《妖女哪里逃》 第一章 发端 金陵十里秦淮,揽月楼。 李轩一大早被外面猛烈的拍门声吵醒,然后宿醉的后遗症就接踵而来,胃里面翻江倒海,四肢疲乏无力,脑袋里面则像是有一千只锣鼓在响,让李轩头疼到快要炸裂。 这一瞬间他都忘了自己是谁,下意识的在床头与身上摸着手机。直到几秒钟时间之后,李轩才想起这个世界就没有手机这东西,自己也已经不在那个现代世界了。 他现在的身份是大晋诚意伯府的二公子李轩李谦之,今天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十天。 “谦之!” 外面的拍门声更加激烈,同时一个洪亮的嗓音传入进来:“你还要睡到什么时候?再不回去,小心你爹知道了罚你跪祠堂。” 李轩心神一凛,然后就异常麻利的爬起身,他都顾不得洗漱,匆匆整理了几下衣裳后就疾步推门而出。 等在门外的正是他前身的两位好友,怀远伯次子张岳张泰山,以及扬州巨富彭家的长子彭富来。前者身高八尺,面貌威猛阳刚,周身上下也都是扎实无比的腱子肌,极其壮硕。 后者则是一米六不到的小胖子一个,一身上下都是肥肉,走动起来就像是滚动的肉球。 这两人明显被脸色白的像纸一样的李轩吓了一跳,张泰山仔细看了他一眼,然后嗤笑道:“要不是知道你昨晚房里没人,我还以为你已经****了呢。” “滚!” 李轩一声怒骂,然后有气无力的用手指按压着自己的脑仁:“别惹我,不小心黄汤喝多了,正头痛着呢。” “可你喝那么多干嘛?” 彭富来弥勒佛一样的笑问:“我们好不容易跑出来一趟,不就是为了睡女人?可你倒好,昨天就只顾着喝酒,这酒在哪里不能喝?我看到昨天有两位姑娘都恨不得对你倒贴。” 以前是没有的,可最近李轩似乎是彻底长开了,五官容貌愈发俊俏,还多了几分不知从哪里来的儒雅之气,言辞谈吐也变得文质彬彬,幽默有趣。 李轩闻言则尴尬一笑,不做辩解。 他可是新时代洁身自好的纯情直男,哪里受得了这烟花阵仗?也没可能对这个地方的女子感兴趣的。 如果不是担心自己穿越过来之后不能表现的太异于寻常,他都不想跟过来。 原本李轩是打定主意装醉的,可结果三碗酒下肚,就想起了他过往在那个时代的一切,然后就不能自控的借酒消愁起来。 也怪这个世界的酒度数太低,一不注意就喝高了。 张泰山鄙夷地睨着他,“说到底还是你人太虚!”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红光满面的说道:“你看看我,一夜九次郎之后,还生龙活虎。” 彭富来也‘嘿’地一笑:“本公子略拜下风,也就只有一晚七次而已。” 他的话音一顿,满含回味之意的咂着嘴:“我们家的魏行首,你们别看她瘦瘦弱弱,弱柳扶风似的,可衣服里面却意外的有料,纤秾合度,丰韵匀称,总之手感极佳,让我战力大增!” 李轩一脸的嫌弃:“行了,少在我这里吹,不想被揍的话就赶紧走。” 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下到了‘揽月楼’的第二层。 也就是这个时候,三人的神色都微微一愣,望见了窗栏之外忽然有大批的衙役蜂拥而至,将这座揽月楼内外都堵得水泄不通。 还有几个不满的嫖客被这些衙役的刀鞘砸得头破血流,也引得楼内的姑娘们一阵尖叫。 “怎么回事?” “这是楼里的谁犯案了?还是藏了江洋大盗?” 李轩同样错愕,据他所知,这座揽月楼的背景还是很深厚的,平时官府无人敢上门搅扰。这些应天府的衙役,今天是吃了豹子胆了? 可他随后就望见这些衙役的后方,跟着一辆拉着棺材的驴车。 在驴车的前方,则是一位穿着紫色捕服,身披黑色大氅,面有刀疤的中年骑士。这位上下看了揽月楼一眼,尤其是望见李轩之后,他的眸光微微一凝,然后才下马大步走入到了揽月楼的大堂。 这个时候已经有捕快在楼里面大声咆哮:“谁是老鸨?给我滚出来!还有楼内的所有人等,都速至大堂,我等奉应天府衙之命办案,有话要询问尔等。” 李轩与身边的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出了几分愁色。他们离府外出的方法都很不正规,如果在这里拖延太久,势必要下场凄凉。 “干脆闯出去?”张泰山出着馊主意。 李轩直接拒绝:“闯什么闯?那位紫衣总捕是铁胆司徒忠,这是个出了名的小暴脾气。我们真要敢硬闯,他铁定跟我们没完。” 最终张泰山与彭富来两人只能无奈的随同李轩来到揽月楼的大堂,而就在这之后不久,那辆驴车上的棺材也被人抬了进来。 棺材是没有盖子的,里面的情景让在场的许多人都不由自主的纷纷后退,只有几位穿着家丁服饰的壮汉,面色惨白的依旧定立原地。 李轩也扫了棺内一眼,当望见里面一个躯体肿胀的身影时,他顿时微微愣神。 虽然这具尸体的面貌已经浮肿的不成模样,可他还是认了出来,这是南直隶著名的纨绔之一,博平郡主幼子崔洪书,是他前身的死对头。 “大约半个时辰前有画舫报案,他们在距离揽月楼二百丈的下游处发现此人的尸体。经辨认之后,此人为博陵士子崔洪书。” 司徒忠已经在一张圆桌前大马金刀的坐下:“有人曾于昨夜目睹崔洪书进入揽月楼,我想知道这是实情否?他又是何时离开?” “大人,昨夜崔公子在我们揽月楼喝酒喝到半夜,因天色太晚,所以夜宿于楼中。”那是揽月楼的老鸨,她的面色也无比难看:“我给他安排的是四楼雅间丁号房。” 司徒忠微一点头:“那么他在楼中可曾与什么人冲突?或是遇到什么仇家?” 老鸨气息一滞,隐蔽的扫了李轩一眼。 李轩也很奇怪,正常的情况下,作为侦缉老手的司徒忠是不该这么问的,除非是这位对凶手的身份已经心中有数,这使他的心中,陡然滋生出了几分不妙的预感。 而此时已有一位背负刀剑的家丁站了出来,他怒指李轩:“司徒总捕,我们家公子与李轩素有仇怨,昨夜在楼中也与李轩有过口角冲突。” 司徒忠当即眉眼一挑,把目光锁定在了李轩身上。 “曾经一刀封冻三百里淮河的‘意寒神刀’李乐兴之后,诚意伯次子李轩? 请问昨夜丑时你在哪里?可有人证?还有——” 他的目光冷冽起来,仿佛刀锋:“我们的仵作还在其尸身上发现有浅红色掌痕,疑为寒系掌法所伤,你又该如何解释?” 司徒忠的话还没说完,聚集在这厅堂中的人群已经哗然震响。旁边张泰山与彭富来同时眼含错愕的往李轩看了过来,那几位面孔苍白的家丁,也都向李轩怒目以视。 李轩更是一阵茫然,诚意伯府的家传武学‘寒息烈掌’正是天下有名的寒系掌法之一,传子不传女,独门无二。 丑时换算成现代时间是凌晨一点到凌晨三点。可昨夜他在十一点钟的光景,就已经醉到不省人事了。 “答不出来是吗?” 司徒忠声如雷震:“给我拿下!” 第二章 身份 随着司徒忠的震喝,一刹那间十数条带着钩爪的锁链从周围的衙役手中腾空飞起,朝着李轩方向锁拿过去。 这令李轩既惊又怒,全身发寒。 而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张泰山就一声怒吼:“司徒忠你敢!” 他往李轩的身前劈斩出一连串匹练般的刀光,竟将那些钩爪锁链全数斩退。 彭富来也一挥手,总数十九枚飞镖从袖中穿飞而出,将第二波袭来的钩锁全数弹回,一一钉在了周围的梁柱上。 “好好说话不行?司徒忠你人证物证一样都没有,就敢给我兄弟定罪了?” 司徒忠则眉峰一挑,“这是打算拒捕?倒也正合我意。” 他面色平静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而此时他身影看似一动不动,却有一股浓郁的黑色拳罡凝聚,势如猛虎,狂猛无俦的轰击在张泰山的刀锋上。 后者根本不能抵御,整个人炮弹一样往后窜飞出去,接连撞碎了十几层木墙。 彭富来一阵懵懂,以往他们两人可一直都是靠这位撑场面,当肉盾的,这可如何是好? 而就在碎屑纷飞中,司徒忠已经闪身到了李轩与彭富来的身前,仍旧是一般无二的黑色拳罡,捣向了站位靠前的小胖子。 李轩终于回神,他目中闪过一丝怒火,当即将彭富来拉扯到身侧,同时运掌凝冰,极尽自己一身气力封堵对面的拳罡。 随着‘轰’的一声闷响,李轩脚下的大理石地板瞬时碎裂,他的人也不由自主的连续后退,一直到二十步外都未能止住,几乎每一步都踩出深坑。 不过那司徒忠也一声惊咦,诧异的看了自己右手一眼。 “果然是寒息烈掌。” 只见他那手臂之上,赫然已凝聚出了一层寒冰,甚至连肌肤的气脉血液都受到了影响,有了些许不畅。 与此同时,司徒忠也发现旁边的彭富来声色俱厉的将衣袖掀开,现出了手臂上一杆通体紫金色,萦绕着一层氤氲灵光的臂弩。那是一件威力极强的法器,正遥指着他。 “你疯了吧,司徒捕头?我兄弟乃诚意伯府公子,开国勋贵之后!岂不知刑不上士大夫?即便他犯了事,也轮不到你们应天府来处置!” “是吗?” 司徒忠神色不屑,语中含着几分幸灾乐祸:“我们应天府是不够资格管,可最多一个时辰,李轩你会庆幸你的案子落在我们应天府的手里,你们应该知道崔洪书是谁吧?他乃是博陵崔氏的嫡支,其母为博平郡主,其父为南直隶监察御史崔承佑。我猜现在,这位监察御史的堂兄,南直隶府军右卫指挥使崔子瞻帐下的兵马,说不定就已在赶来的路上。” 李轩终于停下了脚步,此时他的胸腹之内已经翻江倒海,唇角旁也溢出了一线血痕。 司徒忠冷冷一笑,虎眸依旧盯着李轩,如狼似虎:“随我走一趟吧,李公子,本人可以保证,在应天府衙你至少性命无忧。” 李轩的脑海内一时间闪过无数念头,他最初时是有些慌乱的,无论是前世作为一个小小的法医,还是作为这个时代的纨绔公子,在遭遇这样的事情之后,都难免惊慌。 可他在度过最初的茫然之后,就已意识到慌张无法解决任何问题,思绪也变得异常冷静清晰。 李轩知道那博平郡主与博陵崔氏,确实是他家得罪不起的,如果被“证实”了是凶手,不但他自己可能横死狱中,还会连累家门。 不过以目前的情况看,他只需应对得当,就能化解危局。 首先绝不能随这司徒忠走,即便在这里大闹一场,也不能如了对方的意。 正如彭富来所说的,刑不上士大夫,这并非是指士大夫不受刑,而是不受墨刑、劓刑、剕刑、宫刑及大辟这五刑,且不能由地方官府审问。 在没有确实证据的情况下,地方官府是不能直接将他这样的勋贵逮捕的,即便有了铁证,也需要向南京刑部尚书报请,获得许可之后才能够拿人讯问。 可这个司徒忠,进入揽月楼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将他捉拿,这样的做法,不能不引人疑窦。 其次一定要把握住主动权,李轩确定自己没有杀人,那就一定有线索洗脱嫌疑,他可以首先尝试通过自己最擅长的方式去解决问题。 “司徒总捕。” 李轩深吸了一口气,朝着司徒忠一个揖礼:“哪怕同在揽月楼,同是寒系掌力,也未必就是我李轩所为。不知司徒总捕能否让我看一看这位崔洪书的尸体,容我自证清白?” 司徒忠不由失笑:“凭什么?” “就凭在下乃六道司一员。” 李轩一个抬手,将一枚黑木令牌拿在手中:“这位崔公子的命案,既然涉及到武修,那么我六道司也有管辖权限!” 大约一千二百年前,大周皇朝因地方藩镇割据导致天下大乱。当时人世间不但战乱不绝,更有妖魔邪修横行于世。有大贤者不忍见民不聊生,在儒,释,道,墨,法,兵六家之间牵针引线,筹建‘六道司’,专责于斩妖除魔,侦办一切与修士、妖魔有关的案件。 之后又历经两朝而不倒,势力非但未曾衰弱,反倒在这千年间发展成庞然大物,权势隐然凌驾于皇权之上。 李轩的前身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不过他的父亲却颇有能耐,在两年前将他运作入六道司内,虽然只是身份最低的八品‘伏魔巡检’,却让昔日的李轩在金陵有了张狂的资本,也给了他今日破开此局的机会。 “六道司?” 司徒忠扫了眼那令牌,又定定的注目着李轩,眸光更加冷冽,也含着讥嘲,以及几分厌恶:“六道司又如何?身为此案嫌疑人,你还想接管此案不成?让你看尸体?给你机会毁尸灭迹吗?给我拿下!” 李轩的瞳孔微微收缩,知道今日之事已无法善了,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任由这家伙摆布的,那就只余下动手一途。 而就在那漫天的钩链再次飞腾而起,李轩也将手探入袖中,触及里面的一张道符的时候,这揽月楼外,忽然传来了一句软糯娇柔,好听到可以让耳朵怀孕的声音。 “有意思,我刚才好像听人说瞧不起我们六道司?” 当这话音传入进来,那些正挥动钩链,准备抓人的衙役们,都是一副见了鬼的神色。他们无一例外,都用飞一样的速度将钩链收起缠回了腰上,手中的刀剑也都纷纷重归鞘中。 司徒忠更是脸色铁青,他原本已身如展翅之鹰,飞腾到接近天花板的位置,稍后就可居高临下,对李轩三人施以鹰撮霆击般的拳势。 可在听到这声音之后,这位铁胆总捕在半空中一个诡异的盘卷,又落回到了距离李轩四丈远的位置。 此时揽月楼外也发生了一阵骚动,李轩往外侧目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位一身紫色窄袖襦裙,外罩银白色铁甲,身材高挑,腰挎长刀的少女。 此女有着如动画人物般精致绝美的五官,气质则妖冶妩媚。 她明明是一身戎装,却偏偏穿出了千娇百媚,风情万种的味道,肩膀上还有着头有独角,通体雪白的三尾灵狐,它懒懒的趴着,狐尾勾着少女雪白的脖颈,黑啾啾的眸子扫了众人一眼,就不在意的趴下了头,似在闭目养神。 第三章 血手人屠 “我们运气还不错。” 彭富来凑到了李轩耳旁悄悄说话:“六道司新鲜出炉不到一个月的‘伏魔校尉’江含韵,名闻整个南直隶的‘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这女人可是出了名的护短霸道,不讲道理。我记得两年前司徒忠曾经被她一拳打成重伤,半个月都起不了床,那时候这女人才十五岁。” 不用彭富来提醒,李轩就已认出这少女的身份。他这位好友不知道的是,这位江校尉如今还是他上司的上司。 至于那只灵狐,李轩也有印象。在李轩原身的记忆中,那是神兽白泽与九尾灵狐的血裔,一只强大而又罕见的灵兽。 李轩心里喜意是有的,可同时也在发憷。 只因他昨天其实是旷了六道司的夜班,随张泰山他们一起来的揽月楼。而他这位上司的上司,如今可是凶名在外。 江含韵迈着绰约轻灵的步伐走入进来,同时‘啧啧’有声:“果然是贵人之死重若泰山,穷人之命轻如鸿毛。七里之外金铺街的刘铁匠一家遭遇贼寇,全家死绝,却至今都无人过问。这里倒好,六十多位衙役聚在一处,好大的阵仗。” 然后她又笑盈盈的看着司徒忠:“六道司又如何?这句话是谁说的来着?莫非是铁胆总捕你?” 此时少女的脚下,赫然是一阵阵‘咔嚓嚓’的声响,那由大理石砌成的地板,竟隐隐出现一片蜘蛛网般的裂纹。 司徒忠的面色青沉似水,半敛着眼皮一拱手:“卑职不敢!或是校尉大人您听错了?” “你这样的,居然也号称铁胆?” 银甲少女一声轻笑,眸里面却满是失望,她随后又眼波流转,扫了一眼揽月楼的这座大厅:“崔洪书的命案,现在起由我六道司接手,此地应天府所有衙役,都参与协查,由我调度。” 司徒忠不由皱眉,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开口道:“校尉大人,这恐怕不妥吧?最初发现尸体的是——” “少废话!南直隶监察御史崔承佑已经向我六道司报案,求请我司尽快查明凶手。” 江含韵挥袖打断了司徒忠的话,一派目中无人的态度,将司徒忠视如无物:“这命案既然涉及勋贵,疑为武修作案,那也在我六道司权责之内。对了,我刚才依稀听到有人说要验看崔洪书尸体——” 此时江含韵的视线,已经落在李轩的身上:“我记得你,马成功的部属,诚意伯府次子李轩,八品伏魔巡检,是一个灵仵学徒?” 李轩不禁暗舒了口气,这位似乎不知他旷班一事,他忙抱拳一礼:“卑职入六道司之前,学的就是仵作。” “这倒是巧了,恰好我这次也没带仵作过来。”江含韵嫣然一笑,百媚丛生:“虽然不知你学了多少本事,不过只是看看的话,倒也无妨。” “大人!”司徒忠的眉心已经紧皱成一个川字:“李轩是此案的嫌疑人!死者身后的红色掌印,极可能是诚意李家的寒息烈掌所伤!” “有这回事?”江含韵愣了愣神,然后嗤之以鼻:“说了只是看看,又不是当场开膛破肚。再说了,这么多人在场,他有本事做手脚?你司徒忠没眼睛看吗?还是说,司徒忠你要教我做事?” 此刻她的眸中,现出了一抹危险的蓝光。 司徒忠的五官扭曲,面皮涨红。然后他就长吐了一口浊气,果断的退后了一步。 “卑职不敢!可卑职也有言在先,尸体他可以看,却不能做任何损毁。” 李轩则感激的朝江含韵一礼:“多谢大人!” 银甲少女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阵儿,然后才偏开头:“还不去验看尸体?你可莫让我失望。” 李轩心绪微凛,却当仁不让的走到那棺材的一侧,开始勘查着崔洪书的尸体。 对于验尸,他是有着十足自信的。虽然前身是个二世祖,在仵作方面只学了个半吊子。可李轩穿越之前,却是已经从业两年的法医,在尸检这行当有着丰富的经验。 且穿越之后,李轩的精神力与记忆力不知何故,变得额外强大,能够清晰回忆起当时那位仵作教导的所有一切。 李轩首先看的就是崔洪书的头发与头皮,仔细翻检一阵之后,再看口鼻:“口鼻中没有泥沙与白色或淡红色泡沫,可见是落水之前就已经死亡,鼻间有轻微酒气,肌肉没有明显收缩,角膜出现斑块状混浊。 再看他的尸斑,可以推断死亡时间确是丑时左右,应该是在丑时二刻到五刻之间。 背心处有两道刀伤,几乎处于同一部位,先插的一刀为肋骨阻挡,随后一刀直入心脏,为致命伤,可以推断这两刀过程中死者没有任何抵抗挣扎。从刺入角度来看,凶手的惯用手很可能是右手。 背部肝区位置起了鸡皮,有手掌形状的浅红色斑痕,这是死亡前后接触了低温物的特征,这不太对劲——” 李轩的手法极其娴熟,也非常仔细,从死者的头发,到指甲,每一个细节都未漏过。 随着他的话,司徒忠与他几位部属的脸上都现出了几分异色。 江含韵柳眉微扬:“那么不对劲在哪里?” “这不符合我家寒息烈掌的特征。”李轩看着这位银甲少女:“我家的寒息烈掌,在人死亡两个时辰之后会形成深红斑块,甚至全身冻伤。” 尸斑的颜色,取决于血红蛋白的颜色,正常都是紫红色,可在低温状态下,氧合血红蛋白不易解离,形成的尸斑颜色就会显得鲜红一些。 所以冻伤尸斑一般都是鲜红浅淡的,而崔洪书身后的掌印,颜色偏紫偏黑,偏向于正常情况下死后的尸斑。 这就只有一种可能,死者接触的低温物温度不够低,远不及他的寒息烈掌。 “你们诚意李氏的寒息烈掌,确实寒力惊人。” 司徒忠声色不动的插口:“可那也得看是什么人用,你父亲一掌就可冻十里江河。至于你,你那三脚猫的功夫,留下这种印痕完全正常。此外也得考虑气温,正值酷暑,哪怕是深夜,水中温度也很高,足以化解这一掌的寒力。” 李轩不由冷哂,看了司徒忠那依旧有寒力残留的手臂一眼:“如果总捕认为在下的寒息烈掌不值一哂,能够被轻易化解,那在下也无话可说。” 他前身的‘寒息烈掌’的确不怎么样。关键是自身的功法《混元天象诀》境界太低,这家伙练了七八年时间也才到第二重楼。 可哪怕只是第二重,也非同小可了,已经足以激发‘寒息烈掌’的寒力。 且在他接手之后,已经有了极大转机。 至于司徒忠所说的气温,李轩就更不以为然。即便秦淮河中的温度再怎么高,也不至于让尸斑出现这种程度的变化。 这与‘寒息烈掌’的奥义有关,他的寒系真元,是可以长期存留于人的体内,持续发生作用的。 可这位既然这么说了,他也懒得就这一点辩驳。 “可我有一点还没来得及说——” 李轩眼神冰冷的看着司徒忠:“从这掌印痕迹来看,是挤压所致,而非挫伤。” 挤压伤的表现多为淤血与水肿,紫绀,挫伤的特征是皮下出血。 他相信司徒忠这样的名捕,不会看不出这伤痕的问题。 他正要根据掌痕继续质问,忽然视角余光望见一物,那是揽月楼的一位龟公,手里端着几碗给客人解酒的冰镇酸梅汤。 李轩的心神微动,脑海中灵光一闪。 第四章 考你个问题 李轩转头问不远处的老鸨:“请问贵楼中的硝石是何人掌管?最近库存可有异常变化?” 这个时候已经是六月,绝大多数富贵人家的冰窖都已没有了存冰,这揽月楼也不例外。不过揽月楼日进斗金,豪富倒可以每日以硝石制冰,供来往的客人使用。 “硝石?” 老鸨一阵沉吟:“这楼中的采买一直都是我一力掌管,诸位请稍等。” 她离开了人群,过了大概半刻钟才返回大厅。在她回来的时候,神色却很怪异:“昨日楼中才进了三百斤硝石。可我刚才对比账目,库存少了三十五斤。” 李轩精神一振:“三十五斤硝石配合井水,已经足够制成一块较大的冰块。再如将冰块削成掌形,在死者背后长时间按压,也可以在尸体上造成这红斑掌印。刚才我就在奇怪,那掌痕的形状不对,掌指关节的痕迹一概没有,可知这就是栽赃嫁祸!且即便我猜测有误,焉知这楼中就没有其他擅长寒系掌力之人?” 他话音一落,身边的彭富来与张泰山两人都已面色释然,放松了下来。可在这之后,他们都是略含惊讶的看着李轩,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们记忆中的李轩李谦之,可绝没有这样的能力。 司徒忠眸子里却依旧寒意深重:“算你有理,不过嫌疑还在,很难说这不是你故意为之,混淆视听。” “什么混淆视听?我看你这是在胡搅蛮缠!”江含韵眼神不悦的扫了过去:“再敢多嘴,信不信我一刀劈了你。” 司徒忠牙帮鼓动,看江含韵的眸光好似要择人欲噬,可他最终还是忍耐了下来,朝着江含韵一抱拳:“那卑职就静候校尉大人找出真凶。” “别只干看着,还得乖乖听话。”江含韵哼了一声,然后又笑盈盈地看着李轩:“你别听他聒噪,我们直接查案,把凶手揪出来就可以。” “卑职遵命!”李轩躬身一礼后,然后就感觉情况不对劲:“校尉大人,敢问我们六道司的人何时能到?” 江含韵却摇着头,语声轻轻柔柔的:“没有其他人了,就我们两个。就在刚才,朱雀殿一大半人都被调到了江上,说是今天有惊天大案发生,必须在江面拉网搜寻。” 李轩一阵错愕,心想只他们两人,那该怎么办案? 他李轩前世仅仅只是一个法医而已,而他这位上司,也仅仅只是以武力闻名于世,没听说她在侦破方面有什么长处。 至于旁边应天府的这些公人,不给他们捣乱就很不错了。 李轩随后就想到了什么,将视线移到了江含韵肩上,心想不会吧? “放心,这个案子很简单,破之易尔!” 江含韵果然将她肩上的三尾灵狐摘了下来,然后单手往崔洪书的尸体一指,喝了一声‘去’字。 可接下来江含韵的柳眉却微微一蹙,只因那三尾灵狐一点动静都没有,它懒洋洋的把躯体缩成了一团,悠哉游哉的晃荡着三条小尾巴。 李轩一阵无语,他视角的余光,甚至已望见那司徒忠正用饶有兴致的目光望着他们二人。 “你这个小贪吃鬼!”江含韵叹息了一声,又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红色的丹丸,凑到了灵狐的嘴边:“吃完了就快点办事,可别偷懒啊。” 可三尾灵狐高冷如故,还是一动不动。 “呃——”江含韵先是不解,然后就皱起了眉头,她脚下地板的裂纹,则在‘咔嚓’声响中继续扩大。 “劝你别过分啊,小雷雷。这么多人看着呢,好歹给我点面子。” “大人!”李轩已经看不下去,他不动声色的凑近到银甲少女的耳旁:“这尸体已经在水里面浸泡了两三个时辰,您这头灵宠虽然是神兽白泽之后,恐怕也闻不到什么气味。” 江含韵的动作顿时为之一僵,她的眼神懵懂,面色则忽青忽白。 大概三十个呼吸后,银甲少女若无其事的将灵狐重新放在肩膀上,然后笑盈盈的小声询问李轩:“李巡检,我考你个问题。按照正常的程序,这个时候我们该怎么做来着?” “这个——” 李轩感觉自己很方:“如果我们六道司实在乏人可用。大人您不如向南京刑部求援?让他们派员——” 接下来的话,李轩却很乖觉的把它们吞回到了肚子里,他从江含韵的眼里面,看到了惊人的杀气。 李轩一阵头皮发麻:“不如先录口供?我们得知道这楼中所有人在案发时间的位置,行踪,不在场证明,甚至是目击证人。还有那些失踪的硝石,到底是被何人窃取?此外,最好是能够开膛验尸。” 之前他的尸检,只是限于崔洪书的体外部分。而如果要将死者开膛破肚,是必须获得直系家属许可的。 李轩估计崔氏不会同意,可试着问一问也没事。 据李轩所知,崔洪书的母亲博平郡主常年住在京城,其父崔承佑似乎也有公务外出,不在南京城内。 不过六道司有的是千里传讯的仙法,联络崔洪书的直系家属,对他们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 半刻之后,李轩在揽月楼的大厅大马金刀的坐着,看着应天府的衙役问讯揽月楼的一应相干人等。 他对司徒忠属下的这些公人完全放心不下,只能亲自在场监督。 李轩尤其关注的是司徒忠,为节省时间,他将所有人分为十组,由司徒忠亲自负责其一,这一组都是与崔洪书有过直接接触的。 “说吧,昨天丑时左右在哪里,是否有人证?” 司徒忠首先问的,是住在三楼甲字房,与崔洪书一同前来的一位南京国子监监生, “我在二更天(夜9点半)就带着姑娘回房了,之后一直就没见过崔洪书,这有翠萝姑娘给我作证,我们一直都在一起。” 司徒忠继续问道:“那么晚上可听到外面有什么异常?” 那监生皱了皱眉:“有人打鼾打了一夜算不算?从亥时末开始一直到天明,像雷震似的,从来没有停过。就在我隔壁,三楼乙字房,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龟孙,让我一晚上都欲振乏力!” 张泰山本来是乐呵呵的听着,可在听到三楼乙字房的时候,顿时眸光微沉,眼现凶光的盯着这监生。 接下来是同居一室的翠萝姑娘,她声音柔柔弱弱的:“我也是二更天之后,就没有再出房门了。韩公子他说的对,因那鼾声响了一宿,我没听见外面有什么动静。” 之后是轮到了在三楼乙字房的张岳张泰山:“我应该是亥时末回房的,一晚上都在房里面,梦姑娘与她的丫鬟可以给我作证。” 司徒忠眼仁上翻:“亥时末?也就是一晚上都在睡觉打鼾?” “怎么可能?” 张泰山义愤填膺:“他们这是在污蔑!” 司徒忠干脆侧目看向旁边那位花名叫‘梦星妍’的女子:“昨晚你们干什么呢?” 梦星妍懒懒的睨了一眼张泰山,坦然地耸了耸肩,“打鼾,睡觉!” 这位名字很好听,也是一个很美丽很娇俏的女子,她用团扇遮唇,似嘲讽又似自嘲地笑着:“奴家魅力不足呢,张公子一入房就倒头大睡,因鼾声太响,奴家不得已,只能在外面的耳房与丫鬟凑合了一晚。” 李轩不禁一阵错愕,而他旁边的彭富来更是目瞪口呆:“一晚上都在睡觉吗?他简直就是暴殄天物,这比谦之你还要过分。这梦姑娘也就年纪轻了一点,以后是肯定要做揽月楼行首的。” “啧!原来这就是所谓的一夜九次郎。” 李轩没有温度的‘呵呵’笑着:“生龙活虎啊!” 可他随后就发现彭富来惊叹完毕之后,神色似乎也有点不对劲,于是好奇地询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多冷汗?不会也是在胡吹吧?” “怎么可能?” 彭富来先是下意识的否认,可随后又呐呐地加了一句:“就只是没有七次那么多而已,我还是很厉害的。” 大概半盏茶功夫之后,所有住在三楼,与死者有过接触的八人都在司徒忠面前过了一遍。 接下来是一位容貌绝丽,气质婉约,娉婷多姿的女子,这是常住于四楼诗意居的魏诗魏行首,揽月楼的头牌。 揽月楼的所有房间都以天干地支来命名,唯独魏诗的住处,有着诗意居的雅号。 “晚上我是与彭公子在一起,对,一直没出门,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不过我的丫鬟,曾经奉我之令出去过两次,就在丑时左右,我让她去给我们提水。” “提水?有什么缘故?”司徒忠不解的看着对面。 魏诗稍稍犹豫了片刻,然后歉意地看了彭富来一眼,后者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脸色顿时酱红。 “彭公子他身体似乎很虚,入门后便睡下了,他晚上睡觉的时候一直都在出汗,当然也可能是天热的缘故,所以我让雅儿给他取了一些冰块。” 彭富来顿时整个人萎了下去,扶着额不想说话。 李轩顿时恍然:“好一个一夜七次郎!” 张泰山原本在他们身边是已经抬不起头的,此时精神复振,当即落井下石,“这可是正经的花魁!某人之前怎么说来着?纤秾合度,丰韵匀称,总之手感极佳,战力大增,啧啧啧....” 他还得意地冲着彭富来鼓了鼓自己的肱二头肌,他没有一夜九次,可至少身体不虚。 彭富来面若死灰,已经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魏诗之后就轮到他被问讯,可在周围众人错愕惊奇,鄙薄讥笑的目光下,彭富来意识到这将是一场社会性死亡。 李轩则扫了一眼身姿瘦削窈窕的魏诗,心想这家伙吹牛的时候,一定是没过脑子。 第五章 羊腰杞子汤 “你可得小心啊歉之,那位司徒总捕不太对劲儿。”彭富来明显是在尝试转移话题。不过他的这句话,还是让两位朋友的面色变得肃穆起来。 “我知道。”李轩眯起了眼:“这位确是来者不善。” 张泰山表示疑惑:“可他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竟敢无凭无据的就要将你捕拿?你们诚意伯家可不是随便什么人就可以招惹的。” “应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彭富来的目中现着猜度之色:“又或许与江校尉所说的那件发生于江上的大案有关?” 李轩闻言心中微沉,想起诚意伯府历代都担任大晋朝‘操江水师提督’一职,负责荆州至镇江一带水师操练与江防。而李轩原身的父亲,就是现任的操江水师提督。 如果长江江面上真有什么大案发生,那么他们诚意伯府十有九成会被牵扯其中。 他心中既觉不安又感疑惑,却都被李轩强行压下。他知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从这里的案件脱身。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魏诗已经在口供上签字画押。彭富来叹了一声,一副上刑场的表情往司徒忠走了过去。 李轩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他开始将众人的口供都汇总在了一起,一页页的仔细翻看起来。 “崔家的人不同意开膛。”就在李轩一边翻阅,一边凝思之际,江含韵眉心深锁的带着几个捕快走回来:“揽月楼的管库都是一问三不知,我与小雷雷也没在库房那边找到什么线索,我们得另寻线索。” 李轩一点都不觉意外,他刚才其实看过那库房一眼。位置就在左侧院,那边位置隐蔽,在深夜中被目击的可能性不大,然后揽月楼对库房的管理也很混乱,很多人都有出入的资格。 这种情况下,江含韵即便有三尾灵狐在手,也未必就能够找到有用的线索。 至于博陵崔氏的反应,就更不出李轩的意料。 “库房那边可以暂时封锁,我这边恰好有了些新的发现。” 李轩继续翻阅,等到所有的口供都过了一遍,他才抬起头扫视着周围众人。最后他的目光,锁定住了人群中一位挂着围裙,满身油腥味的男子:“你是这里的大厨?” 那人神色微凛:“小的是这里的二厨,掌勺的昨夜亥时初(晚九点)就已经休息了。” “那么亥时之后,就是你在掌管后厨?”李轩脸色沉冷:“给我解释一下吧,今日揽月楼内为何绝大部分客人,都是在子时二刻(晚十一点半)之后昏睡不醒?” 这位二厨一阵懵懂,完全不明其意。旁边的司徒忠则是眼神一凛,直接从李轩手中抢过了所有口供,一一翻看了起来。 江含韵的神色也兴奋起来,她懒得去看口供,直接向李轩询问答案:“是这家伙在吃食里面下药了?” “总数四十多位客人,总不可能都是来青楼内睡大觉的?” 李轩面色凝冷如冰:“可揽月楼内所有姑娘与龟公,小厮都安然无恙。那么这药,就只能是下在专供给客人的吃食里面。” “是揽月楼的羊腰杞子汤!”已经录完了口供的彭富来一拍脑门,恍然大悟:“怪不得我会一觉睡到天亮,感情是被下了迷药。他们揽月楼的羊腰杞子汤鼎鼎大名,补肾壮阳,益气生精。绝大多数客人都会喝上一碗,那些姑娘们可不会喝这个。” 他又眼神凶横的瞪着老鸨:“你们得赔钱!” 老鸨的头皮发麻:“李公子,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不可能是误会。”李轩摇着头,眸色冰冷的看着那位厨子:“揽月楼上下七层都有客人中招,这不可能是负责送汤的人出问题。说说吧,当时厨房有几个人在?” “当时在场的,就只有我与我的几个徒弟,可我们怎么会下药?这没道理,我们——” 那位二厨又是情急,又是茫然,可他随后却神色微动:“除了我们之外,含烟也进过厨房,当时我就感觉她鬼鬼祟祟的,形迹非常可疑。” 李轩微一扬眉:“含烟是谁?” “是梦星妍,梦小姐的丫鬟!”二厨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她说是为她小姐要一碗莲子汤去火,在厨房里呆了好几分钟,我有看到她在煮羊腰杞子汤的锅旁边经过——” 而此时梦星妍旁边的一位少女,当即脸色煞白的叫唤:“你别血口喷人!我是有进过厨房,可一直都呆在门口。” 李轩仔细看了这少女一眼,见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可除此之外,似乎又含着几分如释重负。 她旁边的梦星妍的表现也很奇怪,这位微皱着眉头,眼神含着几分惊疑。 “干得好!”江含韵没等那位二厨说完,就重重的拍了拍李轩的肩膀,此时她的神色更显振奋:“将所有厨子与这位含烟姑娘拿下,单独看押。再来几个人,与我一起去搜查这位梦星妍小姐的房间。李轩你——” 李轩当即抱拳:“我去找找案发现场,校尉大人可让司徒大人,还有边上这两位捕头大哥随我一行。如果在案发现场找到什么,我担心这位总捕大人说我伪造证据。” ※※※※ 李轩说是要找案发现场,却是一路长驱直入的来到了揽月楼第五层的杂物房。 当他推开门之后,司徒忠就语声阴阳怪气的说着:“李公子这是轻车熟路啊。” 李轩则淡然回应:“司徒总捕也看过了那些口供,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揽月楼内所有临河的房间都有人,唯独这间杂物房是空置。要说什么地方最适合杀人,也就只有这里了。” 他已经在扫视着这屋内,随后不出意料的扬起了眉梢:“还真是这里。” 司徒忠的眸色同样有了些变化,可他随后却一言不发的抱胸而立,一副袖手旁观的神色。 李轩也没理他,开始由外而内,逐步勘察了起来。 第六章 吾恨未了 这杂物间大约有三十平左右,里面大半地方都是空旷着的,杂物都被堆积在东南角,占地大概十平方米。空旷的地方,则摆放着一张桌子,一张木床。 显然,在揽月楼房源吃紧的时候,这里也是可以被利用上的。 李轩首先注意到的,是摆放在那些杂物中的两个铜盆。两者一大一小,大的直径可比车轮,小的则只有成年男子的大腿粗细。 “现场有硝石制冰的工具,应该是揽月楼放在这里备用的。”李轩随后伏下身看着地面:“地板被清洗过,非常干净,可地板缝隙依然有残余血迹。” 可惜这是古代,没有现代技侦检测工具,否则这地面再怎么清洗都于事无补。他还可以通过指纹,直接辨识凶手。 不过这个世界的灵仵们也有着三门以上用于辨识痕迹的法术,可李轩原身不学无术,一项都没掌握。 李轩正在恶补,可限于时间有限,修为不足,他目前还没有太多进展。 “桌面下有大量血点,应该是犯人对死者行凶时血液喷射至此。” 说到这里,李轩从袖中掏出了一枚匕首,在地板上刻画出了一个人形:“根据痕迹判断,死者生前应该是趴伏在这里。” 司徒忠看似漠无表情,在边上冷冷的注目着,可他的眸中,却闪现出了一抹旁人不可察觉的讶色。 “这些杂物被动过,灰尘不对,部分位置有手印残留,可以推测出凶手与死者进入杂物间之后,有过一阵轻微的推搡,甚至是冲突,导致部分杂物塌陷。凶手离开之前整理过,估计是急于离开,残留了部分痕迹,嗯?” 此时李轩神色微动,看向了某个方位。那是几个被堆叠起来的木凳,在它们的下方处,那地板缝里面,有着两件不该属于这里的事物。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就笑意盈盈的拿出来一面手帕,将那木凳下方的东西拾起。 “司徒总捕,看来我是不用蒙受这不白之冤了。” “女人的指甲?” 司徒忠一直都在紧盯着李轩的动作,也看到了木凳下方的两件事物。那是女人的指甲,是断裂的前半段,断缘处极不规则,上面还涂着粉红色的精油。在其中一枚指甲片的表面,还有一点黑褐色的斑点——那应是死者伤口溅射出来的血点。 司徒忠不由神色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你的运气,还真不错。” 李轩倒不觉得自己运气好,其实今天只需把江含韵的三尾灵狐带过来闻一闻,这凶案就可迎刃而解。 ※※※※ 李轩带着司徒忠等人回到楼下大厅的时候,江含韵笑意盈盈的向他们看了过来:“李轩你来的正好,这桩案子已经破了,我们在梦星妍的房间里面发现了一些硝石痕迹。” 她又指了指前方跪着的两个女人:“含烟已经指认这个姓梦的女人指使她在厨房下药,并偷窃硝石。她刚才口供里说昨天梦星妍跟她一起睡在耳房,可其实这女人在昨晚丑时单独离开,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回房。” 梦星妍的面色如纸一般的苍白,她望见李轩到来,当即朝他投去哀求之色:“大人,小女子不知含烟为何诬陷我,可小女子可以发誓。昨夜丑时我如果离开房门一步,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像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事迹败露,什么誓都敢发。”江含韵‘啧’了一声,状似不屑:“你说你没离开?那么可还有其他人给你证明?没有的话,凭什么让我信你?你要真有冤屈,可以到衙门里再说。” 梦星妍眼神哀戚,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张泰山。后者神色不忍,可在犹豫了一阵儿之后,还是摇了摇头。他昨天晚上倒头大睡,确实没听到梦星妍的动静。 李轩则不置可否的走了过来,他仔细看了一眼两个女人的手,然后失笑道:“凶手不是她。” 这一刻,整个大厅内顿时一阵嗡然。除了跟在李轩身后的司徒忠,所有人都纷纷神色诧异的向李轩注目。 “她不是凶手?”江含韵先是双眼一瞪,然后狐疑地看着李轩:“现在人证物证俱全,你跟我说不是?” “只能说凶手非常高明,混淆视听的功夫非常了得,可惜的是她运气不好。” 李轩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在人群中扫望,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双小巧纤秀的玉手上。 几乎与此同时,这双手的主人娇躯微颤。 李轩叹息了一声,踱步走到了揽月楼行首魏诗的身前:“魏姑娘,我记得你昨天可是留着指甲的。” 魏诗脸上的血色,不知何时已全数褪尽,她眼帘下垂,依旧保持镇定,看向了自己的双手:“公子你好仔细,我嫌碍事,所以剪掉了。” “所以留在案发现场了?”李轩拿出了他怀中的手帕:“我想魏姑娘对它们应该很熟悉,值得一提的是,这上面还有着死者的血迹。” 江含韵闻言当即蹙眉,直接走到了李轩的身边将那手帕抢到手中。周围的众人,也都在这刻探头探脑的往两人张望。 而整个大厅的声息也逐渐平复,在片刻之后,变得落针可闻。 “公子你这是在怀疑我?”魏诗咬着牙,似在笑着:“可你为何就认定这就是我的?” “除了你还有谁?”梦星妍不知何时已站起身,她死死盯着江含韵手里的东西:“那是冰叶红,这种指甲油是‘女人坊’独有,这楼里在用它,用得起的也就只有你魏诗一个!” 李轩倒不知这指甲油的来头,他之所以判断是魏诗,其一是因昨天见过,感觉熟悉;其二—— “魏行首,今天在场这么多的姑娘,剪掉指甲的也就只有你这一位。” 魏诗愣了愣神,就神色略显狰狞的与李轩对视:“这种冰叶红我确有在用,这揽月楼内也就只有我一个人修了指甲。可那又怎样?大人就只凭这两枚来由不明的指甲片就想将我定罪吗?” 李轩则微微摇头:“魏行首认为这样狡辩抵赖有意义吗?我猜南直隶府军右卫指挥使崔子瞻的兵马,已经距离此地不远。他会让你与这位含烟姑娘生不如死,也会让你后悔没落在我们六道司的手中。” 他直接照搬之前司徒忠恐吓他的话来恐吓魏诗。可李轩这段话也绝非危言耸听,在这个时代,他们固然没有各种高科技的器械工具,可在侦破办案的时候,也无需像现代社会那么严谨。 只凭李轩手中掌握的证据,已经足以将魏诗定罪。 而博陵崔氏如果有机会,也一定会向这位魏行首施以最残酷的报复。 “可这不对——”彭富来眉头大皱:“我昨天虽然睡着了,可我记得我怀里一直抱着人。” 李轩微微皱眉,他再看了魏诗一眼,随即就神色微动,把视线扫向了她身边的侍女,然后一声沉吟:“纤秾合度,丰韵匀称,总之手感极佳——” 彭富来是极聪明的人,只一点就透,他睁大了眼,也瞪向了魏诗:“所以昨夜陪我睡觉的,其实是她的侍女?好哇,下迷药不算,居然还以次充好!” 李轩则冷笑着,看向了门外:“魏行首还不肯招认?我猜你是不惧崔家的严刑拷问的,可你忍心见你这位忠心耿耿的侍女,还有这位含烟姑娘,也随你一起承受那非人酷刑?” 那含烟的面色也已转成铁青,可她却咬着牙,一言不发。魏诗身边的那位二八年纪的侍女虽然眼神恐惧,身躯微颤,却也沉默着,倔强的昂着头。 “是我——” 魏诗悠悠一声叹息,她苦笑了笑,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衰败了下来:“她们只是从犯,是受我指使。” “还真是你?”江含韵略含狐疑的询问:“那么你杀崔洪书的理由呢?杀人总得有个缘由吧?” “理由?哈哈——”魏诗的面色狰狞,五官近乎扭曲:“三年前,我的妹妹在教坊司,被崔洪书伙同几个纨绔子一起凌虐至死!” “她才十三岁!我都已经凑够了银钱,准备为她赎身!他们都是一群畜生!一群死不足惜的畜生!” 江含韵神色一怔,然后就垂下了眼帘,微一挥袖:“把人带走!司徒总捕,你遣人尽快把她们送至六道司。除此之外,再调配几个精干人手,随我一起搜查这位魏小姐的闺房。” 魏诗一声惨笑,任由几个走过来的捕快将锁链套在了她的身上。而就在她被几人押送着,往门外行去的时候,李轩却突然喊了声“且慢”。 他冷冷的注视着魏诗:“我想知道,魏姑娘为何要陷害李某?我与你可无冤无仇。” “只是临时起意,恰好看到你与他冲突,也正好在场。” 魏诗甚至都没回头看李轩一眼,继续踱步向外行去,李轩则眉头微蹙,神色阴沉。 也就在这一刻,在揽月楼的四楼,一位窈窕身影步入到魏诗的居所‘诗意居’内。 说来奇怪,这四楼的走廊明明有衙役看守,却对她的存在全无所觉。 这女人先是扫望了这室内一眼,然后就把目光放在了一面铜镜上。随着她抬袖一拂,那原本光滑一无所有的镜面上,却突然间阴火燃烧,显出了一行字——君愿以偿,吾恨未了。 “白痴!” 这女人一声冷笑,往临河的窗户方向走去。而就在她踏出窗棂,下跃至河面上的一艘渔船之际。那镜面上的八个字,也彻底消失无踪,再不留任何痕迹。 第七章 热血青年 李轩与江含韵一起在揽月楼忙了半个多时辰,才一起踏上返回六道司朱雀堂的马车。 江含韵明显心情不佳,她一只手托着下巴,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李轩则在想着事情,一是江上发生的大案,他已经向江含韵询问过究竟了,可他的上司暂时也不知详情;二则是司徒忠,不解此人为何会针对自己。 就在李轩陷入沉思之际,江含韵忽然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在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话,没听见吗?” “啊?”李轩抬起头,才发现对面的江含韵正好奇的看着他。 他当即排开了所有的杂念与思绪,正襟危坐的一抱拳:“属下在想案情,所以走神了,不知大人何事垂询?” “我问你对魏诗妹妹的那个案子,你是怎么想的?” 江含韵那本是盈盈秋水的眸子里,此时满蕴着冷冽煞气:“刚才我已让人调了宗卷,魏诗没有说谎,三个不到十四岁的少女,被一群公子哥凌虐至死,那果然是一群畜牲!” 李轩稍作凝思,然后就实话实说:“此案已盖棺定论,校尉大人想要翻案的话会得罪很多人。您如果是可怜魏诗,只需不让她落到他人的手中,就已足显仁心。可如果校尉大人一定要翻案,那么属下愿尽绵薄之力!” 李轩到底是一个毕业才两年的社会新丁,仍有着一腔热血,所以最后‘绵薄之力’这四个字,他说得额外的铿锵有力。 江含韵闻言,则是略含诧异的看着他:“哎呀,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这人的正义感还挺强的。我只是问你意见,你倒好,居然直接就想给她翻案。” 可随后她就板起了脸:“我记得值班表,昨天本该是你随马成功一起值夜班对吧?李轩你胆子很大嘛,居然敢旷班跑过来夜宿青楼。” 李轩顿时头皮发麻,额冒冷汗,他之前还以为江含韵没想起这一茬。 当二人返回朱雀堂,司徒忠那边也已将所有案犯都押送了过来。 可接下来的情况就尴尬了,整个朱雀堂已经人去楼空,江含韵都找不到足够升堂审案的人手。 两人只能先给此案做一份备案与记录,然后把魏诗三人都送入朱雀堂后院的牢狱关押,将案件押后审理。 而就在李轩埋头书写案件卷宗的时候,一位与李轩年纪相当的年轻人从前院匆匆走入进来。 “李大陆?”李轩神色错愕的看了过去。 那是原身的贴身长随,也是前身最满意最亲近的一位仆人。不但出身可靠,知情识趣,本身还有着一身不俗的武力。 可此刻这位却面色发白,满头大汗。 “少爷,家里出事了,京城中飞符传旨,斥责伯爷他玩忽职守,并革去了伯爷的水师提督职位,敕令伯爷与世子在家待查。” 李轩顿时眸光微凛,不敢置信的看着这年轻人。他预感到家中可能会出事,却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 他心中发寒,最初穿越过来的时候他还庆幸自己居然成了官二代,可原来保质期是这么短的吗? “怎么会到革职的地步?有说是什么缘由吗?” 李大陆却摇了摇头,一脸的茫然。 李轩知道自己从李大陆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了,他霍然起身,健步如飞的往门外行去。 ※※※※ 六道司的朱雀堂距离诚意伯府有着很长一段距离,策马疾奔的李轩却只用了不到七分钟,就来到了诚意伯府的门前。 当伯府大门处的景致映入到李轩眼内,他的心绪顿时为之一沉。 诚意李家的封爵虽然只是伯,可却是当朝较为拔尖的权贵之一。他们家几乎世袭操江水师提督一职,少有断代。而这个职位虽然不高,却油水十足。光是每年河道上那些商船粮船盐船的孝敬,就能够让诚意伯李家吃到满嘴流油。 所以平时哪怕是入夜时分,诚意伯府的门庭也一样是车马盈门,华盖云集。可今天这里却略显冷清,停在门口处的马车不过三五辆,还都是伯府自家的。 此时明明是酷暑,却给人以一股萧索之意。 “老头子在哪里?”李轩下马之后,就直往门内行去。一直到他快走到中庭,才有诚意伯府家的管家迎了过来。 “少爷,伯爷与世子二人都在书房。伯爷有交代,让您回来之后,尽快过去一趟。” 李轩却在此刻生出了一股忐忑之感,只因他穿越到现在,他的父亲与兄长都在外面忙于公务。所以今天,其实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李轩担心自己会露出马脚,又想原身的父母如果知道他们自己的儿子已经死亡,已经被人取代,一定会非常伤心,而他本人,多半是要被当成妖魔鬼怪来处理的。 除此之外,李轩还有些排斥与畏惧,只因以前的他,实不知该如何与亲人相处。 这与李轩穿越前的人生经历有关,他是离异家庭的孩子。由于先天性心脏病的缘故,父母在李轩七岁那年离异各自重组家庭,结婚生子。 李轩最开始就无法接受,不久之后又发现自己成了父母多余的孩子,两个家庭都容不下自己。他开始变得放浪叛逆,也自此从亲人们的生活中远离。 即便是抚养他长大的祖父母,待他也并不亲近。双方之间的关系,更像是房东与房客,一年中都说不上几句话。 多年来,李轩已习惯了孑然一身,可在穿越到这个世界之后,却平空多出了几位至亲。偏偏这几位与李轩原身的关系都是极亲近的,让他万分头疼。 而当李轩在管家引领下踏入诚意伯的书房,就知自己对身份暴露的担忧并非无稽。此时他的父亲,当代诚意伯李承基,还有大哥诚意伯世子李炎李元晦,都同时向他侧目以视。两人看他的目光无一例外的都含着惊奇,打量与审视。 ps:求推荐票,求收藏,求书友们一臂之力,助开荒飞上青云。 第八章 兜不住了 李承基大约五十岁,生的鸠形鹄面,头童齿豁,不能说很丑,却也没法归入到平常人的行列。身高则在五尺三左右——也就一米六的样子。加上身形伛偻,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其貌不扬的糟老头。 而世子李炎,则是除了身高之外,几乎继承了他们父亲的一切。唯独他的身材颀长雄壮,让他多了几分武人的昂扬之气。 所以在进入书房之后,李轩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本能地怀疑前身与这位的父子关系。 虽说李轩的长相与他的母亲以及舅族一脉相承,可这父子兄弟之间的颜值差距未免也太大了。 不过这两人应该是亲生的,李炎也是他一母同胞的兄弟。至少在李轩的记忆中,李承基从未表现过对血缘的质疑。 “听说你昨夜又去青楼鬼混了?” 等到李轩大摇大摆的一礼过后,李炎就一脸哂笑的询问道:“不但彻夜不归,还卷入了一场凶案,差点被人抓去应天府的大牢?” “你怎么知道?”李轩有些狐疑的看着这位,这可是才刚发生的事情。他不确定是这家伙的消息太灵通,还是家中都有安排人盯梢他的行踪。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诚意伯李承基一声轻哼,没好气的说着:“一个月里面,有十二天呆在青楼,你李歉之可真让我大开眼界。” 李轩脸上却一点害怕都没有,反倒很委屈的怒瞪着李承基:“老头你怎么能这样?派人跟踪我?” 这并非是他不敬长辈,不知礼数。而是前身的记忆中,李轩在他家老子面前一向都是这样的做派,桀骜不驯,漫不经心,完全不把他老子的权威放在眼里。 “不让人跟着你,我怎知你平日是这等的胡作非为?简直混账!” 李承基厉声训斥了一句,然后面色就缓和了下来,手捊长须:“要不是看在你确实跟刘大仵学了一点本事,能够当场侦破了案件,没给我们李家丢人的份上,这次我定要让你在祠堂跪足三天三夜。” 诚意伯世子李炎却深表怀疑:“假的吧?他能侦破案件?是不是爹你搞错了?我记得他当学徒的时候,半年当中只去了五十天,其中还有一半时间是露个面就走人。他要是真能从刘大仵那里学到什么,猪都可以上天!” “诶~炎儿此言差矣!”诚意伯李承基居然反过来为李轩说话:“轩儿他一向聪慧,以前只是不肯用心。我记得几年前国师就夸过他天赋异禀,聪慧天成。” “父亲!”李炎顿时无语,一脸的无奈:“人家说的只是客气话,你还当真了?” “揽月楼的案子,可没人能够帮我。” 李轩已经完全镇静了下来,紧绷的心神也稍稍放松,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初步过关,没有漏什么马脚。 此时他面上则是饱含讥讽,同时‘呵’了一声,以示不屑:“半年时间去五十天怎么了?我李轩就是天赋异禀,聪慧天成,十天半月就能学得七七八八。要不是被老头儿他强行送到了六道司,不能科考,说不得我李轩也能考个功名回来。某些人啊,就是心态不对,自己笨就巴不得别人跟他一样蠢。” 值得一提的是,李轩原身是真的在少年时期将科考当成梦想,也真心认为自己只需努力个两三年,那什么状元探花对他来说都是探囊取物——所以这绝不是李轩自己在吹牛。 李炎已经被他怼的无法言声,心想这世上怎么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还是我的弟弟? 李轩则把目光转向了诚意伯,神色凝重:“老头儿,我听说你与兄长都被革职了?到底怎么回事?” 他原本不奢望能得知缘由,可李承基看了他一眼之后,然后一声叹息:“此事南直隶上下都是三缄其口,可我估计也瞒不住了。就在昨日下午,二皇子殿下奉皇命回南京祭祖,从扬州南下渡河,在长江江面上遇袭失踪。” 李轩的脸色,顿时煞白一片:“父亲你参与护送了?” “那倒没有,可我身为操江水师提督,难辞其咎。” 他的面色黯淡,似乎苍老了十岁,接下来的话也是语重心长:“轩儿,以前你在六道司无论怎样胡闹我都可以不在乎,也自有你爹帮你收拾手尾。可从今往后,只怕就没这样的好事了!这次的祸事,我们诚意伯府未必就能兜得住。所以,这个六道司的差使,你无论如何都要守住不可。日后哪怕我们诚意伯府倒了,你还能衣食无忧。” “会有这么严重?老头你这莫非是诓我?” 李轩心中微沉,原身记忆中的李承基,可是一个极好面子的老头儿。可如今他连‘兜不住’这样的话都在两个儿子面前说了出来,可见伯府中的情况已经非常不妙。 “你以为呢?”李承基冷笑道:“这次的事情可不只是皇子失踪这么简单,背后的情况错综复杂,一个不慎,我们全府上下都要粉身碎骨。所以你别不上心,要是还敢在外胡混,我一定会打断你的狗腿!轩儿,你如今已经十八岁了,我不求你现在就能够自立起来,可也该晓一点事了。” 李轩想了想,然后试探着询问:“今日应天府的司徒忠,似欲对孩儿不利,是否与父亲您被革职有关?” “我如今虎落平阳,自然什么妖魔鬼怪都跳出来。”李承基先是不屑,然后又扫了他一眼:“说到司徒忠,你今日被他打伤了?” “小伤,没什么大碍。” 李轩却下意识的摸了摸胸口,司徒忠的力量极强,多半也全力出手了。 他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没事,可其实肺腑都受到了一点震荡。 “你这是活该。”诚意伯一声无奈的叹息:“我家的‘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乃是天下最顶尖的玄武绝学。你如果肯用心修行,现在早就是四重楼境了,用于自保绰绰有余,哪里用得着怕他司徒忠?” 旁边李炎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简直丢人现眼!” 说到这事儿,李轩其实也是怨念深重。他的前身实在太懒散了,诚意伯府家传的‘混元天象诀’,居然仅被他修到第二重楼,忒让李轩无语。 在这个充满了妖魔鬼怪的世界,只这么点修为肯定是不行的。可哪怕李轩现在再怎么努力,这一时半刻之间也练不上去。 ps:发文后数据惨淡,求一下推荐票,帮开荒冲冲榜。 第九章 夔牛夜光甲 李轩还以为这次会被李承基骂到狗血淋头,可李承基接下来却起身走到了书架前,在一个笔筒上捣鼓了一阵儿,然后那书架就咔嚓嚓的分开,现出了一扇小门。他走进去没多久,就拿着两个盒子走出来。 李轩神色惑然,不知这位玩的是哪一出。可李炎见了之后却很无奈:“爹,你这是认真的?” “你弟如今性命堪忧,怎可轻忽大意?” 李承基瞪了长子一眼,然后将两个盒子一一打开:“这第一个盒子,是一件魔纹宝甲,名叫‘夔牛夜光’,它都能够让你哪怕遇到八重楼境的人物,都能承受三击而不伤。第二个盒子,是一颗‘纳元珠’,你的修为撑不住‘夔牛夜光甲’的消耗,可以事先把真元存入‘纳元珠’里面,在御敌之时使用。” 李轩不禁‘咕哝’了一声,吞了一口唾沫:“都是给我的?” 李承基却神色不善:“是拿给你保命的东西,我被革职之后,难免会有一些宵小之辈盯上我家。他们奈何不得我与你兄长,也就只能向你下手了。记住了,如果真遇到什么状况,你绝不能有半点迟疑耽搁,认准了周围各大衙门,还有军营与伯侯府邸跑就是。” 李轩又忧又喜,忧的是李承基口中所说的‘宵小之辈’,让李承基在意到这个地步,想必非同小可;喜的则是那‘夔牛夜光甲’一看就知道不凡。 而就在他伸出手,想要把两个盒子拿到手中的时候,却被李承基拦住:“是有条件的!从今天开始,你每天必须练习‘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五遍才能够出门。” 李轩不由微微皱眉:“五遍?太多了吧?” 其实就他本心而言,自然是千肯万肯的。穿越过来之后,他就在苦修诚意伯府家传的绝学武艺。可李轩担心原身这样的性格,转变太快会启人疑窦。 不过这一次的事情,倒是个很不错的契机,可以来一个浪子回头金不换。 “我没跟你讨价还价!”李承基沉着脸:“不只是这两门家传武学,你的‘混元天象诀’,三个月内必须进入第三重楼!如果不能做到,我就打断你的腿,将你一辈子都关在府中。我与其老来遭遇丧子之痛,倒不如狠心一点,直接将你监禁在家。” 这位的语声又急又厉,让李轩不禁一阵愣神,诧异的向李承基看了过去。 后者以为他被吓住,于是又放软了语气,语重心长的说着:“轩儿,我们诚意伯府在朝中虽然有些地位,也算得上是财大势雄。可那些横行天下,来去逍遥的高人,可未必会将我们诚意伯府的所谓财势放在眼里。何况如今我家麻烦缠身,南京城里已不知有多少人在打我家主意。一旦未来有什么万一,这才是轩儿你安身立命之本。” “行了行了,我答应你了!老头你可真烦!”李轩顺势下台,一把将那两个锦盒抱住:“掌法刀法我练,可‘混元天象诀’能不能在三个月内入第三重楼,我可不敢保证,我只能保证尽力而为。” 李承基听了之后却一阵愣神:“不对,你今天居然答应的这么爽快?” 他狐疑地看了李轩一眼,接着就又哼了一声:“明天清晨我会亲自监督,你别想偷懒耍滑,糊弄为父!” ※※※※ 李轩走出书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夔牛夜光甲’穿在了身上。这是一件皮质的内甲,虽然只及上半身,可它的防御效果却可覆盖全身,且平时不碍行动。 李轩心意已定,往后除非是洗澡睡觉,否则他都不准备将这件甲脱下来。这样的防身至宝,绝不能离身半刻。 在这之后,李轩就按照李承基的吩咐,先到祠堂里面罚跪了一个时辰,之后才去拜见李轩原身的母亲诚意伯夫人刘氏。 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他与刘氏是接触最多的。李轩原身唯独对刘氏非常孝敬恭顺,只要人在府中,那么每天晨昏定省都不会落下。 不过今天,李轩却是在家庙旁边的一座小佛堂里见到原身的母亲诚意伯夫人刘氏,这位正盘坐在佛前,神色虔诚的敲打着木鱼,口中念念有词。 李轩抬头看了那阿弥陀佛像一眼,发现这佛像显然是最近几天才被清洗擦拭过,还补过了金漆。不但之前的蛛丝灰尘都不见踪影,还金光闪闪,亮到可以把人照瞎。 这让李轩一阵惊奇不已:“娘亲,你这是临时抱佛脚吗?我记得以前你一年都未必能来这佛堂一趟,现在诵经礼佛能有用?还有刚才,你那句经文好像念错了。” “佛祖面前,轩儿你怎敢这样说话?” 刘氏一阵气结,可她接下来的话却含着心虚:“报恩寺的方丈说了,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只要我心诚意诚,佛祖是不会弃他的虔诚信民而不顾的。” 李轩不由唇角微抽:“娘亲你这次想必给了他不少香油钱?” “五百两纹银。”刘氏的脸上发着光:“我还打算给报恩寺的净琉璃菩萨塑个金身。方丈他赞我是个乐善好施的女施主来着,如果能入佛门做一个在家居士,以后一定会成菩萨的。” 不知是否前世的情绪残留,李轩只觉心痛如绞。五百两纹银,都足够前身在秦淮河畔最好的青楼挥霍小半个月了。 他同时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一位可能较传说中的西施、貂蝉都不逊色的绝世大美人,最终会落到他父亲那坨牛屎上,这不是没有缘由的。 刘氏是真的很美,人到中年,却一点都不显老,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那样貌完全可以参照四十岁姓高的某位大明星,美艳不可方物。 “让我想想,娘亲你前前后后也给报恩寺捐了一万两银子了吧?这么说来,你这就不能算是临时抱佛脚,而是天天抱着。娘亲你这是把佛放在心里了,最虔诚不过。佛门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佛在心头坐,莫向灵山求,我想阿弥陀佛一定会保佑咱家的。” “对!对!就是这样!” 刘氏眉开眼笑的点着头,然后就又眼含关切的扫了一眼李轩上下:“听说轩儿你今天又与人动手了?有没有伤到哪里?” “父亲他没跟你说?”李轩抖了抖一身衣袍,示意无恙:“我这不是好端端的?毫发未损。”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爹倒是说过你没事,可没亲眼看到人我终究不放心。” 刘氏松了一口气,然后眉心深锁:“你爹的事情,轩儿你应该都知道了?你爹他说今后这府内府外,只怕难免风波,还有恶人盯上了轩儿你,你说这怎么得了?要不轩儿你还是把这职司给辞了吧?最近都呆在家里,再别出去了,你要什么东西,为娘都让人给你送来。” 李轩心想好狠,他爹只是催他勤修武艺,他老娘就直接让他禁足了,他不由失笑道:“娘亲你这就不对了,辞了这伏魔巡检,孩儿以后吃什么穿什么?总不可能以后都靠诚意伯府养着?” 他其实也想当个混吃等死的官二代来着,可现在的情况似乎不允许。 “养着又怎样?” 刘氏的语声陡然霸气起来:“这么大一个伯府,还养不起我儿子?轩儿你放心便是,我最近正在谋划一事,一旦成了,保准你未来荣华富贵,金玉满堂。即便不成,不还有我的嫁妆?那都是要留给轩儿你的。” 第十章 混元天象诀 李轩顿时一阵愣神:“这样不好吧?大哥他会有意见。” 他记忆中刘氏的嫁妆可是一笔极大的财富,光是南京城里面的店面就有三十多间,还有水浇地二百顷,十几座种着桑麻的小山。 而且历朝历代的规制,除非是谋逆大罪,否则即便是官府抄家,这嫁妆钱也是不能随便碰的。 “他敢!这偌大一个伯府都归了他们夫妇,我要给小儿子一点私房体己钱都不行?” 刘氏手叉着腰,气呼呼地说着:“那个小没良心的,有了媳妇就忘了娘。他媳妇儿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就做什么都是错?哼!反正我不会再给他们一个子儿。” 李轩琢磨出味了,原来是婆媳冲突。鹬蚌相争,所以渔翁得利——唔~这个比喻似乎有些不对。 此时刘氏又语声一转:“对了!轩儿,最近许国公府会举办一次游园会,你得陪我一起出席。” “游园会?”李轩不解了:“客人都是女眷吧,我去干嘛?不去!” “也有男的,都是一些年轻人,什么缘由你就别问了。”刘氏笑眯眯的说着:“你要是肯去,我现在就可以给你一千两的零用钱。我听管家说,你现在手里又没钱了对吧?” “娘亲你也真是的,怎么总拿钱来哄孩儿?”李轩皱着眉头,似乎非常不悦:“这游园会大概是什么时候?” ※※※※ 当李轩怀揣着一千两银票从小佛堂里面出来之后,就不禁暗暗感慨。所谓慈母多败儿,此言果然不假。刘氏刚才的这些话,轻而易举的就粉碎瓦解了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才刚竖立起来的人生目标。 前身荒唐纨绔到这个份上,并不全是他自己的过错。这家伙也就只是游手好闲,荒废青春而已,没有走上邪路歪路,天性已经很不错了。 此时天色还早,可李轩接下来还是返回自己的居处,从自己的书柜里面翻出了‘混元天象诀’的秘本,神色专注的研究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秘本上只有图像,没有文字。这是诚意李家为防止家传武学外泄的方式,他们家的所有功法口诀只能口口相授,而前身虽然懒散,可李承基早在他幼时,就已逼迫这位将‘混元天象诀’所有的要诀,都背得滚瓜烂熟。 李轩的学习能力也是很不错的,他在高中时代是荒废几年之后捡起书本,然后在次年考上了双一流,还拿到了奖学金,可见他的智力属性与记忆能力,绝对是接近顶级。 事实上,李轩在穿越之后的第一天,就已将‘混元天象诀’的修行之法了然于胸了。 可在接下来的几天当中,李轩在每次修行之前,还是会浏览几遍秘本,力图记下这秘本上的每一个微小的细节,并尽可能的加深记忆。 只因这其中的一些观想图也很重要,是‘混元天象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而诡异的是,李轩每隔一天,就会忘记观想图上的一部分内容,哪怕他昨日还能够用默写的方式,全须全尾的画出来。 这据说是因观想图中的某些内容暗合‘天道’所致,修士如果没有达到一定的修为,绝不可能将这些图形一直记在脑中。 李轩对此感觉很神奇,而让他更感不可思议的,还有功法修炼本身。 这实在太不科学了,按照秘本与口诀上的图录与方法观想,运气,就能够修出真元,然后翻江倒海,上天遁地无所不能——李轩以前做梦都不敢这么想。 可事实胜于雄辩,李轩在这十天当中,已经让他体内的‘真元’有了很大的增长。 李轩在复习了几遍秘本,确定自己完整记下图录之后,就开始盘膝而坐,举了个五心向天的姿势,开始照本宣科的搬运‘周天’——也就是通过特殊的观想之法,想象体内有一股气,在自己的经脉里流转。 而这团气的大小,形状,性质,视修为不同与个人情况而迥异,修行的效果也截然不同。 李轩的原身,就只能想象出一团瓜子仁大小的寒性气体在自己的经脉里流转,再大的话就会感觉脑仁抽痛。 李轩穿越过来之后没有故步自封,只因他从来就不是墨守成规的人。早在第一天,他就开始尝试着想象自己的身体内部,有一团黄豆大小的‘气’在流转。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身体上下没有什么异状。 而第二天,李轩已经能够观想一团手指头大小的寒气在体内流动。甚至在寒力之外,还有着一丝丝雷霆缠绕,显露出众多异像。 ‘混元天象诀’乃是初代诚意伯得自于道门的顶尖修行法门,修出来的气不但雄厚扎实,还能够观想自然异像与异物,衍生出种种神通奇能。而由于是家传武学,诚意伯府的后代大多都是修的寒系一脉,当然也有少数人兼修其它。 比如他的兄长李炎,就是兼修冰火。练了家传武学还不满足,还从李轩嫂子那边获得了一门顶级的炎系刀诀作为嫁妆。 第三天,他又尝试想象自己体内有一团核桃大小的寒气。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感觉身体承受不住了,主要是他的经脉已经感觉到了挤涨,还有一丝丝因撕裂造成的痛感。李轩猜测这是缺少开发的缘故,得逐步适应,一点点的将之扩大。 不过没关系,李轩又转而从质量方面下功夫。 第四天,他又想象这团气,其实不是虚无缥缈的气,而是一块寒冰。可这次尝试的结果很糟糕,当时他感觉自己的脑后如受重击,意识一阵晕眩,好半天才缓过神。 这块寒冰差点就将他整个人抽空,而且经脉里面也额外的疼痛,就像是被寒冰的棱角刮伤的感觉。 不过这也印证了李轩的一个判断,‘混元天象诀’的本质是借助自身的精神力来修炼真元,强化体质,甚至是锤炼精神力本身。 而不知是否因他是穿越过来的缘故,使他的精神力发生了某种变化,变得极其强大,比原身强大得多。 换成其他人可能会到此为止,李轩在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却又在第五天开始了其它的尝试,他开始想象那是一团‘液氨’,在自己的体内游走。 诚意李家对于寒系真元的内炼观想,本是有着一整套的参照物的——冬天的寒气,普通的冰水,雪,冰块,天一元水,千载寒冰,千年寒蚕,三千载寒蝉,幼年冰螭,幼年玄武等等。 总之是由虚到实,由软到硬,一步步往至寒之物走,通过观想这些事物,循序渐进,逐步获得强大的寒系真元。 不过李轩却知道一种触感较软,密度较低,却寒力十足的液体——常压下沸点-33.5c的液氨。关键是由于自身工作的缘故,他还见过实物。 李轩没有到此为止,他继续在作死的道路上狂奔,什么液氯,二氧化硫,甲烷,各种制冷剂都一一尝试。 结果让人惊喜,李轩发现只要是液态与气态的物体,都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负担。 这些制冷剂也确实能够替代他之前观想的寒气与冰水,在壮大真元的同时获得更强大的寒力,且效果极佳。 而今天,李轩准备再次作死,尝试常压下沸点-196c的液氮! 考虑到液氮的温度极低,可能有些许风险,所以李轩额外在嘴里面含了几枚少阳丹。 ——这东西是诚意李氏以独有秘方炼造的灵丹,作用是化解修行冰系真元时,体内积郁不化的阴寒之气。 而李轩这一观想,果然就感觉体内冷的不行,整个人差点就被冻僵。 可当他控制着这团‘液氮’在体内游走的时候,倒也还算顺畅。 李轩惊喜之余,也就没再做其它的尝试,强顶着这由内而外的凌冽寒气,老老实实的遵照‘混元天象诀’的行功之法,继续搬运周天。 ‘混元天象诀’的另一个价值所在,就是它的行功路线,在经脉循着特殊的次序流转,可以大幅度的节省时间,增加功效,能够事半功倍。 李轩一共把这团核桃大小的气搬运了三轮,就感觉自己的精神无比疲乏——这正是精神力消耗过度的症状。 不过在他腹部处却是涨涨的,非常的充实。这短短不到一刻时间的修行效果,竟然比前身苦修一两个月还强。 就是体内还是有些寒意残留,让人直打哆嗦。 李轩喜不自胜,心想这也可以算是自己的金手指了。虽然穿越过来后没有系统,也没有随身老爷爷,让他有点小失望,可自身的天赋加上现代知识的结合,还是很让人期待的。 ——按照这趋势下去,根本不用三个月,十几二十天,他就很有希望把‘混元天象诀’修到第三重楼,而且他的寒息烈掌,也将变得格外强大。 到得此时,李轩已经筋疲力竭,他连晚饭都不想吃。只是嗑了三枚少阳丹,感觉到沉积于体内四肢百骸的寒气渐散,就抱着被子沉沉睡去,一直到窗外传入了一阵哐哐声响。 李轩猛然惊醒,然后当他推开门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贴身长随李大陆,正拿着一对铜锣在死命的敲。 “李大陆!”李轩的眸光,顿时变得无比危险:“你怕是想要寻死?” 他想这家伙怎就这么想不开?这天还没亮呢! 不过李轩随后就看见,立在李大陆身后的诚意伯李承基,这位面色冷肃的看着他:“你卯时就要去朱雀堂,再不起来习武,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第十一章 冰冻三尺 卯时是指清晨五点至七点,古时的官府一般都会在这个时间段查点到班人员,也就是所谓的‘点卯’。 由此可见,这古代的公务员其实也不好做。尤其李轩任职的六道司,一般都要从清晨值班到一更天(晚七点),或者从一更天值班到点卯,时不时的还得加班,每个月居然还只有六天休沐。从表面来看,这远比现代社会朝九晚五的公务员生活辛苦得多,堪比九九六。 李轩因此也不得不在寅时四刻(凌晨四点整)起床,然后赶在上班之前完成两门家传武学的修炼。 而当李轩来到后院校场的时候,发现不只是他父亲到场监督,他的兄长李炎也同样在场。后者站在一旁,双手抱胸,一副看热闹的神色。 李承基可能是担心李轩荒废多年,生疏了武艺,所以他不但亲自下场演示了一番,还把眼瞪得像灯笼似的,寸步不移的看着李轩完成五遍‘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的练习。 李家的‘寒意天刀’只有十七个刀招,招法也相对简单,一分钟就可以练完。 耗时间的是‘寒息烈掌’,这是一套包含三百六十五个招法的玄武绝学,无比繁复。不过其中真正能够用于搏击的,只有前三十六式。其余都是用于炼体的拳架,也可帮助他壮大寒系真元。 等到李轩最后一整套‘寒息烈掌’打出来,诚意伯的神色还是很满意的。李轩在这两门家传绝技上的确是生疏了,可动作却都很到位,没有太多的错处。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接下来你只要照法修炼就可。我们家的这两门绝学,不但可以用于应敌,还是最顶级的炼体法门,且每次练习过后,都可增加真元中的寒力。轩儿你如打算在武道上有所成就,就必须日日勤练不辍。” 这个时候,李承基发现自己的儿子一副惑然的神色:“可是还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说出来吧,不用藏着掖着。” “孩儿有很多地方都感觉奇怪。” 李轩本就打算把肚子里面积累的问题都一一问清楚:“比如寒息烈掌的第一式‘镂冰雕朽’,孩儿一直在想,这个右手上抬的动作是否太多余了?还有第三式‘虎尾春冰’,为什么要在出掌的时候抬一下腿?感觉省去它们之后,我出掌的速度会快得多。” 李承基闻言微怔,然后就眼现赞赏之色:“你能够问出这些,可见是有认真在想,认真在学。这思路也是对的,天下无论武学,还是道法,都是唯快不破。只有以最快的速度击中对手,才能够克敌制胜。” 接下来他略一存思,就笑着道:“解释起来比较麻烦,还是直接上手试一试最直观。就用寒息烈掌的第十二式‘冰冻三尺’,你先试试自己的想法,然后再用原版。” 李承基环视了周围一眼,发现周围的木人,都在他先前演示刀法的时候给劈碎了,最后他只能指了指自己的胸膛。 “就往这里来,不用顾忌,一定得把力道用足了才能看出效果。” 李轩听了之后,却不禁眼现迟疑之色:“这不太合适吧老头?伤到你了怎办?” 看对面这架势,似乎是不打算反抗的样子,准备硬扛他这两掌。 可李承基这一副糟老头子的形象,与公园里那些大爷大妈没什么不同。所以李轩明知道原身的这位父亲也是当世卓有声威的大高手,可还是本能的感觉不妥。 李承基则是冷笑道:“有什么不合适?你那点三脚猫功夫,还能够伤得到你爹?老夫十重楼的护体罡气,是你能够打得穿的?” “父亲你有伤在身,还是由我代劳吧。” 一直在旁观的李炎站了出来,他看着李轩,唇角上扬,似含讥讽:“不用顾忌,如果被你伤到,我这么多年的功夫也就白练了。” 对于这位年轻力壮的兄长,李轩就没什么心理负担了。他开始闭目存神,想象着有一团‘液氮’在自己的体内游走,同时在思考着哪些多余的动作可以省去。‘冰冻三尺’,算是寒息烈掌所有招法中较为繁杂的,所以那些在他看来是‘冗余’的枝节,也就额外的多。 足足三分钟之后,李轩才准备就绪,然后蓦然睁眼:“兄长小心!” 随着这句话,他的身影如豹猫一样迅捷猛烈的前扑,动作则无比的简洁简练。随着一阵寒风刮起,李轩一瞬间就掠过了一丈之地,将右手精准的印在了李炎的身前,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 随后李轩就微微凝眉,退回到了原地。他发现自己的兄长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则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就只有那张脸,似乎稍稍白了一点。 之所以用‘似乎’一词,是因李轩无法确定。 李承基则神色古怪的扫了自己的长子一眼,良久之后才收回视线:“轩儿你再试试原版。” 李轩点了点头,接下来这一掌,他是完完全全遵照原版,没有做任何的改动,再次倾尽全力,一掌印在了李炎的胸前。 后者依旧是一动不动,可不知是否李轩的错觉,他发现李炎的脸,好像比之前又白了一点。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更在意的是这两掌之间的殊异不同。他看着自己的手,眼中同时献出恍然与匪夷所思之色:“原来如此!竟是这么回事!” “看来轩儿你已有所悟?”李承基笑着问:“可以说来听听。” “我感觉到这些看似多余的动作,让我引导至手心的寒力更加充足,也节省了一些真元的消耗。” 之前李炎练拳的时候不觉得,可这时候真正与人动手,多了一个真元外放的过程,他就感知到了这些冗余动作的好处。 “还有,我完成这一式‘冰冻三尺’的速度,似乎没有变慢?甚至比之前还快了些许。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寒风凛冽之感。” 可这真是见鬼了!还讲不讲基本的物理法则了?牛顿与爱因斯坦这些物理大宗师的棺材板都要钉不住了。 “孺子可教!” 李承基手捊长须,更加的满意:“其实这些动作也不是不能变化,只是如今你境界不到,还是照本宣科为宜。毕竟是我们李氏已经钻研了几百年的绝学,它们的一掌一式,都已被雕琢到臻至完美,至少在六重楼境之下是如此。” “要不再试一掌?我感觉刚才悟到了一些东西,可能与意势有关,却又未能真正将之把握。”李轩举着手,兴致昂扬的看向自己的大哥。然后他奇怪的发现兄长的脸上,竟然在此刻现出了几分惊慌与抗拒之意。 “这个你明天再试不迟!”李承基发出了一阵轻咳:“明天我让人给你准备一些质量好一点的木人桩。” 李轩略觉遗憾,却并未坚持。之后他又向李承基请教了不少问题,直到卯时三刻将至,才意犹未尽的离府而去。 而就在李轩离开校场之后,李承基就神色凝肃的再次看向自己的长子:“怎么回事?轩儿他的寒冰掌力,居然还能够把你冻住?” “就是冻住了。” 李炎张嘴就吐出了一口冰渣,然后他的整个人就如火一样燃烧起来,浑身蒸腾出大量的气雾。“一开始是轻忽大意,猝不及防,被他掌上的寒力直透肺腑。之后是为顾及脸面,不想出丑。当时我五脏六腑就已经被冻住小半了,罡气都没法调用,几乎是生受了他第二掌。” 他的面色无奈,有懊恼,也有几分匪夷所思:“不过这寒力是真的很厉害,穿透力也很强!四五重楼的武修如果没有防备,第一掌就会被他冻住,也不知他是怎么练出来的,难道真是天赋异禀?” 第十二章 都尉马成功 李轩抵达朱雀堂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江含韵的公房报到。 最早穿越过来的时候,他本有放弃六道司职司之意。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有不少赚钱的点子,完全可以当一个富甲天下的官二代。 可揽月楼的经历,还有李承基的夺职,却让他改了念头。李轩已经意识到,这是个仙法显世的世界,也是个官本位的时代。 钱固然有用,可这个世界的许多东西,不是钱就能够换得到的。 不过当他打算推门而入时,却发现里面正有一人,被江含韵训得像孙子一样。 “总之如果再被我知道你对李轩有包庇之举,就等着被我发配南疆吧!马成功,你信不信我让你在那边呆到老,一辈子都回不来?” 李轩扫了这人一眼,发现那是一位身材魁梧健壮,却年纪轻轻就已谢了顶的男子。 值得惊奇的是此人的造型,除了外罩着一身布满魔纹的甲胄,腰悬一把长刀,一副标准的六道司装扮之外。他身上还背着十二把长矛,就如孔雀开屏一样在身后展开。 李轩一看到这位就觉愧疚,这人名叫马成功,是一位老资历的‘伏魔都尉’,江含韵旗下最得力的助手,同时也是他的顶头上司,官秩六品。 李轩原身在进入六道司的两年中之所以能把日子过得那么悠哉,马成功可以说是居功至伟。这位不但负责着李轩平时的应名点卯,还让李轩在他侦破的所有案件中挂名,可谓是一手包办了李轩在六道司内的所有首尾。 这位还给李轩打造了一副极其漂亮的履历,如果不是他本身修为不够,以李轩明面上的功劳,和他的家世,说不定都够资格升官为七品的‘伏魔游徼’了。 当然,李轩原身也为此付出了不菲的代价,他每个月的开支当中至少有小半是用在这位马都尉的身上。 看这场面,这位马都尉显然是因前晚他擅离职守的事情给他背锅。 ——李轩原身从没上过夜班,这次是第一次被江含韵抓住了现行。 李轩感觉很对不住这位,可他现在也是自身难保的状态,对马成功的处境爱莫能助。 “这话我也在对你说。”江含韵又把目光瞄向了李轩,那宜喜宜嗔的脸上,此时只有肃穆与认真:“给我记住了,李轩!尔俸尔禄,民脂民膏,再敢旷班迟到,我一定要你好看!” 李轩只能回以一礼,他知道对这位上司绝不能硬顶。 等到从江含韵的公房里退出来,李轩又很歉意的朝马成功一拜:“这次真对不住,马都尉如果有空,今夜我就给您摆酒赔罪。” 马成功则很大度的挥了挥手:“赔什么罪?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拿你钱的时候,难道还不知道你是什么人?迟早都会露馅。” 可他随后又疑惑的问道:“可接下来却有些棘手,我听说你昨天帮助她办案了?还出了大力?这是真的假的?” “真的。”李轩实话实说:“昨日揽月楼一案牵涉到我,不得不勉力为之,自证青白。侥幸得江校尉之助,将此案侦破。” 马成功眼神继续狐疑的盯着李轩打量,他明显在怀疑李轩的能力,可如今里面关着的三位案犯不是假的。 他随后就摇头道:“棘手的地方就在这里,本来像你这样的混子,我们六道司里面远不止是一个两个,校尉她一直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当没看见。可如今江校尉她不知怎的就认为你是个可造之材,我辈中人,未来的六道司栋梁,所以盯上你了。这丫头性子特别较真,短时间内,我只怕没办法再给你打掩护。” 这却正中李轩下怀:“实在不行,那就算了,接下来我老老实实的上班。” “这怎么行?”马成功声音拔高,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你这就低头服软了?歉之你好歹也是南京城里有名的大纨绔,怎么也得挣扎一下吧?别怂啊。” 李轩则叹了口气:“我家里的情况您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哪里还挺得起腰板?就连马都尉您这样的人物,在校尉大人面前都小心翼翼,俯首帖耳,我还能怎样?何况我觉得江大人说的挺有道理的,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我等食人俸禄,自当忠人之事,得洗心革面了。” 他话说到一半的时候就瞳孔微收,开始死命的朝对方打着眼色,可惜马成功没注意,他非常不满:“说清楚,我怎么就小心翼翼,俯首帖耳了?我也就是给他们江氏一个面子,应付她一下而已,你真当我怕了她?就说刚才,她难道还真敢把我发配出去?到时候谁来给她做事?我——” 可能是终于发现李轩的神色有异,马成功的语声一转:“不过江大人的能力,我还是很佩服的。大人她不但武艺高超,人也很好。精明干练,管理有方,任人唯贤,公而忘私,体恤下属,身先士卒,有这样的上司真是我等的福气。” “承蒙夸奖!虽然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我还是不高兴。”后面传来了江含韵阴恻恻的声音:“这个月缺人手,后院的马桶还没安排人洗刷。马都尉你既然喜欢给我们江氏面子,那不如再给一次,把这件事接手过去。” 马成功顿时脊背一垮,面上也变成了苦瓜脸:“卑职,卑职领命!” 随后江含韵又将一张明黄色,折成箭形的符书,丢到了他怀里:“应天府向我们求援,说二头桥那边有一桩案子,他们无法处理。” “是有妖邪作乱?”李轩微一扬眉:“可我记得二头桥,不是我们这一组的辖区吧?” 江含韵不由瞄了他一眼:“那的确不是我们管辖之地,可如今为皇子失踪一事,现在南直隶所有人手都快被抽空了,还管什么辖区?据说那是一只恶灵作祟,已经出了两条人命,总之马都尉你尽快过去走一趟。” 等到这位上司转背离开,李轩就很同情的看着马成功:“都尉你刚才可以不必答应的,现在朱雀堂正缺人手,她其实不敢拿你怎样。” “滚!”马成功气坏了,然后又萎了下来,痛心疾首道:“以前你李轩李歉之是一个多厚道,多骄傲,多大气的年轻人,怎么就堕落成现在这副德行了?可惜,可惜!” 李轩莞尔:“马都尉如果是心疼以后少了我这份零花钱,那还是很简单的,只要马大人能让我这个月考评得一个优,卑职自然少不了孝敬。” “那还是算了。” 马成功摇着头,随后他的神色一肃:“歉之你身上的东西都带齐了吧?既然你已经不打算再混日子,那我就得把你当牲口使了,稍后你得随我一起去。如果真是恶灵,那这次可能会动手。” “带齐了!”李轩心内竟然生出了几分兴奋与期待,他很想瞻仰一下,这个世界的妖邪鬼怪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作为一个从业两年的法医,尸体他已经见了很多,可鬼魂之属还真是一个都没见着。所以非常好奇,非常期待。 马成功眼神怪异的看着他,良久之后又发出一声悠悠长叹。 两人行动利落,谈话间就已来到了外面的马厩,每人乘上一匹健壮的龙驹,奔腾如雷的出府而去。 这是真的‘龙驹’,而非是形容两匹马的神骏。它们不但腹下有着鳞片,头上还有着独角,肩高则至少两米! 然后不到半刻时间,两人就已经赶至距离朱雀堂至少十里地的二头桥——这龙驹的速度竟然不比现代车辆慢。 “就是这里了!” 马成功身手利落的从马鞍上跃下,然后大阔步的走入到前方一座约有三进的四合院。李轩则四下看了一眼,发现这座小院就位于河边上,旁边就是行人如织的二头桥。由于临着街道,小院靠前面的一排都被改造成了店面。 不过这时候,这临街的八间店铺的门窗都紧闭着,周围还站着十几个应天府衙役,阻止着所有行人靠近。 而再当李轩走入院中的时候,就发现这里摆放着两具贴满了符箓的黑木棺材。 棺材前面则是一座临时布就的法坛,一位身披法袍,五官俊美的三旬道人端坐于那法坛中央。他眉心皱起,双眼禁闭,双手托着一把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 旁边则是一众穿着孝服的男女老少,林林总总有二十多个,无不都是面色哀戚,哀嚎悲泣。 李轩进来的时候,马成功正好在向一位应天府的黑衣捕头询问情况:“这边怎么回事?” “棺材里的是林员外与他的次子林洋,一个死于昨夜子时,一个死于寅时七刻,都是被厉鬼所害。” 那捕头双手抱拳,神色恭敬的答着:“为防魂变,我们将两人的尸体都入殓了,又请来玄都观的道长为他们镇魂超渡。” 第十三章 水鬼杀人 “具体是怎么死的?说说过程。” 马成功往棺材里面看了一眼,然后眸中又显现灵光,竟然睁开了‘法眼’,开始打量着周边:“这里的确是阴气森森,你们知道那厉鬼的来历跟脚吧?总不会无缘无故的害人。” 黑衣捕头依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昨夜子时,林员外忽然在房中大叫有鬼,语声惊慌。然后等他的家人赶至的时候,林员外就已手抠咽喉,窒息而死。林洋则是寅时七刻如厕的时候遭遇厉鬼,死法与他父亲一模一样。当时这里许多人都看到了那东西,一身红衣,披头散发,脚下有着水迹。至于它的来历——” 黑衣捕头扫了死者的那些家属一眼:“据说林员外的侧室张氏在两个月前因奸情败露,投水而死。我的同僚,当时处置此案的王捕头认为此事可能别有内情,不过林员外在衙门里面使了不少银子,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轩在旁听了,不由神色微动。 他知道这个时代女人的地位非常低下,而所谓的妾室,如果不是官府认定的‘良妾’,那实际等同于奴仆,没有太多的人身权利。 地方上一些财雄势大的大户人家,只要有着合理的理由,即便将妾室直接打杀了,官方也一般都不会过问。 何况这林家的侧室,是在奸情暴露后投水而死,就更不会有人在乎她的死活。 “绝无冤情!绝无冤情!” 此时一位身披孝服的中年人忽然扑过来,跪在了马成功的面前:“大人!家父待张氏可谓是情至意尽,仁厚已极了,即便是奸情暴露之后,也没有任何苛责。别说责备,就连家法都没有用,按当下的规矩,这可是要浸猪笼的!在那贱妇死后,父亲更是为她买了一块上佳的风水好地,给予厚葬。总之我家绝无对不住那贱妇的地方!” 他痛哭流涕,神色悲愤到了极点:“这张氏素来心性狭小,暴躁易怒,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次是她自己水性扬花,走上了绝路,如今却反过来怨上了我们父子,这算什么道理?求请大人出手除了这恶灵,为我父亲与二弟报仇雪恨!” 这位的话才说到一半,旁边那一群林氏族人也大声嚎哭了起来。 “给我闭嘴!”马成功似乎有些烦了,他猛地一刀斩在了前方的桌案上。那金木交击的沉闷声响,让充斥于院内的嚎哭声顿时一窒。 等到这周围寂静到落针可闻,马成功就侧目往法坛上的那位道人看了过去。 “那边的道长,你是怎么看的?” “回都尉大人,我没有看法。”道人挑了挑眼皮:“林家请我来是为镇魂超度,其余一切都与我无关。如需除妖伏魔,必须加钱。” “谁问你这个了?”马成功不满地一声冷哼:“还真跟你师傅一个德行,都钻到了钱眼里面,滑不溜秋。” 此时李轩也走到了他的身边,往两具棺材里面看着,同时好奇的询问道:“马都尉可是认为他们所说不实?” “我已经找到它的位置了,可有一件事让我奇怪。” 马成功含蕴灵力的眸光,集中在了院中的水井上,他双手抱胸,眼现惑然之色:“案情没有什么不合常理的地方,窒息而死也是水鬼害人的特征,可我看那头水鬼的魂力才刚到三重楼,哪里有能耐在一夜之间连杀两人?” 李轩微一颔首,他知道所有恶灵厉鬼之类在进入四重楼之前,很难对血气旺盛的生人造成伤害。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神微动:“厉捕头,你们之前没有请仵作验尸吗?” 朱雀堂与应天府衙门常年合作,所以他们与辖区内的捕快都彼此认识。李轩的原身虽然一天打鱼,晒网半月,可他还是认得许多人头的,知道这位黑衣捕头名叫厉全,管着二头桥这南面的大半条街,其中有一半与他们的辖区重叠。 “没有。”厉捕头一阵错愕:“我有提过,可家属没有同意,他们不愿折腾。而且没必要吧?当时许多人都看见了,确是厉鬼所害,而且都是窒息死亡。” “可我闻到了一点杏仁味。”李轩指了指两具尸体:“他们可能是见到了恶灵,可棺材里面的这两位却是毒发身亡。” 马成功眼神一凛,再次注目着两具尸体:“歉之你确定?中的是什么毒?” “全身发绀,尸斑呈鲜红色,还有轻微的杏仁味,这是氰化物中毒。” 李轩见马成功与众人的脸上都现出疑惑之色,当即改口:“是苦杏仁!此毒当为苦杏仁提炼而成。死前一般都会烦躁不安,莫名恐惧,全身痉挛,呼吸困难,甚至是直接停止。剂量较大的话,中毒后的死亡时间可在三十忽内。如果能够解剖他的尸体,可以看到他肌肉与血液都是鲜红色的,与一般死者不同。” 李轩此言一出,那些林氏族人顿时都变了颜色,所有人都面面相觑,各自眼现狐疑之意。 “中毒?怎么就是中毒而死?”那位身披孝服的中年人一脸的无法置信:“当时众目睽睽——” “让仵作做个尸检就可真相大白了。” 李轩意味深长的扫了旁边那些家属一眼:“你的二弟应该还有家人对吧?这位林兄可是死得蹊跷,绝非被厉鬼所害。我猜凶手应该还来不及处理证物,可如果拖延太久,那就未必能查清楚了。” 厉捕头听到这里,看那孝服中年的眼神已陡然间变得异常冷厉。后者的脸色则开始发白,一点点的冷汗从额角渗出。 “原来是中毒,这就说得通了!” 马成功失笑,然后就将两杆长矛从身后取了下来:“然则本使之责,在于斩妖除魔!歉之,去看住沿河的南面,务必不能让它逃入水中。” 他又再次看了那年轻道人一眼,威胁道:“门口就归你了,如果你敢放任不管,信不信我让人收了你的道牒?” 李轩顿时又兴奋起来,心想终于可以看见鬼了吗?他当即走到南面的院墙下,然后拿出了照妖镜,挂在了院墙的高处。之后又取出了两张符箓,一左一右的贴在自己的手臂上。 他现在的功体境界太低,没有外力之助,在平常状态下是看不见阴魂之属的。那两张符箓则是‘太霄风雷符’,可以让他出手时裹挟风雷之力,威势大增。 钞能力——这应该是他穿越之后的另一个金手指。 之前李轩敢于直面司徒忠,就是因他袖兜里面的一大堆符箓。当时全靠一张大力金刚符,才顶住了司徒忠的拳力,否则他的下场,会比张泰山惨得多。 马成功看在眼中,也是满意地微一颔首。 他对李轩的战斗力还是比较信任的,虽然这家伙的修为让人不忍直视,可因出身勋贵,家势豪富,带了一身的法宝符箓,无不都是上佳之选,加上他家传的绝学,实际的战斗力不会低于三重楼的武修,甚至更凌驾其上。 第十四章 一掌一个冰坨 当各人都就位,马成功再次看向了不远处的那口水井。 “出来吧,非要我出手逼你?你既然还没沾染人命,那就还有被超度的资格。” 可接下来整整二十个呼吸,那水井里面都没有任何反应。马成功顿时冷冷一笑:“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从袖中直接掏出了一枚拳头大小的圆球,在手中抛了抛之后,就直接丢入到了井中。 一瞬之后,那井内就冲起滔天火焰,同时传出了一声凄厉的啸音,让院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在这刻头痛欲裂。 “还不肯显形?” 接下来马成功又拔出了背后的符文长矛,一杆接一杆,持续不绝的投射过去。无不都是力大势沉,无坚不摧。 马成功总共投掷出七矛,令那阴魂发出了两声惨烈嘶嚎。也就在这个时候,众人才看到半空中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显现。那是一个披头散发的白衣女子,周身有着些许烧灼的痕迹,胸膛部位还有两个孔洞。 “该死,你们都该死!” 这白衣女子在空中只停顿了片刻,就又再次化作一团阴风消失。 这个时候,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看清这恶灵的踪影,只有李轩通过事先布置好的照妖镜窥测到些许痕迹。 那白衣女鬼的目标竟非是马成功,而是跪在地上的林家长子。可就在它即将进入后者的躯体之前,一杆长矛又轰击而至,将它的魂体再次洞穿。 马成功的身影,也闪现到了它的前方,阻挡了这恶灵的去路。 “大晋自有王法,岂能容你等怨灵放肆?” 他抬手一抓,就有一股狂风凝聚,形成了一直径三米的小型风涡,强行卷动拉扯着那头恶灵的‘躯体’,往他手中汇聚。 可就在大约十秒之后,李轩只听‘嘭’的一声炸响,马成功制造的风涡轰然炸裂。那头恶灵也由此挣脱,开始转向往河面方向逃遁。 李轩精神大振,他早就将一身真元调动到极致,就等着大显身手。 眼见在照妖镜的光辉照耀下,那只恶灵已经到了他身前十丈处,李轩不慌不忙的一掌‘冰冻三尺’打出。 然后众人就听‘篷’的一声响,一枚人脑袋大小的冰块掉落到了地上。 马成功也同样错愕,以万分惊奇的目光看着李轩的脚下。 这个时候,不止那恶灵被冻在了冰块里面,李轩脚下也至少有三丈方圆的地面都被冰封。 “我淦(gan)!”马成功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李轩你的功体,真的只有二重楼境?” ※※※※ 从林府中出来之后,李轩就皱着眉头,转头回望着这座宅院。 “都尉大人,这桩差事就这么结束了?我看此案别有隐情。” “可能有吧,可这是应天府衙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马成功不甚在意的跨上了马鞍:“妖魔鬼怪才是我们六道司的职责所在,手伸的太长会被人说的,也是自找麻烦。” 李轩一愣,然后苦笑了起来。穿越前供职于市公安局刑事技术支队的他,还没能适应这身份的变化。 六道司既不是衙门,也不是警察局,而只是一个专职于斩妖除魔的半官方机构。 这位马都尉,也没有江含韵那样的跋扈霸道。 “放心!厉捕头这人还是很正派的,应天府衙的几位判官也是能耐不俗,这桩案子必定能够真相大白。” 马成功安慰一句,就含着几分赞叹的看着李轩:“倒是歉之你,这次让我大吃一惊啊。居然能看出是中毒,看来昨日你能破案并非侥幸。还有,你现在才二重楼的功体境界吧?可这一身寒力真是了得,石板都结上了一层半尺厚的冰,我看四重楼境的武修都比不上。” 李轩已经准确认知到自己观想‘液氮’后修出的寒力是什么水平,不过他面上却很谦虚:“比马都尉差得远了,我观大人刚才那一手‘风龙卷’,已经快滋生雷霆,想必雷法入体就在近日?” 这是原主的记忆,他其实看不出什么,可原主在半年前,却听某人称赞过马成功的‘六道神风诀’已经登堂入室,很可能会跨出这关键一步。 “由风生雷,哪有这么简单?” 马成功叹了一声,然后苦笑着看着他腰上挂着的‘收魂葫芦’。 “还是羡慕你们这些勋贵与世家子,功体都神异无比,前程远大。我修的这‘六道神风诀’虽然也很不错,无论是与人搏杀,还是斩那些牛鬼蛇神,都很够劲。可如果不能修出雷霆之力,对这些魍魉魑魅之属,终究还是如隔山打牛一样,差了一层。要不然这次,也没必要找你帮忙。” 二人返回朱雀堂复命的时候,才知道江含韵也外出办案了。这位还留下口讯,让他们赶往外秦淮河的一处渡口办案,那边似有水鬼作祟,害死了一位落船的少女。 按照马成功的说法,最近与妖魔有关的案件似乎特别多。江含韵统领的‘明幽都’,共有一位校尉,两位都尉,还有七十几名游徼与巡检,几乎都忙到脚不沾地。 要不是人手紧张,昨日江含韵也不会一个人赶去揽月楼。 不过这次当两人赶过去的时候,却一无所获。死者确实是水鬼害死的,可害人的水鬼他们找不到了。 “诸鬼之中,水鬼是最难缠的一种,只需往水下一潜,就很难找到它们的踪迹。除非是修了水遁术,还有‘天眼观’之类的目类神通,或者把它们引诱到岸上。对了——” 马成功看了李轩一眼:“歉之你家的水遁术独步天下,此外也与操江水师辖内众多水系龙王定有盟约,大可与外秦淮河的龙王通灵,直接问这水鬼的下落。” 李轩翻了一下原身的记忆,然后就无奈摇头。 马成功是不知此事的根底,才会说出这样的话。诚意伯府的确是与众多龙王定有盟约,可如果他本身没有一定的修为,便是那些井龙王也未必会搭理。 而且为了寻找‘水鬼’这样的小事搅扰,这些龙王爷们会发怒的。 至于他们家的水遁术,那确实是当得起‘独步天下’四字,奈何李轩的前身没学会啊。 “那就这么算了?” 李轩不甘的看了河面一眼:“我觉得这水鬼还会害人的,不能放任不理。”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我们处理不了,那就交给能够处理的人。” 说到这里,马成功一声叹:“可现在六道司真没有多少人手可用,你没看我们的校尉大人都快忙疯了?实在不行,还可以花钱请那些牛鼻子与秃驴出手。” 然后他就见旁边的李轩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马成功不由蹙眉:“有什么事?说!” “我得请个假。”李轩摸了摸鼻尖,很不好意思:“许国公府那边有个游园会,我必须去一趟,还请都尉大人为我担待一二。” “许国公府?”马成功满眼的向往:“啧!啧!南京最顶尖名门望族的宴会,不知会是何等样的风景?我估计是一辈子都看不到的,淦!真羡慕你们这些含着金汤匙出生的权贵子弟。” 李轩则一脸的无奈:“就是一场相亲会而已,很无聊的,你去了就会后悔。” “那就别去!”马成功冷笑着:“你李轩李歉之是什么人?我不信你家的人敢逼你。” 李轩却更加无奈了:“不能不去啊,给钱的,我老娘说只要我人过去,就给我一千两纹银。” 马成功顿时勒住了缰绳,满脸复杂的看着李轩:“恕我直言,我现在真有揍你一顿的冲动。” 第十五章 有匪君子 华灯初上之际,李轩策骑赶到了许国公府。这里的车水马龙自不用提,外面的马车都已经停到了三条街外了。 李轩进门的时候,就远远望见了他的两个小伙伴张泰山与彭富来,然后他就一脸的错愕。 此时的彭富来赫然穿着一身雪白的儒衫,头罩着学士巾,手拿着折扇,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可惜他的吨位太大,没有穿出那种飘逸出尘的气质。 张泰山也是差不多的穿戴,只衣服是宝蓝色的,那效果可以照着典韦张飞穿儒衫想象。 可恼的是,这家伙还在鬓角处戴了朵花。 李轩只觉一阵牙酸:“你们两个吃错药了,怎么这副打扮?” “你才吃错药了!”彭富来先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随即就以扇掩唇,小眼睛骨碌碌的游目四盼:“失言!失言!歉之兄,你也是满腹经纶的,言辞怎能如此粗鲁?” 张泰山也摇了摇折扇:“正是!诚如子穷老弟之言,我等都是文化人,应该相敬如宾。” “滚!相敬如宾不是这么用的。”彭富来说完这句,又炸了毛:“张岳!你再敢叫我子穷,我跟你翻脸!你才穷,你全家都穷!” 李轩闻言不禁失笑,他知道‘子穷’是彭富来的字,由一位大儒所赐。 那位大儒大概是看不起彭富来这样的商贾之家,所以在彭家求上门的时候,取了‘子穷’这么一个字以做调侃。 其实还好,古人的名与字,意思大多都是相同,相近,相顺,相延或者相反。 彭富来的父亲就很欢喜,据说当场给那位大儒奉上千金,可彭富来却将这个字视为毕生之耻。 张泰山则愣了愣神:“那么富来老弟?” 彭富来不由一脸的纠结,他感觉这像是在叫一个乡下老农。 “得,你还是叫我子穷得了,今天给你开一次特例。” “究竟怎么回事?”李轩神色不耐的问道:“干嘛打扮的像孔雀一样,花枝招展的,还装起了斯文?” “歉之你不知道?”彭富来很是诧异:“今日许国公府的游园会,其实是许国公夫人受宫中张贵妃所托,为长乐公主挑选驸马。” 李轩不由皱起了眉头:“长乐公主不是失踪了吗?” 据他所知,这位可是与二皇子一起同行的,如今也是下落不明的状态。 其实他之前就很惊奇,在当朝的皇子皇女失踪之际,这场游园会还照常举行,这南京城中的名门勋贵,也太不把皇权放在眼中了吧? “就是因这位公主不参与才好,否则我还不爱来。谁想当驸马啊?不能当官就算了,还得被公主管着,上床的时候都得毕恭毕敬说‘殿下,臣给您宽衣了’,‘殿下,臣进来了’,这活的多憋屈?” 张泰来一声嗤笑,然后就发现李轩与彭富来都若有所思的看着自己,他顿时错愕:“你们看我做什么?” “我们在研究你的脸有多长。”彭富来笑了笑,然后转过来对李轩道:“他说的也没错,正因公主不来,今日赴宴的人才会这么多,传说中的金陵十二钗,这次可是来了九位。不过我等想要求娶的,是京城来的薛云柔薛小姐。” 李轩的脑里面,一瞬间就掠过了关于这位薛小姐的信息——据说其父早亡,为她留下万贯家财,其舅则是当今天下前五的大高手,修为已突破十二重楼,进入天位境界。 难得的是此女不但靓绝人寰,绝代风华,还性情温婉,多才多艺。修为也很不俗,是道门天师府的外流嫡传。 这么一想,李轩都有点心动了,这可以让人少奋斗好几十年,还可以攀上一个大靠山。 “可这与你们现在这副鬼样子有关系?” 彭富来不由‘嘿’了一声:“据说薛小姐母女都喜文学之士,你没看这么多人都在装风雅?” 李轩这才注意到这里一大群武勋贵族子弟,今日都是一副文人的打扮。好几个平时张口就是淦,闭口就是草的家伙,在今天换成了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李轩犹豫了一下,还是抛开了换衣服的念头,随着彭富来二人来到许国公府的后院。 这个时候正是晚宴开始的时分,游园会要到入夜之后才会开始。 让李轩惋惜的是,这个世界的民风虽然较为开放,与另一个世界的唐朝差相仿佛,可基本的男女大防还是有的,所以游园会的男女客人不能同席。 此外南京的书香门第与武人勋贵也混不到一块,别看这一群勋贵子弟都把自己打扮的温文尔雅,文质彬彬,可在酒宴入席的时候,再一次泾渭分明了。 许国公府可能也是担心两方发生斗殴,或者欺凌事件,所以给两边都各自安排了一座阁楼。 ——这种混账事李轩的前身就干过,他曾经伙同一群纨绔子弟,将一群儒生打得哭爹喊娘。 等到众人落座,情况就变得尴尬起来,与他们隔着一块花田的另一座阁楼里面,时不时的就有人吟诗作对,传出高亢的诵唱声,这边的气氛却极其沉闷,宴席开始后足足半刻时间,都没人开口说话。 良久之后,昌文伯家的世子可能是看不下去,在咳嗽了一声之后,主动举起了酒杯:“诸君,别喝闷酒啊,我等不如行个酒令,以助酒兴?” “吾等也正有此意!”当即就有人跃跃欲试的响应:“敢问什么规矩?” 昌文伯世子略作沉吟:“今日就行个雅令如何?以‘夏’字为令,各诵一句古诗?” 可整座阁楼内却再一次落针可闻,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用刀子般的目光往提议者刮了过去。 彭富来则凑到李轩的耳旁:“这不是难为我们吗?他以后会没朋友的。” 昌文伯世子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诗令不行的话,那就对联?花枝令总行吧?改字令?典故令?或者牙牌令?投壶?” 楼内的气氛越来越冷,就在一股寒风从此间刮过的时候,张泰山忍不住开口插言:“要不,还是划拳得了?” 这一瞬所有人的视线,都从昌文伯世子那边转移到了张泰山的身上,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满含着鄙夷,不屑的。 大概一刻时间之后,许国公夫人带着几位夫人,一起从后门走入了这座名为‘听雨楼’的阁楼内。 “薛夫人,如果你对那些出身书香门第的俊杰看不上眼,也可以考虑我们南京城的勋贵人家。江南文风昌盛,所以即便是武家门邸的子弟,也多为有匪君子。” 可当她拉开帘帐,透过屏风往堂内看了过去的时候,却是一阵目瞪口呆。 只见这里的一大半人都是打着赤膊,面红耳赤的挥着手:“三元郎啊!一定终啊!两相好!四发财——” 第十六章 每天都想天鹅肉 李轩趁着众人划拳喝酒的时间大快朵颐,足足干掉了整整七只鸡翅,一只烧鸡,十二只大闸蟹,可他还是不舍得放下手中的筷子。 这许国公家的厨子水准实在高超,远胜过后世的五星大厨,让李轩万分后悔自己先前的狂吃海喝。只因真正的好菜,像什么猪龙肉,风翎鸟这类只有这个世界才有的山珍海味,是在最后才被仆人端上的。 可这个时候,李轩的肚子已经快撑不下了。他只能尽量挺直了身,用这种方式稍稍减轻肚腹上的压力,然后慢慢的把菜往嘴里面塞。 直到母亲刘氏的贴身侍女来到他身边耳语了几句,李轩才不情不愿的离席。他眼中满是遗憾,对于一个吃货而言,错过美食就是莫大的痛苦。 此时天色已黑,侍女提着一只灯笼带路前行,李轩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同时四下里张望打量。 许国公府这间规模宏大,风格典雅精致的园林里面,已经有许多少女在其间游玩走动。一眼望去,当真是莺莺燕燕,美女如云。 一些大胆的女孩,甚至还向他这边窥望过来,然后巧笑倩兮的对他评头论足。 不过李轩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侍女说的话吸引了回来:“公子您这次去见的,乃是江南名儒,当朝左副都御史席应的次女,芳名雪儿。她的母亲席夫人与夫人是自小的手帕交,几十年来相交莫逆。所以夫人还有言交代,公子你万不可唐突佳人。否则公子你未来几年内,都再别想从她那里要到任何零花钱。” 左副都御史—— 李轩不由走神,心想这就是刘氏谋划的所谓大事?这是想要他与左副都御史的女儿联姻? 那么此举,又是否与父亲涉入的皇子遇袭失踪案有关?家中是要求助于这位副宪大人? 旋即他就想到了刘氏的为人,然后就摇头失笑,意识到是自己想多了,他的母亲哪里能有这样的算计?这位应该只是单纯的想要给他找一张旱涝保收的长期饭票。 而李轩所知的那位左副都御史,可不单是负责监督百官的都察院副主管,还是一位实力极其强大的名儒。 这里就不得不提到儒门——这个世界的儒生,可不全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其中一些掌握儒家精义,集儒学大成者,也都身具超凡之力。他们的实力都不逊于高阶武修与术修,甚至更加强大。 所以许多人认为所谓的儒家,其实就是古代练气士的变种之一。 他们六道司内,就有着许多掌握超凡力量的儒生,一直都是镇压妖魔的主力。 “那么这桩婚事是已经定了?” 李轩有些纠结,他心里是很反感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婚姻的,心想这婚事万一定下来了,那该咋办?自己该怎么推掉这门婚事? 人家都不在乎李轩原身的荒唐草包,不嫌弃他们家现在落难,这拒绝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啊。 让他轻松了一口气的是,那侍女微一摇头:“没有,席夫人原本是同意了的。可最近这位夫人又说席大人早年答应过他女儿,让她自择婚事,所以主母才安排你与她见上一面。” 很快他们就走到一座亭榭前,当李轩踏入其内,就见一位穿着水湖色衣裙的身影立在了榭栏之侧。她听见珠帘声响之后,也回头往李轩看了过来。 这是一位有着鹅蛋脸,身材略显丰满的少女,五官则清秀可人。这位在看了李轩一眼后,眼里面先是闪过一抹异泽,似乎是惊讶于李轩的相貌,可随后她眼神就冷冽起来,浮起了一丝哂意:“你就是李家二郎?” “正是李轩!”李轩按照这个时代的礼节抱了抱拳:“见过席姑娘——” 可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那少女却用手指了指外面的草地:“你可认得那是什么东西?” 李轩移目看了过去,然后就皱起了眉头:“蛤蟆?” “是癞蛤蟆。”少女出言纠正道,然后冷冷笑着:“就是这种东西,每天都想着吃天鹅肉。” 李轩的脸色,瞬时就沉冷了下来:“姑娘此言未免过分了?即便姑娘看不上李某,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向。” 虽说他之前也感觉原身是一个混账二世祖,确实是糟蹋了别人的姑娘。可对方的这些话,也过线了。 “我怕我不这么说,某些人还是要没脸没皮,癞皮狗一样扑上来。” 少女斜着眼看着李轩,依然是用硬邦邦的语气:“你们诚意伯府要挟恩图报,就不许我说?你们无非就是看在我母亲脸皮薄,心肠软的份上,挟着当年席氏欠你们家一点人情上门相欺。可我席巧云却不是好欺负的!” 李轩的牙帮鼓了鼓,然后就朝对面这位席小姐抱了抱拳:“还是那句,姑娘你不情愿,那也没必要恶言相加,告辞!” 他胸内固然是怒火蒸腾,可总不能为这破事揍这小妞一顿?站在对面的立场,将李轩原身与现在的诚意伯府视作火坑,那也没什么不妥。 可就在李轩转头走出亭榭的时候,后面的少女却又一声寒笑:“恶言?也不瞧瞧自己现在是什么东西?你们诚意伯府迟早要倒,你李轩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是癞蛤蟆是什么?” 李轩身躯顿了顿,然后就掀开珠帘,一点都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出去。 此时刘氏的贴身侍女还等在外面,脸色也是铁青一片。这位虽然身在亭榭外,可显然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 李轩只能一叹:“你可以去回禀母亲了,这件婚事虽然吹了,却不能怨我。” “奴婢都听到了。”那女侍微一颔首,却依旧怒视着亭榭的方向:“好教公子得知,最早提起这桩婚事的并非我们家夫人,而是两个月前,席府首先请媒人上门说亲,试问这挟恩图报从何说起?至于里面某位姑娘所说的一点人情,大概指的是二十三年前席副宪家道中落,穷困潦倒时,由我诚意伯府赞助千两纹银,助其入国子监读书。再有,九年前席大人得罪权相,被罢官免职,下狱论罪。也是席夫人亲来向夫人求助,请伯爷出面,助其免罪复官!当初席夫人言辞之恳切,奴婢可是历历在目,说是什么生生世世,衔环结草以报——” 她的语声清冷如玉,不是特别高亢,却引得周围经过的人群,纷纷侧目以视。 李轩也目瞪口呆的看了过去,在原身的记忆中,刘氏身边这位名叫冷雨柔的贴身侍女,可一向都是一副冷冰冰,寡言少语的模样,也从来都是镇静从容的,几乎没有什么事能够让她失态。 却不意今日,这位不止一次被原身戏称为冰美人的女子,居然会直接出言怼人,而且言辞辛辣到了这个地步。 第十七章 落难的人屠小姐 “二公子,以我看来,这桩婚事不成,倒也不是坏事。” 雨柔又转过头来看向李轩:“这位席姑娘这次之所以返归南京与公子议亲,其实是因她在京城闺誉受损,回来避难的。席夫人在主母面前信誓旦旦,说她冰清玉洁,只是遭了奸人诬陷造谣。这样的鬼话,夫人她信了,我却是不信的,真亏她还有脸自比天鹅。” 那亭榭之内原本是一片死寂,连一点声息都没有。可此刻李轩却隐隐听到里面的呼吸逐渐沉重,甚至还有实木与指甲的刮擦声传出。 冷雨柔则见好就收,朝李轩款款一礼:“雨柔今日逾越失礼了,还请公子恕罪。可这女人嘴贱,又在言辞中辱及夫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算什么罪过?”李轩摆了摆手,他胸怀大慰,又万分欣赏的朝冷雨柔比了比大拇指:“牛逼!” 关键是母亲的这位贴身侍女辨明了是非曲直,否则他还真以为自家是理亏的一方。 冷雨柔两眼茫然,明显不知‘牛逼’二字是什么意思,可李轩比出的手势,她还是明白的。 这位却只面色平静的回应道:“那么雨柔这就去禀知主母了,公子你可以自便。” 冷雨柔随后就提着灯笼转身离去了,李轩则四下扫了一眼,辨认了一下方向,然后也往门口方向大步行去。 他对这游园会本就不感兴趣,之所以前来赴宴,完全是因刘氏开出的千两赏银。如今任务达成,李轩自是不愿多留片刻。 他现在修炼上瘾了,找到了以前玩网络游戏时的升级快感。现在每一点真元的增强,都能让李轩获得满满的成就感,也无比期待‘混元天象诀’这门功体晋升之刻的到来。 原身对许国公府的后花园了如指掌,所以李轩选的是一条僻静的近道小路。可李轩没走几步,就感到后悔了。 只因这时,旁边假山附近一声母狮子一样的炸吼声传入到了他耳中:“江含韵,我看你是想要造反!老娘让你过来,是让你与许公子相见,不是让你把他丢到水塘里游泳的!” 李轩听到这句话的第一个反应是我艹,金陵城又有牺牲者出现了,究竟谁这么想不开?敢与江含韵谈婚论嫁? 在原身的记忆中,这位可是明明有着倾城绝色,却让他的原身,张岳与彭富来这三个色胚不敢动任何色欲之念与仰慕之心的可怕存在。 传说这位十四岁的时候曾与人定下婚事,却在定亲的当天将她的未婚夫婿揍到生活几乎不能自理。 之后但凡敢与她议亲的,也没有几个能够全身而退。 然后当李轩转头看过去的时候,却见那个平日里威风八面,号称‘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让应天府总捕铁胆司徒忠都闻之变色的女上司,此时却如做了坏事的小猫一样被一位中年美妇提着耳朵斥骂。 在她们旁边还站着三个小姑娘,都是一脸的讪笑。 “你这个死丫头,知道为了请许公子与你见面,老娘废了多大的力吗?老娘都已经拉下这张老脸去求人,结果你倒好,一拳把人轰到了水池里面。你是想要把你娘气死才肯罢休是吧?我就奇了怪了,许公子如玉君子,他到底是哪得罪你了?” 江含韵面如土色,一点都没有在衙门里颐指气使的气派,语声弱弱的回着:“这不怪我,这位许公子算什么如玉君子?谁让他对女儿动手动脚的。我没把他的腿脚打断,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她神色讨好的朝中年美妇笑了笑:“娘亲息怒,我这次好歹没把人打伤不是?” 那美妇的声音,却再次拔高了好几度:“那是因我在许公子的身上放了一枚金刚符!就这样都被你一拳轰飞出整整八丈,要没有这张符,许公子他还不得被你砸成肉饼?”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语音顿住,与江含韵一起齐刷刷的把目光,向李轩方向扫望过去。 李轩则木着脸,万分懊恼的将踩到断枝的脚收了回来。心想这许国公府的仆人真是懒到一定程度了,路上的树枝落叶都扫不干净,下次来的时候一定要找这边的管家投诉。 他同时歉意的向那边的几人抱了抱拳,正想说‘无意路过,并非有心搅扰’,却发现江含韵正向他投以求助的意思,那眸光凄切,满满都是恳求之色。 李轩眨了眨眼,然后就用自己的眼神,向对方传达爱莫能助之意。今天回去之后,他会给这位上司烧些纸钱,祈愿祝福的。 可江含韵竟似能与他心灵相通,居然看懂了他的意思,然后她那张祸国殃民的小脸,立时就泛起了一层凶光,眼神也变得额外危险。 李轩眼角抽动,他看到江含韵的双唇开合,那竟是在以唇语道出一个‘杀’字。 说来话长,可其实两人之间的交流在电光火石之间就已完成。李轩心念稍转,只权衡了片刻就决定认怂,他叹了一声气,就在旁边花丛里折了一朵紫罗兰花,向江含韵走了过去。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见到云就联想到她华艳的衣裳,见到花就联想到她艳丽的容貌;春风吹拂栏杆,露珠润泽花色更浓。 如此天姿国色,不是群玉山头所见的飘飘仙子,就是瑶台殿前月光照耀下的神女。 他衣袂飘舞,拈花而行,一步一字,当说到‘月下’两字的时候,就已经走到了江含韵的身前,然后微微笑着将手中的紫罗兰,插在了江含韵的鬓角。 “不知小生今夜是否有幸,邀得神女下凡共游此园?” 江含韵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站在原地,完全不知该怎么反应。 她是期待这家伙江湖救急,对她伸出援手不错,可问题是这家伙的发挥完全超出她的预料。 而此时李轩又万分歉意的,朝旁边同样瞠目结舌的中年美妇郑重一礼:“今日月下小生对令爱一见倾心,一时情难自禁,还请江伯母恕我唐突。” 江夫人回过神之后,就笑到眉角都飞起来,眼里更放着光:“唐突,哈哈!怎么会唐突?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我懂我懂!” 然后她在江含韵背后重重一拍,将女儿推到了李轩的身边。 “夜色已浓,许国公府戌时初就会关园。趁着还有时间,你们好好逛一逛,聊一聊。”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还狠狠地扫了一眼诧异回头的江含韵,眼神凶狠,饱含着警告意味。 第十八章 万一当真 “不知这位是哪家的公子?” 当李轩与江含韵一起并肩离去之后,江夫人满含欣赏的看着他们的背影:“如此倜傥出尘,风度翩翩!” “那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答话的是江夫人身后的一位少女,这位轻蹙着柳眉,语含疑惑:“可传说中这位就是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二世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而且是吃喝嫖赌一应俱全。” 此时如果张泰山与彭富来在此,会认出这个姿容不逊于江含韵的女孩,正是他们心心念念想要求娶的薛小姐薛云柔。 “不会吧?”江夫人吃了一惊,眼神匪夷所思:“说到诚意伯的次子,我倒也听说过他的传闻。可我观此人气宇轩昂,英姿勃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纨绔。还有那首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云柔自问博学强记,可之前却从没听说过这首诗。云柔无法置信此诗是由此人著成,可万事都无绝对。” 薛云柔也看向了远去的两人,眼中现出强烈的好奇之色:“刚才我观他的气质举止,的确不像是一个荒唐无行,不学无术的纨绔子,或者其中别有什么隐情未可知?姑母或可遣人探查一番究竟。” “打探自是要打探一番的,可即便真是纨绔,只要人品不是很差,没什么不可原谅的劣迹,那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江夫人叹了一声,万分惆怅:“我现在的要求真不高,他总不会比媒人最近介绍给我的那几位更差。” 随后她又含着警惕防范的看着侄女:“云柔,好不容易有人看上你的表姐,你可别跟她争。” 薛云柔不由失笑,摇头把视线移开,她想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个二世祖? 此时江夫人又注意到,自己的贴身丫鬟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有什么话,快说!” “夫人,”那丫鬟忐忑的看了自己的主母一眼:“这位李公子其实是小姐她的下属,他们同在六道司朱雀堂任职,两人应该早就认识了。” “还有这回事?”江夫人先是微微愣神,然后非但不怒,反而微笑了起来:“怪不得,刚才我就感觉奇怪。可如果此子人品过关,那倒也不是一件坏事。” ※※※※ 已经走到湖边的李轩,又远远看见了张泰山与彭富来。这两个小伙伴正目瞪口呆的向他这边张望,面上则是惊愕,悲伤与怜悯兼而有之。 李轩猜这两个家伙一定是在想他李轩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居然敢去招惹身边这位女魔头。 江含韵则是头一次认识般的上下打量着他:“云想衣裳花想容,这诗是你做的?” “不然呢?难道校尉大人你以前听说过这首诗?”李轩先反问再回答道:“卑职方才见大人姿容如月下仙子,美丽不可方物,所以有感而发。” 他以前没事的时候看过不少穿越小说,那些书中主角抄袭古人诗词装逼打脸是惯常套路。 有这么多的前辈珠玉在前,李轩也就心安理得的有样学样。他也没打算用自己肚子里的唐宋诗词去出名,只是拿来撩妹——不对,是救人。 且从颜值来说,月下的江含韵确实美极了,五官秀丽,明眸皓齿,一张瓜子脸灿如春华,皎若秋月,无论哪方面都可以甩开那些开了美颜的网红们一条街。 可贵的是这家伙的脸上甚至都没有一点脂粉痕迹,只凭素颜,就已撼人心神。脑勺后那甩动的马尾,尤其的可爱。 云想衣裳花想容——李轩感觉这一句,都不足以形容江含韵的美貌。 “月下仙子?”江含韵的脸微微一红:“我没你说的这么漂亮。” 可随后她目光又冷冽了起来:“不对,什么一见钟情,这一套是你在青楼里面的伎俩吧?用在我身上了?” “青楼里面可用不上这一套,卑职活到这么大,也没有见过配得上这首诗的女子。” 李轩心虚的摇着头,然后转移话题:“我以为校尉大人你会先感谢卑职的救命之恩。” 他以前其实没这么轻挑的,到穿越为止都是个处男,连女朋友都没有过。 李轩心想这多半是受了原身的影响——后者虽然年轻,却是欢场上的老手了。 江含韵却一声冷哼:“亏你还有脸说?我可没让你用这种方法,万一我娘当真了怎么办?” 说到这事,李轩其实也有些后悔:“当时卑职想不了太多,本能的就这么做了,也本能的就想到了这首诗。” “本能?” 江含韵小声呢喃,眼神竟有些慌乱,她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自己了吧?毕竟人们下意识的反应,才是最真实的情感。 李轩没注意到江含韵的异常,他毫无所觉的继续说着:“不过我想过了,后患应该不大。我毕竟恶名在外,说不定伯母她现在就已经在后悔了。” 在他想来,正常人都不会让一个吃喝嫖赌,轻薄无行的登徒子接触自家的爱女。而且这家伙的家庭,现在还面临着皇子失踪案的风波。 江含韵却‘呵呵’的一声强笑,目光游移,很没信心的回道:“后悔?有可能吧?” 此时李轩又神色微肃,语气郑重其事:“还是得向校尉大人讨个人情,能否请大人帮我关注一下皇子失踪案?如果此案有什么变化动静,请校尉大人务必通个消息给我。” 关于皇子失踪一事,他还是很关心的,毕竟关涉到他自己的未来前程,还有整个诚意伯府的兴衰存亡。 可李承基与李炎父子似乎不欲他过多涉入,今早李轩再次问起这件事的时候,两人都是顾左右而言他,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这都是前身过于荒唐纨绔的锅,得不到自家人的信任。 李轩思来想去,也只能求助于江含韵。 这位上司是从五品伏魔校尉,可以接触到六道司内部许多机密的消息;其次她的家族,也是传承千年的伏魔世家,消息灵通,人脉广阔。 “皇子失踪的事?我可以帮你打听。”江含韵似乎舒了一口气:“最新的消息是二皇子与长乐公主依然在世,我们六道司在庐州(合肥)附近的大蜀山一带找到大量的战斗痕迹,已确定是二皇子及其护卫所遗。判断是二皇子意欲遁入庐州求助避难,却被袭击之人阻截,不得不又转头南下,退往巢湖方向。巢湖三千里烟波浩渺,周围山林密布,现在想要找到他们的人有点难,可二皇子他们的回旋余地也大。而且二皇子身边的几个得力护卫,现今也都安然健在。” 李轩知道这个世界,虽然大体与他前世的古中国相仿,可面积却大了好几倍,所以八百里巢湖变成了三千里。 李轩已心神微松,并在暗暗祈祷,希望那两位能够早日脱险,平安归来。 他知道只要那位皇子最终无事,那么诚意伯府的问题就不大,顶多也就是李承基被夺职,从此赋闲在家。 第十九章 不能以众凌寡 ps:求一下推荐票,这一周在新书榜上位置不升反降。求大家推荐票支持,帮开荒顶上去。 ※※※※ “如果李轩你是为担忧家里,其实大可不必。你们诚意伯家镇压长江已近三百年,那些水下的龙王与大妖如今都只卖你李家的面子。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陛下不会轻易更换操江水师提督的人选。只因那些妖族发作起来,影响京师漕运与商船也就罢了,一旦发起大水,谁都担不起责任。” 江含韵又语含敬佩的说着:“我爹说诚意伯公忠体国,有古大臣之风。哪怕被夺职之后,也在极力维持大江上下的安宁。换成别人,这个时候即便不掀桌闹起来,也早该做壁上观,看朝廷的热闹了。” 李轩闻言错愕,原主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一节。他只知诚意伯李家与那些龙王及大妖们勾连很深,却不知诚意伯在长江两岸,居然这么有牌面。 江含韵的语声在此处忽然一顿,神色错愕的抬目看向了前方,李轩也侧目看了过去,然后眼现凛然之色。 只见对面十几位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一起气势汹汹的向他走过来,其中的绝大多数,李轩都很熟悉,其中几人还跟着已经翘辫子了的崔洪书,一起跟他干过架。 那都是南京城的老纨绔了,不同的是原身混的是勋贵圈,对面几人则是属于文官系统的官二代。 唯独被众人拱绕着的那位,李轩非常陌生。此人十八岁左右的年纪,面貌俊朗,仪表堂堂,身形则高大健壮,至少高过李轩半头。他的目光紧锁着李轩,眸中隐含凶光,脚下则是大步流星,行走带风。 江含韵用团扇掩住了半边脸,一副饶有兴趣的神色:“好像是来找你麻烦的,十几号人呢,人多势众,领头的那家伙已经接近四重楼境,快突破了,看来你这次情况不妙。” 李轩却是底气十足:“有校尉大人在,我李轩何惧这一群宵小之辈?” 据他所知,自己这位上司是极其护短的,由揽月楼一案就可知一二。 何况他现在身上还有着一套‘夔牛夜光甲’,真打起来,眼前这些弱鸡都未必能够破防。 此时彭富来与张泰山,也壮着胆子凑到了他们的身边,前者一脸的谄媚:“人多又怎样?这样的垃圾来个两三百人,都不够校尉大人您一只手打的。” 李轩则低声询问:“富来你可认得那是谁?之前没见过。” 论到人面之广,彭富来远胜于他。 这胖子果然没让他失望:“这人名叫张进,是荣国公之后。虽然不是嫡支,可他的父亲在朝中已官至侍读学士,詹士府少詹士。歉之你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大晋朝的詹士府是辅助太子的机构,侍读学士则是翰林院的首脑之一,这两个职司虽然官职较低,可无不清贵无比,距离入阁成为宰相辅臣都只有数步之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年轻人已经走到他们身前。这位站定之后,就半眯着眼,仗着身高的优势俯视四人:“你就是李轩?” 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响起了一阵嗡然声响。湖边许多人都已经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向这边汇拢过来。 “你又是谁?找我贵干?” 李轩的回复也很不客气,不过他才刚刚开口,对面就抬手一拳轰击过来。赫然夹带着风雷之力,势如离弦之箭。 如果不是李轩机警,早就在身上用了一张‘风行符’,必定会被对方一拳打中鼻梁。 此时他却借着符法之力,往后飘退一丈之距,险险避开了那打过来的拳锋,然后皱眉看着对面:“这里是许国公府,你确定你要在这里动手?” “稍后我自会向这里的主人请罪。” 张进冷笑,他猛地一拳重击掌心:“今天本公子就是要揍你一顿,便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我。你要是害怕了,不想挨打,那就跪地求饶,自认畜牲,喊三声对不起席二小姐,本公子可以大人大量,饶你一次。” 李轩顿时眸光一厉,如刀锋一样往人群中的那位席二小姐看了过去。 他还以为这又是原身留下的恩怨,结果却是这位相亲不成的席小姐在挑事生非。 “还跪地求饶?”彭富来噗嗤一乐:“劝阁下三思吧,今天真动起手来,对你们没好处。” “你是那个彭富来?你以为现在的诚意伯府还能护得住你彭家?甘愿再当这家伙的狗腿?” 张进不屑一哂,然后一丝丝电流从他的拳掌交汇处溢散开来:“你们还愣着做什么,都给我动手。今天只要不出人命,都算在我头上——” 可这位的语声却戛然而止,他发现情况不对,周围十几个伙伴赫然都身躯发抖,小腿都打着哆嗦。 “他身边那女人是江含韵。”有一人脸色青白的走到张进身边耳语:“大名鼎鼎的血手修罗!” 这位翰林侍读家的公子,也瞬时身躯微颤,脸色忽青忽白起来。 江含韵的威名,他虽远在北京,也是有所耳闻的。 “原来是江校尉江大人。” 可能是没有直接领教过血手修罗的淫威,张进还是勉强维持住了镇静,朝着江含韵抱了抱拳:“这是我与李轩的私人恩怨,大人莫非是打算插手?” 江含韵的睫毛一扇一扇的,似笑非笑道:“以大欺小这种事我是不会做的,可我总不能看你们这些人围殴我的下属。这样吧,你们只要不是以众凌寡,我不会管。” 张进顿时精神一振,再次把视线移向了李轩:“只能单打独斗是吗?可事先说明,这不是比试,我可不会点到即止的。” “我说了不会管。”江含韵再次用团扇遮住了笑容:“只要你有本事,那么无论你想把他揍成什么样,都随便你。” “多谢大人成全。”张进一声笑,看李轩的目光中已经满含着促狭与不屑:“出来吧,你还要在女人背后躲到什么时候?” 李轩暗暗一叹,再次走到了张进身前五步:“张兄,你我本无恩怨,希望你别后悔。” 可他这句话,却引来周围人群一阵哄笑,绝大多数都向李轩投以讽刺的目光。 李轩李歉之的混账荒唐,不学无术,也是名声在外的。反观对面,不但功体是风雷兼修,一身真元,显然也将登堂入室。 彭富来也认为李轩是大言不惭,他愁眉苦脸的与张泰山耳语:“要不我们还是群殴得了?总不能看着歉之他挨打。” 他感觉自己的好友,已经被江含韵一脚踹到了火坑。 “用不着,这个张进未必就是歉之的对手。”张泰山却冷笑了笑:“富来你也不想想,昨天歉之可是差点一掌冻住了司徒忠的手臂。司徒忠贵为金陵紫衣总捕,修为已达五重楼境,这是平常人能办得到的?” 昨日彭富来可能没注意,可他却亲眼看着司徒忠的右臂,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维持着些许僵滞的状态。 “有这回事?”彭富来有些吃惊的看着李轩背影,此时他的神色又有些期待起来。 第二十章 一掌一个冰坨2 “雪姐放心,张公子一定能够为你出这口恶气!” 人群之中,一位少女神色兴奋的与几个女伴说着话:“我略通武道,刚才张公子那一拳风雷并生,分明是最顶尖的武学,他的真元也快进入四重楼了。在张公子面前,那混账什么都不是。” 席雪儿却依旧是柳眉微蹙,眼现忧色:“李轩不过是一个金玉其外的纨绔,仗着家世才能胡作非为,怎么可能会是张兄的对手?可我怎忍见张兄为我的事情得罪诚意伯府?还有这许国公府的主人。” 在她身后的几位少女,也都是面含着不屑与哂笑。 “我以为这些都不用担忧,张公子家中显贵,许国公家应该不会与他为难。至于那诚意伯府,如今自顾尚且不暇,这次说不定就要被夺爵抄家,哪里敢得罪堂堂翰林侍读学士家的的公子?” 而就在距离她们三十丈的一座小亭内,江夫人同样忧心忡忡。 “也就是说,李轩他会输?” “会输,还会挨打。”薛云柔用百分百确定的语气说着:“我说了那就是一个好逸恶劳,庸碌无能的二世祖。明明天赋很不错,可到这个年纪了,一身功法真元才二重楼境,这人该懒到了什么地步?” 江夫人听出了薛云柔有幸灾乐祸之意,她不由一声轻叹:“你表姐也真是的,怎么都不该干看着。平时要她贤淑的时候,反倒是像个火药桶。唉,我当初就不该让她习武。” 李轩依稀能听到周围旁人的议论,不过他都不甚在意。这些人说的也是事实,如果不是他接手这具身体之后在武力方面稍有进益,如果不是身上有着一套‘夔牛夜光甲’,他今天很有可能被对方暴揍一顿。 而现在,李轩预计自己是胜算在握的,他想自己运气好的话这次甚至都用不着身上的宝甲。 “怎么说了?你我以往无冤无仇,这是何苦?即便张兄不待见本人,要给我个教训,那也可以另约个时间地点,没必要让这里的主人为难不悦。” 李轩他不太愿意当一个恶客,也感觉这一架打起来会很掉份。可如果对方一定要不依不饶,为某个女人出头,那么他也不介意用自己那威力大幅提升后的寒系真元给对方一个惊喜, “少说废话,难道你以为今天动动嘴皮,就能够让我放过你?” 张进冷笑,他斜目看了江含韵一眼,见这位确实没有插手干涉之意,顿时就心神大定:“注意了,事后别说我欺你不备!” 李轩一边摇头,一边提聚着体内的真元:“还是那句,张兄你会后悔.事先提醒一句,我最近寒力大进,可却控制不住,你最好是做点防备。” 他是蛮害怕这家伙被自己伤得太重,甚至是一掌打死。上午他冻住女鬼的那一掌,已经让他确定了自己的寒力水准。 不过旁边有江含韵在,问题应该不大。 可他这两句,再次引发了众人的哄笑。张进则懒得再与他多说,已经身影闪动。一个跨步,就将一丈之距,拉近到不足一步。依旧是裹挟风雷,可拳势却更为狂猛,更为迅疾! 李轩这次却没有尝试闪躲,他知道对方也用了一张‘风行符’,无论是反应还是速度,都已远远凌驾于他之上。 而此时他需要做的,就只是一式蓄势已久的‘寒息烈掌’往对面拍了过去。 这是李轩早上才用过的‘冰冻三尺’,是寒息烈掌中李轩练得最娴熟,也最有把握的一式。 他仗着自己身上有着宝甲,根本就不惧对方的拳锋,可如果对方被自己拍上这么一掌,那结局就很美妙了。 不过李轩的右掌才刚到半途,对面的张进就收住了拳头,改冲为架,封住了李轩的掌势。 这位冷冷的哂笑道:“想要以伤换伤?你想得倒美——” 可张进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一股极致的寒力,正如狂潮一样灌入到他手臂,然后疯狂的汹涌而上,蔓延到他全身上下,四肢百骸。 此时在他的体外,赫然也有一层薄冰形成。 张进大惊失色,面色惨白,可他都来不及做什么,整个人就已经化为了一座人形冰雕。 此时这座人工小湖的边缘,已经是寂静如死。足足三个呼吸过去,才有人惊醒过来,当即高声大喊:“快来人救命!要术修,或者四重楼以上,修习火系与阳系的武修!” “四重楼不够!这寒力深重,至少得五重楼,否则会死人!” “速度快点!快,先化掉头部的冰,张公子快要没气了!” 张进带来的那些伙伴,绝大多数都是不敢置信,神色惊悚的看着李轩。 在现场一片混乱嘈杂的时候,彭富来‘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用看神人一样的目光看李轩:“你刚才差点把他打死。” “我说过的,我现在控制不住。”李轩也是心有余悸,幸亏这家伙鬼使神差的挡了一掌,否则结果真不好说。 于此同时,他眸光也冷如刀锋的扫了一眼人群中那呆若木鸡的席雪儿一眼。后者明显感知到李轩眼中的森冷恶意,顿时娇躯一颤,面现出一丝惧色与震撼。 那个家伙,他的能为竟有这么强?这可不像是她闺蜜说的草包。 “你二人就是弱鸡互啄,得意个什么劲儿?” 江含韵走到了张进的身边信手一拍,就将他身上的寒冰化去。 不过这位翰林侍读家的公子,依旧是双眼禁闭,牙关紧咬,面色青紫一片。 李轩看出江含韵的这一掌,只是让这家伙避免窒息而死的命运,并未直接化解他体内的寒系真元。 所以这位张兄接下来,还是得狠狠吃一顿苦头。 江含韵朝着冰中眼露乞求目光的张进笑了笑,然后就转头眼含深意的看李轩:“不过昨天我果然没有看错,李轩你在寒系真元上的天赋确实无人能及。可你平时到底是怎么修炼的?到现在还只是二重楼境!诚意伯他又究竟是怎么想的,就这么看着你浪费这绝顶的天资?” 李轩不由挠了挠脸,感觉无言以对。 自己的前身确实很懒,十天当中,这位至少有九天在晒网,他对此也抱着极大的怨念。 至于天赋,原身的天赋虽然很不错,可也没有到最顶级的层次。 不过他穿越过来之后,不但在精神力方面提升了十倍以上,对各种制冷剂的观想效果,似乎也特别的有效。 而此时在远处的小亭内,江夫人正神色古怪的看着薛云柔:“难得见你有料错的时候,这就是云柔你说的庸碌无能?也不见得吧?” 薛云柔则感觉牙酸:“只能说他的天赋确实绝佳,可姑母你不觉得这更可恶吗?这样的天赋,别人求之不得,这家伙却拿来荒废。说他好逸恶劳,不学无术,可一点都没错。” “懒一点没什么的,平庸是福,关键还是得看人品。”江夫人对李轩的印象显然极佳:“我观他谈吐行事,有礼有节,这是一个知礼之人。” 第二十一章 怎么这么倒霉?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 由于这场突发的风波,李轩不得不在许国公府多呆了大半个时辰,才再一次踏上归程。 主要是后续的手尾处理起来非常麻烦,张进的母亲当时就赶过来,然后哭嚎撒泼,叫嚷着要李轩好看,还要报案送他去官府,要他偿命。 不过许国公府的人还是明事理的,等到张进体内的寒力化解大半,确定了没有性命之忧之后,就直接放人了。 李轩毕竟是占着理,首先动手的不是他,动手之前又再三劝告,这哪怕真告到官府,也无法定他的罪过。 在走出许国公府的时候,李轩本是打算与张岳及彭富来两人一起同行归家的。 他们三人之所以能够成为死党,固然是因臭味相投,可最重要的缘由还是住得近,彼此间是左邻右舍的关系。 然而在江含韵也随后策骑跟来之后,张岳及彭富来就对他敬而远之了。两人如见瘟神一样远远避开,宁愿晚点回去也不愿与他一起同行。 李轩则很不解:“难道校尉大人的住处也在城西?” “城南!”江含韵气质姐妹温婉的笑了笑:“我这是要去你家拜访诚意伯,去问问伯爷他究竟是怎么教养子弟的。” 李轩顿时有了小学生被老师带去见家长的既视感:“可天色都已经这么晚了,这不太合适吧?要不我们换个时间?” 他偷看了一眼江含韵的面色,发现这位一点改弦更张的意思都没有,只好放低了声调,语含无奈的说着:“如果大人是为卑职的武道修为,其实真没必要。我现在已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每天去朱雀堂点卯之前,至少都要练五轮家传绝学。” “五轮?五轮怎么够?”江含韵冷笑道:“如果我是诚意伯,一天至少得让你练习十轮以上!你这一身天赋,再不下功夫苦练的话就废了。” 李轩心里自然是乐意的,他也想多做一些掌法与刀法的练习,可问题是他没这么多时间,是真做不到。 不过下一瞬,他就听江含韵开口:“我可以容你晚一个时辰点卯。” 李轩不由皱起了眉头,显露出了几分迟疑之色:“卑职谢过大人的看重,可兹事体大,请容卑职考虑考虑。” 他其实是大喜过望,可考虑到原身的人设,此时还是得故作一番姿态。 一个懒惰到了极致的家伙,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勤快起来。 “我只是让你多做一些练习,你兹事体大个什么鬼?” 江含韵不由一声嗤笑:“算了,我也没打算问你意见,这件事我会直接与诚意伯商量。” 李轩闻言一乐,面上却是苦大仇深:“校尉大人您何必苦苦相逼?” “逼你又怎样呢?你能咬我?总之我决心已定,如果诚意伯不同意,那就由我来亲自督促。” 此时江含韵蓦地将右手一握,使得指节处发出了一阵‘咔嚓嚓’如爆炒黄豆般的响声,同时用娇滴滴的语气,说着让人毛骨悚然的话:“你如果办不到,甚或偷懒耍滑,本官会让你知道后果。还有,本官生气的时候,一向是拿捏不好分寸的,到时候如果断胳膊断腿,或者缺斤少两什么的,希望诚意伯与夫人他们不会见怪。” 李轩不由‘咕隆’一声,吞了一口唾沫。 就在江含韵说到‘办不到’三字的时候,他看见一团磅礴浩瀚的雷光,从江含韵的手臂上散溢开来,一直蔓延到十丈开外,那规模气势,较之张进强盛千百倍都不止! 他想这一拳,估计能把他轰出大气层,或者是把他整个人粉碎成渣滓齑尘。 “我自然是听大人的。” 李轩讪讪一笑,果断认怂。他本来也有顺水推舟的打算,这个时候更不会负隅顽抗。 可就在语出之际,李轩发现江含韵正凝神看着某个方位。他顺着后者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是几辆拖着棺材的驴车。 李轩不由错愕:“那是城外义庄的人,大人可是看出不妥——” 所谓义庄,是民间筹办,用于寄放棺柩之地。 那些死得不明不白,或者是含冤而死的人,都会将棺柩寄放于佛寺、道观筹办的义庄。再就是许多死于外地,或者无亲无故之人,也会由义庄出面收敛尸体,负责安葬事宜。 不过为免晦气,他们一般都不会在白天运送尸体,而是选在深夜时分将尸体运出城。 而两人的眼前,就是一支来自于城外某个义庄的运尸队。七辆驴车,七具棺材,驾车之人都是一身黑衣黑裤的年轻人。此外车队中最前面的一辆,还坐着一老一少两位道人。 李轩的语声,却戛然而止。他竟隐隐望见一团黑色的气雾,萦绕于那两位道人身下的木棺附近。 他初时以为是起火,随后就惊觉不对,那更像是道书中所说的阴煞。 可这很不可思议,李轩的修为仅仅二重楼,还远不到打开‘灵视’,直接观测阴魂之属的程度。 “是阴煞!小雷雷说里面的煞力浓郁如泥,那具棺材里多半有不干净的东西。” 江含韵证实了李轩的判断,她眯起了眼,同时衣袖抖动。那只三尾灵狐从她的袖管里面钻出来,神色警惕的趴伏到了她的肩上。 “稍后你站远一点,把所有能够用的符箓都用上。这老道的能为,可能深不可测。” 她说话的时候,已经策骑向前,直往那车队的方向行去。那龙驹在她的驾驭下,脚步不紧不慢,可那马蹄声却似能踏入人的心灵深处。 此时不知是否是李轩的错觉,他感觉他们所在的这条街巷,气氛忽然就变得肃杀冷凝起来。 那老道也注意到他们两人,他木着脸朝江含韵看了过来,眼神中一点感情波动都没有,似乎是一点都不以为意。 可就在江含韵靠近到车队十丈距离的时候,这老道人的眸子里骤然透出了猩红光泽,自他身后蓦然冲起了一道血红色的刀光,直往江含韵方向冲斩而下。 “我就知道你们有鬼!”江含韵一声冷笑,她的腰刀也在同一时刻出鞘,不但如雷霆电闪,更在半空中,带起了一片磅礴的电光。 当这一红一蓝两道刀芒在半空交汇,瞬时爆出一声惊天巨响。然后一股毁灭性的冲击力扫向了四面八方,使得这街道周边的墙壁建筑,顷刻间崩塌近半。 那七名架着驴车的年轻人都在第一时间被震晕过去,李轩身下的龙驹也被惊得‘唏律律’的人立而起。他本人也同样受到冲击,只觉胸腹内气血翻滚。 这高位修者之间的战斗,竟是危险到哪怕远隔几十丈距离观战,都要遭遇池鱼之殃。 而就在李轩好不容易稳住自身的真元气血,从马上翻下来的时候。他惊愕的发现,那位年轻道人正扛着一具棺材,从漫天的刀光碎屑中穿梭出来。 这位竟然没有往其它方向逃遁,而是身如迅雷,朝着他的方向疾速穿行。 此时李轩脑袋里一片空白,他近乎本能的运掌凝冰,调动真元,一式‘冰冻三尺’轰击出去。 然后他就感觉整个人,就像是被一辆高速行驶的轿车正面撞击,被这股沛不可当的力量直接撞飞到了空中。腾云驾雾般的飞腾十米,跌落在一片坍塌后的砖墙当中。 此时李轩的意识已经模模糊糊,他一边努力睁目,定定看了远处那年轻道人一眼;一边暗骂自己这两天怎么这么倒霉?居然这么多的糟心事同时找上门。然后他就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晕迷状态。 第二十二章 我的倩女幽魂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轩才迷迷糊糊的苏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自己在诚意伯府的住房。眼前的蚊帐,房梁,还有床架上的雕镂,蚊帐上的花纹,李轩都非常熟悉。 时间则多半是傍晚,只因房间里面的光线有些阴暗。外面还下着雨,在雷声轰响中,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李轩没有在身上感受到疼痛,可他知道自己正在呼吸,还有着心跳。 ——真是万幸,自己居然还活着? 而等到李轩开始尝试用手撑着床沿起身的时候,身躯却蓦地僵住。 他发现自己床边不远,还站着一位一身鲜红色衣饰的少女。 她的面貌看上去大约在十六七岁左右,头戴着一顶造型异常华丽的凤冠,外罩着一身朱红色霞帔。五官极美,清丽绝伦。 可当李轩仔细看的时候,却不禁一阵心惊。 只因这少女不但一点活人的声息都没有,眼眶中是没有眼瞳的,那里只有一片使人毛骨悚然的血色。她的脸则是苍白的,纸一样的白,恰好外面又有一阵雷光映耀,将少女的脸庞映衬的额外阴森。 “姑娘,请问您贵姓?” 李轩试探着问了一句,却没有任何的回应。只那少女的眼眶里滴下血珠,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阴寒之力萦绕过来。 李轩心跳稍稍失常,然后就淡定了下来,甚至还伸出手,试着去点了点少女的肩,想要试试看对方是否是实体。 作为一名已经解剖了数十具尸体的法医,李轩一向胆大。虽然猜到眼前这少女,很可能是属于某种阴魂之属。可他知道这个世界,多得是降妖伏魔的高人。 李轩的父亲诚意伯,就是十重楼境界的强大武修,无论什么样的厉鬼都镇压得住,所以他真不需要害怕什么。 可随后李轩的脸就一阵僵冷,他的手指只触及到一片空虚,此外手指上也莫名的沾染了一点死灰气息,并在之后迅速蔓延而上,让李轩陡然生出了一阵虚弱之感。 不过下一瞬,李轩的身前就生成了一丝细小的雷电。只有发丝粗细,劈在他的手指上,让他的浑身刺痛麻痹之余,也同时将他指尖那死灰色的气息,全都劈散开来。 李轩知道那丝雷电,应是诚意伯府内那座‘五雷辟魔阵’自动激发的效果。 由于妖魔横行,这个世界的人们只要经济允许,都会在自家的宅院里布置辟魔镇邪的风水法阵。 诚意伯府也不例外,且他们的‘五雷辟魔阵’威力额外强大。 所以那丝缠绕于他指尖的灰雾,来源也不言自明。 李轩不禁抬头,诧异的看了这少女一眼,心想居然还真是阴魂,可为何‘五雷辟魔阵’对她就没有反应? 还有,这红衣女鬼究竟哪来的?这是要向他索命?自己咋得罪她了? 就在李轩胡思乱想的时候,他发现门帘被掀开。诚意伯李承基当先走了进来,在望见李轩苏醒之后,顿时面色一喜。 “总算是醒来了。”他直接走到李轩的床头坐下:“侥幸,这次幸亏是将‘夔牛夜光甲’给了你,否则轩儿你这次一定凶多吉少。” 李轩也很好奇自己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自己昏迷之后又发生了些什么?那两个道人是什么来路?那具棺材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当然是解决他床边的这个女鬼。 李轩抬手指着就立在诚意伯李承基不到三步处的少女,很不解的问自己父亲:“老头,这么大一个女鬼在这里,你没看到?” “女鬼?” 李承基一愣,他往李轩指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后就眼神茫然的与随后跟进来的长子李炎对视了一眼。 ※※※※ 两个小时之后,依然是李轩的房间,李承基朝着一位身披袈裟的僧人抱拳一礼:“劳烦元悟大师了,炎儿,你去送大师出府,再送上一份程仪。” 那僧人脸上的笑容,瞬时就变得真切起来,他双掌合十,回了一礼:“伯爷勿需担忧,以老衲观之,令公子多半是因头部遭遇重击,所以生出了幻觉,神念谵妄了。接下来只需静养一段时间,用一些安心静神的药物就可无恙。” 李轩则神色呆怔的坐在床上,麻木的与那红衣少女对视。他在想怎么会?怎么可能? 诚意伯李承基堂堂十重楼境的大高手,居然都察觉不到她的存在。而正在告辞的那位元悟大师,乃是大报恩寺的主持方丈,修为不但比李承基更高一线,而且还专业对口。可哪怕是在李轩已经指明了这女鬼方位的情况下,这位一样对她的存在一无所觉。 这红衣女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轩儿?”李承基见李轩痴呆了一样,良久都不说话,不由皱起了眉头:“你如果还是坚持认为有鬼,我可以再请人来看。元悟大师法力虽强,可在金陵城却并非最顶尖的人物。” “爹您这是在浪费钱。” 这是已经将元悟大师送出府的李炎,他摇着折扇走进来:“找别人就能行了?元悟大师的法力确非最顶尖,可要说辨识阴邪之能,这金陵城只怕无人能出其右。我也觉得李轩他是撞了脑袋,所以神智不太正常。想想就觉荒唐,我们家‘五雷辟魔阵’内,哪有阴魂之属容身的余地?” “你闭嘴!”李承基冷冷睨了他的长子一眼,然后在一阵凝思之后,就蓦地站起了身:“且等我片刻。” 他走出了房门,大概十分钟之后,才手持着一朱红色的木盒,回到了李轩的卧室。 李炎看着那木盒,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这是天目妖的血?爹你还是请人得了,这东西更贵,两千两银子才那么一滴。” 李承基则不言不语的从木盒里面取出了一个瓷瓶,然后将一滴鲜红的血液倒了出来,点在了他自己的眉心当中。 紧接着,这位诚意伯又手持道诀,使他的双眸中透出了灵光。 李轩认出这正是‘灵视’之术,在天目妖血液的增幅下,可以威力倍增。 可让他失望的是,李承基在打量了他一阵,又左右环视了一眼之后,却还是微微摇头:“确无半分阴祟之气,唯独这身体有点虚。稍后我让人给你再送一罐少阳丹,你好好补一补。” 他又迟疑了片刻:“接下来的几个月,你不得再去青楼鬼混,否则我打断你的狗腿。” 李轩已经彻底方了,他又神色木木的与红衣女鬼对视。直到李承基惊疑不定,认为自己的次子可能是真的脑袋出了问题的时候,李轩才转过头问道:“我到底昏睡了多久?是怎么回到府里的?还有,那两个牛鼻子抓到了没有?” 既然这女鬼暂时没法解决,他就只能先当没这回事,退而求其次了。 他怀疑这红衣女鬼,与他昏迷前的经历有关。 第二十三章 鬼骑士进度零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 “这已经是第四天了,是江含韵江校尉亲自把你送回来的。你伤势虽然不重,第二天就恢复的差不多了,却不知为何,昏睡了这许久。” 李承基的神色凝重:“至于你说的那两位道人,都成功逃逸。那都是凶名赫赫的邪修,尤其那位血无涯,乃是血刀老祖座下实力最出众的三名弟子之一。江校尉要看护你,所以未能将他二人拿下。” “我昏睡了四天?”李轩感觉很不可思议,他剑眉微蹙:“那么校尉可有说当时的情况?我当时看他们携带着一具棺材,其中一位宁愿受伤,也不肯让那棺材受损。” “据说那棺材里面可能是一具煞尸,很可能接近旱魃的阶位。” 答话的是李炎:“别看我,现在六道司正在大张旗鼓,全城通缉,要找那血无涯与煞尸的下落。这上百万人口的南京城混进一具旱魃阶的煞尸,这还得了?一个不慎,得死好几十万人。血无涯把那煞尸带进城,定不怀好心。可怜你们六道司才找到二皇子与长乐公主的下落,又得倾巢而出,为这件大案忙碌。” 李轩的精神一振:“已经找到了二皇子?” “三天前就找到了。”李炎的面色平淡:“不过身受重伤,至今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听说当时的情况异常凶险,六道司的人稍微晚去一点儿,那位殿下就有薨逝之忧。” “好歹是平安归来,朝廷——” 李轩却发现李承基二人,依旧穿着家居常服,他不由紧皱起了眉头:“父亲,你们?” 莫非这两位,依然是夺职待勘的状态? “二皇子虽然安然回归,可他终归是在江面遇袭,这个罪过,哪有这么容易抹掉?” 李承基先是失笑,然后在迟疑了一阵之后,还是说了几句实话:“轩儿你勿需担心,我二人只是被朝中的一些风波扫到,遭了无妄之灾。接下来一段时间很难起复,可暂时不会损及伯府根本。” 李炎则是幸灾乐祸的嘲笑道:“小弟你现在与其担忧我们,还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四天前你那位上司把你送回府,然后强逼着老头同意让你每日练习十二轮‘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还要老头他亲自监督来着。” 李轩顿时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承基,之前说好了是十轮,这是又加码了吗?诚意伯你可卖得一手好儿子。 李承基有些心虚的避开了次子饱含质问与痛心的视线:“江校尉说我教子无方,对你过于纵容溺爱,说我迟早会毁了你,这让老夫颜面何存,情何以堪?何况今次的事情,你也该引以为戒了,哪怕你当时只有四重楼境界的修为,借助那‘夔牛夜光甲’之助,也不至于连一招都接不下来。”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面色凝肃,拿出了诚意伯的气势:“难得你上司对你这么看重,甚至还同意了你每天晚一个时辰点卯,轩儿你正该知耻后勇,努力修行才是。” 李轩还想说什么,就听旁边的李炎笑出了声;“其实是顺水推舟,老头他巴不得有人能对你严加管教,督促你习武。那位江校尉可不惧母亲大人的淫威,小弟你是不知道,我是难得见有人把娘亲顶得说不出话来。那女人看起来娇滴滴的,却是个硬石头,小弟你如果把她娶回来,这家里就好看了。” “你又在胡说什么?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承基瞪了他一眼,然后从袖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李轩面前:“这是江校尉给你留下的,她说这次她行事鲁莽,差点害你丢了性命,非常歉疚,所以用此丹稍作补偿。” 李轩将瓷瓶拿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就微微动容:“六道人元丹?” ‘六道人元丹’鼎鼎大名,这是世间少有的几种可以提升真元,却没有什么后患的丹药之一。 它罕见到什么地步呢?以诚意伯府的权势,一年都只能弄到两枚类似的丹药,分配给李轩与李炎兄弟俩使用。 可惜的是李轩原身不知上进,一颗丹药的药力,往往都运用不到十分之一。 而六道人元丹是六道司独有的特产之一,在它上面的地元丹,甚至还能帮助人突破功体境界,千年来吸引了许多杰出的江湖散人加入六道司。 “可见江校尉对你的天赋,确实倍感期待。” 李承基手捊着胡须:“轩儿你绝不可辜负了江校尉的栽培。” “什么栽培?” 此时门口处的珠帘再次被掀开,刘氏亲手端着一碗药汤,双眼发红的走了进来:“这次轩儿他都快没命了,你还打算让他去六道司当班?你是一定要看轩儿他没命才肯罢休?” 这个时候,不止是李承基与李炎二人噤若寒蝉,李轩自己也觉头皮发麻,他知道刘氏的火力,很快就会转向自己。 ※※※※ 李轩的预感没错,刘氏在将李承基父子训斥到狗血淋头,落荒而逃之后,又在他床边念叨了一个多时辰,直到深夜时分才将他放过。 好不容易等到这房间安静下来,耳朵恢复了清净,李轩却又不寒而栗。 他看着那依旧飘荡在床边的红衣女鬼,浑身都起了鸡皮。 想必任何人身置此时此地,都没法淡定从容的。而李轩胆量虽雄,却不是那种不知天高地厚之辈。 这女鬼看起来木木的,暂时没有要加害他的举动。可万一对方是在等某个时刻,某个契机,要取他性命呢?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 李轩先整理了一下原身脑海里面的记忆,最后确定了他与这女孩没什么瓜葛,也没什么恩怨。 原身虽然混账,可行事还是有着底线的。他有仗势欺人,却绝没有害过人的性命,没道理会惹鬼上身。 然后李轩决定先试着与这女鬼谈一谈。 “姑娘你是谁?” “能说话吗?我们交流一下?” “为什么要盯着我?虽然我也觉得自己特别帅,可你这么深情的看着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whoareyou??” “areyouok?” “私と一緒に寝ますか?” 一概都没有回应,李轩只能苦笑了一声,转而将那枚装着人元丹的瓷瓶拿出来。 还是那句,他既然对这女鬼无可奈何,就只能当她不存在了。 李轩决定还是先顾自己的事情,他得完成今天的周天搬运,还要服用掉这枚人元丹。 四天前几乎丧命一事,确实让他感受到了极大的危机感。他已下定决心,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自身的‘混元天象诀’提升到第四重楼。 李承基没说错,他当时但凡有四重楼境界的修为,也不至于被人一招震晕。 第二十四章 寒力+3 李轩吞下那颗人元丹之后没过多久,他就感到肚腹处一片暖阳阳的感觉。而他的丹田之内,还有一股灸热而又凝实的热流升腾而起。 可见这人元丹药效上佳,只需吞下去,就可以直接提升人的真元。 不过对于李轩的功体而言,这部分多出的真元却是属于杂质,是必须将之炼化提纯的。 李轩这次没敢作死,继续尝试比液氮温度更低,临界温度达到-226摄氏度的液氢,还有临界温度达-267.8c,已经接近于绝对零度的液氦。 他之前观想液氮的时候,就知道这是自己的极限了。如果还想更进一步,那多半是真元没修出来,反倒把自己给冻死的结果。 这修行之道还是得循序渐进,李轩决定先稳一手,把自己的基础打牢再说。 不过在他体内循环搬运的液态寒气,却可稍稍扩增些许。之前是核桃大小,可核桃也有三六九等嘛,什么狮子头核桃,鸡心核桃之类,大小都是不同的。 这次的入定冥想,李轩花了不少时间,一直搬运了足足五十三个大周天,才将那人元丹的药力完全榨干。 最后的收获,让李轩颇为满意。他对这颗人元丹的利用率,至少达到了百分之六十以上。获取的真元量,也达到了四天前那一夜的四十二倍。也就是说今天一夜,就相当于他修行了四十二天。 虽然他这次没能够趁势直接突破第三重楼境界的关隘,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可他现在也已半只脚跨入了门,只就真元量而论,他已经接近第二重楼的顶点,而且质量极高。 不过李轩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整个人冻得发抖,下腹处就好像有一冰块结在那里。 幸在李承基已经让人给他拿来了一整瓶少阳丹,李轩连续吞服了九颗,才化解掉四肢百骸中积蓄的寒力。恶果是他下面开始一柱擎天,涨得不行。 只因这丹药不但能化解寒力,还有着一定的壮阳之效。李轩记忆中,彭富来与张岳没少向他讨要这种灵丹。 诚意伯李承基让人给他送少阳丹的目的,也是为了让他补身体。 李轩看着自己的下身非常犹豫,他想动用自己苦练了十年之久的麒麟臂,却又顾忌边上站着的那位血眼少女。 最终他是忍住了,抱住了被子倒头大睡。 不知是否之前睡得太久的缘故,这一夜李轩略有失眠,直到接近四更天的时候才睡着,然后在天还没亮的时候,就被贴身长随李大陆叫醒。 而在睁眼之后,李轩却微微皱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赫然有一股阴寒麻痹之感。 再当撕开自己的衣襟,发现自己的心脏部位,竟有着一块指甲片大小,惨绿颜色的斑块。 李轩稍作凝思,就问自己的贴身长随:“李大陆,你可能看得见这里有块斑?” 后者往李轩的胸膛定定看了一眼,然后就眼神疑惑的摇了摇头:“没有,小的什么都没看到。公子您该不会是又想找借口偷懒吧?小的劝您三思,那天江校尉送您回来的时候,可是当着伯爷与夫人的面,一脚踩碎了大堂用金刚条石彻出来的地板。伯爷也说了,如果公子您再偷懒耍滑,就任由校尉大人处置。” 李轩则心绪微沉,神色凝然的看向了那依旧飘荡在他床前的女鬼。 他已知这绿斑,十有九成是与这女鬼有关,就不知他父亲李承基,能否发现这绿斑? 这天李轩是打着赤膊去后院校场的,他想自己没必要问。李承基如果能够看得见这绿斑,以他的眼力自然就会注意到。可如果李承基看不见,问出来只会让人误会。 让他失望的是,李承基果然对他胸前的斑点视如无睹,毫无所觉。 李轩无奈,只能压下了心念内的狐疑与担忧,开始练习‘寒息烈掌’。他的集中力还是很不错的,很快就排除掉所有的杂念,全心全意的投入到了武道修行。 值得一提的是,李承基果然把校场上的靶子与木人全部换了。那无不都是精心制作出来的上品,不但材质绝佳,还刻有符阵。李轩一刀下去,都只能在上面留下一道浅浅的刀痕。 不过李承基对于李轩展现出来的寒力,却是满意之极。李轩在寒系真元上的进步肉眼可见,不但真元的量增加不少,寒力的强度竟也比四天前增长了近两倍。他每一掌下去,那些木人都会结出一层厚实的冰霜,从内到外都被冻住。 与此同时,李承基的眼中也有着淡淡的疑惑。他以前也亲自教导过李轩习武,可他印象中的轩儿,天赋是没这么强大的。 可仅仅几个呼吸之后,李承基就没在意了。 以前也不是没有成年之后开窍,天赋大增的前例,像李轩这种情况并不罕见。 李轩则是眉头紧皱,他在练习的时候,发现自己的寒力,比他昨日预估的还要强不少。可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麻痹与阴寒感更增。 此外不知是否错觉,李轩依稀感应到有一股与自身真元相似的寒力,不断的从背后侵入进来,加入到他散布在全身经络内的真元当中,让他的掌力大大增强。 可惜,李轩的感应能力,还无法进入内视阶段,无法确定这一点。 他心中的忧虑更增,当天走出诚意伯府的时候,眉头都是紧皱着的,几乎打成了结。直到李轩骑上了马,走出了半条街,发现他的兄长李炎矗立在街角,在等着自己。 后者见到他之后,直接就将一枚黝黑色的吊坠丢了过来:“拿着这东西,如果你敢丢了,或者损坏,我跟你没完!” 李轩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发现这竟是一枚雷陨石项链,他不由微微动容:“我记得,这好像是你与嫂子的定情之物吧?” 记忆中此物的功用单一,就只有辟邪之能,不过却是一件较为罕见的宝物。且正因专一,所以强大。 事实上,李轩才刚接触到此物,就感觉到胸前的麻痹与阴寒感褪去了不少。 “暂时借给你用!”李炎撇了撇唇角,神色非常不屑:“老头他信了你的邪,准备从账上抽掉几万两纹银,为你搜罗镇压邪祟的宝物。在这之前,这东西我先暂借给你用用。不过你可得记住了,别让我发现你是在撒谎。” 李轩神色微怔,然后就笑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忽然不那么冷了。 第二十五章 谁能没有一点隐私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关于更新,这里解释一下,由于是欢快风的悬疑文,有点烧脑筋,开荒还没进入状态,写得不是很快。目前每天二更,强推期间加更,大家见谅! ※※※※ 当李轩策马赶至六道司朱雀堂,却发现今天朱雀堂额外热闹。几百号人都围在大门口处,熙熙攘攘,议论纷纷。 李轩惊奇的在人群中,再次发现了彭富来与张岳的身影。 两人都知李轩遇袭昏迷一事,很为他担忧。直到问过李轩,知道他已没什么大碍之后,才又嬉皮笑脸起来。 李轩则郁闷的问道:“怎么我到哪都能看到你们?你们来这里做什么?是又扯进什么案子了?” 彭富来没有答话,直接从袖中扯出来一枚黑木令牌,在李轩的眼前晃了晃。 李轩不由一愣,很奇怪的询问道:“你什么时候入的六道司?以前我也没见你到六道司入试见习。” “朱雀堂最近缺人招新,我家老头直接给六道司捐了五十万两纹银,直接略过了这两步。” 彭富来没有炫耀的意思,他面色发苦:“如你所见,我现在也是一个六道司八品巡检,身份是‘见习力士’。” 李轩明白了,这是彭家的钞能力。 至于彭富来所说的‘见习力士’,算是六道司内部的工种,就如李轩的身份是‘见习灵仵’。 这是六道司内最没有技术含量的职业,除了武力之外就什么都没有,比杂役还不如。李轩原身曾尝试往这个方向转,可惜他的武力一直都不能达标。 “那么泰山你呢?”李轩又问张岳:“别告诉我你爹也捐了钱!” “我还用得着捐钱?”张岳神色有些自得:“武试的时候,几位审核官可都给了我满分,不过我现在还只是力士学徒,得培训两个月后才能拿到巡检的官身。” 李轩这才想起他眼前的这位,已经是修为接近四重楼的高手,身体还特别强壮,一直都是他们三人中的武力担当。 这家伙其实也很懒,是十天打鱼,八天晒网的级别,只比李轩原身好一丢丢。可因天赋异禀,力大无穷,修行的速度是他们当中最快的,审核官没道理不喜欢。 可李轩感觉古怪,他望了望张岳,又看了看彭富来:“好奇怪,你们家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不约而同的把你们送到六道司?” 张岳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彭富来则苦笑了笑:“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为避难。据说最近朝中风波不断,就连你父亲诚意伯都被扫到,更何况我们两家?歉之你就不觉得最近南京城的气氛不对?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他感慨不已:“所以还是诚意伯有远见,有六道伏魔司这个后路,至少不用担心全家遭灾,我二人都有点晚了。” 李轩站在原地想了想,然后就看向了眼前:“那么这又是怎么回事?堂堂的六道司朱雀堂,被人堵门了?” 一说到此事,彭富来就阴阴的笑道:“前一阵子,你们朱雀堂有人为办案,毁了城隍老爷的一座神像。人家气不过,把座下的灵兽派来堵门了。” 李轩已经望见了门口处的情况,他的眼中,不由现出了迷惑的神色:“开玩笑吧?就这么一只胳膊大的小东西,看起来修为也不是很高,能够堵住这里这么多人?” 他知道所谓的‘城隍’,是冥界之神,主宰一城阴界,也是儒教《周官》明定的八神之一,是民间和道教信奉的守护城池之神。 这些城隍一般都是由过世的名臣武将来担任,大晋之初,晋太祖曾大封天下城隍神爵位,分为王、公、侯、伯四等,岁时祭祀,分别由国王及府州县守令主之。 而南京城的城隍神来历额外牛逼,乃是三千年前战国时期的江南之主‘姜武’,其生前的功绩,可以等同于李轩那个世界的小霸王孙策。 不过此刻堵在朱雀堂大门口台阶上的,却是一只小小的灵兽。 灵兽的头部看起来像老虎,躯体则是狗的形状,耳朵也是尖长,额头还有着一根独角。它抬着下巴,用冷傲轻蔑的目光,俯视着下面的众人。 “别小看它,这可是正宗的谛听之后,名叫‘听天獒’,血脉精纯,其实就是一只小谛听。”彭富来坏坏的笑着:“你别看它小,可能耐大着呢,这里已经有几十号人吃过它的亏了。歉之你接下来看着就知道了。看吧,又有一个不知死的——” 李轩已经发现人群中,确实有许多人脸色苍白,神态萎靡,赫然都是一副了无生趣,已经活不下去的神色。 而此时走上台阶的是一位青年,穿着一身与江含韵同款的银白色铁甲——这竟也是一位官秩五品的伏魔校尉。 可那灵兽才刚刚开口,吐出了两句人言,就让这位校尉大人的身躯僵住。 “你叫雷云,喜欢你的二嫂米氏。” 这位名叫雷云的校尉大人不由脸色发白,头上溢出了豆大的冷汗。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踏出了第二步。 那灵兽于是冷笑道:“两年零七天前,你偷看——” “停!” 它语声未落,台阶上的伏魔校尉就抬起了手,他伛偻着腰,一步步的退了回去。 此时门前众人看他的眼神很复杂,有人同情,有人同病相怜,自然也有鄙薄的。 “看明白了吧?传说中的谛听神兽,可以监听世间万物,尤其善于听辨人心。” 彭富来嘿嘿的笑道:“人家也立了规矩,总共五个台阶,每一级换一句个人阴私,只要有人能够挺过去,它就可以结束封门,向城隍大人复命了。” 此时又有一人走到台阶前,他身后十二杆呈扇形排列的长矛额外引人注目。李轩吃了一惊,认出这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马成功。 只见这位犹豫了一下,还是迈步走了上去。 上面的灵兽都不屑看他:“你叫马成功,藏了九百两纹银在你家米缸下的土坑里。” 李轩面皮不由微抽,心想老马他这次好惨。 他是知道马成功的妻子,也是在六道司任职的,估计这位现在就在人群当中。可他这位上司攒这些私房钱,是真不容易。 马成功的脸果然是煞白一片,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他还是硬顶着后方刺过来的一道冷冽视线,再次拾级而上。 “你很有胆量,不知死活。” 那灵兽终于睁目:“四个月前,你受部属李轩之邀,前往定芳楼喝了花酒。” 马成功于是崩溃了,他直接拔出了腰刀,杀机澎拜的大吼:“啊啊啊,我宰了你!” 第二十六章 身正不怕影子斜 马成功没能够成功报复,他刚拔出来的腰刀被旁边不远处站着的江含韵一掌拍飞。 “你恼羞成怒个什么劲儿?总管有令,此乃城隍老爷座下灵兽,六道司无论何人,今日都不能伤其分毫。言犹在耳,你怎能明知故犯?” 然后马成功就被后面走上来的一位高挑女子揪住了耳朵,像是拖一条死狗一样,直接被拖出了人群。 “好惨!”张岳表示同情:“会被他老婆狠狠揍一顿吧?” “我觉得他可能会被阉。”彭富来手摇着折扇:“我听说过他老婆的名号,也是我们六道司鼎鼎大名的铁娘子。” 他加入六道司没两天,就已经把这朱雀堂上下人等都认得七七八八了。 李轩作为当事人之一,不禁汗颜:“应该不会,那天晚上我们就只有喝花酒,没有在定芳楼过夜。只要他解释清楚,问题就不大。” 他随后又很奇怪的问道:“我们就一定要走正门不可?侧门与后门不行?既然知道这灵兽厉害,没必要顶着上。” “据说总管大人雷霆大怒,认为是奇耻大辱。” 彭富来耸了耸肩:“他虽明令不得伤及这‘听天獒’,却也限定了朱雀堂上下必须在半日之内解决此事,否则都要一体受罚。此外总管大人还颁下赏格,无论是谁解决了这只听天獒,朱雀堂都有重赏赐下。除了万两纹银,记一次大功之外,还可恩准入藏书楼的七层待足三天,或者等待半年,总堂丹炉开启之后获取一枚地元丹。” 他所说的‘总管大人’,指的应是现任的朱雀堂主,也是六道司仅有的四位二品‘伏魔总管’之一。 彭富来又看了李轩一眼:“尤其你们‘明幽都’的人,自江校尉以下都得一个个去试,这桩祸事就是你们这一都的人惹出来的。” “原来如此!” 李轩心想这就解释得通了,自己的上司马成功为何明知是坑,还硬要往枪口上撞。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江含韵正手叉着腰站在台阶前,一边用恨铁不成钢的冷冽目光,扫视着在场的众人;一边用她那可让人耳朵怀孕的声音训斥道:“都是一群丢人现眼的货色,所谓身正不怕影子斜,你们啊,就是平时亏心事做的太多了,今日才会怕了这头小畜生。试问我等平日如能真正做到守正不挠,光明磊落,又何惧它的谛听神通?” 人群中却发出了一阵‘嘁’的嗡响声,李轩知道他们平时是没这胆量挑衅‘血手修罗’的,可今天这里的人多,众人的胆量都雄壮了几分。 江含韵也没在意,她直接转身踏上了第一层台阶,同时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这小畜生能够说出什么阴私出来,能将我逼退!” “你叫江含韵。”那只灵兽饶有兴致的看着台阶下的少女:“二十三天前,你看了一本春宫图。” 这大门前瞬时响起了一阵哗然声响,所有人都用震惊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了血手修罗。 江含韵的面色则青了又白,白了又黑,黑了又红,头顶上热气蒸腾。 她眼中竟显出了犹豫迟疑之色,可还是踏上了第二层台阶:“少给我造谣生非,你怎不说那春宫图,是我缴获的一批证物?我身为办案之人,看一眼怎么了?” 李轩却发现他的美女上司,连脖颈处都在发红。他不禁暗笑,心想你如果不觉得心虚,那还脸红个什么劲儿?这个解释可真没一点说服力。 那听天獒也眼神淡定,一点额外的表情都没有:“同样的事情,在三个月前也发生过,你看了一刻钟。当然,那也是缴获的证物。” 它的语声未落,所有人就听到一阵‘咔嚓’脆响。然后众人就只见江含韵脚下石阶大面积的开裂,甚至周围一丈之地,都被她硬生生的踏沉一尺。 银甲少女的一身气息,也变得额外的森冷暴虐。甚至有一丝丝狂暴的真元透出她的体外,如火焰般跃动,又似妖魔一样张牙舞爪。 “你说,继续说!”江含韵踏上了第三层,脸上则全是僵硬的笑容:“本官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 听天獒轻蔑的看着她:“你十二岁的时候,暗恋——” “啊啊啊!” 江含韵没等听天獒说完,就直接拔出了腰刀:“老娘宰了你!” 幸在这个时候,边上已经有不少人心生警惕,提前戒备。于是一群人一拥而上,抱腰的抱腰,扯腿的扯腿。 “不可啊!江校尉您忘了总管大人是怎么说的?” “江校尉,息怒!息怒啊!您大人大量,真没必要跟这头畜生计较。” “大人不可,您今天但凡伤了它一根毫毛,我们六道司就别想在南京城办案了,城隍老爷会跟我们没完。” 此时才显现出江含韵的可怕,她随便一抬手,就将一群人甩飞出去,一个抬腿,十几号人就被同时踢飞,一片的人仰马翻。 总共五六十号人合力,三位伏魔校尉一起联手,才勉强将血手修罗镇压住,好悬才没伤到那听天獒。 后者可能也怕了,稍稍后退了两步,神色不复之前的淡定。 这一番闹腾,足足持续了半刻时间,江含韵终于怒气稍息,她站回到台阶下,继续用森冷的目光看着听天獒,胸膛处则剧烈起伏着,像是快要爆炸。 李轩心想这位的目光如果能够杀人,那只听天獒一定已经被她千刀万剐。 而在江含韵之后,就再没人敢上前了,所有人都是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脸上都含着明显的忌惮之意。 李轩看这情况不对,开始悄悄的把脚步往后挪。 “我回去了,你们今天就当我没来过。” 他的秘密太多,可不敢与这头听天獒对上。尤其自身穿越一事,更是见不得光的秘密。 可他还没来得及退出人群,就听后面一声吼:“歉之,你上去试试!” 李轩回头一看,发现是已经鼻青眼肿的马成功。 他不禁无言,心想自己这上司的报复心很重啊。可四个月前的那次花酒,这家伙明明很兴奋,很愉快的。 也在这时,李轩感应到背后有一束凌厉的视线直刺过来。当他回过头,发现看他的正是伏魔校尉江含韵。 第二十七章 此为正人君子 三分钟后,李轩很无奈的走到了台阶前,江含韵则在一旁斜睨着他:“你心虚什么?只是让你去试试。有这么多前辈,败下阵来也没人笑你。” “校尉大人说得对。”马成功一本正经的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在努力掩盖自己公报私仇的本意:“歉之你做了那么多没脸没皮的事,还怕这小畜生揭短?这叫以毒攻毒!” 他的逻辑是对于一个本就私德败坏,不在乎脸面的人来说,听天獒的隐私攻击自然不值一哂。 李轩的唇角抽了抽,接下来却还是硬着头皮,站上了第一层台阶。 他已经想好了,只要这头‘听天獒’一说起他是穿越客这回事,自己就马上退下来。 看这头灵兽的性格,也不像是很过份的,应该不会不依不饶,揪着他不放。 站定之后,李轩就紧闭着眼睛,等待着听天獒的审判。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接下来足足十个呼吸,都没有听到听天獒说话。李轩将右眼张开,往前方窥望,却见那只‘听天獒’正一言不发,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 又等了二十个呼吸,‘听天獒’还是没有说话,李轩稍作凝思,就试探着问:“獒兄,你不肯说话,那我就当这一级是过关了?就这么说定了,你不能反悔啊!” 然后他就壮着胆子,踏上了第二级。 听天獒依旧在注视着他,没有任何额外的反应。 这个时候不单是李轩,下方的众人也是一脸的迷惑。 都在想这是怎么回事?没道理这听天獒会对李轩区别对待,这个闻名南京城的浪荡子,也不可能没有一点黑料。 马成功挂在脸上的笑容,也在渐渐僵硬。 这与他的设想不一样,他可是在期待着,这个害自己被妻子一顿胖揍的下属,也在大庭广众之下经历一场公开处刑。 所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种社会性死亡的经历,岂能由自己独享? “獒兄?”李轩又心情忐忑的踏上了第三级,并保持着随时可以跳下去的姿势:“这是你不肯说话,不是我得寸进尺。獒兄,在下是知情识趣的人,您要是看不下去,吱一声就可以,请务必嘴下留情。” 台阶之上的听天獒,就如泥雕木塑,哪怕李轩之后又踏上第四级,也还是对他的行为视而不见。 李轩心中则是一阵发虚,他担心这位是在憋大招,等到他踏上第五级,然后就一招将他秒杀。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发现那听天獒的眼神中不但含着错愕,惊讶,竟还有着一丝丝的忌惮与敬畏。 不对! 李轩仔细辨识之后,就意识到这听天獒看的不是他,而是自己身后大约一尺的方位。 当李轩回头,就见那跟随在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也正用她那没有眼瞳的血眼,与听天獒对视着。 李轩感觉就神态与角度而言,这更像是单方面的凌压与俯视。 又一分钟之后,听天獒收敛起了目光,然后摇了摇尾巴,身躯浮空而起:“算我输了,今次之事就到此为止。不过我家老爷有言,你们再敢毁他的香火庙宇,就不是这么轻易就能了结的,你们六道司耗子尾汁。” 马成功一阵呆愣,然后略含不甘的叫嚷:“你就这么走了?连一句都没说他就认输?这不公平,到底是怎么输的,总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听天獒低下头看了马成功一眼,然后眼含戏谑的说着:“此人乃罕见的正人君子,貌似荒诞不羁,放浪形骸。其实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言有所规。本座遍查他过往阴私,又监听其人心声,只觉无懈可击,故而败退。” 然后它就在语落之际身影幻化,骤然消失在这片天地之间。 马成功有些发懵,然后以无法置信的目光,看向了李轩:“正人君子李歉之?” 他心想不对啊,为什么同样是喝花酒,这家伙怎么就是正人君子了? 此刻不止是马成功,远处的彭富来与张岳,也是面面相觑。都在想那家伙都是正人君子了,那我们说自己守身如玉也不过分吧? 李轩则微红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挥着手:“惭愧,惭愧!隐藏了这么久,却还是被这位獒兄发现了本质。愧不敢当,愧不敢当!” 他心中喜不自胜,今天白得一场大功不说,还有了进入藏书楼七层的机会,那可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 至于那钱财的奖励,对于他来说,反倒是最不重要的。 可与此同时,他也在奇怪听天獒与红衣女鬼对视的那一幕。 李轩心想那听天獒为何会害怕?这一定是有着缘由。 可随后他就压住了心绪,向四面抱了抱拳:“各位兄弟姐妹,小弟今日会在对面的弘鼎酒楼包下二百桌最上等的流水席,各位如果有空了,想要用餐,只管过去报小弟的名号!” ※※※※ 等到众人都纷纷散去,李轩就走到朱雀堂大门一侧,找到了犹自恨恨不已,看着听天獒离去方向的江含韵。 “校尉大人,卑职这就算是应过卯了。” 江含韵终于回头,眼神复杂的看着李轩。她似乎也有些不甘,意外于李轩没有经历公开处刑的结果,同时还有些残余的羞怒。 不过在几个呼吸之后,江含韵就恢复正常了:“干劲很足嘛!醒来后的第一天就来当班,今天还额外多练了两轮。” 李轩很意外道:“大人你怎么知道的?” 他在想这女人,该不会是也有派人跟踪他? “是小雷雷。” 江含韵抖了抖袖,让那只三尾灵狐从袖子里面钻了出来:“它的血脉虽然不如那头听天獒精纯,可好歹也是白泽之后,神兽后裔,我让它盯着你呢。” 李轩却失望不已,亏他刚才还刻意把身体往旁让了让,试图将身后的红衣女鬼暴露在江含韵的视野中。 可无论是江含韵,还是她的灵兽,至今都对女鬼的存在一无所觉。 他想这所谓的白泽血脉,估计水得很。真正的白泽,可是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能透过去,晓未来,神通还在谛听之上。 瞧这灵狐,连说话都不会。 然后李轩就见对面的三尾灵狐冲他呲了呲牙,这小东西看不到红衣女鬼,却看出了李轩对它的鄙薄之意。 “我原本是想给你放两天假的,可小雷雷说你伤势尽复,已经没有大碍。恰好,我现在手下也缺人。” 不知那三尾灵狐对主人说了什么,江含韵手按着腰刀,看着李轩:“我等你半盏茶,去把你该带的东西都带齐,我们得去一趟南城郊外。” “南城郊外,是有案子?那边也不是我们的辖区吧?” 李轩其实不太情愿,他来六道司的目的,一是为身后的红衣女鬼,二是为了解追捕那两名道人的进度,可不是为了当班查案。 “不都说了缺人?”江含韵瞪了他一眼:“不是什么大案,有人在郊外将军山的附近被野狼咬死,因现场有妖气残留,所以江宁县传来符书,让我们派人去过一眼。” 李轩无奈,只能匆匆跑入不远处的弘鼎酒楼,放下一些定金之后,又赶回朱雀堂衙门里面收拾家当。 好在六道司的制式装备,李轩都已经穿戴在身。而一个见习灵仵需要的所有工具,也都集中在一个铁质的手提箱内——事实上,这手提箱自发放到李轩的手中之后,就从来没有被打开过。 李轩原身与他父亲诚意伯原本的打算,也只是以灵仵做跳板进入六道司,然后当个不需要动脑筋的‘力士’,没打算在这验尸的行当上长久混下去。 两人这次没有骑马,而是各自从朱雀堂外面的马厩里面,牵出了一匹比犀牛还要健壮的大蜥蜴,然后奔腾如雷的策骑而去。 按照前身的记忆,那些所谓的龙驹,其实就只有那么一点点龙族血脉。而这些造型与‘蜥蜴’相仿的兽类,却是真正的龙种,名为‘地行龙’,最初是‘蟠龙’与‘龙鳄’杂交而成。 李轩的驾驶体验非常不错,地行龙的速度不但极快,巅峰时可以达到时速一百六十码以上,还非常的平稳。 仅仅一刻多一点,他们就已抵达离朱雀堂好几十公里的将军山。 案发地点在将军山北麓的一片草丛当中,现场除了江宁县几个衙役之外,负责此案的,竟然是江宁县典史。 典史是县令的佐杂官,负责掌管缉捕、监狱诸事,而江宁县的典史姓刘。 “吾等参见校尉大人!” 刘典史在行礼之后,就领着他们往尸体方向走:“我们的仵作已经验过了,死者四十二岁,身份是南京城中的富商,家财万贯。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到三个时辰左右,死因是遭遇狼群,被群狼咬死。” 江含韵很奇怪:“家财万贯的富商,来这种地方做什么?两到三个时辰,那应是昨天半夜?” “我查问过住在附近的山民,他们指认死者是一位药材商人,名叫石老根,这次入山是为与他们商谈药材生意。” 刘典史一五一十的答着:“不远处有一座山神庙,我们在那边发现火堆,还有他的行李,值得一提的是行李中的碎银没有丢失。猜测此人应该是误了时辰,所以在小庙中落脚过夜,却不幸遭遇狼群。” “他难道就没有带随从与武师?”江含韵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一顿,只因她与李轩二人,已经看见了尸体。 第二十八章 你会吗?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 这位药材商人死的非常凄惨,他的尸体已经失去了一大半的血肉,显露出了森森白骨。尤其是四肢,都已经被撕了下来,只剩下骨头与一点残肉。 刘典史继续介绍着:“我们的仵作,在尸体上发现了至少九种不同的齿痕。致命伤是脖颈处的咬伤,他手臂与大腿上的肉,都已经被吃掉了。此外现场有大量狼的足印,还有一段染血的脚印。” 说到这里的时候,刘典史指了指七丈之外:“脚印与这位商人的鞋子吻合,他应该是在这里被追上咬伤的,冲撞七丈之后被群狼扑倒,死于此地,仔细看可以发现他的脚步非常凌乱。案件本身没有疑点,唯独现场有些许妖气留存。我们怀疑是狼群的头狼打开灵窍,入了妖品。” 江含韵扫望了这周围一眼,然后吩咐李轩:“你去检验尸体,我来勘察现场。” 她说话的时候,那只三尾灵狐就已经从她的肩上跃下,走向那血脚印的源起处。 李轩则提着手提箱来到尸体旁,做验尸的准备工作。 他已经干了两年法医,可在面临穿越后的第二次验尸时,却莫名的生出了新奇感。 唯独在打开手提铁箱的时候有些无奈,这里面的工具太粗糙了。还有一些现代法医没有的东西,李轩需要仔细翻找原身的记忆,才能摸清楚它们的大致用途。 比如里面的姜、蒜,这是用来榨汁滴入布条,蒙在口鼻上防尸臭的。还有一些符箓与施展道法的材料,如朱砂、无根水等等。 “你会吗?”这是一个年轻人的声音,却含着几分沧桑之感。 李轩抬起头,发现一位年纪二十五六岁,方面大耳的年轻人,正用含着讥诮,讽刺,甚至是敌意的目光看着他。 “你是?”李轩很快就发现这年轻人的手中也提着一个箱盒,却是木质的,体积也小得多。 “阁下是江宁县的仵作?” 他一瞬间就明白对方敌意的来由了,这定是嫉恨所致。 在李轩原本的世界,古史中记载的仵作都是由地位低下的贱民担任,仵作的子女,不但没法正常参加科举,也不能与一般百姓通婚,地位与妓女没什么不同。 这边的情况也差不多,不过可能是因与妖魔鬼怪有关的凶杀案较多的关系,大晋仵作的升级版‘灵仵’的社会地位却很高,都是六道司与各大地方官府的核心支柱,也基本有着官身。 即便如此,李轩原身依然没打算在这方面下功夫,他是诚意伯次子,有着远大前程。 可在原身眼中弃如弊履的东西,却是他人梦寐以求的,就比如他眼前的这位年轻仵作。 “一介贱籍,不敢当阁下之称,小人姓张。”张姓的仵作抱了抱拳:“正想见识一番刘大仵高徒的手段。” 李轩心想原来还是个熟人,他再次翻找原身的记忆。在两年前六道司收录灵仵学徒的考试中,找到了这位的身影。 然后他就没理会此人,转而神色专注的开始验尸。 这件事是原身不对,可李轩也没有任何愧疚之情,一来这是他原身与诚意伯所为,二来即便没有他李轩,这位也进不了六道司。在此人的前面还有数十位背景深厚之人,哪里轮得到他? 不过这大晋的世道,可能要比他想象的昏暗。已经护佑百姓一千二百年的六道伏魔司,也早就不复清白。 李轩先是看死亡时间:“死亡时间在八小,不!是四个时辰左右。” 他差点就忘记了古代的记时方式,这边的一个时辰相当于现代的两个小时。 张姓仵作不由扬眉:“因由何在?” “大量失血,昨夜的温度较低,尸斑出现的时间与正常情况不同。” 李轩没有抬头,他先将一层透明的油脂涂在双手上,然后施展了一个‘元衣术’,将真元覆盖双手,与这些油脂融合在一起。 这个时代没有手套,不过灵仵们传承着一门普通武修都可以使用的法术,可以替代手套的效果。 而李轩的原身虽然混账,可他的天赋是真的很不错,还是学了一些东西的。前次在酒楼,是因没有施法材料与工具,所以未曾使用。 使用了这个法术之后,李轩开始检查着尸体已经残破不堪的衣物。 李轩在衣物与尸体的各个部位都看到了一些粉末,随后就根据身体原主的记忆,意识到这是槐树花粉,这是有人对这具尸体施展过招魂法术。 他没在意,继续翻寻。然后是头发,从头部一点点的往下,尽量不漏过一寸皮肤,每一个细节,有时候甚至会回到前面重复的检查。 法医这项工作很苦,很累,李轩也不接受‘为尸体说话,还逝者尊严’这样的心灵鸡汤,不过他每次见受害人家属悲痛嚎哭的模样,就感觉自己如果在尸检的时候不认真,那挺对不住人的。 而法医这个行当,最重要的就是认真细致。 随着李轩一步步检查到胸腹部位,张姓仵作眼里的轻视之意,已经渐渐消除。 李轩的手法娴熟而专业,且足够的仔细。 让李轩略有疑念的是,死者的胸膛被破开,心脏与肝肾等部分内脏都不见踪迹,唯独部分肠道残留。 大概两刻时间之后,李轩皱眉起身:“一共十二种不同的齿痕,致命伤是后颈处的咬伤。” 这位江宁县仵作的判断,大致都是对的。 根据伤口推测,李轩猜这位药材商是在奔跑的时候被一只狼咬住了后颈,同时重创了颈动脉与血管。 之后李轩又拿出了一瓶蓝色的液体,均匀的洒在了尸体的前后,还有断裂的四肢上。 这是‘地行龙’的尿液,也就是之前他与江含韵骑的那种大蜥蜴的排泄物。 随着李轩双手持诀,口中诵出了一段咒语,这尸体的周身,现出了四股隐约的黑气。 “确有妖气!位于后颈部位的这一股,与其它三股略有差异,这个狼群有两头开了灵窍的妖狼。” 紧接着,李轩又洒出了一团源自于槐树花的粉末。 他现在准备施展的是‘招魂术’,而槐树可以温养魂魄,槐树花的粉末则可助鬼魂凝聚灵体。 普通人的灵魂孱弱,正常情况下是没法在死后维持魂体的。在失去躯体之后,它们就会被天上照下来的日光与星光摧残消散。所以必须借助于外力,才能够让他们的魂魄残余短暂聚合。 “你要招魂?”张姓仵作再次开口道:“死亡时间已经超过四个时辰,不可能再招出魂魄。我已经试过了,我相信我的招魂术,不会逊色于你。” 李轩也再次看了他一眼,然后继续施为:“我再试试,说不定能成功呢?” ‘灵仵’检验尸体的方法,与普通仵作自然是有些差异的。 李轩刚才施展的两种法术,就是属于灵仵的手段,不过这不意味着其他人就不可以学。 他眼前的张仵作既然有意往灵仵发展,那么他掌握几门灵仵的法术,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尤其那‘招魂术’,在世间流传广泛,金陵城中许多捕头都有掌握。 李轩的‘招魂术’也不出所料的失败了,他将死者的残灵汇聚到了身前,却没能够让它们聚合成形。 这一方面是因李轩的法术本就是半吊子,这次的尝试其实是试验与练习居多,一方面则是因死者的死亡时间过久。 根据原身的记忆,死亡超过半个时辰,就很难招出鬼魂了。且死亡的时间越久,能够从死者魂魄那里获得的信息也就越少。 所以尸检的时候,死亡时间在半个时辰内,都是先招魂,再尸检。超过半个时辰,则是先尸检,再招魂,避免洒出的槐树花粉影响尸体的检验。 其实即便是死亡后的三分钟内,也最多只能询问一两句话,所以这门法术,只是验尸的补充。 之前发生于二头桥的毒杀案,是没必要用,一眼就能看得出死因;而在揽月楼,是不能用。 大晋的富贵人家普遍都认为招魂术会损伤死者的魂魄,会影响他们的转世投胎。所以这是忌讳,除非能够得到家属的许可。 第二十九章 我的女鬼不寻常 在李轩验完尸的时候,发现江含韵正在询问刘典史:“最近将军山附近,可有与狼群有关的案件发生?” 这也是李轩感到疑惑的地方,大晋朝的地形与他那个世界相仿,可以说是现代中国的放大版。 而如今这将军山附近,虽然不像现代那样人群稠密,可毕竟是靠近南京,富有人烟。 常理而言,这附近不该有狼群出现。 ※※※※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有!今岁以来,共有十二例狼群吃人案,已经有十七人丧生狼口。”刘典史毫不迟疑的答着:“预计这狼群的数量在8到15头之间,在将军山与牛首山之间活动。我曾经下令,命附近的猎人组织围剿,可都没能够找到它们的踪迹。我原本很疑惑,可既然其中有妖狼存在,那也就难怪那些猎人会无果而归。” 江含韵皱了皱眉,然后询问李轩:“尸体可有什么异常之处?” 李轩摇了摇头:“除了死亡时间有错估之外,江陵县的尸检很周到。” 江含韵不觉意外,她对李轩还是不放心,所以在勘查现场的时候,一直都有分心观察李轩,后者的表现让她颇为惊喜。 “如果二位大人没有异议,就请在这卷宗上附个名。” 此时那位刘典史,又将一份写满了隶体小字的宣纸递送过来:“我知道如今六道司公务繁忙,不敢劳您二位再走一趟县衙。还有,余下的事情,可否由我们江宁县负责?两头才开了灵窍的妖狼,想必你们六道司也看不上眼。” 江含韵首先接过,她仔细看了一遍,又迟疑了一阵,还是在纸上龙飞凤舞的画了押。 然后这份卷宗又传到了李轩的手中,他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文字是记载这次案件的前后始末,现场勘察与尸检结果的。 李轩逐字逐句的读,他没有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关于他在尸检中提出的异议,公文上也有记录。 可当李轩接过旁边一位公人递过来的狼毫笔之后,却陷入迟疑。他感觉这案件还有一些不对劲的地方,可似乎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谦之你感觉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尽管说出来。”江含韵目光微闪:“也未必现在就要签字画押不可。” 李轩猜出这位大概也是心存疑虑,他苦笑着摇着头:“我就只是感觉奇怪,以这位的身家,为何孤身至此?他难道不知这附近有狼群?” 关于这个疑问的缘由,其实宗卷上也有记录。这位药材商人极其吝啬,他家十年来从未雇佣过武人。所以在山民的供述中,他前来将军山的时候,从未携带过武师。 即便有安全方面的需要的时候,这位药材商人也一般是外雇镖师,或者请山中的猎户护送。 ——似乎也能说得通,对于这种小气人来说,没亲眼见过狼群的可怕,是不会舍得花钱的。他在现代社会,也见多了这种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 李轩暗暗哂笑,然后就将手中的笔,去蘸砚台上的墨水。 可就在这一瞬,他的身后异变突生,李轩只见无数的血色丝线,陡然从他的身侧爆散开来,它们往远处伸展散射,抓捕着之前被李轩召聚在一起,还没有完全散去的死者残灵。 李轩神色错愕,蓦然转头回望身后,看向他后方两步之外的血色身影。这位红衣女鬼依然僵冷毫无表情,那双血淋淋的眼眶,似乎是在看着他,也似乎在看着远方。 可那暴散开来的血色丝线,却正是源于她的后背。 李轩才刚刚在想这是怎么回事?然后他的脑海就好像是被一个钻头砸入了进来,并急速搅动着,让他的头部一阵剧痛,意识昏沉,几乎就站立不稳。 与此同时,一股奇异的信息,也出现在了李轩的脑海内。 那竟是一段模糊不清的画面,如老旧的电影胶片一样一一展现在他的眼前。看起来模糊不清,就好像是被打了马赛克,一些地方还有着重影。 可李轩还是看清楚了,那是一个伤者的视角。他被两头狼扑倒在地,周围群狼唤噬。李轩甚至能够感觉到此人身后两头野狼的重量,浑身上下的伤口以及缺氧导致的剧痛,还有群狼们粗重血腥的鼻息。 李轩正心想这莫非是死者临终前看到的画面吗?然后他就发现那画面中,出现了一双皮屦。那是用鹿皮制作的鞋子,在鞋子的前方,则似有一层无形的墙,阻挡住了狼群噬咬时溅射过去的血液。 李轩心中一阵惊悚,然后他眼前的画面就骤然消散。 而此时江含韵正皱着眉看着他,含着几分担忧,也含着几分惊疑:“你没事吧?看你刚才好像要昏过去的样子。” 她不能不忧心,毕竟就在之前,李轩昏睡了四天之久。 “我没事。” 李轩脸色苍白如纸,他一边在想刚才那女鬼那么大的动静,身边的这几位居然都毫无所知,一边往四周张望着。 随后他眼神微凝,大步走到了距离尸体七步左右的位置,仔细观察了起来。 “这是死者最初倒地的地方。”刘典史对于李轩的别生枝节并无不悦,反倒详细介绍了起来:“观这些被压倒的杂草可知,他在前面十步处被扑倒,然后翻滚到这里——” “当时的现场应该有第二人存在!”李轩打断了这位典史的话,他的眼神幽深,惊疑不定。只因他在现场看到的痕迹,与那突然出现在他脑海里的影像居然完全吻合。 “第二人?”刘典史皱起了眉头:“我仔细检查过现场,这里没有第二人的足迹,校尉大人也认同我的判断。” “可修为高深的武修与术士,有的是不留脚印的办法。比如我们家的校尉大人,如今就可踏雪无痕,四重楼以上的修士,也可用法术短暂浮空。”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在一侧的草丛里翻找着,随后又将其中一部分杂草梳理在一起。 这个时候,他的眼眸微亮,发现了一些让人惊奇之处。 第三十章 一掌一个冰坨3 “压痕?血迹?” 在李轩开始在草丛中翻寻的时候,江含韵的神色就已变得异常严肃。 她看出这些状似完好的杂草,根茎部位却都多多少少有一点伤损,它们显然是在最近承载过一定的压力。 江含韵还看到周围那些零星黑褐色的血点,唯独李轩在梳理的那部分,是空白的,没有血迹存在。 她自然而然就想象到一副场景,当时有一人在此处浮空而立——他离地面不高,只有两寸左右。所以这位没有留下明显的脚印,可还是对这里丰茂的草丛,构成了一定的压力。 而此人当时就在这里,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死者,看着这位名叫石老根的药材商人在群狼的撕咬中挣扎。尸体血液溅射,却在此处被一股力量阻挡。可能是防御性的道法与佛法,也可能是武修的护体罡气。 道法的可能性更大,且预计此人的修为不是太高,不超过四重楼。 只因修为再高一点,绝大多数武修都可以做到踏水无痕,而术修则能施展更高明的‘腾云术’,浮空数丈,不会压到这些杂草。 “可这说明不了什么。”刘典史皱起了眉头:“溅射出来的血,也可能是被狼的躯体给拦住了——”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李轩已经将他梳笼在手中的那团杂草压下。然后在它们的下方土层,一条整齐的,圆弧形的黑褐色血线,映入到了他们的眼内。 刘典史的呼吸开始粗重:“现场有人!” 由这条血线可以想见当时定有一个圆柱体竖立在草丛之上,而且非常的光滑。它阻拦住了溅射过去的血液,最终滑落于地面,被草丛掩盖。 “这是修士杀人案!” 李轩抬起头看着众人:“凶手显然是掌握驭兽之法,可以驱使群狼。可能是踏虚术与小弥罗罡。” 踏虚术能够让人踏虚而行,‘小弥罗罡’则是一种防御性的法术,此名来由于昊天上帝的居处弥罗天。 道家防御类的法术很多,可在四重楼境之下,能够让修士不泄露半点灵力的,就只有‘小弥罗罡’一种。 “小雷。” 江含韵当即取出了一颗红色的丹丸,喂到了肩上的灵狐嘴里,然后往那草丛方向指了指:“再去闻一闻,看一看。” 那灵丹似乎极其美味,三尾灵狐吞咽之后流露出享受之色,之后才跳到了那丛草的上方嗅了嗅,然后又围着这一小块区域转着圈。 这只小狐狸嗅了一阵儿之后,就抬起头向江含韵叫唤,后者随后流露出冷哂之色:“应该是‘小弥罗罡’不会错了,这里没有半点的灵力残留,也没留下任何气味,可见这人非常小心,不过既然是驭兽师,那么只要找到他的狼群就可以。” 随着江含韵抬手一指,喊了一声‘去’字,小白狐当即如离弦的箭,又像是白色的闪电一样,往远处林中穿飞过去。 “刘典史,带些人手跟过来,要好手!” 江含韵几个跨步,就骑上了系在远处的地行龙,往那小白狐的方向疾追过去。 李轩也匆匆登上自己的坐骑,他的神色是又忐忑又兴奋。忐忑于接下来可能会爆发战斗,兴奋则是因他心里还是蛮期待的。 男人都有武侠梦,李轩也不例外,他的梦还特别的严重,总幻想自己是武侠与玄幻小说里面的主角,行侠仗义,快意恩仇,建功立业。 而现在,他即将面临现实中的第三场厮杀。 可接下来让李轩郁闷的是,仅仅几分钟不到,江含韵等人就远远的将他甩开。甚至那些骑着普通马匹的衙役,都把他甩开了一大截。 这是骑术上的差距,之前在官道上放马奔驰的时候,需要的技术难度不高。可当他们进入山林,李轩那得自于原身的蹩脚骑术就昭显了出来。他根本没法儿控制身下的这头大蜥蜴,沿途不但颠簸的不行,还被两旁的各种树枝抽打了n次。 只一百步不到,李轩就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只因他身上穿着的‘夔牛夜光甲’已经快顶不住了。 他担心自己还没赶过去,人就先被这些树枝树藤抽成了重伤号。 李轩的心情很复杂,沮丧之余又觉轻松。他猜自己可能赶不上了,他的上司江含韵是六重楼境界的高手。那位刘典史与两位捕头的实力也很不俗。 只要他们找到狼群,估计都用不到半刻钟就能够解决战斗。 不过当李轩循着前方的蹄印,追到将军山的半山腰的时候,就听前方传出了一阵呼喝声响。一个浑身染血的蓝色身影,如利剑标枪一样由上往下的向他穿飞过来。 ——那并非是江含韵与江宁县公人当中的任何一位,李轩看不清楚此人的面貌,只唯独那凶横冷冽,锐利逼人的目光,让他遍体生寒。 同时江含韵的声音,也从远处传入到了李轩的耳内。 “李歉之,你还不给我下马让开!想死吗?” 李轩脑袋有些发懵,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人大约是想要抢夺他身下的这头大蜥蜴,然后李轩本能的就想要下马躲避,远远逃开。 几天前那位年轻道人,也是这样扑过来的,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可就在一瞬之后,李轩又停下了动作,他想自己身上有着一套能够硬抗八重楼高手一击的‘夔牛夜光甲’在,怕个毛线啊怕? 对方仅仅只是一个四重楼的术修,明显还受了重伤,自己则有着超纲的防御力,最近还真元大进了,这种情况下,who怕who?后果顶多是被打飞出去,人不会有事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制住了心中的惶恐,忐忑与惧意,开始按照记忆中的一式‘寒息烈掌’运转真元。 因他身在马背上,那些动作复杂,威力强大的拳架是没法用的,此时唯独有一式‘寒潮拍岸’,最适合现在的情况。 动作简单,而且是一等一的迅捷! 几天前他匆忙使用的‘冰冻三尺’,就是因没法完整运功,所以威力发挥不出三分之一。 果然就在李轩将体内的真元调动起来的时候,那道蓝色的身影,就已经飞凌到了他的面前。这位见李轩的动作,顿时眼现冷哂之色:“区区二重楼也敢阻我?死!” 语音未落,他就已从半空中一剑劈下,银光闪耀,剑气勃发,如一卷天河倒挂。 李轩不禁面皮微抽,感觉到他掌前的些许刺痛。两人还未实质性的接触,此人斩出的剑气,就已经破开他的肌肤。 可就在李轩暗暗凛然的时候,一股阴寒之气从他的背心涌入,然后顺着李轩体内的几条经络,直灌掌心。 轰! 一瞬之后,随着一阵爆炸般的轰鸣声响,李轩整个人从马背上抛飞出去,直退到三丈以外才坠落地面。 不过当李轩爬起身看向眼前,却望见一块巨大的冰雕竖立在他坐骑的前方。那位蓝袍修士,整个人都被冻在了一块寒冰里面动弹不得,只能用饱含杀机与不敢置信的眼神,怒瞪着李轩。 可此刻的李轩却没有半点的愉悦之情,他无比僵硬的回过头,用无比惊悸的目光,看着那位飘在他身后的红衣女鬼。 第三十一章 同骑一龙 大概半分钟后,刘典史用刀柄敲了敲那人形冰块,然后由衷赞叹道:“挺结实的!我看三五个时辰内都化不开,诚意李家的‘寒息烈掌’,真是名不虚传!” 他身后一位捕头也‘啧啧’有声:“传说三百年前初代诚意伯曾一刀封冻三百里淮河,我只当是神话传说听。如今才知道,这是卑职坐井观天了。” 江含韵则用看陌生人的眼神注视李轩,一直到李轩头皮发麻的时候才收回视线。 “你总能让我吃惊,四重楼境界的术武双修,居然也能被你一掌冻住。四天前你的‘寒息烈掌’,远没这么厉害。你哥哥李炎二重楼境界的时候,也比你弱得多了。” 之前的李轩,也曾一掌冻住了张进。 可接近四重楼与真正的四重楼境,是完全不同的概念。第四重楼‘灵丹境’属于第二门,第三重楼则是筑基境,还是第一门的范畴,这是一个大境界的差距。 而他们眼前这位四重楼的修士,被冻得额外厚实。 李轩却有气无力的叹着:“此人重伤在身,强弩之末,何足以言勇?” 他现在是真的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次他之所以能够封冻此人,身后那位红衣女鬼是出了大力的。 可李轩也因此付出了代价,他心脏处的寒痹之感为之激增,到现在都没缓过来,甚至出现了些许刺痛之感。 李轩还没来得及看胸膛处的那块绿斑,不知这斑是否有变化,可他预计情况会很不乐观。 江含韵斜睨了他一眼,一时搞不清楚他是在谦虚还是在自得。 “此人是强弩之末不错,可正因如此才更加危险。所谓穷鼠啮狸,他做困兽之斗的时候,便是我都要稍作退避的。” 江含韵说到这里,就把接下来的话吞了回去。 她担心自己赞誉太过,会让李轩得意忘形。 尽管这家伙确实很了不起,这一掌寒力十足,竟在这位修士的体外结出三寸寒冰。 就她所知,整个大晋朝四重楼以下的武修,没一个有李轩这样的本事。 而此时的李轩,则在注目看冰块中那人的双脚,当那一双皮屦入眼,李轩顿时就心神一松,知道没抓错人。 这人脚下穿的皮屦,与死者记忆中看到的鞋子一模一样,就连大小都别无二致。 “对了!”李轩又想起了一事:“刚才尸检的事情,有一件事我感觉很奇怪。那死者的心脏肝肾都被挖走吃掉了,就连食道也被扯走,可下面的肠胃却大部残留,稍后请校尉大人务必就此事查问清楚。” 他知道冰里面的这位四品术修没死——别看这家伙被冻住了,可李轩那一掌的寒力只有一小部分真正浸透入此人的肺腑与脑部。 而修为到了四重楼这个境界之后,都能够掌握龟息之法。在无氧环境下,活过二十四小时都没有问题。 不过江含韵与在场人等听了他的话之后,却是一脸的懵懂,不明所以。 那位随后跟过来的仵作,则是再一声冷笑:“巡检大人,野兽的确都喜吃肠胃,胜于心肝,没道理吃了心肝却放过肠道。可你焉知这家伙是否有洁癖,强令他驭使的这些野狼放过?” 李轩无言以对,他也认为这位仵作先生说的极有道理。 ※※※※ 大概一刻时间之后,李轩制造的这块寒冰就在刘典史的努力下完全化开了。这位修的恰好是火系真元,虽然功法方面不是太强力,控制力却堪称绝佳。 他不但化开了李轩的寒力,还保证了冰层中的术修无隙可乘。之后他手下的两位捕头,各自将一根镇元钉打入了此人的琵琶骨,也就是肩胛骨。 那镇元钉大概半尺长,上面刻录着精密的符文,是大晋朝的工部专为修士锻造。只要将这东西钉入到肩胛骨内,七重楼以下任是武修术修都会失去所有的气力,任人宰割。 可接下来的讯问不太顺利,此人从冰块里面出来之后就禁闭着眼,不发一言。哪怕刘典史等人对他动刑,也是无动于衷,一声不吭。 所以江含韵在主持一阵审问之后,就将后续事宜交给了刘典史,直接走人了。 托近日南京城大案频发的福,六道司的人手已困窘到了极点,也使得江含韵在最近几天中都忙到脚不沾地,没功夫耗在这位术修身上。 这次她之所以抽时间带李轩赶来,缘由也与揽月楼一案相同,一是无人可用,二是江宁县在传信飞符中点明了案情没有疑点。 可由于李轩发现的线索,他们在这里已经空耗了两个多时辰。 不过二人在准备归程时,李轩才发现自己的坐骑受伤不轻。这头地行龙的心脏肺腑都被部分寒力凝结,导致它的血脉不畅,如今连站稳都很困难。 李轩用脚后跟去想,都知道这定是之前他与那位术修交手的时候,由于自身对真元的控制力不足,使一部分寒力往下侵入到了他坐骑的体内。 “与我共乘一骑吧,这头畜牲就先丢在这里,让江宁县的人代为照料。”江含韵身姿利落的翻上了地行龙的背,然后向李轩伸出了手:“不过你对真元的控制力,是真得下功夫练一练了,否则以后要吃大亏的。” 李轩犹豫了片刻,还是抓住了她的小手借力上马。 他现在也急于返回朱雀堂,刚才江含韵等人审问那位术修的时候,李轩已经抽空看过自己的胸膛了,果然那块绿斑大了一圈。 只是当李轩上马之后,却还是不由自禁的生出了些许旖旎之念。江含韵没有涂脂抹粉,可那自然体香,却更加的动人心弦。 可仅是霎那,李轩就又心若冰清。有身后红衣女鬼这个可能致命的祸患在,他现在哪里还有心思投入这男女之情? “我急着赶回去,速度会有点快,你注意抱紧了!” 而且他眼前这位,可是一头真正的人形暴龙,自己不想活了才会去招惹她? 随着江含韵策动缰绳,他们身下的地行龙当即飞窜而出,并在极短的距离内,加速到极致。 李轩当即面色微变,感觉这地行龙的速度,至少达到了时速二百五十码,堪比现代的跑车! 他原本还在迟疑要不要听江含韵的话,可仅仅三秒不到,李轩就从心的抱住了女上司的小蛮腰。他心想这就是一位女汉子,自己真没必要与她客气。 而在江含韵策骑飞驰的时候,李轩频频回首。 他在观察身后的红衣女鬼,后者就在他后方三步之外飘荡着。哪怕他们身下的地行龙跑到了二百多码,也没法将她甩开哪怕一步。 李轩在想之前这女鬼伸展出来的那些丝线是怎么回事?还有从背后进入他体内的阴寒之气,又是什么缘由? 她是在帮助自己吗?她是否有自己的意识?如果有,自己该如何与她交流?没有的话,女鬼今天的三次异动原因何在? 一时间满脑子的疑问,在李轩脑海里面盘旋。 李轩暗暗自哂,心想说不定这女鬼才是他穿越过来后最大的金手指,可惜是要命的。 ※※※※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三十二章 人形百度乐芊芊 “你在看什么?”江含韵已发现李轩在频频回望,她不由好奇的询问道:“你还在想那肠子的事情?” 她说到这里稍稍迟疑了刹那:“那些野狼为什么会喜欢吃人的肠子?是真的假的?那里面,里面的东西怎么办?就不恶心吗?” “还能有假?”李轩知道野兽吃食草动物的消化道,一是因内脏柔软,腥味重——在它们眼中腥味重的都很美味;二则是为里面没完全消化的食物,这可以帮助它们补充维生素。不过这种现代知识,解释起来很麻烦。 “道理不是很简单吗?你家狗改不了吃屎的习惯吧?狗是狼变的。” “原来如此,怪不得。”江含韵恍然大悟:“难怪狗会有那样恶心的习惯,敢情是从祖宗上面传下来的。” 李轩不由莞尔,感觉这上司还蛮可爱的。 之前也是,在他遭遇那位四重楼术修的时候,这位校尉大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他躲开,而非是拦截。江含韵的性格,也由此可见一斑。 此时江含韵又陷入凝思:“这么说来,此事的确引人疑窦。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吩咐过刘典史,他会就此事查问清楚的。” 就在二人谈话间,江含韵已经驭使着地行龙驶入南京城的城门。她有公务要忙,回到朱雀堂之后就匆匆离去,被丢下来的李轩则是沉下了脸,走向了位于朱雀堂后院的藏书楼。 这本就是他今天来六道司的目的,只是因被江含韵抓了壮丁,一直拖到现在。 而现在,李轩已经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等不了,他已经感觉火烧眉毛了。 在他心脏处萦绕不去的阴寒与麻痹感,让李轩进一步加深了他的危机感。身后的红衣女鬼就如吊在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都可能斩到他头顶上。 要想自己的性命无忧,李轩就必须寻根溯源,他先得搞清楚这红衣女鬼到底是什么东西,什么来头,胸前的绿斑是怎么回事,然后进一步寻找驱除之法。 ※※※※ 朱雀堂的藏书楼在大晋朝赫赫有名,它建于一千一百年前,由六道司的第五任伏魔天尊设立,然后在后续的岁月中不断的扩大,增建。 时至今日,这座高约二十丈,共分十二层的木楼中,已珍藏着六道司自创立以来收集到的一百七十多万本图录,书籍与秘本,成为所有修士心中的圣地。 这里记录的各种知识,道术,功法等等,无论是质量还是数量,都已不逊于传承最完整的儒道释三家,甚至超越其上。 而同样的书楼,在青龙堂,白虎堂,玄武堂还各有一座。 李轩目前的身份只能进入这座藏书楼的前三层,可这已足够了,由前代大商皇朝官方编订的《妖魔大典》,就位于这座书楼的第二层。 这是目前大晋朝各方公认的,对天下间妖魔鬼怪类型与特性记载最详细,最全面的一本典籍。它的简化版《妖魔简略》,则是六道司所有学徒必须通过的考核。 传说昔年神兽白泽曾奉黄帝之命,著有《白泽精怪图》,录天下鬼神之事,自古精气为物、游魂为变者凡万一千五百二十种,以及相应的驱除之法,可惜如今已经失传,只有残卷流传人间。 所以目前,《妖魔大典》是对妖魔鬼怪记录最全的典籍。 李轩才刚走入这座藏书楼,就被好几道惊异的视线注目。他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那基本都是与自己一届的学徒,是前身在六道司不多的几位熟人。 这几位都无一例外,在用一副见了鬼一般的神色看着他。 李轩没理会这些目光,他直接走到二楼找到了那本《妖魔大典》,还有另一本《妖魔大典拾遗》,然后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处坐下翻看。后者是大晋第五代国师所作,正如其名,这本书是对《妖魔大典》的拾遗补缺。 他翻阅的速度极快,妖魔大典中记载有九千种不同的妖魔。可其中的鬼神之属,就只有一千多种。 李轩也不求甚解,他只是草草扫一眼这些鬼的画像特征,看看与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有无相似之处。如果没有,那就直接翻页。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李轩的脸色渐渐发黑。 他已经翻阅了九百多页,可其中没有一种能够让十重楼境界的武修,在使用灵视术的情况下都无法发现它们的存在。 之后的几百页,李轩就翻不动了,这后面的内容都有着符法封印,修为不到一定程度是没法阅览的。 《妖魔大典》的珍贵之处在于它记录的每一种妖魔鬼怪都有画影图形,可这些图像,也让这本书本身变得非常危险。 ——有些强大的妖魔,哪怕只是看它们的画像,都会导致人的心灵遭受冲击,甚至会使阅读者被这些强大的妖魔注意,从而召来灾难。 李轩接着又看《妖魔大典拾遗》,可还是一无所获。 里面描述的各种阴魂厉鬼,都没有他身后这红衣女鬼的能耐,至少封印之外的内容没有。 李轩不由紧皱起眉头,眼中现出无奈之色。 除了《妖魔大典》与《妖魔拾遗》之外,这藏书楼内还有数千本介绍各种鬼怪的书籍。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重复的,极少有超出大典的范畴。 而这极少的部分,李轩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没办法,原身的书读的太少。之前《妖魔简略》的考核,这家伙也是作弊通过的,里面记载的一百多种常见的怨灵厉鬼,李轩原身连一半都认不全。 也就在李轩为此愁眉苦脸的时候,他的视角余光忽然望见一人。 那是一个让他感觉有些熟悉的少女身影,当李轩的脑海内浮现出有关于此女的记忆,他的眼神顿时一亮。当即起身走了过去,在少女的对面坐下。 后者正埋首看着一本砖头一样厚重的典籍,两旁的书本则堆得像山一样。 她对李轩的到来全然不觉,直到李轩发出了一声轻咳。少女才骤然惊醒,像是一头被吓到的小兔子一样,含着几分惊恐的往李轩看过来:“是你?你,你想干吗?” 李轩特意上下打量了这女孩一眼,她的脸上蒙着一层红色的薄纱,看不到脸。不过身材却很爆炸,那一身宽松的罩衣都遮不住,声音则是柔柔弱弱的,像山里的清泉。 这是李轩原身记忆中与他同一届的学徒之一,名叫乐芊芊,有着‘书痴’的名号。 两人有幸做了三个月同窗,不过李轩原身与此女从无接触。他原身之所以对她有印象,一是因她从未以其面目示人,又是出了名的内向腼腆,从不与其他人接触——这在当时不到三十人的培训班里面,可谓是特立独行;二则是源于这女孩对书本的执着,李轩原身去上课的时候,几乎每次都能看到这女孩在捧着一本书聚精会神的看。 值得一提的是,最后三十选十的考核中,这女孩是完全不靠关系,用真本事入选六道司的三人之一。 她的博闻强记,让几位审核官都震惊不已。且入职半年不到,就被授予‘妖魔博士’的官衔,这是六道司内部的文官职位,衔阶正七品,只有学识渊博,对天下妖魔了如指掌之人才能担任。 能够升任此职者,基本都是一座移动的图书馆。 “好久不见了,乐同学,一向可——诶诶诶,你别走啊!” 李轩话才刚说到一半,就见对面的少女正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收拾桌面,准备抱着书走人了。李轩无奈,只能强扯住了少女的裙子。这让乐芊芊更加惊慌失措,也引来楼内众多含着鄙薄与警告意味的视线。 李轩忙松开手,朝乐芊芊抱了抱拳:“在下是来向您求助的,乐同学!一时情急,还请见谅。” 他认为还是放低姿态,开门见山的好,否则对面这位真要被他吓跑了。 真是见鬼了,他可是正人君子李歉之!这女人用得着这么怕他? 第三十三章 你就从了她吧 “求救?”乐芊芊果然止住了脚步,眼中现出惑然之意。 “在下现今已命如累卵,却不知缘由何在。我知道乐同学博学多闻,所以特来求教。” 李轩叹了口气,然后指了指一旁角落:“能否坐下再谈?” 乐芊芊犹豫了一阵,还是坐了下来。可她对李轩依然保持着强烈的防范心理,与他隔了两张条桌。 “十重楼武修用灵视之术都没法发现的厉鬼?而且施术的时候,还用了天目妖的血液?” 等到李轩说完了缘由,乐芊芊就凝思着道:“这种情况是有的,我知道的就不下十种。不过它这么久都没要你的命,那就只有一种缘由。” 她看着李轩,眼里现着异泽:“那应该是以‘守愿灵’方式存在的守护灵,注意不是怨灵,是愿望的愿。它虽然是从最污秽,最恶堕,最痛苦的环境中走出,时时刻刻被业火烧灼,却以善的执念而生,它从未想过要伤人。那维持着它存在的与其说是执念,倒不如说是它的大愿。” 乐芊芊的语气,明显含着同情与钦佩。 李轩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守护灵?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乐同学,那怎么可能会是守护灵?” “绝对是守护灵不会错的。” 乐芊芊之前都是怯生生的语气,可在李轩提出异议之后,她的语气就变得格外强硬:“如果不是守护灵,你现在早就没命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应该还主动帮助过你?” 李轩不由愣了愣神,想起了上午的事情。 “可我胸前的绿斑是怎么回事?我现在感觉心脏僵冷,麻痹,情况很糟糕。” “你说的绿斑,应该是孽煞的一种,也就是佛门所谓的业火,是孽力与怨恨的聚合。几乎所有的阴魂之属都有,或多或少,表现的形式也各不相同,” 乐芊芊解释道:“它虽然没有害你的意愿,可只要这只守愿灵跟在你身边,它携带的煞力就会自然而然的侵入到你的体内。你可以把孽煞当成一种毒素来看待,那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 李轩还是无法置信:“如果是守护灵,怎么可能连十重楼的武修都看不见?” “那是你看的书太少,也太孤陋寡闻。”乐芊芊轻哼了哼:“那是见知障,这些阴魂之属与人类一样,不但有四门十二重楼的阶位之分,还有着资质与天赋的区别。你说的这只女鬼,很可能有着帝王之资,是有资格成为鬼神中的帝王的,所以它的见知障也额外强大。它虽然才刚诞生,可它成长的速度会很快,将是超乎你想象的快。它在同阶阴灵中也将是最强大的,甚至高它几个阶位的厉鬼,也不是这只守愿灵的对手。它如果不想被人看见,那么除非是当朝国师那种层次的人物,否则都别想看破它的见知障。所以我才会认为那是你的守护灵,否则以你的修为,在你与它接触的一刻时间内就会惨死身亡了。” 李轩不由‘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沫,他万分狐疑的回过头,再次看了眼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 帝王之资?这女鬼有这么厉害? 他对面那位蒙面少女,此时也用含着几分怜悯的目光看着李轩:“这种守护灵,对于那些九重楼境界以上的术修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机缘。可对于你来说,却是一张真正的催命符。如果不想办法压制住它的阴煞,那么最多五到六天之内,你就会在煞力的作用下死亡。” 李轩已经有些相信了:“那你为何会认为它是守愿灵?” “这不是很简单吗?”乐芊芊解释着:“像这种帝王之资的鬼神,如果不是生前就很强大,其余哪一位不是背负着极大的执念与煞力?可它既然没有害你,那就说明你与它的死亡无关。而守护灵的生成也极为苛刻,除了要求在鬼神诞生的十二个时辰内,还必须因缘而结,彼此间有着强大的牵绊。所以守护灵与主人一般都是至亲的关系,可你不认识它对吧?” “灵力强大,执念惊人,又与你无亲无故,无冤无仇,这就可以排除绝大多数阴灵之属了,而守愿灵是剩下三种当中最温和的,也是与生前形体最接近的。我猜你应该是与它有过直接或间接的接触,又恰好做了什么与它的愿望有关的事情导致结缘,甚至你本身就是它最终诞生的缘由。” 李轩不由陷入凝思,他在回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从前往许国公府赴宴开始,直到被人击昏。 “那么可有方法化解这阴煞,或是除去这只守愿灵?” “方法是有的,一共三种,可你一样都办不到。”乐芊芊微摇着头:“第一种是修为,你如果修为足够,阳力充足,自然百邪不侵;第二种是从根源着手,我猜它的愿望与执念之源是一体相关的,只要让它达成所愿,自然就能消除它的怨恨,让它自然消散;第三种,如果能寻到一件真正的神器护身,也能让你安然无恙。可神器难求,便是我们六道伏魔司也没有几件。除此之外,就别无它法了。你也不要想着去找高明的术修出手,它只有执念还在,根本就没法除去。还有,在那些术修的面前,你最好是提都不要提。” “这又是为何?”李轩眉头紧皱:“我总不能坐以待毙?” “你当有帝王之资的阴灵很常见吗?它们当中的每一个,都是炼制‘护驾神灵’的绝佳素体,是可以帮助一位术修成就仙业的。” 乐芊芊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李轩:“我可以跟你打赌,如果那些人得知你身上有这么一只守护灵。他们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宰了,然后将之据为己有。稍微有良心的,也会选择袖手旁观,等待你的死期,然后接手。当然,也不能找佛修,你的这只守护灵,它是有成为菩萨的资格的。在一些激进的佛修眼中,你会是它菩萨果位的最大阻碍。” 李轩心神微凛,然后看乐芊芊的目光,就有些不对劲了。 后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她像是一只被吓坏了的小鹿,把娇躯猛地往身后收缩,同时紧抱住了胸前的书卷。 “你别这么看我,好可怕!我,我会为你保密的,一定不会跟别人说。我发誓!” 李轩苦笑了笑,然后起身朝少女一抱拳:“多谢乐同学指点,如果在下能够侥幸度过此劫,一定报答!” 他心情无比沉重的往楼梯口方向走去,不过才迈了几步,就又被乐芊芊叫住:“那个,你现在身上戴着的,应该是雷陨石做的项链对吧?” “正是雷陨石,乐姑娘你居然认得?”李轩看了看胸前,李炎给他的项链,此时就挂在他脖子上。 “雷陨石赫赫有名,现只有十七件存世,我看过它们的画像。” 乐芊芊语声无比郑重:“这件法器的确能够帮你镇压孽煞,可你不要以为这样就可安枕无忧了。我刚才说过的,你那位守护灵的成长速度会快到远超你的想象,它身具的阴煞也会日盛一日,所以法器对它的作用只会日削月减。” 李轩不由一阵发懵:“那么它能管用到什么时候?我现在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 “至少这一个月内,你是安全的。”乐芊芊的这句话,让李轩长舒了口气,“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如果想要活的更久,还得在修行上想办法。却不能胡乱修炼,必须是对症之法。你家的‘混元天象诀’就很不错,可你最好不要再单修寒力——” 她的语声一顿:“这能够让你多活一段时间,却是饮鸩止渴。护灵凭依于你,根系于你,寄托于你。所以你现在任何一点修为增长,都会让它的力量更加强大。你要想靠自身修为将它摆脱,那除非是成就阳神,而且必须是在十年之内。” 李轩的一颗心不由一点点沉入谷底,他知道乐芊芊语中所谓的‘阳神’,是十二重楼中的最后一重楼,也被称为‘登仙’。人的元神由阴转阳,那就是仙人的境界了。可据他所知,这个世界最惊才绝艳之辈,也没有十五年之内修成阳神的。 “所以——”乐芊芊怯生生的说着:“你唯一的生机就是去寻根溯源,去了解它的死因,想办法化解它的执念,满足它的愿望。” ※※※※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三十四章 肾虚得补 李轩从藏书楼走出来的时候心情虽然很糟糕,可大抵是淡定从容的。虽然沮丧,却远没到惶惶不可终日的地步。 这与李轩自小养成的性情有关,就如前言,由于先天的心脏病,李轩的父母在他七岁那年离异,各自重组家庭,结婚生子。 在这之后,感觉自己被抛弃,成为父母多余孩子的李轩,一直放浪叛逆了好几年。直到高二的时候,李轩听了班主任的劝,意识到自己的人生终究是自己的,哪怕它可能很短暂。 之后他收心读书,在一年后考上了法医专业,之后又按部就班的成为某警局的法医。虽没有大富大贵,却能让自己温饱无忧。 这样的日子看似很不错,可李轩每天在他那间单身公寓中睡醒,总难免会想‘自己到底是为什么活着?’,‘老天为什么要生出自己这样残缺的人?’,‘自己对这个世界是否多余?’之类的问题。 一年多前,李轩有一位学心理学的朋友因此判断他有厌世倾向。 李轩对此是嗤之以鼻的,他对生活既不悲观,也没有失去生活的勇气。 他依然眷恋生命,希望过好自己的每一天,并对未来满怀期冀。虽然偶尔会感觉孤单寂寥,可对李轩来说,仅是还能够继续呼吸这世界的空气,就已经让他感觉很幸福了。 他想老天爷之所以让他降生,一定是想要让他来看看这世界的精彩。 所以之前李轩意识到自己穿越之后,心里竟是兴奋与期待居多,很快就接受了,从没打算过回去。只因他心中有数,自己原本的身体,多半已经翘辫子了。 李轩也希望体会新的环境,新的人生,对于过去一点都不留恋。 也因此在得知自己在这边的人生,可能也会非常短暂之后,李轩同样很洒脱。 他当然不会就此放弃生存的努力,可心里已经有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的豁达。只因之前的李轩,就是这么过来的。 可这豁达仅仅维持了半个时辰,当李轩回到诚意伯府,看着原身的母亲刘氏为他端来了一大碗亲手做的‘海参羊肉汤’,李轩的眼里就有止不住的泪水掉下来。 “你好好的哭什么?这才只上了几天班就受不了了?太没用了吧?”李炎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的弟弟,同时试图从李轩的碗里夹几根海参出来,却被刘氏一巴掌打在手上。 “你都多大人了?还要抢你弟弟的吃食?这是给你弟补阳气的,你爹说他肾虚得厉害。何况你又不是没有——” 李炎看了看李轩身前那脸盆大的‘碗’,再看看自己与父亲身前茶杯大小的一盏汤,只能无语凝噎。 李轩听了之后也高兴不起来,他已经注意到周围侍立的几个下人正在拼命忍笑。 这‘海参羊肉汤’用来补身体是不错的,他也确实需要补阳气。可肾虚这种事,你不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啊。 刘氏浑然不觉,她在镇压了长子之后,就万分心疼的看着李轩:“轩儿你怎么就哭起来了?是衙门里面谁给你委屈了?我就说过,你干脆辞掉这职司得了。” 诚意伯李承基则是面含不满:“再大的委屈,也不能掉马尿。所谓男儿有泪不轻弹,你这像什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刘氏一巴掌拍在了脑后,后者冷笑不已:“男儿有泪不轻弹?那么二十余年前,究竟是谁跪在我房门前痛哭流涕的?” 李承基闻言讪讪不已:“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嘛。夫人你怎么能在小孩面前说这事?” 李轩与李炎对视了一眼,都竖起了耳朵,可惜刘氏没有继续揭李承基老底的心思,她怒目瞪着李轩:“说!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是那个江含韵,她反了天!” 李轩不由苦笑道:“母亲你想多了,以孩儿的本事,六道司还没人能给我委屈受。这不过是眼里面进了沙子,有点难受。” “真的?”刘氏半信半疑的看着李轩,见他神色自若,只是眼眶里面有点发红,也就不再纠结:“没事就好,可如果真受了什么委屈,可千万别忍着。别以为我们家出了这档事就不行了,你们六道司白虎堂的副堂主可是我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他可比你爹能耐得多,我听说他快要调到南京了。” 李轩不由眨了眨眼,心想自己母亲居然还有这样的关系?前身的记忆中可没有这一茬儿。 他正想询问究竟,却望见旁边李承基的脸色发青。李轩心念一转,就很明智的忍住了,转而问起了家中的雷法传承。 “你要兼修雷系真元?”李承基很不解:“雷为至阳之力,如果是为阴阳平衡,火系真元更加合适。而且我们家的雷系观想法也有缺失。” “可我们家的火系观想法,不也一样有残缺?似乎还缺的更多。” 李轩知道他兄长李炎之所以能兼修火系,全是靠他妻族的帮助。不过只凭这点,没法说服李承基。 “父亲,我之所以要兼修雷元,是有缘由的。今天我在城外与一位四品术修交手,然后一掌将他给冻住了。此外昨日我修行寒系真元,用了九颗少阳丹,才将体内残留的寒力化解。” 李承基与李炎听了之后,都明显吃了一惊。可二人在面面相觑了一眼之后,却都没有提出异议。他们虽不知李轩所言是真是假,可几天前李轩一掌将李炎肺腑冻住,却是两人亲眼所见的事实。 李承基不由手捊长须:“有些道理,你的寒系天赋的确惊人,一般的火系真元,确实无法平衡。罢了,稍后来一趟书房。我们家中传有一套幻电天刀,一套洞玄惊神指,都是顶级的雷系武诀。可在观想法方面确有缺失,且比较平庸。你日后如欲补全,就只能求助于六道司的传承了。” 李轩神色微喜,在餐桌上一个揖礼:“孩儿明白!” 他之所以要兼修雷系,是因乐芊芊的指点。唯独至阳至刚的雷系真元,才能平衡红衣女鬼带来的阴寒。 此外雷法在破除邪祟方面功用巨大,可降妖,可伏魔,号称万法之首,正可帮助他摧毁体内的阴煞之力。 至于观想法,李轩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想无非是像修行寒系真元那样,走循序渐进的那一套。 可来自于现代世界的他,却知道各种强度的电流。 手机的电压一般不超过4.2v,手提笔记本的电压在9v到20v之间,电动车电瓶是42v到46v,110伏特是日本的供电标准,而闪电的平均电流是3万安培,最大电流可达30万安培。它的电压很高,约为1亿至10亿伏特。一个中等强度雷暴的功率可达一千万瓦,相当于一座小型核电站的输出功率。 作为一个兴趣广泛的单身狗,李轩浏览过众多的科普视频,对于电流与电压的物理特性与表现形式,基本能做到心中有数。 此外他还知道正电荷与负电荷,也知道什么是静电。 当然,这个世界的雷法,并不只是雷电这么简单,它还包含着一些科学世界无法理解的神异之力。 可李轩相信,这绝不会成为他修行雷法的阻碍。 恰好,李轩现在也有进入六道司藏书楼七层的权限,足以让他弥补一部分观想法的缺陷。 第三十五章 丙火阳雷 “其实轩儿你即便今天不说,我都想要你再修一系真元,用于平衡体内的寒力,不过时间不是现在。” 在晚饭之后,诚意伯李承基就带着李轩进入到内院中的一座三层书阁:“原本以为你要到四重楼之后才会面临真元反噬这个问题,真没想到轩儿你天赋如此强大,还未到三重楼境,反噬的力度就已到了这个境地。” 此时他已经走到第三层,神色有欣慰也有担忧:“雷系真元的观想法我可以给你,可我不知对你来说,这是否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李轩了然的询问:“父亲是担心我稳不住元力?” 他的原身虽然不学无术,可基本的修行常识还是了解的。 所谓的‘真元反噬’,在身体内部是五行失衡,表现在身体外部,则是能量的反向侵袭。 修行冰法之人,身体内部难免会寒气积郁;修行火法之人,身体内部的温度,也会远超常人,甚至会发生自燃现象;而修行土法的,身体会更加沉重,甚至部分躯体会被石质覆盖。 然后力是相互的,就如李轩与那位四重楼的术师交手。李轩固然是一掌将那术师冻住,可他自己也同样得承受部分寒力。火法武修将人一刀燃灭,自身体内也得温度剧增,严重的还会自燃。而这种情况,越到以后会越严重。 这是自上古以来修士追求长生的最大障碍,且越是上乘的修行法门,真元越是纯粹,越是极端,反噬也就越严重。 唯一的可行之策,就是两极平衡,阴阳调和。 可这又有一个难题,两种矛盾对立的真元怎样调和?怎样平衡?怎样共存? 就像现在的李轩,如果要修行雷法,势必会干扰到他体内的寒系真元。最糟糕的结果就是雷法没有修成,反倒将自己的寒力给打散,冲溃,消磨了。 所以一般稳健的做法,都是等一种力量稳固之后,再兼修其它。 再或者,就是不考虑平衡的问题。这样修行的速度会快得多,坏处是未来会遭遇天花板,且会损伤身体元气与寿元。 “不然呢?”李承基反问道:“雷是至阳至刚之力,本来就比火法难修行得多,与寒冰之力更不相容。且雷法方面,我也没法指点你,我们寒系武修中,能够以雷法平衡阴阳,最终晋升天位的,这千年当中也就只有我们的老祖宗,初代诚意伯一人而已。所以我原本是想等几年后,从你嫂嫂家那边求得前半套火法的观想图,或者像为父一样,寻一件火元异宝,帮你镇压寒元,可结果天意弄人。” 李轩不由失笑,他没想到自己的父亲还有这样的想法。 对于李承基的担心,他感觉问题不大。 在他原来的那个世界,人们早就知道任何能量与物质,都能够在一定条件下实现相互转换。 用核聚变得来的庞大热能可以用来制冷,供应一个大城市的空调都没问题,甚至可以制造出一定面积的绝对零度;-114.1c的固态酒精与可燃冰能够剧烈燃烧,液体的氦3与氚温度极低,却是核聚变的原料。 至于雷电与寒冰——现代的制冷设备,全是靠电力带动的。电力可以制冷,也可以制热,火焰转换雷电也很简单。 “拿着吧!”李承基将两张卷轴,从书架里面抽出,丢给了李轩:“就在这里面看,别带出去。虽然残缺不全,可好歹是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即便是这几幅不成体系的观想图,在大晋修界也是万金难求之物,放在你们六道司,也至少需要四十次大功才可以换得。” 然后他又不可思议的一声唏嘘:“我们家老祖宗其实也够变态的,居然能够以这残缺的雷系观想法平衡阴阳,晋升天位,真让人匪夷所思。” 李轩当晚就是在这间书阁里度过的,他打开第一幅图看的时候,就是一声‘卧槽’。 这张图里面,是一束细小的雷电画像,可当他再以神念去接触感应,却发现里面赫然封印了一条真正的电流。 第二幅图也是一样,不过电流的强度与量,都大了不少,此外图的名称,叫做‘丙火阳雷’。雷霆之中,还携带着强大的火炎之力,以及驱邪辟魔的伟力。 后续还有几幅图,可李承基认为李轩还暂时用不上,只因这些图过于高端,贸贸然的去观想,只会伤及自身。 不过李轩倒是感觉这观想的过程很轻松,第二副图他很轻松的就完成了观想。让一束‘丙火阳雷’,在自己的体内流动。 之后他甚至大胆的,不断的提升这‘丙火阳雷’的电压与电流,直到感觉元神中产生不堪重负之感,又逐渐放缓到极限状态的百分之八十左右。 关键是他这样做,竟然没影响到体内的寒系真元。 按照李轩想象出来的能量利用方式,他体内的寒力不但未有减弱,反而增加了不少。感觉他与三重楼境的距离,似乎又近了一点。 而这天晚上李轩结束修行休息的时候,果然下腹处是暖洋洋的,没有之前那种腹内藏着冰块的感觉。甚至就连他胸前的阴寒与麻痹感,都比修行雷元前减弱了不少。 ※※※※ 就在李轩期待满满,从李承基手中接收诚意李氏家传雷法的时候。在六道司朱雀堂,刚忙完公务的江含韵还没来得及歇一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敲门声。 “有什么事?”江含韵舒展了一下懒腰,有些不悦的看着推门而入的乐芊芊:“就不能明天再说吗?” 最近她每天都得忙碌到半夜,人已经困乏的不行。 江含韵心想现在除非是天塌下来,否则谁都别想拦她放班后去对面酒楼喝一壶。 今天她的下属李轩请客,据说酒肉管饱。 “校~校尉大人。”乐芊芊明显被吓了一跳,连话都说不囫囵:“我觉觉得,这件事很紧要的。您,您最好,最好还是看看。” 她小心翼翼的走到了书案前,将一张宣纸放在了江含韵的面前:“我整理了一下最近江宁县关于狼群杀人案的卷宗,发现情况很不对劲。” “这是,将军山附近的地图?红点是案发地是吗?” 江含韵一眼就看出乐芊芊在纸上画的图,正是将军山附近的地形地势,上面还有一个个以朱砂标记的红点。 而她的瞳孔,也随后收缩,面色剧变。她注意到这些红点,赫然围绕着图上的某个方位,形成了一个不规则的圆形。 “我怀疑这个范围内的山谷里面可能有问题。”乐芊芊的神色凝重:“李轩说死者的心肝肺腑都被挖走,只留下了肠道,这很奇怪,也确实有问题。我查看狼群杀人案的卷宗,发现同样情况的受害人还有几位,这很可能是拿去当做某种邪法的祭品了。” 江含韵当即一言不发,匆匆的走出了房门,然后又策骑从朱雀堂飞驰而出。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江含韵就站在了将军山南侧的某个山谷外,居高临下的看着下方。 良久之后,她握紧了拳头,又闭上了眼,发出了一声怒哼:“一群狗娘养的畜生!” ※※※※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三十六章 惊天大案 次日李轩依旧是寅时四刻醒来,然后前往后院的校场练起了家传武诀。 昨夜李承基已经将幻电天刀与洞玄惊神指的秘本都给了他,可李轩没有贸然的去修行。 所谓贪多嚼不烂,李轩连‘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这两门武诀都还没搞清楚呢。且其中的绝大多数招法,李轩到现在都还感觉生疏,怎敢在这个时候分心其它? 关键是他的雷系真元还不成气候,非常的薄弱,这个时候即便他把两门雷系武诀练到娴熟无比,也发挥不出什么威力。 不过李轩在练到第七轮的时候,就不得不停下来。只因远处有一张飞符激射而来,直接投入到他的怀中。 这是他的上司,伏魔校尉江含韵有事急招,以飞符传信。 李轩心中暗恨,他前世当法医的时候,最厌恶的事物就是手机了,局里动不动的就传唤他去加班。 结果来到这个大晋朝的世界也还是一样,为什么会有传信飞符这东西? 李轩无奈,只能匆匆更换了衣物,然后骑了府中的一匹地行龙飞奔出城。 到了城门口的时候,李轩发现马成功也从另一个方向赶来。他看到李轩,却是满脸的意外之色。 “校尉大人居然把你也给叫上了?” “诶?叫上我怎么了?”李轩感觉自己似乎被冒犯了,可他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马头儿,将军山那边是什么情况?校尉大人似乎挺急的,直接一张飞符传到我家里。” “大案!惊天大案。” 恰好那封闭的城门,已经咔嚓擦的大开,马成功没等城门开全,就已策骑奔腾而出。一边疾奔,一边说着:“说来此案与你关联不小,就在你们昨日破获那桩群狼杀人案的现场不远,校尉大人在那边发现了一座废弃的法坛。据说煞力浓郁如云,以灵视观照,可见血海翻滚。” 他想难道是这个原因,江含韵才会将李轩这个小小的伏魔巡检,叫去将军山的现场? 李轩的反应极快,当即精神一凛:“那些狼群杀人案都与这法坛有关?目的是阻止生人靠近?或者灭口?” 马成功一声轻赞:“就是如此,据说是我们都新配给的妖魔博士乐芊芊查阅卷宗发现的线索。没想到这女孩年纪不大,脑瓜子倒是很好用。” 李轩则是意外,心想这乐芊芊,居然被分配到他们明幽都了? 因天色还未到清晨,路上几乎没有行人,两人都是不惜马力,将胯下的地行龙催发到一百八十码的速度。很快他们就抵达江含韵标记的地点。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马成功就面色微白,眼神震怒:“好胆!京畿之侧,居然敢行此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 李轩还没法打开灵视,他施术以照妖镜观察,然后就见眼前的山谷下方,凡是那镜光照耀处,赫然都是血云翻滚。 李轩不由一阵发懵,心想这个地方到底死了多少人?又是怎样惨烈的死法? 让李轩惊疑不定的还有身后,他能感觉到身后这只红衣女鬼,正处于极不稳定的状态。 这从他胸前的寒痹之感就可以窥见一二,在这短短的时间内,那寒痹之感忽然消失,忽然加重,变幻不定。 再当李轩回头,可以看见这血眼少女的凤冠与霞帔,变得额外的鲜亮。 再当他们进入山谷之后,李轩又察觉到周围似乎萦绕着某种事物,让他透骨阴寒。这阴寒与李轩的‘寒息烈掌’不同,这山谷内的温度其实没有降低,却使人感觉自身处于冰窟之内,此外还让人毛骨悚然,寒毛耸立,甚至是全身心都在拒抗反感。 更有一股萦绕不散的血腥气味,让李轩恶心欲吐。 不过此刻,更令李轩在意的,还是那红衣女鬼。后者的浑身上下,此时竟萦绕一层赤红的光泽,更有一条条红色的飘带从她的躯体里面散射出来。它们飘舞在血眼少女的身后,就好像是一对羽翼在伸展。 而李轩的心脏部位,甚至感觉到了一阵阵刺痛。 李轩一时搞不清楚,到底是这里煞力浓郁的环境,让这女鬼发生变化,还是因此地,与这女鬼的死亡有关? 他强行压制住了不适感,走入到山谷内部,发现已经有二十几人在忙碌了。有查勘现场的,有现场测量,有挖掘骸骨的,还有检验尸体的。 江含韵则立在远处一座巨石上,蹙眉望着下方。 “是鬼宿都与火鸦都的人。” 马成功一阵磨牙,然后身影闪动,来到了江含韵的身边:“这个案子又被他们接手了?” “他们的人就在附近,刚好就近处理。据说是追查那血无涯的下落,可能南逃到城外。” 江含韵也很不爽,可她还是瞪了马成功一眼:“此案可能涉及几百条人命,我难道敢瞒报?” “说到血无涯与那具煞尸我就更来气,那是由您与李轩发现的,本来就该交到我们手上。” 马成功饱含不甘:“总管大人到底有多不待见我们明幽都?” 后面赶来的李轩,顿时就停住了脑海里的思绪,抬头看了前面的这位马都尉一眼。心想马成功你心里就没有点逼数吗?最近两年中,朱雀堂破案率最低的就是他们明幽都。除此之外,他们还是最能惹祸的。 之前城隍老爷的神像受损,不就是你与明幽都另一位伏魔都尉的锅? “少废话!总管大人也没说此案交给鬼宿都与火鸦都侦破,现在是各凭本事。你与其在这里跟我囔囔,还不如用心去看看能找到什么线索。” 江含韵有些头疼的揉了揉额角:“这桩案子很麻烦,现场被清理的很干净,就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小雷也没在这里闻到任何可以利用的气味。我看鬼宿都的人,似乎也毫无所获。” 她说到这里,又转头看向李轩:“你也跟着去看看。” 李轩抬手应诺,然后就从这块巨石跃下。 他不太看好自己,如果连下面那些侦缉老手都没查到什么线索,他能够勘察出什么所以然?在现场勘察这方面他是真不擅长,尸检才是他的专业。 可这里的案件,很可能与红衣女鬼有关。李轩还是忍耐着身体的不适,绕着山谷中央的法坛走了一圈。 他没进入法坛的内部,此时鬼宿都与火鸦都的几位术师,正在里面用罗盘与尺子测量,试图还原修复这座被毁去的阵坛。 李轩怕在里面留下脚印,影响这些术师的测量与推算。 马成功却是不惧,他直接踏入进去,脚下赫然不留半点印痕。 李轩没这本事,只能将勘察的范围,局限于阵坛之外。他一圈圈绕着,一直到一里之外。 可一直到天明,李轩都毫无所获,只能悻悻然的走了回来。 就如江含韵所说的,这里一点可用的线索都没有。李轩甚至怀疑这里整片土地都被削过了一层,如果不是这里萦绕不散的煞力与血气,真难让人相信这里发生过一场血腥无比的血案。 不过在返回的时候,李轩发现乐芊芊正跪在法坛之外,手里拿着一个罗盘,一个珠算盘,正在计算着什么。 李轩眼神一亮,走了过去在乐芊芊的肩上一拍:“乐同学你也在测算阵坛?” 后者却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蹦了起来,花容失色的转头回望过来,发现是李轩之后,她才长舒了口气,显露出差点哭出来的表情:“能不能不要这样?这样好吓人的,我刚才魂儿都差点没了。” 第三十七章 恋嫂的校尉 “夸张了吧?六道司的人还会怕鬼?” 李轩扫望了一眼四周,发现这里的气氛确实够鬼祟阴寒的,也是蕴养厉鬼的绝佳环境。 他摇了摇头,看向了乐芊芊用树枝在地上画出来的一张图:“这是你根据痕迹推演出来的阵坛?知道这是什么作用吗?” “只是试着推一推。”乐芊芊简短的应了一声之后,也看向了下方:“可进展很有限,他们把现场破坏的很干净,就连聚结在地下的几条地脉都损毁了,我现在只还原了不到百分之一。至于它的作用我不清楚,可能是祭祀邪神,也可能是炼制什么邪物,或者厉鬼,总之都是邪道。” 李轩微觉失望:“就一点发现都没有?” “倒是有一点,这次的死亡人数在九百以上,且都是童男童女。”此时乐芊芊神色愤愤,怒不可遏:“具体的数字还需推算,可施行此术之人,确实是丧尽天良,人神共愤!” 李轩心中发冷,也就在这个时刻。他见一位穿着紫色道衣的老人,蓦然从天而降。而此间众多六道司的成员,都莫不是神色微肃,朝着这位躬身一礼。 李轩也不例外,他认出来者虽非是六道司成员。可其身份在六道司内部,却是尊贵已极。 那是六道司延请的客卿,龙虎山天师府的‘副天师’,洞玄观观主张应元,一位十二重楼境界,已经站在天位门槛前的强大术修。其法力,身份,地位,足可与他们朱雀堂的伏魔总管并驾齐驱。 “这是造孽——” 那张应元立定之后看了周围一眼,就发出一声叹息。他随后法力挥展,就使得众人都不得不直起了身躯。 “所有人等,都退出法坛之外百丈。” 李轩神色颇为惊异,同时心神又为之一松。 ——这位十二重楼境的术修,南京修士的天花板,竟然也未发现他身后女鬼的存在? “他看不到的。”旁边的乐芊芊压低了声音说话:“在这个地方,你的守护灵会额外强大,法力提升十倍都不止。还有,你别去找死,我说得都是真的。怀璧其罪,那位副天师虽然人品极佳,可如果他知道这件事,八成也会夺灵杀人,这可是晋升天位,飞升成仙的机缘。” 李轩摇着头,他当然不会做这种蠢事,也不认为乐芊芊会危言耸听,这对她又没什么好处。 然后他就见张应元往四面洒下大量的朱砂,李轩不仅好奇的询问道:“他这是在做什么?超渡?破邪?” “是在用招魂术!”乐芊芊发现李轩在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当即反瞪了回去:“因地制宜不知道吗?在这里用槐木,你是怕生不出恶鬼吧?这种大凶之地,一旦有恶鬼生成,至少都是九重楼以上的阶位,而且根基深厚。即便这位副天师,诛除起来也很麻烦的。” 李轩心想也对,他开始凝神注目,仔细观察。 术修们的招魂之法,远比他们武修施展的简化招魂术精致强大得多,何况施术之人,又是当世顶尖的道法宗师。 李轩想要偷师,看看自己能否学到什么。 然而张应元的招魂术并未成功,李轩用照妖镜看到大量的赤红灵光聚集过来,可张应元始终都未能将它们凝聚成形。 良久之后,张应元微微蹙眉,看向下面等待着的几位伏魔校尉:“施术者极为残忍,所有死者的神魄都已魂飞魄散。” 他又俯视着下方,抬手就是一张卷轴挥出。然后下一瞬,那展开的空白卷轴上,就出现了一副图画。 “这里的残阵我已拓印,洞玄观会尝试推演出完整的阵坛。我预计此阵,可能与乾坤之变、星移斗转有关,具体还得看后续的推演。不过此阵结构已经全毁,所以时间上不能保证,只能尽我所能。” 乐芊芊不由语含钦佩的一声赞叹:“不愧是十二重楼的宗师人物,只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么多。” 那位张副天师来得快,去得也快,在收起卷轴之后,人就已化成了数百只仙鹤,飞散到了高空中。 等到张应元离开,江含韵也从那巨石上飞了下来,落到了法坛外。 “有什么收获没有?” “我感觉还是尽快赶去江宁县衙靠谱。”马成功有些无奈的扫了一眼四周:“我觉得没必要在这里白费功夫,这里都快被他们翻遍了。还不如早点去提审你们抓到的那名驭兽师。” 他是知道鬼宿都与火鸦都的能耐的,这现场有任何痕迹存留,都不会被他们遗漏,关键是还有各种样的法术来弥补不足。 “这还用得着你说?” 江含韵一声嗤笑:“早在一个多时辰前,这人就已经在江宁县衙的牢房内被灭口。不止是他,还包括十几个将军山附近的猎户,逃得逃,死得死。” 李轩先是心中微震,然后就平静了下来。 他刚才正想说那些猎户有问题,江宁县衙组织猎户几次大规模搜山,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这里的异常? 可六道司内不缺能人,早都想到了这问题。 马成功也是愣了一愣,随后就问:“招过魂了吗?” “你说呢?” 江含韵瞪了回去,然后指了指天空:“就是刚才那位的一位亲传弟子出的手,一样是魂飞魄散,毫无收获。” 她正说到这里,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轻笑:“这天都快亮了,怎么还杵在这里凑热闹?” 江含韵不由脸色微青,侧目往声音的来处望了过去:“姓雷的,你什么意思?” 就在她注目之处,火鸦都的指挥使雷云正略含哂意的按着腰刀往他们走过来:“当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我听说你们明幽都的人现在每天都累成了死狗,何必要在这里强掺一脚浪费时间?” “可这要怪谁?”江含韵一声嗤笑,她娇滴滴的语声中含着能够让空气冻结的寒意:“要不是某些自诩精明能干的家伙,这么多天都找不到血无涯与那具煞尸,也没有抓捕到袭击皇子的凶犯,我们明幽都用的着这么忙碌?” 她这句话说出来,周围鬼宿都与火鸦都的人,脸色顿时就不太好看。雷云则神色自若的反唇相讥:“这话说反了,如果不是某人打草惊蛇,惊走了血无涯,我们何至于在这城内城外苦苦寻觅?再若昨天侦办那狼群杀人案的,是我们火鸦都,更不会等到半夜时分才发现这山谷有异,给那些邪修破坏现场的时间。说到底,这不是给你江含韵江校尉收拾手尾?” 他轻声一叹:“不愧是你们明幽都,无论做什么事都不靠谱。” “这话也亏你好意思说?之前南城都不是我们的辖区,连续十几起狼群杀人案,也没见你们火鸦都查出什么所以然?” 江含韵神色不屑,她随后干脆把头撇开:“滚远点!我现在不喜欢跟恋嫂的人说话。” 雷云的气息顿时冷冽如冰,他皮笑肉不笑的回应:“江校尉江春宫,如果不是你们杵在这里碍事,我也用不着跟你们废话。” 李轩在旁边听得头冒冷汗,心想这气氛不对啊,这两位大佬该不会在这里直接打起来? “江春宫?”江含韵果然开始杀机横溢,她面色殷红的用右手按着腰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啊,偷窥嫂子洗澡的雷大校尉——” “都给我闭嘴!” 虚空中蓦然一声冷哼,强行打断了江含韵的话。这是一个苍老的声音,不知是从何处传递过来。却使得江含韵与雷云,都噤若寒蝉,面现凛然之色。 “近日南直隶大案频发,现在可没时间供你们争吵内讧。雷云你给听着,你如再敢嘴贱,老夫撕烂你这张嘴。含韵,时间不早,如果此案没有新的线索,你们明幽都暂时还是以稳定南京治安为要。” 江含韵的脸微微一白,眼神不甘;雷云则唇角微挑,眼现笑意的躬身一礼:“雷云知错了。” 他说完之后,还挑衅的朝江含韵挑了挑眉毛。 江含韵的胸膛起伏,一副快要被同事气炸的样子。她只能转过身,目光在马成功身上游移了一下,就落在了李轩身上:“有什么发现没有?”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三十八章 金手指实锤 李轩很想给自己这位上司争一个面子,可他确实毫无所获。 他正欲摇头,想要说没有,就只见万千的红色丝线,从他的身后爆炸散射开来,就如昨天狼群杀人案现场一样,去一一抓捕着那些由张应元召集过来,还未能完全散去的死者残灵。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的心神,再一次如遭锤击,一阵剧烈的晕眩。同时一段血腥而陌生的信息,出现在了他的脑海内。 那是一些与之前狼群杀人案的时候同样模糊不清的记忆画面,就好像是打了马赛克的老旧电影胶片。 而在这段残缺的记忆当中,李轩隐约感应到自己的身体似被捆着,呈大字形的绑在一个木桩上。在他的眼前,是一座高达三层的祭坛。 上面有十几个手持桃木剑的人影在走动、舞蹈,可画面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那祭坛中央,则是一座巨大的血棺。 可由于视角的关系,李轩看不到血棺里面的情况,只看到周围有血水溢下。 这画面只出现了刹那,就开始了崩散,同时一股剧烈的痛楚冲入到李轩的心灵当中。 李轩知道是这个记忆画面的所有人,已经死亡在即。 他没有像上一次一样不知所以,被动等待,而是拼了命的四面观察着,试图能够找到可以利用的线索。 可周围的绝大多数情景,都是朦胧的,混沌的,难以分辨的。 直到李轩看见了那祭坛顶端,血棺之上,竟赫然漂浮着一件让他颇感熟悉的事物。看它的方位,那分明是整个法阵的核心位置! “那是,雷陨石?” 那个质地,色泽,与李轩身上现在戴着的那颗雷陨石,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形状不同,大了整整一圈。 李轩的双眼不由微微一眯,正当他打算凝神细望的时候,就发现那颗雷陨石,忽然‘篷’的一声,炸成了粉尘。 然后几个惊慌失措的声音,在祭坛上响起,依稀可听到‘糟糕’,‘煞力反噬’,‘压不住’,‘替换’的字眼。 李轩正欲凝神静听,眼前却一片昏暗。 “你怎么回事?” 当李轩昏昏欲倒的时候,一只纤秀的手臂伸过来将他扶住。 李轩很快缓过气,心神从那因死亡带来的黑暗昏沉中挣扎出来,接着他发现江含韵正含着几分忧色与歉疚的看过来:“李轩你现在还好吧?感觉哪里不适?” 她怀疑是李轩之前被那血无涯的徒弟击昏时留下的后遗症,这些邪修,多的是伤人神魄的邪法。 江含韵又有些后悔当时的莽撞了,早知那老道是血无涯,她一定会等召集到足够得力的人手再动手不迟。 “卑职没事,只是近日修习功法,神念损耗有些大了。” 李轩随意找了个借口搪塞,然后就再次往法坛的方向看了过去,同时在脑海里面回忆着自己看到的那几幅画面。 其中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颗雷陨石爆裂开来的场景。李轩也记得乐芊芊曾经说过,这天下间的雷陨石,就只有十七颗存世。 而以他们六道司的力量,完全可以追寻到它们的最终下落! 且从记忆画面来看,此物的作用非常关键,即便不是这座祭坛的枢纽核心,作用也极其重要。 一旦知晓此物的存在,那位张副天师推演祭坛结构的过程,必将事半功倍! 问题是他该怎么将这线索说出来?又如何在不暴露身后那只红衣女鬼的情况下,取信于人? 最好是能够找到雷陨石爆裂后的粉末与碎片,这是可以办到的,那些人虽将山谷清理的很干净。可从李轩获得的那些记忆画面来看,当时雷陨石爆炸后的冲击力十足。那些爆散后的粉尘碎石,冲击到三四百米远都有可能,很有可能会散落到山谷外的区域。 李轩不相信那些凶手,能够滴水不漏的将这些雷陨石的粉尘完全清除,不过这需要他去仔细寻觅。 可就在李轩刚生出这个念头的时候,那些血红色的丝线又再一次从他的身后爆散开来,伸展向了四面八方。 这一次,那红衣女鬼却不再是针对灵魂碎片。那些红线,有的是直透土层之下,有的是延伸向山谷外,尤其是两边的山头与山背。其中甚至有几束,就落在了他附近。 除此之外,这些红色丝线的粗细,还略有不同。 李轩的脸色,顿时就一阵异样起来。 他心想这些红线,莫非是指向雷陨石碎片的坠落处?这只红衣女鬼,是在帮助他? 李轩不由回过头,再次看了那红衣女鬼一眼,心想这守护灵还蛮管用的。如果不是胸前的刺痛感与麻痹感,在这一刻变得更严重,他现在一定会很欢喜。 就在李轩有些走神之际,江含韵蓦然伸手,在他的额心处屈指一弹,她的眼中略含狐疑:“怎么总是走神?还有,你到底修的什么功法?会让你累到昏倒?” 可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李轩拉了回来:“校尉大人,说到发现,在下还真有些收获。” 这句话,不但让本不抱任何希望的江含韵一阵愣神,旁边的马成功与那些鬼宿都、火鸦都的人,全都向李轩侧目以视。 绝大多数人的神色都是不信,甚至还有惊愕之后就眼现哂意,想要看笑话的。 雷云也似笑非笑的双手抱胸,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说说看,你发现了什么?”江含韵对李轩还是有一些期待的,之前的两次案件,已经证明了眼前这家伙,并不像是旁人以为的那样不学无术。 李轩没有答话,他环视了周围一眼,之后就遵照着那红色丝线的指示,走到距离他三尺远的位置蹲了下来。然后小心翼翼的,将下方的泥尘一点点拨开。 李轩猜测那些红色丝线的粗细,很可能代表着雷陨石碎片的大小。而他选择的,是周围十丈距离中,最近的一条红色丝线。 这丝线也没有深入泥土深处,只是落在地面的表层,所以他很快就有了收获,不过片刻,就将一抹泥土捧在了手心。 “我发现了这玩意。”李轩站起了身,就将手心中的东西,捧到了江含韵的面前:“这山谷里面还有不少,是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江含韵眼神茫然,她只看到了一块灰红色的土块。 “这是什么?”马成功同样迷惑的看着李轩:“李轩你就让我们看一块土?” 可在他们的身侧,乐芊芊却已是面色微变,眼中现出狂喜之色:“这是雷陨石的碎片!” 江含韵这个时候,才注意到那泥土中混杂的一点黑色的砂粒。那就只有砂粒大小的一点,不注意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雷陨石?”江含韵摩挲着怀中的三尾灵狐,陷入沉吟:“我似乎听说过?” “此物至阳至刚,是辟魔镇邪的奇物。大概七百年前,有陨石自星空落下,坠落蜀地之时被雷霆击中,所以名为雷陨石。当时只有水桶大小的一块,被当时蜀地十七家势力瓜分。所以天下间就只有十七块,其中每一块的去处我们六道司都有备案。” 乐芊芊的神色兴奋:“此物应该与祭坛有关,可以让我推演法阵结构的时间节省至少好多天,张副天师那边就更不用说。可惜不知这块雷陨石的大小,否则还可更快的。一般来说,似雷陨石这种东西,只会作为法阵的基石,甚至是核心使用。” 第三十九章 你从没了解过我 在乐芊芊说话的时候,周围的众人都已纷纷走了过来。他们围观着李轩手心的泥土,并议论纷纷。 “还真是雷陨石!” “真让人匪夷所思,这邪门的祭坛,为何会出现雷陨石这种至阳至刚的镇邪之器?” “可能是这邪力煞力太过强盛,需要此物镇压。” “这就奇怪了,为何会是这砂石形状?是碎裂了,还是被切割?” “是爆裂!”李轩故作平静地扫了众人一眼:“我在山谷内看到几颗更细小的雷陨石碎片,都埋于土层之内。应该是在冲击力的作用下,散射到周围四面八方。我预估当时这颗雷陨石应该发生了剧烈的爆炸,威力足以将它的碎片冲击到极远距离,所以在山谷周围,应该能找到更多。” “干得漂亮!果然把你叫来是对的。” 江含韵用小手重重的锤了锤李轩的胸膛,然后又斜睨了人群中的雷云一眼,语声娇柔,阴阳怪气的说着:“这可比嫌我们碍事的雷某人强多了。” 雷云唇角抽了抽,他没搭理江含韵,转而抬目定睛看了李轩一眼,眸中现出了几分惊异。 “这观察力很不错啊。”马成功也同样眼神怪异的看着李轩:“你真是李轩李歉之?我现在强烈怀疑你身体里面已经换了人。” 可现在的李轩面临身份被拆穿的风险,却是连一点心绪波动都没有:“那是因都尉大人您从没了解过我的内在。这很正常,在昨日之前,又有谁知道我是一位当世罕见的正人君子呢?” 马成功无言以对,不知为何,他升起了一股强烈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 众人很快就开始了忙碌,也不出李轩意料的在山谷内外找到了大量的雷陨石碎片与粉末。可在此之外,他们就再没有其它收获了。 江含韵不再留恋,仅仅半个时辰之后,她就带着众人踏上了回程。 李轩紧随其后,当他走到山谷处,却发现那红衣女鬼,居然没有跟过来。李轩心中不由微喜,然而当他转过头的时候,却发现那女鬼立在那废弃祭坛的上方。然后周围萦绕的那些不可视的血云骤然沸腾了起来,竟在片刻之后聚结出几条红色的血蛟,往红衣女鬼方向缠绕过去,最终化入到她的霞帔内。 然后这女鬼又一个闪现,回到了他的身后。 李轩无可奈何,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了前方的道路上,而此时江含韵正在对乐芊芊说话:“芊芊,我要你回朱雀堂,帮我查那十七颗雷陨石的下落,用最快的速度,能不能做到?” 乐芊芊没有任何犹豫的回应道:“我可以的,最多一天之内有结果。” “要一天?稍微有点慢了。我估计鬼宿都与火鸦都的人,半天就能查出究竟。” 马成功略有些不满的咕哝:“雷陨石这么重要的线索,就不该当着那么多人说。歉之啊,你就是太年轻了。” “你狭隘!”江含韵当即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这样的惊天惨案,当然是越早破获越好,尽早将凶手绳之以法才是我们该做的。一次血祭就死了这么多人,谁知会不会有后续?我等怎能以私废公?” 她又转过头,安抚一脸愧色与不安的乐芊芊:“你别听他的,尽力而为就可以。我虽然想给咱们明幽都打个翻身仗,可前提是量力而为。” 马成功一阵讪笑,随后神色一正:“不只是要查那雷陨石,还得查那九百童男童女。这么多的小孩,到底是从哪掠来的?我可没听说过最近大晋朝的国土内,有大规模的孩童拐卖与失踪案出现,至少南京城附近绝对没有。这方面也需要越快越好,我猜那个姓雷的已经在查了。” 乐芊芊不由若有所思的重重颔首:“我会翻查最近几年的相关卷宗的。” 之前她也在为此事疑惑。 江含韵此时却发现李轩在走神:“又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我在想——” 李轩眼神疑惑:“这场血祭,为何一定要放在南京城附近?岂非是平添风险?” 南京城虽非天子脚下,首善之地,可毕竟是大晋的副都。这座城内强者如云,更有六道司的朱雀堂存在,无论怎么看,都不适合举行一场大型的血祭。 大晋朝那么多荒山野岭,为何就非得选择距离南京城不远的将军山不可? 其实真正让他疑惑,让他走神的,还是身后的红衣女鬼。后者在山谷中的异常,让他怀疑那座祭坛,与红衣女鬼有极大关联。 “你说得对,那些邪修只要脑子正常,都不会选择这里,除非他们别有所图,又或是必须要用到南京城附近独有的某种资源。” 马成功赞同之后却苦笑道:“可这就得等我们的张副天师,推演出法坛结构,才能知道究竟。他说什么乾坤之变与星移斗转,让人根本不知所以。小丫头,你猜张副天师要用多少时间才能复原法阵?” “这我哪能猜出来?张副天师修为深不可测,阵法造诣不知胜我多少!可如果换成是我——” 乐芊芊迟疑了一下:“二十年?” 李轩与马成功不禁对视了一眼,都默契的放弃了对复原法阵的指望。他们想既然乐芊芊需要二十年,那么那位张副天师再怎么厉害,也没可能在一两个月内就推演出那法坛的作用。 几人策马疾驰,在日出之刻回到了金陵城。乐芊芊在此处与他们分开,直接返回朱雀堂。 江含韵则带着两人,奔向了另一个方向。 “我们去江宁县衙,据说昨日刘大仵已从高邮赶回,这次的尸检,会由他亲自出手。” 李轩顿时神色微动,只因这位‘刘大仵’,正是他名义上的老师刘三戒。虽然这位职衔不高,却是六道司内鼎鼎有名的一位灵仵。 当他们赶到的时候,江宁县衙内已经在对那位死去的术修进行尸检了。 刘三戒年纪才四十岁许,却已是一头白发,面容也显老相,身材则微微发福。这位的精神非常专注,对于走入进来的江含韵等人全无所觉。 江含韵不敢惊扰,尽管只就职阶来说,对方只是六道司的一个伏魔都尉。可在进入房内之后,江含韵与马成功两人却是大气都不敢出,生恐惊扰了此人。 李轩也是全神贯注的看着,神色肃穆。 这位刘大仵展现出的手法与专业,都不逊于前世带他入行的那位老师,还夹杂着一些灵仵的手段,让他眼界大开。 大概二十分钟后,这尸检终于告一段落。 刘三戒将手上的工具,一一放回到旁边的箱盒之后,竟转过头眼含深意的看向李轩:“李轩你来说说,此人是何死因?” 众人的视线都不禁向李轩方向游移,都听出刘三戒语中含着明显的考校之意。 尤其雷云,面现期待之色,这人是否绣花枕头,这次就可见分晓了。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四十章 仵作的另一个身份 “弟子以为,他是死于蛇毒,应该是一种剧毒海蛇。” 李轩胸有成竹的与刘三戒对视:“此人全身肌肉松弛,腱反射较弱,这在一位四重楼的术修身上,很不应该——” 考虑到腱反射这个现代的名词,在这个时代是没有的,他特意敲了敲死者的膝盖,可见后者的腿部没有明显的上抬动作。 其实死者在超过一定死亡时间后,是不会出现膝跳反射的。 可李轩深知自己所在的是个超凡世界,修士们的身体素质都超凡脱俗,几乎每一个四重楼境界以上的修士都得当成超人来看待。所以他们的尸检,也绝不能以常理度之。 李轩紧接着,又指向了死者暴露出来的心脏部位。 “他的身体各个部位,都出现严重的紫绀,这是窒息而死的特征。还有这里,心肌横纹模糊,有溶解现象,膀胱内也有棕红色血尿。综合以上,我判断这是一种剧烈的海蛇毒素导致。” 其实死者还有急性尿毒症的症状与高钾血症,不过症状都较为轻微。 而海蛇毒素一般都是神经毒素与肌肉毒素夹杂的混合毒素,之前刘三戒施展的几个法术,就是为验证这一点。 这个时代的仵作都是经验科学,很少著述于文字,各种名词也非常匮乏。什么神经毒素与肌肉毒素之类,都是这个世界没有的。 就如刘三戒刚才施展的‘验毒术’,灵仵们都是最终通过法术作用下的血液颜色来判断。 这需要一定的经验,只因在各个死亡的时间段,血液反应出来的颜色都不相同。且无论什么时间段,那些血液的色泽都不是很清晰,需要经验丰富的灵仵才能判断。 “毒素则来自于他上臂的针孔。这应是一种细入牛毛的针,针孔无红肿、出血,所以疼痛会很轻微。再配合某种麻醉剂使用,死者可能全程都不会有任何感觉。” 此时李轩又拨开了死者手臂上的衣物,众人仔细注目,果然望见后者的上臂处有一个微小的,不易察觉的针孔。 “这是弟子的浅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老师不吝指摘。” “指摘什么?那的确是海蛇毒素所致。”刘三戒看向李轩的眼神中,明显含着几分惊奇与惊喜:“那么李轩你可知,这是哪一种海蛇的蛇毒?” 这个问题,李轩就有些抓瞎了。据他所知,无论是银环海蛇,还是长吻海蛇,毒素都不会强到这个程度。 根据他从江含韵那里了解到的情况,死者在狱中还没有任何异样,是火鸦都的人来江宁县衙提审此人的时候,此人才出现窒息的症状。 而从发作到死亡,总共都不到半刻时间。 李轩心想这毒,多半是这个世界独有的特产,可问题是他不了解啊。 这个世界的生物种类很丰富,原身记忆中的海蛇就有十多种,他不知道的更多,李轩哪里能知道这种毒素是来自于哪种海蛇。 他想了想,然后尴尬一笑:“弟子不知。” 刘三戒不由一声冷哼:“果然还是不学无术!我以前就跟你说过,要想做好仵作这行当,平时就得多读多看,广博见闻。我之前指定的那份书单,你究竟看了几本?” 那是一本都没看—— 李轩忖道这真不是他的锅,是原身太懒。他穿越过来后也想好好学习,丰富自己的知识库的,可问题是没时间。 尤其是揽月楼生变之后,各种样的麻烦事接踵而来,让他无瑕分心。 刘三戒也不是真的气恼,当他转身面对江含韵与雷云等人时,神色中反倒是含着几分欣慰与欢喜:“大致就如我这弟子所说,此人是手臂遭遇针刺,死于血云蛇毒。此蛇剧毒,一滴毒液,就可在极短时间内毒杀千人。死者体质还算不错,抵抗了一段时间,可惜他修为被封,最终在半炷香内惨死。” 等到了这位的尸检结果,江含韵、雷云等人一点都没停留的走出了这间仵作房。后者临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一声失笑:“还是有点本事的,不像是传言中的不学无术,怪不得你会带在身边。” 江含韵记恨这家伙说她江春宫,睨了他一眼之后,就没再做搭理。 李轩也准备跟上,刘三戒却把他给叫住了,这位直接将一本足有字典厚的书册丢了过来:“这本笔记,乃是我二十多年来的仵作心得,给我好好研习。一个月内必须还我。” 李轩则神色诧异的看着这位,有点不认识的感觉。 原身的记忆中对刘三戒的印象是很不错的,可这是建立在李轩原身十天里有七天都在外面鬼混,即便长时间旷课旷班,刘三戒也对他不闻不问的基础上。 可在李轩本人看来,这位的人品不能说不堪,可也是好不到哪去的。 根据他了解到的情况,这刘大仵至今以来,已经用他的渠道帮助了不知多少个混子进入六道司。他带出的那些学生也是公认的废材,没有一个堪用的。 所以误人子弟这个锅,刘三戒是决然甩不掉的。此外这位身为六道司倚重的灵仵,也未能为六道司选拔培育良才,算不上是尽职尽责。 “我看过你之前的两次尸检宗卷,还算是学了一点儿能耐。” 刘三戒大概是读懂了李轩的目光,他不由手抚长须,‘啧’了一声:“我收的弟子很多,可真正学了我本事的没几个。绝大多数都是拿灵仵这行当做跳板,进六道司胡混渡日的,他们用不用心学我都无所谓。可我听你近日所为,可不像是要当咸鱼的样子。既是如此,那就不能容你坏了老夫的名声。” “学生多谢老师。”李轩莞尔一笑,神色感激的将手里的书册收入到怀中:“一个月我恐怕记不下来,弟子能不能抄录下来?” “你想抄就抄!” 刘三戒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只要注意别损毁了我的笔记就可,好歹是我的心血。” 他只有两个女儿,是没法把自身这本事传承给后代的,总不能让自家女儿也来当仵作。 ※※※※ 在告别刘三戒之后,李轩又来到江宁县衙的前堂。 此时包括刘典史与那位张仵作在内的一众有嫌疑的人等都被看押在此,而其中光是衙役,就有十数人之多,其中甚至还有两位穿着一身‘伏魔甲’的六道司成员。 李轩顿时神色错愕,心想在这术修死前,有这么多人与他接触吗? 堂中说话的,正是被雷云与江含韵问讯中的刘典史,这位的眼中现着回思之色:“当时这两位六道司的游徼大人连夜来衙门提审那位无名术修,由于事关重大,我亲自领六名捕快去牢狱,将犯人押往刑房。沿途有数十名囚犯因不满伙食躁动,隔着铁栏伸手拉扯我等的衣物。因走道狭窄,他们有碰触到犯人的可能。然后是从监牢到刑房的那段路,有四名当值的狱卒也有嫌疑,他们四人已在此间。” “再然后就是刑房,包括两位六道司的大人在内一共有十五人。其中有十位衙门中的伙计,还有张仵作。” “仵作?”江含韵蹙眉,看着堂下跪着的那个年轻人:“你们讯问案犯,为何要找仵作?” 刘典史忙开口解释道:“是因考虑到可能需动用刑讯,所以下官特意将张仵作叫来。” 马成功则凑到了江含韵的耳旁:“大人,衙门中的仵作,一般也都是用刑的高手。” “可我们才刚把案犯绑上刑架,还没开始审问,案犯就已经呼吸困难,面色发青。”刘典史继续供述着,满脸的苦笑:“我等也尽力施救,连续给他喂了几颗解毒丹,又让人去找大夫。可不到半刻时间,案犯就完全没了声息。”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一阵懵懂,也就是说,当时虽然是深夜,死者从中毒到毒发也很短暂,可有嫌疑的人林林总总竟有六十多号?这灭口案他们该怎么查? 第四十一章 总管大人的树 “你们说这六十多号人,究竟谁是凶手?” 两个时辰之后,江含韵走出县衙,也是一脸的茫然迷惑:“感觉那些衙役背景都很清白,很可靠的样子。难道是那些囚犯?” 马成功手摸着下巴:“可能性不大,那些囚犯看似可疑,可多半是真凶用来混淆视听的。那些家伙也都是一群糊涂蛋,就连是谁撺掇他们的都搞不清楚。我认为可以对那些衙役严刑拷打,三木之下,何求不得?总能取得一些线索。” “总不能十多号人一起动刑吧?我们总得先锁定几个目标。他们不是犯人,还是有身份的衙役,怎能如此草率?” 江含韵白了他一眼:“你今天怎么尽出些馊主意?李轩,你说,这事你怎么看?” 李轩没想到自己也有做元芳的潜质,他很认真的斟酌了一阵:“灭口案线索太少,嫌疑人也太多。暂时难以侦破,我觉得眼下还是把力气放在雷陨石的下落与童男童女这两条线上为佳。” “此言有理。”马成功也赞同,然后说出让三人无奈的真相:“关键是那边,我们也插手不进。校尉大人,雷云那个鸟人,他在伙同鬼宿都的那个老鬼一起在排挤您呢。” 江含韵的脸色发青:“他们尽管把我惹火,等老娘忍不住掀桌,谁都别想好看。” 刚才在江宁县衙,她都没能说几句话,不是被抢白,就是被人打断,搜证方面更是全程没有插手的余地,这都让她气恼不已。 不过他们才刚回到朱雀堂,就从立在门口等候的乐芊芊嘴里,得到了一个极好的消息。 “我知道山谷那块雷陨石究竟是哪家的了。” 乐芊芊神色亢奋,脸上泛着红晕:“根据卷宗记录,当初蜀地的十七家势力,还有十二家仍存于世,他们手中的雷陨石都未流失。只有五家或衰落,或遭遇变故,雷陨石已经流落他人之手。其中三枚有迹可循——” 她说到这里,还特意扫了李轩的胸前一眼。现在后者的那一枚,也是有迹可循的其中之一。 “剩下的两枚中的其中之一体积较小,可以忽略。而最后一枚,属于蜀地世家卫氏,其最后一代嫡孙卫立人,曾经官至右佥都御史。土木堡之变后,因其人党附王振,被朝廷抄家问斩,其族人子女或判流放,或是发配教坊司。而卫氏家传的雷陨石,也最终下落不明。” 江含韵已经精神大振:“芊芊你是已经查清楚了,这颗雷陨石最终落于何人之手?” “这我没查到,可我查到了有关之人。” 乐芊芊游目四望了一眼,发现周围别无他人,才小声说着:“是揽月楼的行首魏诗,事有凑巧,因揽月楼杀人案,我看过她的宗卷档案。此女原姓卫,正是卫立人的嫡女,揽月楼的老鸨在大约六年前为她赎身,从此改名魏诗。” 江含韵双眼放光,当即就大步流星的往朱雀堂的后院方向行去。魏诗是她亲自押送到朱雀堂关押的,所以她知道此女所在的牢房方位。 只是当一行人走入到监狱第二层,魏诗的牢房门口的时候,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人捷足先登了。 火鸦都的指挥使雷云,正神色怔怔的,看着牢房内部。 江含韵不由暗暗‘啐’了一口,心想这家伙在案件侦破方面,还真有几分能耐。 只是当她也走到牢房前,却发现栏杆后那位貌美如花的女人,已经面无血色,呼吸全无的躺在地上。 “我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死透!”雷云面色发青的转过头,看着匆匆赶来的几人:“与那位无名术修一样的死法,应该也是血云蛇毒。” 李轩则匆匆走入铁栏内,用手触摸魏诗的颈动脉。 他的眼中顿时闪现异泽,这魏诗的死亡时间不超过五分钟。也就是说,在他们踏入朱雀堂大门的时间段,此女就已经没有了生机。 李轩接下来又撕开了魏诗另一只手臂上的衣服,发现了与那无名术修一模一样的针孔。 “那你还愣着做什么?”江含韵声色俱厉:“还不将衙门里的高阶术修都找过来,使用招魂之法!” “可能没用。”说这句话的是李轩,他站起了身,微微摇头:“血云蛇毒还可针对元神,可使普通人在极短的时间内魂飞魄散。无论死亡时间多久,都没可能招魂成功。” 他已经在返回朱雀堂的途中,从刘三戒的笔记中恶补了关于血云蛇与血云蛇毒的知识。 江含韵愣了愣,然后一声轻哼:“那也得让人试一试。” 李轩没有阻止,他其实也想看看,自己能否借助身后的红衣女鬼,看看魏诗最后时刻的记忆。 之前他就有注意到,这女鬼每次将万千丝线散出的时候,都是招魂失败,死者的灵魂碎片将散未散之际。 随着江含韵一道飞符打出,仅仅不到半分钟,就有一位身着伏魔校尉服饰的身影,突兀的闪现在这监牢之内。 这位的招魂术,果然不出意料的失败了。李轩也皱起了眉头,他发现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毫无反应。 魏诗的尸体显然是轮不到他来进行尸检的,李轩无奈,开始观察起了这里的现场,试图寻找线索。可一直到一刻时间之后,他都一无所获。 ※※※※ “该死的,线索到这儿又断了!” 酉时末(晚七点),从审讯房里面走出来的马成功忍不住拿边上的树木出气,他一脚就将旁边的一颗碗口粗的柳树给踢折了。 乐芊芊眼尖,她语声糯糯的及时提醒:“马叔,那可是金钱柳,是我们堂里面才移植过来的珍品。此物一般是被当成能招财进宝的风水摆件使用,所以很贵,如今外面每一株好像能卖四百五十两纹银。关键是,总管大人他似乎很喜欢。” 马成功神色一慌,忙把栽倒下来的柳树上半截又拼凑了回去。可这树无论如何都稳不住了,一松手那树就往下栽。 李轩看不下去,从自己的仵作箱里面找了一条绷带递了过去。 马成功感激涕零,他三下五除二的将这柳树绑上,然后像兔子一样窜到了朱雀堂的前院。 “这事你们谁都不许往外说!” 在交代完这句之后,马成功就又神色一肃:“这桩血祭案,越来越不简单啊,歉之!” “能够把手伸到我们六道司与江宁县衙,的确很不简单。属下细思极恐,以为这将军山血祭案的主谋不但有着不小的势力,且所图甚大。” 李轩也眉头深锁,陷入沉思:“还是得尽快将此案侦破不可。” 让他无奈的是,六道司这边有嫌疑的虽然只有五人,四名看守第二层的狱卒,还有一位送饭的,可雷云用尽了各种手段,都没能够锁定这五人谁是真凶。 这位火鸦都的指挥使找来好几位六道司的术法高人,以法术之力辨识,甚至连珍贵的‘吐真丹’都用上了,最终都无果。 这个时候,他们就只差没有动刑了。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四十二章 坑死人的伏魔游徼 马成功神色也很无奈:“正因兹事体大才麻烦,魏诗被灭口之后,总管大人势必会指定一都专责此案。亏我还以为我们明幽都能凭借此案翻个身的,可如今这桩案子多半落不到我们手里。总之,等校尉大人的结果吧,希望她这次能够给力点。” 就在他们出来的时候,江含韵已经与雷云,以及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三人一起联袂去面见总管了。 可马成功对结果很悲观,他们明幽都现在就是不被待见。 “我觉得还是有希望的,此案终究是我们明幽都发现,几个关键线索也是我们寻到的,总管大人他总得有点讲究。” 李轩其实也不看好,就本心来说,他当然是希望他们明幽都能够专责此案的。考虑到红衣女鬼很可能与将军山那场血祭有关,他当然想要亲手去把控自己的命运。 可他人微言轻,在这件事上根本说不上话。而明幽都如今负责着小半个南京城的治安,本就事务繁忙。 所以李轩完全不报指望的仰头看了看天色:“都尉大人,而今天色已晚,属下就先回去歇息了。” 从前世入职到现在,他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加班。 何况今日,李轩也确实累到了,只觉身心俱疲。他现在只想赶回家泡个热水澡,做完冥想修炼的功课之后,就抱着被子好好睡一觉。 可马成功却又将他唤住:“歉之你先别走,我还有两件事忘了跟你说。” 他带着李轩来到明幽都的签押房,然后将一份文书,一件铁甲递送了过来。 那铁甲的造型与李轩身上穿着的这件造型相仿,只是花纹更加繁复更加精美,那胸口处则纹着一头犀牛。 至于那文书,则是由朱雀堂伏魔总管亲自签发的升职令。 “试伏魔游徼?”李轩诧异的看着马成功:“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试就是试行,暂代的意思,也就是说他新得的这个七品伏魔游徼职,还是不够牢靠。可终究还是升职了,让李轩喜不自胜。 “就在昨天,你之前积累的功勋已经差不多够了,昨**退听天獒,又得了一场大功,所以校尉大人亲自给你申请晋职。” 马成功双手抱胸,微微笑着:“另一件事也与你的升职有关,从明天开始,你就得开始巡城了,就负责夫子街到二头桥的部分,街道周边的二里之内都归你管。” 李轩顿时不满了,心想自己明明是重案组的人,怎么升职之后,反倒沦落成巡警了呢? “巡街?这只怕不太合适吧?都尉大人,属下可只是一个见习灵仵,并非力士。且哪有堂堂的伏魔游徼上街巡逻的?” “有什么不合适的?” 马成功拿出了都尉大人的气派,他一声冷笑,往窗外指了指:“看到那位了吗?我们明幽都的老文书了,可他已经在街上巡守三天了。即便你上司我,官职够高了吧?以后没案子的时候也得上街。上面说是在皇子遇袭案与血无涯案解决之前,要尽一切可能加强巡城的力度,以震慑宵小之徒,镇压那些魑魅魍魉,歉之你说我能怎么办?” 李轩气息一窒,然后无可奈何的问道:“可你总得给我配些人手,总不可能让我一个人负责这么一大块地盘吧?” “人手我可以给你,可如今明幽都着实缺人。” 马成功微微一笑,朝着乐芊芊指了指:“首先她算一个。” 乐芊芊‘诶’了一声,有些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鼻尖。她只是一个二重楼的术师,妖魔博士,战斗力超级渣的文职,这也得上街巡逻? 然后马成功也往门外指了指:“还有外面进来的那位,也归你了。我可没委屈你,一名游徼,两个助手,这可是六道司的标配,你队伍里还有一个高配的七品妖魔博士。” 从门外走进来的竟是彭富来,他的小眼睛里面满是茫然,不知马成功在说什么。 李轩见了之后,却不禁以手抚额:“能换个人吗?您给的这两人实在太水了。” 恰在这个时候,江含韵也满面红光,脚底生风的走了进来:“好消息,我们明幽都的机会来了!” 马成功见状顿时大喜:“校尉大人,可是总管大人指定我们明幽都专责此案?” “那倒没有,还是雷云那厮得了头彩,这件案子被总管分配给了火鸦都。” 江含韵不满的哼了哼,可随后她就话音一转:“不过我们明幽都也有协查之责!我是一定不会给他们打下手的,所以这件案子最终还是各查各的,各凭本事。” 李轩与乐芊芊顿时都精神一振,心想既然要查将军山那桩血祭案,那么他们沦落为巡警的命运,应该是可以避免了吧? ※※※※ 次日清晨,李轩还是带着两个新鲜出炉的手下,穿着新造的伏魔甲,骑着神骏健壮的龙驹,鲜衣怒马的踏上了夫子街头。 可三人在街道上才策骑走了数步,就不约而同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唉!”x3 李轩登时就不爽了,他是为自己手下两个渣得不行的伏魔巡检发愁,这两个家伙又叹什么气? “给我打起精神来!一个个愁眉苦脸的,像什么话?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六道司没发你们薪俸。不就是堂里面人手吃紧,让你们巡一阵子街吗??用得着愁成这样?” “巡街我其实无所谓,感觉还蛮新奇的。”彭富来的精神状态还是很萎靡:“可最近南京城里面真不太平。知道吗?昨夜我老爹听说你成了我的顶头上司,还要一起上街巡逻,他当夜就又纳了两个小妾。” “什么意思?”李轩不解了:“你爹纳小妾,跟我们巡街有什么关系?” 难道说这家伙,是担心以后家里分财产的事? 彭富来耸拉着眼:“我爹说我迟早得被你这个上司坑死,他得多生几个孩子给家里传宗接代。我一寻思,居然感觉很有道理。” 乐芊芊也是一脸的惨淡,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我今天上呈了调职报告,我想要去跟隔壁的张游徼,可校尉大人也没同意。我姐姐说以后如果我有什么万一,她会给我多烧点纸钱的,她说我殉职的概率很大。” 李轩这才醒悟过来,敢情不止是自己嫌这两个属下是水货,在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眼中,他这个上司也是个坑。 第四十三章 妖女哪里逃 尽管三人的精神状态都不佳,可他们这一路往二头桥走过去,还是平安无事,顺风顺水的。 六道司存世一千二百年,不但在人世间被万民敬仰,在妖魔中也是声威赫赫,基本的震慑力还是有的。 不过当他们从二头桥往回走,李轩就感觉不妙了。 他因最近修为大进,可以隐隐感觉到周围有许多难以查知的隐秘存在,正在暗处窥视着他们三人。 也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一件事。 我去!他们三人当中,居然连一个能开‘灵视’的都没有,他们都看不到神鬼之流,那还巡个卵蛋的街? 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分明是在挑衅,在试探。 而按照他们六道司平常的作风,这个时候就该做出强硬的回应,最好是能挑出其中之一杀鸡儆猴。可他们现在连看都看不到,还怎么回应? 就在李轩在心里面将马成功骂到狗血淋头的时候,他身后一股阴寒之力骤然爆发,然后蔓延了小半条街道。 李轩不用看就知道是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当他回过头,果见这位血眼少女悬浮到七丈高空,浑身弥漫血云,正以凌压之势俯视着下方。 于是那些隐秘存在,都一个不剩的退去,他们所在的这条街道,也在须臾间安宁下来。 “大热天的,我怎么突然感觉有点冷。” 彭富来双手环抱着胸,打了一个哆嗦:“该不会遇到鬼了吧?” 他当即拿出了自己的照妖镜,左边照照,右边照照,却一无所获。 乐芊芊则一脸惊奇的看着李轩,然后她竟神色轻松的笑了起来:“刚才是遇鬼了,而且很多,可都被游徼大人给吓走了。” 作为一位术修,乐芊芊对鬼神的感应能力,自然是远远胜过李轩与彭富来。 她想自己真是笨啊,李轩身边有那么厉害的守护灵,自己还需要怕什么鬼神?搞不好今天六道司所有巡街的队伍中,李轩这边反倒是最安全的。 “被他吓走?” 彭富来看了李轩一眼,脸上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神色:“乐师姐,这笑话可一点都不好笑。” “所以事实总难取信于愚人。” 李轩其实半点都高兴不起来,每当这红衣女鬼大发神威的时候,他心脏处的阴寒与麻痹感,就会更严重几分。 就刚才那么一霎那,他昨天一晚上修行雷法的成果就全都报销了,那些被他驱逐炼化的孽煞,又盘踞在他的心脏部位。 “走吧,别在这里杵着,接下来还有整整五轮呢。你要是感觉冷,大可给自己贴一张驱邪的小纯阳符。” 马成功虽然只让他们巡逻到正午时分,可对于巡逻的次数也有硬性要求,至少得来回六轮之后,才能换班休息。 “还真管用。” 彭富来真的在自己身上贴了一张价值二百两的小纯阳符,这让他全身一暖,果然好过了不少。 可这小胖子随后却又懊恼的一声叹息:“不知怎的,明明今天风和日丽,什么事都没有,可我就是感觉不安。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我右边眼皮子就跳个不停,总感觉会出什么事——” 他话音未落,他们的南面方向,就传来了‘嘭’的一声轰响,震荡全城。 李轩当即侧目,往轰响声的来处看了过去,发现那边已经掀起了大片的烟尘,隐隐还可听见一大片的噪杂声响。 “来人啦!宝库失窃,宝库失窃!” “是紫蝶妖女,人已经到了墙外,快拦住她!” “在东墙方向,她已带着人破墙出去了!” “人已经往东边逃了,快追。” “又是这位紫蝶大盗,这个方向——”乐芊芊也在往那边看着:“是许国公府?” 也就是之前不久,举办游园会的那一家。 “应该是。”李轩狠狠瞪了彭富来一眼:“你个乌鸦嘴,还真被你说中了!” 彭富来尴尬一笑:“那地方远着呢,既然那妖女是往东面逃,就没可能到我们这边来。” “最好是这样。”李轩哼了哼,然后就离开了马鞍,借助周围地形几个蹬跃,来到附近最高的一处屋顶,继续往那边看着热闹。 他其实对那位逃遁中的紫蝶妖女很好奇。那女人名叫夏南烟,是一位在最近一年中突然冒出头的大盗。至今以来,已经有二十二家巨贾豪富被她荼毒,甚至南边的几家天下有名的宗派势力也都不能幸免。 就在他穿越之后的第三天,彭富来的表亲,两淮著名的盐商石家就遭到过这紫蝶妖女的毒手,损失财物达二十多万两。 不过夏南烟在金陵周边的平民中却是名声极好,这一是因这位盗窃的过程中从不伤人,二是她盗出来的银子,有一大半都被她用于劫富济贫了。所以一些穷苦人家甚至在家中供奉有夏南烟的神位,以天女相称,认为她是上天派下来救苦救难的天女菩萨。 这位同时也是六道司通缉的要犯,在六道司总堂发布的‘黑榜’中位列第七。 此外还传说这妖女貌美倾城,有着沉鱼落雁之姿,任何男人见了,都要色授魂与,神魂颠倒,所以也无人能够抵抗这妖女施展的魅惑之术。 就不知到底是何等样的美貌?如果能见一见就好了—— 李轩脑海里面才刚升起这念头,就看见远处一道紫色身影,正往这边掠空而来。她身材娇小,却背着一个巨大的包裹,超过她躯体至少五倍。 “是紫蝶妖女!” 好不容易爬上来的彭富来,顿时倒吸了一口寒气,他的声音就好像是被人割断了喉咙的公鸡:“不是去了东边吗?怎么会朝我们这边来?” “之前应该是障眼法!”有术法助力的乐芊芊,早就身姿轻灵的落到了李轩的身边,她的脸上血色全无:“怎么办?怎么办?好像真的冲我们来了。” “问题不大!”在屋顶站稳后彭富来又恢复了镇静:“看她的方向稍微偏南,应该不会与我们直接遇上,不会——” 可他随后就遭到了李轩的死亡凝视,只因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那娇小的身影又调整了一下方向,这次却是正面往他们这边飞驰。 “给我闭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轩骂了彭富来一句之后,就手按住了腰刀:“准备迎敌吧,避不开了。” “迎~迎敌?”乐芊芊声音高了八度,牙关也开始打架:“可,可我听说这紫蝶大盗虽然很少杀人,可对于那些拦住她路的人,她从来都是辣手无情的。这可是至少七重楼境的高手,甚至可能是八重楼——” “管她几重楼,别忘了六道司的规矩,这个时候不迎敌,难道要逃跑吗?”此时李轩的神色也很镇定:“我等能为有限,尽力而为就可。” 彭富来当即秒懂,已经领会了李轩的潜台词。既然能为有限,那么他们今天就只需故作姿态就可。 逃遁是不可取的,事后一定会被上面问责,望风而逃的名声也不好听。 在他想来,这女人轻身术极其高超,甚至能够短距浮空,所以大概率会从他们头顶上直接跳过去。 所以接下来,彭富来还有闲心赞叹:“这女人真厉害,她身上背着好几千斤的东西吧?身形居然还能这么飘逸。不过也太贪心了,她手里应该有着好几个乾坤袋。” 李轩却微一摇头:“厉害的是她的幻术,许国公府的人全被引开了。” 只就速度来说,远处那个娇小身影被包裹拖累,也就比五重楼的修士强些。 而就在他们三人说话的时候,那紫色的身影,已经疾冲到他们前方。就如彭富来的预料,这位紫蝶妖女在距离他们十丈远的屋顶重重一踏,身影就如炮弹一样腾飞而起。 此时李轩拔出了腰刀一声大喝:“妖女哪里逃!有种下来与李某大战三百回合!” 彭富来则将手里的一大把飞镖往天空乱洒,正气凛然:“妖女看镖!” 乐芊芊则直接将一张符箓打出,然后半空中化成数十枚风刃,前赴后继,朝着那紫色身影斩击。 这风刃的威力极大,以至于那紫蝶妖女都无法在半空中进行抵御,她闪过几枚之后,就不得不后退避让,又落回到了他们前方十丈处的屋顶上。 李轩一阵懵逼,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向了乐芊芊。 你怕是不想活了!我让你应付一下,放这妖女过去得了,你拦住她干吗?还用了这么大威力的符箓! 乐芊芊则是睁大着眼睛,茫然无辜的与李轩对视。 不是说要尽力而为吗?我都尽了力了,为什么他会怪我?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收藏,求点击,求投资,各种求。大家如果喜欢这书,请随手帮帮忙!开荒在这里诚挚感谢! 第四十四章 神同步的战斗 李轩只觉全身无力,这两个猪队友,他感觉有点带不动。 不过仅一瞬之后,李轩就将兜里面的风行符,神力符之类,各种能用的符箓都用上了,同时握紧了腰刀,遥空与那位蒙着脸的紫色身影对视。 “都给我退后,越远越好!” 他想自己身为这两人的上司,该担待的还是要担待起来。 这倒不是李轩有大无畏的牺牲精神,愿意牺牲自己保全他人,而是因他自恃有‘夔牛夜光甲’在身,那颗纳元珠也充满真元了,扛住这位紫蝶妖女几击应该没问题。 至于几击之后——李轩只能期冀于附近的六道司成员,能够快点赶过来增援。 “可是——”乐芊芊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紫蝶妖女,神色有些迟疑,她想自己就这样把上司抛下,似乎不好吧? 李轩却一阵蹙眉,然后不耐烦的怒声咆哮:“给我退后!听不懂吗?少在这里碍事。” 乐芊芊顿时吓了一跳,花容惨淡,旁边的彭富来却已强拉住她的手臂,一起跳下了屋顶。 “六道司的伏魔游徼?” 此时那蒙着脸的紫衣少女,已经在用冷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李轩。她的声音,竟与江含韵一般的好听:“这份藏气敛息的功夫倒是很不赖嘛,竟能让我看不透你的修为。” 李轩先是不解,然后就一阵哭笑不得。 六道司的伏魔游徼,一般都是四重楼顶峰的修为,一些实力较强的还可以达到五重楼境,可他这个游徼,真的是一个水得不能再水的水货。 李轩却不知对面的蒙面少女,已经从他身上感应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这让蒙面少女的眼,不由微微的一凝。 “你修的是寒系真元与阴煞之力?有意思!我竟不知你们六道司,又出了你这么一位高手。” 此时的李轩,却觉胸口处一阵轻微的刺痛与麻痹,此时他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一定是自己身后那位红衣女鬼的锅。 一定是这个有着帝王之姿的厉鬼,让这妖女判断有误,误会什么了。 不过就眼下来说,这女鬼倒是真帮上他的忙了,至少帮他拖延了一点时间。 似乎有点搞头?我弱敌强,正该虚张声势。 李轩只心念一转,就把身躯稍稍后仰,神色不屑的睨视着对手,脚步则不丁不八,摆出了一副高手的气派:“六道司藏龙卧虎,岂是妖女你能揣度?你今天已经走不掉了,妖女!” 在原身记忆当中,他的兄长李炎平日里就是这么一副派头。 “大言不惭!” 蒙面少女嗤笑的同时,却觉更加看不懂了,她看这李轩的下盘虚浮,浑身则松松垮垮的,看起来就是个弱鸡。可偏偏他的一身气息又很危险,尤其那外溢的寒力,竟使那屋顶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寒冰。 ——这家伙到底是控制不住体内真元,还是有意威慑?到底是个弱鸡,还是一位实力高超的高人? 少女有点摸不准,她干脆一个闪身,往左侧方向横移过去。此时许国公府的追兵已近,她不想被任何人缠住,既然看不清此人的深浅,那就干脆绕开。而只以身法速度而论,这金陵城能够追得上她的就没几个,哪怕是背着五六千斤重的布袋的情况下。 可下一瞬,她的瞳孔就微微收缩。只见在她身影闪动的时候,对面的伏魔游徼就如一只炸了毛的猫,也往同样的方向连续奔跑数步。 “你这家伙——”蒙面少女暂时驻足之后,眼神就更加凝重了,甚至含着几分忌惮:“预判吗?看来还真有点道行。” 这个人,居然能够料中她身法挪移的方位?只就这份感应与预测能力,就不是五六重楼境的武修能够办得到的。 李轩则是眼睛茫然的眨了眨,有点搞不清情况。他刚才只是以为这紫蝶妖女动手了,下意识的想要往旁闪避而已,可一点都没有要拦路的意思,李轩可巴不得这妖女赶紧弃他而去。 而下一瞬,他就见那紫色身影,再次身影闪动。李轩几乎不假思索,本能的继续往自己的右边疾奔。 往左←,往右→,往右→,往左←,再左←,再左←,再右→。 大概三个呼吸之后,再次面对面,大眼瞪小眼的两人相视无语。 “了得!”蒙面少女那藏于面巾之后的脸,已经略有些发青:“我就不信,你今天能够拦得住老娘。” 就在说话的时候,她身影就一个幻动,其实只挪移数步,就又回到了原地。然后少女就只见对面,李轩的身子居然一动不动。 李轩心里已经在骂mmp了,怎么动也不行?不动也不行? 可他知道自己,现在无论如何都不能虚。他提着刀,有些僵硬的咧开了唇角,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我说过的,你今天跑不掉的,妖女!” 他明明是很勉强的笑,可蒙面少女却偏偏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狰狞与得意的味道。 “很好!”蒙面少女一副认真的眼神,她将背上的大包裹直接丢到了脚下,然后缓缓从袖中抽出了一对短刀。 “看来老娘今日不将你大卸八块,是真的走不了了!” 李轩早就慌得一批,他已经做好被对方痛揍一顿的准备了。此战已无可避免,李轩很光棍的一抖长刀:“废话这么多做什么?只管动手——” 后面几字他没能说出来,只因那紫色身影已到了他眼前。李轩不假思索的一刀怒斩,不守反攻。 他之前就想得很清楚了,自己无论速度,力量,身体的灵活度,都逊色于紫蝶妖女不止一个级数。真动起手来,他估计自己哪怕是格挡都做不到,唯一可行之策,就是以攻代守。 尽管希望不大,可哪怕只能逼迫这妖女稍做守御,都能大幅改善他的处境。 也就刀出之时,李轩再次感受到一股极致的阴寒之力,从他腹背中汹涌而入。然后他手中的腰刀,赫然染上了一层鲜红光泽,刀速也陡然间激增数倍,化出残影。 而在他的对面,那妖女的眼眸也微微一凝,她手中的一双短刃原本已快捅入到李轩腹中。可此时却在瞬息之间回防,封挡住了李轩的刀势。 随着‘叮’的一声轻响,李轩只觉胸中一闷,口中溢血,肺腑震荡,握刀的右手则虎口剧痛,一阵麻木无力。 就在李轩惊慌无比,想着自己该怎么抵挡这妖女第二击的时候。却见对面那少女的身影先是被冻结,然后‘篷’的一声爆出白烟,化作无数的紫蝶四下飞舞。 最后在他的视野中,无论是那紫蝶妖女,还是那沉重的大包裹,都不见了踪影。只有眼前这一片百丈方圆的区域被他的刀势封冻,结出了一层薄冰。 分身术?这女人刚才竟是以她的一具分身与他交手? 李轩吃了一惊,立时仰头上望。只见那紫色的身影,已经飞腾于空,继续往东面城墙方向疾飞而去。那妖女同时发出得意快活,像银铃一样的笑声:“原来是诚意李家的意寒天刀,还蛮厉害的,可你连区区障眼法都看不穿,也敢大言不惭?听着,你的人头且先寄在你的项上,等老娘有空了再取不迟!” 李轩顿时心神一松,浑身都开始冒着虚汗,他没忘了拿腰刀继续向半空方向舞了舞:“妖女别逃!可敢再接李某一刀?” 紫蝶妖女还是毫不留恋的飞走了,李轩心神更加放松,然后他就见房子下面,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都向他投以含着几分疑惑,几分崇拜的视线。 李轩没好气的将腰刀插入鞘内:“看什么看?神刀李某的面前,即便这紫蝶妖女,也得退避三舍。你们能在我手下当差,不知是多大的福气!” 他往前踏出几步,想要从这屋顶跳下去。可此时已经放松了精神的李轩,却觉全身的力气贼去楼空,他脚下一软,然后又是一滑。 那覆盖在屋顶上的薄冰,让他整个人坐滑梯一样滑落了下去。李轩已经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发出惨叫,四肢拼命的舞动挣扎,却发挥不了一点用处。 第四十五章 可能是见色起意 ps:新的一周到来,向大家求一下支持。不知道新书榜是怎么排名的,把可怜的开荒被挤到了五十多名。总之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求投资,求点击,求一切eon! ※※※※ “也就是说,那紫蝶妖女就这么被你吓走了?还留下了这么多东西?” 不久之后,赶来救援的马成功看了一眼脑后起了一个大包的李轩,又望了望旁边的一小堆金银财宝,满脸的匪夷所思。 李轩到底还是让紫蝶妖女留下了一堆东西,后者在穿入云空之前减重了,丢下了袋中将近四分之三的财物,才能以御空术飞腾空际。 可李轩述说出来的经历,却让马成功如听天书——这两位在房顶上遥空对峙了一阵,然后在交手一招之后,紫蝶妖女就丢下了这些财物落荒而逃? 可这tm真不合理啊,既然交过手,紫蝶妖女怎么不把这家伙一刀砍死? 李轩的能为,根本就不是那妖女一合之敌吧?即便他马成功,搞不好也就是三五刀的命。 他要是照李轩的说法报上去,上面谁肯信?他们的暴力女上司搞不好就会直接一巴掌拍过来。 可紫蝶妖女的确与李轩对峙了片刻,这不单是乐芊芊与彭富来两人可以作证,周围的许多居民也都亲眼见到。那一堆源自于许国公府的财物,也是事实。 “马头,我觉得,那妖女搞不好是看上谦之他的美色了。” 彭富来由于视野所限,没看到全部的情况,可他觉得自己的猜测还是很靠谱的。他承认自己这个兄弟的颜值还是很不错的,那位凶名赫赫的妖女要不是看上了李轩的皮囊,会对他手下留情?甚至还白送一场功劳? “你滚,滚远点!” 马成功心想这就更荒唐了,这李轩再帅能帅得过火鸦都的雷云?人家紫蝶妖女一样没给他面子,在两个月前一脚将那位雷校尉踹下河。 “算了!我就这么报上去,随他们怎么想。” 马成功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忖道这反正是事实,自己如实上报即可。至于紫蝶妖女到底是何用意,完全可以让上面的人自己去猜。 这个时候,他却发现李轩正站在旁边发呆,他不由扬眉:“在想什么呢?是被那妖女勾住魂了?” 虽然他不信彭富来的鬼话,可不妨碍他就此调侃。 李轩则向他回望过来,眼中的神色很复杂:“我的修为,已经突破到三重楼境了。” 应该是在与紫蝶妖女交手的时候突破的,可他当时在妖女的气势凌压下精神极度专注,对此竟全无所觉。 一直到此刻,李轩才感觉体内的真元已经被压缩提纯,同时壮大了不少的元力。 李轩猜测,也可能正是因他精神的极度专一,还有外力的压迫,才成为他突破到三重楼的契机。 不过李轩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只因胸中的麻痹感更加深重,他刚才看了自己的胸前一眼,那惨绿斑块,现在已扩散成半个手掌大小。 “三重楼?还真是——” 马成功打开灵视,凝神感应,发现李轩的修为的确增长了不少。可他随后就一声哂笑:“你也真够丢人的,诚意伯家的嫡次子,这么大年纪了还只是三重楼境界。我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突破到四重楼许久了。” 李轩神色更加萎靡,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修为,在同龄人当中的确是不够看。 他叹了口气,然后眼神凝肃的抱了抱拳:“都尉大人,我想将我的朋友张岳张泰山,也抽调到我的小队中。” 今天的事情实在太惊险了,如果不是紫蝶妖女最后收敛杀意,手下留情,他腹部估计得被捅一刀。 当然,有夔牛夜光甲在,他大概率还是没事,可多半是要吃一点苦头的。 这让李轩深深的感受到,自己的这个小队在武力上的不足。而李轩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自己的这个发小,原身的专职肉盾。 “张岳?是我们六道司的人?唔~我最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 马成功手摸着下巴沉吟了一阵:“是培训班的人,那个有着刑天血统的家伙?据说那家伙力气大的不得了,也很能打,在同境武修中,能够以一顶十。培训班的几个教习都很看好。可这不合规矩,这人才刚开始培训,至少得两个月时间。”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完全可以让他一边跟我做事,一边学。只是力士的职司,能复杂到哪去?” 李轩说完又指了指身边的彭富来:“他不就是一个现成的例子?” 马成功一阵犹豫,他也觉得李轩这一组人的武力,实在是让人不忍卒睹。 他仔细想了想,然后摇头:“你这是难为我了,如果我有这样的能耐,现在何止是区区都尉?我会帮你问校尉大人,或许她有办法。” ※※※※ 接下来李轩等人的巡街,总算是顺风顺水起来,再没有什么状况发生。 而在上午巡街过后,乐芊芊就匆匆赶往了卷宗房。这个可怜的娃,巡完街之后,她还得遍查宗卷,寻找其他的卫氏族人,还有那九百多童男童女的来源。 李轩则来到了朱雀堂后院的藏书楼,用他获取的权限,进入到藏书楼的第七层。 他到这里来,是为找寻新的雷法参照物。 之前李轩观想的‘丙火阳雷’,到今天他就感觉到不足,没法完全发挥出他精神力强大的优势。 而藏书楼的第七层,才是藏书楼的精华所在。六道司收集到的所有最顶级的功诀与真元观想法,都集中在这一层。 李轩这次也是运气好,如果不是那听天獒的事情,他得在六道司奋斗好几年,才会有进入到这里的机会。 进入这一层之后,李轩就直奔这里的‘雷部’,他对那些书架上摆放的各种雷系功诀与武诀秘法都视如不见,直奔那些摆放着卷轴的所在。 在他的理解中,如果将武修的功法看做是手机的操作系统,那么真元观想法就是芯片,内存与硬件,而那些武诀招法,则是app应用。 前二者直接决定一部手机的性能,而李轩现在的操作系统,已经是最顶尖的。李家的‘混元天象诀’,虽然比不上某些专修雷法的功体,可它的兼容性却是极佳,这是个极大的优点。而在应用方面,幻电天刀,洞玄惊神指,都是杀手级的应用。 这藏书楼内能够与之比较的武诀,绝不超过三十种。李轩只要能够将之练熟,吃透,自可傲立于武修之林。 他现在的问题就只是真元观想法方面有缺失,需要更换性能更好的芯片与内存。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他修炼出更多更强的雷力,质量更好的雷系真元。 今日在紫蝶妖女面前险死还生的经历,让他对顶级雷法参照物的需求更加的迫切。 在那些卷轴面前站定之后,李轩就开始一目十行的,在那些标签上掠过。 正心神雷,清虚神雷,广宗神雷,希元雷,神霄雷,紫冲雷,元冲雷—— 这些雷种,赫然高达二百之数,李轩很快就锁定了其中之一,一听名字就知道很牛掰的——神霄绝灭雷! 第四十六章 居然眉清目秀 深夜,诚意伯府的大堂。 “也就是说,你现在不但是三重楼境的修为,还晋升了伏魔游徼?” 诚意伯李承基与长子对视了一眼,目中都闪过了一丝惊异:“晋升伏魔游徼是昨天的事情吧?为什么不早说?” “小小的七品官,有什么好提的?” 李轩此时正捧着脸盆大小的汤碗,仰着头‘咕哝咕哝’的将碗里面的汤往嘴里猛灌,同时含糊不清的说着:“记得大哥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正五品的千户大人了。” “这可不是一回事。”李承基摇着头:“六道司的官职与朝廷的武职,岂能混为一谈?” “当然不能混为一谈,兄长可执掌一所之军,而我现在就是一个巡街的。” 李轩把汤喝到一半,就感觉受不了了,他把汤碗放下,一张脸像苦瓜一样皱了起来:“娘,实在喝不下了,我肚子都快被撑破了。要不这汤先留着,等我明天再喝?或者大家伙分一分?” “不行!” 刘氏很强硬的否决:“这是为娘重金给你买来补身体的,分什么分?还有,这水虬鞭只有现在吃下去效果才是最好的,耽误了时间,效果就会等而次之。这东西可不止是能补阳气,还可增益修为,怎能够浪费?” “咕噜~” 这却是李炎吞口水的声音,这次他面前连一个小碗都没有,只能眼巴巴的望着,羡慕的不行。 就连诚意伯李承基也没法淡定了,他脸色状似平静,却也悄悄的吞了一口唾沫。那可是水虬鞭!虽然是实力最弱的虬属,可终究是龙种。未来只要长出角来,那就是真正的龙了。 这败家女人,为这条虬鞭到底花了多少银子?三千五百两怕是有的。 “可我现在是真吃不下,您再逼我也没用。” 李轩猜这条虬鞭至少有五斤重,他已经吃掉三斤了,再加上汤里的不少药材,他低头看着这汤碗,眼神万分遗憾:“再吃的话,我估计我会吐。” 刘氏犹豫了一下,还是从碗里夹了几块肉出来,又舀出了几勺汤,她一边舀还一边抹泪:“这样总行了吧?我听说你今天又受了伤,还差点在那个紫蝶妖女手里丢掉性命?天可怜见的,这六道司的职司不做不行么?都怪你爹与兄长无能,让你一个小的在外面拼命,为家里遮风挡雨——” 李炎听在耳中,却一点感触都没有,他神色大喜,就想将刘氏手里盛虬鞭汤的碗接过来。可却慢了一步,李承基已经抢先将碗拿到了面前。 李炎不干了:“老头,这汤是我的!” “你媳妇不在,喝这东西干吗?”李承基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的长子:“炎儿你想要喝也可以,我回头就让人跟你媳妇提一嘴。” 刘氏当即一个眼刀往自己丈夫丢过去,李承基这次却毫无畏意,反倒似笑非笑的朝她眨了眨眼,然后干脆利落的一口将碗里的虬鞭吃干抹净。 刘氏的俏脸一红,竟有些娇羞。 李炎不由一愣,他意识到了什么,只觉无比尴尬,随后只能转过头以祈求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弟弟。李轩不忍,还是分了他一点:“这东西其实一点都不好吃,真的!特别的臊。” 李炎却大喜过望,他根本没理会李轩的话,直接夹一块虬鞭放进嘴,然后闭目咀嚼,好像是在品尝绝世美味。 “问题是,六道司的伏魔游徼权责颇大,尤其是朱雀堂的伏魔游徼。不过关键还是你现在的七品官身。” 此时李承基又将话题导回正轨,他神色肃穆,又含着万分欣慰:“我是真没想到,轩儿你能如此争气,这么快就能爬到这个位置。这也算是天佑我家,天佑大晋,过不了多久,我可能有一件事,需要轩儿你帮忙。” “帮什么忙?” 李轩微一扬眉,颇感兴趣的看向了李承基。 他占据了原主的躯体,还是很乐意为后者回馈他的家人的。 ※※※※ 一个人喝了大半碗的虬鞭汤之后,李轩就感觉浑身燥热难当。此时他眼中几乎所有的女性,赫然都是貌胜貂蝉,即便贴身长随李大陆,这刻好像也变得清秀可爱起来,那眨眼的动作非常妩媚。 再看一眼身后的红衣女鬼,他更加的心猿意马,色授魂与,那张小脸也太可爱了,好想扑过去咬一口。 这让李轩惊恐无比,心中警铃大作。他不敢耽搁,加快了脚步匆匆回房,然后就在床上盘膝静坐,开始搬运周天。 最初时他无论如何都没法静下心,直到观想液氮,在体内转了三轮,李轩那躁动的心境,才逐渐平复了下来。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开始观想‘神霄绝灭雷’,开始了冰雷并修。 李轩在进入朱雀堂藏书楼的第七层之前,其实是做过功课的。而根据他事前了解到的情况,这‘神霄绝灭雷’是一种拥有极致破坏力的雷种,雷电中含蕴‘绝灭’之力。不但威力极其的霸道威猛,在同阶雷法中,‘神霄绝灭雷’的辟邪破魔之力,也是最强大,最凶悍的,可谓是至刚至阳,正适合他现在的情况。 当然它的门槛也非常高,在朱雀堂藏书楼第七层的诸多雷系观想参照物中,已经算是中高等难度的法门,至少得六重楼以上的境界,才能够入门。 可这难不倒李轩,他记忆‘神霄绝灭雷’图录的时间,也就比记忆‘丙火阳雷’多用了三十分钟。只半个时辰左右,他就记下了这个雷种的一切特征。 之后李轩依法观想,过程也是非常的顺畅。唯独精神力的损耗有点大。李轩估测‘神霄绝灭雷’的电压大概是一万伏特的样子,而之前李轩修行的‘丙火阳雷’,最高只能把电压提升到三千伏特,所以对精神力的损耗不可同日而语。 仅仅十个周天轮转,李轩就感觉自身的元神中,生出了疲惫之感,这还是服用了‘虬鞭汤’的情况下。换在平日,估计三个周天就可将他的精神力榨干。 不过修行的效果却很好,他现在每一个周天搬运,雷系真元的提升效率,较之昨日提升了将近六倍。 同时也没影响到冰法的修行,李轩以自身的雷电制冷,体内的寒力增长也大大的加快。一个周天的效果,赫然可以相当于之前的四轮。 ——这本是相互冲突的冰雷之法,居然被他修出了相辅相成的效果。 当然,李轩还没法做到用液态氚核聚变生电的地步,他的精神强度还办不到。 李轩只是想象自己以可燃冰来生电,再以雷电制冷,完成相辅相成的循环。可这真元增长的速度,也是高到爆炸。 所以当李轩结束功课,抱着被子入睡的时候,不免一阵发愁。 以他现在修行的进展来看,可能用不了多久,他的雷系真元就可登堂入室,可以实用了。 可问题是他的应用软件跟不上,两门冰系武诀都没搞明白,就又得分心雷法。 除此之外,对真元的控制力也是个问题,李轩发现自己一旦与别人动手,他根本就没法控制体内绝大部分真元的流向。 当晚李轩是抱着想要把自己分成两半的心思入睡的,不过第二天李轩醒来,他的父亲却给了他一个惊喜。 第四十七章 此诚为天纵之姿 当李轩来到后院校场的时候,发现李承基捧着一把刀,神色异常凝重,异常恭敬的站在那里。 那刀大概有三尺九寸长,外面的刀鞘竟然是槐木制的,刀柄的末端则镶嵌着一颗蓝色的宝石。 李轩感觉眼熟:“这好像是祠堂里面供奉的那把刀?” “这是先祖初代诚意伯的佩刀。”李承基瞪了他一眼:“先上香行礼吧!” 李轩不明所以,可还是按照李承基的吩咐,捧着三炷香朝着这把刀拜了拜。之后他才疑惑的看着李承基:“这刀在祠堂里面好好的,老头你把它取出来干嘛?” “当然是助你参研武道。” 李承基哼了一声,他一拍刀鞘,里面的长刀就化为一条凄白长虹,往李轩面前落下。 李轩不敢让这刀落地,他冒着被误伤的风险,手忙脚乱的将这把刀拿到了手里。 这刀一入手,李轩就感觉到一股寒意弥漫全身,体外则赫然覆盖了一丝丝的电流。不过那刀的刀身,却是朴实无华,看起来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直刃长刀。 李轩还是很不解,老祖宗的刀确然不凡,可怎么帮他研习武道? “为昨天紫蝶妖女的事情,你娘在我耳边念叨了足足一晚,她很为轩儿你担忧。便是为父,听说此事之后,也是为你捏了一把冷汗。” 李承基叹了一口气:“当时的情况确实凶险,虽然不知道那紫蝶妖女为何将你放过,可轩儿你以后不可能总靠自己的狗屎运。我原本是想要重金雇佣一位武修,当你的随身护卫的,可你哥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要让你有自保之力,还是得从你自身上下功夫,外人靠不住。我与你娘都深以为然,可我昨夜寻思了半晌,也没想到什么速成之策,能让你在武道上一步登天。只有一个方法,或可助你在搏击技法方面,不逊于人。” 李轩不禁侧目,看了一眼立在校场边缘的大哥李炎,李承基此时则语声一顿,询问李轩:“轩儿你可知神打之术?” “知道,请神上身。” 李轩当然听过,这不但是这个世界的术修常用的法门,在他来的那个时代都有。 用特殊的法门与仪式,将那些神明或者武艺超群的武魂请到自身体内,发挥出神明般的神通异能,这就是所谓的神打。 不过这很凶险,一旦使用不当,轻则自损心神,重则直接死亡。 “接下来你要做的,与神打之术相仿。” 李承基指了指李轩手中的刀:“这把刀内,存留有我们先祖的一线元神。他可附于你身,操控你的躯体,施展先祖的一应玄武绝学,尽展先祖的通神造诣。不过能学到多少,得看轩儿你自己的悟性。所以稍后,轩儿你切不可分心,必须全神以赴的观摩。这是先祖留下的遗泽,是为传承他的武道而留于后人。据先祖所言,此刀最多可使用十次,每一次不超过一个时辰,可供后人感悟他的搏击之法与武道真意。” “那么它现在还能用几次?”李轩好奇的问道。 “十次。”李承基咳了一声,神色有些尴尬:“只因这么多年来,我们这些后辈中无一人走冰雷兼修之路。” 李轩明白了,敢情这刀在这几百年间,就没有人用过。不过冰雷兼修在这个世界的人们看来,确实是很奇葩。 他不由低头看刀,有些期待起来,这可是意寒神刀李乐兴,近几百年当中不多的能够问鼎天位的人物之一。 “我该怎么用?把我的血滴上去?” 他看电视剧里面常这么演的。 “哪有这么简单?”李承基睨了他一眼:“先把这丹吃下去,尽快在腹内炼化。否则当先祖神意降临,你的元神会承受不住。即便只是先祖的一点元神,那也是天位,是仙人。” 那是一颗绿色的丹丸,李轩依言吞下之后,就感觉浑身暖洋洋的。 紧接着李承基又在他的身上,贴满了一张张明黄色的符箓。然后在原本的夔牛夜光甲之外,又在他的身上套上了一层黑色的铁甲——这是李轩他哥李炎的甲胄,也是一件法器,阶位与李轩的‘夔牛夜光甲’在伯仲之间。 按照李承基的说法,这两层甲是避免李轩被自己的力量给震死。 这位随后又割开手指,将自己的血液,均匀的抹于直刃长刀的刀背:“此刀设有禁法,只有历代家主之血,才能解封此刀,也只有我李氏的血脉,才能使用。接下来只需滴入你的血液,然后虔心口诵‘请祖先上身’就可。” 李轩稍稍迟疑,毕竟他的人虽然是老李家的种不错,可灵魂却未必是,万一出什么岔子呢? 可这迟疑只存在了刹那,李轩就咬牙以手中直刀,割开了自己的手指。 对武力的渴望,战胜了他对身份被拆穿的畏惧。 看开一点,那只有着谛听神通的听天獒,不也没发觉他的元神有异?当然也可能是知道了却没说。 当血液自刀刃滑落,李轩就感觉那刀身中一股宏大的异力,以沛不可当之势强行冲入到他的体内。 不过李轩却并无任何抗拒排斥之感,反倒是感觉非常亲近,与自身真元水乳交融。他的元神则是暖洋洋的,然后在一个恍惚间,李轩就发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力。 他感觉自己的元神有些胀痛,然后下一瞬,李轩的灵念就往四面八方蔓延开来,这刻他感觉自己与整片天地都融为一体,校场内的所有灵力,都进入到他的控制之下。 以至于让李轩,生出了自己能抬手间翻天覆地的错觉。 “小崽子,给我注意看清了!” ‘意寒神刀李乐兴’的第一刀,赫然就封冻了整个校场,那正是‘寒意天刀’的第一个刀招‘叶散冰离’! 这位先祖仅以李轩三重楼的修为,就斩出了刀罡。且真元异常的凝聚,没有半点的外泄。之所以能冻结住整片校场,是因意寒神刀李乐兴将李轩拥有的寒力提升了不下十倍! 被当成靶子的李承基也心神一凛,竟不敢正撄其锋。他退后二十丈,直到这校场的边缘处,才以同样一招‘叶散冰离’回斩。 然后篷的一声炸响,二人之间的一片地面被锐利的刀罡破开了一条巨大的深坑,那澎拜的寒力也在向四面溢开,将一切事物冻结。树木,花草,围墙,都不能避免,甚至在向校场之外的院落扩散。 幸在这个时候,诚意伯府中的‘五雷辟魔阵’自动激发,控扼住了寒力的继续扩散。 “我艹!” 旁边观战的李炎糟了池鱼之殃,浑身上下也结出了薄冰,周围更有一道道穿飞过来的细碎刀劲,让他的寒毛直竖。 他急忙退后二十丈,同时激发出体内的火系真元,然后整个人如火炬一样燃烧起来。 转危为安之后,李炎只觉是匪夷所思,他想李轩体内的寒力,如今到底浓郁到什么地步了?居然能够在李乐兴的手中,激发出如此磅礴的神威。 刚才这一刀,固然是以李乐兴的天位境界与刀意催发所致,可如果不是李轩本身有着惊人的寒力,是断然到不了这个地步的! 就在李炎这么想的时候,他又见‘李轩’刀身处吐出了一道二十丈的雷霆横扫空间,溢散开的电网余脉,竟将远离战场的他也覆盖在内。 李炎心里已经麻木,他想自己这弟弟修行雷法才几天?居然连雷法都有了这样的威势! 难道真如那位国师所言?自己的弟弟是天赋异禀,聪慧天成? 正在抵挡‘李轩’刀锋的李承基,此时已经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囫囵,只能口唇颤抖着反复呢喃:“此诚为天纵之姿!天纵之姿!” 新书感言! ps:更新章节已发在前面, 新的一月来临了,《妖女哪里逃》的字数也在悄然将突破十万。趁此时机,开荒也发表一下新书感言吧。 首先要感谢开荒的广大书友!还有孤风淡月与绍玄等八十多为书友的打赏。也希望大家能继续对开荒不离不弃,让这本书的成绩更上层楼。 然后开荒希望大家知道的是,这本书是开荒筹备了半年后的突破之作——是真的是筹备了很久。从半年前开始,开荒就不断的查资料,查阅各种案件卷宗,还有法医文献,为此还耽搁了上本书《天命主宰》的写作。 那么开荒想让大家看到一个怎样的故事了?首先这里有一个以明朝为蓝本,又加入了一些汉晋元素,偏严谨向的架空朝堂。而本书的主要故事,将围绕一个凭借超自然力量凌驾于朝堂势力之上的‘六道司’展开。然后作为一本悬疑仙侠书,这里面也少不了妖魔鬼神,修士仙侠,以及各种扑朔迷离的案件。 而主角李轩将穿越到这个世界,成为六道司的一员,利用他的法医知识,以及现代对物理化学的理解,在各种危机的伴随下屡破奇案,茁壮成长,并行侠仗义,降魔除妖。 大概每个男人心里都少不了一个武侠梦吧,开荒也特别希望金庸的那句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所以开荒的这本书侠义精神会比较浓。 开荒也希望新书能够开心点,轻松点,甚至搞笑一点。 时隔四年之后,开荒再次回归仙侠题材,希望能够带给大家不一样的感受,回馈众多新老书友们的支持,所以想要的有点多。 开荒想要精彩的案件,精彩的朝争,精彩的打斗,动人的情感。开荒也希望把每个人物都活,让他们都能够活在大家的心里。这是开荒对本书的期许,衷心希望自己能够做到。 可也正因为想要得多,写起来还是蛮辛苦的,速度一开始有点慢,希望大家谅解。 毕竟光是书的开头,开荒都磨了好几篇,花了将近一个月。 说到开头,我必须感谢一下我的新编辑大大北河,最初开荒是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撞的。如果没有北河大大这一个月的辛苦指点,估计我到现在还找不到节奏,还会像盲人一样在黑暗中独自摸索。 总之期待大家多支持一下本书,能够跟随开荒在这个仙侠世界里畅游探索。 第四十八章 终于有肉盾了 四天之后的午时末,南京外城区的一座建有三层木楼的民居之外,李轩俯趴在草丛中,眼神幽然的往楼里面眺望着。 在他的身后,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都缩着躯体,尽量借助周围的草木隐蔽身形;身材娇小的乐芊芊则是双手持诀,用‘小蔽目术’,增加他们潜行隐蔽的效果。 “就是这里?”张岳的神色跃跃欲试:“怎么还不动手?” 他是昨天被调到李轩麾下的,江含韵为他开了特例,让他以学徒身份,跟随李轩行动。 张岳颇为得意,自己这两个小伙伴,果然还是离不开他这个三人组的武力担当。 同时他也与彭富来一样,对于六道司的各种事务都挺好奇的。尤其是今天,这抓捕案犯的活计让他额外兴奋。 可他的这个问题,却换来了李轩一记凌厉的眼刀:“闭嘴!你要是敢惊扰了女魔头——不对,敢惊扰了人犯,我跟你没完。” 张岳当即噤若寒蝉,他已经想起自己的上司,是那位号称‘血手人屠’的凶残存在!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忽然一道光焰冲起天际,并在空中炸开。 “行动!” 李轩当即起身,动如脱兔的往那民居疾奔过去,又身手利落的翻过院墙。他的身影如雷霆电闪,竟然还在途中带出了几分残影,脚下也隐隐有电光缠绕。 而与他同时行动的张岳,竟然在翻墙的时候落后了他足足三个身位,这令张岳的眼中闪过了一丝错愕。 不足十丈的距离,这家伙竟能超出他这么多?虽然他们张家的人,从来不以身法见长,可就在不久之前,他已晋升到了四重楼境,奔行之速已提升了一大截,与往日有着云泥之别。 以往李轩的速度绝没有这么快的,这个家伙是吃什么药了吧?或者用了什么符法? 只这一瞬间,张岳在武力上的优越感就消失了一大半,同时心内充满了疑问。 当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冲入到那小楼内部的时候,这里面已经解决战斗了。六道司的人手从四面八方涌入进来,总共二十多名巡检与游缴,几乎将这座小楼直接拆散。马成功身先士卒,在冲入进去的第一时间,就将楼内的一位六旬左右的老妇人,直接钉在了地上。 李轩又奔入到后院,发现这边也没他们的事了,江含韵衣袂飘舞的立在院中,旁边则是一座正在冒烟的石头房。 彭富来好奇的走入那石头房里面看了一眼,出来之后就稀里哗啦的吐了一地。 李轩也没忍住好奇心,然后他就见这房里面的正中央处,是五具被挖心掏肺了的婴儿尸体,按照五行方位排列,旁边还摆放着被挖出来的腐臭内脏。 中央处则是一具黑木棺,里面也有一具婴尸,可却已通体焦黑,看起来就仿佛一块焦炭。 不出意外的话,这多半是血手人屠江含韵的杰作。 李轩的胃部翻滚,忙后退了几步,才勉强压住自己没有当场吐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马成功骂骂咧咧地从楼里面走出来:“这个老毒妇,真是疯得不轻。她不知是从哪里得来的一本《五婴炼子图阵》,想要将她病死的孩子死而复生,就去把别人家的孩子偷抱拐带回来杀掉。我日她先人姥姥,那根本就是邪修祭炼子母鬼婴的法门。想要人死而复生,哪有那么容易?” “人绝望的时候,一根稻草都要抓住的。可这毒妇的性情,是格外的恶毒。” 这是一位三旬左右,五官清秀,飒爽利落的女子,无论气质容貌,都让李轩联想到他那个世界名叫杨紫琼的女明星。 这是他们明幽都另一位伏魔都尉司千慧,此时她也眉头紧咒:“也就是说,这边失踪的婴孩,确实与将军山的血祭无关?” “无关!可性质也同样是恶贯满盈。”马成功摇着头,面色青紫:“按照老毒妇的说法,她总共抱了人家八个孩子回来,有三个因为她手生,五脏在取出来的时候碎裂了,没法使用。那三具婴儿的尸体,都被她埋在了后山。这个活该下地狱被千刀万剐的老东西,我tm恨不得现在就一脚把她踩死。”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马成功的头发都耸立了起来。 李轩几人则是毛骨悚然,浑身汗毛直立,同时怒意填膺。 可再怎么愤怒,这些孩子都已经死了,凶手现在也已被抓捕在案。 而乐芊芊怒过之后,就柳眉微蹙。今天他们破获的这个童子失踪案,是她这几天翻看卷宗时寻找到的线索。 可如果连这里都与将军山的血祭案无关,那她真不知自己该从何查起了。 只就今年南直隶各地报上来的三百多起童子拐卖与失踪案来说,都不像是与将军山的血祭案有牵涉。 “别灰心。”李轩看出她的心思,当即笑着安慰:“放宽点想,这次如果不是你,这老毒妇现在依然逍遥法外,这些死去的童子,未来还要被这毒妇炼成鬼婴驱使,永世不得超生。至于将军山血祭的那些童男童女,迟早都会查到来处。校尉大人不是说了吗?她正在动用人情,调阅南京刑部的卷宗,我们迟早能查到那些邪修的马脚。” 乐芊芊点了点头,笑容却有些勉强。 南京刑部与六道司朱雀堂,一个是统管大晋南方诸省所有的刑狱奏谳事宜,一个只负责南直隶与修士及妖魔鬼怪有关的案件,两边掌握的案件卷宗自然也多寡有异。甚至北京刑部的各种卷宗,按惯例也会在南京刑部做备份的。 可乐芊芊家中其实也不同寻常,有着自身的人脉。所以刑部那边的卷宗她这几天其实也看得七七八八,没有多少遗漏了,可依然没有查到任何可能有关的蛛丝马迹。 将军山那九百多童男童女,就好像从石头缝里面冒出来的—— “其实不妨换个角度来追查,既然金陵城周边没有大规模的童子被抢掠拐卖,那么他们是如何把这么多的人运到金陵城附近的?” 彭富来手摩挲着下巴,一副智珠在握的神色:“还有这么多人的吃喝拉撒又该怎么解决?” 江含韵恰好经过他们身边,她横了几人一眼:“雷云已经在查了,三天之前火鸦都就已经在江上设卡,查问过往的行商渡船。应天府上千名衙役,京营几千多兵丁,如今也都在一一排查各家客栈,食肆,酒楼,庄园,渡口等等,他们可不止是在找血无涯的下落。别以为只有你聪明——” 彭富来顿时肥脸微红,哑然无言。 李轩却是早就得知此事,前天他们诚意伯府所在的那一片,就被官府和同六道司排查过。至于他身边的这两位,这几天不当班的时候,都在青楼鬼混呢。 第四十九章 这家伙偷跑了 ps:日常一求!求推荐,求点击,求投资,求收藏,求评论。 开荒今天还更新了五个角色资料,大家可以去看看,希望大家喜欢。 ※※※※ 由于案发之地,并非李轩这一组人的辖区,他们并不需要负责这桩案子的后续收尾诸事,早早就被江含韵打发离开。 回归的途中,李轩坐在地行龙的背上却不太老实,他的掌指不断的在身前舞动,变化,做着各种各样的奇怪手势。这个时候,如果有诚意李家的人在,就可认出这位,其实是在比划着李家的各种绝学,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幻电天刀与洞玄惊神指,在李轩的掌指之间,随心所欲的施展出来。 张岳一直在凝神注目,眉心紧凝。 其实之前他们赶来的时候,李轩就是这样,可张岳当时没有太在意,只当自己这好友在抽风。 可此刻他细细观察,才发现不对,他竟从李轩这小孩戏耍般的手势中,看到了一股奇异的韵味——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无拘无束,气象万千。 而在大概半刻时间之后,张岳才猛然惊醒,猛地叫唤了起来:“是韵!谦之他竟然已经掌握了韵!” “什么韵不韵的?”旁边的彭富来感觉耳膜都疼起来,他不满的看向了张岳:“干吗大呼小叫的?” “是韵啊!”张岳语无伦次的指了指李轩:“富来你仔细看。” “武韵!”乐芊芊插嘴:“他是想说李轩他的武道,已经有了自己的神韵。” 彭富来面色微凝,仔细注目,然后他的眼神,也逐渐现出了惊色。 他知道但凡武者,只要能够初窥武道之门,掌握了一定的武学要义,那么其一招一式,一举一动,都可拥有一种特有的韵律。说明这位武者,已经在武学上初步登堂入室,得其三昧。 可见鬼!李轩明明是他们当中,习武最懒的一个。 “怎么他就掌握了武韵?”张岳的神色匪夷所思:“从小跟他认识到长这么大,我总共才只见他练过两次武,还是诚意伯回府的时候,逼着他练的。” 张岳感觉到了世界的极大不公,可恶!他堂堂四重楼修为的武修,到现在也才只触及到‘韵’的门槛。 乐芊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以前,可最近他倒是很努力的。这几天只要他空下来,要么是练习他的家传武学,要么是去藏书楼看书。” 她又斜目扫了张岳二人一眼:“你们提早下班去青楼鬼混的时候,他就在院子里面习武。” 马成功似乎有将他们这一组人固定下来的想法,几天前还特意分拨了一个小院子给他们日常使用。 张岳则与彭富来对视了一眼,这一刻他们的感觉滋味,都很复杂。 明明是一起鬼混,一起挥霍青春的小伙伴,可今天却发现,他们自以为的死党同志,却已经偷偷上岸,开始在人生道路上抢跑了。 这也让他们心内有一股紧迫与焦虑感油然而生,死党似乎正在远离他们而去,那么他们还要这么继续无所事事,日月蹉跎下去吗? 就在接近城门口的时候,张岳终于忍不住把沉浸于武道的李轩拉出来:“谦之,你现在已经掌握武韵了吧?究竟怎么练的?” 李轩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道:“你们不知道吗?我最近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不过之所以能够领悟武韵,是我家老头给我想的办法,一夜速成。” 可具体是什么样的办法,就没必要说了,这是老李家的机密。 李轩用过一次后就知道,他们先祖留下的那把长刀,可不仅仅只有助人参研武道的作用。这很可能是一件镇族之器,可以在未来家族遭遇危机的时候发挥作用。所以他的父亲诚意伯,怎么都不同意他使用第二次了。 张岳闻言之后,神色也不由释然了几分。这不是他不够努力,而是这家伙作弊了,人家诚意李氏家传的底蕴太足,别人羡慕不来。 “那么你今天使用的身法是怎么回事?跟你们家传的陆地提纵术不太一样。” 李轩也是知无不言:“那是‘神雷无定诀’,我从六道司的藏书楼学到的。” 他家老祖宗在四天前施展的就是这套陆地提纵术,这位的身法变幻,就像是真正的雷霆,走势落点都无法测度,迅捷无比,又神妙莫测。 不过诚意伯府并无‘神雷无定诀’的传承,李轩必须从六道司内部习得。 这本书在六道司藏书楼的第七层就有,可六道司很鸡贼的只把真元运转的法门及观想图放在这层;关键的口诀,还是得拿自己的功勋去换。 李轩现在积累的功勋,也只能换取神雷无定诀的前半部。 而如果他想要将‘神雷无定诀’完完整整的带回家,成为诚意李氏的家传绝学,那就得花费十倍于此的功勋,将所有的图录与观想图,从藏书楼里面换出来,还是临摹的版本。 “神雷无定诀吗?我有听说过,你家那位老祖宗仗之横行江南。” 张岳陷入深思:“那么你现在,也是冰雷兼修?谦之,这有点托大了吧?你们家的寒力过于纯粹,过于极端,冰火双修都很难。” “是必须得练。” 李轩说完这句,就见前面的城门已经赫然在望。他当即拨转马头,转往北面方向奔驰:“你们先回去,我晚上在城外有事,就不回城了。” 他又劝诫性的看了张岳与彭富来一眼:“最近城里面风向不对,我劝你们最好是管住自己的下半身,少去一两天青楼赌肆难道会死人?也别去惹事生非!” 他知道这两个家伙多半会当耳边风,可李轩认为自己作为他们的上司与朋友,这些话不能不说。 张岳果然朝他摆了摆手,神色很是不耐。李轩只能摇了摇头,驾驭着他身下的地行龙,往北面大江方向疾奔。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他来到了北面的一座极简陋的码头。 李轩将他的坐骑系在了旁边的一颗柳树上,然后四下眺望寻找着。 就在下一瞬,一只手掌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别看了,我们就在这里。” 这是很熟悉的声音,所以李轩只愣了愣神,就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只见两个穿着黑色劲衣,外罩同色斗篷,头戴斗笠的身影立在了他的身后。 李轩不由失笑:“你们打扮的这么鬼鬼祟祟做什么?难道是要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后面的两位,就是他的父亲李承基,还有兄长李炎。 而今天他到这里来,是为李承基前次说起的需要他出手帮忙一事。 他明后有两天时间休沐,正好把此事做了。 第五十章 装逼犯的赌约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什么叫做见不得人?” 李承基瞪了李轩一眼:“不过这件事,确需隐秘,不能让他人得知。否则我们也不需要潜出城外,在城外上船。” 李轩对李承基要做的事情更加好奇了:“到底是什么事,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到地方你自然就能知道,在潘阳湖,稍微有点远。逆流而上,可能明天早上才能到。” 李承基依旧讳莫如深:“这不是不信你,而是事关重大。事成之前,我与你兄长都不敢轻泄只言片语,以免提前引动大敌。你是不知道那些大修的神通手段,只要我这里有一句言语提及,就可能被他们感应到。” 李轩的神色微凛,心想他们这次要去做的事情,居然如此凶险? 还有,这次居然还是去潘阳湖?明早真的能到?要知道这个世界,可是放大版的,那边距离南京,足有好几千里地。 以李轩估算,半天时间,他们能走个三五百里就算很不错了。 可随后李轩,就想起了这是个仙法显世的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就在不久之后,一艘上下两层的小帆船缓缓的靠了过来,李炎没等这船停靠在码头,就一个跨步,直接到了船上的甲板:“没必要靠岸了,速速转向扬帆。” 上面的船家明显是一家人,一位六旬老人,一对健壮的中年妇女,还有一位年仅四岁的女童。三个成年的竟然都认得他们父子,在甲板上齐齐下拜:“吾等贱民拜见伯爷。” “无需多礼!”李承基也随后跟上,他伸手虚扶:“辛苦几位了,今日需要你们走一趟夜船,带我们父子去鄱阳湖一趟。” 他又将两锭十两重的纹银丢了过去:“这是船资,多余的可以再给我们整备一桌酒菜,让我们父子小酌一二。” 那船家感激涕零,去鄱阳湖的船资加上一桌酒菜,哪里需要二十两?五两都嫌多。 李轩在后面看着,不禁一阵磨牙。他估算了一下与这帆船的距离,然后又退后数步,稍作助跑就猛地一跃而起,身影也横空十丈,落在了帆船的甲板上。 “还不错。”李炎‘啧’了一声,有些悻悻的走到了船头坐下:“先来几壶黄酒,再来点佐酒之物。” 李承基则是满意的手捊长须,如果李轩在神雷无定诀的练习上稍有偷懒,那是一定跳不上这艘船的。 他这次子的表现甚至让他惊喜,只因李轩落地的姿态非常稳当,没有半点晃荡,可见他仍有余力,没有一点勉强。 等到船家在江面上完成转向,又挂上了帆布,这艘小帆船当即就如一条欢快的游鱼,往上游方向疾驰而去。不但速度超过现代的快艇,船体还非常稳当,一点晃动都没有。 李轩再细细的观察感应,就发现有一股力量,正在推动着他们乘坐的船只往上游快速穿行。 他初时以为是自己父兄的手笔,之后又觉不对。 “是应天水君麾下的虺(hui)豚,我借过来拉船的。否则半日之内,我们怎能到得了潘阳湖?” 李炎出言解开了李轩的疑惑,同时将手中一壶酒,倒入到了水里。 而下一瞬,就有十数只状似海豚,体积却大了几倍的大鱼,欢快的从水面跃起。 李炎不由轻笑道:“一群贪杯的货色,麻烦速度快点,事后我给你们准备十坛你们喜欢的竹叶青。” 这艘帆船的速度,果然又加快了不少。也亏得是这艘船的船体坚固,那掌舵的船夫也是极有能耐的,在疾速之下,都一直稳稳把控着这艘帆船的方向。 李轩则心想他们家在这条长江上,果然是有些排面的。 所谓的应天水君,就是应天府境内长江河段的水龙王。而应天府作为大晋的南京,这条河段的主宰,毫无疑问是整条长江所有龙君中位格最高的一位,可与洞庭,潘阳的龙君比肩。 而这些拉船的‘虺豚’,则是带龙血的海豚。所谓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 它们的数量也很少,非常珍贵。可各大江湖海的龙庭哪怕经济再拮据,也都会养上几只。每当龙王出巡,总是需要几只‘虺豚’拉车充场面的。 船家上菜的速度很快,不多时就在船头摆了一桌。李轩随意尝了几口,眼中就现出了几分惊艳,这些菜式都很不错,及不上他家里的大厨水准,却别有风味。尤其那鱼汤,让他回味无穷。 “他们平时做的就是文人雅客的生意,没这份手艺,怎能吸引顾客?尤其这鱼汤,还有鱼脍,算是一绝。” 李炎喝着酒,含着几分调侃的笑望着李轩:“小弟你不是自诩文才卓著,原本是考状元的命吗?你看此情此景,便是我都不免诗意大发。可无奈胸无点墨,说不出什么所以然。倒是小弟你,今日不妨赋诗一首,让我与父亲看看你的才情。” “有何不可?” 李轩斜睨了他一眼:“可这诗不能白赋,得需一个彩头。” 他一个背熟了唐诗宋词的人,居然被人小瞧了。 李炎哑然失笑,将一枚蛟龙形玉佩,放在了李轩面前:“只要不是什么歪诗,稍微过得去一点,这东西就归你了。我给你一刻时间,够了吧?” 李轩看了一眼:“寒蛟珏?你认真的?” 这是一件低品法器,虽然不是什么厉害的东西,作用也只是能储存一定的寒系真元,小幅增加武修出手的寒力而已。可任意一件法器,价值都不会低于万两纹银。 李炎却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大哥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那就这么说定了。”李轩放目四望,他看了看天空已经到了地平线的残阳,再望了望波光粼粼的水面,然后就微笑着吟诵:“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七月初三夜,露似真珠月似弓。” 快要落山的夕阳,霞光柔和的铺在江水上,江水一半碧绿,一半艳红。 最可爱的是七月初三之夜,露珠似颗颗珍珠,朗朗新月形如弯弓。 李炎整个人顿时僵住,连酒壶里倒出的酒打在衣襟上都不能自知。李轩则笑眯眯的将那‘寒蛟珏’拿了过去:“大哥厚爱,小弟我就笑纳了!” 这日常用古人的诗词装装逼,感觉还是很不错的,何况还有利可图。 第五十一章 功名如探囊取物 ps:日常一求!各位读者大大的每一份支持,都是开荒前进的动力。求推荐,求点击,求投资,求收藏,求评论! ※※※※ 当李轩道完全诗,旁边的李承基也是懵逼的,他回味着这首诗的词句,然后就开始痛心起来,心想自己难道是真耽误了自己这个次子的前程? 李炎嘴上依然不肯服软:“谁知道你是从哪里抄来的?” 可他到底还是没把‘寒蛟珏’拿回来,李轩的这首诗,他的确没听过。 “兄长如果怀疑,大可再与我赌一次的。”李轩已经把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带上,同时挑衅的笑了笑:“还是应景之诗,也必须有彩头,我就拿你这块‘寒蛟珏’当赌注。” 李炎一阵惊疑不定,他嗫嚅着嘴唇,似欲答应,可在片刻之后,这位就又转头往前方看了过去:“嗯哼!速度还不错,一不注意都已经到大胜关了。” “嘁!”李轩不禁‘呵’的一笑,满眼的鄙薄与不屑:“真怂!” 李炎听如未闻,依旧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就好像前面有什么东西在强烈的吸引着他。 李轩顺着他的视线往前方眺望,然后果见一座巨大雄伟的关城,影影绰绰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中。那是晋太祖设伏败汉王陈谅之地,后大晋在此立关,取其名为‘大胜’。 李承基则是愧疚莫名,扼腕叹息:“看来为父是真的误了你。国师明明就说过的,轩儿你天赋异禀,聪慧天成。” “父亲勿需在意。” 李轩就像是真有能力考中状元似的,神色遗憾又豁达的一挥袖:“不能走文人功名之路虽然可惜,可孩儿入六道司后的前程,也没差到哪去。未来如修行得法,说不定天位可期,长生有望。” 他心里却在想原身幸好没走科考功名这条路,否则自己现在的处境堪忧,总不能真去当一个文抄公吧? 李轩还是有点羞耻心的,拿古人的诗词偶尔装装逼可以,可如果真要靠古人的智慧吃饭,他还是无法心安理得。 自己真要这么做了,估计也修不成儒家士子最重要的浩然正气。 “还是委屈了轩儿你。” 李承基说完之后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自己的长子,一时间欣慰莫名,额外快意起来。 他的长子李炎从来都不需要他操心,这孩子一直以来都是同龄人中最出色的;而如今就连最惫懒荒唐的次子,如今也已开始知晓上进,初步成材了。 有子如此,夫复何求? 因有要事在身,三人都没有多喝,各自浅酌了几壶黄酒之后就停了下来。 等到他们放下筷子,那位一直恭立在侧的船娘,当即手脚伶俐的为他们撤席。李炎此时却略觉奇怪的询问道:“你家的那个小虎头呢?怎么这次不见人?” 船娘脸色微变,眼神伤感:“劳世子垂询,我家那孩子三个月前得了一场重病,已经没了。” “死了?怎么会?那么壮实的小家伙。” 李炎不由错愕,他正愣神之际,就听那坐于左侧船舷处的小女孩开口:“娘亲你骗人,哥哥他才没有死,他只是被送走了,去别人家享福——” 船上的那对夫妇瞬时都变了颜色,不远处的老者则是身手矫健的跨步走了过去,他捂住小女孩嘴的同时,神色尴尬的朝李炎笑道:“世子大人见谅,小孩不懂事,她是太想念兄长,在说胡话呢。” 李炎扬了扬眉,然后就唇角冷挑着,把目光移向了别处,显然是没有追根究底的打算。 倒是李轩,不解的看了过去:“听起来,此事似乎另有玄虚?” “轩儿你勿需再问。”李承基摇着头,一声叹息:“这船家乃是九姓渔民之后,他们将自己的孩子送给岸上富贵人家做养子,是常有之事。” “九姓渔民?”李轩眼神茫然:“什么叫九姓渔民?孩儿之前没听说过。” “陈、钱、林、李、袁、孙、叶、许、何九姓,都是昔年汉王陈谅之后及其部属,战败之后被太祖贬为贱民。说是贱民,地位却比贱民还低。” 李炎神色淡淡的说着:“太祖有令,不准这九姓后裔在岸上居住,也不许与良民通婚,此外还要被课以重税,所以这些渔民大多都困苦不堪,一辈子踏足陆地的机会都很少。所以这些渔民许多时候宁愿断了自家的香火,也会找机会把他们的子嗣送到岸上,让他们改名换姓,脱离苦海。” 李轩不由眼神微动,陷入了深思。良久之后,他才收起了思绪,毫无异状的与父兄闲聊起来。 直到二更天时间,李轩又走入到船家安排的狭小客房闭目入定,以冰雷兼修的方式修炼起了他的‘混元天象诀’。 没有了虬鞭这种灵药助力,李轩这次只做了六次周天搬运,就已经神念困乏,精神力耗得一干二净。 可李轩最近在元神方面的壮大与进益,由此也可见一斑。在以往,这种强度的真元循环,李轩最多只能做五次。 此外他现在入睡的时候,也只需服用一枚‘少阳丹’,就可暖化全身,不用承受寒力盈体之苦。 随着他在‘神霄绝灭雷’上的修行,这雷法对他身体的好处一日比一日明显。 此外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先祖的遗泽,那天结束‘神打’之后,李轩就感觉自己的雷系真元,居然提升不少,已经小有气候。 至少在三重楼境界,他掌握的雷系真元是非常夸张的,这可是李承基的原话。后者见多识广,不知看过多少少年英杰,甚至各大仙门,李承基也是了解的。 然后最让李轩惊喜的是,他心脏部位凝聚的那些‘业煞’,也被先祖元神炼化驱逐了不少。 那日他与紫蝶妖女交手之后,李轩胸前的那块绿斑,已经扩大到一个手掌大小。而在这次神打之后,那惨绿斑纹又缩小到了鸡蛋大小,阴痹刺痛之感明显改善了不少。 故而李轩现在对祠堂里的那把刀,可谓是垂涎之至。遗憾的是李承基再不肯给他解封了,诚意伯认为他连武道之‘势’都没掌握,再使用先祖之刀,纯粹就是浪费机缘。 在这个世界,武修至初窥门径时,就可有韵,韵到极处,则可生势。武道之势,能让武修初步的融入天地,借调天地之力为己用。一招一式,就不再是仅依靠自身的真元。 李轩那天观初代诚意伯施展诸般武诀,已经对武道之势有了不少感悟,可现在他除了神念之外,真元,修为都差了点火候,招法方面的练习也不够纯熟,暂时还摸不到门槛。 第五十二章 干得是维修的活 清晨时分,这艘帆船果然如期抵达潘阳湖水域。 “那是康郎山!” 李炎在船头指了指前方:“也是太祖与汉王陈谅大战之地,昔日陈谅数十万大军攻晋,先败于大胜关。三年之后,陈谅又发数十万水师,与太祖大战于潘阳湖上。这康郎山附近水面,就是双方水师决战之地。” 李轩四望了一眼,然后询问道:“我们要做的事,与这场大战有关?” 他在暗暗猜测,不知这是否与初代诚意伯有关?昔日太祖之所以能以弱旅大胜汉王陈谅,用的就是他先祖李乐兴的奇计。 “此战中双方死伤数十万人,无数英雄埋骨于此。” 李炎直接跨步踏出船头,然后直坠水中:“下来吧,我们去湖底。” 李轩没有犹豫,也同样跃入到湖中。 他这几天修行避水术有成,在进入湖面的瞬间,体内的真元就透体而出,在外形成了一层薄膜,将那些水液排开。 三人一直下沉,直到二百丈处,才到了湖底。李轩游目四顾,发现这湖底下赫然满布沉船,还有各种朽蚀了的兵戈器物。 而此时李轩,甚至都没感觉到人体深潜所需面临的压力。二百丈换成现代,可是六百米,而未经锻炼的普通人潜水的极限是一百米。 由此可见李家的避水术确是独步天下,哪怕是以武修真元施展,也不会弱于术修。 当然,这也和他们家与长江水系所有龙王都有定约的关系,诚意李氏的所有直系族人,都可自如调用江面之下的水灵之力。 此时李承基忽然一道法力卷来,带着李轩急速前行,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座位于水底的巨大石坛前。 “这是——” 李轩神色震撼的望着这一幕,这座石坛的规模非常恢弘,占地足有三千亩,整体是呈倒金字塔的造型,以条状的花岗石堆彻而成。而在倒金字塔的各个方向,都有金铁嵌入石层,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符文。 它的南方还有个巨大的石碑,上书两行龙飞凤舞的篆字——‘洪武三年,李乐兴奉旨督造此坛,葬陈汉三十三万将士于此。’ “这是封印,也是坟墓。” 李承基说话的同时,将两个小袋子递了过来:“你稍后进去,把坛上所有损坏的符砖都全数替换,然后赶在午时四刻开始祭祀。记住了,所有符砖必须按照它们的种类、形状更替,必须严丝合缝;如果损坏的过于严重,你分辨不清,那就宁愿放着不管,也不要乱来。” 李轩接到手中之后,才知这是两个小乾坤袋。第一个袋子稍微小一点,只有两丈方圆,里面堆满了各种绘制了符文的方砖,材质则是非金非玉,应该是以各种样的灵材融合烧炼而成。 第二个袋子稍大,竟有近五丈左右的空间,里面的东西就简单了,全是酒水与三牲祭品,数量挺多的,光是牛就堆了二十头之多。 让人惊奇的是,这两个小乾坤袋里面虽然堆放着众多的事物,可在他的手中却轻如鸿毛。 李承基接下来又递过来一壶灵丹:“那些替换进去的符砖,必须在你灌入真元之后才能启动,稍后你可能会非常辛苦。如果真元耗尽,可以用这小归元丹顶着。” 李炎则笑道:“进去之后悠着点用,这活计很累的。” 李轩不解的询问:“我一个人?你们不进去?” “我们也想,可进不去。”李炎明显幸灾乐祸的斜睨了他一眼:“必须要七品以上的官身,还有皇室血脉或者诏书才可。我们李家曾得太祖世镇江河的敕封,可我与父亲如今都是待罪之身,都靠近不得。” “所以说是天佑,轩儿你竟能在中元节到来之前晋升伏魔游徼。” 李承基拍了拍李轩的肩:“去吧,此为功德无量之事。” 李轩对情况已经明了了大半,他不再犹豫,当即往那石坛的方向游了过去。 就在他进入到这座倒金字塔百丈范围内的时候,李轩就感觉到了一股无形而又强大的力量笼罩着此间。不过李轩并未被其阻碍,当他走入之后,就自然而然的融入了进去。 可与此同时,李轩也发现自己与外界隔绝了,这石坛的内外,就像是两个世界。 而就在李轩进入到石坛之后,外面的李炎却‘嗤’的一声冷笑,略有些讥讽的看着李承基:“你这就是多管闲事,既然革职在家,管那么多干吗?这里的祭祀修缮,自有朝廷委任的官员负责,与我等何干?居然还自掏腰包,花费数万两纹银请人打造这么多的符砖。” 李承基闻言苦笑道:“如果换成往年,我还真就坐视不管了。可今年不同,十七天之后就是潘阳湖大战之后的五甲子周日,今年的中元节,又恰在阴年阴日,我实在放心不下。偏偏京中朝争不断,这新的操江水师提督的人选一时半刻怕是定不下来。而如今南直隶一带乱象纷呈,各路魔头宵小潜伏于南直隶,意图叵测。居然还有人胆大包天到敢袭击皇子!可见这南直隶的水面之下暗流汹涌到了何等地步。所谓防患于未然,此地的封印不加固,我夜不能寐。” 中元节也即为鬼节,佛教称为盂兰盆节,这个节日的前后十五天阴门大开,鬼魂之属的力量都会极大增长,直到中元节壮大到极致。 “这朝廷上下有的是能人,需要你来为他们操心?” 李炎不屑的一拂袖:“要我说,这边出点岔子也好。不如此,不能让朝廷那些鸟人知道厉害。这长江水面,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玩得转的。若无我们父子辛苦维持,哪来这几年南方的风调雨顺?”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等食人俸禄,忠人之事,维持大江安宁,不该是我等的本分?” 李承基不满的看着自己的长子:“这个岔子一出可不是小事,三十三万阴兵怨灵齐出,整个潘阳湖与长江下游都要蒙难。试问这湖中渔民,两岸百姓何辜?他们每年交纳那么多重税所为何来?不就是希望朝廷能够护他们一个安宁?还有,我们诚意伯府一年来受了各地多少孝敬,这个时候,炎儿你忍心对他们坐视不理?岂能因你我父子的些许不平意气,让他们承受这无妄之灾?” 他又郑重其事的训斥道:“你需记得,我们诚意李氏之所以能够历代都能被朝廷倚重,不是因我们家有多厉害的神通本领,也不是因我们家在长江上下游的人脉,而是历代主事之人都能维持一颗公心,不负天地,不负苍生,不负鬼神,所以人心所向。” 李炎不说话了,他闷闷不乐的继续往那石坛方向看过去。 就在片刻之后,李炎神色微动:“小弟他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快了?” 李承基也是皱眉,神色万分不解:“确实快的不可思议,可从灵机变化来看,并无不畅之处。” 他不确定的猜测道:“或者是轩儿他的真元性质,与先祖相近?” 这毕竟是初代诚意伯亲自督造的祭坛,亲自设下的封印。 第五十三章 洗刷刷洗刷刷 石坛里面的李轩也很奇怪,他不觉得这符砖替换很困难。 李轩只需挖出损坏的砖块,然后按照它的形状从空间袋里面找出一模一样的填上去,严丝合缝的放好之后再灌入真元就可以。 过程非常的简单,他不需要费多少力气,也没有多少真元消耗。损耗的那部分,也会很快恢复,只因这石坛里面的灵力非常的旺盛。 这都与李承基的描述截然不同,李轩没有感觉到任何吃力,也用不着使用那些归元丹 李轩猜测,这可能是与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有关。 自进入这石坛之后,李轩就发现这女鬼的体态发生了变化。 与那次进入将军山的血祭现场差不多,全身上下萦绕一层赤红光泽,还有一条条红色的飘带从她的躯体里面散射出来,飘舞在这血眼少女的身后,就好像是一对羽翼。 甚至不知何故,李轩还隐隐感觉这女鬼与这石坛内外的符文封禁相互呼应。 李轩不明所以,却加快了替换符砖的速度。然后在巳时末的时间点,就完成了祭祀。 说来也怪,当李轩布置好了三牲,又亲手上了香,这石坛内的阴寒之力就大大减少。不过他并未深究,很快就从石坛退了出去。 “搞定!” 李轩回到李承基二人身边的时候,却发现他的父兄都用含着几分古怪的目光看着他,他不禁扬眉:“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随即他想到一个可能,难道说这两人已经发现女鬼的存在了? 可李轩还是失望了,李炎只是好奇的问:“小弟你把符砖耗出来的时候,难道就不觉得辛苦?那么填砖的时候了?” “都没感觉。”李轩摇了摇头后反问:“你以前也做过这事?很吃力吗?” 李炎唇角抽了抽,没有答话。对于这座石坛,他似乎有着惨痛的回忆。 旁边李承基则是伸出了手:“袋子了?” 李轩顿时‘啧’了一声,不甘不愿地将袖子里面的两个小乾坤袋还了回去。 这东西挺好用挺方便的,李轩羡慕的不行。这可是仙侠玄幻世界中必不可少的空间法器啊,无论什么东西都可以往里面丢。 不过袋子虽然被他还了回去,那一瓶小归元丹却还呆在他的袖子里面。 这种丹药也很珍贵的,可以让武修迅速回气,非常实用。 “那么接下来呢?打道回府?” “那要等明天。”李承基神色凝重的摇头:“这边只是一桩,还有一桩更紧要的事,也必须得劳烦轩儿你不可。” 三人离开这石坛之后,又继续在湖底潜行。他们往南游了大概四十里路,李轩就远远望见了一座位于湖底的巨型石窟。 当李轩站在窟口,望见里面被众多粗如水桶的锁链束缚住的事物时,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龙?” 他看见的是一条真龙——驼头,鹿角,兔眼,牛耳,蛇项,蜃腹,鲤鳞,鹰爪,虎掌。 那有点像是大号的鳄鱼,不过身躯更长,形象更加威严,它的背后还生有一对短小的双翼。 这一切都与古人绘画中的龙相仿,不过李轩眼前的这头并无任何祥瑞之气,它的鳞片是黑色的,在鳞片与鳞片之间,还冒着黝黑如泥一样的气雾。 “所以这件事比祭祀那些汉王陈谅的的旧部更为紧要。” 此时李炎也拿出来一个小乾坤袋丢给了他:“进去吧,给她洗个澡,记得刷洗得干净一点,不然她会生气。尤其是龙鳞间的缝隙,易生虫豸,会让它发痒。” 李炎的小乾坤袋就小得多了,不到半丈。里面别的东西没有,只有一套刷洗工具,还有几个脸盘大小,散着清香的绿色皂角。 李轩又看了看石窟里面,那头足有二百丈长,神态威严的巨龙,不禁一阵发慌:“这又是非我不可?” “你说了?”李炎反问:“这里一样有着符法封禁,非皇诏与官身不能入。” 李承基则给李轩喂了一颗定心丸:“我们李家与这位龙君有旧,她不会伤你。不过你进去之后,务必得 恭恭敬敬,不得冒犯,尤其不可触碰龙角。” 李轩已经从小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个巨大的毛刷,他同时好奇的询问:“可既然是龙君,为何会被锁在此地?还要被封印?” 李承基闻言幽幽一叹:“自然是因身有罪孽,这位与潘阳湖大战有关,我大晋之所以开国,也多赖这位龙君之力,说来我李氏也欠了她许多。其中详情,可等你事了之后再说。” 接下来李轩就小心翼翼的走入洞窟内,他先双手合十,向这头趴卧着的黑色巨龙拜了拜:“龙君在上,李乐兴后人李轩奉家父之命前来,为您清洗龙躯。不慎得罪之处,还请海涵。” 这黑龙好像是睡死了,眼睛紧闭着,龙躯也一动不动。 李轩定了定心神,就开始拿着毛刷,从巨龙的头部洗刷了起来。 这黑龙平时显然是不爱动弹,以至于那鳞片之上堆面了各种样的附着物,诸如贝壳等等,甚至有虾蟹在这条龙的身上安家,清洗的难度极大。 幸在李承基他们也是有经验的,他们准备的毛刷不但坚韧无比,还在袋子里面放了二十多把铲刀。 可李轩还是很辛苦,他得费极大力气,才能让一块龙鳞恢复原本的光洁。 让他有些气恼的是,此时他的父兄就在洞口坐了下来,然后悠闲自在的对坐下棋——这两人,竟然还带了棋盘。 可生气归生气,李轩还是拿出了当法医时的细致,将这黑龙身上的每块鳞片,还有缝隙,都清理得干干净净,之后还会用那奇异的皂角清洗。 让李轩略觉奇怪的是,他偶尔会在这些鳞片身上,发现状似符文的紫黑纹路。当他用力洗刷,这些线条就会变淡,此时更有一屡屡的黑色气物,不断的从那些鳞片的缝隙涌出,然后聚集到了李轩背后。 再当李轩回头,发现那红衣女鬼竟无底洞一样,将这些黑色气雾吞噬进去。 李轩摸不准情况,特意到洞口询问了一下究竟。 可李炎又嗤笑起来:“这哪里有什么黑雾?看来李轩你的病还没好。不对,你该不会是偷懒不想做了?” 李承基则睁开灵视,往洞内看了一眼,然后他也怀疑李轩想要偷懒,当即略觉头疼的揉着额心:“什么黑雾,纹路,为父都未见得。总之轩儿你只管将所有能够清洗掉的,都清洗掉即可。此间事了之后,为父会想办法再给你收罗一颗人元丹,或者类似之物以做奖赏。” 他决定丢出一根胡萝卜,调动李轩的积极性。 李轩则一阵无语凝噎,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他只能原路返回,继续清洗龙鳞。 幸在那女鬼除了吸收黑色气雾之外,就没什么异状了,胸部也没有阴痹之感增强的感觉,那块绿斑一如昨日,没有扩大的迹象。 李轩也就安心洗刷起来,不再分神。 这活计非常枯燥,可对于当过三年法医的李轩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而哪怕再肮脏的地方,他也会清洗的非常细致,甚至是来回几遍洗刷,没有一点不耐烦。 以至于到第二天的深夜时分,李轩才终于将这黑龙尾部的最后一块鳞片洗刷干净。 随后他朝这黑龙深深一拜,就匆匆走了出去,与洞外的父兄一起往湖面上浮。 没办法,明天清晨他就得回六道司点卯上班,李轩早已归心似箭。 此时的李轩却茫然不知,就在他踏出窟洞之刻,那头沉睡中黑龙竟忽然睁眼,甚至从洞中探出头,朝着他的方向深深凝视。 让人惊奇的是,这黑龙做了这么大的动作,修为高超的李承基与李炎二人居然也同样全无所知、 第五十四章 大人我有线索 回程的时候,他们依旧是用那艘小型帆船代步。 当晚李承基与长子悠哉游哉的在船头喝酒吃肉,李轩则瘫在了甲板上,将自己大字型的展开,摆出了咸鱼状。 当了两天一夜的洗澡工,他已经疲累到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此时李承基则信守承诺,介绍那黑龙的跟脚来历:“龙君她是有封号的,太祖钦定为‘奉天开国辅运神风水德元君’,在这潘阳湖周围都立有庙宇,官府岁时祭祀,为诸龙之长。” 遵照现在封号越长就越尊贵的道理,这条孽龙的地位,确实是凌驾于长江各路龙王,甚至所有江河水神之上。 “奉天开国?这可是开国功臣封号里面才有的头衔。” 比如他们的先祖李乐兴,封号就是奉天开国翊运守正文臣诚意伯——李乐兴武名震撼南北,却又是江南著名的大儒,在文臣之列。 李轩不由好奇的询问道:“她可是在潘阳湖水战时助过太祖?” “这位其实就是原本潘阳湖的龙君。” 李炎直接点透:“三百年前,太祖与汉王陈谅在康郎山附近大战,最初三战皆败,太祖都几乎蒙难。直到七月二十二日,东北方向忽然刮来狂风,助太祖取得大胜。不但杀死陈汉众多大将,就连陈谅倚为臂膀的两个兄弟,最终也亡于此战。据说当时太祖就是求得潘阳湖龙君出手,更改风向最终转败为胜。” 李承基手捋长须,神色复杂:“可龙君也因参与凡世诸侯之争,被陈汉龙气反噬,沾染了无边孽力。最终只能自封于此,等待孽力化解之时。” “可这是为何?”李轩眨了眨眼:“她好端端的放着一个近万里的水湖龙王不做,却要冒着被龙气反噬的风险去助太祖?” “这是一位胸怀极大的龙君。”李承基一声慨叹:“传说太祖在她的庙前许诺了两件事,其一,善待百姓,轻徭薄赋;其二,驱除鞑虏与北方妖龙,恢复华夏。事后太祖也做到了,他数年之后就将北蒙赶出中原。而要说爱民,历代帝君无出其右。当年的诸侯当中,也只有太祖能够以仁政抚民,使之休养生息。” 由于是顺水而下,这次他们从潘阳湖回南京,比之前来的时候快了将近三分之一的速度。 清晨时分,这艘小帆船就已在南京城的码头靠岸。 李轩没有跟随李承基二人返回诚意伯府,他神色匆匆的策马赶到了六道司朱雀堂,好悬才没有迟到。 不过当李轩赶至,来到江含韵的公房点卯时,却发现他的上司马成功,与另一位伏魔都尉司千慧,还有明幽都几个骨干都愁眉苦脸的聚集在这里。 而在上首位置的那张书案之后,江含韵则是怒容满面,郁郁不欢,将马成功等人训得像小学生似的。 “怎么回事?”李轩询问等候在门外的乐芊芊:“这气氛看起来不太妙,女魔头怎么又发飙了?” “今早校尉大人被总管叫去训斥了。” 乐芊芊的声音极小,糯糯的说着:“说我们正事不干,把力气都用在了将军山血祭案上。以至于南京城内妖孽横行无忌,祸乱四起,血祭案也没有查出什么所以然。完了之后总管还勒令校尉大人加强城中的巡守,又限定十天,十天之内如果还查不出什么所以然,那就不要查了,别干扰火鸦都查案。” 李轩却不解了:“就为这事?” 他想以江含韵的脸皮厚度,应该不至于恼火到这个地步,这不是还有十天吗? “关键是又被雷云嘲笑了。”乐芊芊苦笑了笑:“火鸦都搜查城外庄园,抓到了三个鬼手宗的邪修,可能与将军山血祭案有关。据说那边的进展很大,两次灭口案也基本锁定了真凶。” 李轩顿时了然,他知道江含韵与那位雷校尉,其实是有着积怨的。 以江含韵的好强,怎么可能容许自己输给死对头? 此时他又发现乐芊芊的神色有异,欲言又止。 “说吧,还有什么事?别吞吞吐吐的。” 乐芊芊看了他一眼:“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人今天也没来点卯。” 李轩听了之后完全不以为意,那两个惫懒货色,上班就从来没有准时过,一直都让他恨得牙痒痒。 可碍于死党的情面,李轩一直都不好出言训诫。他最近正策划着,要假‘血手人屠’的虎威,给这两个家伙一个深刻的教训。 可下一瞬,李轩就不淡定了,只听乐芊芊小心翼翼的继续说道:“还有,张岳的长随刚才过来找过你,他让我见到你的时候传话,说是张岳他们两个,昨夜都被人扣在了城外的红月舫。那边还递话过来,如果你今天正午之前不去,那就别怪他们把张岳两人剥成光猪吊上南城门口,供路人瞻仰二位的裸姿。” “有这回事?” 李轩的声音不禁高了八度,而在话出之际,他就知不妙。 公房里面正在训人的江含韵,果然被他惊动了:“李轩,你在外面嚷嚷什么呢?给我进来。” 李轩无奈,跨步走入进来。他一进门,江含韵就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据说这两天你都在家休沐?好得很嘛,大家伙都忙得连轴转的时候,你倒好,居然在家里享起乐来了。就连我派人过去找,也敢推托不见,胆子大得很嘛。还有你那两个部下,居然还到青楼里面夜宿——” 李轩心想自己哪里是在家享乐?分明是在受罪。 趁着江含韵吸气的当口,李轩忙拱了拱手:“大人,我昨日在城外发现了一个线索,很可能是将军山那九百童子的来源。” “线索?”江含韵的杏眼一眯,暂时停下了如簧之舌:“你说来听听!” “那些童子,很可能来源于城外的九姓渔民与贱民。据我所知,这些人常把自家的子孙送给他人抱养,所以这些孩子的去向从不见于案宗。” 李轩的话音未落,这公房之内的众人就‘哗’的一阵轰响,几乎所有人都站起了身,眼眸中都含着兴奋与灼热。 李轩的面容,则还是维持着镇定:“这只是下官的猜测,还未经证实。” 他原本也是打算叫上彭富来等人,证实之后再上报给江含韵的。可那两个猪队友,这次显然是已指望不上了。 第五十五章 死党的贞操危机 “九姓渔民?我怎么就没想到?这的确很有可能。” 江含韵的眼神也熠熠生辉:“查,用最快的时间彻查!查清楚那些渔民送了多少孩子上岸,他们的去向如何。” 这房内的众人早就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当江含韵一声令下,众人就都纷纷往门外行去。不过就在他们,快要踏出门口的时候。江含韵却又喊了一声‘且慢’,将所有人都唤住。 “刚才所议之事,出于李轩之口,入于汝等之耳,谁敢吃里扒外往外面泄露半句,我会要你们好看!” 江含韵直接抽出了腰刀,猛地钉在了桌案上。这让马成功等人都面皮一抽,眼神凝然。 血手人屠的威胁,明幽都内谁敢当耳边风? “还有,此案的幕后凶手势力广大,你等查问之时务必要不留形迹。如果感觉情况不对,那么宁愿放弃,也不能打草惊蛇。听明白了没有?” 李轩跟着众人齐声应诺,然后又一起走出了公房。 此时马成功重重的在李轩肩上一拍:“好小子!这次亏得是你,那些渔民的可能性很大,如果查证属实,我请你喝酒!” 李轩失笑,然后稍微放大了声音:“去秦淮河喝花酒吗?下官请客也可以的,我听说揽月楼那边,又出了一位新的行首。我有门路,可以让她作陪。” “真的?我想想——” 马成功有些意动,可随后他就满头满脸的冷汗留下来,知晓自己被这家伙给算计了。 只因他视角的余光,已经望见一个与他朝夕相处的女性身影,正从门外走入进来。这位丢过来的眼刀,让他遍体生寒,整个背脊都是僵直的。 李轩这个小心眼的,居然还记着自己当初强逼着他去挑战‘听天獒’的一箭之仇,这是什么鬼的正人君子。 ※※※※ 从朱雀堂里面出来之后,李轩没有跟随马成功一起行动。他直接策马驶往勋贵云集的城南,准备呼朋唤友,召集帮手。 所谓‘一支穿云箭,千军万马来相见’,作为南京城著名的纨绔,他李轩的名号还是很有号召力的。只需一声呼唤,轻易就可集结二三十号人。如果连带各府家丁,那么三五百都不止。 不过李轩在半途中就被张岳的长随给拦住了:“他们说只许公子您一个人过去。否则的话,您非但见不到人,他们还会让我家公子与彭公子做一回兔儿爷,他们连相公都准备好了。” 李轩奇怪这‘兔儿爷’与‘相公’是什么意思,他在记忆内翻寻了片刻,然后就心想我去,居然是男上加男!这群人好狠毒的心肠! “怎不告知怀远伯?” 李轩依旧不解:“伯父他不会坐视不理,你带上几十号家丁过去,我还真不信那些人敢放肆。” “小的不敢对伯爷说。”张岳的长随讪讪:“伯爷对公子三令五申,说这些天他如果敢去青楼,一定会把公子吊起来抽。” 李轩知道‘怀远伯’的打那是真打,不像他父亲李承基是吓唬人,以前张岳就有过两次被鞭打的经历。 “那么彭家呢?别告诉我,彭家那边也不敢说?” 据李轩所知,彭家在私下里养着好几十个私盐队。那些都是刀口上舔血,杀人不眨眼的亡命徒。整体的武力,还胜过他们两家。 “大少爷他也不让对家里说。”这是彭富来的长随,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据说最近彭家正在逼大少爷娶妻,怎么说呢?女方的相貌与大少很有夫妻相的,可大少他看不上。总之不到万不得已,大少不愿受制于家里。” 李轩只觉牙酸:“我就奇怪,他们怎么就非得去红月舫?秦淮十里都玩厌了?还有,你家公子修为已到四重楼,怎么就这么容易被人制住?” 东水关与夫子庙附近的十里秦淮才是他们的地盘,那边距离李轩的辖区也不远。 而红月舫是一艘四层楼的大型画舫,航行在在玄武湖与秦淮河之间的河面,专做文人雅客的生意,在城中也赫赫有名。可城里勋贵家的子弟,基本不去那边玩耍,感觉格格不入, “公子当夜醉倒不省人事,没任何反应就被绑了。”张岳的长随说到这里神色凝重:“那些人明显是有备而来,在红月舫布的局。领头的是张进,还有崔家的崔洪安。” 李轩面色微凝,心想这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张进正是之前在许国公府,被他一掌冻住的那位,翰林侍读家的公子。而崔洪安,则是死去的崔洪书的堂兄,其父为南直隶羽林右卫指挥使崔子瞻。 这桩事,他还真不能袖手旁观,扣住他两个死党的那些人,显然是为找他报仇雪恨。 “我知道了,你们回去安心等我消息!” 可李轩才刚挥动马鞭,就被两个长随一人一边抱住了大腿。 其中彭富来家的更是大声哭嚎:“李公子,你可不能去喊人啦!我家大少要是真当了兔儿爷,让他以后该怎么做人?” 另一个也是脸色煞白一片:“我家伯爷好不容易然公子他回归正道,弃了断袖分桃之癖,他可不能再被人带偏了。李公子你如果不敢孤身赴会,那就等他们被挂上旗杆得了。” 李轩不由无语,他只是想回自家府邸拿些强力点的符箓备用而已,另外还想安排一个后手兜底。 慢着!他刚才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自己的原身,居然处于如此凶险的环境当中? ※※※※ 李轩没让两个长随失望,大概两刻时间之后,李轩就站到了城东红月舫停泊的码头前。由于是清晨时分。这里的行人稀少。不过可以看到这码头左右,还停了二十多艘楼船与画舫。 而当李轩单人独骑来到这里的时候,这码头的内外,顿时就有数百道目光向他注目过来。 李轩也在一瞬间就明白了张进与崔洪安二人的用意,这是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他当众出丑啊。 李轩却毫无惧色,他将坐下地行龙的缰绳丢给了跟过来李大陆,然后就大踏步走入码头,来到红月舫的船梯前站定。 他先是扫了一眼船梯上方站着的几个彪形大汉,然后不屑的冷笑:“都下来吧!在船上怕是施展不开,既是想要我李轩丢人现眼,那么这朗朗天日之下,岂不更加方便?” 第五十六章 土鸡瓦狗教做人 那红月舫里面很快就有一群人涌出来,足足三五十号,都是体壮腰圆的壮汉。 且不止是红月舫,周围的画舫,码头的出口也下来了上百号人,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而张进与崔洪安两人,还有他们的一众狐朋狗友,也都出现在红月舫二层的窗口处。前者面色阴戾,眼中似快要喷出火来,后者则是得意洋洋。 “李轩你有种!老子可真没想到,你居然还真敢一个人过来。” 李轩则扫望着自己的四周,然后嘲讽道:“没必要吧?为我一个人,还要把你爹在京营里的人都叫来?崔洪安,你还要不要在我们南京城混了?还有,你爹知道这事吗?小心他事后抽你。” “我这叫防患于未然!老子管你们什么破规矩?就许你们倚多为胜?”崔洪安有些不高兴了,之前他与李轩几人干群架,在人数上总是居于劣势。这些勋贵子弟只要是家境过得去的,都养着百十号能打的家丁。他们这些外来的世家子总是寡不敌众,屡屡吃亏。 张进则不耐的说道:“崔兄,你跟他说这么多做什么?” “稍安勿燥嘛,我难得有拿捏他的机会。”崔洪安得意洋洋的笑了起来:“这么多人围成铁桶一样,你难道还怕他能跑了?这次就没打算让他好过。姓李的,先给爷跪下来,学三声狗叫,让爷先乐一个。” “这个稍后再说。”李轩手按着腰刀,神色不置可否:“先给我看看人吧,我现在人都没见到,你就要我对你唯命是从?我总得知道我两个死党现在怎么样了!” 崔洪安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就都被推到了窗栏前。 李轩远远看了他们一眼,发现这二位的气色还不错,身上也没什么伤。虽然被剥光了衣服,可下身处还留下了一条亵裤遮丑。 两人看起来是没遭到什么恶毒的对待,可为防万一,李轩还是放开了嗓门询问一声:“哟!老彭,泰山,他们没拿你们怎样吧?贞操还在不在?有没有被人当成兔儿爷?” 彭富来与张岳都急忙摇头,脸皮涨红。 张岳神色很复杂,也含着些许狐疑:“老彭,虽然他敢来我很感动,可这句话,我怎么感觉满满都是恶意?” “你就不用怀疑!”彭富来一阵磨牙,恨恨不已:“这个混蛋,他就是故意的。” 可随后他还是有些担心:“话说回来,这家伙他还真就一个人过来了?这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吗?他哪来的底气?” “应该没事,他机灵一点的话,跑还是能跑得掉的。” 张岳已经知道李轩有‘夔牛夜光甲’护身,所以他的心情还是很乐观的:“他们没挑对地方,谦之可是出身诚意李氏,只要他往水里面一跳,这里谁能奈何得了他?” 彭富来这才想起李家的水遁术天下无双:“可还是有些蠢了,谦之他该多带点人来的,我还真不信崔洪安他们几个能把我们怎么样。” 他又冷冷的一笑:“他做初一,我做十五。同样的事情,他们能够做的,我们就做不得么?除非以后这些家伙都躲在家里面不出来。” 他们两人议论的时候,崔洪安正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含着几分戏谑嘲弄的俯视着李轩:“放心!你既然来了,我就不会拿他们怎样。乖狗,快来叫唤几声,让爷爽了,爷现在就放他们走。” 李轩摇了摇头:“你这话可难为我了,我堂堂‘意寒神刀’之后,丢不起这个人,反过来还差不多。” 崔洪安也早知李轩不会乖乖就范,他手叉着腰哈哈大笑道:“这可就不是你能决定的!难道李轩你以为这个时候,还能够由得你?” 此时码头上围住李轩的两百号人,都已是目露凶光。 “由不由得我,那可不是你崔洪安说了算!”李轩摆了摆袖,神态恣意:“不如你现在把他们放了?我稍后会让老彭他们给你们一点脸面的,我这人好说话。” “在说什么胡话?你怕是在做梦没醒?”崔洪安脸色一沉:“还愣着做什么?动手教他怎么说话,怎么做人!” 张进则在旁边插言道:“早就该这样了,别跟他废话——” 这位直接从这红月舫的二楼一跃而下,然后就看见李轩抬头冲他笑了笑,那笑容中含着一抹张狂,豪迈,期待,以及一丝丝的兴奋。 “教我做人,就凭你们这群土鸡瓦狗吗?” ※※※※ 当李轩抵达码头的时候,薛云柔正与她的随身丫鬟一起登上观雨舫的第三层。 这里可不是什么烟花之地,而是城中济宁侯名下的一艘私船。画舫这东西,可非是青楼女子专有,南京城的豪门权贵,几乎都在秦淮河养着一两艘。而今天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受济宁侯府之邀,参加这里的群芳宴。 她原本以为,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名媛聚会,可当薛云柔在这艘画舫的第三层坐定之后,才发现情况不对。 此时几乎所有的女孩,都被吸引到了窗旁,有人嬉笑,有人则议论纷纷。 “这李轩太傻了吧,竟然来了?” “这下就有好戏看了,李轩那家伙怕是要出一次大丑。” “我担心会出事。” “放心,崔洪安好歹也是博陵崔氏的子弟,他们家世代鸿儒,书香门第,应该有分寸的。顶多就是揍一顿,然后戏弄一番。” “原来如此,把我们叫过来,就是为了这一出?在许国公府丢人了,想要在这里挽回颜面?要我们看李轩如何丢人现眼?” “我觉得挺没意思,想要报仇,那就正大光明的来。设这样的局,小人行径。”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张进与济宁侯府有亲。呵,他设局算计人家还不够,居然还把我们叫过来,这是要我们看李轩确实是废物点心,无能渣滓,比不得他么?” 当薛云柔走过去的时候,也看到了独自走到码头,被两百多号人团团围住的李轩。她先是一愣,随后就把目光移向了一侧,在人群中寻到了一个少女身影。 那是席副都御史的次女席雪儿,她就立在了栏杆一侧,下巴微抬着,脸上不但没有许国公府时的羞恼与尴尬,更含着几分傲慢之意,她正用不屑,快意与期待的眸光睨视着前方的码头。 不过楼内一些少女的议论,明显让席雪儿有些不悦。 “小姐,李公子他不会有事吧?”这是薛云柔的丫鬟,她略有些忧心的问道:“这些人好过分,两百多人围住他一个。” 她对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句诗的李轩,还是很有好感的。 “他又不是我的那位表姐,怎么可能没事?”薛云柔白了自家的丫鬟一眼:“不过这与我们无关,我们回去!” 她其实是不忍心,见李轩被羞辱的场面。 可就在下一瞬,薛云柔忽然生出了感应,神色万分错愕的投向了窗外。 “教我做人,就凭你们这群土鸡瓦狗吗?” 随着这桀骜张狂的声音,她看到李轩脚下一踏,地面就结出了一层寒冰,竟使得周围十多名手持棍棒,虎背熊腰的壮汉直接被封冻住。同时他整个人如雷霆闪电一样,从码头上飞跃而起。 第五十七章 一个大大的爽字 跃空而起的李轩,心绪确实是愉悦的,畅快的,期待的,含着难以自禁的兴奋。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他终于可以体验一次高手虐菜,快意恩仇的感觉了。 锵! 一声尖厉刺耳的鸣响,李轩与张进二人在半空中刀剑轰击。 后者剑势是从高处劈落,又力胜一筹,直接将李轩轰下地面。 可随后他的眼中就献出了惊慌之色,只觉一股滂沱刺骨的寒力,排山倒海一样的从剑刃上倒灌过来。 就与之前在许国公府的情况一样,可那寒力却是之前的十倍。以至于张进提前准备的法器‘火云珠’都全无抗拒之力。整个人在一瞬间就被冻住了绝大部分,就似一坨冰块一样沉沉的坠落下去。 此时落地的李轩,也面临着下方十多位手持棍棒的京营兵丁。 他哈哈大笑,全不在乎。手中长刀一引,就有一束刺目的雷霆自体外爆开。 幻电天刀——龙蛇并起! “都给我滚!” 随着轰的一声炸响,李轩落地之处,几乎所有人都被那强大的雷电横扫麻痹,无法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然后仅仅一息,李轩就又迈步前行,往那红月舫的方向奔行而去。这次李轩的速度不快不慢,长刀或格或挡,只守不攻。可他每走一步,前后左右就必有两到三人直接化为冰雕。 这些京营兵丁,只要与他的兵刃有过接触,就会被他刀上的寒力冻在冰中。 不过数步,他来到了正借助法器丹药,极力化解寒力的张进面前。后者坠落之后被几个壮汉及时接住,身躯没有受伤。 可李轩刀上的寒力,却还是让他暂时动弹不能。 “本人读古书,深慕周汉时侠客风姿,常心向往之!昔年曾作诗一首,正合眼前之景,可以助兴。各位看官听好了!少年把吴钩,意气百尺楼;平生重然诺,知已遍九州——” 李轩心想自己这真是飘了飘了,可此时他体内燃烧的战意,澎拜的热血,却又让他无法自控。 现代上班族的生活只能循规守矩,唯唯诺诺,而今当了穿越客,难道还不能恣意放纵一回?就轻佻一次又怎样? “篷!” 在与张进错身而过的时候,李轩一掌就将这位彻底冻成了冰坨。 此时一位年纪三旬,孔武有力的中年,从刚从船上疾奔而至。他应该是张进身边的武师,面上全是惊怒与急躁之色。抬手就是一道刀光,势如猛虎凶神,带着无边火云。 “敢伤我少主,给我去死!” 言还未落,两人之间已爆出漫天火花。 李轩的招法没有任何花巧,就只是以刀对刀。随着一声脆响,李轩的身影不能自控的后滑三丈。可他对面那中年,也在交手之后的瞬间就被封冻住了大半的躯体,短时间内竟也不能动弹。 这位武师力量,虽然胜过李轩不止一个级数,也准备了一张‘火元符’防寒,可在李轩的刀前,还是没有抗手之力。 诚意李家的‘寒意天刀’就是如此,在技巧上并不出色,只是极尽所能的将寒力挥洒轰击出去。 你能格住我的刀,却挡不住我的透骨之寒! 那武师也极力挣扎,可他才刚刚抵挡住那胸肺间的寒力,李轩就又闪身来到了他的身前。 ‘砰!’——这位单掌挥下,就将这武师完全冻住。 而此时李轩的吟诵声,越发高亢。 “——君子死知己,拔刀向仇雠;由来轻七尺,猛气浑干斗!” 这是李轩大学时代东拼西凑造出来的一首诗,其中还有几句是直接抄来的。可此刻李轩身置群敌当中,奋勇搏杀,吼起来却额外的有感觉。 没人能够阻挡他,几乎所有的京营士兵,都本能的向两旁避开,至少是避免与李轩直接接触。 而仅仅转瞬之间,李轩就已杀出重围,到了红月舫的船梯之前。他忽然抬头,看向了红月舫四楼,那满含错愕之意的崔洪安。 李轩咧嘴一笑,然后身影拔空,仅仅一跃,就已跨上了红月舫的甲板。 “托身白刃里,血染五重衣;残躯饮寒风,狂歌笑群敌!” 随着李轩踏足之处无尽的寒力散溢出来,整个方圆六丈的甲板,都结出了一层薄冰。而在这个范围内,总数七名家丁打扮之人,也在这刻被他生生冻在了冰层当中。 “咕哝!” 画舫的四层,崔洪安咽了一口唾沫,不自禁的往后退出了几步,远离船栏。 “我这一定是在做梦,这是诚意伯府李二郎?我tmd跟他干过不知多少回架,他竟然有这么猛?” “寒力磅礴,四重楼的寒法术修只怕都不能及,甚至是远远逊色。” 这是崔洪安身边,一位背负双戟的青年武者,他的眼中也是饱含惊澜:“这位李公子以前,或是藏拙了。” “狗屁!藏拙了个鬼,那家伙是什么人我难道还不清楚?” 崔洪安才骂完这句,就发现李轩已经直接冲入到了他所在的这一层。所过之处,赫然一片冰霜。 他不由脸色发白,又往后退开几步。 “拦住他,都给我去拦住他!” 崔洪安同时又看向身边的青年武者:“党雄你也去!给我一戟斩废他!” 名叫党雄的青年武者,却面色发白,一副无奈的表情:“公子,我只怕不是他对手。” 他修为也不过四重楼而已,可张进带来的那位武师就是一位四重楼境,刚才却一刀都没挡住。 崔洪安却没回话,他已经往船尾处发足狂奔,在那边有一艘小船,可以供他逃离这画舫。 不过这显然是个妄想,李轩早就冲凌到了党雄身前。 后者不敢与李轩长刀对抗,他双戟一分,上下交斩,行的是以伤换伤之策。可李轩早有所料,这次他使用的却非是‘寒意天刀’,而是‘幻电天刀’。 “回身视刀锷,血渍霜华薄;战意忧不解,为君摧五岳!” 那刀光一幻。在雷电的助推之下,竟然快出一线,直接一刀斩在了党雄的胸前。 后者身上赫然也罩着一层铁甲,李轩的刀竟然斩之不透,可他的刀力还是将这人的躯体砸飞出去,破麻袋一样飞出二十多丈, 再然后,李轩身影一个闪烁,就来到了崔洪安的背后,一脚就将这家伙踹倒在地面。 声音落时,李轩也收刀入鞘。他哈哈大笑,只觉快意无限,一个大大的‘爽’字,横于心头。 李轩找到升级打怪的感觉了,这几天的武功,真没有白练! ——这才是李轩想要的经历,他以前确实梦想自己能进入到书中的仙侠世界,可如果进去之后还要被人欺侮,时时都要伏低做小,如履薄冰,那这穿越生涯就未免太憋屈了。 哪一个男儿没有幻想过自己能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第五十八章 表姐麻烦大了 从李轩动手的时间开始,济宁侯家的画舫内一直都是死寂的,整个第三层落针可闻。 直到李轩所向披靡的登上了红月舫,这边的众多少女们才传出了一阵哗然声响,她们纷纷移动脚步,来到面向红月舫的一侧,议论喧嚣声则似如炸雷。 “这是李轩李谦之?不都说是个二世祖吗?他打架竟然这么厉害?四重楼的武修都被他一掌冻住?” “以前不是这样的,我有点看不懂,这家伙的变化很大。不得不说,他这样子可真英武——” “人也很俊,好迷人,有英雄气——我以前真没注意到我们南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的诗我不懂,可感觉很豪迈。” “有意思,二百多人设局围攻,结果却被人家一掌冻住,这个张进,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感觉这家伙好狼狈,没有了他的衬托,还显不出这李轩的厉害。” “你们就没发现吗?他已经是六道司的伏魔游徼了。” 人群之中,唯独席雪儿脸上毫无血色,她的双手指甲,赫然已深深嵌入到那木栏之内,溢出血来都不能自知。 薛云柔也是一阵发呆,愣愣的看着外面,许久都没挪动娇躯。 她当然不是为李轩那首不怎么样的五言诗,也不是为李轩在搏战中轰出来的惊人寒力,而是因李轩在今日一言一行中展现出来的豪迈与不羁。 好不容易回过神,薛云柔就又听旁边有一位女孩语声呢喃的说着:“世间竟有如此英武的郎君,就不知他人品如何?” “这我不清楚。”这是立在不远处的另一位红衣少女,她也在看着李轩,一副色授魂与的模样:“不过最近他有个绰号,叫‘正人君子李谦之’。我原本以为这是对他的调侃与讽刺,可现在想来,或者真是如此也说不定?” 薛云柔眨了眨眼,有些发懵。此时她的侍女,则凑到她的耳旁悄悄说着:“小姐,我感觉您表姐她危险了。这里好多女孩都没有谈婚论嫁呢,李公子他会变成抢手货。” “用得着你为江含韵那女人操心?” 薛云柔揪了揪她侍女的耳朵:“你知道那什么正人君子是怎么回事吗?” “是南京城隍老爷坐下的神兽说的。” 这件事,小侍女听说过。直接复述:“是那只听天獒,它亲口说李公子乃世间罕见的正人君子,貌似荒诞不羁,放浪形骸。其实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言有所规。听天獒遍查他过往阴私,又监听其人心声,觉得李公子的人品无懈可击。” 薛云柔顿时就感觉恶心欲吐,可想到这是出自于听天獒之口,又一阵惊疑不定。 她心想这话可千万别给姑母听见,否则她的表姐可就麻烦大了。 ※※※※ 隔壁的女孩们议论纷纷的时候,红月舫内被绑着的彭富来与张岳则是面对面,大眼对小眼的看着对方。 “我怀疑李轩这家伙被调包了,或者是被什么老妖夺舍。” 彭富来的神色恍惚,小眼里面全是狐疑之色:“掌握了武韵就这么厉害?这么生猛?” “武道之韵顶多是让他发挥出招法的神韵,厉害的是他的寒力。” 张岳有些忧伤,他感觉自己三人组武力担当的位置已经不保:“我也怀疑他是换了人,没道理啊——” 他已决定这次回去之后,把精力多放一点在武道上面,不能让以前的被保护对象压在自己头顶上。该认真起来了——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走到他们的身边,长刀连挑,将两人身上的绳索割断。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顿时蹦起来,对趴在地上的崔洪安拳打脚踢,死命的踩。 后者当即发出了一阵哀嚎:“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仙人板板,彭富来你居然打我脸。停!停!你们踩到我的卵蛋了。都是南京道上混的,以前还一起喝过几次酒,好歹给点面子。” “之前你咋不给我面子?” 彭富来气得乐了:“给我们准备相公是吧?让我们学狗叫是吧?来,你先学几声狗叫试试,让你彭爷乐了,我们今日就让你少遭点罪。” 崔洪安想了想,就仰起了脖子:“汪!汪!汪!” “我去!”彭富来后退一步,一阵无语:“还真学了,崔洪安你节操何在?” 崔洪安捧着脑袋的手掀开了一点:“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免一顿打,干吗不叫?” 彭富来拿这个不要脸的家伙无可奈何,他又狠狠踢了崔洪安几脚,就转头望向了李轩。彭富来满是肥肉的脸上居然有点小感动:“我是真没想到你会来。” 虽说今日李轩一个人就干翻了这两百多号人,可彭富来知道,李轩孤身前来,还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这家伙最近确实修为大进,可彭富来心想换成是张泰山,也不会莽撞到认为自己一定能够从这二百多人的合围当中全身而退。 “这叫一世人两兄弟,是兄弟就得两肋插刀。这几个家伙就是冲我来的,岂能坐视不理?” 李轩拍了拍彭富来的肩,然后就朝着楼下喊:“老哥,你再不现身,这些家伙就快要被冻死了!” 果然下一瞬,李炎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码头上。他眼神冷冷的看了李轩一眼,就大袖一甩,一股温和的火炎之力散开,助现场众多的人形冰雕化解窒息死劫。 彭富来不由无语凝噎,他想自己真傻,好想把这感动收回来—— 李轩看出了彭富来的复杂心情,他不由莞尔:“我倒是想要逞英雄,可总得为你们的贞操着想不是?万一我打不过,他们又食言而肥,不肯放人怎办?总得有人给我们兜底吧?” 他可不会飘到练几天武,就认为自己能够所向无敌了。 不过今天的这一战,李轩自己也很意外。竟然以一己之力,摧枯拉朽的解决了。自己拉来的后手,反倒是为对手准备上了。 一直在狠揍崔洪安的张岳此时也停下了手,可他犹有不甘:“谦之,你准备怎么处置这些家伙?就这么算了?” “当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稍后我们把他们带去朱雀堂衙门。” 李轩稍作凝思:“罪名是袭击六道司官员,够关他们几个月了。” 彭富来心念一转,就朝着李轩比了比大拇指。 这真是高招,这二百多人中有一大半都是京营禁军的人,只要关上一两天,崔洪安的老爹,那位南直隶羽林右卫指挥使怕是得炸毛—— 他记得后天,就是南京五军都督府校阅京营之日。 崔洪安之前都是认打认骂,可在听了李轩这句话之后,脸色却不禁煞白一片:“李轩,你可真毒!我觉得你还是先宰了我得了。” 第五十九章 我哪有在笑 李轩当然没可能把人全带回朱雀堂,关键是人太多,朱雀堂的牢房装不下。 不过以崔洪安为首的一群纨绔,却都被李轩丢了进去。他心意已定,这些家伙不脱层皮,是别想从朱雀堂的牢狱里面出去了。 李轩想自己不狠狠的搞这些家伙一次,把他们搞服气了,估计以后还有得是麻烦。 在将这群官二代与富二代安顿好之后,李轩又把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带到了江含韵的面前。 “大人,下官前来复命!下官部属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已被下官带回。” “已经看到了。” 江含韵面色平静的从桌案上拿起了一根粗如手臂的铁木棍,然后对棍尖吹了口气:“你出去吧!我有话要对他们说。记得把外面的门窗关紧,外面的院子暂时也不要进人了。” “卑职明白!” 李轩拱了拱手,就面无表情的往后退出了江含韵的公房。直到跨出门口的时候,他才以万分同情的眼神看了自己两个死党一眼。 “卑职不知他二人何处惹怒了大人,可念在初犯的份上,还请校尉大人手下留情。” “何处惹怒?初犯?”江含韵‘呵呵’的一声冷笑,同时不耐的挥了挥手:“出去!这里没你说话的地方。” 此刻的彭富来与张岳,都已经脸色苍白如纸,他们哪怕用脚跟都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让他们的牙齿打架,两条腿抖得像筛糠似的,看向李轩的眼神则饱含乞求之意。 可让两人失望的是,李轩还是无情的走了出去,然后‘卡彭’一声关上了房门。 走出门的李轩,则是背着手摇头一叹,在心里面为两个死党默哀。 当兄弟的也想拉你们一把来着,可无奈自身难保,无能为力,要怪也只能怪你们两个过于作死了。 他刚走出院门,就听里面‘篷’的一声,紧接着传出了彭富来杀猪一样的惨叫。 那凄惨的程度,让李轩不由自禁的一个哆嗦,然后在心目中将那位女上司的凶残程度又上调了一个等级。 此时乐芊芊恰好迎面走来,她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娇躯就微微一缩,眼神惊恐:“游徼大人,您,您能不能不要这么笑?感觉好可怕!” “有吗?”李轩狐疑的抹了一把脸:“我哪有在笑?” “明明有的,看起来很渗人的那种。您想要笑出来,又拼命忍住的样子,看起来非常扭曲,像是阴谋得逞的坏蛋。” 此时那院子里面,恰时响起了张岳高亢尖锐的惨叫声,乐芊芊整个人一个战栗之后,就顿时恍悟:“原来如此,大人您这是在幸灾乐祸?” “哪有?一定是你看错了。”李轩面色微肃,直接转移话题:“九姓渔民那边的察访,可是有进展了?” 他刚才回到朱雀堂之后,就注意到明幽都留守的众人,都明显有喜气洋溢于眉眼之间。 “有,进展还很大!大人您提供的思路是对的。”乐芊芊神色一振,很小声的在李轩耳边说着:“至今为止,已经查到有七家渔民的小孩在最近几个月里失踪,而且都是被修道人带走。更多的线索,我们还在查。” “这七家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轩正询问着,小院里面就又传出了‘篷’的一声响,他视角余光看到彭富来从窗户里面钻出来。可他的人才刚出来半截,就又被扯了回去。他死命的扣着窗台,眼中满含绝望,脸上则是鼻涕与泪水齐飞。 李轩看了他一眼,就又神色如常的转向了乐芊芊:“知道详情吗?孩子被抱走多久了?又是被谁抱走的?” “我不太清楚。”乐芊芊脸有些发白的指了指院子里面:“他们两个不会有事吧?” 大概一刻时间之后,彭富来与张岳的惨叫声才告一段落。 江含韵推开门走出来的时候,那模样气质还是惯常的娇柔无力,娇滴滴弱不禁风的模样。可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真不经打,居然连一炷香都撑不住。” 说完这句,江含韵又斜睨了李轩一眼:“把你的人带走,也希望他们能引以为戒。李轩你也一样。如敢在习武上松懈,他们的下场就是你的明天!” “下官谨记!”李轩‘咕哝’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就再次走进了江含韵的公房。 然后他就看见彭富来与张岳两人趴在地上,都是眼神呆滞,一副三魂七魄都已经没了的模样。 可说来奇怪,这两人的身上都没有任何伤痕,仿佛之前的惨叫与殴斗,根本就没发生过。 李轩却更毛骨悚然,知道这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手法。能够让人疼痛到极致,表面却不会留下任何明显的伤痕。 这说明那女魔头如果想要揍他,可以让他爹娘都看不到一点痕迹。 他摇了摇头,然后一手提着一个,像拖死狗一样把他们拉了出去。 直到李轩把他们带到马厩,把两人送到了龙驹的背上,张岳才恢复了几分意识。他抽搐了一下身体,然后一阵语无伦次的呢喃:“恶魔,真是恶魔,那女人就是个恶魔!” “那个血手人屠,就是地狱里的魔头投的胎。仙人板板,我老彭长这么大,头一次吃这么大的苦。”彭富来也回过了气,然后又用悲愤交加的目光看着李轩:“好你个李谦之,竟然出卖我们!” “怎么能这么说?”李轩肯定不能认这个罪名的:“校尉大人只吩咐我把你们带过去,我怎知校尉大人要揍你们?我也帮你们说过话了。” 彭富来一点都不信李轩的鬼话,一个字都不信:“李谦之你会猜不到?事先提醒一句总可以吧?” “这话就有些不讲道理了!”李轩同样眼神愤愤的看着这两位:“我还就奇怪了,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事?让校尉大人恼火成这样,害我也吃了一顿挂落。别告诉我,只是为了昨天你们喝花酒,结果在红月舫被人扣住的事?” 彭富来顿时神色讪讪,江含韵对他们动手的原因当然不止这一桩,关键还是这两天他们都旷班未至。 六道司采取的是轮休之制,所以李轩休沐的时候,他们两人还是得值班。 可李轩在的时候,他们顾着死党的情面,还是会应付一下六道司的差事。可在李轩离去之后,两人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彭富来很无奈,也很不服气。明幽都混日子的二世祖还有好几个,江含韵凭什么就逮着他们揍? 难道说,是自己向上面使的银钱不够? “我就不该进你们明幽都。” 张岳也很愤恨,一副悔不当初的神色,然后他看了看四周:“这是准备去哪?又要去巡街?这都快入夜了。” 李轩心想当然得去巡街,他们都停了两天了。 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别的组代劳,再这样下去同僚会有意见。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说话,马成功就骑着一匹地行龙匆匆走入进来:“你们稍后跟我来,都换上地行龙,有行动!” 他的神色兴奋:“总算找到那些畜牲杂种的下落了。” 第六十章 该展示一下技术了 明幽都的集结速度很快,不到半刻时间,就云集了五十多号人,在指挥使江含韵的带领下,鲜衣怒马的从朱雀堂奔腾而出。 此时的火鸦都指挥使雷云,恰好准备外出,他在台阶上看着这声势煊赫的一群人,不由剑眉微扬,眼神错愕:“这么大张旗鼓的,是要去哪?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他问的是自己的助手,那是一位二旬左右,穿着一身银甲的女性,她的语中也略含疑惑:“不知道,那边现在防得很紧,把我们火鸦都的人都当成贼。可我猜大概是与将军山血祭案有关。被校尉你嘲讽之后,江含韵除了这件事之外,为其它事上心的可能性不大。” 她别具深意的看着自己的上司,语含着调侃意味:“你很在意吗?要不要跟去看看?” “那群邪修都差不多要落网了,这个时候还跟去看什么看?被江含韵反过来嘲笑吗?” 雷云一声失笑,洒脱的挥了挥袖:“江含韵那女人我还不知道?办案全靠她那头狐狸撑场面,这次她若能够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一口将这座石狮吃掉!” 他特意指了指旁边那足有一两人高的石狮,一副言之凿凿的神色。 也就在这一刻,一位穿着道袍,双眼苍白无瞳的老人,蓦然出现在朱雀堂的门口:“一口吃掉石狮?这么豪迈的吃法,本座也有兴趣一观,关键还是石头。” 雷云一阵愣神,然后就忙一躬身,朝着老人行礼:“属下参见总管!” “起来吧,勿需多礼!”老夫拂了拂袖,然后询问道:“今日的行动,雷校尉你可有把握?” “八,九成的把握是有的,他们定然逃不掉。”雷云的神色自信:“卑职的人盯了他们几天,今日定可一网成擒。” “那就去吧。” 老者看了看远方,眉宇间隐含期待:“将军山一案必须尽快了结不可,南京城三桩大案,必须先解决一桩。你们火鸦都,可切勿让老夫失望。” ※※※※ 李轩随着明幽都一行人奔驰二十余里,最终在一座小山丘前停下。 “独山观!” 李轩没有往山上看就知道这里的名字,作为南京城的本地人,他对这座城市还是很熟悉的。而独山观因风景独特,颇得南京城内权贵士大夫的青眼,幼时的李轩,就曾经跟随长辈去过两次。 而就在马成功分配人手,用于封锁这座道观内外时,江含韵的目光,直往李轩投注过来:“李轩,你稍后带人跟我入观!” 在李轩的身后,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意外于这位女魔头对李轩的重视。 随江含韵入观的,自然不止是李轩这一组人,包括伏魔都尉司千慧在内总共六组二十四人,分成前后两个方向突入道观。 可在进入之后,所有人的神色都是铁青一片。 “都死了?” 彭富来看着三清殿前那一地的死尸,不禁脸色苍白:“在将军山血祭的到底是哪家势力?这未免也太狠了!” 在他眼前,整整二十五位道人或坐或趴,姿态各异的死在了蒲团上。 李轩没有说话,他眸色沉凝如水的来到一具尸体旁,先是摸了摸脉搏,又看了看这人的眼瞳,然后他的眼中,现出了几分惑然之色。 他又开始从死者的头发开始,一步步的仔细观察。 可李轩的检查,才刚进行到一半。远处一位穿着游徼服饰的青年,已经从尸堆里面站起了身:“校尉大人,死者没有外伤,口鼻处有紫绀,应该是中毒而死。从尸斑来看,死亡时间是在三到四个时辰左右,甚至更久。我唯独不确定的是,这些死者是自杀,还是被投毒。” 这三清殿前的气氛,突然就沉冷了下来,所有人的呼吸,也逐渐变得粗重。 江含韵的一身气息也变得格外森冷,眼眸中色泽变幻不定。 “这是怎么回事?”张岳疑惑的看着四周:“怎么感觉气氛突然变了。” “你闭嘴!” 彭富来低声训了一句,他的神情也变得异常严肃:“在边上看着就好。” 此时让众人在意的,已经不是发生在独山观的灭口案,而是这些人的死亡时间。 既然是在三到四个时辰之内,也就说明他们明幽都当中,很可能有着内奸存在。 “你确定是四个时辰之内?”江含韵看着这位有着游徼官职的灵仵:“施法检验过了?” “检验过了!”这位灵仵的神色笃定:“此外我也施展过招魂术,只能收集到一些魂质碎片。” 此时马成功也走过来:“校尉大人,其它地方都没找到尸体,独山观内所有人都集中在此地。我们的人还在搜寻,看看能不能找到蛛丝马迹。可我觉得希望不大,我各处看过了,各个房间都收拾的很干净,几乎所有橱柜都有被翻过的痕迹。” 他的神色很沮丧,好不容易才发现的线索,如今又被切断了。 江含韵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她的视线,很快就集中在李轩的身上。 看着李轩那心无旁骛,一丝不苟的模样,江含韵的眸中,不由光泽一闪,竟然现出了几分期待之意:“李轩,有从尸体上看出什么没有?” “我现在还不确定。”李轩有些迟疑道:“我不知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具体是多久,可绝对不是三到四个时辰前。目前我预判是在半个时辰内,甚至可能就在不久之前。” “怎么可能?” 那位有着游徼官职的灵仵不由失笑道:“你的验尸之法是怎么学的?是刘三戒教你的?” 马成功等人的眼神中,也是含着狐疑的。 这位游徼名叫许孤山,算是目前明幽都内最得用的灵仵。 许孤山则踱步走到了李轩身侧,往下方的尸体看着:“以死者的尸斑来看,死亡时间分明是四个时辰左右。我按压尸斑,只是稍有褪色,将尸体翻转之后,尸斑没有快速消失,也没有新的尸斑生成。我刚才施法,他们的血液也早就不新鲜了,想必这具尸体也不会例外。此外尸体的温度,也已与外界相仿。” “许大人,常理确是如此,可这尸体有许多地方的情况不对。” 李轩摇了摇头,他知道这的确都是死亡八个小时之后的尸斑特征,可他在刚才的检查中别有发现。 尸斑这种现象,前期分有坠积期与扩散期。 人死后,血液下坠于尸体低下部位的血管中,导致尸斑的出现。此时如用手指按压尸斑,则被按压地方的毛细血管的血液即向周围流动,尸斑暂时消失;再如果翻动尸体位置,则原来的尸斑逐渐不明显,甚至消失,而在尸体新的低下部位又重新出现新的尸斑。这就是坠积期,一般是在人死后2~4小时内的尸斑状态。 而扩散期则是在人死后8~10小时的尸斑状态,此时人的血液会扩散到血管外,无论是手指按压,还是翻动体位,原有的尸斑都不易消失了,正符合这尸体的特征。 “问题是这尸斑的颜色不对,色泽较为鲜艳。”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尸体的背部:“正常的颜色,是紫红。” 这其实是氧合血红蛋白解离不足—— “尸僵倒是出现了,可死者的面肌,下颌,足趾关节等等,都没有僵直收缩的现象,或者是非常轻微。” 尸僵一般是在死后10分钟至7小时开始出现。其发展顺序有一半是下降型与上升型,前者由咬肌、颈肌开始,然后是颜面股,再后为躯干、上下肢;后者由下肢开始,逐渐向上发展。 “尸体的温度其实也不正常,仔细辨识,就会发现这些死者的体温,其实比外界要低。瞳孔没有完全扩散,底部有蓝色光泽,疑为某种毒素影响,腹部处也没有任何膨胀。” 一般人在夏季死后4~5个小时,人的腹部就会腐败性的膨胀。 第六十一章 我洞察了真相(为盟主有熊氏加更) ps:感谢本书第一位盟主有熊氏*胭脂。 ※※※※ “最关键的是——” 李轩按压着死者的腹部:“死者的肠胃还在活动,再触压死者的眼部,会感觉到轻微的压力。” 这是超生反应,人死后的数个小时内,肠道依然是蠕动着的,而这具尸体内部的肠蠕动额外明显。 一般正常人的眼压是在14~21mmhg之间,死后10分钟可降低为10mmhg,20分钟可降低为7mmhg,直到完全消失。 “所以我判断他的死亡时间,可能是在半个时辰内,甚至更短。” 李轩抬头看着这位许游徼:“我猜许游徼刚才,一定没有仔细察看尸体。” 许孤山的脸色涨红:“那么这尸斑又怎么说?这法术也验证了。” 李轩对此也觉不可思议,他前世从没有在书本上看到过类似的案例,就更不可能接触过。 不过这个世界,可是一个仙佛显世,绝不能以‘科学’来揣度的世界。也幸亏他最近几天,都很用心的研读了刘三戒的部分笔记。 “许游徼,我猜这是某种奇特的毒物造成的,让死者体内发生了血液溶解,并破坏了死者体内大部分的微小经络。” 这些话,都是说给这个世界的人听的。 所谓的血液溶解,其实就是红细胞破裂溶解;而微小经络,则是指死者的毛细血管。这都会导致死者的血液,在极短的时间内扩散到血管之外,以至于尸斑不易消退。 其实在此之外,还有更多的证据能够佐证他的判断,不过都很难解释。 “说起来,我记得有一种奇特的毒药,可能会出现类似的特征,而且死者的瞳孔底部——” “是用于炼尸的蓝尸散!一种非常珍贵,极其罕见的炼尸神药。”许孤山没等李轩说完,就出言打断,他一脸愧色的朝江含韵深深的一个揖礼:“是属下观察不细,失察了!如果是蓝尸散这种药物,死者的死亡时间的确可能是在半个时辰之内。” 张岳听到这里,不由张大了嘴巴,用手肘碰了碰彭富来:“富来,谦之他这果然是换人了吧?” ——这个家伙,居然连一位正牌的灵仵都顶了回去。 彭富来的面色倒还算平淡,他这几天与李轩待的更久,接触到李轩的神奇之处更多。 “那么他们又为何要混淆这些人的死亡时间?”马成功的眉头紧凝,有些不解:“这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 “这蓝尸散,本就瞒不过真正高明的灵仵。”司千慧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不过这下毒之人,恐怕也确有借蓝尸散混淆视听之意。据我所知,这种药物极其珍贵,价值万金,比一般的有毒物贵得太多。” 李轩则在此处插口,点出了较为关键的一点:“我刚才听马都尉说,这道观内被清理过?那么我也有理由认为,这凶手离开独山观的时间很短暂。他们要在半个时辰内清理整个道观,只怕不是易事。这种情况下,凶手即便走远,气味也多半没有完全散尽。” 这一瞬,整个三清殿前,所有人又都齐刷刷的把目光集中在了李轩的身上,他们的神色各异,有好奇,有兴奋,有诧异,有惊喜。 同时所有人都暗暗舒了一口气,既然死亡时间是在半个时辰内,那么是内鬼的可能性不大,至少明幽都内部没有。 江含韵也同样眼神一亮,她当即微一拂袖:“小雷!这里的气味,你可都记住了?” 江含韵的灵狐,当即就从她的袖中穿出。李轩则敏锐的注意到这只小狐狸,居然又多了一条尾巴。 它在地上嗅了嗅,就朝着江含韵微微点头。 “很好!”江含韵将一颗红色的丹丸,直接丢到了灵狐嘴里。“乖!去帮我找一找这附近,这周围可有与此间气味相同或者相似之人?千慧,你带几人跟着小雷一起去。” 她不确定这是否有用,毕竟从他们到来,到李轩说这句话,已经过了小半刻的时间。 此外独山观虽然是在城外,可其实周围都是民居,各种气味混杂,即便是她的灵狐,也很难进行准确辨识。 只因修士都能收敛气息,他们身上的气味要比普通人淡很多。他们的速度也快似奔马,要一面辨识气味,一面以更胜于奔马的速度追踪,那就更是难如登天。 那四尾灵狐在江含韵一声令下之后,当即化作一道白光离去,司千慧则带着几人匆匆跟上。 此时李轩又朝着江含韵一抱拳:“校尉大人,属下想要为这几具尸体开膛,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 “开!” 江含韵毫无顾忌的一挥手,涉及到将军山血祭这样的惊天大案,已由不得尸体的家属做主。 “许孤山你也去,速度尽可能快,我等你们的结果。” 旁边的马成功不由‘啧’了一声,唇角微抽。知道自己的这位上司,显然是对李轩越来越信任了。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自江含韵上任以来,明幽都的众多老人都表现平平。反倒是李轩这个众人眼中混日子的纨绔,屡有出彩之举,明显更值得江含韵的倚重。 李轩没有二话,当即就指挥着彭富来等人将一具尸体抬上旁边的一个香案,然后利用他仵作箱里的工具,给尸体开膛破肚。 马成功也没有闲着:“大人,属下这边也再去外面找一找,我想看看这道观内,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刚才他对道观内部的现场勘察只是走马观花,并不细致。 江含韵入神的看着正解剖尸体的李轩,同时微一点头:“你去,仔细一点。我估计稍后火鸦都的人也会来,别让他们看了笑话。” 考虑到要争取时间,李轩没有严格遵照尸检的程序。他在破开死者胸腔,卸下胸板之后,就直接去触摸死者的心脏。然后他就眉眼微扬:“心肌收缩,左心室血液充足,死亡时间确实在半个时辰之内。” 他能感觉到死者的心房出现波纹状或蠕动样收缩,这是‘超生反应’中的心肌收缩。此外死者的心肌,也没有出现强直现象,这一般是在人死亡后的一个小时左右出现,会逐步将心腔中的血液压出,尤以左心室为甚。 再然后,李轩又切开了死者的食道与胃部。 彭富来与张岳这刻都下意识的捂住了口鼻,李轩则眼神专注地观察着。 “这个气味,确实是蓝尸散。我建议尽快贴符净化,这些尸体,很可能会发生尸变。” 话音发自于旁边另一张香案旁的许孤山,他眼神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死者胃内食物都保持完整,没有任何消化的迹象,可见死者是在食用晚餐之后不久死亡,时间可能在三刻之内。” 江含韵却发现李轩紧皱着眉头,神色定定的看着死者的胃部。她不禁心神微动,现出了期待之意:“李轩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第六十二章 食物里的线索 “是有发现。” 李轩随后又走到许孤山破开的那具尸体旁,往此人的胃部仔细看着。然后若有所思道:“他们吃的这种肉,不像是鱼肉,倒像是娃娃鱼,或者蛇类?我们去看看厨房。” 他忽然迈步,直往这道观的厨房方向走过去。巧的是,马成功也在厨房这里。 “校尉大人您来得正好,您看这里。这些厨具,这几个炉灶,至少可应付几百号人。这些杂碎应该就是在这里生火造饭,供应那些小孩的吃食。这里准备的粮食有很多,几个炉灶最近都有用过的痕迹,我怀疑他们手里,还有一些活着的小孩。” 李轩却直接走到那盛放厨余的缸前,然后一脚将之踹倒。 恶心腐臭的气味顿时弥漫全场,可李轩有灵仵的法术蒙蔽口鼻,效果比口罩还要好。 他遵下身,将里面的一些奇怪骨头挑出来,然后询问道:“你们看这是什么东西的骨头?我之前没见过。” 在场大多数人都茫然不知,面面相觑。 唯独彭富来在犹豫了一阵之后出言道:“我认得,应该是血蝾螈,虬龙的幼种之一,谦之你不记得了?我们吃过好几回的。” 李轩的神色恍然:“怪不得有些眼熟。” “血蝾螈?还吃了好几回?”马成功不由一声骂:“你们这些该杀千刀的富家子弟!” 许孤山则陷入沉吟:“关键是血蝾螈这种东西,只有地下河与水质极好的溶洞里面才有。我记得血蝾螈很贵吧?” “一尾血蝾螈就价值五百多两,城中各大酒楼都在收。”彭富来眯着眼道:“寻常人抓到了血蝾螈,都会卖到酒楼。他们倒是奢侈的很,直接吃掉了。我看这里面的蝾螈骨头有很多,至少有七尾以上。” “如果是不能卖,不敢卖呢?这里死去的道人,可都没什么修为在身。” 马成功说出这句之后,就眼神兴奋的抬起头,与在场众人对视着:“据我所知,整个南京城附近的地下河只有两条,而溶洞只有三处,能够容得下几百号人的地方就更少了!” 原本断掉的线索,现在又重新接上了! 此时有一位伏魔游徼则有些诧异道:“可那两条地下暗河与溶洞,我们第一时间就排查过了,是我们六道司搜寻的重中之重。” “可他们既然有这么大的能量,要瞒过我们的人岂非轻而易举?我记得几天前我们六道司分派排查暗河的人手,只有二十二人。其余都是从应天府衙门,南京刑部与京营中借来。这样的排查结果,能有多可靠?别忘了之前我们六道司与江宁县的灭口案,就是内部出了问题。” 马成功看着江含韵:“校尉大人!属下认为可以一试。” “自然是要查一个究竟的。” 江含韵握住了腰刀,眼神冷冽:“可搜寻一事不能大张旗鼓的进行,为免打草惊蛇,还是得靠我的小雷。马成功你现在把所有人唤入道观,从现在起严禁出入,不得与外界交通!此事由马成功你亲自负责,把人都给我盯紧了。” 李轩心想这位上司能升到校尉职位,果然不是毫无理由的,关键时刻智商在线。 这些道士的死亡时间,固然是在半个时辰之内。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们明幽都的人,就全都是可靠可信的。 江含韵现在的做法,正是为防万一。 至于地下河的搜寻,对于江含韵的四尾灵狐来说,反倒是相对简单的事情。 那几百多号人的吃食,是一定需要有人来回运送的,沿途也一定会有气味遗留,那只灵狐就只需按图索骥就可。 就在大概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司千慧抱着江含韵的灵狐走入进来:“校尉大人,我跟随你的小雷疾奔了大概七里路,一直到了大报恩寺那边,小雷就停下了。它在原地停滞许久都没动作,直到属下接到您的召回符书。” 江含韵伸出手,将四尾灵狐接了过去。后者一阵轻轻的叫唤,不知是在说些什么。而江含韵的柳眉,也微微一蹙。 “校尉大人,”马成功好奇的问:“灵狐可是有了收获?” “没有。”江含韵摇着头:“不过它说并非是闻不到气味,而是相似的气味太多了,数不胜数,一时间难以分辨。” 相似的气味太多? 李轩不由神色微动,大报恩寺那边,也就是内秦淮河,沿途建有数百青楼妓馆的所谓十里秦淮。 相似的气味太多,是青楼女子吗?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找到那些邪修藏身的溶洞与暗河。 江含韵又给灵狐喂了两颗丹丸,当后者恢复了精神,然后就打发这头灵狐,再次化光离去了。 这次等待的时间估计会很久,李轩仔细检查完两具尸体,没发现更多可用的线索之后,就独自来到了道观后院的一间房,开始盘膝静坐,搬运起了周天。 这是因他预料自己今天是没法回府了,所以干脆在这里完成‘混元天象诀’的功课。 而在五轮周天之后,李轩又开始练习起了家传掌法。 他最近都是这样,见缝插针的进行修炼,不放过任何空闲时间。 李轩原身的欠账有点多,这不是一次先祖附身神打,就能够弥补过来的。 直到过了子时,才有人把李轩唤了过去。他发现那只四尾灵狐,赫然已经回到了江含韵的怀中。旁边的马成功与司千慧,都是面含喜色。 “校尉大人?”李轩的眼神一亮,心想这灵狐一定是有收获了。 “在旁边坐着吧。”马成功的笑容都压抑不住了:“就在这里等,这次只以我们明幽都一都之力拿不下来。” 李轩当即不发一言,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坐下来。 他心里颇感荣幸,整个明幽都能有资格被江含韵叫到三清殿等候的,包括马成功与司千慧在内,也就只有六人而已。 也就在大概半刻钟时间之后,就有三个身影从外面踱步入内。让人惊奇的是,外面看守的几位,对他们的到来毫无所知。 江含韵等人却一点都不意外,当即起身朝着三人方向一礼:“卑职等参见总管!” 李轩随着众人行礼,起身之后才打量着眼前的三人。 后面的两位他是认识的,火鸦都的指挥使雷云,还有他的下属伏魔都尉冷霜云。 让他在意的是三人中为首的那一位,那是一位老人,一头白发,面貌则清癯瘦削,穿着一身道袍,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只是那双眼却是苍白色的,没有瞳孔,似已目盲。 李轩正想着这就是他们朱雀堂的伏魔总管?就忽然感应到一股强大的阴寒之力直入体内。他错愕回望,发现那只红衣女鬼,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女鬼是躲到他的身体里面了? 那老人明显未察觉有异,他到来之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含韵,你所言可真?” “千真万确!” 江含韵面容无比凝肃的拱着手:“我们明幽都不但找到了那群邪修,还找到了血无涯的踪迹。” 第六十三章 人形核弹仇千秋 “血无涯?”老人手捋长须,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这两案其实可以并作一案?” 雷云在此处插口询问道:“那么他们藏在何处?” 他到现在都难以置信,江含韵带着明幽都一群歪瓜裂枣,居然能够找到那群凶犯的下落,甚至还捎带他们六道司满城通缉的血无涯。 江含韵对这位却没有对伏魔总管的恭敬客气,她唇角一挑,用娇滴滴的女音阴阳怪气地问道:“哟,这不是恋嫂狂人雷校尉吗?之前就听说你们火鸦都已经锁定将军山血祭案的凶手,今天就可以将之拿下,那么敢问你们火鸦都的收获如何啊?” 雷云脸色臭臭的,根本就不想答话。他身后的冷霜云,则神色平淡的回应道:“抓错人了,那些鬼手宗的人入南京城,的确是在谋划一桩与他们宗派有关的大事,却与将军山一案无涉。” 这位竟又毫无顾忌的卖起了上司:“说来我们家雷校尉之前还自信满满,说是你们要是真能有收获,他就把朱雀堂门口的石狮一口吞了。” 雷云的脸色发青,狠狠瞪了下属一眼:“我迟早有一天会把你给换了!” “一口吞石狮,老夫当时也有听闻。” 老人轻笑了笑,然后神色凝肃道:“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含韵,他们人究竟在何处?” “在南城的那条暗河!”江含韵眼中微有得色:“人数在四百三十人左右,其中有一大半是小孩。具体的情况,我还未能掌握。我担心惊动了他们,所以吩咐了我的灵狐不得靠近。” 老人闻言一愣,然后陷入沉吟:“之前我们六道司搜寻过那里,可并无收获,我记得当时是由神相都负责的吧?” 他随后就掠过此事不提:“不靠近是对的,这些人为掩饰行踪,已经几次行灭口之事,可见其警惕凶残。不过既然还有那么多的孩童,那么这次的行动,就更得慎而又慎。” “可我们现在的人手也不够,”江含韵提醒着:“我与血无涯交过手,他的法力其实胜我一筹,我怀疑此人还有其他同伙,此外还有那头接近旱魃阶位的煞尸。” 旱魃,昔日黄帝之女化为旱魃,所过之处赤地千里。那是已经由阴转阳,达到天位境界的煞尸。 “这点倒不用担心。” 老人正说到这里时就神色微动,侧目看向了堂外:“来了!” 来者是一位中年人,头戴斗笠,外罩斗篷,他也穿着六道司独有的伏魔甲,可那甲胄的颜色却是黄金色的,泛着金质的光泽。 “仇千秋见过总管!”这明显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物,朝老人行了一礼之后,就直接询问案情:“敢问这边的情况如何?看总管大人的传信,是已经找到那群邪修的下落了?” 李轩一听名字,就知道是他老娘刘氏昔日的青梅竹马来了。 他眼前这位,正是之前白虎堂的副堂主,如今朱雀堂的副堂主,位秩三品的‘伏魔真人’仇千秋——一位据说已快触及天位门槛的大高手。 ※※※※ 深夜子时,已经结束了入定修行的血无涯,不知怎的忽然感觉心神不宁。元神无数个念头起伏,总是难以平复。 作为一个经历丰富,几十年来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修士,血无涯只用了不到半盏茶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 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这是《礼记·中庸》的一句话。 人如果达到至诚的境界,是可以预知事物未来发展趋势的。 血无涯的元神心念,自然是远达不到‘至诚’之境的,可他如今的修为境界,已经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知祸福。 血无涯知道自己现在的精神状态,是在预兆着他的感知范围之外,一定是有着不利于他的事情在发生。 所以他仅在原地沉思了片刻,就霍然起身,从所在的这间半封闭的洞窟里面走了出去。 “把人召集起来,我们离开这里。” 这洞窟外守着的,是血无涯的弟子血笑痴。他神色万分错愕的看着自己的师尊:“师尊是在担心独山观?可那边已经没有了活口,据说手尾处理的很干净。” “没有活口就未必查不到这里。” 此时血无涯的目光,又望向了前方。 ——那是暗河旁的一小块平地,沿河搭着五十多个帐篷。几乎每一个帐篷外,都有一位穿着赤红道衣的修士盘膝坐着。 “让他们收拾收拾准备走人,至于那些孩童——” 血无涯眼中闪着不舍与痛心之意:“都丢进河里,全处理掉吧,我估计是带不走了。” 血笑痴再无二话,可他才刚起身,准备往河对面行去的时候,就听五步之外,传出了一声冷哼:“现在才醒觉,已经晚了!” 此时一只满是厚茧,外缠黑光,给人以硬朗刚健之感的手掌,蓦然从虚无中探出,轰向了血无涯的胸腹位置。 血无涯的面色大变,他先尝试避让,可随后就意识到自己无论如何都避不开。那手掌在他神念中,就好像是一座不断膨胀的巨山,充塞着天地,挤压他所有的一切。 他只能在仓促间后退半尺,然后一道血色剑光如标枪一样从袖中穿刺出去,直接刺向那手掌的掌心。 可后者以血肉之躯对上兵刃之力,却一点避让之意都没有。一瞬之后,随着一股黝黑的光泽散开,将周围的石层都化为齑尘,那口血剑也在一声哀鸣之后,被远远的震飞出去,无数的血色丝线,不断从四面溢散飞射出去。 “大绝灭掌!你是仇千秋——” 血无涯口中吐出大量血液,甚至是夹杂着内脏碎片,可他的身影也借势爆退百丈,试图摆脱仇千秋的追击,可后者却如影随形,一直不离五步之外。而他的第二掌,距离血无涯已经咫尺之遥。 血无涯却在此刻冷笑道:“今日来的,莫非就只有阁下?” 此时的血无涯,赫然已经退到了一尊摆放在暗河一侧的金棺旁。随着血无涯发出一声厉啸,那金棺内也发出了一声滔天震吼。那棺盖剧烈震动,似乎下一瞬就会飞腾而起。 可就在这一刻,一位白发老者,出现在了金棺的上方。他脚下轻轻一踩,就将那动荡的金棺镇压下去。 “血无涯,汝等血祭九百婴孩之举,可谓人神共愤!” 老者面色冰冷,他弹指之间无数的丝线伸展而出,往血无涯的身后缠绕过去。后者的脸色瞬时间惨白如纸,眸色近乎于绝望。 而此刻仇千秋的手掌,已经印在了他胸前。 “篷!” 同一时间,在这条地下暗河之外待命的李轩,眼神无比骇然的看着前方那一片腾起的蘑菇云团。 而下一瞬,一股磅礴的冲击波也横扫而至。 此时李轩与张岳还好,都能够定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们旁边的乐芊芊与彭富来,却身影滑退数丈,才勉强站稳。 “这是仇千秋与血无涯?”彭富来的神色也无比震撼:“只是交手的余劲而已,这未免强的离谱了!暗河里的那些孩子,该不会死绝吧?” “不会!”张岳则是摇头,一脸的敬佩:“这就是那位大人的厉害之处,他应是将双方的力量,都导引到地层上方,以确保暗河中那些小孩安然无恙。” 李轩则是吞下了口中的唾沫,压了压惊。 他想这威力,怕是比之前世美军300吨tnt当量的b61-12战术核弹都不逊色了。 这个世界的武力值,真是强的离谱了。他的先祖李乐兴一刀封冻三百里淮河,果然不是传说。 第六十四章 活在地狱 来自于地下的震荡只持续了大约三分钟就停下了,李轩四人全程都没有参与的机会。他们的武力太弱,只能打打下手,在外围防范地下的邪修逃离。 不过江含韵等人的行动应该是很顺畅的,不久之后,染了一身血的马成功就把一群小孩护送了出来。总数三百二十五名,全都毫发无伤。 从马成功的口中,李轩也知道了这一战的前后经过。 “总数三十四名邪修,没有一个低于五重楼境。加上九重楼境的血无涯在内,开了第三门的修士就有四人,这次全都一网成擒!还加上一尊十重楼境的尸王,被总管镇压住了。” 马成功的神色赞叹钦佩有加:“我们的这位新任副堂主真是厉害,仅仅两掌就将血无涯轰到重伤垂死,还能确保他的掌力不影响周围三尺之外。这份能为,只怕已不逊色于总管大人多少了。我听说上面有意让这位接任朱雀堂主一职,如果真有此事,倒是我等的福气。” 李轩心想这仇千秋的确是厉害,美军的战术核弹能发不能收,仇千秋却能驾驭自如,重复使用——这就是一颗行走的微型核弹,不对,用载弹量超过一千枚的轰炸机来形容更合适。 今天这位也让他深刻的认识到,自己与这些顶层修士之间的武力差距是何等巨大。 李轩倒是没有‘大丈夫当如是’的想法,他只需要能拥有在这个世界的自保之力就可,还得摆脱红衣女鬼对他的生命威胁。 不过按照乐芊芊的说法,如果他有一天不用再担忧女鬼的孽力侵袭,那也差不多到了仇千秋的层次。 接下来李轩等人就被马成功指使着,将那些小孩都护送入独山观安置。 这座道观目前空无一人,床铺足够,厨房与库房里的各种生活物资也应有尽有,正适合安置这些小孩。 虽说观内死了那么多人,住在这里面略有些寒碜,可六道司目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且此地未来几日,都有六道司的人手坐镇,也不用担心阴魂恶煞之属。 让李轩心塞的是,这些被救出来的孩子都很乖巧,甚至是乖巧到让人心痛。 他们就像是受惊待宰的小鹿,用怯生生,含着警惕防备,又任由宰割的目光看着六道司的众人。无论李轩做什么吩咐,这些孩子都会很乖巧的听从。 等到给这些孩子洗澡,换干净衣物的时候,李轩更发现他们不但骨瘦如柴,身上还有大片的青紫与针孔。 “这想必是被抽血了,是那些邪修惯常的手段。把小孩子当成血罐,用于祭炼邪门法器,直到抽不出好血出来,就直接炼魂。” 马成功轻声一叹后,就往门外走去:“我去朱雀堂请两位大夫来给他们看看吧。” 李轩则在后面提醒道:“让他们带点好药过来,不用在乎钱。再从外面请几位大厨,这几天给这些孩子做点好吃的,补一补身体。” 马成功点了点头,就一言不发的走了出去。他知道这虽然花销极大,却用不到他这个穷鬼出钱。 李轩这个组里面的四个人,全都是花钱不眨眼的土大户。 而等到马成功离去,张岳就忍不住语含讥讽的说着:“六道司平时就是这么镇守的南京城?九百多个孩子无声无息的就没了,还有这三百多个小孩被关在地下十几天都没人知道!” 乐芊芊顿时怒瞪着张岳:“你以为我们想?你知道这天下间多少妖邪?无穷无尽,数不胜数!而我们六道司才多少人?总共才四万多。即便全都像马都尉他那样能干,就能做到万无一失?平时除了你们这些混日子的二世祖,你见我们六道司的人有谁是闲下来的?你又可知这几天为找到血祭案的凶手,六道司上下忙成了什么样?你张岳有什么资格说这些话?” 她在张岳与彭富来两人的印象中,一向都是胆小怯懦,畏畏缩缩的形象,可在这时候,少女却像是一头母狮子一样咆哮发飙,说得张岳一愣一愣:“说起来,你们不也是六道司的人?可我们在不眠不休巡街查案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在跟青楼里的姑娘说笑,在喝着花酒!” 张岳一张老脸不由通红,嘴唇呐呐的说不出话,彭富来也是神色讪讪,旁顾左右。乐芊芊的话,把他也给扫进去了。 李轩的面色已沉冷如铁:“都给我闭嘴!” 乐芊芊不知怎的有点怕他,闻言后当即娇躯一缩,没再说话了。 此时李轩,则冷冷的瞪了张岳一眼:“泰山你可知今年还未入秋,我们朱雀堂就已死了十二人?明幽都的前任指挥使,也是在两个月前与妖邪力战而死。还有老马,他平时就很忙,自案发以来这十几天更是从未归过家。你一个靠着六道司享受安逸日子的,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张岳说不出话来,他张了张口,然后猛地一拳轰在了旁边的墙上,在上面捣出了一个大洞:“我就是看着这些孩子不忍,心塞,难受,一肚子的火。” 李轩倒是有些意外了,张泰山这家伙可一向都是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像他们这样醉生梦死的富二代官二代,也会在意这些穷人家小孩的死活?也会看不惯这世间的不平事么? “那些已经死掉的我们没办法,可这些孩子,还好是救出来了。” 乐芊芊对张岳的印象明显有了改观,语气放柔了不少:“你其实也不用太难过,像这样的事情,大晋每年都有发生,而且数量不少。见得多了也就——” 她感觉这样劝有些不对,忙又语声一转:“校尉大人已经派人去通知家属了,想必不久之后,他们的父母就会来接人。” 彭富来却抽了抽唇角,一声冷笑道:“接人?接回去又如何?船上最湿冷不过,像他们这样伤了身体的,只怕是活不下来。即便活下来了,女的长大了当船妓,男的也是一辈子苦累劳碌,被官府压榨至死的命。这与活在地狱,有什么两样?也就只是活着而已。” 乐芊芊面色一白,就再不说话了。 李轩不由皱了皱眉,陷入了沉思。 第六十五章 成全你的慈悲 之后的气氛都很沉闷,直到忙到清晨时分,这安置工作才告一段落。等到李轩等人返回朱雀堂衙门,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已经累得不行。 “接下来我就不奉陪了,我得回去睡觉。” 彭富来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我真的撑不住了,感觉在秦淮河里面与姑娘们大战十个回合都没这么累。” 这个时候,他却神色错愕的看着朱雀堂门口:“诶?这里的石狮子呢?怎么不见了一头?” 李轩也很奇怪,却并未多想。他现在也只想着把后续的手尾处理干净,然后早点归家。 不过接下来,他又被马成功唤到了朱雀堂的正堂。 此时江含韵等人,赫然都列席于此。而当他踏入堂内时,里面的几位大佬都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注过来。 “伏魔游徼李轩?” 坐在最上首的白发老者用他那苍白无瞳的双目‘看’了李轩一眼,他似乎很是惊艳:“很不错,你这一身寒力,哪怕在四重楼境也是堪称翘楚,难得的是冰雷兼修,与你的先祖走的是同一条路子。” 李轩苦笑了一声,神态谦恭道:“不敢当总管之赞,小子年已十八,如今却只区区三重楼的修为,哪里敢称什么翘楚?” “既然知道落后了,那就奋起直追便是。你又不是天赋不如人,且你这一身寒系真元也的确很惊人。” 老者笑了笑,然后转回正题:“你的上司对我说,这次能够侦破将军山血祭案,抓捕血无涯,李轩你居功至伟,可为首功。” 李轩依旧微躬着身:“是校尉大人赞誉太过了,能够侦破此案,都是兄弟们辛苦奔走之功,属下只是尽了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你这句话可就是愧煞人了。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说话像个老头?滴水不漏的。该拿出朝气蓬勃,舍我其谁的气势才对。” 白发老者摇着头不以为然道:“长话短说吧,这次把你叫过来是为论功行赏。江含韵说你所立功绩有五,其一,将军山案发现场发现雷陨石;其二,找出九百童男童女的来源;其三,通过验尸找到血无涯等人藏身的线索。这都是解决这两桩大案的关键;其四,解开狼群杀人案;其五,与江含韵一起发现血无涯踪迹——” 此时李轩的目光,却不自禁的被旁边坐着的雷云吸引。这位火鸦都的指挥使正拿着一块东西在啃着,口里‘嘎嘣嘎嘣’的,清脆有声。 李轩心想自己没看错吧?这家伙正在吃的东西,那似乎是石头? 可能是发现了李轩的注视,雷云很不爽的反瞪了回来,那神色就仿佛是在说‘看什么看?我雷云一口唾沫一个钉,吃石头你有意见?’。 李轩这才想起之前在独山观三清殿,雷云的部属提起这家伙曾说过‘要一口将那狮子吞下去’的话,这是在践行诺言? 怪不得门口的那头石狮子不见了踪影,敢情是被这家伙拿去吃了,可为何不是一口吞下去? 话说回来,这石头吃下去没事吧?这换成是普通人,怕是会直接死掉。 雷云明显看懂了他的神色,他冷哼了一声偏过头,又啃了一口手里的石头,然后‘嘎嘣嘎嘣’的咬着。 那头石狮子一口吞掉太难了,他顶多是将它慢慢吃掉,这不能算食言而肥。 此时上首处的白发老者,已经说到对李轩的奖赏:“总计五桩功绩,我记你六个大功,三个小功,并赏白银三千两,藏书楼七层八天时限,六道人元丹两枚,中品法器一件,李轩你可心服?” “属下并无异议。”李轩是万分欣喜的,甚至感觉受之有愧。 这奖赏已经非常的丰厚了,虽然这次总管给的银钱少了点,可功勋给的足够。这些大功小功,不但可以从六道司换取功法,法器,丹药等等,也是资历,可以帮他升职。 至于那六道人元丹与中品法器,就更是让他喜出望外,这是可以直接提升他实力的东西。 尤其前者,六道司的人元丹产量极小,所以很少直接出现在奖赏当中。 至于藏书楼七层的八天时间,对他来说同样是极其宝贵的。 “然后还有我私人的奖赏。”老者目光如炬的看着李轩:“十天之前,老夫曾对所有六道司都尉有过承诺,如有人能找到血无涯与那头煞尸的下落,都可以向老夫提一个要求。只要在老夫能力范围内,且不是太为难,本座都不会拒绝。” 李轩先是神色一振,为之大喜,总管大人的这个承诺,他之前可没听说。可随后他就又想到了什么,神色开始挣扎起来。 足足两分钟时间之后,李轩才下定了决心,他神色肃穆的,朝着老人拱手一拜:“属下想请总管给那些幼童一个机会,由六道司出面,将他们收养。” 可能对这些孩子来说,能够尽快回到他们父母的身边,才是最紧要,最幸福的。 可李轩知道彭富来的话是对的,那也仅仅只是另一个地狱的开始。 而他们六道司,是这天下间唯一可以不用在意朝廷王法,改变这些贱民命运的力量。 据李轩所知,他们也确有收养幼童培训,做为六道司后备人力的习惯,六道司也不缺这点银钱。 “这我倒是能够办到。”老人的目光闪着异泽:“不过你确定?李轩你可知这机会有多难得?你不是以自身的修为为撼么?如果你现在向老夫求助,老夫甚至有办法助你直入四重楼境。” 李轩一刹那间有些动摇,可当他想到独山观那些小孩,还是微一摇头:“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属下就是这个要求,还请总管成全。” 功法他自己会练,可能够帮助这些贱民改变人生的机会,就只有这么一次而已。 李轩心想这也是他唯一能够给这些孩子们做的事情了。 老人先与旁边的仇千秋对视了一眼,然后一声无比欢快的畅笑:“那就这么定了,李轩你既有菩萨心肠,老夫又岂能不成全你的慈悲!” 第六十六章 有故事的手套 李轩从大堂里面出来的时候,就直接去了后院,准备先把这次的奖励兑现部分。 首先是两颗六道人元丹,李轩在丹房那边领了这两颗丹丸之后,又花了两个小功,换了第三枚人元丹出来。 这是他晋升伏魔游徼之后,每年固定有的份额,每年拿功勋换就可以。 再多就没有了,除非是拿更多的功勋去换。一个大功可以换三颗,可这太不划算。 等到李轩晋升都尉,这一个大功都可以帮他换取地元丹了,那东西的价值是人元丹的五十倍。 其实在人元丹之下,还有练气丹这种东西,也是六道司独有之物,可以稍微增益人的修行速度。 可对于李轩来说,这同样不是很划算的买卖,能够拿钱买得到的东西,为什么要拿宝贵的功勋去换? 他们诚意李家的少阳丹,其实也有着与练气丹差不多的效果。 之后李轩又去了藏器楼,准备将那件中品法器领到手。 低品的法器作用微弱,可到中品阶位,作用就非常明显了,足以让李轩这个境界的武修,实力提升大半个等级。 不过李轩在这边连看了三层,都没有特别满意的。 这其实也在意料之中,朱雀堂这么多人,光是武修就有两千多号。这里如果有上佳的法器,早就被人换走,不会等到现在。 所以六道司的修士们,一般都是积累到足够的功勋之后,找炼器房定制合乎自己心意的器物。 马成功的那十二杆长矛,就是定制的器物。 不过这通常需要半年甚至一年时间以上的等待,李轩等不了这么久,就只能从藏器楼中择其善者使用了。 就在他走到这座楼的第六层的时候,李轩忽然就感觉有异。他身后的红衣女鬼,忽然伸展出万千丝线,竟然将楼内的法禁视如无物,往这座楼宇的上方疯狂伸展过去。 李轩当即吓了一跳,这女鬼好几天都没有动静。之前独山观死了那么多人,李轩也使用过招魂术,也没见女鬼有什么动作,让他多少放松了一些警惕。 没想到在藏器楼这样的重地,这女鬼忽然给他来了这么一手。 幸运的是,这藏器楼内部的法禁不但没有惊动,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女鬼的异动。 “这上面一层有什么东西吗?” 李轩干脆试探性的问陪同他选取法器的一位典库使,可当这问题出口,李轩就见这位老人一脸茫然不知所以,他忙又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上面有没有什么含着很大怨气的东西?” 李轩当然知道上面的第七层,是储藏上品法器的地盘。他想要知道的是,究竟是什么东西吸引了他身后的血眼少女。 “有很大怨气或者煞力的东西?”这位垂垂老矣的典库使稍作凝思,就笑着道:“游徼大人修为不高,可这灵觉真是一等一。今天这第七层内,的确是进了一件邪物。据说那是血无涯的本命飞剑,也就是今天被我们抓到的那位。由于此物邪气极盛,积累了海量的怨煞,物证房里面存不住,只能暂时存放在我们这里,将此器镇压。” 李轩心想果然,此时他已初步把清这女鬼的脉络。能够让她产生兴趣的,就只有怨气与煞力了。 之前的独山观与魏诗灭口案,这血眼少女之所以没有任何反应,很可能是因这两处的死者,都没有太强烈的怨恨有关。尽管独山观一案的死者不少,多达二十余人—— 而在将军山,在潘阳湖下的龙洞,还有今天的藏器楼,这女鬼抽取吸收的东西,李轩哪怕用脚后跟去想,也能猜到是什么。 这让他暗暗头疼,也颇感忧虑。 虽说没有明显的证据,证明这些被女鬼抽取的业煞与她的力量增长有关。将军山与潘阳湖之后,李轩胸前的绿斑,也没有明显的扩散。可李轩最近,确实感应到这女鬼身具的力量日盛一日。 最明显的现象,就是他身上的雷陨石项链,还有他每天修行的雷法,已经没法完全阻止阴煞的侵袭了。 李轩胸前的绿斑虽然扩散的较为缓慢,可在日夜积累下,也已变得相当吓人。 先祖之魂凭依神降之后收复的失地,如今又都已尽复旧观,全都丢了回去! 李轩已经有了直接下楼的打算,他认为自己不能放任这女鬼的力量再增长了,何况怨气与煞力这种事物,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事吸那么多过来干嘛? 可就在李轩刚刚起意的时候,红衣女鬼那探往楼上的千万条丝线,就又如潮水一样的退了回来。 李轩微一愣神,然后摇头一声苦笑。在那位典库使的陪同下,在这一层继续寻觅起来。 他最终看上的是一双赤金色的手套,不知是什么材料炼成,防御力很强,不畏刀剑,还能够滋生雷电,是非常罕见的雷系法器。 “就这件吧,它的名字是‘赤雷手’?” 看着木架上摆放着的这双手套,李轩的眼神有些疑惑。 只因雷法为诸法之最,雷系法器也非常难得。李轩不太明白这样的宝物,为何能够在一年前进入藏器楼后一直留存到现在。 他想或者是因六道司内修习雷法者太少的缘故? 这也确实是最难修习也最难入门的一种真元,通常百位武修里面修习雷法的都不到一位。 此外修行雷系真元,却在掌指上下功夫的更加罕见。 不过这双手套虽然很不错,可李轩本身是不太情愿的,这是他不得已的选择。 他的‘洞玄惊神指’才刚刚入门呢。虽然得祖先的指点,提前掌握了这门指法的武韵。可李轩知道一门武功绝学要想投入实用,最低的要求就是形成肌肉记忆,可以将之本能的运用。 所以如有可能,他现在更想要一把法器刀,或者是冰系的法器。只要不是形制太奇葩,无论什么东西都好。 可整个藏器楼中,唯一能入得了他眼的也就这么一件而已,好歹也算能用得上。 “游徼大人似乎不太看得上?” 那位典库使看出李轩的心思,他叹息着解开储物柜的法禁,然后他用那颤颤巍巍的手,神色无比慎重的将那赤金色的手套取出来,交到了李轩的手中。 “可能此物不合游徼大人心意,可老朽还是请大人您能善待此物。这座藏器楼内的法器,大多都有自己的故事,这件‘赤雷手’也是如此。它的前任主人曾持此器,在九年间共诛杀四十五名邪修,一百二十二只妖物。一年前南疆血岩山之战,这位六道司的同仁为掩护千余位百姓撤离,独自断后,与七只妖物大战一个时辰之后力尽身亡。据说临死之前,这位还拖着其中一只妖物同归于尽,所以他不但肉身化为齑粉,连神魄也已不存。当时这件‘赤雷手’也随之破裂,是此人的挚友,我们六道司的一位器师不忍,费了极大力气才将之修复。只因这是他友人存世的唯一证据——” 李轩睁了睁眼,然后也神色一肃,微一躬身,郑重其事的将此器接到了手中:“前辈可以放心,我李轩必不令此器蒙尘!” 据他所知,这大晋朝的内地虽然是太平之世。可在南北边疆,还有境内一些荒野无人,穷山恶水之地,其实邪修猖獗,妖魔横行。 六道司与这些妖魔的战争自一千二百年前到现在就从没有停过,而这些边疆之地才是主战场,每年因此牺牲的六道伏魔人,从来就未低于三百。 李轩自认是惜命的,他绝没有杀身成仁,视死如归的胸怀;所以他也对这些为守护大众安宁,愿意豁出性命的人额外钦佩。 第六十七章 人都不了解自己 在李轩走出藏器楼的时候,就已经将那双‘赤雷手’带在手上了。 尽管李轩在换取之前各种嫌弃,可在此物上手之后,李轩却是差点就把‘真香’这两个字直接说出口。 这手套与他皮肤极其贴合,而且非常的舒适,戴上之后就完全没有任何异物感,就像是这手套本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不可分割。它甚至还可随着主人的心意变换颜色,不用一直维持现在的土豪金。 李轩又试着用自己的腰刀斩击,果然毫发无伤,连一点白印都没有留下。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李轩使用的腰刀可不是六道司的制式版本,而是他从家中寻来的一把百炼宝刀。极其的锋锐,也极其的坚韧,杀伤力完全可比拟一件低级法器。 可即便是这把刀,也不能损及这‘赤雷手’分毫。 他再尝试使用‘洞玄惊神指’,一双手瞬时间雷光兹兹,发电量超过之前的五倍都不止。 当然,这是因李轩才刚修炼雷法不久,他本身积蓄的雷力就不是很多,没成气候。 关键是这‘赤雷手’携带的雷电,对于女鬼的阴煞,也有着一定的压制作用。 而就在李轩喜不自胜的往外院走去的时候,他视角的余光却望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是江含韵,这位正皱着眉头矗立在专用于镇压妖邪鬼怪的‘镇妖塔’前。 她没有刚侦破大案后扬眉吐气的兴奋与昂扬,反倒是神色怔怔,忧心忡忡,似乎在想着什么事情。 李轩稍稍犹豫,还是走了过去:“校尉大人!” “李轩?”江含韵当即回神,她诧异的望向李轩:“你怎么还没有回去?不是说了吗?我们明幽都这三天都不需要再值班。” 这是伏魔总管做的决定,给明幽都所有人三天休沐。最近这些时日以来,明幽都上下也确实是六道司中最苦最累的一群人。 “是来这边换法器的。”李轩将自己手上金闪闪的手套在江含韵面前晃了晃:“我看校尉大人您在这里站了许久,可是有什么心事?” “我能有什么心事?”江含韵很洒然的一声笑,然后又把目光移向了镇妖塔的大门:“只是那头煞尸给我的感觉不太对劲,所以心内略有不安。” “不对劲?”这次轮到李轩一阵愣神,他不解的询问:“敢问是怎么个不对法?总不会就是假的吧?” 江含韵微凝着眼:“那确实是一头尸王不错,可小雷告诉我,它的气味与之前我们遇到的那一头稍微有点不同。” 李轩闻言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不信,他想这只四尾灵狐是不是搞错了?难道这南京城里面的尸王还有第二头不成? 可随后他就意识到这只灵狐不可能撒谎,它在嗅觉上的权威,不是自己能够挑战的。 且对于一个办案人员来说,最好是用怀疑的目光看待一切,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 此外,红衣女鬼是在他遭遇血无涯之后才出现,再从女鬼在将军山的反应来看,这桩案子很明显与她有关。可血无涯与那具煞尸的归案,却并没能让这女鬼的执念化解。 其实李轩一直都想亲眼见一见血无涯与那头煞尸,可一直到这一人一尸被封入镇妖塔,他都没有机会得见。 “那么校尉大人可曾禀知总管?”李轩已经本能的打起了精神,他意识到对自己来说,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乐芊芊说过,要解决自身阴煞袭体的问题,那么化解这只守愿灵的执念是最有效的方法。 “说过了,可我拿不出证据,总管大人最终也只是说他会就此事严加拷问血无涯等人。我还建议再等几天解除城中戒严,可总管没有答应。” 江含韵皱着柳眉:“我在想,或者真是小雷它搞错了也说不定。” 她肩上趴着的小雷顿时发出了‘咕咕’的响声,似乎在抗议江含韵的质疑。 李轩则陷入了凝思:“说来我之前就有个疑问,昨日小雷追踪那灭口之人到秦淮河,说是气味相似之人太多,所以失去了那人的踪迹。我想知道,这里的气味相似之人,是否指那边的青楼女子?” “应该是吧?按它的说法是雌性的人类。” 江含韵不确定的说着,然后她眼神一亮:“差点忘了,这里还有着一条线索。这血无涯案与将军山血祭案的案犯,还没完全缉拿归案。” 李轩沉吟之后,又用请示的语气说道:“此外卑职还想到那地下暗河看一看,或者能找到其它的线索。” “地下暗河?”江含韵却犹豫了:“还是再等两天吧,当时走了好几条邪修残魂,我们的人还在寻觅清剿。你的修为太弱,贸然进入有极大风险。” 李轩当即就打消了念头,这些邪道术修哪怕是失去了肉体也很可怕。以自己的浅薄修为,搞不好就有被夺舍之忧。 不过江含韵愿意在这个案子上继续追查下去,对他来说倒是个好消息。 ※※※※ 就在李轩与江含韵议论的时候,在不远处的藏器楼。那位引导李轩选取法器的典库使,已经走上了第七层楼,然后神色惑然的看着这层楼的中央位置。 那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箱盒,里面则是存着一口悬浮于空的飞剑。而这水晶箱盒不但本身刻满了各种玄异的符文阵列,在它的外层,还贴满了各种样的明黄符箓。 让这位典库使惊异的,却是那口剑本身。 ——与之前的色泽不一样了,那足以在瞬息间取上万人性命的惊人煞气,不知为何也消失了大半。 “你竟将‘赤雷手’给他了?” 此时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年老的典库使身后。这是一个肩宽背阔,有着熊虎之姿的男子,他现身之后,也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水晶箱。 “奇怪?这口剑,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我就是在奇怪,也就是这大半个时辰的功夫,它就与普通飞剑没什么两样了。” 年老的典库使将白眉微扬,眼中满是不解之色:“仇千秋的大绝灭掌竟是强横至此?能够将血无涯血炼了数十年的煞力一掌轰散?” 那有熊虎之姿的男子稍稍思索,就不在意地摇了摇头:“毕竟是我们六道司最近些年,最有希望问鼎天位的一位,有这样的掌力也不稀奇。” 他随后又语声一转:“那‘赤雷手’乃是含蕴武意之物,陆良缘身死之前一身武意升华,并将之融入到了这件器物当中。上面之所以将此物放入我们藏器楼,就是为提携后辈,要在我们朱雀堂寻找合适之人继承陆良缘的一身强横武意。这么宝贵的东西,你竟就这么给了出去?你可知如今这朱雀堂,就有好几个出色的后辈——” “这是他们之间的缘法。”典库使没等这位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楼主你是知道的,以这‘赤雷手’的特性,六重楼以下非有大无畏,大英勇,大忠义之人不能视,如果没有这样的心性,这双‘赤雷手’他们是看都看不到的。李轩他既然能看到,那就是他的缘法。” “我当然知道。”男子面色复杂,看向了楼外方向:“可我也知道那个李轩,乃是诚意伯之后,一个混账荒唐,浪荡无行的公子哥,这样的人,能够继承良缘他的武道神意?” 年老的典库使不由笑了起来,他回头看了这男子一眼:“楼主啊楼主,人永远不能只看表面。且即便你我,又如何能谈得上是真正了解自己?只有千钧一发,死生一线之时,才能够见真性情。我只能说,他们之间确实是缘分到了。此器能够得主,实为我六道司的幸事。” 第六十八章 对自己狠的男人都不平凡 回到诚意伯府之后,李轩原本是想回房补一觉的。可结果他才入府,就被管家告知家中来了客人。 而当他来到大堂的时候,就一阵头皮发紧。只因堂上坐着的,正是新任的朱雀堂副堂主,伏魔真人仇千秋。 李轩有心直接退出去,不过眼尖的刘氏已经发现了他的身影,顿时大喜:“谦之快过来见礼,这是你的世叔,你娘的发小仇千秋仇先生。” 李轩看了不动声色的李承基一眼,一边心想这两位会不会打起来,自己被波及池鱼了这么办?一边走了过去向仇千秋行礼:“小侄拜见世叔!” 仇千秋上下看了他一眼,又特意在他双手上流连了片刻,然后他目中满含欣赏之意:“其实之前在朱雀堂已经见过一面,你是个好孩子,无论心性,能力都是上佳,不愧是诗雨的孩子。” 李轩不由眨了眨眼,心想这位叫的挺亲切的,刘诗雨——这可是他母亲的闺名。 而随后仇千秋又语声一转:“可惜前几年被你爹养歪了,差点荒废了你这一身大好天资,幸在最后能迷途知返,为叔甚是欣慰。” 李承基当即就捏断了几根胡须,目光也变得阴冷起来。 “前几年确实是荒唐了点,侄儿每常想起都悔不当初。”李轩笑了起来:“可那时候是侄儿年少轻狂,自己糊涂,与我爹没什么关系。” “你对他倒是挺维护的。” 仇千秋非但没有生气,眼神反倒更欣赏了,他随后从袖中取出了一双靴子,一个小丹瓶,丢给了李轩:“这是为叔给你准备的见面礼,希望你能喜欢。” 李轩接在手中之后,就眼神微亮,这双铁质的靴子,赫然是一件低品的法器。他想这敢情好,一身亮闪闪的全身防具都快齐备了,现在也就只差个头部。 至于那丹瓶,李轩没有去看,客人面前不太合适,不过以仇千秋的地位,这想必不是凡品。 接下来这大堂内的气氛倒还不错,虽然不是很热烈,却也是意兴盎然,一室生春,非常的和谐;仇千秋与李承基之间也是有说有笑,就像是一对分别多年的老友。 李轩先是暗嘲自己想得太多,然后也打起了精神,与兄长李炎一起,听着父辈三人说起昔年的故旧往事。 直到天色昏暗,刘氏才意犹未尽的起身:“你们先聊着,我去吩咐厨房那边准备酒菜。千秋,承基他听说你回来,可是重金准备了五坛二十年的剑南春。你们多年不见,今晚想必是要喝一个尽兴的。还有,我让厨房那边准备的有狮子头,盐水鸭,还有葫芦美人肝,都是你年轻时最喜欢的菜。” 等到刘氏的身影消失在后堂,李炎的身影立刻如兔子一样闪身蹦到了墙角。 李轩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身边变成了*****的炼狱。 他的一边是李承基的磅礴寒力,一边是仇千秋的滔天烈焰,此外还含蕴着一丝丝的毁灭力量。 李轩心想我去,原来之前一切都是假象,自己居然没看出来。然后他也闪身退到了李炎的身边,幸在李承基与仇千秋两人都注意控制着力道没有伤他,让李轩安全的从战场撤离。 此时李承基拿起了茶杯,似漫不经心的吹拂起了水面上的茶叶:“你在西疆不是待得好好的,还回来干嘛?” “上有所命,不敢不从。”仇千秋叹了一声,黝黑的脸上满含唏嘘:“不是你们这些人没用,以至于江南之地妖氛大涨,我何至于要回这伤心地?” “你这话我记下来了,转头有机会转告你家总管。” 李承基再吹茶叶:“知礼的就该知道,这是在端茶谢客。” 仇千秋一点都没在意:“我来见的是诗雨,不是被罢官待查的某人。说来我是真没想到,诗雨她至今都还记得我的喜好。” 李承基脸色一青:“诗雨是我的夫人,她的闺名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叫的。” “你莫非在害怕?”仇千秋阴森森的看着李承基:“害怕我将诗雨她夺回来是吗?” 他不等李承基回话,就冷声一笑:“你确实该害怕!乘人之危,横刀夺爱的混蛋。我当年将诗雨她托付给你照顾,你就是这么回报你兄弟的?” 此刻站在墙角的李轩,则含着埋怨的看着大哥:“怎么就不提醒我?” “你自己修为低弱,又眼皮子浅不识得风向,反过来怪我咯?”李炎冷哂道:“这两个情敌凑在一起还能有好事?母亲她在的时候,他们就在桌子底下交手一百多回合了,母亲这一走还得了?” 李轩愣了愣,心想这两位的武道修为真是牛叉,他当时硬是没看出来,还真以为这两位是哥俩好呢。 眼看着这大堂的一半越来越冷,另一半的温度越来越高,李轩不由忧心忡忡的看了看屋顶,他担心这大堂会撑不住塌掉。 此时李轩恰好听到‘将诗雨她托付给你照顾’这句,心想他家老头这就不对了。 所谓朋友妻不可欺,这确实有违兄弟道义,可随后他就听到李承基那边不满的大叫;“你自己修了童子功居然还怨我!仇千秋你这是什么道理?” 李轩差点就咬到了舌头,然后以无比震惊的目光看着仇千秋。 传闻中二十年内都必须保持处男之身的童子功?这真是狠人呐,怪不得不到五十岁的年纪,就已经有望天位了。 此时李炎拿出了一叠千两面值的银票:“要不要赌一赌,猜他们两个会不会直接干一架?” 李轩仔细想了想,也拿出了那枚‘寒蛟珏’:“我赌不会。” 他猜仇千秋以后多半还想上门的,至于他家老头,对刘氏可是畏之如虎。 李炎听了后微微愣神,然后就万分遗憾的把银票又收了回去:“那还赌什么赌?没劲!” 结果不到一分钟时间,李轩就看到刘氏从后堂走了出来。他不禁错愕不敢置信的看着李炎,对于这位兄长的人品下限又有了新的认知。 这个家伙,之前保准是已经听到刘氏的脚步声了——高阶武修的灵觉与听觉,就是这么牛叉。 说来奇怪,在刘氏走入进来的前一刻,这大堂里面还是冰火两重天。 可当刘氏笑盈盈的走进来,这里面的寒气与炎力都不见了踪影,无论地面还是座椅,都是一点极端的温度都没有残留。 这偌大的厅堂,再次和谐如春。 第六十九章 雷力+3 就在李轩返回诚意伯府的时候,两名一身红裙的女性,正于血无涯被擒的地下暗河旁沿着河道行走。 她们的身影似虚似实,将这里的泥土石层等所有障碍全都视如无物。而沿途那些依然在搜寻河道的六道伏魔人与应天府衙役,则对她们的存在全无所知。 “血无涯就是在这里被擒拿的?” 最终两名女子顿足于一处河岸的平地上,其中年长的一位开始游目四顾。她大概三十岁左右,有着一对让人印象深刻的狭长凤眼,头上还戴着高帽,一身气质竟是华贵无比。 大概两个呼吸之后,她把视线落在一处深坑上。 那是仇千秋留下的战斗痕迹,竟使整个一丈方圆的土层直接汽化。 “仇千秋的大绝灭掌竟已至这般境地?血无涯倒是败得不冤。可我之前听说,独山观那边处理的很干净,所有人等魂飞魄散不留痕迹,那么他们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此事弟子还未查探清楚。”这是一位面貌年轻,二十岁许,眉心中有着一颗朱砂印记的女性,她的神态诚惶诚恐:“不过据我们的内应说,这一次破获将军山血祭案,擒拿血无涯的首功,记在了李轩的名下。也就是诚意伯家的那位次子——” “李轩?怎么会是他?香儿你让我好奇了。” 那年长女子一阵错愕,然后询问道:“说起来,你们怎么还没对他下手?” “弟子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被称呼为‘香儿’的年轻女子摇头道:“不知为何,李承基对他的安全很上心,据我们打探的消息,这位在李轩幼年时代就请高人在他身上设下禁法。之后无论李轩身在何处,李承基都能感知方位。 所以除非是将此子直接杀死,否则任何行动都毫无意义。原本我们是欲借崔洪书一案,将他送入应天府牢狱慢慢炮制,解除此人身上的法禁,可惜最后功亏一篑。而如今,李承基被罢官免职,一直都在城内。” 她想起一事,语含歉意的说着:“就在几天前,李承基携带李轩走了一趟鄱阳湖,修复了湖底陈汉墓的法禁。弟子因顾忌实力不足,又担心打草惊蛇,因小失大,没有现身阻止。陈汉墓非七品官身不能入,弟子猜那时的李承基,就是借李轩之手修复。就在数天前,李轩升职到了伏魔游徼。” “没阻止是对的,李承基在长江水系中的能为几乎接近天位,绝非是你们能够抗衡。” 年长女子点了点头,然后不可思议的说着:“没想到这个纨绔浪荡的二世祖,居然还成了你我的大患。” “只要形势允许,弟子会尽快将此人处理。” ‘香儿’苦笑道:“可如今南京城的形势很不妙,仇千秋是六道司的一员大将,二十年来战绩彪炳,被称为六道司的西天之柱,架海金梁。此人的到来,必可使朱雀堂面貌一新。而反观我方,在关键之时还折了血无涯这个臂膀,就连他炼制的那头尸王也落入敌手。” 可年长女子听了之后却不以为意:“血无涯被擒诚然可惜,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这南京城里的戒严不是解除了?六道司也将结束全城大搜。” 她明媚的笑了笑,看着附近正手持罗盘,沿河行走的两位伏魔都尉:“对于我等而言,这岂非就是最好的消息?而此番谋划若能成功,仇千秋他便是有着遮天之力又能如何?” ※※※※ 仇千秋从诚意伯府离去的时候已是深夜时分。 李轩原以为李承基会很欢喜的,结果这两人在门口却又抱在一起又笑又哭,不但互诉起了衷肠,还放声高歌,这场面让李轩与李炎都一脸的懵逼。 不过由此可见,这两人在年轻时代确实是过命的交情。 在送别仇千秋之后,李轩就匆匆返回了自己的卧室,在床上盘膝坐下。 都已经亥时末了,换成现代时间就是将近十一点,他再不搬运周天做功课就晚了。 何况今天他手里还有三颗六道人元丹,让李轩倍感期待。 不过在入定之前,李轩先看了一眼仇千秋给的丹瓶,然后他就眉梢微扬,喜不自胜,心想今天真是自己的幸运日。 那赫然是一颗出自龙虎山天师府的‘五雷神丹’,它的作用没有别的,就是增加雷系真元。 李轩心想这位仇世叔可真有眼力劲,看出他已经走上冰雷兼修的路了。 这算是目前对他最有用处的东西了,哪怕‘五雷神丹’能够助增的雷力不算多,对他也很有意义。 李轩现在每一分雷力的增长,都能够帮助他多对抗一份阴煞。 那靴子也很不错,虽然是铁靴,却名为‘飞雷’。能够让使用者的重量大幅减轻,使人的身法速度更为轻灵,同时还能招出雷光环绕,在雷电的助力下快速行走。 这显然也是仇千秋特意为他量身准备的礼物,可见心意。 李轩当晚就将这枚‘五雷神丹’服食了,那是一种与‘六道人元丹’完全不同的感觉。首先很美味,含在口里像糖果。服用之后,李轩则感觉浑身酥麻麻的,好像有雷电在身体里面行走,就连神魄也不例外。 再当李轩观想,轻轻松松就观想出了一万伏特,十万千瓦时的‘神霄绝灭雷’,一点都不费力。 他诧异无比,然后就将电压提升到了一万五千伏特,二十万千瓦时,一样是轻而易举。 直到李轩将这个数字提升了整整一倍,才略感吃力。 而这一次的搬运周天,一直进行了三十多轮,直到子时末,那颗‘五雷神丹’的药力,才终于耗尽。 在结束入定后,李轩就按捺不住的走出房门,在小院里施展‘洞玄惊神指’。 没有借助任何法器与外力,李轩却望见了一丝丝紫电缠绕于周身之外。尤其是指尖处,赫然凝聚出了一个细小的雷球。 这雷系真元,赫然增加了三倍都不止!相当于他平时二十多天的修行。 关键是他胸前的那块绿斑,又有了些回缩,收复了不少失地。 李轩不由砸了咂嘴,有些怀念这‘五雷神丹’的味道。可惜,龙虎山这种丹药极少外传,一般人即便有钱,也没有门路购买。 他随后又看向另一只装着‘六道人元丹’的丹瓶,已经在畅想着这三颗丹丸下肚之后,自身的修为增长了。 第七十章 别把我当神 凌晨时分,李轩就让自己的长随李大陆提着一筐子烧好的骨头汤,随他一起来到了城北鸡鸣寺附近的都城隍庙。 金陵的城隍庙有很多,又是国之南京,所以朝廷在城内册封了一个都城隍庙,为南方城隍与金陵诸城隍庙之首,对于长江以南的诸城隍,都有着理论上的节制之权。 由于七月十五中元节在即,都城隍庙的香火非常旺盛,李轩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了。 中元节是三官大帝中‘地官’清虚大帝的节日,而土地神都属‘地官’管辖,所以百姓按惯例会在中元节之前拜祭各地城隍与土地。 李轩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挤入到正殿里面拜祭过城隍,接着又来到城隍殿旁边的一个偏僻巷道,一个只有半人高的神龛前。 里面供着的神像是一头獒犬,神号为‘听天将军’。 这里的香火还是很旺盛的,那些城隍的信众在祭拜完城隍后,照例会给这头据说是城隍座前最得用,最宠爱的神兽烧一点香火。 李轩先给这位上了三柱一人高的香,然后就口中念念有词:“獒兄,今日李轩冒昧前来拜访,还请不吝拔冗一见。听说獒兄你喜欢吃骨头汤,李某特地请了三味居的大厨,给您做了一些——” 其实早在朱雀堂那次见面之后,他就想来拜访这头听天獒了。只是这些天一直都在忙,没得空闲。 不过李轩一连复述了三次,都没见那神像有任何反应,周围也没什么动静,反倒是引来周围香客的侧目以视。 让城隍座前神兽‘拔冗一见’,这小伙子什么来头?脸很大啊。 等了大概十分钟,李轩不禁有些失望的微一摇头:“走吧,我们回去。” “那这些龙骨汤呢?”李大陆提了提自己手中诺大的一个篮筐:“要不放这里吧?” 这东西可累到他了,足有一百多斤重,从城南诚意伯府一直提到这边,足有十多里路。 “放这里干嘛?当然是带回去吃!”李轩瞪了自己的长随一眼:“花了二百两银子呢,三味居最正宗的龙骨汤,即便听天将军不喜欢,那也不能浪费了。” 普通的龙骨汤当然不值二百两这个价,哪怕它是出自举世称恭的大厨也不值。可这汤里面的龙骨,却是出自一头角鳄。是长了角的鳄鱼,体态则类似于尼罗鳄,由于是龙裔,一出生就是入了妖品,所以是真正的‘龙骨汤’。 这个世界的角鳄还是蛮多的,古代也没有动物保护的思想,反倒是因这些妖物,沿江一带有许多人遇害,各处都喊打喊杀。 所以有修士专门捕杀角鳄,将之贩卖到各大城市的酒楼,一尾可以卖出两三千两。 李轩也不禁感慨这个世界的龙族挺没尊严的,不是被人骑就是被人吃。 “带回去?可神明老爷会生气的。”李大陆嘟着嘴,感觉自家公子很不讲究,可他随后还是轻叹了一声,又提着篮筐往外走。 可两人才刚刚走出城隍庙,就见一头獒犬飞空而至:“李轩你这人也太不地道了,这骨头汤都送到本神面前了,居然还要带回去,实在太没诚意,太没下限,太不当人子了。” 李轩顿时一乐,心想乐芊芊提供的情报果然没有错,这头城隍座下的獒犬,果然是没法抗拒龙骨汤这一美食。 他示意李大陆将篮筐放下,听天獒也毫不客气的把盖子掀飞,首先畅饮了一口。 “果然是出自三味居的大厨之手,真是美味——” 听天獒的脸上流露出享受之色:“有酒吗?可带了酒来?这龙骨汤不下酒,还是缺了点味道。” 李轩笑了笑,从袖中取出两个瓷瓶:“同是出自三味居的‘黄龙醉’,据说产出有限,我花了一百多两只能买到两瓶。” “已经够了。” 听天獒大喜过望,它张口一吸,就将瓷瓶里的一团酒液吸入口中,神态更加迷醉:“獒爷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这搭配正好。你要是带一大缸普通的黄酒来,我反倒不习惯。” 它狂吃海喝着,很快就将那龙骨汤里的骨头吃了大半。然后这位就神色讪讪,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李轩:“我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可你要问的事,我是真帮不上忙。” 李轩皱了皱眉,无法置信道:“怎么会?难道以獒兄你的能为,也不知我身后这女鬼的来历跟脚?” “知是知道的,可我不敢说啊。” 听天獒的脸色发苦,尾巴耸拉着:“说了之后就会有无穷祸患,不但我的命可能保不住,还会牵累到我家老爷。” “无穷祸患?有这么严重?” 李轩莫名的想起了西游记中的一个名场面,那位斗战胜佛与六耳猕猴打斗,一起闹到了地藏佛的面前,要地藏佛的坐骑谛听分辨真假。 最终谛听说的是‘名虽有,但不可当面说破,又不能助力擒他’,又说‘当面说出恐妖精恶发,搔扰宝殿,致令阴府不安’,最终只能让这两位一起去找如来佛—— 难道说这祸患,竟然大到连城隍都兜不住? “真的一点都不能说?那总能给我推荐一个可以说的人吧?” “这个也没有,你当你身后那位的来历简单么?不经历非常之事,岂能有大帝之姿?”听天獒果断摇头道:“其实这金陵城内,倒也有一些身具此等神通之人。可你确定你要去找他们吗?那可就是羊入虎口,肉包子打我,有去无回了。” 李轩只能退而求其次:“那么獒兄可能教我一二保命之法?” “也没有。”可能是担心李轩翻脸,听天獒把最后一根骨头叼在了嘴里,语声含糊的说着:“我只是一条狗,别把我当成神。” 李轩不由一声叹息:“罢了,原本还想给獒兄你塑一个金身的,可如今看来,却是能省下这笔银子了。” “你这家伙,也就只这点道行。” 听天獒不屑的斜睨了李轩一眼:“别想用这一套,凭爷的谛听之能,想为我塑金身的不知有多少?可爷我不缺香火,不缺金身,不屑搭理!” 李轩心想也对,这听天獒的能耐,就像是一个二十四小时覆盖全城范围的监控器。任何人遇到这位,估计都得供着。 他只能万分遗憾的冲听天獒拱了拱手:“李某心切于自身性命,一时情急,言语得罪之处还请獒爷勿怪。” 不过就在他想要离去的时候,却听那听天獒忽然喊了一声‘慢着’! 当李轩转过身,发现这头听天獒正眼神灼然的看着自己的某个部位。 第七十一章 到古代也没得闲 李轩辨认了一下,发现听天獒看的是自己的双手。他将自己的手晃了晃,果然见听天獒的目光也随之移动。 这个时候,听天獒也终于回过神:“你身上的这一双手套是从哪来的?” “得自我们朱雀堂的藏器楼。”李轩好奇的问道:“难道这件法器有什么怪异之处?” “我只是奇怪,它怎么会落到你的手里。” 听天獒神色不解的用前肢挠了挠下巴:“难道说,你李轩还真是个正人君子?” 李轩不由失笑道:“正人君子这四个字,可是獒兄你自己说的,最近些天这名号可害我不浅。” 现在六道司的同僚见到他,第一句必定是‘正人君子兄’。 也有好处,一些女同事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很正常了。 听天獒的权威还是有的,被他盖章认证过的李轩,想必是真正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嘁!你这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听到你这几天值班的时候,一闲下来就口花花的撩女人。换在那之前,六道司有谁会搭理你?” 听天獒口里哼了哼:“你在这等着,我去问一问我家老爷。既然你手里有这东西,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 它摇了摇尾巴,然后就身影一闪,钻入到了城隍庙之内。 李轩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又望见听天獒的身影:“老爷开恩,说除去你身后的那位是没可能的,他也没法帮你完全化解孽煞,只有一二缓解之法,可以让你被煞力侵染的速度放缓两到三成,李轩你可愿接受?” 李轩当即神色一肃,压制住了心中的惊喜:“小子自然愿意。” 没有求到治本之法虽然很遗憾,可有这治标之法,也可以让他多活一阵儿了,试问李轩怎么可能会拒绝? 他想自己只要能够追上女鬼的修行速度,这治标之法也能治本。 “可这是有条件的。”听天獒的狗眼凝然:“数日之后就是中元节,你需得在中元节的酉时四刻之前赶至此间,老爷他有事需要你办。” 酉时四刻,也就是下午六点,黄昏时分。 李轩没怎么细想,就已应诺:“可以,只要在小子能力范围内,小子绝不推辞。不过,獒兄能否先预支一下报酬?想必獒兄也不想我还没赴约,就直接死掉吧?” “老爷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听天獒一张嘴,就吐出了一张淡红色的符箓:“你可将这符箓贴在身后,可以护你十天之内无恙,不过前提是你自己不作死。” 李轩喜不自胜,双手恭恭敬敬的将符箓接了过来。 “还有一事。”听天獒欲言又止,它有些羞涩的用前肢拨动着身前的杂草:“那个,既然今天让你如了愿,那么你提过的,那个金身是不是——” 它才刚说到这里,就听李轩神色慨然的说着:“这事我知道,獒兄对金身香火都是不屑一顾的,可李某的心意却断不能少。这两天得空,李某就去将这塑金身的银钱布施给城内的孤寡残疾,好让他们也领受听天将军你的恩德。” 听天獒的狗脸顿时一黑,它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单纯了,那枚符箓似乎给的太早。 这金陵城内那些孤寡残疾的死活,跟它有什么关系啊?它要的是金身,金身! 可就在它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人一狗的耳旁,蓦然传来了洪钟一般的雄浑之音;“善!” 听天獒当即眼前一黑,差点就从半空中栽落下来。 李轩则神色茫然不知所以,他不确定这个声音,是否来自于那位城隍老爷。 天可见怜,他只是想跟这位獒兄开个玩笑来着。 ※※※※ 李轩以为自己真有三天的休沐,可他很快就知道自己是想多了。 在拜访了城隍庙之后的第二天,李轩就被江含韵请出了诚意伯府。是拿刀请的,这位江校尉就按着腰刀定定的瞪了他大概一分钟,李轩就受不了了。 他感觉江含韵的‘杀意’越来越充盈,自己的脖子随时都可能被江含韵砍掉。 虽然明知道这不可能,可江含韵施加于他精神层面的压力,还是让他无法承受。 “总管不是说可以休沐三天吗?”李轩打着哈欠,神色很是不满:“让我回家好好睡几觉,这也是校尉大人您自己说的。怎么突然就食言而肥?” 他刚刚早起练了两个时辰的武,正想睡个回笼觉来着。 “少废话!”江含韵一点愧疚的神色都没有,她的眼神似刀锋一样凌厉:“前天我回去想了想之后,果然还是放不下,这桩血祭案,我非得查个水落石出不可。” 李轩回想着前天与江含韵说的那些话,然后就打起了精神:“那么现在去秦淮河?校尉大人您有新的线索了?” 关涉到自己的性命,李轩的态度就不一样了。 江含韵却摇了摇头:“我们先去那条地下暗河,你不是说要去看看么?正好那边今天解封了。” “这个——”李轩有些迟疑,忖道自己现在去有个卵用? 在现场勘察方面,他只是七窍通了五窍,绝不会比六道司那些侦缉老手更强。之前他只是想依靠招魂术与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看看是否能有收获。 可现在距离前天擒拿血无涯的时间,都已经过四十八个小时了,那些邪修的残灵只怕早就已经散尽,或者归入冥府。 不对—— 李轩随后就想到地下暗河的环境,那地方暗无天日,阴气极盛,倒是蛮适合鬼魂之属的。 “那就走一趟吧。” 他随后就从诚意伯府的马厩里面牵出了一头地行龙,随着江含韵一起出府而去。 不过沿途当中,李轩麾下的坐骑却很不安分,不断的扭动躯体,甚至是坐拐又晃,差点就撞到人,让李轩满头大汗。 江含韵很快就看出了究竟:“你这是控制不住自身真元?怎么感觉你对真元的控制力越来越差了?” 那地行龙之所以暴躁,是因李轩的体内,时不时的就有雷力与寒力外泄。 李轩则是苦笑道:“这个问题,我也深以为患,正在努力。” 江含韵此时却陷入了沉默,她已知李轩这不是不够努力,而是他的真元增长的速度过于迅速,是接近爆发式的增长。 这世上像李轩这样的,可是极其罕见。 江含韵最终只能摇头:“总之悠着点吧!你换取的那几颗六道人元丹,最好是隔一段时间再服用。” 李轩却暗暗一叹,问题是他这个时候,绝没有半点可以放松的余地。 不尽快增长修为,他哪里有对抗阴煞入袭的本钱? 第七十二章 打人别打脸 当两人到达那条地下暗河,李轩只四下里看了一眼,就知道以自己的水准是别想在这里勘察到什么线索了。 负责后续收尾的‘火鸦都’对现场的清理非常彻底,这四周干净的像是被洗过一样,除了一些战斗的痕迹之外就什么都没有。 李轩还是很认真的一处处仔细搜寻,然后每隔一段距离,就施展一次招魂术。 江含韵的四尾灵狐也在到处嗅着,可没过多久,这只小狐狸就摇动着它的小尾巴,返回到了主人的怀中。 江含韵有些失望的看向李轩:“小雷没嗅到什么可利用的气味,李轩你那边有收获没有?” 此时的李轩,却陷入到了另一个人的视角中。 他的招魂术没有成功,可红衣女鬼的红色丝线,却如他所愿的再一次爆发开来,探入到那些被他聚集在一起的灵魂碎片当中。 然后李轩的脑海内,又有了一段陌生的记忆生成。 这是一段非常抽象,非常诡异的记忆——李轩看不到任何东西,却又能够感应到周围的流水,洞壁,还有水中的游鱼,以及各种物体的形状。 一定要形容的话,可能用‘雷达’来形容最合适,李轩就感觉自己,是用雷达的方式收集周围的信息。 当然,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在这段记忆中,李轩‘看到’了从右侧河道漫步行来的两个裙装女子,其中之一往李轩方向遥空一指,这段记忆的主人就在一阵剧痛中魂飞魄散,化为残灵。 让人吃惊的是,旁边还有三位火鸦都的伏魔游徼正手持罗盘沿河探看,可这三人对于她们的存在都视如未见。 李轩心想这莫非是‘杀人灭口’?不对,是‘杀魂灭口’。这段记忆的主人,当时应是灵魂状态。 此外这二女的身躯,很可能不是实体,而是以魂体之躯存在。只因他刚才亲眼看见这二女轻飘飘的穿越过石层——这哪怕是土遁术登峰造极之人,也难以用血肉之躯办到。 而要想修成出窍元婴,那至少都是九重楼境,甚至可能已经修成了‘阳神’。 这是一份线索,可李轩却没可能直接告知江含韵,他无法对这位解释自己所见到的情况。 此外让人遗憾的是,李轩没能够看清楚她们的相貌。他努力感知的时候,只能‘看见’一片模糊的景貌,就连这两位女人的衣着首饰,也都无法‘看’清。 幸在除此之外,他还是有收获的。李轩循着身后女鬼探出来的一条红色丝线往左面走了几步,然后俯下身用刀鞘翻开了下方的泥土。 “这下面有东西?”江含韵一个迈步,来到了李轩的身侧:“怎么发现的?” 这边她刚才其实也扫视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可她这个下属,却总能出人意料的找出一些被人忽视的重要线索。 “这里有被动过的痕迹,可能是被火鸦都的人漏过了。” ——其实一点痕迹都没有,这就是李轩为何先斩后奏直接开挖的缘由,只因他实在没法解释。 “是吗?” 江含韵半信半疑,可还是动手帮起了忙。 而等到两人一起下挖到五尺深的时候,江含韵的眼眸也微微一亮。她的灵狐也有了反应,在她耳侧轻轻吟叫。 “你退后!” 她一声呵斥,让李轩退开一丈距离。然后双手下按,再往上一抽,就有一大团泥土,被她强行从地下吸出。 而此刻两人的视线,都被这些泥土中的一个青色的包裹吸引。 李轩不禁眉眼微扬,心想还真有东西!他刚才体会死者记忆,发现此人临死前最后注意的,就是这个方位。 关键是红衣女鬼直接伸出一条红色丝线,落在这块泥土上方。她似生恐他注意不到似的,那条丝线还特别的粗。 李轩猜测这里可能藏着什么对那死者而言至关重要的东西,最后果不其然。 江含韵则探手一招,将那包裹取在了手中。她神色兴奋道:“居然还真有东西,果然把你叫过来是对的。” 李轩闻言也有些得意,尽管这都是他身后那具守护灵的功劳。 江含韵赞了一句之后就打开了包裹,包裹的最上层是几册功法与观想图,还有几个丹瓶。江含韵一一看过之后,就又把目光放在了最下方的铁盒上。 她兴致勃勃的将盒盖打开,可随后少女的眼里就现出了浓浓的失望:“就这东西?” 那是一根银质的发簪,并无任何出奇之处。雕纹,手工都很普通,工艺也非常的平庸。 只有髻根处,有一个‘陆’字刻文可能作为线索。 可李轩的眼神,却为之一凝:“这东西我好像见过?而且还不止一次。” 他莫名的有种熟悉感,似乎是来自于这具身体的原主。 “你见过?”江含韵当即语声急迫的追问道:“你在哪里见过?” “大人你让我想想。”李轩在努力翻找着原身的记忆,他花了至少四分钟时间,然后瞳光一亮:“是南京教坊司!” 他欣喜的看向了江含韵:“教坊司在女孩梳拢时会给她们打一副银质的头面,是固定的三种样式——” 可不知怎的,李轩发现江含韵的脸竟有点发黑。 “教坊司的头面,你还见过不止一次?” 江含韵柔柔弱弱的笑着,可她的一双玉手,此时却在‘咔嚓擦’的作响:“哎呀呀,真没看出来,李轩你还挺风流的。” “是下流!”李轩已经满头的冷汗:“可属下现在已经洗心革面,浪子回头了。那都是前尘往事——” ※※※※ 两刻钟时间之后,脸上多了一个黑眼圈的李轩,又随着江含韵一起出现在了内秦淮河的起点东水关。 他一边用自制的冰块给自己冰敷,一边不满的抱怨:“校尉大人您这算不算是多管闲事?算不算对属下擅动私刑?属下以前的生活确实荒唐了些,可那是属下的私生活,只要没误了公务,与校尉大人何干?” 虽然这是为自己的前身背锅,李轩还是感觉不甘,不爽,谁都不乐意顶着熊猫眼上街。 这女人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明明力道不是很重,却连他身上的夔牛夜光甲的防御都给打穿了。 “还有,你打人也别打脸啊,即便打脸,也可以用那种不留痕迹的技术——” 李轩说到一半感觉不对劲,这不是鼓励对方揍自己吗? 江含韵的回应,是直接舞了舞她的小拳头:“你再废话,小心我再揍你!” 此刻她的脸颊有些微红,李轩其实说得没错,这确实与她无关。在她麾下喝花酒,逛青楼的人多了去了,江含韵除了偶尔腹诽鄙视一番之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 可今天听到李轩说的那几句话,她莫名的就感觉不舒服,心里的火气‘腾’的一声就上来了,不知是什么缘由。 难道是因那晚在许国公府,李轩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可她很清楚的知道那是李轩在逢场作戏。 李轩很无奈的在武力胁迫下屈服:“那么我想知道,大人您在这边可有头绪?” “头绪我没有,可有个笨办法,你跟着走就可以。” 江含韵横了李轩一眼后,就沿着内秦淮河岸边的街道往西水关方向走。 她所谓的笨办法,就是让她的四尾灵狐一个个青楼里面去嗅。 李轩则心绪一紧,这女魔头莫非是要带他逛青楼? 第七十三章 是他约我来的 “之前范围太广,我又急于寻觅那条暗河,没让小雷它仔细去找。可今日只要那女人还留在秦淮河,我定让她无处藏身!” 江含韵神色是自信满满,满怀期待的。她还特意取了一张符箓,用在了小狐狸的身上——那是可以大幅的增强小雷灵觉的法术。 可就在不久之后,江含韵的脸色就再次发青。这倒不是因狐狸不给力,而是因她们两人每至一家,都得到了贵宾级的待遇。 “哎哟,这不是李二少吗?今日是打算在这边歇着,怎么还带了女人过来?” “李二少你最近怎么了?许久都没有来了,茜茜她都想你想得发疯。” “轩少,要不您等等,我们家的媛儿很快就起床了,我这就唤她过来作陪。” “二少你也太无情了,含烟最近为你可是茶饭不思,就期待着与二少你再次约于黄昏之后。” 李轩感觉江含韵的视线,都快把自己剁成碎片了。他背心的汗还没干,就再一次湿透。 “都说了我以前确实荒唐,可现在已经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您看,她们没说我近期来过这边吧?你不是让小雷盯着我吗?它可以给我作证。” 小雷‘嗤’了一声,就把小脑袋偏开,看向了别处。它哪里可能一天到晚盯着李轩?不要睡觉的吗? 不过江含韵的神色,还是缓和过来:“你以后别让我知道你来过这种地方。” 话一出口,江含韵的脸就又红了一红,忖道自己是用什么身份说这句话?为何要管他去不去这种勾栏之地? “肯定不会来!”李轩举起手,信誓旦旦的保证:“我李轩如再无故踏足此间,不用校尉大人您动手,我自己就剁了我的脚。” 这个时候,他们恰好来到沿河第六家青楼‘雪月居’的门前。两人才刚踏入进去,就听一声满含惊喜的叫唤:“这是轩少?” 随着一团香风,一位穿着绿裙的女子,直接就朝李轩的怀里扑过来。 李轩已经在心里大骂,原身到底给自己挖了多少坑?这家伙年纪轻轻的,才十八岁就把整条秦淮河上百家青楼都睡了个遍? 他急忙往旁一闪,远远避开那绿裙身影。 后者竟是一位体态妖娆,娇艳如花的女子,她扑空之后,神色错愕的朝着李轩看来:“轩少你这是怎么啦?怎么忽然就害起了羞?” 她又摇曳生姿的朝李轩款款走来,试图去抱李轩的手臂:“还是说,轩少你已经忘了霏霏?你们男人可真无情,可怜你我一个多月前才你侬我侬,可如今霏霏在你心里就没位置了。你那时可是信誓旦旦说是要常光顾霏霏——” “姑娘自重!我李轩而今已是改邪归正了。”李轩将女子的手强行拨开,一双腿已经在打哆嗦,他感觉到江含韵的杀意正在快速升腾,远超以往任何时刻。 “改邪归正?”绿裙女子更加奇怪了:“可彭公子不久前才在我们雪月居定了一个包厢,岳少他还给你单独点了我们楼里三位最红的姑娘,说是要给你庆生来着,要给你一个惊喜,来一次一龙三凤——” 她说到这里才发现不对劲,这雪月居门口的气氛,不知何时竟凝冷如冰。旁边一位貌美倾城的少女,正用冰冷锋利的目光看着李轩,似乎在研究着要怎么用刀,才能将李轩干净利落的砍死。 李轩已经在杀气压迫下脸如土色,不但连话都说不囫囵,连语音都打着颤:“那,那,那是彭富来与张岳自作主张,我,我本人没同意——” 他心想自己这次可真要被彭富来两人给坑死了,原来今天最大的坑,是自己这两个死党给他挖出来的。 “走了!” 江含韵面无表情的一拂袖,直接往门外走了出去。李轩见状急忙跟上:“这雪月居你不查了?” “小雷说那女人不在这里。”江含韵的声音毫无温度:“你李轩好得很嘛,洗心革面之后还玩起了一龙三凤。” “我觉得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李轩试图证明自己的清白,可这时候,他已经看到了一团黑影到了眼前。 这情况他很熟悉,在地下暗河里面才发生过。 李轩的眼中不由流露出绝望之色,果然下一刻,李轩就觉眼前一黑,眼前直冒金星。 他心想好吧,这下左右对称了。可江含韵的怒火显然还没有发泄完,她的第二拳已经在路上了。 就在李轩无奈闭眼之时,他的耳侧听到了一声尖叫:“江含韵,你在干什么?” 江含韵挥出去的拳头,立时就顿住了,她万分诧异的转过身,然后就见她的母亲江氏立在十步外,正以含着痛心,恼怒的目光往这边看着。 “母亲?”江含韵错愕不已,眼神不解:“您怎么会在这里?哎呀!娘你住手,这可是街上。” 却是江氏大步走了过来,一手就拽住了江含韵的耳朵,她的脸色沉冷:“我交代过的,这个时候,你应该在阅江楼与张家的公子见面!” 李轩神色恍然的看着江含韵,原来这位是翘掉约会,偷跑出来的。 他知道阅江楼乃南京名楼,由晋太祖下诏建成,号称江南第一名楼。这数十年来一直都是南京的名媛公子们的相亲圣地。 “我就不想见那什么张公子——” 江含韵感觉自己耳朵上的力度更紧了,她眼珠一转,就看到了旁边看热闹的李轩。可能是情急,她不假思索的朝着李轩一指:“是他把我约过来的!” 李轩微微愣神,然后就见江氏以微含炽热的目光朝他看来。他暗觉好笑,面上却一派的文质彬彬,如谦谦君子般的一礼:“小生李轩,见过江伯母。数日前许国公府那一会之后,小生就一直想与江伯母再见一面,不想今日就能得缘一会。” “确实是缘分,我今日本是打算去大报恩寺给含韵她求一份良缘,结果才刚从寺里面出来就遇到你们。”江氏神色有些惊喜,又含着慎重:“这么说来,确实是你约的小女含韵了?” 大报恩寺也在内秦淮河,就在这附近。 李轩当然不敢在这时候给上司拆台:“正是!小生休沐一日之后,就对含韵她极为想念,只觉已隔三秋。” 江氏听了后当即眉开眼笑,可她随后就看见李轩脸上的两个黑眼圈,不由面色一青。江含韵则感觉不妙,她发现母亲扯她耳朵的手又重了一点。 第七十四章 翻身农奴把歌唱 “这又是你干得好事?”江氏的声音也拔高了八度:“人家李公子是爱慕你,才会约你见面,你江含韵就是这么对待别人的?” “这怎么能怪我?”江含韵感觉自己蒙受了很大的冤屈:“明明是他不好,这个家伙,他,他——” 话到嘴边,江含韵就又止住了。感觉这什么留连青楼,一龙三凤的肮脏话,说出来只会污了母亲的耳朵。 江氏却只当她说不出来,一阵冷笑道:“编不出来了是吧?我给你时间,你编,你继续编!你江含韵是什么人我还能不知道?跟你谈过亲的甭管好坏,有几个没挨过你的毒打?人家李公子是何等高洁的人品,城隍老爷的坐下神兽,可是亲口说了他乃无瑕君子!” 江含韵心内不由‘咯噔’了一声,她母亲是南京各大僧寺庙宇的常客,可要说这位最推崇,认为最灵验的,就是本城城隍。 这个时候,李轩已经看不下去了,他很心虚的朝江氏一礼;“伯母且听在下一言,这里毕竟是大街,还请顾惜一下含韵的颜面。还有,今次在下所受之伤,确实错在李轩,本人对含蕴并无任何怨言。” 他这是担心江含韵会秋后算账,那可就惨了。 江含韵现在有多狼狈,他李轩之后就会有多惨。 “果然是人品极佳的孩子,到这个时候居然还为她说话。” 江氏不禁一阵感慨,神色中似乎对李轩更加满意了,她很亲切地拍了拍李轩的肩膀:“你放心,晚上她回府之后,我自然会给你个交代。你也不用怕,我给你一个护身之法,担保这丫头再不敢跟你动手!” 李轩不由眉眼微扬,看向了面色大变的江含韵,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这真是意外之喜,因祸得福。 而此时随着江氏招手示意,她身边像是侍女,又像是护卫的女子,从袖中取出了一枚两个拳头大小的法螺,往李轩递了过来。 “这是她父亲炼制的百里音螺,内设禁法,祭炼之后可以在南京城百里范围内使用。日后这丫头一旦想动粗,你便可以用神念引动此螺,我一定会让她好看!” 此时江含韵看向李轩的眼神,含着明显的威胁之意,她的神色,就好像是在说‘这东西你接下来试试’? 李轩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状似受宠若惊的将那法螺接到了手里:“伯母厚爱,真让在下无以名状!” 在收起这法螺之后,李轩还挑衅的朝江含韵扬了扬唇角。 我就接了,你敢怎样啊?暴力女,咱今日也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了。 ※※※※ 遵照江氏的提议——也可说是懿旨,他们两人还得把这街逛下去。 江含韵一路手按腰刀,铁青着脸,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李轩则神色专注的把握着手中的法螺,似乎这东西里面有无穷的美好在吸引着他。 这东西的祭炼很简单,只要将一丝真元神念灌注进去就可。李轩入手不久,就已经将之炼化了。 “这东西你还要看多久?”江含韵已经忍无可忍了:“都两刻钟了。” 李轩则斜睨着江含韵握着腰刀的手:“这刀你也按了两刻多时间,校尉大人你准备啥时候拔出来?” 江含韵不由‘嗤’的一笑,神色不屑:“你还真以为那东西能护着你?我要真想揍你,天王老子都护不了你!” 可就在这时候,那法螺里面传出了江氏的厉吼:“江含韵!你又想要揍谁?天王老子不行,那你娘行不行?” 江含韵面色微白,气焰顿时就没了大半,她神色很无奈:“没揍谁,我在跟李轩说笑呢,娘你也别咋咋呼呼的。你这是在干嘛?偷听别人说话?” 李轩则心想我去,这法螺还有关键词激发功能?刚才他明明没有激发此器,这法螺就自动运转了。应该是把江含韵的话,直接转到了江氏那边。 他也注意到江含韵正用冰冷的目光看过来,李轩很无辜的摊了摊手,示意与己无关。 等到那法螺中的禁法平息,李轩就摇着头:“这法螺的一些功能,怎么像是冲着校尉大人你来的?说来我倒是蛮奇怪的,伯母怎么就非得逼你相亲,逼你嫁出去?”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轩其实挺理解江含韵的。一个实力强大的女强人,又不缺养活自己的能力,干嘛非得要给自己找一个男人? 在他那个时代,保持单身,喜好自由自在的女性多得是。 让李轩奇怪的是江含韵的父母,作为一个传承悠久的伏魔世家,江氏应该不会太在意世俗的眼光才是。 换成是他,真不会乐意江含韵这样能打能干的小白菜嫁出去,便宜了别人家的崽。 江含韵却俏面桃红,神色古怪的看了一眼李轩,然后哼了一声:“你未免管得多了,我嫁不嫁,与你何干?” 她接下来又神色一凝,看向了某个方位,眼中现出了几分喜意:“小雷说找到那家伙的位置了!那家伙居然还在秦淮河!” 语音落时,江含韵的身影就已闪动到了十丈之外。此刻她就像是一道电光,身速无比狂暴,让人的视线难以捕捉。 李轩很快就被远远的甩开,只能以自身的极速,循着江含韵的气息,在房屋楼宇之中不断穿梭。 幸在距离不远,大概二十丈后,李轩就再次见到了江含韵。 这里是一座青楼的后院,面积五丈见方,江含韵就立在这座院内的一口水井旁。 “爱晚楼?” 李轩对金陵城内的勾栏之地真是了如指掌,只过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家伙肾虚果然是有原因的—— 然后他就看见江含韵已经作势往井内跳下去。 “大人不等等?”李轩急声询问:“我觉得可以再唤一些人手——” “没时间了!”江含韵的人已经消失在井口:“她已经察觉,很可能会逃掉。” 李轩暗暗一叹,知道这位是武力强横,所以无所畏惧。 他也不假思索的取出了一枚符箓,张手一抖,那符箓就化作了纸鹤形状,往朱雀堂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是通告六道司的值班人员后续跟进,如果出什么意外,那么这张鹤符就是求援。 李轩随后也跳了下去,当下落到两丈的时候,就发现井壁上有个洞口。他背后当即雷电滋生,助推着他的躯体进入这窟洞内。 然后他就望见里面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从对面疾冲而至。江含韵的声音,也从洞窟的深处传递出来:“李轩,把那个小的给我拦住。” 第七十五章 一掌一个冰坨4 李轩神色一凛,把目光锁定住了前方扑过来的黑色身影,同时毫不犹豫的拔刀怒斩。 在这个只有两人宽的狭窄方寸之地,李轩使用不出什么复杂的招式,诚意李家的‘寒意天刀’也是真正的战场武学,招法简单凌厉,不含任何的花巧。十七个用于实战的刀招,全都朴实无华。 而此刻李轩本能运用的‘秋月寒江’,实质就是一式平平无奇的踏前斩,唯独体内运功的方式不同,搬运真元的路径与其它武诀不同。可以让李轩的刀力更加霸道,寒气更加充沛。 随着‘锵’的一声尖锐声响,李轩的身影顿时爆退三丈,几乎被那人对斩过来的剑力轰出洞口。 “原来只一个小小的三重楼境,只这点修为,也敢拦我?” 那是一个女音,含着几分冷嘲之意。她的身形前扑,如影随形的往李轩追击过去。 可这会儿才刚刚踏出一步,就有一层薄冰覆盖住了她的长剑,还有她的手臂。 这位的面色也在一瞬之间变得苍白起来,口中更是喷出了一团白雾。 李轩则微微一乐,这句话他很耳熟,之前在将军山,某个术修也曾这么对他说过。 此时他已将对方轰来的力道真元全数化去,然后脚下猛的一踏,整个人就如背后装了弹簧,快速往对面滑行而去。 之所以是用滑,是因他们的脚下,甚至整个洞窟都被一层寒冰覆盖。 此刻仅李轩外泄出的寒力,赫然就已经让这里化为冰窟! 仅一瞬之后,这窟内就响起了第二声‘锵’的脆响。这一次,轮到那黑衣女子踉跄后退。李轩的第一刀,就让她体内的气脉,几乎被侵袭入体的寒力冻结,已经没法自如的调动自身的真元力量。 而李轩这第二刀,则让她体外的寒冻现象更加严重。那股穿透过来的惊人寒力,此时甚至已冻结住了她的五脏六腑。 黑衣女子脸上的肌肉已经僵硬,没法显露出任何表情。她极力的从袖中取出一枚符箓,试图将之引发。 可这个时候,她的对面响起了李轩清朗的大笑:“所以这话其实该我来说!你区区一个四重楼境,也敢在我面前负隅顽抗!” 他的脚下雷光一闪,整个人风驰电掣一般的欺入到黑衣女子的身前,然后‘嘭’的一声,一掌印在这女子的胸部。 而随着李轩的寒系真元,如决堤潮水一样灌入,这女子在仅仅不到一秒钟之后,就化作了一个人形冰雕。 “两刀一掌,完美!” 这算是李轩第一次独力抓到凶犯,他有些得意的拍了拍手,开始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这女人的实力,比之张进与崔洪安的护卫武师要强出不少,可还是在两三个照面内被冻住了。按照游戏的术语,就是秒杀。 这成就感可谓爆棚,李轩怀疑自己迟早会成为一个武痴,只因这克敌制胜的感觉,确实让人欢喜沉醉。 此时窟内深处的战斗还没有结束,只有一阵阵的强力罡风排卷而出。 李轩稍稍犹豫了片刻,就继续往里面行去。他隐隐看见里面有一道道的狂雷炸闪,还有持续宣泄出来的火炎之力,把洞窟深层烧得通红。 江含韵就是修的雷法,是一位实力异常强大的雷系武修。至于那火焰,不用想都知是江含韵那位对手的力量。 此人的法力,竟也强悍至极。那赤红火光,几乎将周围的岩壁烧成了熔浆。 李轩估计此人的修为多半已经到了第七重楼,进入到了第三门‘元神’。 李轩才刚往里面走出数步,就听一声含着无穷戾气与怨恨的尖厉声响传出。 “六道司的邪魔!吾将于真空家乡,见你等——” 这女人没能把话说完,江含韵在此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就防着你这一手,想要自裁,你想得倒美!” 这窟内又传出‘轰’的一声震鸣,李轩感觉周围的空间先是极速扩张,然后又一阵收缩。 当那气浪冲卷而过,他本能的就抬头往上看,担心这洞窟会塌下来。 幸运的是,这两个嫌犯可能是为防水,把这窟洞修得很结实。不但周围都以厚达数尺的青条石堆彻,还用一种特殊的材料封住了这些青条石的缝隙。 故而他们上方此时只有零星的沙尘簌簌而下,整体的结构依然稳固。 李轩于是放心的往里面走,在二十步之后,他看见了前方一个大约三十五平米的石室。里面已经一片狼藉,几乎所有的生活用具都被摧毁,就只有一座石床残存。 在石室的中央,躺着一位同样身穿黑衣的女人,她的脸色金紫,七窍溢血,明显是处于失去意识的状态。不过人还有气息,胸膛有微幅起伏。 而江含韵正立在一面石壁旁,若有所思的看着石壁上的文字。 当李轩走入,江含韵就用暗含讥笑的目光回望着他:“不过是抓住一个四重楼境界的小武修而已,就这么兴奋?” “当然兴奋!”李轩唇角的笑容更盛:“不过像你这样的人,应该是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了。” 他随后也把目光往石壁上看了过去:“闻如是,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五百人俱,尔时阿难。这是什么?佛经?” “《佛说观弥勒菩萨下生经》,这是佛经,也是弥勒教与白莲教的根本经文。旁边还有残缺的大小明王出世经。” 江含韵收回了视线,柳眉微蹙:“这两个女人,可能与弥勒教,或者明教有关。” 李轩不由心神微凛,他知道当年晋太祖的起事,与弥勒教及明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而《大小明王出世经》,乃是数百年前天下沸反,各路英雄起兵驱逐蒙兀人的依托。 可在太祖开国之后,大晋对弥勒教与明教的打击不遗余力,以至于完整的《大小明王出世经》已经失传。 李轩从眼前石壁收回目光,开始往周围探看,就在这时候,江含韵蓦然将腰刀拔出半截,含着几分警惕的看着洞窟外的入口。 “是我!” 随着这声音,马成功从外面的窟道走入了进来。他四下里望了一眼,然后就微一凝眉:“竟是弥勒教余孽!” 第七十六章 被嫌弃的送温暖 “怎么会是你?” 李轩很奇怪的看着进来的马成功:“都尉大人没有休沐吗?我看你难得有空闲下来的时候。” 马成功顿时眼神复杂,一副一言难尽的神情。 江含韵则道出了缘由:“他妻子这几天都要值班,所以他干脆就宿在了朱雀堂。” 李轩眼里面,顿时就充满了对马成功的同情。作为一个经历过现代职场的人,他明白马成功的难处与痛苦。 此时江含韵又吩咐道:“老马你去外面录口供,把爱晚楼所有可能涉案之人都带回朱雀堂。李轩留下来勘察现场,看看是否有其它可用的线索。” 马成功不禁唇角再抽,他知李轩这厮,显然是已经踩着他上位了。在江含韵眼中,这家伙分明已成了现场勘察方面的第一人选。 不过马成功还是慨然应诺,半点不拖泥带水的走了出去。他不是嫉贤妒能之人,李轩这十几天来展露出的本领与潜力,都很让他佩服,也非常期待。 两日前让他们明幽都扬眉吐气的血无涯案,就是李轩的手笔。 此外他因刚才急于援手,出了一个不小的纰漏,居然忘记了让部属封锁外面的爱晚楼。 想想就可知道,这水井里面藏了两个弥勒教的余孽,爱晚楼的一应人等岂能无人牵涉? 所以他此刻也是急于出井,试图弥补这一疏漏。 李轩在石室当中很仔细的勘察,几乎是一寸寸的寻觅着。江含韵也将她的四尾灵狐放了出来,一起搜查着现场。 可这里的一切,都被她与那黑衣女人的雷火破坏得干干净净。 最终他们两人只能提着两个案犯,还有爱晚楼的一众嫌疑人回到了朱雀堂。而就在他们刚刚踏入正门,就又被传唤到了朱雀堂的正殿,伏魔总管的面前。 “弥勒下生经与大小明王出世经?” 堂上白发目盲的老者陷入了凝思:“也就是说,这次的血祭案。很可能是弥勒教在幕后操纵?” 江含韵跪坐在堂上,用不确定的语气答着:“我在现场看到的情况是如此,真相到底如何,还是得看审讯的结果。” 就在这个时候,火鸦都指挥使雷云大步流星的走入进来:“总管大人,血无涯已经招了,是弥勒教余孽。” 他用冷冽不满的目光,看了江含韵与李轩一眼。然后继续禀报道:“主事的就是他本人,据说是准备在南京城祭炼旱魃,结果因遭遇当时绝不该出现在南城的江校尉,因此功败垂成。” “看来是对明幽都擒拿的这两人有了感应。” 老者冷笑,竟有怒发冲冠之势:“在南京城内祭炼旱魃,他们好大的狗胆!传我之命,即日起将这血无涯镇入镇妖塔的最底层。” 江含韵却心念一动,询问雷云:“我前后感应到的煞尸气息不同,血无涯他可有解释?” “他说不清楚。”雷云冷淡的答着:“不过在不久前的血祭中,他们在那具煞尸体内,注入了一些腾蛇之血,所以前后可能有了变化。” 江含韵为之一愣,然后就一阵释然。 李轩则眉头微蹙,他心想这倒是说得过去,血祭案与血无涯案至此可以说是水落石出。 可他还是搞不明白,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到底与这桩案子有何牵涉? 还有他在那地下暗河中,借那死者记忆看到的两个女子又是怎么回事?都能元神出窍了,总不可能是今天擒拿的那两位。 “此案终于了结,所有凶犯都已伏法,当浮一大白。” 堂上的老人,此时却又有些好笑的‘看’着下方的两人:“按说老夫也该高兴的,你们如此勤勉,居然连休沐时间都在忙着公务,孜孜不倦的追索案犯。可老夫以为,你们年轻人真没必要把所有时间精力都放在公务上。忙碌之余,偶尔也该停下来看看沿途的风景。否则到我这年纪,迟早都会悔不当初。有些景色,那是只有在你们这个年纪才能体会得到的。” 李轩心想这位总管大人说的真是极有道理,如果能再开恩给他们延长一下休沐假期就好了。 可惜,白发老人只是给他们又记了一次‘中功’,就把他们赶了出去。 而江含韵在分别之际,更是好心的提醒着:“总管大人说的话,你听听就可以了,可别当真。这死老头,你别看他话说得漂亮,可该加班还是得加班,也没见他额外给假,他巴不得我们每天都在衙门里面给他做牛做马呢。所以剩下的时间好好休息,接下来就是中元节,我们又有得忙了。” 李轩心想血无涯案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朱雀堂会有大量的人手空余出来。难道还得过零零七的苦日子? 可当他回思着原身的记忆,发现去年的中元节,六道司也是忙碌过一阵儿的。 “中元节阴力极盛,鬼门大开,群鬼夜游。” 江含韵解释着因由:“未必会出事,可我们不能不防。以往每当战乱,中元节无数恶鬼无人制约,不知害死了多少百姓。近年的阴力又额外强盛些,之前几天金陵城也是灵灾频发,所以——” 李轩已经明白了,所以他们明幽都,还是得上街巡视。 ※※※※ 虽然江含韵提点李轩要多休息,可结果次日李轩还是起了一个大早。 这次却不是为修习武道,而是为了前天对城隍老爷的承诺。他得拿给听天獒修金身的钱,去给全城的孤寡残疾送温暖。 这件事李轩一个人搞不定,所以他早早就让管家用银钱换了一些米与缝好的布衣,还给他备好了一队家丁。 诚意伯对此自是鼎力支持,他两天前听说这件事之后就老怀大慰,特意吩咐了管家让府中全力配合。 而李轩原本的打算,是想在南京的四面城门搭棚子施几天粥的,却被他家的管家拦住了。 “没用的二公子,我估计不会有多少人来领粥。如今这全城的贫民乞丐都被那紫蝶妖女给养刁了胃口,他们现在躺着就有钱,哪里还会来吃粥?何况二公子你要接济的既然是孤寡老幼,他们一来走动艰难,二来也挤不过那些恶丐。” 李轩心想也对,还是送东西上门吧。 清晨时分,李轩一行人就推着二十几辆车,拉着一大堆东西出门,然后从南城开始循着一条条的街道布施。管家指点的方法是先找到各条街的里长(里甲之制,百十户为一里),请他们指认那些孤寡的居处,再将米和衣服送过去。 李轩当然没可能去一一拜门,不然他花个五六天都别想搞定这桩事。所以绝大多数还是得由诚意伯府的家丁去送——这些都是由管家精心挑选出来的,勤快可靠,手脚干净。 李轩亲自负责的只是其中一部分,可被他送温暖的部分对象的反馈却不怎么好,甚至可以说是被嫌弃了。 “tui!就这么点东西,也好意思布施?” “东西放那里吧,慢走不送。” “这衣服的料子一般,有点大了。就只有这二十斤米吗?居然还是糙米——” “给银子不行?我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他们才把进度推进到南城,李轩的贴身长随李大陆就已经气坏了。 “这些人,送他们东西还不好?还挑三拣四,嫌东嫌西的。少爷,您这就是花银子找气受。早知道直接送银子得了,简单省事。” 李轩冷冷的睨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往前走:“少废话,速度快点,跟上!午时之前,我们得把这条街搞定。” 他对城隍爷吩咐的这件差事,最初是抱着应付的态度。可在一家家布施过去之后,他的心情却逐渐沉重,也越来越认真了。 此时的大晋,虽是在明君贤相的治理下逐步从早年的衰败中走出,可底层的百姓还是非常困苦。何况以古代农耕王朝的生产力,哪怕是所谓的盛世,百姓的日子也不见得多好过。 而那些失去依靠,也无法谋生的孤寡残疾,就更是活在地狱当中。 他们这一路行来是受了不少气,可那些冷言冷语,嫌东嫌西的人终究只是少数。且这些人残疾孤寡的身份其实存疑,他们的家境大多都很不错。 绝大多数真正值得救济的对象都是明辨是非,懂得好歹,甚至是对他们感激涕零的。 所以碰到那些家境额外困苦的,李轩还会在原本的馈赠之外再多留一些银两。银钱不多,却能稍稍改善一下他们的处境。 李轩前世的时候,他父母除了他日常的生活开支,其余都是不管的。大学之后更是只能自力更生,还要自筹药费。 李轩尝过困苦的味道,也遇到过不少善心的贵人。他愿意在自己有余裕的时候,向他人伸出援手,将贵人们递过来的火焰,传递给他人。 第七十七章 哪里的阴煞 按照此处里长给的名单地址,下一位名叫李婆,是一位年纪五十,行走不便的老人,家就住在这条小巷最深处。 可当李轩他们来到巷尾处的时候,这里只有两间残破的茅草屋。当李轩他们敲门走入进去,就连愤愤不平的李大陆也安静了下来。 李轩心想成语中的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大概就是指的这种情况吧? 房里面除了火灶,一张破烂的木床,还有些盆碗之外什么都没有。而这家中除了已经瘸腿的李婆之外,还有个七岁的小女孩。她脸上脏兮兮的,眼睛却很明亮有神,就躲在她奶奶的身后,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们。 “吾等奉城隍爷与听天将军之托,特将这些许糙米与布衣送至府上,还请老夫人笑纳。” 等到李大陆将二十斤米与两套衣物放下来,那位年纪才到五十,脸上就已布满了刀刻般纹路的老人当即老泪纵横,直接就向李轩他们拜倒:“这真是救命呐!贱妇李氏叩谢公子救命大德!诚意伯府的恩德,贱妇生生世世,衔环以报。” 那小女孩被李婆扯了扯之后,也很乖巧的跪了下来:“圆儿多谢公子!要不是你们送来这些米,我们都没法开锅啦。婆婆都说了要把我送到青楼,那边至少可以管饭,不用挨饿。” “这是城隍爷与听天将军的恩德,老夫人您可不要搞错了。”李轩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梁,这李婆竟然认得他们是诚意伯府的人,不太买城隍的账。 李大陆却神色惑然的问道:“我听说前阵子紫蝶天女给这里每家都送了三两纹银,你们家怎么会到这地步?” 三两纹银,已经足以供一个小康之家一个月的米粮。 那李婆挣扎着站起,然后抱着小女孩苦笑道:“天女大人仁德无量,我家也是得了银子的,却不幸被附近的一群恶丐得知,直接上门抢走了。” 小女孩则嘟着嘴道:“还打碎了我们家好几只碗。” 李轩愣了愣,然后就眼神释然。他忽然就理解了自家老管家,为何坚持让他把银钱换成粮食与布衣,又不让他多送的缘由。 可李轩虽已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却还是在离开之前,给李大陆打了一个眼色。后者当即会意,从袖中取出一锭五两的银子放在了灶台上。 随后他想了想,也拿出一个小小的钱袋,放在银锭的一旁。 银锭是他家公子的,钱袋则是李大陆自己的。里面的钱其实不多,只有二两不到。 “说到这紫蝶妖女,也真是害人不浅。”从那茅草房里出来,李大陆就又忍不住絮叨起来:“公子你大概不知道,现如今有个说法,这紫蝶妖女至少养着城中一半的赌场与青楼。” “这又是什么说法?怎么就养着城中一半的赌场与青楼?” 李轩还真是好奇了,可他的语声随后就顿住,发现这条小巷的对面,也有一行人往这边走来。那为首的赫然是一位一身锦衣,容貌清隽秀丽,翩翩出尘的少年。后面则是一群苦力打扮的人,也各自扛着一些粮袋与腊肉。 不知为何,那出尘少年看他们的目光,有些灼然,又似乎含着些森冷。 李轩没怎么在意,他脚步往左一偏,准备让路。可对面少年却好巧不巧,也往他的右边一让。李轩于是不假思索的又踏向右边,而对方几乎与他同步,站到了他的面前。 接下来是往左←,往右→,往右→,原地不动,往左←,再左←,再左←,再右→——结果依旧还是两两相对,面面相觑。 李轩不由眨了眨眼,心想这情况好熟悉啊,自己最近好像经历过相似的事情。 “还不都是那些无赖汉!”李大陆在后面答着:“紫蝶妖女送出去的那些银钱,绝大多数都落在那些无赖汉与恶丐手里,然后那些人又花在了赌馆与女人的肚皮上。要我说,这紫蝶妖女可能是一片好心,可就是人太蠢了。她的做法,就是给朝廷添乱。她养着一大堆的闲汉,可城里真正该被救济的人却还是老样子,一样在受穷受苦。”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轩就感觉对面这少年公子的目光,凌厉的像刀一样。 李轩也终于想到了什么,浑身上下都开始渗冷汗。 “又是你?” 那少年公子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眯起了眼:“真是了不起!我都还没去寻你,你倒反过来带人来寻我了。” 李轩则是无比苦恼的一叹:“我如果说这一切都是误会是巧合,不知紫蝶小姐信不信?” 可他从对方眼中看到的,就只有冷嘲,讥笑。 李轩心想这真是误会,天大的误会!今天的一切,也都是出自巧合。 可李轩知道此刻多言无益,只能默默的把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虽然明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估计两三刀后就得被捅死。可所谓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李轩认为自己还是得努力挣扎下。 对面的少年公子则是袖中滑出来一对短刀,正是李轩曾经见过的那对。就连这位的一身衣物,也在一瞬间转为紫色的裙装。 同时她的右手背现出一只紫色蝴蝶,气势为之骤变,竟是无比的凶横凌厉。那满布杀机的双眸,只是看了李轩一眼,就让后者感觉到无穷压力。浑身骨骼都在‘咔嚓擦’的作响,几乎濒临碎裂的边缘。 这个时候,苦苦抵抗对面气势压迫的李轩却全然没有察觉,在他身后的红衣女鬼也似生出了感应。这一瞬忽然爆散出了无数的红色丝线,覆盖周围三百余丈。更有数以十计的飘带飞射而出,在女鬼的身后形成了一对羽翼的形状。气势磅礴,煌煌赫赫! 也在这一瞬,两人之间也发出‘咔嚓’声响,就好像玻璃破裂,被分割成两个世界。 ※※※※ 几乎同一时间,在六道司朱雀堂。 白发盲目的老者,走入到了存放‘周天测灵仪’的枢机阁内。 “你们感测到了紫蝶妖女?是真是假?情况如何了?” “那应该是紫蝶妖女的气机不会错,就在城东方位。” 那是一位三十岁许的壮年男子,穿着六道司的伏魔银甲,双手抱拳,神色恭敬:“紫蝶最善潜踪匿迹,此女形迹极难侦测。不过这一次,我们是先侦测到另一股灵机,紫蝶妖女在与它争锋相对。” “哦?能够让紫蝶全力以赴,这灵机想必不凡。”老者的步伐看似安步当车,步伐缓慢,其实走的极快,他很快就来到那‘周天测灵仪’前,往内观看着。 这测灵仪的中央部位,赫然是一张南京城的舆图。这舆图巨大,足有十丈方圆。 而出现状况的,正是城东方位。可以看见一圈圈的紫红二色灵光,在舆图的上方波动,缠卷,荡漾。 “那应该是一只强大的阴灵。”银甲男子站在老者的身后,眉头紧皱:“虽然阶位不高,力量却无比的纯粹,无比的霸道,且身具无边阴煞,赫赫皇威。竟然能以阴煞遮盖周边近一里区域,非常的危险。” 老者顿时微一皱眉,面上也现出了凝重之意:“那么三位伏魔中郎将何在?” “都还在联系。”银甲壮汉回应道:“不过就在刚才,仇副堂尊已经亲自前往。” “仇千秋?”老者顿时神色一松:“那就无事,有他坐镇,天位以下任是何等大妖大恶都无足为患。” 第七十八章 骨子里还是一样的坏 在城东,原以为自己进棺材的日子已经不远的李轩,发现自己居然顶住了紫蝶的意念压迫。 此时在他与紫蝶之间的土地竟不断的开裂,现出一条条深刻的裂纹。冰霜与紫焰在这上方对抗,彼此间有着一条明显的分隔线,且在向两侧的建筑蔓延。 可李轩也高兴不起来,这气势对抗是一回事,可真正动起手来是另外一回事。 何况在此之外,李轩还感觉到胸膛的阴痹之感再次蔓延。 这也是要命啊!区别只是一个是缓刑,一个是即刻执行。 不过更凄惨的,却是李大陆与那一群被吓坏了的苦力。后者已经一个个直接昏迷,前者则是浑身上下布满薄霜,正在极力抵抗着寒力的侵袭。 他年纪没比李轩大多少,却已是四重楼境界的修为,除了担任原身的长随之外,也是后者的随身保镖,金牌打手。 可此时当红衣女鬼身具的阴寒溢散,李大陆竟也是抵抗的无比艰难。 “九幽绝寒?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 紫蝶妖女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李轩面前的薄冰,然后冷冷笑着:“你不是想要抓我?怎么还不动手?” 李轩则是暗暗奇怪,这句话该我问才对,这妖女为什么还不出手? 他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左右望了望周边的民居。这个女人,是担心一旦动起手来会控制不住力量,波及周围无辜? 李轩感觉有戏,高悬的心脏顿时就落回到了肚子里,然后脸上不动声色的一声叹息:“我说过的,这只是巧合。如果本官要抓你,绝不会选在这地方,也不会只带一个人前来。” 紫蝶妖女微微一愣,然后就眼神犹疑,心想自己难道是真搞错了?可为何此人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拦住她的去路?显摆他那料敌机先的本事吗? “不是来堵我,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与你一样来送东西。”李轩指了指身边李大陆身上的麻袋:“你应该在巷子外面,看到过我家的马车。”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茅草屋忽然打开。李婆家那个叫圆儿的小女孩,拿着一个钱袋神色匆匆的跑了出来:“公子,公子,婆婆说你家那个长随哥哥的钱包掉了。” 这一瞬,紫蝶与李轩都变了颜色。前者急忙收敛紫火,李轩则无法可想。可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一条血红色的飘带一甩,就将那已经昏过去的小女孩卷住,送到了远处的安全距离。 望见此幕,紫蝶先是面色微松,随后瞳孔一凝,眼中现出了更多讶色:“能把凌空摄物做到这地步,你这家伙,果然不简单。” 她此时又一声冷笑:“原来如此,这是在拖延时间,等待你们六道司的援兵?只可惜,你的眼力还是差了些许。我怎会让你如愿!” 李轩正一脸迷糊,感觉不解,就见紫蝶的身影幻化为千万只蝴蝶飞散,并在转眼间消失不见。 这是走人了? 李轩环目四望了一眼,都没发现紫蝶的踪影。 这个时候,李大陆才有了声息,他牙齿打架,用发颤的手指着前方:“刚才那是,紫蝶妖女?” “没错。” 李轩神色状似淡定,可其实也是劫后余生的脚软状态,勉力支撑着没有显露异状:“就是被你说是人蠢了一点的紫蝶。” 李大陆面色煞白,心想这可糟糕。在人背后说坏话还被事主听见了,关键是这事主还是一位修为高绝,在六道司黑榜中位列第七的大魔头。 “那她怎么忽然又走了?还有,刚才与她对峙的是谁?” 刚才他全部的精力心神,都在用于对抗那寒力,还有那两股强横的意念,根本就无瑕顾及周围的情况。 尽管最终还是顶过去了,可他现在整个人还是被冻着,暂时难以动弹。 “我怎知道?” 李轩没好气的回应道,他也在奇怪这紫蝶妖女,怎么忽然就走了? 这女人说他眼力差,难道说也是与前次一样,其实本体早就离去了,留下来的只是幻术分身? 他随后就顾不得这些,当即拉开衣襟,往自己的胸前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那惨绿斑块,又扩展到手掌大小。城隍老爷赐下的那张符箓,也光泽黯淡了不少。 而就在他为此伤神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忽然就出现在他的视野内。 “李轩,你怎在这里?” 李轩也很诧异,他扬起了眉毛:“仇世叔?” 眼前一身火色大氅,头戴斗笠的身影,赫然正是仇千秋。 李轩已经明白紫蝶为何要逃走,敢情是有六道司的大佬来了。 “测灵仪感知到了此间有紫蝶妖女的气息出现。”仇千秋先是眼神疑惑的四下扫了一眼,随后奇怪的看着李轩:“你既在此地,应该见过她了?” “见过了,就在大概二十忽之前,她还在这个位置。” 李轩如实答着,然后又用手指点了点旁边一堆昏迷的苦力:“就在刚才,那位妖女与这些人一起来的。” 仇千秋对那些苦力却一点都不在意,也没问李轩紫蝶逃往何方,他又继续询问道:“那么你可还见到附近有阴灵存在?” 李轩心中微紧,他脸上先是错愕,然后茫然的询问:“刚才那紫蝶妖女确实在与什么人对峙,那是阴灵?” 他万分庆幸,在这个时刻自己居然拿出了影帝级别的演技。 而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叫圆儿的小女孩在内,绝大多数都是直接晕迷。剩下一个李大陆,似乎也搞不清楚情况。 ※※※※ 这场惊险的闹剧,至少耽搁了李轩半个小时,后续又有不少六道司的人赶来查问情况。 李轩作为唯一的目击者,被询问过很多次。 他也不是没有露出破绽,尤其现场留下的痕迹很难解释清楚。那些苦力,也是在他与紫蝶见面之后昏迷。 可红衣女鬼的见知障确实了得,几位大佬也没有往他这个方向想。对于同僚的问题,李轩一概推说不知,只说自己被紫蝶妖女的神念碾压,几乎晕迷过去。 至于身上为什么没有什么异样——他有夔牛夜光甲在身,倒也说得过去。 直到半个小时之后,李轩等人才被放行,继续全城送温暖的活动。可旁边的李大陆,却一直都以含着狐疑的目光时不时的看向李轩。 李轩一直都没搭理,直到见李大陆几次欲言又止,才用眼狠狠瞪了过去。 “闭嘴!不要问。还有今天的事情你敢泄露半句,我就怂恿我娘把小桃嫁给别人。” 小桃是刘氏房里面的丫鬟,长得非常水灵,李大陆可喜欢了。 李大陆果然面色一白。之后就老老实实的闭嘴不说了。 他深刻的认识到,少爷他这些日子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可骨子里还是跟以前一样坏,坏透了。 第七十九章 我好像进化了 傍晚的时候,李轩又让人推着车来到了独山观。 老管家准备的东西很充分,以至于他们全城送温暖之后还有不少剩余的。李轩干脆把其中一部分带上,又买了一些小孩的木玩具与肉食一起送了过来。 等到他推门而入,就看见了正在清扫道观前院的乐芊芊。少女望见他之后也是一阵惊奇,然后眼里面就现出了一抹亮泽。 “游徼大人也是来这里照顾小孩的?” 李轩想了想,就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原本是没有这个打算的,只准备送完东西就走,可眼前少女这么殷殷期待的看着他,李轩也就顺水推舟了。 照顾小孩是很麻烦的事情,不过这些九姓渔民的孩子在经历了那件事情后,都非常乖巧。加上李轩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没少当义工,做起事情来,竟然比乐芊芊熟练麻利得多。 等到把所有的孩子都送上床,乐芊芊就再次用那种很奇怪的目光看着李轩:“果然呢,传言都不能太相信。真正接触过之后才知道,游徼大人与我印象中的你有很大的不同。” 李轩大概能猜到自己以前在乐芊芊的心目中是什么样子的,可他还是笑着问道:“可以说说吗?我以前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印象?” “懒散,混球,好色,以前在堂里培训的时候,我听说你整天都在青楼鬼混。你跟别人聊天,也是三句不离女人,说哪家更好玩,什么什么姿势。” 乐芊芊的俏脸有些发红,语声也吞吞吐吐的,感觉这些话说出来都让人羞臊:“我姐姐说,要我离你远点,最好是离这么远。” 她指了指大门,又指了指三清殿。 李轩心想怪不得他在藏书楼见乐芊芊的时候,她会有那样的反应,害他还以为原身对这女孩做过什么很过分的事情。 “啧!我可是听天将军亲口认定的无瑕君子。” 李轩状似不满,可当望见乐芊芊一脸不能置信的看着他,就不禁哈哈大笑:“其实也没差,我以前确实很混账的。我现在想起来,都恨不得狠狠打自己几巴掌。” 他随后就想起一事,从自己的袖中掏出了一根银质发簪递了过去:“对了,我还有一事要拜托你,原本是要等上班后再说的,可现在正好。” 那是他与江含韵一起,在地下暗河找到的那根发簪。 此时将军山血祭案虽已了结,发簪的主人也未必与血祭案有关。可此事终究是与红衣女鬼有关,李轩本身也有着一定的强迫症,最终他还是决定查一查。 所以昨天下午李轩就去过了教坊司,可出乎他意料的是,最近十年当中,教坊司都没有一位姓陆的官妓。 而李轩如今能指望的,也就只有乐芊芊这个人形百度。 ※※,※※ 给小孩们洗完衣服的时候就已是三更天了,李轩望了望天,就打消了回府的念头,直接就在独山观住了下来。 留宿的好处是他的修行功课不会因此落下,这晚李轩也是与前几日一般,都是先用一颗‘六道人元丹’,再搬运周天,修炼内元。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在洞庭湖为龙君洗澡时,李承基许诺给他的报酬也在两天前到货了。那是一颗三炼精元丹,出自于北方全真道,效果与六道人元丹差相仿佛。 不过李轩知道自己是该缓缓了,他起床照过镜,感觉自己的眼睛就像是激光灯似的,灼灼逼人。 这是因大补的药物吃得太多了,这几天总共一颗‘五雷神丹’,三颗‘六道人元丹’,他的母亲刘氏还额外给他寻了一些滋补阳气的药物。 这让他体内四处‘漏气’,真元膨胀,又不能完全控制,因此散溢于外。 此外还有个副作用,李轩这几天晚上都春心萌动,冲着自己身边的女鬼遐思不已,一直在努力封印着自己修炼十年的麒麟臂。 他是怀疑这女鬼已经有了灵智。如果自己真这么做了,很可能会丢人现眼。 所以在早起的时候,李轩不但给自己洗了个冷水澡,还额外加炼了两轮寒息烈掌。 可他随后就看着一块被他寒掌冻住的岩石,一阵愣愣发呆。 李轩感觉自己的寒力中多了一些其它的东西,以至于这岩石的内部结构,也被他的寒掌破坏。 ——这是以前没有的。 说起来,昨天晚上修炼的时候,李轩就有这样的感觉。他的寒系真元似乎不再纯粹,却更加的霸道,更加的阴寒。 “游徼大人,我们再不去应卯就得迟到了。”同样留宿的乐芊芊走了过来,好奇的询问道:“这石头有问题吗?” 随后她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眉眼微凝:“这是,阴煞?” 在寒力中融合煞力是很常见的事情,诚意伯府一脉的寒系真元也都是带有阴煞的,如此才能与各种异火异雷抗衡。 可乐芊芊辨识出李轩这一掌携带的阴煞,却是额外的强大,霸道,精纯! “我没主动修习过,这应该是与我的守护灵有关。”李轩若有所思的回应道:“昨日我遭遇了紫蝶妖女,这只守护灵可能是自发护主,与紫蝶妖女对峙了片刻。当时那妖女说,是九幽绝寒。” “九幽绝寒?她真这么说?” 乐芊芊再次吃了一惊,然后神色复杂的轻吐了一口浊气:“九幽绝寒,这是最顶级的九幽阴煞与寒力结合之后的产物。大人你的守护灵才初生不久,居然就能掌握如此强大的寒力,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她想自己如果能看得见就好了,可随后乐芊芊又笑了起来:“我猜这应该是游徼大人你的真元,与你的守护灵相互影响了。这是好事,也是游徼大人你的机缘,它迟早会让你的寒系真元成为真正的‘九幽绝寒’。如果未来您最终能摆脱它的煞力侵袭,那么仅仅只是这寒力,就足以让大人你成为这天下最顶尖的人物。何况你的守护灵诞生才几天?这‘九幽绝寒’以后一定还会进化的。” 李轩则悠悠一叹:“你说的是很美好,可我真不知道自己活不活的到那个时候。” 不过这的确是一件好事,李轩又兴奋,又得意,又手痒。前往朱雀堂的途中,他就想今天彭福来与张岳如果也被抓走就好了,他又可以大显神通,试试这寒煞的威力。 可惜,当李轩抵达朱雀堂的时候,发现他两个死党都全须全尾的来上班了,来的时间居然还比他早。 然后当李轩来到朱雀堂不久,就见江含韵的母亲江夫人提着一个香气四溢的砂锅,走入到他们的小院。 恰好马成功在他们院中,在给李轩他们的小组布置任务,这位嗅了嗅,不禁一阵错愕惊喜:“这汤好香,我闻到了老虎肉的味道,这怎么好意思?怎敢劳动伯母为我们这些粗人——” 可结果江夫人一巴掌,就将马成功的手拍开,然后笑眯眯的把那砂锅放在李轩的面前。 “谦之啊,这是伯母特意为你熬的虎丹汤,快趁热吃了。你伯父昨日在镇江宰了一条百年妖虎,他带了妖丹与虎肉回来。谦之你最近不是在苦练武艺吗?我寻思着正好给你补一补。当年含韵筑基习武的时候,可没少吃这个。” 这个时候,这院中的几人,彭福来,张岳等等,全都目瞪口呆。 而就在几个呼吸之后,江含韵又气又急的走入进来,一声羞愤欲死的大喝:“娘!你在干嘛?” 第八十章 佩服之意如滔滔江水 “我干嘛?当然是来给你赔罪的。” 江夫人斜睨了江含韵一眼:“嗓门很大哦,看来你有意见?” 江含韵当即哑火,她只能把目光转向李轩,眼神冷冽,似如刀锋。 李轩本来是要推辞的,他最近都已经补得上火了,这碗虎丹汤喝下去,怕是得发火灾。 可他视线在江夫人与江含韵两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就笑眯眯的拿起了汤勺:“长辈赐,不敢辞,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第一勺汤入口,李轩就眯起了眼,露出享受的神色。 “真是美味!没想到伯母的手艺竟这么好,堪比三味居大厨,晚辈这次真有口福了。” 江夫人闻言一乐:“哪里哪里,熬汤方面我略有心得,可与真正的大厨还是有些差距的。小轩你要是喜欢,下次伯母还给你做,反正你伯父时不时的总会带些山珍海味回来。” “怎么不能比?” 李轩拿出了狼吞虎咽之势,又不失文雅:“三味居我吃过几回,也就那个味道。大厨手艺是有的,可哪里及得上伯母的专精?” 江含韵已经看不下去了,她的眼神充满鄙夷:“李轩你恶不恶心?即便要讨好我娘,拜托也有点底线好吧?一碗虎丹汤,被你说得好像是仙馐玉食似的。” “对我来说,就是仙馐玉食。”李轩失笑道,他抬起了砂锅,将最后的汤底都灌入到了口里,然后一声赞叹道:“的确是很好喝,校尉大人你不觉得,大概是日常喝伯母的汤喝得多了,所以习以为常了吧。” 江夫人原本对江含韵的话很是恼火,可听李轩这么一说,那神色就像是大夏天喝了一碗冰饮似的:“仙馐玉食委实过了,不过李轩你有一句说得对,含韵他们父女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汤喝就得了,结果还各种挑刺。” 江含韵已经无言以对,她用喷着火的目光向马成功扫了过去:“今天玄武街也归你们队的人管!” “诶?” 马成功大惊失色,加上玄武街,他们今天的巡城任务至少增添了一倍。 他想要抗辩,可江含韵已经带着一腔的火气走了出去。 此时江夫人则笑眯眯的将砂锅放入了提篮里面:“马都尉是吧?小轩最近身体不好,你可千万别让他累着了知道吗?我会盯着的。” 此刻的马成功,就像是化作泥塑木雕一样说不出话来。 他只觉欲哭无泪,江含韵是他的顶头上司,可这位江夫人他也得罪不起。 ※※※※ 一直到李轩领着众人全副武装的走上了街道,乐芊芊,彭富来与张岳都以膜拜神人的目光看着李轩。 “谦之!谦之!”彭富来连喊了两声李轩的字,那张肥脸上全是匪夷所思之色:“你可知我现在是何等样的心情?” “大概可以猜得到。”李轩正努力控制着胯下的坐骑,现在他骑马是越来越难了,不过对于彭富来的想法,他是很理解的:“是不是对我的佩服之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彭富来一愣神,然后点头赞叹道:“好句!我记下了,这大概能将我的感想形容一二。” 张岳则好奇地问道:“我听江夫人叫你小轩,这是把你当女婿看了吧?你还真打算跟那女魔头谈婚论嫁?” “正在谈。”李轩不露声色道:“可婚姻一事,最好是你情我愿。” 他其实是想找个靠山,避开女魔头的魔爪,绝没有主动往魔女身边靠的意思。可这样的话如果说出来,不但是将江含韵的闺誉踩入泥底,也辜负了江夫人的心意。 “还真谈?”张岳一脸的钦佩,他仔细想了想后,就语气复杂的朝着李轩拱了拱手:“兄弟我对你的佩服之情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张岳一想到那个女魔头可能会成为他的弟妹,就不禁两腿发软,感觉这朋友快当不下去了。 彭富来却一声嗤笑:“你懂什么?谦之他这叫挟江夫人以制女魔头。没看校尉她畏母如虎吗?” 他自认为看透了真相:“有江夫人护着,从今往后,女魔头她哪里敢动谦之半个手指头?” “可你们为什么会高兴?为什么会幸灾乐祸?”乐芊芊很不解的看着他们,神色凄惶道:“校尉大人她奈何不了李游徼,会不会把我们当成出气筒?” 这一瞬,彭富来与张岳都如遭雷击,前者面容僵硬的转过脖子:“李轩,我现在就跟你割席断交!” 他认为自己现在就到江含韵面前摇尾乞怜,应该还来得及补救。 乐芊芊此时却又一声惊呼:“游徼大人,你七窍流血了!” “没事!” 李轩没事人一样拿出手帕,抹了抹鼻子,又抹了抹耳朵:“最近补药吃得太多。” 这一个手帕还不够,他又从彭富来那里要了一只过来。不知怎的,他竟然头一次发觉自己的死党竟也眉清目秀。 李轩努力压抑自己的同时,心想着这就是挟江伯母以制女魔头的代价。 也在这个时候,他们看见有一群少年同样策骑从对面走过来。其中为首的那几人,李轩很熟悉。 “好巧,是崔洪安与张进那拔人。” 彭富来眼神一亮,然后坏笑着主动打招呼:“诶呦~这不是崔大衙内与北京来的张公子吗?这是从秦淮河那边回来的?怎么样,下面的那东西没坏掉吧?” 崔洪安与他的一众同伴望见李轩四人的时候,脸色都是臭臭的,却不约而同的将目光往四面游移,不敢直视李轩。 他们这群人被李轩丢到朱雀堂那暗无天日的牢狱里面关了好几天,直到四天前才被陆续放出来。回到家之后也不好过,长辈无不都是暴跳如雷。所以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如今对李轩都是心有余悸,忌惮到了极点。 所以当彭富来这满满都是挑衅的话说出口,这群大小纨绔都没一个敢答话。 哪怕是崔洪安,也是仰头望天,只当是没听见。 这个家伙在说什么?跟我有关系吗? 只有张进怒火填膺:“艹你先人板板,你的东西才坏掉!彭富来,你们等着,我迟早让你们好看。” 之前在玄武湖码头,他被李炎解冻之后,也挨了彭富来与张岳的一顿暴揍,下面也被踩了十好几脚。 他比崔洪安硬气,修为也高,所以挨的揍也更狠。 这已是张进的心头大恨,每当回想,他就感觉下面还在隐隐作痛。 第八十点五章 我是八十章的弟弟 “看来还不服气?”彭富来冷笑了一声,用嘲弄的目光看着张进:“别等以后啊,要报复的话只管来,我们奉陪。” 张进明显很冲动,可他看了看按刀不语的李轩,又看了看抬起手臂露出爆炸般肱二头肌的张岳,不由‘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明智的怂了。 前者是单人打垮百余名京营士兵与近百名家丁的猛人,连两个四重楼的武修都不是对手。至于张岳,他一向是以彪悍的战斗力闻名南京。 可张进想想还是不甘:“你们别得意,等到过了中元节,那位到了南京城。我一定会原原本本,把你们做的事情都还给你们!” 这个时候的李轩,却发现对面的一群骑士中有一个男装打扮的娇俏少女,那赫然竟是与他相过亲的席雪儿,左副都御史席应家的次女。 这位看见李轩之后,可能是被发现夜宿秦淮河而感觉羞愧,席雪儿本能的偏开头避让李轩的目光。可随后她就恼怒的把目光转回来,饱含怒恨的盯着李轩。 李轩暗暗冷哂,根本就不屑搭理。 这女人还真不是一般的麻烦,他就相个亲,什么事都没做,就被这女人给恨上了。 他正在想着,是不是该在这女人给自己带来麻烦之前提前将她摆平,就感觉到身后的红衣女鬼有了动静。 “那位?到底哪位啊?所以还是得靠人撑腰对吧?” 彭富来挖着耳朵,语中饱含讽刺。此时却望见李轩强拉住了他的坐骑,同时手按住了腰刀,目光凌厉的扫望前方。 “怎么回事?”彭富来心神一凛,第一时间就取出了照妖镜,往前方看了过去:“有情况?” 张岳则直接打开了灵视,他是四重楼境界的武修,已经有了灵视之能,只要将真元贯注双目,就可以直接看到阴魂之属。 不过他扫望一遍后,却是一无所见。 前方的街道毫无异常,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行走,沿街则都是摆摊叫卖的小商贩。 由于临近中元节之故,整个南京城都非常热闹,几乎所有的街道都布满了人群。 “没发现什么。”张岳神色狐疑道:“谦之你看错了吧,别大惊小怪。” 乐芊芊却是知道李轩有着一头天资强大到近乎天花板的守护灵,这必定是有了什么情况才会如此。她毫不犹豫的捏诀施法,引来一束清光落在李轩的身上。 就在这一刻,李轩的视野内出现了一只躯体足有一丈方圆的巨大蜘蛛。它的甲壳与蛛毛都是紫色的,浑身上下都是一颗颗人眼,此时正趴伏在远处的房屋顶上,用它那所有的眼睛向他们几人注视着。 李轩的呼吸顿时一窒,他刚才之所以警觉,是因胸前的麻痹阴寒之感忽然转剧。 他猜测到这可能是周围出现某个强大的恶鬼,却没想到是如此可怕恶心的存在。 “小神眼观!”彭富来非常意外:“乐芊芊你四重楼境了?” 一般来说,只有四重楼境的术修才能使用这种法术,效果比武修的灵视更佳。 “没有,我体质特殊,施法要比他人容易些。好大——”乐芊芊的娇躯已经瑟瑟发抖,只因她也在自己身上用过了小神眼观。 “我与泰山迎敌,你们两人负责疏散人群。” 李轩深吸了一口气,将心中的怯意强行排除,同时缓缓拔出了他的腰刀。 “这是夺目鬼!”乐芊芊在下马的时候提醒着:“多为还有怨气的盲人所化,羡慕他人有眼睛,所以夺人之目。你们小心,看它的眼睛数量,已经快要进化到六重楼的巅峰了。它的弱点是畏光,畏风,尤其害怕风沙——” “知道了!”李轩也下了马鞍,与张岳一起,摆出了一副敌不动我不动的架势:“倒是你们,注意小心骚乱挤踏。” 可事与愿违,等到彭富来两人开始疏散,整个街道就炸了锅,乱成了一锅粥。 不远处的崔洪安还在那幸灾乐祸,煽风点火:“好哇,老天总算是开了眼,这就是报应!你们倒霉了,完蛋了!各位乡亲们快跑,别听他们的。这可是一头六重楼境的恶鬼,这几个巡街的都是六道司的菜鸟。以前天天混青楼,啥本事都没有,我崔洪安以人品担保!” 可能是认定了李轩他们必定要出乖露丑,他整个人又抖了起来,手压着缰绳,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旁边的张进感觉稍稍有些不妥,可在想了想之后,他就放弃了劝阻的打算,同样兴致勃勃的在旁看着。 在他身后的席雪儿,更是眸光微亮,目含期冀。 此时所有人都在尖叫,蜂拥着往街道两边跑,不但两侧的摊位被推倒,还有好几人都被推倒在地。 幸亏乐芊芊眼尖又有钱,当即几个小金钟符打过去,这几个倒地的才没让人给踩死。 而仅仅片刻,这半条街就已经只剩下一片狼藉,大量被堆倒的摊位,还有一地的菜叶。 “你这个坑货!” 等到彭富来走回来,李轩就很无奈的吐糟:“居然直接跟他们说有厉鬼作祟?六道除魔典你没看过?” 所谓《六道除魔典》,就是一本古代版的战术手册,详细记叙了六道伏魔人在各种情况下的应对方法,行动要领。 “我回去就看,下次我就知道了。”彭富来神色讪讪,这次确实是他的锅。也是因经验不足,当时没想太多。 “也怪那群孬货!他在给我捣乱。” 彭富来狠狠瞪了一眼崔洪安与那群退到远处,嬉笑着看热闹的二世祖。 可这事也怪他,如果不是他主动挑衅,也不会有刚才那么一出。 乐芊芊则疑惑的看着那夺目鬼:“怎么不见它动静?” 刚才人群慌乱的时候,本该是夺目鬼最好的动手时机。凡厉鬼妖魔,大多都能够吸收人的惧意壮大己身。可这夺目鬼却很安静,一直都待在房顶上静静的看着他们。 “是紫蝶!” 李轩眼神复杂的把目光移向了另一侧,一位同样立在屋顶上的窈窕身影。 这女人蒙着面,可李轩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身份。 紫蝶立姿闲适,却一直都在看着夺目鬼的方向,后者则用至少四分之三的眼睛在与这女人对视。 第八十一章 一刀就是一团雷渣 “紫蝶?”彭富来有些意外,可随后又含着几分期待与热切:“她会不会直接出手,帮我们斩妖除魔?这女人虽然被我爹他们恨之入骨,可在民间的名声却很好,都说她侠义——” 可他话音未落,那紫蝶妖女就已飘空而起,退出了十丈,她语声幽幽:“既然有两次拦住我去路的李轩李公子在此,那么小女子就不多管闲事了。今日且作壁上观,看六道司的几位英雄如何斩妖除魔。” 李轩心中不由‘咯噔’了一下,这女人居然连他的名字都打听清楚了,这显然是存了心要向他报复了,绝不是嘴上说说。 而就在紫蝶妖女退去之后,那夺目鬼就已经迈着它的蛛腿,从房屋顶上爬下来。然后足达八十余束惨绿光华,同时向他们照射过来。 “都躲在我后面!” 张岳不知何时取出了一面两人高的巨盾,整个人如山一样将那些惨绿光华全都挡住。他的眼中战意狂燃:“这等事怎么能指望别人?不要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区区夺目鬼,我们四人就能搞定,芊芊你先给他来点狠的!” 乐芊芊已经施法,霎时一团炽光照耀在他们的前方。那就好像是强化版的致盲手榴弹,让夺目鬼所有的眼睛都不由自禁的眯了起来。 彭富来也同时出手,他在一瞬间打出了至少三十枚各种形状的暗器,几乎无一落空的钉在了那巨大蜘蛛的躯体上。 他的力量稍有不足,可这些暗器居然全都是外层镀金,绘有符箓。 ——在这个世界,金银之物皆可辟邪。所以富人们穿金戴银,并非仅仅只是为炫富。而这些暗器上的镀金,不但额外的厚实,还都刻有着符文道箓。 它们中的每一枚都让这夺目鬼发出了巨大的哀嚎,甚至直接毁去了这蜘蛛身上的十数只人眼。 不过这也将夺目鬼彻底激怒,它一声怒嚎,然后状似疯狂的往李轩他们立足之处狂扑过来。那庞大的躯体,就像是一座小山从前方压落。 李轩等人下意识的就想往两旁散开,准备避其锋芒。可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张岳雷鸣一般的一声炸吼:“闪什么闪!有我张泰山在此,它休想越雷池一步!刑天霸战,有我无敌!妖孽给我受死!哈——” 这一刻,三人都不自禁的生出感慨,心想这家伙真可靠啊,那背影就像真正的泰山一样让人安心,他们组里面总算有一个靠谱一点的人了。 而下一瞬,他们前方就发出‘duang’的一声轰响,以及张岳‘哎呀?这怎么可能?’的惊呼声。 然后李轩就见张岳整个人如腾云驾雾一样的飞腾起来。从他们的上空掠过。以目前的曲线来看,这个家伙搞不好会抛飞到二十丈外。 再看眼前,那只夺目鬼的来势虽然也为之一滞,甚至它的头部也被张岳的巨盾撞扁,左侧部位还被斩出了一个巨大的创口,可这巨大的蜘蛛距离他们,就只有不到三丈之遥! 后面三个人都呆住了,发型都在风中凌乱。 彭富来的面色一阵煞白:“糟糕!老张昨夜是跟揽月楼的梦星妍梦姑娘睡的,说是要一雪前耻。那家伙一定是次数太多,腿软了。” 李轩只觉胸口一闷,差点吐出一口老血。可那夺目鬼已经狂扑到他们眼前,李轩的鼻间,甚至闻到了那让人恶心欲吐的腥风。 乐芊芊再次打出了一团白光,彭富来手中的暗器也如暴雨,可这毫无用处。夺目鬼依旧循着惯性力量,泰山压顶一样的飞撞过来。 远处的崔洪安则像是疯了一样的哈哈大笑:“太好笑了,哎呀,这怎么可能?人就被撞飞了,张泰山你可真逗!” 他周围的同伴,也都为之莞尔。虽然没有像崔洪安那样笑得疯,却都是面现讥色,对接下来的一幕饱含期待。 张进同样不能自禁的挑起了唇角:“四个跳梁小丑,今天过后我看他们还怎么狂?这叫多行不义必自毙。” “你们都闪开吧。” 李轩暗暗叹了一声,他头皮发麻的踏前一步,准备借助自己身上的‘夔牛夜光甲’,为乐芊芊他们争取闪避的时间。 他想自己今次难免是要成为笑柄,以后被崔洪安这群人嘲笑了。 可这念头才刚从李轩脑海中闪过,他就看见几条血色丝线从他腰刀上往前方延伸,连接住了夺目鬼的几个部位。 李轩这一刻的思绪,则如光雷闪电一样迅捷。此时他看周围的事物,就像是一切都被冻结,速度放缓了至少十倍。 以至于他有时间惊奇,心想这些血丝是什么?也没见这些血色丝线连接后,这夺目鬼有什么异样。 不过随着这夺目鬼的挪动,这些血色线痕的轨迹也随之发生变化。 而李轩在考虑到几个可能之后,忽然灵感滋生,心想这莫非是近似于电脑游戏中的‘弱点洞察’?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猜测,是因李轩的武者本能又正在驱使着他这么做,让他有了出刀的冲动——那似乎是张岳三人合力争取来的可乘之机,夺目鬼连续被重创之后露出的破绽。 确实有机会! 不过只能使用速度更快的雷法,没法动用他新掌握的寒煞。此刻最合适的一招,当是幻电天刀中的一式‘雷暴千里’! 李轩按住腰刀的手顿时紧紧一握,而此时在他对面,夺目鬼那丑恶狰狞的躯体,已经在视野中越放越大,他的鼻间,也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腥味。 这一瞬,崔洪安疯笑的同时稍有不安,他心忖这次不会死人吧?自己是想看李轩的笑话,最好是被这恶灵搞到生活不能自理。可如果那家伙因此翘辫子了,那就不好玩了,很难说诚意伯府不会迁怒。 彭富来也面色发白,往前踏了半步,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坐视李轩单独面对这只危险恶灵的。 屋顶上的紫蝶妖女则是悄悄扣住了袖中的几颗石子,她在疑惑,在迟疑——疑惑是因李轩在这场战斗中展现的笨拙,完全不像是昨日与她对峙了小半刻,一直都不落下风的大高手。 迟疑则是因紫蝶在想,自己要不要出手救人?她认定了李轩修为超绝,弹指间就可灭杀那头恶灵。可万一那家伙还要继续装下去呢? 这人明明是能与她紫蝶并驾齐驱的强者,却偏偏把自己伪装成这副修为低弱的二世祖。形迹实在过于可疑,很可能是有什么缘由,或者别有用心。 万一这家伙还要继续装下去,那么躲在他后面的那个女孩子,岂非就很无辜? 这些念头在她脑海里电闪而过,然后紫蝶就望见那群二世祖当中,有一位年轻女子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毛笔粗细的银白细筒,悄悄对准了李轩的后背。 紫蝶的眼中顿时怒意微闪,她长袖一甩,一颗石子无声无息的飞射出去。 既然已出了手,紫蝶就不再迟疑,第二颗石子也被她甩出,直取那夺目妖的灵魂核心。 可在这一刻,紫蝶望见了一道凄白刀光,自李轩的腰间开始闪耀,然后那磅礴刺目的雷光,让所有人都本能的闭上了眼。 李轩出刀之后,就将所有的犹疑,所有的思绪都挥斥到脑海之外,全神贯注的操御长刀,浑身雷光炸闪的循着其中一条丝线斩了过去。 他一点把握没有,只是想自己有‘夔牛夜光甲’兜底,是有试错的机会的。且在这情景之下,赌一赌又有何妨?结果横竖都是被这蜘蛛撞飞,唯独承受的力道上稍有不同。 可接下来李轩的刀光却是势如破竹,竟是轻而易举的破开了那蜘蛛吐出的一重重绿色蛛丝,裹带着一团炽白雷光斩入到了这夺目鬼的躯体内。然后如破朽木,一直往前,沛不可挡的将这夺目鬼的躯体,直接一分为二! 而这一刻,不止是李轩身后的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定定出神,无比错愕的看着被剖成两半的夺目鬼。远处崔洪安的笑声也戛然而止,就像是一只被割断了喉咙的公鸡。 唯独远处屋顶的紫蝶目光平淡,对眼前的这一幕似乎一点都不意外。 第八十二章 字数太多想生弟弟 当李轩立足站稳,那只巨大的蜘蛛就已烟消云散,化作一丝丝的阴煞与惨绿光点飞速散去。 与此同时,紫蝶妖女嗤笑的声音也传入到了他的耳内。 “这一刀倒是蛮凌厉的,可其实不堪入目。我如今倒是好奇了,一个掌握了‘九幽绝寒’的人物,为何甘心当一个世人眼中的荒唐纨绔,修为仅仅三重楼的世家子。你李轩这么做,到底意欲何为?” 李轩当即回首,往这妖女的方位看去。可他却望了个空,那个婀娜窈窕的身影,早已鸿飞冥冥,不见踪迹,只有余音在他的耳侧徊荡。 “以后给我小心了!我会一直盯着你的。我不管你想要做什么,可如敢残民害人,我定当取你人头——” 李轩暗暗头疼,这女人对他的误会似乎加深了,认为他是隐藏实力的高手。不过好像也正因此故,他也保住了自己的命。 于此同时,李轩也感觉自己胸膛中的阴痹之感又严重了一些。这一刀代价不小,红衣女鬼的力量明显让他刀力大增。 可于此同时,侵袭到他体内的阴煞,也强到连城隍老爷赐下的符箓都快顶不住了。 “厉害啊!” 彭富来扫了一眼四周萦绕的残灵,然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李轩:“一刀就将这夺目鬼斩了。这是幻电天刀?你才练了多久?可我感觉修为五重楼,练刀十年以上的武修都未必能够及得上你。” 难道说他身边的这位,真是一位练武修行的天才? 乐芊芊也很佩服,她饱含感慨的说道:“还是游徼大人可靠,我刚才都吓坏了,以为必死无疑。那一刀也很让人惊艳,怕是已有了江校尉的三成神韵。” 江含韵不但是雷系武修,还是一位刀法达人。乐芊芊曾有一次看过江含韵出刀,所以印象深刻。 这队里面最粗的大腿,居然是他们的游徼大人。 李轩在为自己的寿元发愁,面上却不露半点声色:“所以说呢,你们能在我神刀李轩的手下当差,不知是多大的福气。” 他将腰刀甩了甩,将之帅气的插回刀鞘,然后斜睨着那群策着身下马匹,意图悄悄溜走的一群人:“崔洪安你给我站住!稍后你跟我去六道司走一趟。如果敢走,就视做拒捕,罪上加罪。” “凭什么?”崔洪安面色发白的回望过来:“我可没犯事,李轩你敢公器私用,公报私仇?” 他恨不得扇自己嘴巴,自己刚才怎么就没忍住,嘴贱了呢?明明已决定要苟一阵子的。 “对呀!崔兄这次又是何罪名?你们六道司不能无缘无故的抓人。” 崔洪安的一群狐朋狗友也在鼓噪助威,可李轩随后就冷笑着把目光横扫过去:“狂言乱语,干扰办案,影响人群疏散,够关他几个月了。你们是不是也想妨碍公务,陪他跟我走一遭?或者为兄弟义气,直接助他拒捕?“ 这群人顿时就没了声息,在崔洪安哀怨的目光下灰溜溜的策马离去。 席雪儿则加快了马速往南街疾驰离去。她一只手紧握着缰绳与马鞭,指甲尖几乎抠入到肉里。另一只手却是血淋淋的,被她藏入到袖中。 张进则是脸色阴沉,眼神惊疑的看着李轩。他想这个人的刀法,武道,竟然已厉害到了这个地步? 之后他才注意到席雪儿的异样:“雪儿你的手怎么回事?” 席雪儿疼的嘴唇发青,眼神充满怒恨:“被人打了,是那个紫蝶妖女。” “紫蝶妖女?她好好的打你做什么?”张进很奇怪:“我听说这女人从不无故伤人。” “我怎知道?或者就是李轩那家伙的姘头也说不定?刚才那女人在给李轩掠阵,你又不是没看到!” 席雪儿哼了一声,然后重重挥了一下马鞭,疾驰着离开巷口。张进急忙追了上去:“雪儿你别急,至多半个月,我有个好兄弟就会到南京游玩。那是全真教的高徒,真正的高手——” ※※※※ 此时李轩则看向张岳,后者正皱着眉头,看着手中一根毛笔大小的银色小筒。 李轩不由好奇道:“那是什么?” “地上捡来的,机括暗器‘含沙射影’的一种,很歹毒的东西,专用于破武人罡气。本身没什么杀伤力,所以大多涂毒。有一些做得精巧的,事后连痕迹都查不出来。” 张岳把那银色小筒揪开,果然看见里面一根幽蓝光泽,牛毛粗细的冰针:“我看见是席雪儿身上掉下来的,那位紫蝶妖女出的手。” 彭富来的目光,顿时就凌厉起来:“这个女人,老子非得弄死她!” 他同时心想,那紫蝶妖女与李轩果然是有一腿。 李轩则将那枚冰针拿在手中仔细看了看,然后就眯起了眼。 这不是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作用是麻痹人的躯体。那女人估计是想要用这东西,让他吃吃苦头。 可李轩心里还是直冒寒气,心想自己真小瞧了席雪儿。 “这女人我来处理吧。”张岳嘿然冷笑道:“谦之与老彭你们两家现在都不方便。” 李轩想了想之后,也没做推辞,只是语声慎重的交代道:“用阳谋就可,别把自己陷进去。” 如今的诚意伯府,因皇子遇刺一案,上上下下都被言官盯着。而彭富来那边,席雪儿之父左副都御史席应,正好管着巡盐御史。 “明白!”张岳心领神会道,要用阳谋的话,那就从名节上下手,这是毁掉一个女人最好的方法。 那女人那么不知检点,他想要下手,再容易不过。 此举也可将其父捎带其中,那些言官最需要的就是一个好名声。 李轩此时又笑望着张岳道:“这就是所谓的‘有你张泰山在此,它休想越雷池一步’?敢问昨日你到底与梦姑娘赴了几次巫山啊,软脚虾?” 张岳那方正的脸上一片涨红,他尴尬的挠着头:“意外,意外!我昨日本是与老彭约好了,决定从此洗心革面,浪子回头,决定在夜里最后放纵一次。谁能想到今天会撞见这么厉害的恶鬼?” 他昨夜硬着头皮战了六回,试图达成之前吹嘘的一夜九次郎的伟业。最终功败垂成之余,也难免腰酸脚软。 彭富来也点了点头,证实了张岳的话:“泰山他说我们三人当中连最懒散混蛋的你都知道发奋上进了,我们两人不能再这么胡混放纵下去。我寻思着也对,到了这个年纪,也是到了收心的时候了。反正秦淮河那些青楼我们都已经踩了个遍,也差不多厌了——你别笑!这次我们的决心很大,连为你在爱晚楼订的庆生宴都退了。” 他不说爱晚楼还好,一说起此事,李轩就不禁脸色一青,两边眼眶隐隐生疼。 要不是眼前这两个坑货,他也不用去借江夫人的势,从此与女魔头江含韵之间有了不清不楚的关系。 这笔账得拿小本本记着,以后觅机而动。 “昨天夜里我们本来想寻你一起来着,可结果你不在家。” 此时彭富来又好奇的问:“休沐这三天你究竟去哪了?连续三天找你都不见人影?” “游徼大人可不会像你们这样胡混。”答话的竟然是乐芊芊,她一声轻哼:“第一天我不知道,第二天他与校尉大人一起查案,抓住了血无涯案的两个漏网之鱼;第三天游徼大人带着人在全城布施,给孤寡老人与身有残疾者送粮送衣。晚上还去了独山观,去照顾那些被弥勒教骗来的幼童。” 彭富来与张岳听了,却更加诧异,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李轩。 去独山观照顾小孩——这给他们的惊奇感,比之前看李轩那斩杀夺目鬼的一刀还要大。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马成功才姗姗来迟的赶至救援。李轩在遇敌时就已经发过了求援的信符,可马成功赶来的时间却在小半刻之后。 “我那边也出了一只六重楼境的恶鬼,很麻烦的那种,耽误了一点时间。” 马成功解释了一句之后,就有些狐疑的看着乐芊芊:“这边是一只六重楼境的夺目鬼?” 他认为这四人里面唯一言辞可信的,也就只有乐芊芊了。 马成功倒不是怀疑他们没有杀死夺目鬼的能力,这四人中无论哪一位的战力,都不能以他们的修为境界来看待。 尤其李轩与张岳两人,绝大多数的四重楼境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马成功不信几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将夺目鬼杀死。在他想来,这必定是要经历一场恶战不可,甚至还有一两人会因此受伤才合理。 “确实是夺目鬼!”乐芊芊非常诚实,一五一十的答着:“都有八十三只眼睛了,我们联手伤了它,然后被李轩一刀斩了。” 马成功没怎么在意,他想一定是这四人用了什么大威力的符箓,又有张岳这个能打能扛的肉盾,在半刻时间内除去夺目鬼也不是不可能。 可恼!这些不把钱当钱的二世祖!为除掉这夺目鬼,搞不好花了几千两银子,在黑市把完整的夺目鬼卖了都没这个价。 “行吧!有朱雀堂的测灵仪,你们也做不了假。这个崔洪安,我也帮你们带回去。” 马成功对于崔洪安是最欢喜的,李轩是又给他们‘明幽都’创收了。之前这家伙带了那么多纨绔回朱雀堂,让他们收了十多万两的罚银。 接下来马成功又从袖中拿出了书薄,按照乐芊芊的说法记录了起来:“不过我是真没想到,你们这边前些日子都平平安安的,结果不出事则已,一出事就是六重楼境的恶鬼。” 乐芊芊知晓缘由,之前几天都是因李轩的守护灵震慑所致。 ——能够让六重境以下的鬼物都不敢现身,这只初生的守愿灵,比她之前以为的还要强。 彭富来则皱着眉头,神色不解道:“今年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听说仅昨日一天,南京城内就冒出了三十多只四重楼境以上的厉鬼。往年的中元节,都是这么热闹的?” “我怎么知道?前一阵是各种妖魔鬼怪,这几天则全是阴魂恶灵。”马成功没好气的说着:“反正自我入职六道司十年以来,这城内的牛鬼蛇神还是头一次这么嚣张放肆。而且你也问错人了——” 他指了指乐芊芊;“你们这里可是有一位正牌的妖魔博士呢。” 乐芊芊则蹙着柳眉:“今年是大晋建国的五甲子周岁,今年的中元节,又恰在阴年阴日。可按理来说这些邪祟,也不至于如此张狂才对。” 李轩莫名的就想起了父亲李承基提前加固鄱阳湖陈汉将士墓的封印之举,又想起了听天獒约他中元节晚间前往都城隍庙一事,心想莫非也与此有关? 他想这情形看来不太妙啊,用脚跟都能感觉到山雨欲来。 第八十三章 让你一只脚 等到马成功离去之后,这条街道终于恢复正常。之前疏散逃离的人群都陆续回归,然后李轩四人就被强塞了一堆的礼物——黄瓜,番茄,空心菜,十几斤猪肉,还有雨伞,竹马等等。乱七八糟,应有尽有。 可能现场物品没太多损坏的缘故,这条街的百姓,对他们都是感激涕零。收到最多礼物的是乐芊芊,她的小金钟符,救了好几人的命。 彭富来的神色很复杂:“都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根本就用不着,可我怎么感觉心情还不错?” “确实蛮开心的。”张岳也摩挲着下巴:“与以往逛青楼听曲儿,是完全不同的感觉。” 李轩则全没在意,他沿途又将这些礼物一一送了出去。 他们四人继续巡街,一直到晚上散班都再没有遇到什么鬼物了。红衣女鬼的震慑力还是很强的,那些六重楼之下的邪祟,都不敢在他们巡街的时候靠近这条街道。 这从二头桥到夫子街这条路的人流量就可以看得出来,这里的繁华热闹,仅逊于朱雀堂那些伏魔校尉们亲自坐镇的区域。 这些升斗小民们都有眼睛,会用脚投票。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马成功都感觉惊奇了。在收工交接的时候,他就很奇怪:“没道理啊,今天光是我亲手诛除的鬼物邪祟就有五只。它们难道都眼瞎了?就看不出你们是修为最渣的一组?” 他之所以放心让李轩他们四人组队巡街,一是因这几个家伙都是不差钱的土豪,手里的法器符箓都应有尽有,战力还算过得去;二是因二头桥到夫子街这条路,就在他与江含韵直管的辖区附近,自己与上司都随时可以增援照应,可保安全无虞。 可实际的情况,却与他想象中的大相径庭。 以前南京城内绝大多数地方都还算平静,各条街道一天到晚也只偶有那么一两只不成气候的鬼物作祟。 可近日城内状况频发,却将李轩的辖区凸显了出来。 除了清早那只夺目鬼之外,李轩四人负责的街道竟然是整个南京东城最平静,最安全的区域。 “还用想么?这些邪祟鬼物,自然是被我神刀李轩给吓走了。” 李轩说着大实话,可马成功不信,反倒是伸手过来摸他脑门,想看他有没有发烧,或者喝醉酒了。 而当天晚上回归伯府之后,李轩晚饭时只是随便扒了几口,就来到了后院练起了刀法。尤其是幻电天刀中的招法‘雷暴千里’,也是今天斩杀夺目鬼的那一刀。 李轩感觉自己当时,已经推开了武道之‘势’的大门。 所谓的‘武势’,简而言之就是在对敌之时,将周围环境,甚至天地间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因素都利用起来,化入到自己的招法当中。 这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虽然是武修初期的门槛之一,可据说到了天位境界也能用上,有着诸多的层次。 而在斩杀夺目鬼之刻,李轩不止是洞察了对手的弱点,他也本能的将当时自己能够利用的一切都用上了。 周围的地形,灵力的变化,浓郁的水汽,腰刀本身的锋锐度,双方的身高差距等等要素——这都成为了他的‘势’。 很奇怪,他练得最娴熟的武诀招式,自然是‘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可结果却反倒是在‘幻电天刀’上首先有了突破,接触到了‘势’。 就在这足达百丈方圆的内院校场中,李轩以刀御雷,不断的来回穿梭着,架势有点像火影动画里面的‘雷切’。 他采取的方法由点及面,先是将‘雷暴千里’这一招练到纯熟,能够自如运用武势了,再扩展到‘幻电天刀’的其它刀招,然后是‘寒意天刀’与掌指之法。 白天巡街的时候,李轩就已经以手代刀,细细的体会琢磨了半天。晚上则是用真刀真枪,一一印证自己的所思所想。 值得一提的是,李承基一直都在旁边看着,他的神色欣慰,眼里时不时地闪现着惊喜之色。 直到他的长子李炎到来:“爹你是闲得太无聊了吧?他就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你也能看得津津有味?” 他定神看了李轩一眼,发现后者收刀在胸前,似乎在静思冥想着什么。 “你弟弟的进度可比你当年快多了,只要这股习武的劲不泄,这大晋朝的武道宗师,迟早有他的一席之地。” 李承基说到这里的时候神色一动:“轩儿,你这样闭门造车可不行。刚好炎儿也在,让他给你喂喂招,能够掌握得更明白一些。” “呵!他还到了要人喂招的地步了?” 李炎有些不信的走到了李轩面前,继续上下打量着后者:“即便是被老祖宗上了身,也不至于就到了这个程度。你武韵掌握明白了没有?能顺畅的控制你的真元?” “炎儿,去拿兵器!”李承基手捋着胡须提醒道。 “不需要。” 李炎此时却眼珠一转,很是和善的笑了起来:“小弟,要不我们设一个彩头,提高你的积极性?” 他拿出了一叠面值千两纹银的银票晃了晃:“就赌你的那块‘寒蛟珏’,只要你今天能够伤得到我一片衣角,一点毛发,这些银票就归你了!” 李轩不禁一声嗤笑:“你当我是白痴?” 他知道自己的水准,李炎只要认真起来,十个自己都伤不了对方毫毛。 李轩同时暗暗奇怪,自己的兄长对这块‘寒蛟珏’似乎很在意啊,不知道是什么缘由? “我不用我的右手,只用我一成的气力。”李炎继续循循善诱的劝说道:“除了正常的格挡之外,保证不还手,也不限时间。父亲既然说你进展不错,那就肯定是有进步的,对自己有点信心啊小弟。” 李轩则摇头道:“反正是不能还手,用不用你的右手有什么区别?你不用你的右脚还差不多。” 李炎稍稍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也行,我就一只脚。” 李轩愣了愣神,狐疑的看着对面:“你认真的?” 他见李炎一副满不在乎的神色,就转望自己的父亲:“麻烦爹你把兄长的脚封住,免得他耍赖。” 李承基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李炎,他欲言又止,最后叹了一声走过来,他先一指点在了李炎的大腿上,又在李炎的胸部拍了拍。 “我先试试!”李炎一瘸一拐的走了走,左跳跳右跳跳,然后撇了撇嘴:“蛮不习惯的,不过应付你也足够了。来吧——” 他目光轻蔑的用手指对着李轩勾了勾:“就让我看看这几天你的武道,有什么长进没有。” 既然他弟弟已经答应了赌约,那就没必要再好言好语的捧着这家伙。 李轩则深深一个呼吸,使自己的心绪沉静如冰。脑子里只想着万两纹银,万两纹银,万两纹银!万两纹银! 一瞬间爆棚的求胜欲在他胸中升腾,李轩的浑身上下,也隐隐透出一股‘杀气’。 一个人的心气,战意,斗志,信心,也是可以归纳入‘势’这一范畴内的。而此刻在李轩的眼中,李炎已经变成一堆闪闪发光的银子——简称银人! 李轩感觉自己的斗志,瞬间就攀登到了顶点。 第八十四章 不痛快的说话算话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炎的眼神逐渐变得怪异起来。他感觉李轩的一身气势,变得越来越足了。 李炎正心想不会吧?难道说这家伙,竟然掌握了‘刀势’不成? 他的脑海里正闪过这个念头,就见李轩浑身上下一团雷光炸闪,然后连人带刀,就已到了他的面前。 “雷暴千里!” 这一刻,李炎只觉浑身寒毛耸立,头皮发麻。他本能的想要往旁闪避,却在运转真元准备跳跃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右足已经无法用力。 猝不及防之下,李炎只能勉强让自己往左避开数尺,没能完全避开李轩的雷暴刀光。他以掌代刀,在间不容发之际敲打在李轩的刀背上,勉力避开了腰部被斩之危。 可仅仅一成的力量与真元,也仅仅只能让他挡住李轩的刀势而已。此时李炎的身躯,已经在半空陷入到失衡状态。 而他的弟弟也不负他所望的,那刀锋一转,就换成了‘寒意天刀’。趁着他在半空中无法用劲,直接一刀‘岁暮天寒’斩了过来。 篷! 眼明手快的李炎依旧挡住了,他的反应能力超出了李轩一大截。 可这没用,一股滂沱寒力透体而入,其中还有一股强横的煞力蕴于其中。 在万两纹银的诱惑下,李轩这一刀竟也隐隐推开了刀势之门,将他的一身寒力,至少发挥到了百分之二百五十! 以至于李炎在已经有准备的情况下都无法完全抵御,那侵袭进来的寒力,让他的肺腑五脏几乎冻结。 而后李轩又弃刀用掌,往李炎的胸膛处重重拍了过去。后者则勉尽全力,艰难的调动自身火元,他同样一掌拍出,与李轩以掌对掌。然后‘咔嚓’一声,一层薄冰循着李炎的手掌,往上蔓延。 李轩也不好过,他浑身上下都开始着火。 李炎的炎力惊人,哪怕是在连遭打击的情况下,只用十分之一的真元,也差点就让他整个人燃烧了起来。 不过他还是很快扑灭了身上的火苗,趁着李炎无法动弹的时候,强行扯下他一缕头发。 “嘶!你扯我那里的头发干嘛?” 李炎一瞬间就回过了气,把身上的寒力化解掉了,他痛心的捂着头,感觉自己帅气的刘海儿被李轩破坏了。 李轩则不屑的把那缕头发在对方眼前晃了晃:“这些毛可不止一根,你的钱呢?” “我自然会说话算话!”李炎犹犹豫豫的把手伸到了袖子里,抖索了好半天都没能够掏出来。 一旁的李承基看不下去了:“痛快一点!这赌约是你自己立的,这坑也是你自己挖的。我们李家的男人,含着泪也得把坑平了。” 李炎则不甘的回怼李承基:“你怎不跟我说他掌握了刀势?” “我让你用兵器给他喂招!”李承基反讽道:“他不是领悟了刀势,我让你给他喂招干吗?你自己蠢还怪老夫?” 李炎这才面色发白的把银票抽出来一截,李承基探手一把抓住,却发力扯了好几次,才把那银票抽了出来。探后他叹息着把这些银票递给李轩:“你别怪炎儿他不利索,我理解他,成婚的男人有点私房钱真不容易!” 李轩听他这么一说,感觉怪不好意思的。 可他还是果断的把银票塞入袖里,心想这下总算是回了口血。 之前他布施米粮与布衣,原本只打算花个一千五百两纹银就算完事,给听天獒塑金身也就是这么个价。 可他一下没克制住同情心,昨天花了足足三千七百两,让他心痛到几乎睡不着觉。 虽说母亲刘氏时不时的总会给他零用钱,这些天他也陆续从六道司拿了不少赏银。可他最近为了个人安全着想,在外面购了十几张天师府出品的中阶灵符,其实兜里已经没多少储蓄了。 总之就是地主家也没余粮—— “爹你在瞎说个什么?区区万两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炎的神色又恢复了和善,他笑容可掬的按住了腰刀:“小弟不是需要喂招吗?我们继续?” 李轩眨了眨眼,然后就把手里的刀插回鞘内,同时还打着呵欠:“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练什么武?我得回房修行去了。” 他心想自己傻了才会在这个时候让李炎给他喂招,那不是自己上赶着找揍吗? 总之在短期之内,绝不能与这家伙动手,直到这位淡忘掉痛失万两纹银的痛苦。 李炎唇角顿时微抽,李承基点了点头:“也罢,我观你刚才使的那几招,可见对势的掌握已经稳固。对了——” 李承基的神色一肃:“轩儿你何时修出的寒煞?” 李炎也是眼神微凝,如果不是这寒煞之力,这次李轩可没法将全神防备的他冻住。 这家伙不但在寒系真元中融入了煞力,而且还非常的纯粹,霸道,就不知是什么品种。 “就在这两天,我想修就修出来了。”李轩摆了摆手,一副漫不经心,不甚在意的模样。 反正李承基他们两个都看不见女鬼,他也懒得解释其中缘由了。 李炎闻言却差点吐出了一口老血,这寒煞是那么好修的?他当初可是花了一年半的时间,才将一种名叫‘寒元阴煞’的煞力观想出来,融入到自己的真元当中。 “我儿真是天才!” 李承基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可他心内还是惊喜居多:“既然你已修成了寒煞,那么你对真元的控制力,就非得在近期解决不可了。为父近日寻思了许久,倒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可以帮你化解。” “什么办法?”李轩的眼神一亮,满含期待的看向了李承基,这确实是他这几天最头疼的问题。 李承基则微笑着不答反问:“轩儿你可知易筋经?” “是少林易筋经?我们家有易筋经的传承?”李轩心想我去,少林易筋经,那可是大大有名啊,如雷贯耳,金庸武侠里的绝顶神功,这个世界也有吗? “易筋经乃少林的不传之秘,我家怎么可能会有?”李承基摇着头道:“不过我们家倒是有人习得‘摩天大轮转’,是身毒瑜伽术的一种,与易筋经系出同源,都是同源于身毒佛传的炼体炼筋之法。传说是白马寺之祖‘竺法兰’从身毒国带入中原的,是身毒婆罗门大姓迦叶波氏秘传的顶级瑜伽术。效果可能比易筋经差了点,可也没差到哪儿去。” 易筋经与瑜伽术同为身毒佛传这一事,李轩是知道的。据说新修版的《天龙八部》,还将易筋经改成了瑜伽术‘神足经’。 随后他就见李承基往远处招了招手:“雨柔你来得正好,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李轩不由微愣,也侧目往李承基招手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就见他母亲的侍女冷雨柔正踱步行来。 她的神色清冷,语调也是冰冷的:“爵爷,‘摩天大轮转’是我家的秘传之法,我不能传授于二少爷,只能帮助他练习。此外此法修习之时,需要大量珍贵的药油。” “足够了!”李承基一点都不在意:“效果也差不多,就只是劳累你了。至于药油,你也勿需在意,诚意伯府不缺这点银钱。” 李轩则暗暗奇怪,既然这‘摩天大轮转’不能传授,那自己该怎么练? 第八十五章 我还可以再来一次 李轩很快就知道,冷雨柔是如何帮他练习‘摩天大轮转’了。 在李承基专门准备的一间屋子里面,李轩把全身衣服脱得只剩下了一条犊鼻裈(古代的内裤)。他指了指自己的下身:“这个也要脱?” 冷雨柔白了他一眼,然后背过了身去:“少爷你先把旁边的药油涂上,必须覆盖住身体的每个部位,尽量均匀。” 李轩很快就涂好了药油,然后遵照冷雨柔的吩咐在地毯上趴伏了下来。 他已经料到接下来的情况,大概就是一位美女瑜伽教练,亲自帮他进行瑜伽的练习。 果然下一瞬,冷雨柔就直接用她那芊芊玉手,抓住了李轩的手臂与大腿部位:“记住了,全程都不要抵抗,也不要运功。我会引导你的真元运转,进行‘摩天大轮转’的练习。期间如果真元走岔,后果还是很严重的,你几天之内都未必能下得了床——” 她说到这里,就猛地把李轩的胳膊与大腿往上一提。 李轩自问他这一世的筋骨,远比他前世更强健柔韧得多,可此时随着冷雨柔的动作,他还是不由自主的‘哎呀’一声,发出了刺耳的尖叫。 之后在练习‘摩天大轮转’的全程中,李轩都是在尖叫中度过的。 “不行,不行!你弄痛我了!可不可以不要这么粗暴?” “啊呀!下面快要胀坏了,放开,你放开那里,会死人的,真得会死!” “嗷~放开之后好舒服。” “要死了,要死了!你现在真的让我欲仙欲死。” “不要,不要过来,我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獒呜~~,好舒服,这就结束了?你可以再来一次的,我感觉我又行了——” 等到几轮‘摩天大轮转’结束,两人都换了一身衣裳从房里面走出来,几乎所有从这边经过的行人,都以异样的目光看着他们。 冷雨柔冷如冰霜的脸,此时也透着几分红晕:“你下次能不能不要这样子叫?别人听了会误会的。” 李轩则是神色讪讪道:“我这是不由自主,控制不住,下次我尽量。” 不过‘摩天大轮转’的效果还是非常强力的,这门传自于佛门祖庭白马寺的瑜伽术,不但可助他适应自身暴增的气力与真元,还能锤炼他的气力,增加他身体的柔韧性,可谓是一举数得。 不过这对冷雨柔来说,也确是非常大的负担。这几轮结束,她的浑身上下,也是一身的香汗。 李轩也由此得知,他母亲身边的这位随身丫鬟,竟然是一位七重楼境的大高手,家学传承也非常强大。就不知是出于什么缘由,居然屈身在刘氏身边当个侍女。 而在当天晚上,李轩进行周天搬运的效果,也超出了前几天至少一成。依靠城隍老爷的符箓,他胸前的绿斑居然罕见的没有半点扩张。 第二日练刀,李轩也终于恢复了一点得心应手的感觉,而不是全身上下真元四面漏气,像是浑身上下都是孔洞的感觉。 之后的几天都是如此,李轩每天巡街归来,冷雨柔都会帮助他练习三到五遍‘摩天大轮转’。他闲下来的时间,则多用于武道之势的参研。 直到中元节这一天到来—— ※※※※ “这几天我已经查过一切可以查阅的资料,包括近二十年来一应被朝廷夺职下狱的罪官,甚至还有官府与六道司所有关于教坊司以及青楼女子的案件与卷宗,可都没有涉及到一位陆姓的官妓,甚至连存在的可能都没有。” 一大早,乐芊芊就打着呵欠,神态略显疲惫的跟在了李轩的身后:“教坊司没有收养陆姓的小孩,最近十年也没有被朝廷论罪的陆姓官员——” “你昨晚熬夜了?”李轩微微蹙眉,打断了乐芊芊的话:“我可没让你这么查。” 他对那支银簪本来就不是太在意,乐芊芊用这种损伤身体的方式帮忙,让他感觉很过意不去。 “我是习惯了,以前就常熬夜,跟大人托付的这件事没关系。” 乐芊芊讪讪的笑了笑,然后继续说道:“我查到二十五年前,教坊司有三位陆姓的官妓,可年代很久远了。这很奇怪,看你那只发簪的样式,的确是九年前才出现的。银簪色泽也没发黑,年代应该在三五年内。” 李轩心想这与他在教坊司查到的情况差不多,这很正常。百度也并非无所不能。 何况这古代的户籍制度,实在太粗糙,太简陋了,漏洞百出。 “查不到就算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确实放下了这件事,如今血无涯案与将军山血祭案都已水落石出,绝大多数凶犯也都落网,李轩认为其实没必要太执着。 且这只是其中一位邪修的遗物而已,算不得是什么很重要的线索。真正值得在意的,其实是血无涯落网后出现在地下暗河的那两个女人。 可弥勒教的余孽分布大江南北,除血无涯外据说还有数十位踏入第三门的修士,其中有两个女子也是再寻常不过。 “这次辛苦你了。” 李轩有些歉疚的看着自己这个下属,他早知道乐芊芊会累成这样,绝不会贸贸然的去拜托。 “不如你先找个地方睡一睡?有情况我会叫你。” 乐芊芊点了点头,接下来却是直接趴在了地行龙的背上,香香的睡了起来。她不但睡得稳当,居然还带了一条薄毯。 李轩一看这位的睡姿,就知是老手了,竟是一个在地行龙的背上睡习惯的。也不知乐芊芊是出于什么样的家庭,一个明媚青春的少女,居然掌握了这种奇葩技能。 他摇了摇头,然后策马到了乐芊芊的前面,避免少女的坐骑被人冲撞。 这是因他们巡守的这条街,这两天又热闹了不少。尤其今天,更是人山人海。 这都是拜红衣女鬼所赐,直到中元节,他们负责的街道依然是整个南京城最安全,最平静的地区。 不过他们四人也有出过力,这几天中他们并非没有遭遇过恶灵,却都干脆利落的将之斩杀。 当四个不在乎钱的土豪齐心合力,他们的战斗力还是很可观的,六阶恶灵都不是对手。 只是当四人一起策骑踏上夫子街的街道时,前方的人群却自发的往两旁让开。 “哟!这不是李游徼么?这是开始巡街啦?” “还是你们这一队人靠谱,梁游徼那队人每晚都出状况,一晚上警讯好几次,让人都没法睡。” “李游徼是贵人,诚意伯之后,贵气足啊,妖魔都不敢侵犯。最近南京城里到处乱的不行,就唯独我们这条街,白天安宁得很。” “几位爷,应该还没吃早餐吧?我给你们备了点豆浆油条,还有一碗扁食(饺子),乐博士喜欢吃这个。” 这附近的百姓对他们已经很熟识了,他们的队伍所过之处,到处都有人打招呼,赞誉之声四起,还有不少人给他们送吃食。所以现在彭富来与张岳上班前都不吃早餐,这一条街的酒楼与小吃店就能把他们喂得饱饱的。 张岳坐在马上,得意洋洋的睨视着前方的人群,偶尔抬起手往四面抱了抱拳。 他挺有成就感的,感觉空虚的生活正在离他而去,人生似乎又有了目标。 唯独彭富来忧心忡忡。眼睛轱辘着扫望四周:“我就是感觉越来越虚。今天这么多人聚在我们这里,不会出什么事吧?” 只因如今南京城内除了鸡鸣寺,内秦淮河,天后宫等寥寥几处之外,这边是最热闹的地方。 可鸡鸣寺是佛门江南第一寺,天后宫则是道门重地,都有佛道高人坐镇。而内秦淮河那边,也有至少五位伏魔都尉镇压十里秦淮。可他们这边,只有四个有点钱的菜鸟而已。 “你当上面的都是白痴?不知道重点防范,重点调配么?江校尉如今就在我们隔壁——” 李轩才刚说到这里,就眼神微凛,然后用刀一样的目光向彭富来刮过去:“我艹,彭富来你个乌鸦嘴!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他已经感应到前方,又有厉鬼来袭。 第八十六章 用身家除灵 “那是产鬼!常现于产房,使女子难产而死。” 乐芊芊被唤醒之后,就在第一时间在自己身上用了‘小神眼观’,然后她就面色微变:“那都是一生无子的恶男所化,嫉妒他人能够传宗接代,所以阻人产子。它的能力是让人腹部剧痛,污人神魄与法器。到了六重楼境,还可御使十二只鬼婴。” 说到这里,乐芊芊不由眯起了眼。六重楼境的‘产鬼’,意味着它诞生以来,已经害死了四十多位孕妇与她们肚中的婴儿。 而这正是让她感觉不可思议的地方,在六道司历年不辍的清剿下,南京城内怎么可能会出现如此凶横的恶灵? 除非,这些恶灵来自于阴曹地府,幽冥世界—— 可有本城的城隍坐镇,这些东西按理说是绝没可能出现于人间的,哪怕是这阴力大盛的中元节。 “产鬼?我记得它的弱点是畏光畏雷?” 李轩在脑海中寻觅着关于产鬼的记忆,同时在马鞍上一个跳跃,以一个异常灵动飘逸的姿势,来到了附近最高的一座屋顶上——在以前他是做不出这么帅气的动作的,可冷雨柔的瑜伽课程,不但让他对真元的控制变得得心应手,身体也更加柔韧了。 “它还畏惧一切银质的器物。”乐芊芊稍稍迟疑了一下:“不过这产鬼我们放着不管也没关系,它的目标只会是那些即将生产的孕妇。只要不将它激怒,它不会直接致人死命。” “既然遇见了,那就不能不管。老彭!你与芊芊组织疏散人群。” 李轩说话的同时往下方的街道扫了一眼,乐芊芊的‘小神眼观’,可以让他望见那十二只已经潜入孕妇肚中的鬼婴。 今日这‘产鬼’放着不管,确实不会影响这条街道的安全。可最多三五个月之后,这南京城内就将多出十二位难产而死的孕妇。 他若是没看见,没有除去它们的能力也就罢了。可李轩如今不但亲眼所见,对自身的武力也有了几分自信,岂能坐视不理? 身为一个穿越人士,在面对这种情况下都能作壁上观,那就是白瞎了国家的九年义务制教育,白做了十多年的武侠梦,还有什么脸去当键盘侠? “明白!” 彭富来已经开始在做了,有了先前的经验,这次他就做得很不错。 仅片刻之后,所有人群都开始有序的往两旁撤离。全程没有发生恐慌,也没有再发生踩踏事件,这一是因这里的人们对李轩他们已经很熟悉,有了一定的信任感;二是因彭富来的手段得力,他与乐芊芊先找了几个同样在巡街的捕快,又招来了附近的两个甲首(大晋里甲之制,十户为一甲)帮忙。 这看起来是浪费时间,可其实效率更快,短短三分钟不到,这小半条街就已被清空。 此时张岳也跳到了房顶,仰头往上方看了过去:“我们得先把它引下来再出手。” 那‘产鬼’悬浮于空,在距离地面二十丈的位置,这就让他感觉棘手了。陆地奔腾术并非张氏所长,他现在的修为最多能够跳起三丈。 此外离开地面,也意味着他将放弃自身最大的优势。 “用符箓吧,注意别把它吓跑。” 李轩的唇角抽了抽,感觉有点肉疼。这可是一只六重楼的‘产鬼’,如果没有中级以上的符箓,是没法将它打疼的。 可这也同样意味着,上千两纹银的花销——他们四个真的是用自己的身家在守护大众的安宁。 同时李轩又用疑惑的视线,往不远处的某个方位扫了过去。 他心想这么大一只产鬼现身,那位女魔头都不打算出手吗?这到底是对他们的信任,还是对这‘产鬼’的不屑,或者是另有用意? ※※※※ 就在同一时间,在距离李轩他们一百多丈的位置,司千慧握紧了她的剑柄:“校尉大人!那可是‘产鬼’。” 可能是身为女人的原因,她对这种恶灵格外的痛恨。 如果不是对她的上司江含韵还有着几分尊重与顾忌,她现在就会赶过去,直接将那‘产鬼’斩杀。 这种污秽恶心的东西,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 “李轩他们已经开始行动了。” 江含韵用手指摆弄着自己的发梢,眼中则略含深意的看着远方:“这五天以来,李轩这一组人已经前后诛除了三只六重楼的恶灵。时间都在一刻钟内,也从未依靠上级的援助。千慧姐你是不放心他们?” “正常人都不会放心吧?”司千慧摇头反问之后,突然神色微动:“含韵你是想要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作战的?” “我想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诛除恶鬼的,虽然都是不差钱的土豪,也都有一身的法器符箓。可四个菜鸟居然就能解决六重楼的恶灵,还都是在一刻钟内,我感觉还是太夸张了。如果不是我们堂里的测灵仪,已经证实了他们的战果,我都难以置信。” 江含韵的面上透着几分兴致与期待:“千慧姐你就不想看看,他们究竟是怎么除灵的?” 她又侧过头,语声郑重的保证:“放心吧,千慧姐,我绝不会让那只‘产鬼’逃掉,也不会让它伤及无辜。” 对于江含韵的承诺,司千慧自然是信任的。 她这位上司虽然年纪不大,却是目前朱雀堂所有伏魔校尉中武力最可怕的一位,也可能是朱雀堂历代所有校尉中最强大的一位。 她长吐了一口浊气,压制住了自身的杀念:“说来我也确实很不解,他们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那个张岳倒是天资不俗,虽然只是四重楼,可他有刑天血脉,比一些五重楼境的修士还强些。可他家的刑天霸战诀在初期守强攻弱,按理是拿不下的。” “这一组,可不仅仅只有张岳,我更看好李轩。” 江含韵想起了李轩身具的惊人寒力,眸中光泽微闪:“可按理来说,他还没可能有杀伤六重楼恶灵的实力——已经开始了!” 就在这个时候,她们注目的那片天空,突然闪烁强光,一道刺目的紫雷,蓦然劈在了那‘产鬼’的身上。同时数十道赤色火球腾空而起,使得这只恶灵开始通体燃烧。 这也将‘产鬼’激怒,它蓦然卷裹着火焰往地面狂扑而下。 第八十七章 闭嘴×3 江含韵二人看到的那束紫雷,正是李轩发出的‘紫府神雷’。 这张出自天师府的符箓,价值一千二百两纹银,不过它的威力还是很惊人的。尤其是被他的雷系真元引动之后,威力还有些许增幅。 那只‘产鬼’足有十分一的躯体被这束雷霆直接劈散,而彭富来用符箓打出的‘赤元神火’,则让‘产鬼’的通体内外都在燃烧。 下面的四人都吓了一跳,生恐这头恶灵被他们给吓走了。不过可能是他们那孱弱的修为,让‘产鬼’感受不到什么威胁,这头本是悬于高空的恶灵,还是如他们所愿的被引了下来。 此时彭富来持续的打出暗器,轰击着周围那十二只鬼婴。那些渡银的暗器,让那些鬼婴不断惊惶大叫,稍稍擦着碰着,就可使之燃起银火,重伤它们的神魄。 可惜彭富来投掷暗器的速度还是慢了点,鬼婴的数量又多,速度也很迅疾,他只能逼迫这些鬼物无法靠近。 李轩怀疑彭富来身上有着一枚乾坤袋,那柳叶镖,飞钉之类的暗器无穷无尽的从他袖中飞射出来。 此外这家伙的修为,不知何时竟然也突破到三重楼境界,让李轩心里一股紧迫感油然而生。原身的这两个死党,天赋竟然都很不错。 张岳那边则神色淡定的左遮又挡,他一手持盾,一手拿着短戟,滴水不漏的封堵着‘产鬼’的扑击。这恶灵赫然从躯体里面探出了数十只惨绿色,宛如婴儿手臂一样的骨爪,以遮天蔽日的气势不断在他的巨盾上抓出一束束触目惊心的火花,还有阴绿毒火不断的渗入进来。 可张岳寓守于攻,绝不一味死守。他手中的巨盾或推或撞,或是以盾身猛砸,或是以盾缘侧击,手中的短戟不出则已,每一次斩击,都必定能让‘产鬼’发出惨烈尖叫,留下一道道创痕。竟使那产鬼膨胀到两丈的躯体,将近四十只鬼爪都无法越雷池一步。 而得益于张岳密不透风的防护,李轩与乐芊芊两人都能够安立原地,各自蓄势。 就在二十个呼吸之后,一直闭目结印蕴灵的乐芊芊陡然睁眼:“可以了!” 就在这一瞬,那天空中的大日似乎被直接拉近到了他们的附近,散发着强大的光热,让李轩四人感觉浑身上下都快要燃烧。 这团酷烈光辉随后化为一只炽白的三足乌鸦,扑扇着翅膀,投入到那‘产鬼’的体内。它对后者的杀伤力更加可怕,这恶灵至少有七分之一的躯体在一瞬间被燃烧蒸发。 ‘产鬼’顿时狂怒无比,无数的黑色丝线从它体内爆发出来,往乐芊芊的方向攒击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已经拔刀! 幻电天刀*雷暴千里! 随着一团刺目的雷光闪耀,李轩连人带刀,在‘兹’的一声炸响后,几乎是以瞬闪的方式来到那‘产鬼’的面前。然后他的刀以一往无前,摧枯拉朽之势破入到‘产鬼’的体内,并在一瞬间就将它的躯体粉碎。 紧接着又是无数的雷光蔓延炸散,覆盖周围五丈之地,将‘产鬼’的所有残灵粉碎成渣。且一直持续了整整五个呼吸,不给这‘产鬼’任何重聚形体的机会。 “刀势!” 在一百多丈远的屋顶,司千慧顿时一阵愣神,目中闪现着震撼之色:“竟然已触摸到了刀势?而且是雷法刀势。李轩这个家伙,他的天赋竟然也高绝至此吗?” 江含韵也被震撼到了,她那明亮妩媚,挟有春色的眼一阵呆愣,然后恍然:“怪不得,我说他们为何能快速解决六重楼的恶灵厉鬼。” 还有,只短短几天,李轩他的雷系真元更加强大了,对自身真元的控制力也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那个家伙的修为虽弱,可他的瞬间爆发力与杀伤力,却已强大到超出一些五重楼的修士。虽然无法持久,却足以对六重楼的恶灵造成致命杀伤。 “不止是这个李轩。”司千慧眼神有些欣赏的看着其他三人:“他们的实力也都很不错,配合非常默契,若非如此,李轩没有出刀一击必杀的机会。马成功把他们几个揍在一起,倒是走对了棋。这一队人,未来只怕是潜力无穷。” “千慧姐你夸得太过了。”江含韵鼓了鼓腮帮:“只能说是四个还算不错的弱鸡,他们还菜着呢。” 司千慧不禁失笑道:“那是,跟含韵你自然是没法比的,同样的年纪,你在那些伏魔校尉里面,都已经没有敌手了。” 江含韵此时却在下方瓦面上轻轻一踏,整个人就已经消失在原地:“走吧,我们去其它地方。看来夫子街到二头桥这条路,倒是最不用我们担心的。” 司千慧也不再留恋,她看这四人的能耐就知道,只要不是出现两只以上的六重楼恶灵,李轩他们都应付得来。 至于六重楼以下——不知是什么缘由,在李轩这个小队巡守的区域,就从来没有出现过低于六重楼境的妖魔鬼怪。 ※※※※ 这一次斩杀之后,马成功甚至都没有出现。后续的手尾是由乐芊芊独力处理的,主要是灭杀‘产鬼’的残魂,防止这污秽之物聚灵再生。 之后随着疏散的人群回归,四面都是含着感激与恭维的致谢声。 “多谢六道司诸位大人为我等降妖除魔!” “四位大人辛苦了!稍后可至我们明月楼饮一杯水酒,我们明月楼将扫榻以待。” “今日我等亲瞩大人神威,真是三生有幸啊!” “大哥哥你们好厉害——” 李轩与张岳都洋洋得意的往四面抱拳,口里很谦虚的道着‘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却都欢喜的不行。 此时还有一个六岁左右的小孩,跑到乐芊芊身边,‘吧唧’亲了乐芊芊一口。 李轩顿时对其施以死亡凝视,直到发现那是个女孩这才作罢。 四人中只有彭富来,还是忧心忡忡:“我的眼皮子还是在跳,总感觉今天会出——” “你闭嘴!”x3! 不止是李轩与张岳瞪了过去,此时就连乐芊芊的秀眸中也暗蕴杀机。 可惜事与愿违,到了傍晚,李轩正期待着下班的时候,几名六道司的伏魔都尉骑着地行龙,从他们的这条街道奔腾而过:“总管有令,今日南京全城宵禁!所有六道司人员晚间继续值夜。”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顿时面面相觑,中元节全城宵禁,这是开什么玩笑? 李轩则微微蹙眉,他与听天獒有过约定,在中元节散班之后就前往都城隍庙一行。可现在的情况,他总不能擅离职守? 第八十八章 我也好想打他 “这可是中元节!” 等到那几位传令的伏魔都尉策马离去,彭富来就满脸惊奇的一声呢喃:“中元节宵禁?这还要不要粉饰太平了?陛下与朝廷诸公该气成什么样?” “你倒还有脸说?”张岳双手抱胸,双眼圆瞪着怒视彭富来:“乌鸦嘴,这下你如意了吧?又被你说中了!仙人板板,我今天还约了席小姐一起——”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忙用大手遮住了嘴。 李轩则长吐了一口浊气,手按腰刀:“不知怎的,我好想打人。” 乐芊芊也低下了头,对碰着食指:“我答应过独山观那些孩子的,今晚会过去给他们包饺子,乌鸦嘴好可恨,我也好想打他!” 彭富来不敢置信的看了乐芊芊一眼,然后叫起了撞天屈:“我这怎么能叫乌鸦嘴?我这是预测懂不懂?儒经里叫做至诚之道,可以前知。身为一个智者,可以通过蛛丝马迹来预判事务的发展方向。 你们没见今天南京城冒出了那么多恶鬼吗?足足两百多只,比昨天可是多了一倍,这到了晚上还得了?” 就在这个时候,马成功也神色匆匆的策骑赶了过来:“总管大人的令谕,你们都知道了吧?今夜封城,全城宵禁,据说还要启动城里的八门神水大阵,以防不测。你们晚上负责夫子街这边就可以,二头桥那边由梁都尉接手。” “八门神水大阵?”李轩一时间惊疑不定:“马头儿,究竟怎么回事?” “我咋知道?好像是本城的地府出大事了,可具体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今天的情况就知道很严重。” 马成功摇了摇头,然后将几瓶丹药与符箓,还有四个外绘朱砂的小葫芦,分别递送到了四人的手中:“这是朱雀堂临时下发的物资,以备万一。丹药与符箓估计你们是看不上的,这葫芦却是必须用到的,记得在斩除妖魔之后使用。还有,如果形势险恶需要求援,可以直接用这些烟花。” “镇灵葫?”彭富来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却是头一次直接接触,他拿在手中好奇的把玩着。 这东西顾名思义,是用于镇压恶灵的。 当然恶灵不会乖乖的跑进去被镇压,必须把它们打到奄奄一息,没有反抗之力,才有将之收入进镇灵葫的可能。 六道司很少用这东西,只因镇灵葫炼制起来很麻烦,使用寿命也很短暂。 再说恶灵这东西,既然已经奄奄一息了,直接杀掉不好吗?干嘛还要收起来镇压? 不过它们有一个好处,在修士来不及清除魑魅魍魉之属的残念时,可以用镇灵葫先收集起来,等到事后再处理,就不需要在激战的时候额外花气力净化残灵。 “你们都会用吧?” 马成功很快想到这里的四人当中就有两人没经历过正规的培训课程,他不由头疼的揉着额头:“不会的话,可以让乐芊芊教你们。” 他又语声郑重的提醒道:“今天晚上估计是大阵仗,朱雀堂里的测灵仪大概是忙不过来的,所以这东西也将是计功之物。你们今晚的功勋,就得看这壶里的恶灵多寡了。自然,如果这条街能够一直平平安安,无事发生,六道司也会记你们一次大功。” 马成功还要给手下其它几个小组分发物资,在交代清楚之后就策骑离去了。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当即向乐芊芊求教,该怎么用这镇灵葫——他们确实不懂该怎么用这玩意。镇灵葫并非法器,与符箓也有不同,使用之法是截然迥异的。 旁边的李轩状似不在意,其实也在竖着耳朵听。没办法,前身在培训的时候,就没用心听过课。 他同时眉头大皱,神色踌躇的望着城隍庙的方向。 与神明之间的约定,最好是不要违背。可李轩担心自己擅离职守,他负责巡守的这条街可能会出事。 这是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毕竟这条街之所以能大体上平平安安,全是靠他身后的红衣女鬼震慑维持。 “李游徼可是在担心你负责的辖区?” 就在李轩左右两难之际,听天獒的声音,忽然就在他的心念间响起。 李轩愣了愣神,游目四顾,却并未发现听天獒的身影。 “我在都城隍庙,这是以‘灵识通’的法门在与你说话。” 听天獒的声音里含着催促之意:“请游徼大人尽快动身,务必在天色全黑之前赶至都城隍庙,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至于游徼大人你的辖区,我们自然会遣专人照料。我可以担保,今晚夫子街一定不会有任何意外发生。” 李轩微微动容,可神色还是有些踌躇。这毕竟是擅离职守,要是上面怪罪下来怎么办? 他没忘了自己的上司是江含韵这个女魔头。 “您的上司那边,城隍老爷也会代为解释。” 听天獒语调急促,继续催迫道:“我这边的事情是真的非常紧要,总之请君速至!再不来就来不及了。” 李轩抬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边确实只剩下了最后一缕阳光。 “你们在这看着,我现在有一件极紧要的事去办,不能不去。如果上面问起,就说我是奉了城隍老爷之令,要去一趟都城隍庙。如果遇敌,可以直接向上面求助,千万别勉强——” 李轩再不迟疑,他匆匆的对彭富来三人交代了几句,就骑上了旁边的一匹龙驹,往都城隍庙方向急奔而去。 “他这是要去干嘛?”张岳神色惑然的看着李轩的背影:“奉城隍老爷之令去都城隍庙?真的假的?这是蒙人的吧?” 他想只有蠢人才会信这样的胡话,城隍老爷乃是堂堂的神明,能与李轩牵得上线? 彭富来也是‘嗤’的一笑,眼神不屑:“去都城隍庙估计是真的,就不知是约了哪家楼里的姑娘?鸡鸣寺那边的盂兰盆法会正热闹着呢。” 他想自己这死党也太不讲究了,即便要找借口旷班,也得找个像样点的,这不是糊弄人吗? “我还以为他真的与以前不同了。” 此刻张岳的眼中竟没有半点温度:“他就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换一个场合他都不会如此恼怒,可夫子街这一带九百多户人家的平安,如今都寄托在他们这一组人身上。 彭富来则是含着几分期待的狞笑道:“校尉大人的棍棒会教他做人的。他以为有江夫人护着,就可平安无事?上次他看我们热闹倒是看得很欢。” 三人中唯独乐芊芊还是对李轩信任无疑,她稍稍思忖后就微摇着螓首:“游徼大人应该是真的身有要事,而且很可能与城隍有涉,他才没有你们想的那么不堪。” 她是想起了听天獒,李轩为解决守护灵的问题去向听天獒求助,这是可以料得到的事情。那么城隍老爷有事招李轩听命,也有着由头。 第八十九章 美的不像人 直到天边最后一团晚霞消散之前,李轩才赶到了都城隍庙所在的鸡笼山。 因宵禁的缘故,原本聚集在鸡鸣寺准备参与盂兰盆法会的人们都开始疏散返程,使得沿街到处都是人群。李轩担心伤人,不敢放马奔驰,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 而就在李轩踏上鸡笼山的时候,却听到一个还算熟悉的童音。 “婆婆,那好像是给我们送米的少爷哥哥——” 李轩侧目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了李婆,还有那位叫圆儿的小女孩。 他一边心想这可真巧,一边策骑走了过去:“你们是来参加庙会的?” 对于这两位事实上救了他命的人,李轩还是很上心的。尤其李婆的人品,让他很是敬重。 “回少爷的话,恰逢中元,我带圆儿来烧香还愿。” 李婆的神色无比感激,如果不是李轩及时下马扶住,她几乎就直接拜倒在地上:“可其实我与圆儿都知道,少爷您才是我们的菩萨。如果不是少爷您的好心施舍,贱妇就只有投河了。” 圆儿则天真烂漫的说着:“我们还在佛前给少爷哥哥你祈了福,求了平安。” 李轩则是苦笑道:“您这话说得太重,何况我也说了,这其实是城隍老爷的恩典。” 时间紧迫,李轩无瑕与她们闲叙,他看了一眼李婆的腿脚,又放目扫望着四周:“我给你们安排一辆马车,把你们捎回去吧。稍后这城里不太平,还是早点归家为妙,今天最好是呆在家里不要出来了。” 他在南京城内还是有点人面的,很快就找到了一家相熟的勋贵,托人将这对祖孙带回东城。 只是在分别之际,圆儿却又跑过来,将一张竹牌送到了李轩的手中:“这是圆儿给哥哥雕的佛牌,圆儿还在佛祖的面前求他老人家开过光了。” 后面的李婆则神色尴尬,这竹牌上的‘佛像’歪歪扭扭,看起来更像是妖魔鬼怪。鸡鸣寺的大师给器物开光,那也是要收钱的,至少十两起步。 李轩却很高兴,他宠溺的摸了摸圆儿的头,又从袖里面取出几块绿豆糕,放到了圆儿的手中。那是巡街的时候,别人塞给他的,正好没地方处理。 之后他又继续策马上山,仅仅须臾,就来到了都城隍庙前。 此时鸡鸣寺的盂兰盆法会虽已没法举办,可那边和尚们的唱经声依旧高昂,广传数里。寺内寺外也布满了华灯,辉煌煊赫。 而距离只有百丈之隔的都城隍庙,却是截然相反的状态,这里已经看不到香客,气氛阴森肃杀到了极点。 已经久候他多时的听天獒,就立在城隍庙前的石狮子头顶,神色不耐的向他看过来。 “你来得太迟了,怎么磨磨蹭蹭的?” 它语气中既有不满,也有轻松。 李轩则回过头,看了一眼西面天空:“途中遇见了熟人,不把她们安排好我没法心安。幸好,天还没全黑。” “可如果你耽搁了时间,误了老爷大事。你遇见的那对祖孙即便顺利归家,今晚也未必能够平安无事。” 听天獒哼了哼,然后直接跳到了李轩的肩上,神色无比严肃:“进去吧,我们去城隍爷的正殿。按照我指的方向走!不可大意。” 李轩心想不就是都城隍庙吗?又不是没有来过,说的好像是龙潭虎穴似的! 他没有多想,直接踏入进去。 此时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距离庙门大概三十丈距离的位置,有一位青衫中年人看着他逐渐消失在都城隍庙前的背影,眼中微现亮泽。 他随后袍袖一拂,一只法螺形状的法器立时飞空而出。 “主上,我们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这是一位女子的声音,她初时是疑惑的,可随后就语调骤升:“是你跟着的李轩?” “我看见他进了都城隍庙,是听天獒亲自引进去的。”青衫中年的眼里浮现出兴奋之色:“这岂非是绝佳的良机?那位诚意伯再强横,也顾及不到地府之内。” ※※※※ 李轩在踏入到庙门之后,才发现这都城隍庙里面的建筑,这里面的一切都已经扭曲。直的变成弯的,弯的则是扭成了麻花,那些圆的就干脆是一环套一环。甚至还有些地方上下颠倒,左右难分。 ——这是一种很难形容的感觉,就好像是整个人走入到光怪陆离的万花筒。 他意识到自己若是没有听天獒指路,怕是真的找不到城隍庙的正殿。 “这是怎么回事?” 李轩的眼中现出了浓浓的惊疑:“先说好啊,我只做我力所能及之事!” 这都城隍庙里面的情况一看就不妙,他可没兴趣为别人的事情丢掉小命。 “城隍老爷素来一言九鼎,他岂屑于骗你?”听天獒一声冷哼,语中含着些许的不满:“停步吧,我们已经到了。” 李轩抬眼四望,却没有找到城隍的金身。此时听天獒却在他的脑门上一拍,然后他就感觉天旋地转,自己的躯体也在急速的下沉。 等到恢复过来的时候,李轩发现自己进入到了一个幽暗无光,无比奇异的世界。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的,似乎浑身都失去了重量。周围则是一点光线都没有,不过此刻在他的身后,那红衣女鬼却散发出了赤红色的光芒,宛如一团十万流明的大灯,将周围都照射得清清楚楚。 李轩也借此辨认出自己置身之地是一座庄严肃穆的大殿,殿堂之外则是一片宫殿群。 可不知为何,这些造型古朴的建筑,还是给了他一些虚幻的感觉。 好像自己在做梦似的—— “果然是帝王之姿!”听天獒仰着头,以敬仰的目光看着红衣女鬼:“在凡世还显不出来,进入地府之后,其势就如渊似海,皇威如狱,盖压万物,气吞山河,合该为万乘之主!” 李轩看了自己身后的女鬼一眼,然后又不解的看向听天獒,这家伙是在说他的守护灵有皇者之威么? 可这女鬼除了会发光之外,他真没看出有其它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听天獒摇着头:“你是凡人,肉体凡胎是看不出来的,甚至许多鬼神都看不到。我是有特殊的神通在身,才能知道她的不同寻常。” “两位——”这是一个声如出谷黄莺,洋洋盈耳的女孩声音:“能否请问一下,你们究竟在看什么?” 李轩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身侧还有人在。 他转头看过去,发现那是一位二八年华的秀丽少女,凤眉明眸,玲珑腻鼻,肤若白雪,第一眼的感觉,就是一位活脱脱从锦画中走出的人间仙子,又像是一尊象牙雕刻的女神。 李轩却神色警惕,往后退了三步:“这位又是谁?” 他感觉这少女,简直美的不像人。 少女蹙眉扫了他一眼,顾盼流离间竟勾魂摄魄。然后她又疑惑的把目光投向了听天獒:“你们看的地方,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又为什么要瞒着我说话?还有,怎么会是他?你事前可没对我说,与我搭档的会是这位诚意伯家的二公子,据我所知,他还只是一个三重楼境的武修?” 李轩这才知道,这少女竟似没听到听天獒说的话,也看不到他的红衣女鬼。 他想这女鬼的‘见知障’竟有这么恐怖?明明现在的她就像是十万流明的大灯泡一样。 “薛姑娘,别忘了你之前早有誓言,做事,少听,少看,少问,不能说。” 听天獒答完之后,才为李轩介绍道:“这是天师府外门嫡传薛云柔,今次的事情,需要你们二人合力。稍后她会担任你的助手,助你一臂之力。” 李轩更觉诧异,又特意上下看了一眼这少女,心想这就是薛云柔?整个南京城的勋贵子弟与世家子们趋之若鹜,梦寐以求的女神? 他是久仰大名了,却一直没能亲眼得见。如今见面之后,才知传言不虚。这位薛姑娘,竟有着与江含韵不相上下的极品颜值。 第九十章 爱因斯坦从小问为什么 薛云柔却顿在了原地,没有挪步的打算。 听天獒回头看了一眼之后,却一点都不在意:“薛姑娘,别忘了你已立下的誓言。你不愿去可以,可老爷许诺的事情,你也再别想了。 还有,你别看李轩现在修为低弱,可在这冥狱,他的重要性可要比你强得多。这次的事情以他为主,自然是有着缘由的,老爷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下来。” “他?”薛云柔再次看向李轩,满眼的狐疑与不信任。 她对李轩并无恶感,反倒是有点小欣赏,尤其近日李轩做的一些事情,让薛云柔对这个纨绔子刮目相看。可这次的事情实在过于凶险,薛云柔实在放心不下。 “看我做什么?”李轩眨了眨眼:“其实我也很好奇来着,我一个三重楼的武修,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城隍老爷?” 薛云柔不由失笑,她迟疑了片刻之后,还是不甘的跟了上来:“先说清楚,我不一定非要求助城隍殿下不可。如果有危险,我随时会退出。” “那你我就是英雄所见略同了,我也是这么跟它说的。” 李轩一边走,一边扫望四周,然后好奇地问:“獒兄,你刚才说这里是地府?也就是说,这里就是所谓的阴曹地府?” “阴曹在酆都,这里只是南京城的地府,我们城隍老爷的治下,也可说是地狱,阴间,冥界,冥狱。”听天獒随口解释道:“这是两个地方,彼此间并不通连,虽然也能过去,可很麻烦。” “这不都是地府?”李轩有些不解道:“还有,你们家老爷穷到了这个地步吗?连灯都不舍得点?” 他在刚才走过的路上,发现了许多灯盏与石灯。里面明明有着灯芯与灯油,却都没有点燃。 按说是不至于的,南京城的城隍可是被太祖敕封为‘都城隍’,‘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的存在,是大晋朝所有城隍中唯一封王的。 而这位城隍生前不但是江南半壁的国主,更是武力超绝,与孙策一样号称‘小霸王’。一身成就,却还要胜过孙策。 所以这位不但在南京城香火极旺,在整片江南地域,也有着不小的影响力。 “不点灯是有缘由的,这个我稍后再说。”听天獒语中暗含无奈:“幽冥之界因人而生,所以一城一地聚的人越多,当地的地府也就越广大。可南京城距离酆都那么远,沿途那么多荒郊野岭,哪里能连在一起? 酆都大帝受历代帝王册封,理论上来说是管着所有的阴界,可其实只能影响蜀地。位格在酆都之上的还有东岳大帝,还有佛门的地藏菩萨,阎王,我家老爷都不鸟他们——” 李轩听懂了,把这些城隍与大帝当成划地自治的军阀就对了。至于幽冥之界因人而生,却不知是什么缘由?是人的阿赖耶识? 他直接问了,听天獒却摇着头:“缘由我怎么知道?反正事实就是这样。天底下的地府都是一块一块的。还有,你怎么这么多问题?” “李某初入地府,自然好奇。” 李轩心想这可是冥府,阴间耶!对于一个生长在红旗下,自幼就被唯物主义熏陶的接班人,当然处处都是疑问,处处都很好奇。 他承认自己现在就是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见世面了。 还有,人家爱因斯坦可是从小就在问为什么,最后才成长为大科学家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气息一窒。他看到前方一座敞开的宫门,而在那宫门的门洞中,有一位有着常人三倍高的身影,正背对着他们负手而立。他的身姿异常的魁梧伟岸,却穿着一身飘逸的文士白袍,右手则拄着一把巨大的关刀。 这位哦虽是简简单单的立在那里,气势却像山一样沉雄,厚重,有着无与伦比的威严。 李轩仅仅看了这位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灵魂都为之僵滞,脑海里面几乎没法转动任何念头。直到一股寒力从他的背后灌输过来,才让他的思绪恢复正常。 李轩正心想这莫非就是城隍?却听旁边的听天獒语声恭敬道:“小将见过判官大人!” “是听天啊!”那魁梧文士转过头扫了他们一眼,而后眼神一凝:“殿下说的两个凡人就是他们?” “正是!”听天獒依旧恭恭敬敬的答着:“小将已奉老爷之命,将他们招至地府。” “知道了。”魁梧文士神色淡淡的微一颔首,就回过了头:“你们先行一步,我与郭兄会随后跟上。路上千万小心,这些妖魔鬼怪,如今是闹得越来越欢畅了。” 听天獒再次点头一礼,才带着李轩二人继续向前。 等到走出宫门,李轩就又询问道:“这是武判官?” “是文判官!”听天獒纠正道:“谁规定的只有武人拿大关刀?你没看过他在城隍庙中的塑像?” 李轩还真没注意,上次到都城隍庙也是为找听天獒。再说了,谁没事会去看陪祭的文武判官长什么样? 薛云柔则眼神钦佩的回头看了那伟岸身影一眼:“那是南京城隍座下文判官张言,昔日太宗靖难,以至于大晋南北大战不绝,无暇外顾,当时这位驻军宣府,以不到三千人的弱旅独抗南下的蒙兀人大军,最终力战被俘,不屈而死。” “私以为大晋开国以来殉节之臣中以此人为最,气节更胜于房孝儒之上。‘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晋,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神兮变为日星’,其人浩然之气,跃然于纸上。” “还有那位武判官郭良辰,也是一位极有气节的人物。” 李轩于是也神色凝重的回过头,认真的看了那文判官一眼。可惜他修为有限,看一眼就感觉目中刺痛,根本无法看清那文判官的相貌。 他摇了摇头,又继续打量前方,然后他眼中的惊奇之色更加浓郁。 “这就是你们地府当中的街道房子?看起来好假,好魔幻。” 李轩看到了许多像树一样的房子,有些则像是扭成麻花一样的蘑菇,还有些则像是船,总之是各种奇形怪状。 不过它们的外面无一例外,都存在着大量的道门符箓。 然后李轩还感觉到这些房子里面,有着一道道森冷的‘视线’,正在注目着自己。 “地府之物,难道还能有真的?你们祭祖时烧的不都是纸做的房子?”听天獒一声嗤笑,然后眼神凝重道:“那些不但是房子,也是监牢,你不要去理它们。” 李轩的注意力其实已被转移。他看到前方几十排巨大的木桩,木桩上面则钉着一个个奇形怪状的阴魂。 他甚至还望见了远处的刀山火海,还有血淋淋的石磨,沸腾的油锅。 李轩不禁一阵愣神,一声呢喃:“原来书上说的十八层地狱,十八种酷刑都是真的?” 他眼前的这幅画面,像极了书中对地狱的描述。 第九十一章 打死不算完事 “十八层地狱只有酆都与泰山才有。” 听天獒解说着:“佛门还有十八泥犁与无间地狱,都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用于碾杀戾魂,消磨恶业的。我们这边条件有限,所以因陋就简。” “可正常人死后的阴魂住在哪里?”李轩已经注意到宫殿群外,几乎都是监牢与刑场,这让他很不解。 听天獒也很奇怪的看着他:“当然是在死后消亡!你们修士都要修炼到第三门,凝练元婴,才能以神魄之身离体遨游,又何况普通人的阴魂?” “你别被那些凡夫俗子全凭想象写出来的东西骗了,这地府其实就是个监牢,用于关押那些执念较深的阴魂与恶灵之地,所以也被称为‘地狱’,‘冥狱’。” “当然,也有一些人天生神魄强大,哪怕执念不深,死后也能维持魂体。这些人都会被老爷招入麾下,担任夜游神与鬼差。” 李轩听了后感觉自己有点接受不能:“那么转世呢?轮回呢?孟婆汤呢?” “转世,轮回与超渡,那是佛门才有的说法。可他们的信徒首先得往生极乐,而能够做到往生极乐的,神魄天生就很强大。按照佛门的说法,就是有善根的人。至于超渡,也就是可在地府免除苦刑。小心——” 此时听天獒忽然示警,它眼神警惕的看着前方。李轩随后就见两只足有半亩大小的巨手,突然就从黑暗虚无中探出,将他眼前的一片街道,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缝’。 随后一只巨大的脑袋,也从这‘裂缝’当中探出,用它的独眼四下扫望。很快它的目光,就锁定住了李轩的身影,两朵幽火,在其瞳中闪耀。 李轩竟然还能保持着镇定:“这是什么?独眼巨人?食人魔?” 西方游戏里面的怪物,跑到东方世界来了?那被撕开的裂缝,是传送门吗? “食人魔?你是指食人巨巫?” 薛云柔很疑惑地看了李轩一眼:“那你认错了,这是被孽煞污染了的山精。”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裂痕已经越来越大,一个足有三十丈高的庞大巨人挤入了进来。他脚踩在地上,一个抬足,就把附近的‘房屋’破坏掉了。 然后李轩就见数十只形状各异的恶灵从破损的房子里面跑出来,它们都在第一时间把身躯一扭,直接就消失在了这幽冥世界。还有些没有及时溜走的,被一条条从空中穿射下来的黑色钩锁先后锁拿在了原地。 这个时候,那巨人已经到了李轩的面前,他的独目中幽火燃烧,那巨大的手掌则直接从上空抓下。 李轩头皮发麻,他手按着腰刀,正欲以‘神雷无定诀’闪避,就听远处一声雷震一样的厉吼:“孽障你安敢放肆!” 那是一个身躯魁梧壮硕的身影,裹挟着黑色的狂风卷至,在抵临之后竟也躯体膨胀伸展,直到与那山精一样的长短。而随着这位一斧挥出,就将山精的小半个手臂削了下来。 看这巨人形貌,赫然是都城隍庙里陪供于城隍一侧,一位名叫‘李辛’的神将。 李轩心神微舒之余,还是退开了一段距离,然后就想这莫非就是近日南京城那些恶灵的来源? 他依然是想到就问,听天獒则苦笑道:“不然呢?这些恶灵大多都是来源于乱世与前代朝廷,被封印关押在此,还没能够将之净化磨灭。” 李轩又不明白了,心想干吗要这么费事?直接斩了不就成了?留着它们能吃? 可这次不需要询问,他就从自己的记忆里面找到了答案。 ——那是记载于《六道伏魔典》的内容,是原身对这本书不多的记忆之一。 之所以不将这些恶灵斩杀,是与佛门所谓的‘业力’有关。 那是天下间一应生灵的怨恨,贪婪,嫉妒等等污秽恶念凝聚起来的邪祟肮脏之气,同时也是许多恶灵厉鬼的力量来源,是它们之所以诞生的根本。 所以世间的恶灵从它们生成的那一刻起,就已与业力息息相关。它们每强大一分,身具的业力就更多一分。 把这些恶灵斩杀简单,难的是消除业力。它们不会就此消失,反倒会在散逸之后促成新的恶灵与妖魔产生。 所以拘押与封印才是最好的办法,这世间的业力虽然与日俱增,可终究还是有着一定限量的,似乎是与人口的多寡息息相关。 六道司与地府的逻辑是只要把聚集着大量业力的恶灵关起来,那么为祸于世的业力也就随之减少。 所以地府有着十八层地狱,六道司也建了东南西北四座规模庞大的镇妖塔。 六道司的上层也更鼓励成员在除灵时尽量拘魂摄魄,而不是直接除灭。 可这事实上很能做到,降服恶灵与直接将恶灵诛灭,风险系数是完全不同的。 就比如李轩他们那一队人,让他们封印那几只六重楼的强大恶灵,这岂非是为难人? 他们能够将之打杀诛灭,就是很不错的结果了。至于那些业力散去哪里,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就管不着了。 听天獒此时又语含抱怨的说着:“所以说呢,世人都因你们六道司斩妖除魔而敬服敬重,却不知真正最辛苦的,是我们家老爷与这天底下的众多城隍土地。你们六道司那四座镇妖塔,才关了多少恶灵厉鬼?其中还有一半都是妖魔之属——” 李轩正听到这里,他的下方突然探出了无数的湿滑触手,向他探抓过来。幸亏李轩警觉得快,当即脚下一踏,整个人腾空而起,直接跃到了二十丈高空,甩开了那些触手的追击。 李轩发现在这幽冥世界,自身的身体素质,真元与能力似乎都被放大了不少。如果是在凡世,他最多只能原地蹦起两丈。 再看他的下面,那赫然是一头形状类似于鹦鹉螺的恶灵,正伸展出数十触手继续向他追击。 李轩心神微动,蓦然生出了一个念头。然后他毫不犹豫的付之于行动,瞬时腰刀出鞘,裹挟着寒冰之力,蓦然向其中一根追索过来的触手轰斩过去。 篷! 随着一声如击败革的声响,一片冰雾爆散,李轩整个人如炮弹一样被轰飞向远处。不过那‘鹦鹉螺’的一条触手也被他一刀冻结,极致的寒力迅速蔓延而上,竟使这鹦鹉螺冻在了一层薄冰当中。 同样飞起到半空的薛云柔,万分惊异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于李轩的强横寒力。 才几天不见,这家伙的寒力就又进步到了这个地步?似乎还有了寒煞? 之后她才往前方伸出了手,霎时间一条青紫色的雷龙从她的掌心钻出,在‘鹦鹉螺’周身薄冰破裂之时轰入到它的体内。随着雷光炸闪,这妖魔的躯体立时就被炸散了小半。 之后是火焰,青紫色的火光从‘鹦鹉螺’的体内滋生,由内而外,一瞬间就将这只恶灵燃成了火炬,以至于后者就连惨嚎声都无法发出。 “啧啧!这手‘掌心雷’雷火相继,不愧是那位的外甥女,天师府近年最杰出的外门嫡传。” 听天獒口中虽然发出赞叹,却看都没看薛云柔一眼,他的注意力更多放在李轩身上:“几天没见,你的寒力居然又进步了。刚才那是寒煞?而且是接近九幽绝寒的寒煞,什么时候修出来的?” 那‘鹦鹉螺’可是一头六重楼境界的恶灵,如果不是李轩刚才那一刀将这恶灵短暂封冻,薛云柔纵然修为亦高达六重楼境,也绝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将之一击轰杀。 李轩则不敢置信的看着手中的腰刀,心想自己身具的寒力,在这地府当中竟有这么强的效果? 第九十二章 恨不得跪舔 “为何我的力量,在这冥界中会增加这么多?” 李轩不懂就问,他眼里闪着异泽:“还有,你不是有谛听神通,无所不知吗?还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修成寒煞的?” “谛听之法,哪里是我想用就能用的?没有人撑腰,我敢谛听万物?在你身上我更不敢。我如果真无所不知,那早就被人剥皮下锅,做成狗肉火锅吃掉了。” 听天獒哪里听不出这家伙语中的试探,它不屑的撇了撇嘴:“至于你的前一个问题,你当这是哪里?这里可是冥界!是阴魂的地盘。你在这阴界中的力量之所以会变强,当然是因你的元神更强大。虽然在质方面还是一般般,可你的量却是常人的九倍左右。真让人想不通,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奇葩?” 听天獒也懒得再问李轩为何能修成阴煞了,李轩不答,它难道就猜不出来么? 它抬起头,用仰视的角度看向李轩身后的红衣女鬼,尾巴一阵狂摇,眸中发光,一副恨不得跪舔的神态:“真不愧是帝王之资,居然在这个时候,就修出了九幽绝寒!这等样的神通能为,哪怕只有三重楼的境界,一样可以在这冥界中碾压许多六重楼境的恶灵了。” 他们这些话,薛云柔显然又是听不见的。她眼神很好奇,却限于誓言,没有开口询问,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只现出了些许的无奈:“两位,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吗?” 听天獒这才把视线从红衣女鬼身上收了回来,叹息不已:“真不知李轩你是走了什么样的狗屎运,居然能与这位大人结缘。如果被那些困于十二重楼境的大修知道,只怕都恨不得现在就将你宰了。有这位大人之助,他们中哪怕天资最差的,都能在三五年之内身登天位。” 这是乐芊芊之后,第二个对李轩这么说的,李轩的神色也微微一凝:“多谢!” 他如何不知听天獒让薛云柔先行立誓,又施法遮蔽,让这位不能看,不能听,正是为助他隐瞒红衣女鬼的存在? 这当然是听天獒本该做的,不过也由此可知,城隍老爷对他的守护灵并无觊觎之意。 然后李轩又叹息着道:“可如果獒兄能帮我摆脱这位,或者多指点一些化解孽煞之法,那么小弟就更感激不尽了。” 帝王之资的守护灵很好,可李轩认为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现在人都知道的道理,有钱没命花是世间最悲惨之事。 “你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可知这位大人为你又做了多大的隐忍,多大的牺牲?至于化解阴煞,我要能知道我现在就不是一条狗了——” 听天獒正说着话,忽然眼神一凛:“让开!” 就在这刻,他们的身前突然就有一团绿色的液体喷射过来。李轩吓了一跳,在间不容发之际闪开。然后当他回头看的时候,只见那液体落地之处赫然腐蚀了一大块。 随后又有一位持着铁锏,高约四丈的魁梧巨人,还有四位一身黑衣黑甲的身影穿空而来,与一头从裂隙中跃入进来的惨绿色巨蛙激战在了一起。 前者是都城隍庙供奉的另一位神将,穿着黑衣黑甲的四位则是夜游神。那巨蛙却不知是什么妖物,像是牛蛙,可如果仔细辨认,会发现它身上的绒毛,赫然都是人的手指。 “妖鬼!” 李轩头皮发麻,心有余悸。 所谓‘妖鬼’,就是妖与鬼的结合体,兼具二者的长处与神通,非常可怕。 这只‘牛蛙’,就是一头七重楼境的妖鬼,实力远非刚才被他与薛云柔联手杀死的‘鹦鹉螺’可比。 刚才他的反应稍稍慢些,可能就会化为脓水。 这让李轩感觉毛骨悚然,只觉这冥界之内,处处都是危险,险恶之极。 他想如果自己掌握离开这幽冥世界的方法,搞不好就会当逃,直接跑路。他现在万分怀疑城隍要他做的事,是否是自己力所能及的。 “獒兄,这地府当中现在是怎么回事?怪物攻城?”李轩按着腰刀,眼神惑然的问道:“这可是与所谓的大晋五甲子周岁,又逢阴年阴日有关?” 旁边的薛云柔,也在此时竖起了耳朵。只要不涉及红衣女鬼,两人的话她似乎都能听见。 听天獒则摇着头道:“有一点关系,可不止是如此,最重要的缘由是大胜关,还有一座三百年前的大墓。你们可知这南京地府的面积与形状?” 李轩对此自是茫然不知的,薛云柔则凝思着道:“略略知道一些,据说大晋开国之时,南京冥界只有东西十五里,南北二十里。可三百年来南京人口日渐稠密,南京冥界也在广大。除了金陵府城之外,周边阴土往外扩张了三百余里,将周围许多市镇都囊括其中。” “也把我们西面五十里外的大胜关,还有更西面的陈汉将士墓也包入了进来,就是因此,才出了祸患。” 听天獒转过头看向眼神迷惑的李轩:“我说的不是鄱阳湖的那座,而是大胜关旁边的那座墓。昔日晋太祖用谋,引诱汉王陈凉挥军近百万沿江而下,并设伏击之。 最终陈汉惨败于大胜关前,近三十万将士埋骨于此,之后两年陈汉才恢复元气,又与太祖战于鄱阳。所以如论凶厉之气,这大胜关下的陈汉将士墓,更胜于鄱阳湖。” 就在这个时候,听天獒已经带着李轩来到了一座巨大的城门前。 这城门与城墙的形制都与南京城相仿,可同样给人以虚幻之感。李轩没有细看,他更在意听天獒说的话:“可是这大胜关的陈汉将士墓有什么问题?” “问题大着呢,而今此墓地甚至已有一半坠入阴界,介于阴阳两界之间。原本金陵阴界自成方圆,与阳世隔绝,只有我们地府的阴差,才能任意出入。可如今,金陵地府与阳世有联系的地方,又多了这座介于阴阳两界之间的陈汉将士墓。原本此墓被朝廷封禁镇压,倒还没什么问题。可不久前——” 听天獒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那城门前,它将自己的脚趾在城门一触,使得这巨大的木门在‘嘎吱吱’的声音中打开。 “也不知何故,最近有无数本是游荡于郊外的妖魔鬼怪来到这地府当中,不知受何人驱使。赫然已成妖军围城之势,意图叵测。” 它语声一顿:“之前你不是问我,老爷他殿前为何没有点烛火?缘由就是为镇压地府,我们已经没有多余的神力浪费。如今整个地府处处漏风,便是我家老爷也是捉襟见肘。” 李轩目光透过门缝,往外面眺望,然后就面色煞白,倒吸了一口寒气。 在那门外三千丈处,赫然站着一排排各种骇状殊形的妖魔,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尽头。 这朗朗乾坤,太平之世,竟有这么多牛鬼蛇神? 他自问是胆大,甚至胆大包天。可这个时候,李轩也不禁牙关发颤。 “獒兄,城隍老爷要我做的事情,该不会是在这城外吧?” 第九十三章 大无畏的李轩 “不然呢?” 听天獒回头看着李轩:“老爷他的意思是让你们出城去西边——” 它话音未落,李轩就双手抱拳,朝着听天獒拱了拱手:“獒兄,我感觉这事我兜不住。你我后会有期,各自珍重!” 说话的同时,李轩开始将真元散开,同时把腰左边扭一扭,右边扭一扭。 他刚才就仔细观摩过那些恶灵,看它们究竟是怎么从此界逃离的,现在是照猫画虎,依法施为。 李轩心想让自己一个小小的三重楼境武修在此情此境下出城,简直是开玩笑!那边的妖魔大军里面随便一个大佬就可以把他捏死。 他又不是大军中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 薛云柔不禁噗嗤一乐,为之莞尔:“你这样扭是没用的,那些恶灵之所以能够逃出阴界,是因有人在外接应助力。” 听天獒神色则很是无奈:“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啊!当然是还有人护送,我们的文武判官都会随行。我还能不知道以你的修为现在出去是送死?所以我们还特别请来了这位薛姑娘,她有一件法器可以带着你们从九幽冥河绕开城外的这些妖魔大军,经五十里外的大胜关去陈汉墓。” “原来如此,你早把话说清楚啊。” 李轩把心放回到了肚子里,可他的眼中,却含着狐疑:“所以,你们认为这些妖魔,是从那座陈汉墓进来的?可陈汉墓那边,朝廷难道就没有人管?” “原本大胜关的守将会岁时祭祀,同时负责修复封禁,南京礼部也会遣大员监督。可最近因大胜关的军械库失窃案,大胜关副总兵已经被下狱论罪,总兵也停职待查,南京礼部尚书则已空缺了三个月。按说南京礼部与钦天监也不会忘了这件事,可现在偏就没人理会。 所以我家老爷对你父亲很是赞赏,说当代诚意伯不愧为意寒神刀李乐兴之后。即便在停职代勘的时候,也不忘公事。如果大晋的官员,都能像你父亲这样尽忠尽职,哪里有这么多麻烦事?” 听天獒感慨了一番之后,眼神就变得异常凝重:“除此之外——有问题的还不止是陈汉墓,还有大胜关,我是说地府的这座。昔日仁宗为防陈汉那三十万阴军作乱,也为防阴阳两界打通,曾经下旨给我家老爷,让我等提供协力,将阴世大胜关的城墙加固加长,将陈汉墓封堵在南京三百里阴土之外。” “所以理论来说,只要陈汉墓的封禁完好,只要大胜关还在,那些妖魔应该是进不来的。我们怀疑,不但这大胜关已失陷于妖魔之手,大胜关城隍可能也遭不测。” 薛云柔吃惊不已:“大胜关的城隍我记得是元周?怎么可能?那可是前代南京城隍!” 她见李轩现出疑问之色,又为后者解释了几句:“大晋开国之初,本城城隍并非明灵王殿下,而是另有其人。那也是一位鼎鼎大名的人物,姓元名周,乃是前元的一位名臣,死后被蒙兀皇帝册封为金陵城隍。 要说此人的治政之能还是很厉害的,为人也算清廉,可金陵百姓对他并不信服,太祖也恶其投效蒙兀,身为贰臣,气节有亏。于是在开国之后,将祖籍吴郡的明灵王殿下指为南京城隍。不过在仁宗年间,这位又被朝廷册封为大胜关城隍。所以这位的神力极其强大,远超普通的府县城隍。”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 听天獒看着两人:“老爷他的意思是让你们去那边看一看,大胜关与那座墓如果出问题,那边被封印的几十万阴军就已非常可怕,更可怕的后果是阴阳两界被打通,从此生人死者,还有众多妖魔都可从陈汉将士墓出入阴阳两界,这可是乱世才会有的景象!” “只怕不止去看看而已吧?”薛云柔冷笑道,语中含着质疑:“此外我还是不明白,为何你们非得要带他一起过去不可?我知道你们不喜欢我多问,可如果我连基本的情况都搞不清楚,凭什么要陪他一起冒险?” “你猜对了,如果那边的情况糟糕,老爷还需要你们将这一轴书卷,送至那陈汉将士墓前。” 听天獒一边说着,一边跳到了墙上的城门楼内,然后往楼中正中央位置摆放的一张卷轴指了指:“至于缘由,薛小姐你可以试试看拿取此物。” 薛云柔没有迟疑,当即伸出秀手去抓取。然后她的脸色就微微一变,现出了错愕惊奇之色。 这张卷轴不过五尺长短,看起来也不像是什么沉重之物制成,可薛云柔却感觉它有数十万斤之重,让她使尽了力气都没法将之抬起分毫。 听天獒一副早有所料的神色:“拿不起来吧?你再让李轩试试。” “怎么会?这么轻的东西。” 李轩很奇怪的伸手去拿,发现确实很轻松。比他预计的稍微重了一点,可相较于他现在的力量来说不值一提。 “很轻嘛!怎么可能会拿不起来?” 李轩将卷轴放在手里抛了抛,然后又将之打开。发现里面是以龙飞凤舞般的大字书就的一首正气歌——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 这是李轩很熟悉的一首诗赋,他身处的这个名为大晋的世界,与他的故乡有着许许多多的相似之处。 这首《正气歌》与作出这首赋的人,都是其中之一。 李轩却很不解:“把这卷轴放在陈汉将士墓前就可以?这有用?” “当然有用,这可是文忠烈公就义之前亲笔书就!” 薛云柔看着卷轴,眼神震撼失神:“我之前说过吧,前元之时,金陵百姓对蒙兀皇帝册封的元周并不信服。那时许多百姓都在私下祭祀文忠烈公,认为这位才是真正的金陵城隍。所以死后封神的文忠烈公,当年其实也有参与建造大胜关前的那座陈汉将士墓。那边的神力封禁,据说都是文忠烈公所遗。” 听天獒则是点头道:“当年文忠烈公被太祖册封为北平城隍,却将这《正气歌》原本留在了南京,防的就是某天大胜关前的阴军作乱,危害到敬奉他的金陵百姓。可只有心存正气,如文忠烈公般百折不挠,有大坚忍,大无畏心志之人,才能够拿得起这《正气歌》。” 李轩不由用手指了指自己,眼神迷茫。心存正气他承认,可这‘大无畏’从何谈起啊? 这听天獒该不会搞错了吧? 薛云柔则根本没去听他们说话,她正眼神错愕,无法置信的看着李轩——这个金陵城著名的大纨绔,浪荡子,他既不是儒生,修为也仅仅只有三重楼境,居然能够拿得起文忠烈公的原本《正气歌》! 她想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或者是出幻觉了。 薛云柔也莫名的想起自家丫鬟,曾经对她说出的那句话——‘那只听天獒它亲口说李公子乃世间罕见的正人君子,貌似荒诞不羁,放浪形骸。其实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言有所规。听天獒遍查他过往阴私,又监听其人心声,觉得李公子的人品无懈可击。’ 难道说,这听天獒说这句话的时候是认真的?这个平日里流连青楼,吃喝嫖赌俱全的家伙,还真是持身以正,秉心以公的无瑕君子? 听天獒又略含得意的笑道:“这金陵城内能够拿得起这本《正气歌》的,总共都不到千人。而这位游徼大人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也是你们进入陈汉将士墓的关键。他的先祖李乐兴,不但主持修建了大胜关,也是这座陈汉将士墓的筑基之人。此外他另有能为,可以让你们此行的风险降到最低。” 第九十四章 我得牺牲一下自己 在解释了因由之后,听天獒又略含得意的笑道:“这金陵城内能够拿得起这本《正气歌》的,总共都不到千人。而这位游徼大人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也是你们进入陈汉将士墓的关键。他的先祖李乐兴,不但主持修建了大胜关,也是这座陈汉将士墓的筑基之人。此外他另有能为,可以让你们此行的风险降到最低。” 它正说到这里,两个三丈高的魁梧身影就忽然跨步到了城楼之上。 李轩看了这两位一眼,然后就在第一时间偏开视线。 两人中穿着文士袍,拿着关刀的,正是不久前他们见过一面的文判官。另一人则是全身战甲,背后一对战斧,手持着一杆大枪。 这应该就是城隍座前的武判官郭良辰了。 “时间不早了,听天,你可把缘由解释清楚了?” 文判官的声音,一如之前的威严冷肃。 “已经差不多了,接下来就会动身。” 听天獒语声恭敬的回应之后,又指了指旁边两个三指高,栩栩如生的雕像,对李轩说道:“两位判官大人稍后会藏身于这神像当中,一直护送我们到陈汉将士墓前。” 这位又将两枚紫金色的符箓从胸前的铃铛里面招出,送到了两人的身前:“这是我家老爷书就的‘阴阳破界符’,途中如遇危险,可以动用此符。内中不但蕴藏有老爷的神力,可以护得你们一时片刻平安。且无论在何时何地,它都可以让你们快速脱离冥界。” 而此时城墙上的几位,却都不知此刻在城中宫殿的深处,正有两个伟岸的身影,正在通过镜映之法,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真难以置信,这样的一个人物,居然能够拿得起文忠烈公的《正气歌》。” 此时说话的是一位穿着赤红色道袍的身影,他正屈膝盘坐于棋盘一侧,而在他对面,赫然是一位冕九旒,旒九玉,一身亲王冠服的身影。那赫然就是南京的都城隍,他的躯体高达七丈,在这个并不算宽敞的房屋内,给人的压迫力额外巨大。 “这有什么稀奇吗?所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谁规定心怀正气,坚忍无畏的,就一定得是一个行有所规,道貌岸然的书生君子?” 都城隍神色平静的在棋盘上下了一子:“地丞,该你了。” 红袍道人的心思明显不在棋上:“那么殿下接下来会怎么做?只凭这些人,怕是破不开这一局。” “本王什么都不做了,从现在起困守孤城。” 都城隍头顶的冕旒摇动,他朝着旁边的影像指了指:“这就是本王使出的胜负手,一子就可决胜负。” “一子决胜负?”红袍道人愣了愣,神色更加的匪夷所思:“殿下,您这是认真的?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两个都没开第三门的凡人身上?那么这一局,我们只怕是必输无疑。” 他想这两人,到底有何殊异之处?能让自己的这位殿下寄托重望。 “我说错话了,应该说除了他们之外,本王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他们当真是好手段,几十年间悄无声息的就布置下了这张网,将本王网在其中动弹不得。” 都城隍笑了起来,露出一口森白细牙:“这一子,无非是死中求活。所以你我,如今静待结果即可。” ※※※※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一行人就已经航行在‘九幽冥河’当中。 这并非是真正的‘河’,而是无穷的阴魂之力聚集而成的潮流,据说是‘黄泉’的一部分,而且还是主支。 普通人接触此河,须臾间就会没了命。即便修行之士,也一样撑不了多久。 不过薛云柔作为天师府的外门嫡传,天位大能的外甥女,手中有着两件法宝,是他们此行用得上的。 一件是‘玄冥至阳梭’,据说可以穿行于阴阳两界,九幽十地,也可航行于九幽冥河当中;一件是‘阴元伞’,只需将之打开罩在头顶,就可以让他们收敛气息,不被妖魔鬼神察觉,还可以模拟出恶灵的气息。 至于李轩,他除了运送《正气歌》之外还有个功用,可以号令阴灵鬼神之属。 听天獒给了他一个小小的红色方印,那印上面的字都模糊了,可李轩不知怎的就拥有了这能力。他亲自试过,那些四五重楼的恶灵,被他看一眼,就能够御使他们从命。不过数量最多是十五六个,再多就不行了。 所以当李轩他们乘坐‘玄冥至阳梭’从九幽冥河中钻出,就将自己伪装成了一种非常独特,却很常见的恶灵——‘童贞灵’。 这一般都是死前保持着童贞,并对这一事实怨恨不已,转而将这份痛苦施加给他人的存在。它们通常都是成双成对的出现,男女间彼此吸引。 李轩之前翻阅过妖魔大典,看到过关于‘童贞灵’的描述。知道‘童贞灵’不但常见,而且都很强大。尤其那些生前童贞保持了二十年以上的,都强大的不得了。 他当时还感慨不已,这‘单身狗’的怨念的确是非同小可,无论在古代还是在现代都是很强大的力量。却没想到自己会在不久之后,要扮演一只‘童贞灵’。 薛云柔则撑着伞,俏脸发红的挽着李轩的手臂。 这是因一对‘童贞灵’之间会非常亲密——想要男女结合,摆脱童贞,可它们永远都做不到,这就是它们最大的痛苦,最大的执念。 可趴在李轩肩上的听天獒却很不满意:“麻烦再靠近一点,再热情一点好吗?你们这样也像是童贞灵?这样会被识破的。真正的童贞灵,是恨不得把对方融在自己的身体里。” 它见两人都没有反应,又用很恳切的语气说道:“二位,我知道你们很为难,可事涉金陵城上百万生民性命,你们二人务必得慎而又慎,在抵达那座墓前不得出任何差错。” 李轩心想对啊,这要是大胜关那座陈汉将士墓真出了问题,这金陵城的百姓只怕死伤不小。 为了金陵民众的安危,自己作为一位六道伏魔人,这个时候必须牺牲一下了。他于是主动伸出了手,直接抱住了薛云柔的小蛮腰,将后者拉得更近了一点。 薛云柔脸红似血,她有些不满的仰头看了李轩一眼,本能的就生出排斥抗拒之感。可当想到听天獒的话,又想到那《正气歌》,于是又忍了下来。 她想自己多半是想多了,以李轩的人品,置身此情此景,是定不会生出淫秽之念的。 “诶?李轩你流鼻血了。” 其实是七窍溢血的状态,李轩的眼耳鼻都有血丝溢下。 “正常,最近光是六道人元丹,我就连续吃了三颗,还有各种样的大补之物。” 李轩若无其事的掏出手帕抹了抹,然后询问听天獒:“獒兄,可有办法帮我镇住?” 听天獒知道是怎么回事,它咳了一声:“你可以用你家传的寒息烈掌,应该是第一百四十七式。你不要用拳架,只运转真元就可以。” 李轩想了想,然后就照法使用,果然发现自己上面下面都冷静了下来。 寒息烈掌的第一百四十七式本是一式炼体拳架,却不意这一式的真元运转之法,还有这样的能为。 之后他们一路往西面走,沿途撞见了不少零散的妖魔鬼怪,却都没有一个对他们生出怀疑的。 这让听天獒更忧心忡忡,大胜关本是金陵周边三百里阴土的门户,可如今却将无数的魑魅魍魉,山魈精魅之属放入了进来,可见这座关城多半是出事了。 反倒是李轩,沿途陆续收拢了十余只四五重楼修为的恶灵,把身为七重楼境‘大童贞灵’的排场打造了出来。 他们‘上岸’的时候是走路,可走到半路的时候,就已经乘着一台大红软轿——这其实也是恶灵的一种,名叫‘杀生轿’。生前坑害顾客,死后四五一群,合体化为软轿。平时把轿子摆在城门口,或者码头处,诱骗初来乍到的外地人与生客乘坐,然后夺人性命钱财。 李轩坐在上面感觉阴森森的,非常不适。可听天獒坚持这么做,它认为要伪装的话,那就必须像样一点。 于是当他们来到大胜关前的时候,李轩就正襟危坐的坐在大红软轿的中央。薛云柔则小鸟依人,像菟丝草一样面红耳赤的依靠着他。 李轩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寒息烈掌第一百四十七式都压制不住了,他不禁暗暗叹息,自己的牺牲真的很大啊! 第九十五章 居然敢说我没有单身狗的气质 地府中的大胜关,与阳世的大胜关是差不多的模样,只是城墙更宽更长,整体呈回字形,只有两扇城门。东门面向金陵周边三百里阴土,西门则朝着陈汉将士墓的方向。 与地府其它的建筑一样,这座关城充满着虚幻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是梦中的景象。 当李轩二人,乘坐着那抬大红软轿来到大胜关东门前的时候,前面还有一群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在等着过关。 这里的盘查竟非常严格,有十几只妖鬼守在了关城门口,对出入的妖魔鬼怪严加辨识。 城门口还有着一位身高六尺,童子形状的妖鬼,大马金刀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看它形状应该是一只七重楼修为的‘多眼童子’,那张仿佛童子的脸上有着十四只眼睛,都圆鼓鼓的睁着,正聚精会神的看着每一个进出的恶灵妖魔。 李轩稍微有点担心,可绕路是不可能的,这里也没有什么暗道。只有通过大胜关,他们才能前往位于关城西面的陈汉将士墓。 也没法从城墙过去,薛云柔看过了,墙上每隔三百丈的距离,就有一只七重楼的妖鬼坐镇。 这情况,也让听天獒更加忧心忡忡。 “只能从城门走,小心一点,别漏出马脚。” 在听天獒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轩已经指挥着‘部下’,很嚣张的把前面排队等候的妖魔鬼怪全都赶走。 这些邪祟之物对凡人很凶恶,可当李轩把眼一瞪,它们就很乖巧的退后散开,一点不满都没有。 李轩当然不会以为这是自己的能耐,无论是操控这些恶灵,还是维持这‘大童贞灵’的气势,估计都是拜身后的红衣女鬼所赐。 他能够清晰的看到,此时正有万千的血丝,联系着那朱红小印与红衣女鬼。 “没有生人的气味。” 这是那多眼童子的一个部属,长着一张人脸,外形却像是一条狗,围绕着他们的大红软轿乱嗅。 按照妖魔大典的记载,这应该是一只‘人面狗’,是典型的妖鬼,人与狗死后灵魄结合一体,还结合了狗的部分残躯。 “七重楼境界的大童贞灵一位,六重楼境的童贞灵一只,还有十二只杂鬼,可你们是打哪来的?这么厉害的大童贞灵,我怎么就没听说过?” “你管我哪来的?这世间的童贞灵那么多,你难道都听过?” 李轩伪装的外形,是一位翩翩佳公子的形象。他手里摇着折扇,很是不爽道:“速度快点,我赶时间。” “快了,快了!大人你等等。上面有令,必须详加盘查不可。” 人面狗嗅了一阵,就挥了挥狗爪:“放行吧,应该没问题。” 李轩顿时心神微松。他也感觉到一直紧抱着他腰,侧依着他的薛云柔也把娇躯放松了一点。 不过就在他们一行人,就要进入城门洞的时候,那一直都沉默着的多眼童子忽然发声:“给我站住!” 他踏步走了过来,脸庞上的十四只眼睛,在李轩他们的身上仔细扫望着。 可能是没看出什么问题,多眼童子的十四只眼睛,最终落在了李轩与薛云柔两人身上。它的语中含着几分狐疑:“灵力没问题,也没有活人的生气,可你们的气质,看起来不像是童贞灵。” 李轩不由怒了,他在心里暗暗吐糟,这单身狗的气质,难道还能从表面看出来? 何况他李轩,就是货真价实的单身狗一只好不好?有长达二十五年狗龄的他,到底哪里不像? 他当即眯着眼睛,很不满的看着眼前这只多眼童子:“童贞灵的气质?你倒是说说,我们哪里不像了?” “就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多眼童子手摩挲着下巴,陷入了凝思:“应该是不够亲近!” 李轩就感觉薛云柔的手臂又紧了紧,而少女胸前的那一对澎拜之物,也开始对他施加了极大的压力。 软软的,弹性十足,让李轩几乎没法守住心神,他心里开始生出各种样的香艳旖旎念头。 李轩终究还记得他们正在被一只凶残的妖鬼盘问,他定了定神:“说清楚,我们怎么不够亲近!你哪只眼睛看我们不够亲近?” “我十四只眼睛都看见了!” 多眼童子指了指自己的头,神色一点都不虚:“你们就是不够亲近!气质就是不像。” 他同时指了指不远处:“你看那边的一对童贞灵,再看看你们!” 李轩侧目往他手指之处看了过去。然后一阵无语,那里的确有着一对童贞灵往这边走过来。这一对恶灵不但彼此身躯缠绕在一起,像是连体婴儿。还深情对视着,时不时的就会把脑袋凑在一起,互相交换着体液。 薛云柔也看了一眼,然后小脸上全是潮红,娇羞无限。 她眼神犹疑不定,心想自己难道还要学这童贞灵,与李轩更亲近一点? 可他们现在这样的状况,已经是她能做到的极限了,被李轩占尽了便宜。 如果今日之事被外人得知,她薛云柔的名节怕是要全毁,以后再没脸见人了。 她已经感觉到李轩手臂的动作,就在薛云柔想着如果李轩向自己索吻,那么自己是该一个耳光甩过去呢?还是一个耳光甩过去的时候,却发现李轩忽然怒气勃发,一手发力直接将她掀开到一旁。 薛云柔错愕回望,却见李轩赫然是眼现冷光,往那两只童贞灵注目过去。 同时她听到后者一句细若游丝的话,传到了她的耳中——‘帮我’! 下一瞬,这两只童贞灵就神色茫然,完全落入到了李轩的掌控当中。紧接着它们的躯体,又如吹气球一样膨胀开来,然后‘篷’的一声爆裂炸开。 此时薛云柔也悄然出手,使一道清冷的光辉坠落,将两只童贞灵自爆之后的残渣全数笼罩在内。 仅仅一瞬,这些残灵就被全数冻成了冰霜,纷纷坠落在地。 “寒煞!” “这是掌握寒煞的大灵——” “好强大的魂力,可以控制四重楼的同类自爆。” “这大童贞灵竟如此凶恶?” 周围那些恶灵妖魔,只要是有着灵智的,此刻都纷纷现出了恐惧之色,将李轩视如瘟神般本能的往远处走开。 那只多眼童子的十四只眼睛里面,也现出了错愕之色。 此时李轩眼神毫无温度的看着它,气势逼人的问:“那么现在呢?你还觉得我们不像是童贞灵?” 多眼童子想要说什么,却在李轩森冷的视线注目下一阵凝噎。它眨了眨眼,然后就一挥手:“放行!恭送这位大人入城。” 李轩的唇角微挑,心里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计划通,这多眼童子果然就像是书中描述的那样,极其的胆怯懦弱。 第九十六章 大鱼入网了 进入关城之后,薛云柔脸上的红潮久久未退。她想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多眼童子性情怯懦,出了名的欺软怕硬。他们越是顺从其意,它就越发的蛮横嚣张,可如果强硬的顶回去,多眼童子必定是不敢造次的。 自己真是晕了头,居然还想着李轩如果趁势要更进一步与她亲密,自己该怎么办?自己分明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很不知羞。 李轩似没察觉薛云柔的异样,他操控着一群‘部下’,直趋大胜关的西城门。 那处陈汉将士墓,就在大胜关的西城门外。 可等到抵达之后,此处的情况,却让李轩一阵皱眉。 那关门赫然是紧闭着的,还有数十头实力强大的妖鬼,驻于城门附近。城墙之上,也是守卫森严。 ——这根本就没法通过。 “果然!” 听天獒对这情况似早有所料,它侧耳倾听了一阵,然后就从李轩的肩头跳下,往另一侧的街道行去:“有发现,你们跟我来。” 他带着李轩两人在街道东弯西拐,不过片刻就来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小茅屋内。在他们闯入之后,里面有两个身影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直接跪在了地上,朝着听天獒重重一拜。 “王胜,朱猛,参见听天将军。” 这竟是两位身穿战甲的夜游神,两人都是神躯动荡,明显是处于心绪极端激动的状态,以至于神躯都不能稳定维持:“听天将军,您来的正好。请转告都城隍殿下,请他老人家务必救我家老爷一命!就在今夜,我家老爷只恐性命不保。” 李轩与薛云柔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大胜关出问题是他们早就料到的,可情况这么严重,却是有点超出他们的臆想。 听天獒则皱着眉头:“这大胜关内,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满城都是妖魔鬼怪?你们大胜关城隍与文武判官,还有那么多的神将呢?” “回听天将军,十天之前,文武判官被一位侵入大胜关的神秘文士重伤,如今都被封印着,不能脱身。” 那位名叫王胜的神将苦笑道:“我家老爷也是如此,他被擒拿之后,如今就拘押在我们大胜关城隍府的地下牢狱。” 听天獒听了之后却非常不解:“那么你们说他要性命不保是怎么回事?大胜关城隍,可是由朝廷册封,万众信仰,谁能杀得死他?” “是泰山府君祭!”这是另一位叫朱猛的夜游神,他双手抱拳,神色冷凝的答道:“那位神秘文士带来的妖魔,已经在城隍府的地牢设下了泰山府君祭。不但要为关外陈汉将士墓解封,借助此墓打通阴阳两界,还要复活那三十万阴军。 据说祭品就是我家老爷与文武两位判官,还有阳界大胜关数万居民。而他们发动泰山府君祭的时间,就在中元之夜,阴年阴日阴时,也是大晋开国五甲子周岁。” 这一刻,李轩与薛云柔的脸色,都已青沉如水。 ※※※※ 就在李轩一行人顺利入关的时候,此时有一位身着紫衣,眉心有着一点朱砂的女子,踏入到了冥府的大胜关城内。 她悬空而立,四下扫望了一眼,然后就一个闪身,落在大胜关城隍府的一间书房前。当这位进去,就望见一位中年文士正立于一张书案前,在一张图卷上挥洒着文墨。 他有些诧异的抬起了头:“今夜是你们在金陵极关键的一夜,居然还有闲暇过来?” “自然是有必须过来的理由。”紫衣女子的眼中,赫然现出了几许兴奋的光泽:“有条意料之外的大鱼入网。李轩,就是那位诚意伯的次子。我们盯梢他的人告诉我,这位在不久前进入都城隍庙,他很可能被带入到地府。” “这是何意?那位南京都城隍殿下把一个纨绔子弟招入地府做什么?” 中年文士很奇怪,可他随后就推测出了缘由:“初代诚意伯李乐兴?他是要借助李乐兴血脉,将他的人送入那座陈汉将士墓?” 紫衣女子的唇角溢着笑意:“我猜也是如此,可这却是我们的机会。之前李轩一直都在诚意伯眼皮底下,让我等无可奈何。可如今这李轩既然入了地府,就由不得这位伯爷了。” “如此说来,这确实是意外之喜。” 中年文士点了点头,可随后又问:“可诚意伯是何等人物?你们确定抓住这李轩,就能够挟制住他?哪怕诚意伯对他这个次子再怎么爱重,想必他也能分得清楚家国轻重的。” “我们比你更了解他,当然知道这位的性情。”紫衣女子冷冷的笑了笑:“我等从来没有挟制他的打算,可只要诚意伯为这位失踪的次子,从公事上稍稍分心,放松对水师,对漕运的关注,对我等来说,都是莫大的助益了。” 她看着中年文士,目光灼然:“此事还得仰赖阁下之力,我们如今站在一条船上,风雨同舟,成败相系。这李轩对我等所谋之事至关重要,所以请阁下无论如何,都必须找到这李轩。” “我自当尽力而为。” 这中年文士点了点头,正想说什么。却在此刻忽然神情一动,看了窗外一眼,然后他就笑了起来:“那位都城隍殿下,看来是按捺不住了。” 紫衣女子闻言略一转念,就神色了然:“他的人来大胜关了?” “的确是有几只老鼠进了城,应该就是那位都城隍,也就是明灵王殿下的部属。” 中年文士失笑道,然后在桌案中的图卷上,画下点睛一笔:“他却不知,我为今日之事,做了何等充分的准备。如今这座城内的所有一切,一草一木,都瞒不过我的法眼。还有,你要我找的李轩,可能就在其中。” 他微一挥袖,旁边就显出了一副由法力而成的画像。如果李轩在,会认出这个画像中英俊帅气,绝世蓝颜的少年正是自己。 紫衣女子看了之后,则精神一振,双眼灼然:“就是此人!” 第九十七章 阴军来袭 “李轩去哪了?”当江含韵策骑来到夫子街的时候,她的小脸上顿时泛着青色:“那个家伙,他又去哪里鬼混了?” 原本以为这个浪荡子真的已经痛改前非,成为他们六道司未来的栋梁之才。没想到在这关键时候,李轩却给她闹了这么一出。 彭富来与张岳对视了一眼,然后硬着头皮答道:“他说内急,如厕完就会回来。” 虽然很想看李轩被江含韵揍,可身为那家伙的死党兄弟,彭富来还是本能的回护起了李轩。 他准备稍后就给李轩发一道符,让他以最快的时间返回,不然死的就不是道友,而是贫道了。 “你别乱说。”乐芊芊抱拳于胸,朝着江含韵一礼:“校尉大人,李游徼他去了都城隍庙,说是城隍老爷有急事唤他过去——” 她话还没说完,江含韵身后就有几人‘噗嗤’笑了出来,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则无奈抚额。这个丫头,实在太耿直了。 也怪李轩,这么荒唐的借口都能想得出来。 “为城隍老爷办差?”与江含韵一起巡游的火鸦都指挥使雷云‘啧啧’有声的赞叹:“江校尉你的这个部下很不得了啊,这关系简直上可通天。如果真有此事,那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以后都只能由得他了。” 江含韵的脸色于是更加难看了,她用手里的马鞭朝彭富来与张岳两人指了指:“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在两刻时间之内,我要看到他的人!给我转告李轩,他如果还想看看明天的太阳,那就快点滚回来。” 她想自己这次不能忍了,非得锤李轩一顿不可! 随后江含韵又有些犹豫了起来,既然李轩擅离职守,那么这夫子庙是否要增派人手? “应该用不着。”这是雷云的助手,火鸦都的伏魔都尉冷霜云,她含着几分疑惑的说着:“入夜以来,这夫子街是最安宁的,没有出现哪怕一只恶灵。这里离马都尉的辖区也近,那位随时可以照应援手此地。” 她这么一说,彭富来三人也感觉奇怪。 的确,他们这边一只恶灵都没有。可旁边接手二头桥的梁都尉那群人,都已经在入夜之后,解决了三只恶灵了。 “的确如此——” 江含韵正为此不解,然后就心有所感,看向了天空中挂着的明月。她的眼神惊疑不定:“雷云,刚才我感觉月光好像暗了一点?这该不会是我的错觉吧?” 此时雷云同样以错愕惊奇的目光,看着上空:“确实是暗了一点,我还看到这天上的月亮像是被咬了一口。” “我也看到了。”冷霜云冷静的做出了判断:“应该是月食,就不知道会到何种程度?如果是月全食,我猜我们城隍老爷今晚会很难过。” 江含韵则心想如今有麻烦的,何止是地府? ※※※※ 同一时间,在大胜关外,依山而建的陈汉将士墓前。一队全副武装,足达百人的将士,还有四位穿着紫授道袍的道人,在两位青袍文官的带领下,神色匆匆的走入到墓内长长的甬道内。 四位道人都忧心忡忡,那些扛着三牲祭品的将士则亦步亦趋。 而前方的两位青袍文官,则是在疾步行走的同时激烈争吵。那位居于首位,穿着五品白鹇补服的官员正厉声指责道:“你们钦天监都是废物死人吗?那么多的术修,还有两位所谓的术算大家,今日有月偏食都算不清楚?” “这能怪我们?太祖年间制定的大统历早就不准了,我们家监正几次上书说要修订历法,都被你们礼部驳回。最近观象台上的九龙观天仪,也被人动过手脚。” 另一位青袍文官的官阶稍低,可他并不服气,冷笑着回应:“庄员外郎倒还有脸指责我们钦天监?按照规矩,你们礼部早该在十几天前祭祀这座陈汉墓了。说到底,这还不是你们礼部的过错?” “我们这是不得已,自从大宗伯辞职之后,尚书之位一直空缺至今,南京礼部也缺员近四成,部内如今一团糟,谁能顾及到此事?而你们钦天监,明知道此地境况却不做提醒,其心可诛。” 庄姓文官明显被激怒了,他怒火填膺:“李长善!今次如果侥幸没出事也就罢了,如果出了事,我一定会上书参你一本!” “我却是无论出没出事,都会上书弹劾你们南京礼部上下的。说什么没提醒你们,这个月光是本人发给你们礼部的文书就有七本,不久前更亲自上门——” 出身钦天监的文官李长善语声森冷,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脸色一变,将大手一挥:“都给我停住了!” 庄姓文官当即就止住脚步,注目看向了前方,然后他的脸色也一阵苍白。 只见他们前方,那些本该是青石质地的方砖,竟已被一片血色光泽覆盖。那些刻录在方砖上的符文,则多已残缺模糊。 此时一团阴风刮来,那明明不是很强烈的风,却将这洞窟内所有的油灯、火把全速吹灭。使得窟内所有人,都心脏漏跳了一拍。 “不太对劲!可能为时已晚——” 李长善眼神凝重,他单手手捏了一个法诀。使得一团火光在他身侧出现,重新照亮了周围。 可眼前的情况,却更让人惊悚。他们的前方,竟已化为深邃幽暗,深不可见的深渊,似有一只只血手,在往外探抓。 于此同时,还有一阵‘咔嚓嚓’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中。一条条的裂纹从远处蔓延过来,一直伸展到他们脚下。 “退回去,不要乱!谁敢擅动,我必定斩他人头!” 李长善一声厉喝,暂时止住了后方那些御营将士的骚乱。这位随后又长吐了一口浊气,神色青冷道:“庄员外郎,我们怕是进不去了。你速速回城,去诚意伯府求助!” “诚意伯府?”庄员外郎有些不解:“诚意伯如今已被夺职,在家待勘。” “可以诚意伯的为人,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李长善加重了语气:“这座陈汉将士墓,是昔日初代诚意伯李乐兴合当时数名天位大能与文忠烈公之力建成。他一定会有办法,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去请他前来。否则——” 他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几分灰败与绝望:“我们所有人都得完蛋!” 这里面的三十万阴军,怕是封不住了! 第九十八章 赤天已死天下大吉 逼仄的茅草屋内,李轩坐在中间位置,而在他的两旁,薛云柔,听天獒,以及两位夜游神,这一人二神一狗,都各自正襟危坐着。 还有文武判官,他们没有完全显身,只是从小雕像里面飘出了一颗脑袋,那模样就好像是系在雕像上的气球,颇具喜感。 不过这两个大头的脸上,都各自现出凝思之色。 “首先得说明的是,这两位是可靠的。” 听天獒语气很严肃的说道:“我用谛听神通辨识过,他们没有说谎。占据住这大胜关的人,的确是有意发动泰山府君祭,在城隍府下的牢狱,他们连阵法都准备好了。” “我先提个问。”李轩不解的看着两位夜游神:“我有点不明白,这位神秘文士,还有他手下那么多的妖魔鬼怪,到底是从哪里进入的地府?又是怎么占据这座大胜关的?” “我等不太清楚。”被众人注目的王胜与朱猛都摇着头:“只知这城里面突然就出了变故,老爷与我们大胜关的两位判官都没露面,这座城就已被人占住了。” “这倒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世间多的是各种奇功妙法,神物法器。就比如薛姑娘手里的‘玄冥至阳梭’,薛姑娘是修为不够,换成七重楼以上修为的术修,就可以携带数人直接乘坐此器洞穿幽冥。” 听天獒摇着头道:“大胜关失陷的缘由以后再说,眼下我们要议论的是,到底该不该救人?” 武判官当即否决,他语调坚决硬朗,不留半点转圜余地:“城隍老爷之命,是让我们尽快赶到陈汉将士墓,将《正气歌》送入墓内镇压那些阴军。没有把这件事做成,本将绝不会分心他顾。” “这大胜关就不管了?”薛云柔无法安心:“泰山府君祭,怕是要出数万人命。” 所谓泰山府君,是指东岳大帝,掌管泰山之下大片阴土,位格更胜酆都。 ‘泰山府君祭’这一法术,本是远古术修向东岳泰山大帝祈求,愿以己命换命,复活亡者的神通法术。 可此术落入邪修之手后,历经无数改造,早已面目全非,变了味道。 除了等价交换这一点没有变化之外,其它都有不同。比如祭品由自身换成其他无辜生灵,祭祀的对象也由东岳大帝换成某一邪神。通常复活出来的东西,也都是一些污秽之物。 比如陈汉将士墓里面的阴军,复活之后多半会成为强大的‘妖鬼’,成为妖与鬼的结合体。 体内积蓄海量业力的生灵,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文判官也蹙着眉,不发一语,眼现为难之色。 李轩则眨了眨眼:“难道就不能两全?比如先把陈汉墓镇住,再回来救人。或者救人之后马上前往陈汉墓,现在距离阴气最深的子时,不还有一个多时辰?” 这两个地方其实极近,距离就只有五里路。 所以只要他们顺利出关,这件事就差不多成了。 “那个——”这个时候,王胜举起了手:“各位请听我一言,我家城隍只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我听说今天夜里,就有月食,时间好像就在一刻之后。” “月食?” 这茅草房里的众人不约而同的一阵惊呼,然后都用想要杀人的目光看着王胜与朱猛。 薛云柔语中略含埋怨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们怎不早说?如果是月食,陈汉墓只怕稍后就得破封。” 李轩感觉情况越来越不妙,中元节与阴年阴日就罢了,还碰上了月食,这岂非是雪上加霜?一看就是出大事的节奏。 他随后又将质疑的目光,看着听天獒,感觉后者在朱雀堂门口无所不知,一力压制众多伏魔人的形象崩塌殆尽。 “看我做什么?早说过我若真的无所不知,现在不会是一条狗。” 听天獒没好气的说着:“我能谛听十里之内人们说话,需要人把话说出来才能够分辨真假,需得近距离接触才能聆听他们的心声。那些修为到了第七重楼的人物,我需得借助老爷的神力才能听到他们说话。到了第十重楼,我是怎么都没法听到的。” 它又眼神凝重的看着文武判官:“两位判官大人,既然今晚有月食,那我们的计划就必须变更不可了。陈汉墓与大胜关,我们必须先解决一地。” 文判官张言凝思片刻,就有了决定:“先救人!” 李轩闻言毫不意外,这个选择题其实很好做,一来时间紧迫,他们没法在月食之前赶到陈汉墓,二来陈汉墓即便破封,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为祸周边。 相反的是大胜关这边,城隍与数万居民都已处于死亡的边缘。可如果他们能使此地化险为夷,那么陈汉将士墓那三十万阴军冲入地府的可能性就不大。 此外哪怕只考虑到那即将由‘泰山府君祭’制造出的数万妖鬼,他们也不能将即将发生在城隍府的那场祭祀弃而不顾。 “可既然要在这里动手,你们的神像与李轩的安全就不可不虞。” 听天獒很为难的用后爪挠着脸:“我们得想一个妥当一点的法子。” 神明一般是没法离开他们的香火地的,所以李轩他们才会携带文武判官的神像。可即便有神像,两位神明也没法离开太远。 这就意味着,携带神像的李轩两人也必须参与其中,而且是近距离的参战。 ※※※※ “停下!” 大胜关的城隍府外,又一位多眼童子用它那十四只眼睛,在李轩与薛云柔两人上下扫望。 它的眼睛数量与之前那位不相上下,可神通法力却明显逊色些许,最终没看出什么问题。不过这多眼童子的脸上,还是现出了几许惑然之色。 “大童贞灵?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受邀而来,参加‘泰山府君祭’。” 这次李轩没有坐轿,却依旧用冷傲的神态看着守卫在这门前的众多妖魔:“你们的主上许诺,这次会给我一具活着的肉身。” “原来是客人。”多眼童子的十四只眼睛当即一转:“那么可知口令?” “赤天已死,天下大吉!” 李轩面无表情的回应道,这口令是听天獒偷听来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他手按着腰刀,做着随时要发难的准备。 由于留给他们的时间太短暂,李轩等人没有议出什么妥当的万全之策。他们最终想出的战术粗暴简单——继续伪装童贞灵混入城隍府,趁其不备暴起突袭。如果此策行不通。那就直接拔刀砍人,借助文武判官的武力,一路莽入地下牢狱的第二层救人。 “还真的是。”那多眼童子让开了道路,同时语含抱怨的咕哝道:“客人你来得未免也太晚了,主上的‘泰山府君祭’都已经快开始了。您快点走,就在下面第二层牢狱。算了,我让人带你过去——” 它往旁挥了挥手,叫来了一只人面狗给李轩他们引路。很快他们就在这人面狗的带领下,走下了一圈圈扭曲的阶梯。 此时薛云柔似有些紧张。把李轩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就像是要挂在他的身上。 李轩却是面色淡然,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潜质,是个做大事的材料,这种情况下,他却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直到他们走入到这地下牢狱的第一层,前方数十道凶神恶煞的视线同时向他们注目,李轩的心脏顿时一抽。 第九十九章 好吃的大童贞灵 当看到地牢第一层的景象时,李轩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在他眼前,赫然是足足四十余头有着大致的人类形体,却又恶形殊状的恶灵妖魔。它们或含凶戾,或含垂涎,或含戒备,或含贪婪,或含敌意的看着他。 根据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属越像人类,力量与法力就越强大的道理。可以推测此间每一位‘客人’都是阶位不低于七重楼境的上位妖魔,都能够在阳世酿成大规模的灵灾。 幸在这些‘大佬’们的凶横视线并不是单独针对他,它们对周围的同类们也都是饱怀敌意。 这些强大的鬼怪们各自分据一角,将这块还算宽敞的殿堂,分割成了数十余份,彼此间相互防备,充满警惕。 李轩颇有种看西游记电视,孙悟空闯入妖魔洞穴的既视感。不过他眼前的这些家伙,却是真正的怪物,无比可怕,形貌也更加的非主流。 他也不由自禁的想,自己怀中那文武判官的武力值,今天究竟兜不兜得住他眼前的阵仗? “怕什么!”听天獒用很笃定的语气安慰着两人:“我们又不是要硬顶着他们干,只是为破坏祭阵,顺带救人而已,搞定之后就直接跑路。你们知道的,越是规模浩大,步骤繁杂的祭法,容错率也就越低。这次只要让下面的祭阵残缺哪怕一角,就可以让他们功败垂成。即便之后修复,也会错过月残食的时机。” 李轩倒是很希望事态真能像听天獒所说的那样发展,如果能顺利破坏这里的‘泰山府君祭’,那是最好不过。 可为防万一,他还是将听天獒给的‘阴阳破界符’放在最方便取用的位置。预备在事态不妙的时候,用最快的速度从地府脱离。 怎么说呢?无益的牺牲解决不了问题,咱还是留下这有用之身,以待将来。 虽然因红衣女鬼的缘故,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可哪怕只有一个多月可活,那也是一条命啊。 当李轩面色沉冷的与薛云柔一起踏下最后一级台阶,那人面狗又带着他们往附近的一个桌案走去。 “主上他为你们准备了宴席,不过您大概是无福享受啦。月食开始之后就是泰山府君祭,最多还有小半盏茶的时间。” 当李轩走近桌案,旁边几位‘大佬’看他的目光就变得额外凌厉起来,甚至含着几分杀机。 “大童贞灵?”那是一头嘴部极大,几乎占据半张面孔,胸部处像是一块白色泥土的人形身影。它看着李轩,然后用湿滑的舌头舔了舔唇角:“许久都没遇到了,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李轩认出这是‘观音土’,饿死鬼的一种。生于灾荒年代,灾民饥饿之下食观音土而亡,死后化为怨魂,为祸极剧。阶位低的可以让人肠胃堵塞而死,阶位高的甚至可以制造小规模的灾荒。 “食欲很不错,可我怕你吃不下。” 李轩冷冷一笑,当即就手握住了听天獒给的红色古印,准备假自己守护灵的虎威将之震慑。可在此之前,薛云柔就已经有了动作。 这个一直满面红晕,状似春心难抑般把螓首靠在他肩上的少女将衣袖一甩,二人身前瞬时就有一股金光闪现。 旁边几头兽类化形的精怪当即就发出了一声闷哼,都把眼睛紧闭了起来,一时再无法睁开。即便那些恶灵也没法幸免,它们都没有实体,眼睛只是神魄拟化。可在金光闪耀之后,它们遭遇的冲击却是灵魂层面,更加难受。 吃亏更大的还是坐得最近的‘观音土’,这位‘观音土’一时间竟连人形都无法维持,几乎显化出了它形状恐怖的原形。 “这还是掌心雷,只是形式稍稍有了一点变化。”听天獒很轻松的跟李轩聊天:“这一手极是了得,她道法天才的名声绝非虚至。等到她十七岁,应该能追上江含韵现在的修为,打开第三门,坐实这对表姐妹的双璧之名。” 李轩则暗暗一叹,心想自己还大一两岁呢,结果第二门都还没打开。跟这对表姐妹比起来,自己简直可以羞愧到挖坑把自己给埋了。 “你找死!” 那‘观音土’猛地发出了咆哮,它将大嘴张得像似混沌饕餮,威势异常可怖。 不过就在这一瞬,上面又有一行人走下台阶。 那竟然也是一群活人,共有六位年纪不一的红袍道者。中间则是一位穿着白色儒服的文士,他的后方还跟着一位紫衣女性。 李轩本能的低下头,避开了这一男一女两人的目光扫视。 尽管这两位没有文武判官形体的灼目,可给人的威压感却绝不逊色。 且此刻不止是他,此刻这殿堂内几十只开了第三门的恶鬼妖魔,都将躯体微躬,表示出对那文士,还有那紫衣女性的敬畏。 可这两位对它们的重视程度,却显是非常有限,他们只是冷漠的扫了这殿堂一眼,就直接往下一层的台阶行去。 两人身后的一位多目童子,则向殿内的众多妖魔大声宣告:“各位请跟过来吧,稍后记住了,所有人都需跟随引导站位。一应血肉之身切忌不可入阵,只需在稍后收取血食就可。阴魂之属也不可胡乱走动,否则你们的躯体难以塑形。” 等到那神秘文士与紫衣女性都走下台阶,李轩感觉压力稍减,就抬起头询问听天獒:“认出这两位到底是什么来历吗?” “认不出来,我都不敢看。”听天獒‘啧’了一声,有些无奈:“这等样的人物,我们只要稍稍有点异动,就会引发他们的警觉。不过那个文士很强,可能是十重楼的层次。女的稍微弱一点,是第三门的巅峰,九重楼的境界,都不好惹。” 李轩则问道:“比我们的文武判官如何?” “文武判官在南京城内的香火地,也是第四门,十重楼的层次。可一旦出了南京城,力量就会减弱。” 听天獒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里距离南京五十多里,两位即便有你怀里的神像作为依托,他们的实力也会削弱近半。不过张判官应该能应付——” 李轩本是打算继续盘问清楚的,可随后却发现薛云柔正仰着头,略有些不满的看着他。 李轩顿时了然,知道是自己与听天獒的私聊,引发薛云柔的不快了。 这个时候,他却是不知,已经走下二层台阶的那位紫衣女子,一直都在兴致勃勃的关注着他。 第一百章 了结几百年的夙愿 “果然来了,还有一位女子,六重楼的修为,就不知是谁?” 紫衣女性虽没有回头去看,可她身具的法力,足以洞见身后之景:“他们的胆量可真不小,居然敢直接闯入你这龙潭虎穴。” 神秘文士的唇角,维持着怡然自得的笑意:“敢闯入进来,那自然是有所依仗的。” “你也很胆大。泰山府君祭这样的场面,也敢放他们直接进来,就不惧他们坏了你的大事?” 紫衣女性陷入了凝思:“南京那位都城隍殿下的左右臂膀都法力强横,尤其张言,如果不是这位就义之前还没成就阳神,那几乎就是文忠烈公般的人物。如果是此人前来,怕是有些棘手。” “张言?他应该是已经来了,可不管今天来的是谁,都已无济于事。” 神秘文士眼神冷冽的,走下了地下第二层的最后一级台阶:“这是我为自己,也是为他们精心准备的舞台。我很期待他们的表演,然后冲着我的剧本落幕。” 此时的李轩,也已随着前面一行人往下走。当这牢狱第二层的景象,逐渐展现在他的眼前,李轩的眼神再次一凝。 这一层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被那一条条粗如儿臂的锁链困在一根巨柱上的身影。 这人赫然有着三丈高的身躯,躯体半跪着,浑身被钉着上百根刻录有血色符箓的长钉。再看其穿着,正是府城隍的装扮,一身四品文袍,只是头顶上的冠冕已经不见,披头散发。 他此时正抬着头,双眼喷火,怒瞪着神秘文士,还有陆续走下来的众多妖魔鬼怪。 李轩猜测这位应该是没法说话,否则这时候,这大胜关的城隍老爷一定会破口大骂的。 在城隍旁边,还有几十个柱子,捆着一众的神将与夜游神。其中最粗的三根,是大胜关的地丞与文武判官。这三位就萎靡得多了,他们的躯体都已介于虚实之间,这是元气大伤,神力损耗过重的症状。不过他们的神魄,却都被钉在那些巨柱上,无法散逸,无法动弹,自然也无法逃离。 李轩看了他们一眼之后,才把目光移到了地面。 这牢狱的第二层,应该是有许多房间的,可此时却都已被夷平了。里面足达一万平米的空间,全是银汞凝聚的符箓。 那些符箓几乎都是鬼画符的模样,却具有着独特的美感。当它们组合在一起的时候,不但气势恢弘,更藏蕴着无与伦比的玄奥,勾引着四方阴气汇拢而来。 而汞这种事物,阴为银汞,阳为朱砂,阴阳正邪之法都可以用得上,而且极其好用。 “两位这是要一起塑成妖身?” 这次却不是人面狗,而是一位女侍形状的阴魂。她的面貌很好看,声音也很好听,可李轩知道对方是用过障眼法了。在这障眼法之下,不知是何等样恐怖的面孔。 这位侍女有些为难的看着他:“大胜关内的生人有限,我们没准备那么多的位置。而且您的夫人,就只有六重楼境,不符合我们的要求——” “当然是一起!”李轩没等侍女说完,他抱着薛云柔的右手紧了紧,冷眼如刀般扫了过去:“我与柔妹情比金坚,死生相同。如果不能一起复生,我何必紧巴巴的赶过来?快点,我们还等着复生之后一起共赴巫山,了结几百年的夙愿呢。” 他语音落时,就感觉腰间剧痛。却是薛云柔捏住了他的腰肉,拿出拧螺丝的劲道努力旋转。 李轩只能强忍着,心想这丫头怎么一点都不顾大局?这要是露馅了怎么办? “这个——” 侍女转过头看向那几位道人的方位,不知他们是用什么方法交流的,其中一位道人不耐烦的摆摆手,这侍女就笑了起来:“恰好有位客人失约。你们跟我来,位置在左边——“ 李轩随着她往前走,很快就走到这牢狱的南侧。 “就在这里!”那女侍往他们的前方指了指:“站定之后请客人务必不要移动,最多一个半时辰,子时末的时候,两位客人就可塑就肉身。” 李轩没有多想,就准备踏入进去。可薛云柔却扯住了他的手臂,此时她的眸光,赫然无比凝重:“这是南方离位,离为火。入此阵眼,你我都将化为柴薪,任由烧灼。” 李轩的瞳孔收缩,然后本能的就往那位于法阵中央的神秘文士看了过去。 他注意到被带往南面离位的,就只有他们两人。也就是说,那神秘文士可能早就察觉他们的身份,甚至这本身,就是针对他们的陷阱。 而就在他回望的时候,除了那姿态怡然自得,似乎早有预料的神秘文士之外,这地牢中的所有妖魔鬼怪,还有那几位红袍道人,紫衣女性,都在同一刻把含着冷冽杀意的目光,向李轩二人投望过来。他们的面目,在这刻都变得阴森恐怖。这诺大的地牢,光线也似陡然暗了几分,真正化为魔窟。 “艹,”听天獒不禁破口大骂:“确实是陷阱!这是他们设的局。” “动手!” 这是武判官郭良辰的声音,这位直接就脱离神像,在李轩的身侧现出了神躯。他手中的大枪一挑,就将旁边的那个侍女轰成灵渣,魂飞魄散。 文判官也随后现身,他手中的大关刀一扫,赫然是百丈刀气,将这牢狱中的大半妖魔笼罩其中。 薛云柔也在同时出手,她将‘阴元伞’祭在身前,仿佛一面盾牌一样,将李轩与她都护在后方。那曾经搭载他们,航行于九幽冥河的‘玄冥至阳梭’,此刻却缩成了三尺长短,悬浮在他们的上空。由内部激发出十余条或含阴煞,或含阳火的射线,将那六位红袍道人轰过来的法术一一拦截击碎。 ——按照他们预定的战术,一旦战起。薛云柔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护身负两尊神像与‘正气歌’原本的李轩。 下一瞬,这二层牢狱中却传出‘轰’的一声闷响,却是文判官的刀芒,被那些妖魔联手粉碎! “去!” 这是那紫衣女子,她抬手一指,袖中就喷出四道半月弯刀。它们都高速旋转着,宛如弯月般向文判官张言斩去。 后者则大刀连斩,水泼不入的将这刀光格挡轰飞,身影依旧如雷光电闪,没有一点迟滞的冲向那城隍方位。 而在他身后,武判官郭良辰则猛地一枪,插入到了地面:“神龙见首,给我破!” 随着他的神力迸发,霎那间无数的裂痕自地面散开,将周围足足一百米的祭阵,都彻底粉碎。 第一零一章 他绝不是累赘 从武判官郭良辰首先出手,到文判官张言冲击至那城隍身前百丈,时间仅仅只有一个呼吸。可这二层牢狱的战斗,却已经趋至白热化,无数的罡风余劲散射开来,在这地下空间中来回排卷,扫荡冲击。 李轩躲在薛云柔的身后,手心手背都是冷汗。 他亲眼看着‘阴元伞’张开的灵障,在极短的时间内被那几位道人的术法轰击到薄如蝉翼,薛云柔的后侧脸颊也逐渐苍白,没了血色。 幸在武判官破坏祭阵之后很快就腾出手,他的大枪颤动,抖出了水缸大小的枪花,一道道恢弘枪气散向四面八方,纵横交错,覆盖这上万平米的地下牢狱。仅仅一瞬,就将远处一头七重楼境的蜥魔躯体,轰成了血肉残渣。 这不但大幅度减弱了文判官张言身临的压力,也令那几位红袍术修无法从容施法,再没有全力以赴的针对李轩二人。 转危为安之后,李轩心神微舒,然后好奇的问站在他肩上的听天獒:“獒兄你不出手?” 这好歹也是神兽血裔,城隍老爷册封的神将。 “我出手?你听谁说过谛听会打架?”听天獒翻了翻白眼:“我出生还不到两百年,现在也是一个弱鸡,比你强不了多少的。”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对听天獒的尊敬彻底没有了:“啧!你这样的獒还真是有负獒名,亏我对你还蛮期待的。” 他印象中的‘獒’,可是一种非常凶猛的狗。虽然有现代人吹嘘的成分,可至少在华国内部的狗种中,獒还是很牛叉的。 “呵呵!”听天獒讪讪的一笑:“我就挂个獒的名头,血脉还是谛听居多。正因神兽血脉纯正,所以才不擅争战。” 而下一瞬,李轩就顾不得听天獒了。只见这地牢周围的墙壁,都在‘咔嚓嚓’的声响中打开,现出后方上千头的妖魔恶灵。 在那楼梯口,也有无穷无尽骇状殊形的魔怪涌入了进来。 尽管其中的绝大部分,都是才刚刚靠近,就被文武判官,还有那些上位妖魔们的力量横扫,轰飞,击碎,甚至汽化湮灭。 可其中还是有一部分,涌入到薛云柔与李轩他们的前方。 此时不但薛云柔再次陷入到了苦战,李轩也开始全神贯注于周围。 前面的神仙打架他无力参与,可涌入到他身边的这些四五重楼境的妖魔,却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虽然本身修为只有三重楼境,可由于元神强大之故,李轩在这阴界当中力量大增,一刀之力,几乎不逊色于薛云柔的术法之威。 他藏在薛云柔的身后,抽冷子往前方一刀挥出,几乎从不落空。使用的真元,则或冰或雷,那些靠近的妖魔,要么就是被直接冻成冰块,要么就是被雷电轰成渣尘,几乎没一个能够抗拒他的一刀重斩。只有一些极少的六重楼境,才有可能从他的刀下退离,却无不都是重伤在身,难以再战。 李轩发现对那些有血肉之躯的妖魔,用‘意寒天刀’更省事些,对于那些阴魂之属,他的‘幻电天刀’则更好用。那些妖魔都不抗冻,恶灵则对雷霆之力畏之如虎。 而随着精神的极度专注,战斗的持续,李轩发现自己对武道之‘势’的运用,越来越娴熟了,也在战斗当中有了许多新的感悟。 后果则是他的刀法威力再增,在‘雷’法与‘冰’法的转换上更加流畅,衔接的更加紧密。对寒煞,对神霄绝灭雷的运用,也由初时的生涩,渐至挥洒自如。 可能强敌带来的危机感与激烈战斗,真的有助于激发人体的潜力。前几天李轩苦练刀掌,都不得其门而入的事情,如今轻轻松松就能做到了。 而李轩原本还分着一线心思,始终开着腰间的‘镇灵葫’。他记得马成功说的话,中元之夜以‘镇灵葫’中封印的恶灵残念记功勋。 李轩是想着如果这次能够成功脱身,或许又可用‘镇灵葫’中的残灵,再换取一枚六道人元丹。可在这激战持续片刻之后,李轩就已浑然忘我,再不能分心他物。 此时他也不再藏于薛云柔的身后,他开始主动出击,利用已经学到第五式的‘神雷无定诀’,在周边的方寸之地游走。紧密的刀光,泼洒四方,尽其所能的为薛云柔解除压力。 “这个家伙——” 因嫌弃李轩动作太大,已经跳到薛云柔肩上的听天獒不禁发愣,它凝神看着李轩的每一个刀招,眸中不时闪过惊艳之色。 它想此人如果不是在之前的十八年中耽误的太多,现在的修为战力,绝不会次于江含韵,且多半更有胜之。 之前它说自己的战力与李轩差不多,已经可以当做笑话了。 薛云柔的眼里,也同样异彩连连。此战他们面临的敌人之强之多,远远超出她的预计,薛云柔感觉自己的法力如流水一样消耗着,转眼之间,就已经用掉了近半。 可李轩展现的战力也出乎意料的强,不但没有成为她认为的累赘,反倒是异常的可靠,承担了战斗中近九成的杀伤。 尤其是那些六重楼境的妖魔,薛云柔需得同时防御四面八方,根本抽不出足够的余力,将它们击杀。 李轩的刀却可怖之极,一刀刀斩出,将那雷光冰煞挥洒出去,挡者辟易,让那些六重楼的妖魔轻易不敢近前。 薛云柔心想自己,还是小视了李轩。这个大她一岁多的少年,完全不像她最初印象中的浪荡纨绔。 此时她的法力已经快要枯竭,薛云柔稍稍犹豫,还是分心从袖中取出了一枚丹丸,放入到她口中。 也就在这刻,一道黑色箭光,突然就穿梭而来,只眨眼之间,就到了薛云柔的身前。 见得此景,薛云柔顿时变了颜色。这一击就似如毒蛇扑击,不但快如闪电,更是在她分心取丹之刻,让薛云柔根本无力防御。 这一瞬,她甚至已预见到自己被这一击重伤的画面。 可随后就望见一个高大的身影,拦在了她的身前。 “别发呆,我们两人的性命可都全靠你了。” 李轩一刀挥斩,砍在了箭头上。可他的力量远远不敌,手中腰刀的刀刃被崩出了一个缺口,那箭则余力未尽,轰在了他身上。 尽管有着‘夔牛夜光甲’在身,李轩的嘴角也依然溢出了一抹鲜血。不过他的身影只滑退数步,又回到了薛云柔的身侧。 第一零二章 到了思春的年纪 薛云柔还是一阵发愣,定定的看着李轩。后者则转过头,朝她展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 “你只管专心御器施法,其它都不用担心,有我呢!” 李轩唇角的血丝非常刺眼,可薛云柔不知自己是否脑袋迷糊了,只觉李轩这个笑容略有些小帅,也非常的阳光温暖,差点就把那光照入到她的心底。 薛云柔也感觉心弦一颤,呼吸都稍稍粗重了些许。本能的就回忆起之前,她把身子紧贴着李轩的时候,那从后者身上传递过来的,无比浓郁的雄性气息。 她随后就面泛红潮,猛地摇了摇头。同时心中暗嘲,自己在这个时候犯什么花痴?居然还是为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浪荡公子,声名狼藉的二世祖。 云柔啊云柔,你如今也到了思春的年纪了么?这是发的什么春呀? 该醒醒了喂!这个家伙碰过的青楼女子不知有多少,惯会撩动女人心。 当初你可是认定了,自己怎么都不会瞧上这个李轩的。 “喂!喂!蠢妞你别发呆啊,我真顶不住了——” 李轩的骂声,总算把薛云柔唤醒过来。 “你才蠢!” 薛云柔骂了回去,同时单手一挥,就将阴元伞张开的灵障恢复到极盛状态。 这是他们之所以能够坚持到现在的关键,也是薛云柔消耗的大头。 这一层薄薄的灵力法障,可以隔绝周围妖魔鬼怪们的各种神通能力。无论再怎么诡异,再怎么罕见,也很难作用于二人之身。 不过此刻,他们的一部分注意力,却还是被前方的战况吸引了过去。只因那些‘神仙’的战局,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 文判官张言,已经在武判官郭良辰的掩护下披荆斩棘,接近到了距离城隍元周不到十丈之距。 他的关刀大开大合,气势则沉雄浩大,每一击都携带万千雷霆。虽缺乏变化,却以拙胜巧,举轻若重,含蕴千军辟易之势。 那紫衣女子御使的四枚弯月钩刀虽是灵巧无比,变化无穷,却始终都无法突入到张言身周一丈之内。那些开了第三门的妖魔,也无人敢正撄其锋。 可就在张言与那城隍元周,进一步接近的时候,那一直背负着手,冷笑观战的神秘文士,却终于有了动静。 他微微一笑,语中充斥着讽刺之意:“这气势果是勇烈无当!虽为文士,却有着战将之勇。如果此地是在金陵城内,甚至连我都未必是你的对手。可眼下,你以为能在我面前如愿趁威?” 这位探手一指,天空中就有一座巨山从空中压落。那本是一枚朱红色的印玺,到了半空中,就赫然化作了名山‘栖霞’之形,从半空中压落。 张言一瞬间就被压落到了地面,不但整个人半跪在地上,他一只脚更直接沉坠到下方青石地板内足足三尺,并使周围的地面大面积的开裂。 那紫衣女子的四枚弯月钩刀,也趁机侵袭到张言身周一尺内,最近的一枚,距离张言甚至只有半指之遥! 幸在后方的武判官郭良辰长枪连刺,将那越来越近的四枚弯月钩刀轰飞出去。 张言则目光平静的与神秘文士对视了一眼,他的气息则依旧刚烈如故。 “敌虽百万,吾无畏也!” 随着刀光一闪,那压在他头上的巨山,就被剖开两半,张言的身影,也得以继续往前,接近到城隍元周五丈之地。 “安敢放肆?给我滚回去。” 神秘文士抽出了一根拂尘,如长鞭一样甩出,到半途中就化为无数的龙蛇巨蟒,朝着张言噬咬撞击。 而此时整个地牢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那拂尘发出的阵阵蛇嘶。 张言则无惧无畏,依旧是一刀轰下。 “给我碎!” 轰! 随着这一斩,那数百龙蛇有一半被断去了头颅。可文判官张言的神躯,也在此刻散发出了强光。 ——这并非是他大发神威,而是神力遭遇重挫的征兆。 那躲在远处的四十余头上位妖魔,虽是只能躲在远处,避其锋芒。可它们的法力,神通,却是结结实实的作用在张言的身上。 之前这位文判官还能抵御抗衡,可在神秘文士也出手之后,张言却只能将他几乎所有的力量,用于与这文士的对抗。 张言却是夷然无惧,他的关刀连斩,一道道恐怖刀光,不但将神秘文士的法术一一粉碎,也使得距离较近的几位上位妖魔被逼迫得狼狈不堪。其中之一,甚至被他重刀斩伤。 可他的身影,此时却非但未能继续靠近,反倒是往后退出三尺。他神躯散出的灵光也更加强烈,如火如烛。 更致命的是那紫衣女子的弯月钩刀,正一次又一次的向他的要害发起冲击,且一次比一次的距离更近。 他后方的武判官似也陷入苦战,再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助力。 “你们做不到的。” 神秘文士身浮于空,居高临下的看着眼前的两位南京冥神,那目光就好像是在看戏台上的戏子,兴致勃勃之余又充满着欣赏与嘲弄:“有何意义呢?最多一百个呼吸,你们的神力就会消耗殆尽,神躯元神都将被我擒拿。” 张言皱了皱眉,眼眸微黯,然后他又长吐了一口浊气。 “不堪百折播孤臣,一望苍茫九死身;独挽龙髯空问鼎,姑留螳臂强当轮——虽以螳臂当轮,吾亦往之!” 张言几乎是一句句的发出这浅吟声,他的一身神力也在这刻随之沸腾。 而下一瞬,随着一道霸道而又凄冷的刀光闪耀。他眼前的一切阻碍都被破开,那再次化作栖霞巨山要在他头顶压落的朱红印玺,还有化为数百龙蛇,缠绕着他身躯噬咬的拂尘,都被张言一刀破开。 那摇山振岳,欱野歕山般的磅礴浩气,蓦然从张言的体内喷发出来,形成擎天巨柱,赫然横塞于天地之间,下抵九幽,上冲斗牛! 这一瞬,薛云柔的神色为之一凛:“不堪百折播孤臣,这是张大人就义之前的绝命诗。” 然后她就看到张言破开了一切,将一道苍茫刀光,直斩到神秘文士的身前。 后者再无法保持淡定,他的面色凝肃,将双手都抬在胸前。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器,竟在胸前形成了一面旋转不休的太极阴阳鱼图。 可张言的大关刀,还是斩入进去,强行破开了太极阴阳鱼图,斩伤了神秘文士的一只手臂。同时他的身影,也成功接近到了城隍元周身前不到三丈的距离。 第一零三章 是他!(高潮求推荐) ps:本书元旦一月一号上架!求各位书友支持! ※※※※ “成了!” 当望见文判官张言成功接近到城隍元周三丈之距,薛云柔的脸上就不自禁的现出喜色。 这个距离,已经足够张言施为,斩断那些锁链。 李轩也是一喜,可随后他就感觉一阵莫名的不安。心想这次的事情,真有这么简单? 他脑里面的思维势如电闪,一瞬间就掠过了从进入大胜关到现在,他们经历的所有一切。 王胜与朱猛这两位夜游神说的应该是实话,听天獒的谛听神通,不是什么人都能瞒过的。这两位夜游神只有坚信他们自己说的是实话,才能够让听天獒相信他们的言语。 可这城隍府内又确实是一个陷阱,神秘文士的目的,就是要将他们引诱进来。 而最让人奇怪的一点,是这文士发难之地,是在‘泰山府君祭’的祭阵之上。这岂非是将破坏祭法的机会送到他们手中,他们也确实轻轻松松的完成此事。 李轩一时想不明白,只能暗暗提升了防备。 “薛小姐,我们还是得小心,不可大意。”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文判官张言大刀斩下,一刀就将城隍元周身周的锁链,破开了七成以上。 而这位城隍周身被固锁的神力,一瞬间就恢复了不少,周身开始散发着神力荧光。 “元大人,我们走!” 张言大关刀再扫,竟又将那神秘文士迫开数步,然后身躯向前,去扶城隍元周。 可就在这个时候,张言的视角余光,却望见那文士的眼中,闪过一丝浓郁的讥诮之色。他没有半点的惶恐慌张,或者恼怒之情,那神色依旧像是在看一场戏剧。 张言心中一警,正不知所以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胸腹之间,一股无比凌厉的气息袭至。 他愣了愣神,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城隍元周,同时本能的闪避,试图让开要害。可这位城隍在极近距离轰出的判官笔,还是重击在他的腰肋部位。 随后那些被斩断的锁链,就好像是一条条毒蛇,各自腾跃而起,往张言的周身上下锁拿过去。 而正在发生的这一幕,让远处的薛云柔与李轩,都是面孔发白。 “这怎么可能?” 薛云柔同样无法置信:“城隍之躯,四品神身,何人能够伪装?” “是真的神躯。”听天獒闭上了眼,重重的一声叹息:“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可那就是大胜关城隍元周本人。” “气撼山河!”文判官张言又一声震吼,他的身外现出了千万刀光,将那些缠卷过来的锁链一一粉碎。 可这一刻,那位神秘文士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他手中也是一根判官笔现出,直接轰打在张言背后的要害处,使得张言彻底失去了反抗能力。 “很惊讶是吗?堂堂的城隍却与妖魔为伍,要将他看守的数十万阴军释放,将他的香火子民献祭?” 神秘文士的身影,竟在瞬息之后,与城隍元周的三丈神躯合二为一。并在须臾之后,膨胀到五丈余高,他探手一抓,就用水缸大的巨手,牢牢抓住了文判官张言的脖颈,同时操控着一根根的锁链飞腾而至,缠卷在张言的周身上下。 “这只能感谢大晋的太祖,他夺了我的神位。让我元周以孤魂野鬼之身看到了新的世界,明白了许多以前不明白的道理。” 此时他手中的拂尘再次化为龙蛇,将扑过来试图救援的武判官郭良辰轰飞击退。 “知道我为何要放你们进来吗?只因张大人你,才是我最心仪的主祭品。百折不挠,无畏无惧的大儒元神,无双国士,不知今夜会在我这‘泰山府君祭’中绽放怎样的光辉?你让我倍感期待啊,张大人!有了你,还有这大胜关满城百姓,本神至少可造五万妖鬼大军!” 那城隍元周哈哈大笑,声如震雷,然后整个牢狱都随之剧烈震荡。整个第二层牢狱的地面随之垮塌,暴露出下方的第三层。 ——那赫然也有一座完整的祭阵,且规模更加的恢宏庞大,中央处则是一根必须十人合抱的巨柱。 此时文判官张言的身影,已经被那些锁链拉扯着,往那巨柱方向移动。 “你们都走!” 武判官郭良辰闪身降临到了薛云柔二人的身前,将附近围绕过来的妖魔恶灵都全数横扫轰飞。 薛云柔俏面发白,她看了看已经快要被捆到巨柱上的张言,又望了望下方已经开始发动的‘泰山府君祭’,眼中闪过了一抹黯淡,懊悔与不甘。 她知道这祭阵一旦成功启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那将是三百年来,南直隶最猛烈的灵灾。 可薛云柔也知此刻自己即便留下,也无力去阻止,所以不甘。 ——如果自身的法力,能够再强些就好了。似她表姐江含韵那样的境界修为,此时就一定不会无能为力。 “走!” 武判官再次震吼,他已将手中的大枪插在身前,双手持着一双短戟左右挥扫。 薛云柔再不犹豫,她与李轩二人几乎同时将袖中的阴阳破界符引发。 可就在都城隍存于其上的神力张开,即将扰动破开阴阳两界之刻,不远处却传出了一声女子的轻笑。 “防备你们多时了,想走?哪里有这么容易!” 此时四道弯月刃光,自他们周边咫尺处闪现。它们分袭二人,两道直扑李轩,还有两道则闪逝到了薛云柔的身前。 李轩面色微变,心内惊悸不已。此刻那都城隍的神力,还来不及包裹他的全身,那双银色的弯月就已经破入进来。 就在他暗觉不妙的时候,自他身后忽然探出十六根红色的飘带,将那弯月刃光轰飞出去。 可旁边的薛云柔,却在这一霎那陷入绝境。她张开的阴元伞,在一瞬间就被那刃光破开。其中一道插入到了薛云柔的右肋下缘,又从背后破出,带出大量的血雨。另一道,则是穿入她的衣袖,趁着‘阴阳破界符’还未完全展开之际,就将之完全绞碎。 “瞧瞧这是谁?当代天师的外甥女,龙虎山天师府三十年来最出色的外门嫡传,这又是一份意外之喜——” 紫衣女子微微笑着,眸中闪现得意之色。可随后她又一愣,面色青紫的看向了李轩。她刚才竟没能如愿,阻止李轩展开符箓。 可若此人溜走了,她拦住了薛云柔又如何? 而这个时候,薛云柔的脑里面几乎一片空白。肋部的剧痛让她完全没法思考,只有着一些短小的念头。 这一瞬,她想到了卧床不起,晕迷已五载的兄长。 想到了为薛家辛苦操劳了十余年,与她相依为命的母亲。 又想起了十二年前,那个带给她无限欢乐与美好的家。 好痛!肋骨那里真的好痛! 自己,这是要死了吗? 谁来救救她?她还不想死,自己还有许多事要做。她想要母亲重展笑颜,想要兄长的重伤能够痊愈。 太乙救苦天尊在上,无论是谁都好,让她离开这里。 薛云柔的四肢僵冷,感觉心胸也被寒意侵袭。 可就在她整个被绝望覆盖的这一瞬,薛云柔感觉一只手将她抓住,将她扯入到一层温暖而凝实,却非常狭窄的神力护障中。 薛云柔错愕回望,发现正是李轩。 可这‘阴阳破界符’显然是无法同时将两人送出阴世的,所以李轩又往前踏出一步。 第一零四章 向死而生(高潮求推荐) ps:一月一号上架,开荒在这里向大家预求一下订阅!还有看在高潮的份上、求大家帮俺备好票票。开荒保证上架五更,连续五天,每章不低于3k。 看到书评区有人吐槽开荒章节短,可短也没法,开荒扫了一眼同期上架的,还是蛮为自己自豪的,50天公众章节26万字,咱本钱还是雄厚的。还有,咱即便真短了,可次数也够多啊。 ※※※※ “李轩?你~” 薛云柔茫然的看着李轩的背影,眼神错愕无法置信。 哪怕是刚才薛云柔最绝望的时候,她都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李轩会将逃离此地,返回阳世的机会让给她。 她深深一个呼吸,暂时镇住了右肋肝区的剧痛。 “你白痴啊?这是不想活了?” “活腻了,不想了!” 李轩其实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这么做,刚才他是下意识的就拉住了薛云柔的手,也本能的走了出去,全程都没经过脑袋。 他心底也在暗骂着自己傻逼,脑袋里面进了水,可既然已做出来了,他也不会后悔。 好歹也是个爷们,哪里有把自己吐出的唾沫吞回来的道理。 思及此处时,李轩已将腰刀横在身前,面对着那脸上重新展露欢快笑容的紫衣女子,还有这地下牢狱内无数的妖魔恶鬼。 这刻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窒住,却努力让自己的话音保持着平稳。 “出去之后,帮我向我娘道个谦,她算是白养了我十几年。” 李轩在回想着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这短暂的几十天。 不舍是很不舍,这个世界的人们给他的温暖远过于他的故乡。可却没什么好挂念的,李承基父子,江含韵,彭富来还有张岳等人都不需要他担心什么。 唯独有两件事,李轩还有些放不下。 “对了,你有余力的话,帮我照顾一下独山观那些小孩,他们都挺可怜的。还有一个叫圆儿的小姑娘,你可以问我的长随李大陆,我希望她以后能够读书习武,长大嫁个好人。” 薛云柔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肋部的剧痛,却让她再次说不出话来,那阴阳破界符也在此刻破开了阴阳两界,带着她回归阳世。 “你还真把这逃生的机会让出去了?” 听天獒趴在李轩的肩侧,很是惊异的看着后者的侧脸:“不后悔吗?” “后悔个毛线,我都只有几十天寿元了,人家姑娘却有大把的时光好活。再说了,我一个大男人把女孩子丢下独自跑了,回去之后一定会被张岳他们笑话的。” 李轩竟哈哈大笑,胸中陡然生出了几分豪气,他想着无非就是一死而已,接下来尽量在死前多扯一些恶灵妖魔一起同归寂灭。 千古艰难唯一死,可事到临头,李轩发现也没有那么难。 可随后李轩就感觉惊奇:“好奇怪,獒兄你怎么也没走?” 那阴阳破界符再多带一只兔子大小的獒,还是能够办到的。这位听天将军,也不像是个不在意性命的。 “我没走是因我们还有一点希望。”听天獒的眸中闪着异泽:“李谦之,你就没感觉到怀里面有东西在发热吗?” 李轩愣了愣,听这条狗这么一说,他也感觉自己的胸腹处确实有东西在发热,就像是火炉一样。 那是——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原本! “居然留下来了?” 此时在李轩对面,那紫衣女子正在笑,那笑容极其的嫣然灿烂:“让得好!方才却是吓了妾身一跳。差一点点,就让你这条真正的大鱼溜走。” 她抬手一指,就有一条缎带飞射而出,朝着李轩缠绕过去。 可让紫衣女子吃惊的是,那缎带随后却被一股异常浩大的气机逼在一丈之外。 且不止是她,周围几个围过来的妖魔,它们的神通法力,也都没能成功作用在李轩身上。 而李轩则微阖着眼睛,感应着他怀中,那开始与他一身气息交合之物。须臾之后,他也洒然一笑。 “原来如此,这区区一卷书册,竟是如此神物。” 是刚才他的意境相合,所以将此物引动了么? 就在一瞬之后,一层层的卷轴从李轩的衣内伸展开来,在他身上一圈圈的缠绕,就宛如铠甲一样,包裹住了他的周身上下。 紫衣女子不由一愣,注目看着那卷轴上,那一个个闪着金芒的雄浑大字。她清晰的感应到那一股股沛不可挡的浩然正气,正从那些文字中宣泄而出,直贯天地。 声势之雄,完全不逊色于张言之前爆发之时。 “这是——正气歌?” 在认出这是何事物之后,紫衣女子的神色茫然不敢置信。 这个李轩的身上,竟然携带着文忠烈公的原本‘正气歌’。 这个浪荡无行,不知做了多少荒唐事的二世祖,竟能与文忠烈公的浩然正气交相响应,声求气应? 这是在开什么玩笑?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远处悬于半空的城隍元周,神色也逐渐凝重。他脸上的狂态已经淡去,转而眼神深邃的,往东面南京方向看了一眼。 都城隍,这就是你布置的后手么? “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李轩抬起头,看向了已被捆在了巨柱上的文判官张言,还有已启动了整座祭阵的城隍元周。 然后他就长吐了一口气:“我现在如果转身逃走,那一定是有负于文忠烈公留下的这轴书卷,这一阙正气长歌。” 他也做不到,李轩想到了自己这几十天,在金陵城接触的那些活生生的人们。也想到了位置距离大胜关极近的独山观,也想到了圆儿那对祖孙。 所以今日之局,只有放手一搏,向死而生! 李轩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却绝不愿像个懦夫一样转身逃走。 “螳臂当车,百折不悔,岂能让张忠烈公您专美于前?” 他依稀想起,这位文判官张言死后的谥号,也是‘忠烈’! 杀! 一念至此,李轩就抛开了所有杂乱的思绪。精神瞬间专注到极致,与覆盖在体外的《正气歌》交而合之。 而这一刻,李轩不但感觉无尽的伟力自体内滋生,也感应到这天地之间的一切事物,万千元灵,都可任他取用。 在他前方,那四道弯月刃光已经在紫衣女子的御使下斩击过来。那凌厉无匹的寒光,似能破开一切。 李轩无惧无畏,腰刀重斩,携带磅礴罡气,将那四道弯月刃光全数轰开。 此时他的刀势,也如张言那般的大开大阖,缺乏变化。这是扬己之长,避己之短。 李轩用心习武的时间也就一个月左右,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在精巧变化方面,与那紫衣女子,与那些第三门的妖魔匹敌抗衡的。 所以他干脆选择以力压人,以拙胜巧之法。 不过李轩的这口腰刀,却已无法承受他的力量,在与弯月刃光碰撞之后,就彻底崩散开来。散开无数的金属碎片,射向四面八方。 腰刀碎裂,李轩就毫不犹豫的转用洞玄惊神指,戴在手上的赤雷手套,瞬间爆出了千百条雷霆电流。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轰! 紫衣女子竟被他这一指,硬生生轰出三丈。胳膊上的衣袖,都被雷电轰成齑粉。 “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李轩步履向前,一掌轰出,携带强横煞力与浩然正气的寒冰,竟将已经侵袭到他身边的数十只六重楼妖魔直接冰封,轰成粉碎! 那无尽的寒力,也在向四面侵袭,使周围百丈之地,都覆盖上了一层薄冰。 然后李选再一指,往自己身前的地面轰击而去。 第一零五章 浩气勃发(高潮持久求推荐) “拦住他!” 城隍元周眼神阴冷,已无法坐视,他知道李轩正在意图破坏祭阵。 这是他无法接受的,耗资巨大的‘泰山府君祭’,他没有准备第三座。 而李轩往下方轰出的雷霆一指,最终击打在紫衣女子疾速斩来的半月弯刀上。 轰! 随着指刃交轰,巨大的冲击力,让那弯刀在爆退的同时一阵巨烈的颤动,竟发出了阵阵哀鸣。 紫衣女子不由一声闷哼,她感知到李轩此刻的力量,竟然直追之前全力出手的张言。 可这个时候,正在主持祭阵的城隍元周,已经无法全力以赴了。 “区区竖子,以为借助北京那位的正气歌,就可猖狂无忌?” 她秀手一招,赫然自半空中显出了一个颇具规模的剑丸,足有茶壶大小,从里面喷射出数百上千的剑芒,往李轩的头顶斩落。 可李轩一概不理,又是一指往地面轰击。 哪怕是此刻的他眼前又生出了诸多红线,都指向了对方的弱点要害,李轩也是不管不顾。一指全力轰出,不留任何余地。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兵法之道,攻其必救!今日他李轩能破此祭,就已是赚到了。 至于自己的小命,李轩已置之度外。 那紫衣女子的脸色一时满布阴霾,那些剑气最终在斩落于李轩头顶之前变向,间不容发的轰击在李轩的手指前方。 这一瞬间,这地牢内劲气四溢,横扫四方。无数被李轩轰碎的剑气,四散射开。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李轩往前连踏两步,变指为掌,轰在了前方一头妖魔身上。后者已经化出原形,近二十丈的虎躯,浑身上下都是骨刺,气势凶横威猛。 可李轩的这一掌,还是将这头七重楼的妖魔,硬生生的冻在了原地! 他放声高歌,一往无前,精神意志与正气歌中的浩然正气交合辉映,以至于周身上下,都散发出了银白色的滔天气芒。下冲九幽地渊,上溯星河之源!宛如擎天银柱一样,梗塞于这地牢当中。 唐哉皇哉,气焰熏灼,遮天盖日,将这整个位于阴界的地下牢狱,照得恍如阳界。使得此间所有的恶灵,都不自禁的避让。 那些阶位高的还好,一应低于五重楼的恶灵之属,无不都是发出了惨嘶,浑身上下开始燃烧起银色的火焰。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在齐太史简,在晋董狐笔。在秦张良椎,在汉苏武节,为严将军头,为嵇侍中血。为张睢阳齿,为颜常山舌——” 李轩又前进三步,用的是神雷无定诀,雷光电闪一样跨越二十余丈。沿途一共发出了三掌四指,几乎每一掌都冻住了一头妖魔,每一指都轰散了一只恶灵。 这些开了第三门的强大存在,竟都不敢硬接他的掌指。李轩就只攻不守,且几乎每一次出手,都是往地面方向轰击,这些妖魔恶灵纵有千般神通,万般变化,都无济于事。 在城隍元周的操控之下,它们只能挡在李轩的身前,只能穷尽力量去阻止李轩破坏祭阵。也只能在李轩那沛不可挡的力量冲击下,被轰成雷渣冰坨。 在这片刻之后,李轩的身影,竟冲击到了紫衣女子的前方。而后者的脸色,已是殷红似血。 “放肆!” 随着紫衣女子的喝骂,附近的六位道人,就合力将一面金红色的小盾祭起,挡在了她的身前。 紫衣女子又抬手一招,不但操控着那四枚银色的弯月刃光,分别从四个方向突击轰落,上方处更有一团炽红色的火球,往李轩的头顶坠下。 此刻的李轩正唱到‘或为出师表,鬼神泣壮烈’一句。那从‘正气歌’原本中喷出的恢弘正气,也在这刻由银白转为淡金,使得周围一百丈内所有六重楼境的恶灵,都同时燃火,发出了惨烈哀嚎。 “雷洗天下!邪祟宵小,都给我滚!” 李轩一声震吼,往前一指点出,无数的银白雷霆在他的指尖聚而为一,然后又猛地爆发开来。 这一刻,这双手套上蕴藏的某种精神意志也似被他引发,开始与他的神念交合为一。使得那雷霆,益发的正大堂皇。也令前方金红色的小盾如流星一样被轰飞出去,远处的六位红袍道人都同时口吐鲜血。 那紫衣女子也面色微变,在这刻滑退二十余丈。她的残月弯刀也好,术法雷火也罢,刚才都被李轩的雷霆余势横扫破灭。 而李轩点过来的指尖,也让紫衣女子不敢正撄其锋。 李轩则再进十丈,看着距离已经不远的城隍元周,看着那锁住张言的巨柱。眼中杀机凌厉,战意澎拜。 而这一瞬,在李轩的后方,武判官郭良辰则看着李轩的背影,一阵失神。 他的神力之前就已差不多消耗殆尽,所以全程都没能够帮上什么忙,只能跟随着李轩的身影前进。 之前武判官还只是惊讶,可这一刻,李轩那所向披靡的身影,蟠天际地的气势,摧枯拉朽的声威,却是彻底将他震撼住了。 “很惊讶吧?”听天獒已经转移到了武判官的身上,它也看着李轩,眼神中也同样波澜起伏。 “我们老爷说他的神魄之力,比常人要强出九倍,承载之能也自然比常人强出许多。不过关键还是心境神意,他的意志越是坚韧不拔,越是舍生忘死,越是守正不阿,越是博大刚强,就越能引动文忠烈公留存于书卷内的阳刚正气。而文忠烈公,那可是在慷慨就义之前,将儒家的浩然之气推升到人间极限,接近圣人般的存在。” “不过我猜这情况,却是老爷他万万没想到的,李轩他竟能将这《正气歌》引发到这个地步!我也是被惊住了,这个家伙,竟能壮怀激烈至此?我觉得,这次搞不好真能靠他翻盘。” 翻盘吗? 武判官呢喃着,他看着李轩背影的目光中,情绪略有些复杂。 而就在听天獒语落之刻,城隍元周已经不得不从‘泰山府君祭’中分心。 “连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都挡不住,你们都是一群废物!” 他明显恼怒已极,一声怒哼,就使那朱红小印从李轩的头顶方向轰落,半空中化为‘栖霞’巨山,亿万斤的力量加诸于李轩之身。 强大的压力,使李轩嘴里吐出一抹朱红,双足也陷入到了地底,浑身骨骼发出咔嚓嚓的响声。脚下则有一条条的裂纹,往四方散开。 ——可这陡然临身的法器,却更让他心胸之中的浩气化火,气焰狂燃。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起!” 随着李轩这一声嘶吼,他上方的‘栖霞’巨山赫然被撑起一丈。而他的手指,在一瞬间连续刺出,将那紫衣女子趁机斩来的四枚弯月刃光,都一一击飞。 然后他就硬顶着这巨山,继续往前。 “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晋,寸丹为重兮七尺为轻;予之浩气兮化为雷霆,予之精神兮变为日星!” 李轩的眼中似藏蕴着两颗太阳,目光灼然的与城隍元周对视。 “今日我即便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你得逞!” 第一零六章 螳臂当轮(继续高潮向大家求票) 文判官张言,是在李轩吼出‘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这一句时清醒过来的。 他原本被城隍元周重伤到昏迷,‘泰山府君祭’的启动也加重了他元神的负担。 直到元周不得不分心他顾,张言的意识才恢复清醒。 可眼前的情况,也让张言一阵懵懂。他看了看元周,又望了李轩,然后就微微笑了起来——那大约是‘吾之道,后继有人’的欣慰。 “大言不惭!你有什么资格来阻我?” 元周的眼里则闪现恨火,他的拂尘再次从袖中滑出,化作万千龙蛇,朝着李轩噬咬而去。使得这地牢内,再次澎拜着海啸一样的蛇嘶声。 李轩定定看着那些狰狞恐怖,汹涌而至的蛇潮,他心胸中先是一悸,而后呼吸就恢复平缓,只在唇角透出淡淡的冷嘲。 “我确实没有资格,在元大人你面前,我李轩什么都不是。今日所行之事,也如螳臂当车般可笑。可正如张大人之言,虽以螳臂当轮,吾亦往之!” 李轩轻飘飘的一指往前点出,初时一点声势不显,可随后就有为数上千条的‘神霄绝灭雷’闪现,结合浩然之气,化作一条条雷龙,在李轩身前浩浩荡荡,肆意徜徉,与那些龙蛇碰撞轰击。 随着一团强光炸开,那龙蛇之潮赫然被李轩再次破开一线,让他的身影再往前一丈。 这个时候,李轩浑身骨骼都在‘嘎吱’做响,那是仿佛要骨裂般的动静。 从《正气歌》原本中引出的浩然正气,已经逐渐超过李轩的承载上限,让他的躯体不堪重负。 李轩却浑然不觉,依旧是专心一意,一往直前! 轰! 这是两只七重楼境界的恶灵,都被他的强横指雷,击为灵光碎粉。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之一正是之前试图挑衅他的‘观音土’。 城隍元周一时间脸色发青:“司马兰香!你师尊教你的本事就只有这么点?连一个小杂种都奈何不了,那还谈什么宏图大业?” 那紫衣女子的脸色,也难看无比。对面那个家伙,他哪里像是个轻薄无行,不学无术的浪荡子? 她抬手就将两口赤红色的飞刀从袖中招出,然后口咬舌尖,一口鲜血吐在刀尖上。 那些血液随后就渗透入飞刀之上,使这两件法器散发出殷红光泽! 随着紫衣女子道出了一个‘去’字,两口飞刀就化为流光瞬影一样穿梭,快到李轩来不及反应。当李轩注意到的时候,这两口刀就已抵至他的身前。 李轩的眉头挑了挑,随后就又是一指轰出。他没能够成功点中刀尖,只能以浩浩荡荡的雷霆,徜徉恣肆的浩气去阻扰,去化解,去逼迫。 最终这两口刀并未能穿入他的心脏,却在他的两侧肩胛后,带出了两条血线。赫然是从他肋骨的间隙穿入,轰透肺部,再从肩胛穿出。 李轩每一个呼吸,顿时就变得如刀割一样疼痛,口鼻处也不由自控的喷出血沫。他整个人再次被那朱红印玺化成的‘栖霞’巨山压在地面,半跪着近乎不能动弹。 可仅仅不到一息,李轩就又强撑着站起,无比艰难的挪动脚步,继续往前。 “吾之气,地维赖以立,天柱赖以尊。三纲实系命,道义为之根!” 肺部受损,李轩已经无法高歌,他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仿如蚊呐。可那《正气歌》正本泄出的滂沱浩气,却偏偏为之沸腾起来,更显堂皇浩大。 他的雷霆再次化为千百条浩瀚雷龙,将那冲击而至的众多龙蛇炸散轰飞。无尽的寒力则从脚下蔓延溢散,冰封它们所能接触的一切,使这地下牢狱,化为寒国。 城隍元周望着李轩的身影,看着他一步一个脚印,一步步无可阻挡的走近过来,一时间竟生出了丝丝心悸之意。 眼前这个年纪轻轻,乳臭未干的混账——他是真有能力破坏自己的‘泰山府君祭’! 元周倒不认为自己,会输给这个借助他人外力的家伙。可问题是,在维持‘泰山府君祭’的他,最多就只能抽出三成法力。 当明悟到这个事实,城隍元周的眸光,就变得异常冷漠:“此情此景,还不快动手?非要我逼你是吗?” 张言听了之后不禁奇怪,这位大胜关的城隍到底是要何人动手?这地牢之内,应该没有其他隐藏的高人才是。 可随后张言的脸色,就骤然一变。 李轩也同样吃惊不已,他缓缓的低下了头,匪夷所思的看着从自己胸前穿刺出来的一段枪刃。 ——这杆枪,他很熟悉! 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成千上万的血丝,从自己的周身爆发。 ※※※※ 当‘阴阳破界符’带着薛云柔从阴土返回阳世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站在大胜关的内部,距离大胜关总兵府不远的位置。 这里的环境,布局与房屋造型,与阴界的大胜关都有点相似,可薛云柔的眼前,再没有任何虚幻不真实的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实物。 而此时薛云柔的右肋下方,正在传来一阵阵剧痛,可她的心思却并不在自己的伤口上。哪怕这痛苦,让她的俏脸已经近乎扭曲。 薛云柔的眼神茫然,还是无法相信刚才的一切。 那个大她一岁多,最初给她印象并不怎么好的男孩,就那么毅然决然的走了出去。面对着地窟内那近万妖魔,还有城隍元周那么恐怖的人物,却没有半点迟疑的迈出步伐,慷慨赴死,把唯一脱身的机会留给了她。 好奇怪!之前明明就是个为人轻挑的浪荡公子,明明就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二世祖,她薛云柔明明不对他报半点期待的——他到底逞什么英雄? 可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暖,以及无法言状的感激,却在此刻覆盖住了她的胸膛,肺腑。 同时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让她心脏抽疼的心悸。 ——会死的,那种情况下,他一定会死! 那个混蛋,他将自己那不算宽阔,看起来却异常可靠的背影,用最残酷的方式刻入到了她的心灵中。 一念至此,薛云柔毫不犹豫的飞跃而起,以她最快的速度,往南京城的方向发足狂奔。 而这个时候,‘泰山府君祭’的效果已经影响到了现世。薛云柔所经之处,周围所有房屋的主人都陷入昏睡当中。 薛云柔却都无瑕理会,她拼了命的催发真元。 无论是李轩,还是‘泰山府君祭’,都发生在地府。 在薛云柔看来,这个时候唯一能够拯救他们的,就只有南京地府之主,大晋的那位都城隍殿下! 此时肋骨处的剧痛与失血,让薛云柔几近晕迷,她强撑着才没有摔倒在地。幸运的是,薛云柔随后就望见前方一家小院中的马棚内,拴着一匹不算矫健的龙马。 薛云柔却眼神一亮,不假思索的骑了上去。在将五十两纹银丢入院内的主人房之后,她就轰开了院门,策骑狂奔。 这个时候,薛云柔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 太乙救苦天尊在上!请务必让李轩保住性命。否则她薛云柔,一定会抱憾此生! 第一零七章 好强的煞气(高潮求票) “你说什么?” 在诚意伯府,李炎猛地揪住了礼部员外郎庄志成的衣领,一时竟怒不可遏:“大胜关的陈汉墓可能破封?你们礼部与钦天监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就在南京边上的墓你们都管不住?你们两家那么多人,都是吃干饭的吗?” 庄志成只能回以苦笑,同时脸色苍白的朝着上首处李承基的方向一拜:“诚意伯,钦天监少监正李长善让我来向诚意伯求援。他说南京城内,有可能力挽狂澜的,就只有诚意伯您了。请诚意伯务必尽快走一趟,一旦那陈汉墓破封,那一切都完了。这南京城附近,不知要死上多少人。” 李承基已经取出了一点‘天目妖’的血,涂在了自己的眉心处。而后他就走出这伯府中堂,跨空而起,飞腾到百丈高处,往西面的方向眺望。 他首先看的是那座陈汉将士墓,当诚意伯的目光,穿透了重重障碍,洞及那墓内深处,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 可见那边大片的土地塌陷,小半边的山丘都已崩垮了下去,一些较为严重的区域,已经显露出大量的森白骨骼。还有一层浓厚的黑云,弥漫于墓地上空,无数的磷火分布其间。 可能是察觉到了李承基的窥探,那黑云内部,忽然睁开了无数双‘眼睛’,朝着李承基凝视。 那些‘眼睛’中无不都蕴藏着极端的戾意与恶念,即便以李承基的修为,此时也不禁感觉一闷。 他随后又把目光移向别处,发现大胜关外,正有上万名御营禁军,正打着火把往数里外的陈汉墓方向行军。 可此时大胜关上空,也是黑云弥漫。 李承基正欲细看,可他眉心处‘天目妖’的血却已经化为齑粉,飞散开来。 他脸色更加的阴沉,当即降落地面,就毫不犹豫的探手一招,从伯府后院的祠堂方向召来了一把长刀,急如星火的往门外走去。 “父亲!”李炎也全副武装,匆匆追上了李承基的脚步:“陈汉墓那边怎么回事?真的快要破封?” “差不多,已经到了破封的边缘。”李承基眉心皱成了一个‘川’字,忧心忡忡道:“大胜关那边也不对劲,可能有人在那边发动了大规模的‘泰山府君祭’,且很可能与陈汉墓有涉。” 后面的礼部员外郎庄志成顿时倒吸了一口寒气:“泰山府君祭?六道司就没有察觉?” 他感觉这六道司,怎么比他们礼部与钦天监都不靠谱。 “举行祭法之地可能不在阳世,那边六道司管不到。不对——” 李承基正这么说着,然后就感觉到胸中阵阵心悸。他蓦然回头,望向了城隍庙的方向,然后脸上的血色全数褪尽,纸一样的苍白。 “炎儿,你速速去一趟都城隍庙!看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都城隍庙?”李炎不解了:“去都城隍庙做什么?此时孩儿正该助您一臂之力。” “快去!”李承基高声厉喝,他的眼神异常狰狞:“是轩儿,轩儿可能出事了。我之前感应到他去了鸡笼山方向,可现在,我已不知他在何处。” 李炎一愣神,然后就转过身,人如猛兽一样往都城隍庙方向狂奔,眨眼之间就不见踪迹。 “伯爷?”庄志成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有些担心李承基是在找借口,打算作壁上观。 “我们去大胜关。”李承基却已利落的乘上了管家牵出的一匹地行龙:“陈汉墓那边估计已经迟了,我们只能想办法在大胜关封堵那数十万阴军从阳世东进。说来你们可曾向朱雀堂求助?那边究竟是怎么说的?” “已经派人过去了。”庄志成听到‘迟了’这一句,顿时不寒而栗:“是分头去求援的,所以我也不知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而此时李承基已经策骑甩开他几十个身位,往西面的方向奔腾而去。 ※※※※ 此刻在六道司朱雀堂内,目盲老者与仇千秋二人,此刻都驻足于枢机阁内,看着他们前方的‘周天测灵仪’。 “两位大人,情况似乎不太妙。之前在大胜关地府爆发的那股浩然之气,已经开始由盛转衰。” 在‘周天测灵仪’的一侧,一位都尉打扮的年轻人是满头的冷汗:“我猜这泰山府君祭,已经快要完成。” “怎么会这么快的?”旁边有人不解的询问道:“正常的情况,怎么都得两到三天吧?” 年轻的伏魔都尉摇着头:“可今日是中元节,又是月残食。这是他们挑好的时间,阴力极盛。正常情况下需要两天时间积蓄的阴力,如今一刻时间就可完成。” 仇千秋不由侧目,看向那目盲老者。后者则微一摇头:“我们只能相信那位都城隍殿下,他会将此事处理好。那是曾经霸绝江南的英雄,不会这么容易被击倒。” 他翻了翻眼帘:“似我等这般修为之人,不得贸然进入地府。此外如果真的形势恶劣,估计你现在去了也是为时已晚。” 仇千秋面色沉冷道:“我的意思是趁着泰山府君祭还没有完全覆盖大胜关的关城,我们可以试着将里面还未被影响到的居民撤出一部分。” “可以组织人手去试一试,让他们注意小心,别被卷入进去。” 目盲老者摇着头,他不报太多希望。 只因泰山府君祭发动的时候,就已将城内居民的神魄牵扯在内,这不是远离大胜关就有用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老者忽然神色微动,再次‘看’向那‘周天测灵仪’:“这股气机是怎么回事?我之前好像是见过?” 他‘看见’那舆图上方,赫然泛起了一圈红色的灵光,开始在舆图的上方爆发开来。 那年轻都尉也在仔细观察,然后神色错愕道:“这灵力特征,像是那只曾经与紫蝶妖女对峙过的阴灵?” 可这红色灵光的声势,却是比之前那次更强盛十倍! 它们在波动,荡漾,伸展,弥漫数里方圆。甚至隐隐可见一条条细小的丝带,在地府的深处疯狂蔓延。 煌煌赫赫,大气磅礴! 而目盲老者与仇千秋二人,不禁又对视了一眼。他们的面上,都显露出了错愕之色。 两人都在转动着同一个念头——好强的煞气!这股突然出现在大胜关地府的灵机,到底是谁? 第一零八章 才刚刚开始(高潮求票) 在李承基往云空上方观望陈汉墓的时候,江含韵与雷云等人也在聚集人手,准备往大胜关的方向出发。 “朱雀楼连续九缕狼烟,最顶级的警讯,我从加入六道司以来就没见过。” 马成功在整理着自己的坐骑与武器:“不知道那边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 “既然是去大胜关,那就多半是陈汉墓。” 雷云明显比马成功更见多识广:“那墓下面可是封印着足足三十万陈汉阴军。老马,现在有什么想要与你老婆说的,比如私房钱之类,最好是先去交代清楚了。这一次我们当中的许多人,搞不好都会没命。” 马成功不由吃了一惊:“有这么严重?” 江含韵则一直都是魂不守舍,眼神茫然。 从不久前开始,她就感觉心绪不宁,似乎有什么与己有关的不祥之事正在发生。 这个时候,她看见乐芊芊与彭富来他们三人正策骑赶至。 “李轩呢?”江含韵询问道:“他还没回来?”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对视了一眼,脸色都有些尴尬。他们其实尝试过联系的,可发出的传信符却是原地乱转,根本找不到它们的目标。 乐芊芊则很坦然的抱拳道:“没有,不过我们负责的那条街道,一直都很安全——” 她语声未落,就发现江含韵策骑而出,往街道的另一侧疾奔。 雷云错愕不已:“江校尉,你这次打算去哪,在这个时候擅离职守吗?” “我那明幽都,先由你代管。”江含韵的声音远远传来:“我有事去去就回!” 她非但没有回头的打算,坐骑的速度反倒更快了几分。 ※※※※ 在昏暗无光的牢狱内,李轩看了眼自己胸前突出来的枪尖,然后转过头,望向自己的身后。却发现后方武判官郭良辰手持着枪杆,面色冷漠,毫无表情的与他对视。 听天獒则从郭良辰的肩上跳了下来,它的眸光有些发愣,更多的却是晦涩冰冷。 最惊讶的是文判官张言,他看着郭良辰,满含着疑惑,不可思议与痛心:“郭兄~你这是?” 可随后张言就想到了什么,释然的苦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郭兄啊郭兄,你这是愚忠。简直愚蠢,愚蠢至极。吾等已为神明之身,受百姓香火供奉,岂还能以生前之事为念?又岂能为这区区‘忠义’,随他们行这罪恶滔天之事?” 郭良辰没有任何言语,他沉默着,眼里虽有着悲怆,懊悔与痛苦之意,可握着长枪的手,却一直稳如磐石。 “如果这是愚忠,那么阁下呢?予生则中华兮死则大晋,这何尝不是愚忠,愚蠢?” 城隍元周微微笑着:“郭兄他只是把这忠义,看得更重一些而已。” 旁边的紫衣女子,则是钦佩的朝着城隍元周一抱拳:“原来大人还有这一招后手,晚辈佩服。” “所以我说了,这是我为他们布置好的舞台。虽然有一些剧本外的内容发生,可结局与落幕,一定不会有任何差错。” 城隍元周哈哈大笑道:“至于郭兄,我却不敢居功。这都是你师尊的奔走,最终让郭兄弃暗投明。” 他随后用冷冽的目光望着李轩,只见后者虽被长枪重伤,虽是七窍溢血,却依旧强撑着躯体,身如标枪一样直立。他眼中的精芒与火焰,也并未因此黯淡分毫,脚步也在一寸寸的往前挪动。 “这个眼神,有趣!让我想起了文忠烈公。他就义之前,就是你这般的神色,倔强的让人厌恶。” 城隍元周的面色冷凝,散发出的杀机越来越是凌厉。 不过在这位出手之前,紫衣女子突兀插言道:“大人,请您务必留他一条性命。此子还有用,诚意伯那边仍需此人牵制。” “诚意伯李承基——” 城隍元周哼了一声:“也好,不过还是给我跪下吧,我不太喜欢他以这个角度看我。” 他抬手一指,那‘栖霞’巨山施加在李轩身上的重量陡然增加。于是李轩周身的骨骼,再次发出了炒黄豆一样的爆响。同时全身上下崩裂出十数条伤口,溢出了丝丝血线。 他的双足却并未跪倒,只是深深的陷入到地面。双眼圆睁如故,可眸中却渐渐失去了神采。 紫衣女性原本是打算御使弯刀,去斩李轩的双足。可当她准备出手的时候,才发现李轩的意识,其实已处于晕迷的状态。之所以能够一直屹立不倒,应该是李轩最后的念头,结合正气歌原本的浩气才能做到。 这让紫衣女性的头皮不禁一阵阵发麻——这个家伙的意志力,居然坚韧至此! 可这情景,却让城隍元周的脸上又闪过了一层青气:“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宁死都不会跪的。” 说出这句话的,正是听天獒,它仰着头,眼含嘲意的看着此间的众人,尤其是城隍元都:“你不能在他意识清醒的时候做到,在他昏迷之后,又有什么意义?” 城隍元周阴冷的看向它,片刻之后,这位却又笑了起来:“都城隍殿下座前的听天将军,我听说过你的谛听之能很是了得。怎么样?要不要改换门庭?你家那位老爷这次怕是情形不妙,运气不好也要如几百年前的我一样,做上一段时间的孤魂野鬼。” 他又指了指前方的李轩:“你如果肯答应,那么今天让我饶过他一命也是可以的。” 听天獒却笑了起来,露出满口的大牙:“我之前跟武判官说过的,估计我家老爷也没能料到,李轩的意志能够坚韧至此,能够壮怀激烈到这等地步。” 这里的众人,包括城隍元周在内,果然都流露出了惑然之意。 “什么意思?”紫衣女性蹙着眉,有些不安的询问道。 只因从刚才开始,她的心胸中,就已滋生出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你们大概是以为,李轩就是我家老爷为你们准备的后手对吧?可既然是我家老爷都想不到的事情,他又怎么可能将李轩当成棋子?说到底,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想到这家伙,他能够与‘正气歌’契合到这地步?” 听天獒摇着头,眼含怜悯之色的看着城隍元周:“元大人,你的难关,现在才真正开始啊!还有这里的各位,可准备好了承受那位大人的怒火?”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的身后忽然伸出了一只玉白小手。然后那覆盖在李轩身上的‘正气歌’原本,就骤然回缩成卷轴模样,轻飘飘的落在那小手之上。 这一刻,也有无数的红色飘带,开始显化在这牢狱当中。 上架感言 又到了写上架感言的时候了,动笔之刻,开荒心情百味杂陈,也感忐忑; 首先说明的是,本书元月一号凌晨上架,开荒零点会连更五章,每章三千字,总共一万五千字。 这一万五千字,你们可能只需要几分钟看完,可开荒需要熬几个晚上。 这一万五千字,你们可能只需要花几毛钱,对开荒来说却是莫大甚至是攸关的支持。 开荒是个十年的老作者了,不是头一回上架,却是最紧张的一次,因为这一次女儿知道眨着萌萌的眼睛,盯着我的电脑后台看数据了。 指着收藏数据“这是什么?” 指着订阅数据“这是什么?” 如果数据太差,让老父亲怎么在女儿面前装逼? 说实在的,为了这本书,开荒牺牲蛮大的。 以前时不时陪着老婆逛逛街,带着女儿玩滑滑梯, 现在天天蹲电脑前思考剧情,查看尸检资料,设计案件。(有一次跟老婆在窗台讨论一个尸检案例,把楼下老太吓得上来敲门…) 跟同样写书的老婆,明明只隔一堵墙,却生生谈出了异地恋的感觉。 大概在我心里,读者比老婆重要吧….. 更郁闷的是,老婆每天可以写一万字,完了还能带带小孩搞搞饭,我却闷在书房挤出几千字,删了又写,写了又删,反复修改。 如果成绩过不去,咋整? 总不能跟李轩一样吃软饭吧? 求读者老爷们赏赏饭吃…. 言归正传,这本书从发端到定下来,删了许多稿子,反复写了几个开头,中间又经历了许多曲折(大概一辈子都没这么曲折过…)。 在这里,谢谢起点的两位编辑大大,胡说是我的老编辑,很多年了,北河是我的新编辑,这一次打磨开头全靠他,在我最茫然的时候,是他给我吃了定心丸。 老读者也都看到了,这本书有以往的优势,又在人物塑造和剧情节奏上,努力改掉过去的不足,力求精益求精,你们不知道每章写完发给我老婆审核时,我有多瑟瑟发抖,有没有午饭吃,有没有晚饭吃,取决于老婆看的爽不爽,不爽我就得重写。 认真脸,别笑我,是真的。 上架连续五天万更,开荒就是这么大气。 所以看到这里的你,一定要给开荒订阅支持,大家都是纯爷们,不要在意这几分钱几毛钱,做人就要大气点,如果能再打个赏,投个月票什么的,开荒感激涕零… 好了,废话不多说,零点见。 2021年,睡书房还是睡床,看你们了。 第一零九章 皇威如狱(求订阅求月票) “什么东西?” 紫衣女子首先警觉,看着那虚空中伸出的芊芊玉手。她眼神有些不敢置信,这牢狱当中居然还有其他人在,藏在她与城隍元周的眼皮底下! 城隍元周更是皱眉,神色也有些阴沉。这诺大的大胜关地府可都是他的香火地,而这城隍府内,更是他掌控的神域。 一定要准确形容的话,那完全可以把这城隍府,比做他元周的肌肤。 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居然有着如此厉害的见知障,让他全程都毫无所觉? 再然后,他就看见了一位身罩大红色的霞帔,头戴凤冠的少女身影显现,她的面庞美绝人寰,眼部却没有眼白与瞳仁,只有一片血色。 可以望见无数的血色丝线从这位的周身上下散开,它们蔓延到四面八方,伸展到这地府中每一个阴力聚集的角落。 还有许多血色飘带——大概有三百多条左右,其中一部分在血眼少女的身后形成巨大的羽翼形状,还有一部分,则是飘散在外,不断的伸展。 ——那竟是无比恐怖之物! 这地牢之内的所有阴灵,在与飘带碰撞的瞬间就会被震散躯体,化为阴煞之力被飘带吸走。 那些妖魔也无法幸免,它们只要与之稍稍沾触,就会在瞬息间被冰封,然后碎为冰渣粉尘! “什么东西?”听天獒笑了起来,缓缓跃到了李轩的肩上:“这就是你们制造的杰作啊!一位未来有资格取代酆都大帝,比肩泰山的鬼中帝皇,万灵之主。可在此之前,她得先让你们这些祸乱世间的妖魔鬼怪死无葬身之地。” 它不知用什么方法,使得李轩那本是微不可闻的呼吸,忽然间恢复了平稳。他身上的那些伤口也在好转,一应的出血点都已经止血。 可城隍元周已经无暇顾及他们的情况,他正眼神凝然的看着血眼少女的纤纤玉手,看着那《正气歌》的原本,瞳孔的深处满是匪夷所思。 这本该水火不容的至阴之灵与至阳之物,彼此间竟没有一点冲突,反倒是异样的和谐,让人感觉是水乳交融。 可首先错愕发声的,却是那紫衣女子。她正双眼圆睁,同样怔怔的看着血眼少****灵之身,却能够拿得起正气歌?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她怀疑自己就是在梦中,只因眼前的情景,实在过于荒诞。 能够驾驭文忠烈公《正气歌》的鬼魂?这简直荒唐,这世间不可能有这种阴灵! 紧接着,紫衣女子就看见那《正气歌》卷轴再次延展开来,就似之前那样,一卷卷的缠绕,如铠甲一样覆盖住了血眼少女的躯体。 ——那些文忠烈公亲笔书就的字迹,都在泛着金光,雄浑浩气直冲斗牛。 这一幕显然更加的荒唐,更加的怪异,以至于让紫衣女子一阵失声。 这份气魄,这份声势——都已经足可与她师尊匹敌! 准天位吗?不可能的,这绝不可能! “守愿之灵?厉害!这的确是帝王之姿。这股气势皇威如狱,如渊似海,盖压万物,气吞万里,是有资格成为阴世主宰,万灵之皇!便连元某,此刻都觉心神颤惧。” 城隍元周眼中的狂乱光泽,已经消退了大半:“所以,这才是你家那位给我准备的惊喜?” 他抬手一指,那化为‘栖霞’巨山的朱红小印就已压到了血眼少女的上方,却被少女散出的几十根血色飘带缠绕着。二者的力量交锋,顿时在这牢狱当中发出一连串‘咔嚓嚓’的爆响。 让人震撼的是,那飘带看起来是轻飘飘的,浑不受力。可元周的‘栖霞’巨山,却无论如何都压不下去。反倒是在一瞬之后,这座大山竟生出了一丝丝的裂痕。 “如何不是呢?可要说是为元大人你准备的,那就不对了。老爷他既没想到元大人你居然堕落到这个地步,也没有料到郭判官还是被生前的情义所困。这只是他为三十万阴军,为那些阴谋做乱的幕后之人,准备的胜负手。 老爷他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意图,又究竟打算做些什么,只是将手里最强的棋子丢出来而已。” 听天獒扬了扬头颅,目含讥诮道:“我猜元大人你,应该已感受到她的愤怒了吧?她是世间罕见的善灵,就连这个世间最污浊的事物,都没能够污染她的心境。可是元大人你,将她激怒了——” 此时那《正气歌》卷轴已覆盖住血眼少女的全身上下,可少女首先做的,却是用她那玉白小手,饱含怜惜的抚摸着李轩的脸颊。 说来也怪,李轩之前一直都像是标枪石头一样挺立着。可当少女的手,抚上了李轩脸部的肌肤,他紧绷着的肌肉与四肢,就立时放松了下来,身躯后仰,往地面倒下。 少女也前飘一步,扶住了李轩的躯体。 而此刻少女的血眼当中,则透出了难言的情绪,似在痛心,似在歉疚,似在爱怜,又似在欣慰,可更多的却是怒!甚至可以说是狂怒! 这位周身散发出了那近乎实质化的阴寒血煞,开始如火焰一样熊熊燃烧。让此地所有的妖魔,所有的阴灵都不寒而栗。 那强横浩大,摇山振岳的意念,则开始覆盖这座牢狱,这座位于地府内的大胜关。 一刹那间,几乎一切三重楼以下的阴灵,都在这含着无尽怒意的神念冲击下魂飞魄散! 她的那些飘带也愈发危险,可以望见上面不但血色更加的浓郁,还衍生出众多细密而玄异的纹路。 真正让人惊悚的是,那原本《正气歌》宣泄出来的恢弘浩气,竟也蕴育其中,与那无穷阴煞交合为一。 这不但让牢狱中的牛鬼蛇神们,触之即死!沾之即亡!也让那些开了第三门的上位妖魔都生出了惊惧之意。 它们都开始疯狂的往四面逃窜——可这都没有任何用处。 那些飘带无比灵活,又可无限的延展,在疯狂追寻着它们的踪迹,一个个抓捕,一个个杀戮。 没有‘人’能够逃脱,没有‘人’能够抗拒,等待它们的就只有死亡,只有寂灭! 它们赖以为豪的强大妖躯,都被那些追缠上来的赤红飘带轻而易举的缠死!碾碎!它们的神魄,也往往都在瞬间被那浩气与阴煞冲溃!瓦解!仿佛都不费吹灰之力。 “轰!” 这声音却是来自于那紫衣女子,她竟然连与血眼少女对抗交手的勇气都没有,身影直接升腾而起,撞散了上方的石层。 可血眼少女的飘带,却在她从这牢狱脱身之前,就先一步缠住她的双脚。 “恶心的东西!都给我死开!” 紫衣女子惊惧至极,她操纵那四口残月弯刀回斩脚下。可随后那刀影,却被几根飘带缠住。它们不断的震颤,不断的挣扎,却都被飘带卷在原地,纹丝不动。 在紫衣女子的脚下,则有一层寒冰往上极速蔓延。 “九幽绝寒——” 紫衣女子的眼中,已经现出了绝望之色。正因那层寒冰,已经覆盖上了她的腰部。 真正难以抵御的,其实并非九幽绝寒本身,而是夹杂于其间的浩然正气,这让紫衣女子无所适从。 同样遭遇寒冰裹身之危的,还有武判官郭良辰。他在变起之后的第一时间就被飘带缠住,郭良辰当即就飞身而起,大枪连出,成百上千的磅礴枪影往血眼少女的方向轰击过去。 血眼少女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十几根飘带舞动,或甩或拍,或抽或打,就将那些枪影轰碎打散。最后甚至将那大枪,也轰成了碎片。 郭良辰又换上了一双短戟,继续朝着血眼少女左右狂砍斩击,可那传透过来的寒煞之力,正将他从里到外凝结凝固。 而此时地面上,所有的银汞都在固化!在冻结!在崩碎!那已经趋近完成了的‘泰山府君祭’,在这刻彻底失序,也使得无数的黑气,在这牢狱当中四处冲撞。 甚至有一部分反噬到了元周身上,使得他的周身上下都蒙上了一层黑色气物。 这令大胜关城隍目眦欲裂:“孽障,你敢!” 他口中蓦然喷出一股星蓝色的精气,打在前方化为千百龙蛇的拂尘上。 于是这些龙蛇就纠合起来,化为一头蓝色的巨龙,朝着血眼少女张牙舞爪,似欲择其而噬。 少女没有看他,她低着头看向李轩,尝试用袖子去擦他唇角的鲜血。可她终究没有实体,力量虽然将那鲜血抹开,却没能将之抹除。 这情景令血眼少女恼怒之极,她猛地往旁一挥袖,就将那扑击过来的巨龙拍成粉碎,崩散成了一条条虬蟒之筋,散落到了地面。 听天獒怜悯的看着元周:“我承认元大人你的剧本是写得很不错,可惜的是,她的力量,她的位格,已经大到你的舞台容纳不下。她的存在,足以横扫一切,将所有的阴谋,所有污浊冰消瓦解。” 就在它话落的时候,武判官郭良辰整个人已被彻底冰封。可能是因少女怨恨着他背刺李轩的一枪,这位身周的冰层,是远处那位紫衣女子的十倍! 整个‘泰山府君祭’到此刻也已彻底崩溃——不!应该说是冻结。文判官张言神色茫然的从巨柱上脱身,只因那困住他的锁链,已经被血眼少女的力量封冻,失去了应有的效力。 “开什么玩笑?这是我元某筹备了几十年的心血。你岂敢如此?你岂敢如此!” 城隍元周怒发如狂,他以决死之势冲击向血眼少女,手中一双判官笔一瞬千击,神力磅礴,声如雷鸣。 后者已经在听天獒的帮助下,清理好了李轩面上的血迹。然后她抬起了头,冷漠无情的往城隍元周看了过去。 下一瞬,元周神躯就好像是一只被大象拍飞的猴子,被一股不可思议的伟力撞飞出去,整个人呈大字型轰撞在墙上。 他后方的墙体直接陷入数丈,更出现了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第一一零章 龙有逆鳞(求订阅求月票) “孽障!” 城隍元周的口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嘶吼,此时他的七窍开始喷射着星蓝光泽。这让他的力量大增,强行把自己从后方的陷坑中拔出。 然后元周又一步步向前,步伐坚定而疯狂。 “你毁了我的一切!几十年的心血,今日都付诸一炬。你知道我为今天等了多少年?” “恨呐!自元某封神以来,除被晋国太祖剥夺神位那日,从未这般恨过,噬心刻骨,永世难忘!” “所以我要你死!哪怕是魂飞魄散,我也要你这孽障,与我一起同归寂灭!” 可他手上的判官笔已经蒙上了一层寒霜,他的动作也越来越是迟缓,这让元周看起来,就像是行尸走肉。 仅仅三个呼吸不到,这位就连抬起脚步的动作都是艰难无比。他全身上下溢出的星蓝光泽,也都覆盖了寒霜。 听天獒见状,却是哂笑道:“同归寂灭?元大人你有什么资格?你的恨,你的怒,你的神魂本质,又如何能及得上她?我不信,元大人你难道到现在,都还没能认出来么?将军山距离大胜关可不是很远。如果我没猜错,元大人你也有参与吧?没有你的掩护,六道司岂能一点觉察都没有?他们岂能快速的调动地脉?” 元周微微一愣,定定的看着血眼少女。渐渐的,他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是她?竟然是她,怎么可能会是她?怎会如此?她早该神魂俱灭了!” 元周先是状似疯狂的低声呢喃,之后又神色恍悟,哈哈大笑道:“原来如此!我输了,是我输了,输得好惨,竟然输在了一个小女孩的手上。她居然有如此的意志,居然更胜于这个李轩。 哈哈哈!不过我也赢了,如今陈汉墓已经解封,姜武啊姜武,我看你怎么去应付那三十万阴军?可惜!可惜!元某已无缘亲睹。” 就在这狂言乱语当中,元周的身躯被一点点的封冻,最终再没有了任何声息。 血眼少女却并未就此罢休,她的眼中又显出了一抹深红色的光泽。 然后下一瞬,元周被冰封的躯体,就又‘篷’的一声炸碎开来,散为晶尘! 郭良辰与那紫衣女子也紧随其后,被她的阴煞之力震成了齑粉! “他们不该由你亲自出手击杀的。”听天獒看着漫天的粉尘,然后苦恼的用后爪挠了挠脸:“杀死他们对你没好处,像你这样的情况,必须克制自身的‘嗔’,‘痴’之毒,否则你的情绪会更易失控。” 可它在看了少女一眼之后,就已明白了过来。 ——龙有逆鳞,不可轻触! 而在杀死了元周之后,血眼少女就又把目光再次落在了怀中的李轩身上。她开始小心翼翼的,为李轩清理着其它伤口。 她没有实体,却在粉碎紫衣女子的冰雕时,从后者身上强抽了一些丝绸,可以为李轩包扎。 血眼少女专心致志,无比细致的将李轩身上的伤处一个个包扎妥当。可随后她就看着李轩胸前那块已经扩散到大半个胸部的绿斑一阵发愣,似不知该如何是好。 仅片刻之后,少女就伸出了手指头,往旁边已经在战斗结束之后收缩回卷轴形状的原本《正气歌》上一点。于是后者又开始化为长卷,从她的指尖开始缠绕。 远处望见此幕的文判官张言,不禁剑眉一扬。 他注意到这次《正气歌》的那些字迹,是朝向内部的。 也就是说,这位有着帝王之姿的女孩,她是在借助《正气歌》,进行自我封印! 这是宁愿承受被浩气焚烧之痛,也不愿李轩受到伤害吗? “且慢!” 听天獒急忙阻止:“李轩他伤得很重,不过神魄并未受损,问题不大。我家老爷手中有一枚最顶级的伤丹‘龙虎大还丹’,保准可让他在几天之内痊愈,身体素质还会更加强健。” 它发现少女的气息有些不耐,显然是因自己没说到重点。 “至于他体内的阴煞,虽然无法完全去除,可我家老爷也掌握雷法,帮他化解部分还是能做到的。甚至这《正气歌》原本,也可由大人你带走。可有个前提,大人你得帮我们解决外面的那些阴军。” 它说话的同时,从自己铃铛中招出了一枚金黄色的印玺,顶在了自己头上,然后前胸趴伏,往血眼少女一拜。 “陈汉墓三十万阴军一旦破封,整个金陵城必将死伤狼藉。还请大人慈悲,助我家老爷化解此劫。” 血眼少女这才中止了自封的过程,她侧过头,小脸微带着几分疑惑的看向了那印玺。 “这是朝廷授予我家老爷的都城隍大印!”听天獒稍稍抬起了头,仰视着前方的少女:“老爷他说印中的神力,权柄,今夜都任大人您取用!” ※※※※ “泰山府君祭被中止了。” 朱雀堂的枢机楼,当望见那团盘卷在大胜关方位的血气消散,楼内几乎所有六道司成员,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其中部分人更是忙不迭的,擦着额头上溢出的冷汗。 “真是惊险,我以为这一次会完犊子,整个大胜关的人都得死绝。” “不愧是都城隍爷,曾经的江南之主。那些妖邪想在他的地盘上生事,没那么容易。” “别高兴得太早,兹事体大,最好是再确认一下。” “大胜关那边传来消息了,那边的居民已经没事。虽然三魂七魄都受了一点损伤,可大体还是无事的,以后吃点好的养养就可以。” 不过人群当中,那目盲老者与仇千秋,还有几位伏魔中郎将,还是神色无比凝重的看着‘周天测灵仪’。 半晌之后,目盲老者若有所思的问道:“仇老弟,你现在是什么样的想法?” “这阴灵的阶位虽低,阴煞之力却异常精纯,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定要比较的话,我猜也只有酆都大帝,泰山帝君,能够胜其半筹。” 仇千秋抬起头:“至于那浩气,就更加的不可思议了。我一生从未见过,浩然正气能与阴煞共存的先例。我们最好是问一问都城隍殿下,这阴灵到底是怎么回事。” “都城隍可未必肯说。”目盲老者微摇着头:“你不知道这位的风格,对于阳间的修者,这位可是一概不管,不问,不理。” 仇千秋点了点头,并不意外:“可如此强大的阴灵,我们六道司却不能不闻不问。她如果有一日晋升天门,或者踏入天位,那该厉害到什么地步?我建议‘枢机楼’与‘神知都’,从今日起给它建档,重点监控查探这阴灵的踪迹与跟脚,优先度提高到紫蝶妖女之上。” “也就是黑榜前五位的待遇?”目盲老者稍作凝思,就吩咐身边的一位壮年都尉:“仇老弟所言甚是,你们需得尽快建档,查清这阴灵的身份。” “然后是陈汉墓!” 目盲老者在‘周天测灵仪’的外缘点了点:“既然泰山府君祭已经中止,那么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城中可以再调度一些人手过去。” 他抬头看着仇千秋:“我们也得尽快过去,总不能全指望诚意伯。” “总管大人所言甚是,我也以为,最好现在启程过去。” 仇千秋心想看这地府中的动静,那位都城隍殿下未必就没有针对陈汉墓的手段。 不过正如他们的部属所言,兹事体大,陈汉将士墓连接阴阳两界。他们不能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于地府的那位都城隍身上。 ※※※※ 在大胜关,李承基据立在城墙上,有些疑惑的往关内方向看了良久。 他旁边的礼部员外郎庄志成万分不解的问道:“伯爷,您这是?” “算是一个好消息。”李承基略有些疑惑的收回目光:“泰山府君祭已经被中止了。” 这是好事,唯独那股地府内传透出来的异常灵机,让他非常在意。 那到底是什么?赫赫皇威,九幽绝寒,这是酆都大帝亲自出手了吗? “中止了?如此是再好不过。”庄志成顿时精神大振,面上透出了喜意:“也就是说,水营那边的兵都可以上城?” 大胜关在建关之前名叫大城港,自古以来都是金陵的江防要塞和中转港,此处常有两营水师驻守,受操江水师提督与大胜关总兵双重管辖。 可之前为防被泰山府君祭影响,未免士卒的气血被抽取,那些临时从水师抽调来的劲卒,只能暂驻于关城之外。 “可以了。” 李承基又询问道:“南京那边的京营,还有五军都督府的人呢?他们来了没有?许国公与梁国公那边,又可曾通知到?” 这两位,正是如今南京五军都督府的首脑人物。 可庄志成的脸上,却现出了很复杂的神色:“通知是通知到了,可两位国公以为,南京重地,更不可有失。南京京营,必须固守城池,不可轻离。” “这是什么屁话?”李承基一阵错愕:“那么这城外数十万郊民,他们就弃之不管了?” 第一一一章 差点就兜不住(求订阅求月票) “那一群因循推诿,尸位素餐之辈,李兄你想让他们出兵救援大胜关,岂非缘木求鱼?” 这是另一人的声音:“兵驻南京,出了事也不是他们的责任,最多被斥责一句过于持重,坐失战机。可如果同意出城救援,那一旦有什么差池闪失,可是要担天大干系的。” 庄志成听了之后,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 这次陈汉墓破封,数十万阴军祸及京畿,事后吃挂落的,只能是南京礼部,钦天监与大胜关总兵。 李承基则回望身后,感激的一抱拳:“老张你能仗义来援,李某感激不尽!” 那从夜空中踱步行来的中年人大约五十岁许,方面大耳,面貌与张岳有六分相似,正是当代怀远伯张重。 “你还真得谢我。说实话,如果不是你李承基,我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来趟这趟浑水的。” 张重御空而至,来到李承基身边站定:“可没有五军都督府颁发的军令,我也无法调兵出城。这次只能率家中三百家丁至此,略尽绵薄之力。对了,情况究竟怎样了?” 他凝神看着外面,然后就‘嘶’的一声:“李兄,这样的场面,你我今天搞不好能搏一个武刚、武德,或者武烈的美谥。” 可谥号这东西,只能是死人才有,由朝廷赐予。 在张重看来,关外大胜关七部京营,已经差不多快被那数十万阴军击溃了。 那位大胜关总兵,如今也是危如累卵的状态。 一旦那些阴军抵近至大胜关前,这座守备虚弱的关城能坚持一个时辰就很不错了。 李承基白了他一眼,然后就手按住了腰间的长刀:“你算是来得正好,我得出城去接应溃兵,这里的城防就由你来接手。死守关城不可取,最好是尽快将城中百姓撤离,然后把它们引到秦淮河,或者江上。” 张重点了点头,明白李承基的用意。现在进城的两营水师,只有在江河之上才能将战力完整发挥出来。 还有李承基,这位在长江水系周围一百里内,实力可以等同于十二重楼的阳神大修。可在河面之上,这位的战力,还可在这基础上更进一层接近天位! “六道司的人已经赶来,应天龙君也应允出兵,帮我们封锁内外秦淮,形势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糟糕。不过火油,黑狗血,朱砂,桃木,大蒜汁之类的驱邪之物,都必须尽快筹集,越多越好。如有可能,所有将士的兵器都尽量涂银。” 这最后几句,却是对庄志成交代的。之后李承基的身影就拔空而起,往西面陈汉墓方向飞去。 他来的时间恰好,由大胜关出击,封锁陈汉墓的八千将士,已经在众多阴军冲击下崩溃。 远远可见成千上万的骷髅从墓坑之内涌出,半空则有无数携带着恶煞之气的阴魂。 ——它们弥漫于空,所过之处都是寒冰覆盖,草木枯萎,死气蔓延,生灵死绝! 还有一具具战死的大胜关士卒,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起了身,然后提着随手拾起的兵器,往大胜关的方向行进。 最让人心惊的是其中一队骑着骷髅战马的骑士,它们的数量足达四千,都是黑衣黑甲,手持着雪亮长刀! ——这群装备精良的恶灵骑士,不但是击溃那八千大胜关将士的主力,也是此刻所有溃逃将士最致命的威胁。 它们散布于原野上,就如双翼张开的雁群,踏着整齐而又舒缓的步伐,轻而易举的就将前方奔走的人类砍倒,斩杀,收割着一个又一个生命。 李承基仔细看了一眼它们身上那些簇新的甲胄战刀,目中微显疑惑之色。 可下一瞬,他就收住了思绪,身影自高空骤降,如流星般直坠地面。 “斩!” 长刀挥斥,卷起千丈寒锋。一刹那间,那地面就被斩出了一道长达六里的巨大刀痕,更有两层高耸的冰墙,在那刀痕之上迅速凝结。 ——这几乎将整个战场一分为二,拦阻住了所有恶灵骑士的去路。 李承基的第二刀,则直攻西南方向。 那边的钦天监少监正李长善与大胜关总兵韩隆,正被数只强大阴灵围攻着,两人浑身都是伤痕累累,却都被纠缠在墓前无法脱身。 直到李承基充塞数里的刀光降临,这两位才抓住了这一闪而逝的机会,朝着大胜关的方向急速后撤。 “诚意伯千万小心!”李长善的脸色灰败,一边飞遁逃离,一边提醒道:“这些阴魂与鬼骑不太对劲,应该是常年享用过血食供养,煞力极盛,不能把它们当成刚破封的阴军看待!” 李承基神色沉凝,闪身落在了李长善的身后。随着他刀光挥斥,顿时引发出‘当’的一声重响,周围两百丈的地面瞬时都在磅礴伟力的冲击下塌陷三尺,无数碎散的刀气来回穿梭,将周围的阴灵一一粉碎。附近的大江之上,则掀起了滔天大浪,又在李承基的绝寒刀气作用下迅速冰封。 那些寒冰也在地面蔓延,周围足足两百五十头恶灵骑士被他的寒刀封冻。可随后远处云空,就有七朵黑红色的火焰降落,在此地炸出了一片赤红火海! 仅仅片刻,被李承基刀光冻住的恶灵骑士,就陆续从火海之中踏出——它们竟完全不惧这火海当中的阳火之力,浑身上下依旧血煞充盈。 而被李承基一刀阻在身前的,是四名穿着大将甲胄,周身黑煞之气鼓荡沸腾的身影。它们并未与李承基恋战,而是再次化为黑气左右绕开,继续追击着李长善与大胜关总兵韩隆的身影而去。 “休想!给我滚回去。” 李承基心知自己这两位同僚已经伤势极重,这个时候稍稍耽搁,就有身亡之险。尤其是李长善,就连神魄都已经重伤。一旦被缠住,这次是必死无疑。 可就在他的第四刀即将挥出之前,前方涌动过来的黑雾中,就有五支箭影如流星赶月,叠二连三的向他穿射而至。 李承基面色微变,长刀连挡,而此时他每格开一箭,都感觉受力处如遇锤击。还有一层浓郁的黑色死气自他手臂蔓延而上,让他的气血衰弱,真元大黯。 在这河岸附近,李承基的修为境界,等同于十二重楼的阳神大修。可这箭支主人的力量,竟然只比他弱一线。 李承基也在一瞬之间猜到了此人的身份。当年汉王陈谅麾下,共有九位打开第四门的大将埋骨于此,其中一人精擅射术,号称湖广第一。 不意此人化为怨灵,经历三百年岁月洗刷封印之后,竟还能保留生前大半的实力。 ——这果然是常年被血食供奉过,而且是质量极高的生灵血肉! 这一刻,李承基都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却不是礼部与钦天监的事,大胜关对于陈汉将士墓,竟疏忽至此! “寒意天刀!” 这是一个无比沙哑,就仿佛是从九幽地府里面透出来的声音。 “你是李乐兴的后人?” 李承基听出这语中的无尽怨恨,伴随而至的是极致的戾意与凶念,持续不绝的冲击着李承基的元神。 他身躯滑行连退三十余丈,然后一刀斩向地面。随着轰的一声炸响,两个身影从地下冲飞出来,一人持鬼头大刀,一人持着双枪,一左一右的向他夹击。 李承基继续滑退,所御刀势却是不衰反盛,以攻代守,使得他身前爆出无数的刺目火花,毁灭性的罡力澎拜潮卷,无数细小的破碎气芒穿梭纵横,横扫四方。 他对面这两人虽是阴灵之身,兵器却都是实体,一刀双枪,也都携带摧山断岳之力,不会弱于十重楼。力量也都无比凝聚,没有一丝半点的浪费。 而李承基在与他们激烈交手的同时,还得防范那隐藏于乌云当中的神射。 后者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支黑箭射下,让李承基闪避的异常狼狈。 此刻唯一让他欣慰的是,那些败逃的士卒,已经有许多回到了大胜关的城墙下。李长善与韩隆两人也只差咫尺之遥,就可退入关内。 可就在李承基心神暗舒之际,他感觉到自己的身后一道异常凌厉的气机陡然爆发。 “留不下他们,拿你这李乐兴血裔的命来抵也是一样。” 李承基的瞳孔剧烈收缩,他的躯体炸开,化作无数的冰粉四散。可还是没完全闪过那突兀而至,又极致锋锐的一刀。 当他在三丈之外再次现身,胸口处已经多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更有死气蔓延,让他的伤口腐化,还有众多的阴煞之气,像是一条条小虫一样试图钻入进去。 而此时又有接连三道黑箭,再一次流星赶月一样飞射而至。 李承基牙关紧咬,意识到自己现在已处于极端危险的境地。就在他心念电转,寻思化解之策的时候。 他却见眼前那持着大刀双枪的鬼将都化成了一团黑气,转而往陈汉墓的方向飞逝。 这个时候,李承基也感觉到了源自于地府深处一股异常磅礴,雄浑浩大到让人头皮发麻的阴寒灵机。 第一一二章 天翻地覆(求订阅求月票) 就在李承基愣神心惊之际,南京都城隍宫内,两个伟岸身影之间的对弈,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只以棋局本身而言,其实只是局至中盘,还远远没有到结束的时候。可对弈的双方,心思与兴趣都已不在棋盘上。 “虽然有各种意外,可最终看来,是我先将军了。” 一身赤红色袍服的‘地丞’微微笑着,在棋盘上下了一子。 ——很奇怪的是,他们下的明明是围棋,可他用的却是‘将军’二字。 一身九旒冕袍的都城隍则不觉有异的在棋盘上回了一子:“陈汉墓那三十万阴军,的确是胜负手。哪怕是没有成功转化为妖鬼,也非常可怕。我想知道,你们到底给他们喂了多少血食?” “那是超乎你想象的多,时间超过十年以上。人畜皆有,尤其最近三年,我们甚至在海外捕来了三条鲸鲲。” 地丞漫不经心的答着:“这是托土木堡之变的福,大晋的勋贵将门几被横扫一空,朝中诸党又屡生龃龉,几乎无人在意这座陈汉墓,才给了我们机会。” “人血?”都城隍在意的地方,显然不在地丞的后一句,他凝神想了想:“近几年南京勾绝斩首的案犯确实比正常的年份少,许多囚犯都是暴死狱中。可以这些囚犯的数量,怕是不够。” “这天底下的活人还不多的是?就说去年义乌矿难,死了一百多号矿徒,官府中却不见记载,许多人听都没听说过。” 地丞哑然失笑道:“殿下这是在套我的话么?可请殿下恕罪,除此之外,我不能说更多了。当然,如殿下应允我等共襄大事,那么我等的筹划,一切原原本本,都可巨细无遗的告知于您。” “本王身为城隍,不会干涉人间诸事。再者——” 都城隍摇头道:“孤的丞相啊,你们也未免高兴得太早了。莫非就真以为,孤现在是坐困愁城,对汝等谋划无能为力?” 地丞微微愣神,然后他就似感应到了什么,面色微变道:“是殿下你的印玺?” ※※※※ 同在阴界地府,血眼少女站在大胜关的关墙之上,略含着几分疑惑的看着听天獒头顶上的‘都城隍印’。 她后方则是文判官张言,正用公主抱的姿势,将李轩托在自己的胸前。 “老爷说,大人只要把您的灵力灌入进去,然后把它朝陈汉墓的方向丢出去就可以。” 听天獒简短的解释着:“此地只有您,才能激发出这枚都城隍印的一应法禁,还有老爷他积蓄其中的神力。” 此时它已望见几道磅礴的黑雾云潮,正从关外陈汉墓的方向急速涌来,听天獒却一点都不在意。 那几位生前是陈汉大将,死后亦是鬼中之雄,强大无比。然而它眼前,却是持有着《正气歌》的皇者,帝君! 果然当那黑潮涌入到一里范围内,就没法再接近了。少女身周一里之内,有一个个浩气凝聚,闪烁着赤金光泽的大字形成。就如一面坚不可摧的城墙,将所有的邪祟之气,排斥在外。 那些黑潮又迅速聚拢,化为鬼将之身。几人刀枪并举,斩出了一道道气势浩大的锐烈气芒,甚至以恢弘无匹之力,强行打破天地之法,试图以点破面,将那《正气歌》的浩气之墙摧毁。 可那些散在空中的血色飘带,却在半空中或遮或挡,或抽或拍,弥补了《正气歌》的破绽。 “丢——?” 血眼少女抬手拿起了印玺掂了掂,然后艰难的发出这声疑问。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少女的口中,竟也没有了舌头。 “正是!”听天獒扬了扬头,非常自信:“大人您把它往那边丢出去,然后一切都可以完美的解决。您的九幽绝寒,还有老爷他的神力,足以抵定一切!” 血眼少女没有再问,她手托都城隍印,似在感应什么,在领悟着什么。同时往前方,那六名正极力突破《正气歌》封锁的阴军大将看去,还有那些正从陈汉墓内涌出的十余万阴魂。 随着她的目光注视,那六名鬼将竟无不都是魂躯本能的收缩,显露出颤栗之态。那些本该汹涌而至的阴魂,此刻也都在半空一滞,似被冻结在原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血眼少女将她手中的都城隍印丢了出去。就像是听天獒所说的那样,往那陈汉墓方向随手一甩。 然后他们就望见,前方一大片的阴土开始崩溃垮塌,周围数里范围内的十数万阴军,也都被碎灭成灵光齑粉。 这情形,也直接影响到现世。 已经收刀归鞘,重新回到城墙上的李承基,不禁张开了嘴,目瞪口呆的看着前方。 已经赶至此地的目盲老人与仇千秋,也为之一阵失神。 不知过了多久,目盲老人才轻轻的发出了一声似震撼,似感慨的呢喃:“此何人也?竟有如此能为!” 在他们的眼前,那陈汉墓剩余半边山峰也轰然跨塌。存在于此的阴阳边界,同在这刻支离破碎—— 仇千秋的眼中,则满含忌惮:“好强的寒煞!与破坏泰山府君祭的那位,应该是同一人。” 就在那陈汉墓倾塌之后,一波寒气又自墓内的深处扩散。所经之处大地封冻,水汽凝结。甚至扩展到了旁边的长江上,赫然令整个十里的河段都被冰封。 最让人震撼的是,那原本行走在原野之上的十数万骷髅大军,四千鬼骑,竟是在短短几呼吸之内被封入冰层,再没有了任何声息。 ※※※※ 都城隍宫内,赤红袍服的‘地丞’匪夷所思道:“你让听天獒,将你的‘都城隍印’带去了大胜关?” “所以说,这是本王的胜负手。” 九旒冕袍的都城隍微微笑着,将盘上的棋子一一收回到了棋盘内:“这一子,就可决胜负。汝等要将本王之军,本王自也不会坐以待毙。” “好一个过河之车,威力简直是天翻地覆!”红袍地丞眯起了眼:“可那是殿下您的权柄所在,神力之源,殿下您就不惧万一?” “哈哈哈!” 都城隍发出震天大笑,让整个都城隍宫都一阵震颤不已:“看来你们是一点都不清楚。我姜武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心性手段?丞相你这一句,简直引人发笑。” 地丞不由沉默,他才想起眼前这位在史书中,就是一个勇猛无畏的赌徒,平生最喜行险。所有在短短两年间横扫江南,打平南方诸郡,也因此在仅仅二十六岁之龄遇刺暴死。 “更何况——” 都城隍眯着眼睛,身躯前匐,仿佛猛虎扑食一样的姿态,看着红袍地丞:“你以为我姜武是何等能为?手中没有了都城隍印,就会堕落成元周那样的废物点心吗?你区区一个天位,让本王忌惮可也,能让本王生畏乎?” 此时他的每一字都如炸雷,引发城中一阵阵的雷霆电闪,以至于整片阴界都被雷光照耀得一片雪亮。 两人之间,则是气芒暴增。炽白的雷电,炽红的烈焰,在棋盘之上交锋争斗。 红袍地丞再次沉默,他眼前的这位,生前可是已入天位的绝代猛将。即便被围攻而死,其元神之强,也非元周之流的阴世之神可比。 两人对视了良久,都城隍才又正衣襟端坐,意兴阑珊的说道:“滚吧!如非本王不能插手朝堂纷争,你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宵小之流,本王弹指之间就可灭去。再如非本王座下众神,只能由朝廷册封,不能自主。尔等哪里能有一丝半点的机会。” 红袍地丞的面色清冷,他没有依言离去,而是在凝思之后询问:“不知殿下可否告知,那位除灭元周,又使动都城隍印的,到底是什么人物?” ——总不可能是李轩? 都城隍却用嘲笑的目光,看着他:“那么丞相你以为呢?看你家王上,是蠢才痴呆般人物?” 红袍地丞早有所料,并不失望。他恭恭敬敬的朝着都城隍深深一礼,然后就退出了这间棋室。 都城隍则是笑了笑,一个拂袖将身前棋盘收起。然后又在这个时候,心有所感。 他抬起了头,目中神力氤氲,往自己在阳界的道场看了过去。当都城隍庙的几个男女身影入眼,这位都城隍就不禁摇头。 “原来如此,是红鸾星动,命犯桃花。算来也是如此,啧~此子日后怕是要家宅不宁,火灾无数。这儿女情长,让人艳羡。也无趣,无趣啊——” 他很是无聊的收回了目光,然后身影也消失在了这间棋室。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炎恰好踏入到了都城隍庙的主殿之内。 他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抵达,可当他到来之后,这都城隍庙却化为了迷宫,甚至比迷宫还要过分。 内中的通道扭曲折叠,上下颠倒,根本无法辨识,让李炎在之前一刻时间内,如无头苍蝇一样乱转。 直到此刻,这都城隍庙内才恢复正常。 而就在李炎踏入殿内的时候,他的眉毛一挑,看见了旁边的江含韵,几乎与他同时走入进来。 第一一三章 修罗场的初兆(五更求订阅求月票) “江校尉。” 当望见身侧的银甲少女,李炎还是稍微有点讶异的。只因这个时候,大胜关那边正逢陈汉墓破封,危如累卵。 照理来说,这位应该是前往那边增援,而非是出现在这都城隍庙。 “校尉大人可也是为舍弟而来?” “正是为李轩!”江含韵手提腰刀,身姿飒爽利落的朝着李炎拱了拱手:“之前令弟说是受城隍之召,要来这都城隍庙一行。我稍微有点担心,所以跑过来看一看。” 她说完之后,就有些惑然的看着李炎:“世子莫非也是来寻你弟弟?也就是说,他之前确实是到了此地?” 之前她还是在怀疑李轩说谎的,可在望见诚意伯世子李炎之后,就不自禁的心绪一沉,担心李轩说的是实话。 ——只看之前都城隍庙的情况,就可知此地的凶险。 江含韵怀疑这很可能是有天位强者在此地,或者附近交锋,扭曲法则所致。 以李轩那三脚猫的修为参与到此间的纷争,那还能有什么好事? “是否在这都城隍庙我不知,不过我父亲最后感知到他的地方,就在这鸡笼山。可鸡鸣寺那边,我已经问过了,他们没见过我那愚蠢的弟弟。” 李炎看江含韵那忧心忡忡的样子,眼中不由闪过了一抹异泽。 他想这个女人,对他弟弟似乎过于在意了?缘由就只是因李轩是她的部下? 可李炎毕竟还是更担心自家老弟的小命,他没有在此事上深究。而是直接把目光,转向了城隍像前肃立的一位庙祝。 “这位道长,关于我弟弟的下落,不知道长可有见教?” 那位庙祝看了两人一眼,然后稽首一礼道:“令弟李轩,之前确实是奉了城隍老爷之命,在酉时四刻左右到了都城隍庙。如今他奉老爷之命,去处理一件关系极大的要务,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回归。” 江含韵听了之后,顿时就感觉一阵羞愧。 她认为自己不该怀疑李轩的,那家伙以前虽然浪荡成性,可自从与她认识以来,却都是襟怀坦白,言必信,行必果的。 李炎心神微舒之后,又继续询问道:“也就是说,我那蠢弟弟现今无恙?” 庙祝听了之后却不禁一声干咳:“这个,怎么说呢?” 他这句话,让在场二人不由又悬起了心。原本已经打算离开的江含韵,又停下了脚步。 “详情我也不清楚。”庙祝在两人开口询问之前就苦笑道:“只知听天将军,正带着令弟兼程返回。到底是什么情况,两位在此稍等片刻就可知晓了。” 他又道:“二位不如到偏殿等候,我已经让道僮给二位准备了茶水点心。” “免了!” 李炎心想这个时候,他哪还有什么心思喝茶? 他有些焦躁的在这殿堂内踱着步,用了足足小半刻时间才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李炎就发现城隍像的右手旁,那位镀着一层金身的武判官像,周身上赫然生出了无数的裂纹。 那个模样,就仿佛风吹一下,就会垮掉。 李炎正觉奇怪,然后他的视角余光,就又望见一个浑身是血的少女身影,跌跌撞撞的冲入到了这城隍殿内。 “云柔?”江含韵吃了一惊,诧异万分,又无比心痛的看着自己的这个表妹:“你怎么就伤成这副模样?” 她发现薛云柔的右肋与背后位置,有一个让人惊心动魄的通透创口,两边都还在往外冒着鲜血。 可薛云柔却一个挥手,将江含韵搀扶的手拨开,然后踉踉跄跄的跪在了都城隍的神像之前。 “民女薛云柔,求告于都城隍老爷,明灵王殿下!” 薛云柔娇躯匍匐,一双玉手在蒲团之前按出了两个血手印,然后又重重磕头,砰砰作响:“请都城隍老爷救命!请都城隍老爷救命!李轩他为掩护民女逃离,现今已落入敌手,甚至性命不保。民女求请老爷出手,救助李轩从魔窟脱身!只需李轩他能全身安返阳界,民女愿穷此生供奉老爷,为奴为仆,做牛做马,都无怨言!” 在她的后面,江含韵不禁微一愣神,她想薛云柔说的这个李轩,难道就是自己手下的那个混蛋? 然后她就心中一紧,心想薛云柔说李轩落入敌手,性命不保,这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与庙祝所说的不同。 李炎也不禁心内咯噔一声,又开始担心了起来。 好在那庙祝随后又有些无奈的回答道:“薛小姐无需如此,都城隍老爷之前有神谕,命我在此接待诸位,等待听天将军返回。由此可以推断,李公子本人应该没有大碍,否则就不是这般说了。什么为奴为仆的话,薛小姐切勿再提。你等本就是去为老爷办事而置身险境,我们感激都来不及,哪里还有让您沦为僮仆的道理?” 薛云柔听了之后,却直接将庙祝的言语,当成了安慰之词。 在那种险恶的情况下,李轩怎可能没有大碍?除非是都城隍在她离开之后就即时出的手。 她到这里,与其说是怀着希望来求告,倒不如说是在寻一地宣泄情绪。 李炎那边则是心中再沉,胸中的焦灼不安,已经快按捺不住。 可随后他还是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薛云柔,又看了看江含韵。 他想自己那愚蠢的弟弟,最近到底瞒着他做了些什么事?怎么与这两位金陵城内最负盛名的大美人都有了牵连? 一个为李轩忧心不已,连危如累卵的大胜关都不管了;一个则在城隍神像前,说出愿为李轩为奴为仆,做牛做马的话出来。 这有问题啊—— 他弟弟那坨牛屎,在这两个女人眼中难道是香的? 江含韵则是面色青白,眸中同样闪过了一抹忧色。可现场还有一个需要江含韵操心的,她踏前几步,开始为薛云柔检查伤势:“这是被刀型法器斩伤,刀劲在云柔你体内残留不去,所以血流不止,连上好的伤丹都没用。云柔你们到底经历了什么?又是伤在谁的手中?” 薛云柔却摇了摇头,眼神依旧痴怔懵懂,对于自己身上的伤竟然全不在意。 江含韵皱了皱眉:“我不知道你在阴界经历了什么,可你这样的伤势,再不做处理,等不到李轩回来,你人就得倒下去。” 薛云柔闻言后稍作凝思。这才一言不发的在蒲团上盘膝坐下。在服用了一枚丹药之后,就开始闭目坐养。 这体内的伤势,她并非没办法疗治,只是先前急于赶路,没去管那伤口而已。 直到此刻,听了江含韵的话,薛云柔才分出了一点心思顾及自身。 江含韵对这两人的经历好奇的要命,可此时也只能暂时压住了思绪,全力帮助薛云柔,驱除她体内的残余刀劲。 就在两刻之后,薛云柔右肋的恐怖伤痕终于收口。 也就在这个时候,听天獒带着李轩,从都城隍殿的侧门走入了进来。 后者依然是昏迷的状态,浑身血淋淋的,面无人色。模样看起来比薛云柔还凄惨了几分。 江含韵心中一紧,她本能的就急踏几步,往李轩走了过去。可她随后就望见,旁边的薛云柔,竟已先她一步,直接冲了过去,将李轩抱在了怀里。 这让她蓦然顿足,一阵愣神。 “李轩,李轩?你没事吧?你怎么样了?——” 薛云柔的小手在李轩的身上摸索着,可能是遭遇刺激的缘故,李轩竟迷迷糊糊的清醒了过来。他看了一眼神色惶急的薛云柔,不由无力的呻吟道:“哭什么?我还没死呢。你现在伤口还好吧?我还蛮担心的。” 这个时候,他又发现了后面的江含韵。李轩心内不由一愣,这位校尉大人的神色似乎很复杂啊? 根据他的经验来判断,这位竟似乎有动手揍他的冲动。 “我没事,”薛云柔先是破涕为笑,可随后她又怒瞪着听天獒:“他怎么就伤成这副模样?” 她发现李轩身上不但有数百道崩裂伤,浑身骨骼,也几乎处于寸断的状态。 如果换成普通人,几乎就没有活过来的可能。而即便是武者,也有极大的瘫痪之险。 “那种情况下,他怎么可能一点事没有?” 面对薛云柔的质问,听天獒不由翻了翻白眼:“你走之后,李轩以自身心志毅力,引发了文忠烈公的原本《正气歌》护体。不但救了我们的文判官,还与大胜关城隍元周,与那众多的恶灵妖魔酣战近一刻时间,直到我家老爷请来的强援赶至。” 它不能说血眼少女的事情,可关于正气歌,却是无需隐瞒的,它由衷的啧啧赞叹道:“你是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傲骨,何等的志气,何等的英雄,何等的豪杰。那元周以栖霞山印与神力碾压,李轩却一直坚持到最后都没有向他下跪。他这身伤,也是因此而来。” 听天獒话还没说完,就发现李轩又晕迷了过去,可他还是在心里给自己暗暗点了个赞,心想等李轩醒来之后,一定得让他再准备几份三味居的骨头汤。 ——自己可是给他助攻来着!似他眼前这两个单纯少女,对于李轩这样的壮举,那是最没有抵抗力的。 薛云柔闻言愣了愣神,而当她再低头看李轩的时候,眼神果然是更添愧疚,更多怜惜,更增钦佩,还有着几分异样的亮泽。 江含韵继续看着薛云柔的背影,双眼茫然。 不知怎的,她看着这抱在一起的两人。只觉是莫名的心塞,甚至是有点小失落——那就好像是幼年自己珍爱的玩具,被表妹她抢走了的感觉。 李炎则想这听天獒说的人,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假的吧? 他又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摩挲着下巴。莫名的就想到了之前,仇千秋到他们家里拜访时的情形。 而这个时候,除了听天獒之外,无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血色身影飘飞于空,正用她并不平静的血眼,看着下方的众人。 第一一四章 喜欢上了(求订阅求月票!) 都城隍庙外,雨淅淅沥沥的下着。自大胜关方向的黑雾散去之后,这南京城内就开始下着小雨。 李炎不得不从庙里面借了一辆带篷的牛车,载着他又昏迷过去的弟弟回家。 而在庙门口处的门廊下,薛云柔与江含韵一个神色痴怔,一个眼神茫然的,看着雨水中越去越远的那辆牛车。 “我们也该回去了。” 直到那辆车消失在视野,江含韵才收回了视线:“恰好我父亲在家,可以帮你处理伤势。你这么大的伤口,这满金陵城除了他之外,没人能保证不留一点刀疤。” 薛云柔却回过头道:“表姐你也喜欢李轩?说来你们之间究竟谈的怎么样了?”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江含韵下意识的反驳:“根本就没谈!你如果是指上次在许国公府,那只是在母亲那里装装样子。” 可话还没说完,她心内就升起了一股悔意,感觉自己做了一件让自己悔之莫及的事。 薛云柔有些意外,然后就明媚的笑了起来:“既然表姐你这么说,那以后你就不能怪我小人行径,横刀夺爱了。” 江含韵顿时皱眉道:“云柔你究竟什么意思?”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薛云柔刚才问她是不是喜欢李轩的时候,用了一个‘也’字。 “我应该是喜欢上他了。”薛云柔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强压住那里的剧痛:“如果未来我一定要为自己挑一个夫君,那一定是非他不可。” 江含韵一阵发愣:“你喜欢他?就因为他这次救了你的命?你可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的人?” 她想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心里也莫名的烦躁。 “当然知道的,姑母拜托我查过他的为人。他以前很确实很荒唐,可我觉得他现在真的很好。既然能被正气歌认可,也可见他是真的变了。” 薛云柔又反问道:“救我一命的理由,难道还不够?也对,不经历那生死未卜,命悬一线的那刻,表姐你永远不会理解我的感受。当时他挺身站在我面前,为我舍生忘死。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孩,有谁不喜欢这样的郎君?” 江含韵哑然无言,良久之后才摇头道:“希望云柔你以后别后悔。” “我未来后不后悔我不知道,但此时此刻我很确定自己的心意。” 薛云柔目光灼然的与江含韵对视:“哪怕表姐你反悔了,我也不会让的。” 她的神态,就像是在向自己的表姐宣战,气势摄人:“我不像是表姐你,既然喜欢上了他,那就一定要用一切方法,将他牢牢的抓住!” 这一刻,少女的心灵,似乎跨过了某个关隘。随后周边百丈之内,所有的雨丝都被一股力量阻挠,只能悬于半空,无法坠下。 更有一丝丝电流,从少女脚下的地面散溢开来。就好像是一条条粗大的雷蛇,在涌向四面八方。 ※※※※ 牛车刚离开都城隍庙的时候,李炎其实也在透过车窗,看着那两个少女。 直到再看不见,李炎才询问听天獒:“敢问听天将军,这两位可是喜欢上了我这愚蠢的弟弟?” “非经我家老爷许可,本将军不能随意窥人心意。”听天獒搪塞了一句,然后反问道:“世子大人以为呢?” “那位有‘血手修罗’之名的江校尉我不确定,可另外一个,应该是喜欢的不得了。” 想到这位薛小姐的来历,身家,李炎就不禁有些发酸:“我这弟弟,没想到还挺有艳福的。” 这薛小姐可是那位名满天下的天位武修唯一的近亲后辈,姑父也是名闻江南的大高手,还是当世名医,此外她家中还有着亿万家财可以继承。 看来他这弟弟,未来是很有吃软饭的希望。 “那就应该是了。” 听天獒正说着话,就忽然心神微动,看向了车门方向。那里不知何时已站了一个人,他明明是五短身材,身躯伛偻,可给人的感觉却是异常伟岸。 而这位的目光,正锁定在了李轩身上。 “父亲!” “诚意伯大人!” 李炎与听天獒同时开口,李承基却不做任何理会。他径自走到了李轩身侧,按着李轩的腕脉开始感应他的身体状况。 良久之后,李承基才问听天獒:“听天将军之前对我儿所言,可都是属实?” 之前李炎已经给他传信,说了李轩受伤昏迷的缘由。 “千真万确,没有半点夸张!” 听天獒语句铿锵,神色坦然:“他的确是令《正气歌》化为战甲,也的确是与妖邪大战了许久,几乎独力打破泰山府君祭的阵法。而强如元周,都不能让他屈服。大人您应该能够感受到他体内的浩然之意,即便昏迷,他的意志依旧坚韧不散。” 它随后一叹:“我得说声抱歉,之前把他卷入进来的时候,我没想过会是这样。” “道什么歉?”李承基却很大度的一拂袖,然后手拍着李轩的肩,无比欢畅的大笑了起来:“壮哉吾儿!不愧是我李承基的种,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轩儿他会让老夫以他为荣!” “我能够感受到他的不屈傲骨。” 此时仇千秋的身影,也走入了进来,他同样以赞赏欣慰的视线,看着李轩:“不愧是诗雨的孩子,只这份正气,足以让他的外祖欣慰于九泉之下。” ※※※※ 同一时间,位在鸡笼山下的南京国子监内,国子监丞沈江神色茫然中带着兴奋,脚步匆匆的走入到位于这庞大学府东侧的一座监舍。 在这无比简陋,除一张书案,一个书架外就别无他物的房舍内,一位儒服中年正在灯前屈膝盘坐,手持着书卷凝神诵读。 直到他感知到沈江的气息临近,才皱着眉头放下书本:“怎么?大胜关那边没能挡住?” 语音未落,儒服中年就发现沈江并无任何焦急慌张之色,这位紧促的呼吸是另有因由。 “挡住了,在两位司业大人赶去之前,大胜关那边就已平息。是那位都城隍请来的高人,将陈汉三十万鬼军镇压了下去。据说这一次,都城隍借势而为,就连那处连通阴阳两界的地方,也被封印住了。” 国子监丞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卷书册,放在了儒服中年面前:“下官来此,是为另一桩事。祭酒大人,您看这册《正气歌》的摹本。” “嗯?” 儒服中年已经感知到这册书卷的异常之处,他将这卷轴缓缓展开,然后就见里面的字迹,此时竟显现出银白色的纹路,再以手触之,还可感觉到一定的温度。 儒服中年不由动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发现的时候,是在一刻之前,藏书楼的人即时通知了我,那时这些字,还是淡金色的,温度灼热,触之烫手。” 国子监丞沈江语声颤抖,显是在压抑着兴奋:“这是喜事啊!文忠烈公失传了几百年的《正气歌》正本,居然重现人间!这可是我们南京文坛的盛事!下官以为,我国子监该当将这《正气歌》正本,请回本监。” 儒服中年睨了他一眼之后并未接话,继续感应体会着那些字迹。良久之后,他的眼中就现出了些许笑意:“《正气歌》的正本去处,文忠烈公自有安排,你找它做什么?倒是这个身承文忠烈公浩然正意,将正气歌带出阴世的人,我倒是颇感兴趣。” 沈江不禁微愣,有些不解道:“祭酒的意思是?” “此人的浩气,唐皇正大,刚烈无俦,与文忠烈公一脉相乘,却又非是儒门子弟。” 儒服中年用手指,在那《正气歌》上点了点:“如此遗珠,岂能遗于儒门之外?如能引于座前,耳提面命,细心教导。未来百载,我儒门不愁后继无人,这才是我们该做的正事。” 第一一五章 苏醒之后(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当李轩苏醒的时候,又看到了自己熟悉的蚊帐,房梁,当然还有床架上的雕镂。 他母亲的侍女冷雨柔就陪侍在一侧,当李轩睁眼,这位第一时间就发现了,然后冷雨柔那娇俏冰冷的脸上就明显神色一舒。 “公子您醒来了?”她朝着李轩看了一眼,不但眼神与往常完全不同,语声中也含着几分敬重:“公子先您躺着休息,我去通知老爷与夫人。” 等到这位离去之后,李轩却躺不住。他先是自己坐了起来,用手摸索着全身。却没发现自己身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有任何伤口,更没什么痛感。只骨骼里面有些痒痒的,让李轩无法安坐,恨不得现在就起身走动,跑步,练拳。 “你还是忍一忍,再躺个一两天吧。” 听天獒的声音,忽然就传入了李轩的脑海里面:“老爷给你的‘龙虎大还丹’虽然神奇。可以生死人,肉白骨。可你之前毕竟是经络重伤,骨骼几乎寸断的状态。还是需要一点时间休养,才能完全恢复。至少在接下来的三天之内,绝不能动武。” 李轩眨了眨眼:“獒兄,你这又是灵识通?” “不然呢?你们家我可进不去。你家老娘恨死我了,之前拿着鸡毛掸子把我到处乱赶。” 听天獒‘啧’了一声,似乎有点后怕:“说正事吧,也为之前种种做个了结。老爷让我代他向你道声谢,也代全城百姓对你道声谢。” “道谢?也就是说,最后那‘泰山府君祭’还是毁了?可我没做什么,之前在地牢太没用,直接晕过去了。” 李轩正说到这里,忽然就神色微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有一些让他陌生的记忆,正涌入李轩的心念间。 “回忆起来了是么?你当时虽然陷入了晕迷,可也应该不是完全没有意识的。” 听天獒微微笑道:“怎么样?是不是被震撼到了?我说过的,你的守护灵皇威如狱,气盖山河,那是真正的帝王之姿。她的灵智,也在初生之际就与成人等同,只是为避免伤害你,一直压抑着思维。否则你李轩,怎可能活到现在?” 李轩却发现本该悬于自己身后的红衣女鬼,竟已不存在了,四面都看不见。 按说他该为此狂喜的,可此时李轩却莫名的又有了些许心慌。 “她选择了自我封印,用的就是原本《正气歌》。借助我家老爷之力,藏身于你的识海之内。所以现在有几个好消息,还有一个坏消息,要听吗?” “少废话!快说。”李轩皱了皱眉头,一时摸不准自己是什么心情。 他一面在想这只女鬼,果然不会这么轻松的解决,一面又感觉心神安定。 这算是什么鬼?自己难道有当受虐狂的潜质?或者是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对女鬼产生依赖感了? “首先说坏消息,经历过这次的阴界大战,李轩你的寿命只余下不到二十天啦。” 听天獒这句话,吓了李轩一大跳。他拨开自己的衣襟,发现那绿斑确实已蔓延到了大半个胸膛。 可奇怪的是,这次他胸前感受到的阴痹感,反倒不像之前那么严重。 “好消息是有《正气歌》封印,又有我家老爷打入你体内的‘九雷烈符’,这阴煞侵袭的速度会大幅度的降低。现今只需你在雷法上的修行速度足够快,还是可以把侵入到你体内的煞力驱除出去的。” 李轩听了之后,顿时满头的黑线:“话能不能一次说完?” 听天獒‘嘿嘿’的笑道:“然后第二个好消息,虽然《正气歌》被用于封印那位大人,无法正常使用。不过有限度的力量调度还是可以的,所以你现在,甚至可以冒充掌握了浩然正气的儒门弟子,还是打开第二门境界的儒士。” 李轩扬了扬眉,心想这算是什么好消息? 他并不觉得第二门的修士很强,之前就有好几个四重楼的武修术修,还有六重楼的恶灵,陆续栽在他的手中。 “关键是‘武意’!李轩你未来的武意已经初步成型,日后只需你的心性不变,等到修为到了,真元足了,就可水到渠成。且格局极高,潜力极大。” 听天獒不厌其烦的解释道:“只要熟读典故,就可知道儒门所谓的‘浩然正气’其实就是武道之‘意’的一种。所以说你的‘浩然正气’,其实不算是冒充。只是因李轩你的修行之法,真元性质,与儒门弟子有很大不同,所以展现出来的形式不太一样。” 李轩的眼神顿时一亮,心想若真是如此,那么这好消息,倒也算是名副其实。 武道‘韵’,‘势’,‘意’,‘魄’,‘魂’,‘神’共六个境界,可许多修行到第三门的修士,都还没摸到武道之意的门。 可自己的‘武意’,居然就初步成型了?是因大胜关地府地牢中,与城隍元周对抗的那一战吗? “这浩然武意,也可用于压制阴煞邪祟,以后是好处多多。”听天獒继续说道:“第三个好消息,是‘龙虎大还丹’,此丹除了疗伤之外,还可强化你的身体,增一蟒一虎之力。除此之外,老爷在为你疗伤的时候,还以无上雷法,给你洗练过一身骨骼。日后你会发现自己修炼雷法时,可以收事半功倍之效。” 李轩已经发愣了:“感觉我走这一趟,收获有点多啊!” ——是多得过分了!之前听天獒向他承诺的,只是稍稍降低红衣女鬼阴煞侵袭的速度。 “这是你自己搏来的。” 听天獒幽幽一叹,语声中竟含着几分佩服:“你可知,我家老爷早就准备好了一具桃木人偶,用于承载你的守护灵?老爷他原本的安排,是用阴阳破界符送你们两人离开,只让你的守护灵与《正气歌》留下抵定一切,然后再将那位大人送回你的身边。可我们一没想到,你会选择留下,二没想到,你竟能将《正气歌》催发到那个地步。竟至于掌握文忠烈公的正气传承。” 李轩听到一半就扬了扬眉,心中的那点疑惑顿时迎刃而解。 他就奇怪,如果当时自己与红衣女鬼安然脱身,那位都城隍老爷该怎么解决元周与‘泰山府君祭’?又该怎么镇压那陈汉将士墓? “所以那卷《正气歌》,确实是你自己挣来的,使我金陵地府痛失奇宝。如今此物,除了你与那些真正胸怀天下的大儒宗师,旁人都是触碰不到的。” 听天獒惋惜不已,也含着感慨之意:“然后是第四个好消息,怎么说呢?托本将军的福,你李轩已得佳人倾心。日后如果修成正果,可一定要记得我这个功臣。唔~你家里人来了,我就不多说了。记得有空给我带些好酒好菜。” 李轩正奇怪,这家伙说的佳人倾心是什么意思。李承基他们就果然到了,一行人陆续走入到门内。 可能是已经听说了他做的事,李承基看他的目光额外的柔和,毫不遮掩那赞赏与宠溺之意,还有‘有子如此,夫复何求’的快慰。 不过在他身边,刘氏的脸却是黑的如锅底一样。那瞪过来的死亡凝视,让李轩不寒而栗。 李轩心内警铃大作,求生欲让他心神骤然紧绷。 他眼珠一转,然后就爬起身,满脸正气的朝李承基一拜:“父亲,孩儿今次总算是没有辜负父亲多年教诲,没给我们诚意李家丢脸。” 李承基顿时手捋着胡须,对自家这幼子已经满意的不行:“轩儿何止是没有辜负?今次我诚意李家列代祖先,都因你而有了光彩。我李家的男儿,就该如你这般,义之所至——” 可下一瞬,他的人就僵住了,感觉到身后一双刀枪般冰冷的视线,几乎快要将他的腰背捅穿。 ※※※※ 当晚刘氏自然是揪着李承基的耳朵训了足足半个时辰,还把这位诚意伯踢到了书房睡觉。 可李轩也没逃过,刘氏在解决了李承基之后,就开始把火力转移。 “还有你!李轩你还真是长进了,会逞英雄了是吧?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是吧?你们父子都是没良心的——” 李轩早就想好了对策,眼见刘氏一开喷,他就用手抚着额头,眉头紧皱,有气无力:“啊呀,怎么这么晕?天旋地转了。” 然后他整个人往后一趟,双眼半闭,面色苍白,一副快要晕迷失去意识的模样。 ——这就是他的妙计,装受伤,装柔弱,装晕迷来躲过这一劫,刘氏纵有万般怒火,都没法发泄到他身上。 刘氏果然慌了神,她急忙起身:“这怎生得了?这怎生得了?快去请大夫,快去!” 李轩正在心里暗乐,为自己的演技得意不已,感觉他没去拍戏真是可惜了的时候,然后就感觉到他哥李炎,走近到他身前。 “娘你别慌,我来给他看看。” 李炎很淡定的给李轩把了一下脉,又翻开他眼皮瞧了一眼,然后就一声轻笑:“母亲,小弟他没事,你看我的。” 他直接脱了李轩的袜子,然后不知从哪儿拿来了一根羽毛,就在李轩的足底轻轻划着,动作非常的轻柔,不过很没规律。 李轩暗暗咒骂这兄长心肠歹毒,他极力强忍,可最终还是‘噗嗤’一声破了功,哈哈笑了出来。 第一一六章 这不是钱的问题(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睁眼之后,就死死瞪着李炎,试图用目光传达怒意与悲痛!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相煎何太急啊! 李炎则是冷冷的笑着,一点都不在乎的以眼神回应。痛失万两纹银之仇,为兄岂能不报? 李轩正恨得牙痒痒,就感觉自己的耳朵剧痛。那是已经回过味来的刘氏,她已满面怒火的揪住了他的耳朵。 “好哇,你竟敢欺骗为娘!果然是长进了啊?” 这一晚,李轩比他父亲李承基还惨,不但被刘氏训斥的狗血淋头,耳朵也都被揪红了。 足足大半个时辰之后,口干舌燥的刘氏才停了下来,然后从冷雨柔的手中接过一碗茶汤润喉:“还有一桩事,五天之后,镇东侯家的老太君大寿,你随为娘去走一趟。” 李轩当即皱眉,他洞察到了刘氏的意图:“不去!我得好好养伤。” “千两纹银,要在那里呆足一天。”刘氏浅浅的喝了一口茶,神色无比淡定。 她知道该怎么说服自己的次子,可这次李轩的回应,让她意外了。 “不去!” 李轩的神态很坚决,他现在手里面的钱是足够的,自从赢了李炎的万两纹银,他的腰包已经重新鼓了起来。 他才不愿为这区区千两,去那种无聊的地方。 “娘你听我说,孩儿如今已修为大进,在六道司中的前途也是一片光明,您真没必要为孩儿的婚事这么操心的。” 刘氏蹙了蹙柳眉,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给你两千两,不能再多了!” 在六道司认真当差才不到一个月,就遇到了两次生死危机。这孩子再继续当差下去,怕是两三个月后人就没了! 果然还是得给他找个又白又富又美,家中权势也不缺,最好是武力高能打的媳妇,以后就在家平平安安,富富贵贵的养着岂非更好? 李炎听了之后,却不由有些失态,他这里过得紧巴巴的,一两银子要当成二两花。自己的弟弟倒好,娘亲还贴钱求着让他去相亲。 这也太偏心了,自己当初可没这待遇。 李轩则微微动容,一刹那间他有些心动,可在深思熟虑了一番之后,他还是坚定的摇头:“娘亲,这可不是钱的问题。” 李轩想自己堂堂一个来自于新社会的有为青年,岂能为这五斗米折腰? 他叹息着,继续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娘你还是别费这个心了,孩儿大概能猜到娘的心意,可孩儿真不愿去攀附权贵,去吃女人的软饭。总之我是不会去的,娘亲你给钱给的再多都没用。” 可随后李轩就感觉自己心中一悸,发现刘氏正用狮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为娘可不是与你商量,李轩你到底去不去?” 刘氏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八度,同时把手中的茶盏重重拍在茶几上,发出了‘啪’的一声重响。 李轩一阵发愣,然后吞了一口唾沫:“我去!” 几个呼吸之后,他又心有不甘,弱弱的询问道:“那您说的那两千两银子呢?” 刘氏已经换了一副茶盏,毫无温度的冲着他一笑。 ※※※※ 刘氏走后,李轩就神色默默的继续注视着李炎,眼中满满都是质问之意。 “我还就出卖你了,你能怎么着?”李炎一点都不怕,他似笑非笑的瞪了回去:“小弟你要是不服气,伤好后可以跟我去校场打一架。” 李轩确实无可奈何,他只能在心里给李炎记上一笔。心想大哥,你这路真的走窄了。 此仇不报,我李轩胸中气恨难平。 他想起了李炎很在意的那枚‘寒蛟珏’,暗忖这说不定能做文章,自己有空的话,可以将这件法器的跟脚来历打探清楚。 在这之后,李轩才从李炎的嘴里知道,今日居然已经是中元节之后的第四天了。那天从都城煌庙里出来之后,他居然昏迷了这么久。 他随后又问后续之事,才知当晚陈汉将士墓虽被都城隍借高人之力镇压,可还有零星的阴军恶灵做了漏网之鱼,在金陵周边炮制了数十起灵灾,死伤五百余人。 就更不用说大胜关一镇兵马也伤亡惨重,死者已达千人。 此事在整个南京,掀起了滔天大浪。 司天监少监正李长善,南京礼部包括礼部员外郎庄志成在内的几位官员,以及大胜关总兵韩隆,当天就被朝廷飞旨下狱。 五军都督府也没讨到好,据说皇帝对于南京五军都督府的坐视不救震怒已极,不但下旨训斥了许国公等人,还夺了这几位的官职。 所以这几位南直隶的军中大佬,如今都是以戴罪之身暂摄职司。 “那么我家呢?”李轩抱着几分期待的询问道:“父亲他的罪名,还没有洗去?总该有个将功抵罪吧?” 事关全家老少,李轩对这事不能不上心。 “我家?”李炎一声嗤笑,神色无奈道:“你就别想多了,大胜关与陈汉墓并非是父亲职守,他又是停职待勘的状态,这叫狗拿耗子多管闲事,老头他这次不被治罪就算很不错了,还想要功劳?可笑的是,为了这次陈汉墓解封的事,他孤身一人独当六名开了第四门的鬼将,又受伤不浅,胸前留了好长一道刀口。这事他都不敢跟母亲说,只能偷偷喝药养伤。” 李轩顿时皱眉道:“可我记得好些天前,你就说过父亲他身上有伤?” 那是揽月楼案之后,这对父子刚回府的时候。 “那是以前的旧伤,所以我原本以为,这次的停职对老头来说其实是件好事,正好休息一阵,将养伤势。可谁想到才没过多久,又有了大胜关这一出。” 李炎叹息之后,又语声一转;“不过老头的身体还是比以前好了不少。此外我还听说朝中的许多清流对父亲他都很有好感,礼部与兵部的几位给事中,还有都察院的几位御史,都为他上了奏章辩解。于少保也在朝堂上亲口说了,老头他公忠体国,竭诚尽节,是朝中难得的干员。朝廷正该仰赖其能,不可以小过论罪。” 李轩听了之后这才心神一舒。只要朝中不是一面倒的状态,自家就至少不用担心整个伯府被抄家问斩。 尤其那位于少保,乃是自大晋开国以来,又一位接近圣人层次的人物。十数年前力挽狂澜,救大晋国运于危亡之间。 如今这位主导着兵部,负责整个北方的边防事宜,在朝中权势煊赫。 “对了!”李炎又想起一事:“朱雀堂那边让彭富来给你带了消息,让你清醒之后,就尽快去朱雀堂一趟,我猜他们是要为你论功行赏。期间我们的仇世叔也来过,探望了你好几次,他对你喜欢的不行。啧,我看他的样子,是恨不得让你当他儿子。身有功勋,又上头有人,我估计你这次的好处是不会小了。” 李轩精神大振,他很期待这次在朱雀堂那边会有什么样的收获。 可惜的是,刘氏已经给他下了禁足令,在伤好利索之前绝不得踏出府门一步。她甚至不允许李轩碰触刀枪,并让李大陆全程盯梢。 于是李轩就只能做日常的修行,还有参悟武意。 当天晚上李轩搬运真元,就体会到了听天獒说他‘修行雷法,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这一句,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现在不借用任何丹药的助力,就可在观想的时候,将神霄绝灭雷的电压提升到两万二千伏特。除此之外,李轩的五脏六腑,他的骨骼血髓,对于雷系真元也有了极佳的适应力,已经可以彼此交融。 这导致李轩搬运周天的时候,体内有更多的元气被纳入其中。 而众所周知的是,李轩的修行之法很奇葩,雷法观想与冰法观想一直都是相辅相成,相互增益的。 雷系观想的强化,也直接让他的冰法观想,提升了将近一倍的效果。 关键是,次日李轩醒来,发现自己胸前的绿斑没有任何的扩张。可能还有微幅的收缩,可李轩暂时感觉不出来。 ——总之这是自红衣女鬼附体以来,少有的几次修行速度超过阴煞侵袭之速的一天。 李轩大喜过望,确证了听天獒没有对他说谎,这阴煞对他侵袭的力度,确实降低到不足以前的十分之一! 李轩已经准备在近期再收集几枚上好的丹药,给自己狠狠的回一口血。 只因李轩一想到自己才只余不到二十天的寿元,就觉坐立不安。这实在过于危险了,怎么也得延长到两到三个月左右,才能算是安全。 否则未来如有什么变故,让他没法做到每日修行不缀,那岂非就得立刻翘了鞭子? 不过在欣喜过后,李轩环视四壁,又莫名的感觉有些寂寥。 昨夜他按照听天獒给的方法,内观过自己的识海了。那卷《正气歌》是孤孤零零的飘悬在里面,那血眼少女则不见了踪迹。 这下好了,自己即便将麒麟臂解封,也找不到观想对象了。毕竟他在这方面的能耐,还远没到心中无码的境界。 李轩就这么定定的在床上坐了许久,然后就暗骂了一声自己有病,而且病得不轻。接着他就匆匆的穿好衣服,往校场的方向行去。 第一一七章 七级警报(求月票求订阅) “所谓武道真意,乃是形神情理的统一,虚实有无的协调,既生于人心元神,又蕴于天地万象。” 清晨一大早,在书房里面睡不住的李承基就来到后院校场,给李轩讲解武意:“它既是天地之间的道理,也是人意志的延伸——” 李轩在边上眨了眨眼:“老头,我听不太懂,拜托说人话。” 李承基不由无语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陷入凝思:“说来挺复杂的,我还是直接展示给你看吧。这武意共有三个层次,其中最等而下之的就是这样。” 他抬手之间,就是一记掌刀往旁挥斥,然后询问李轩:“轩儿,看清楚了吧?” 李轩心想我看清楚你个大头鬼啊?你不就是简简单单劈了一记掌刀吗?在显摆你一击冰封百丈的神通伟力? 可就在他想要开口吐槽的时候,又忽然心绪微动,生出了几分明悟。 “感觉这一刀,与天地,与冬天,与寒冰,都额为的贴合,融洽。” 李承基当即就笑了起来,面泛红晕:“我儿果然悟性超绝!就是你感悟到的,这等而下之的武意,就是妙悟天地至理,在自身武道中体现出诸法真意。比如雷,火,冰等等,都有它们各自的大道法理,表现形式,自然现象,并蕴于天地万象当中。我们如果能做到把它们原原本本的展现出来,就是得了诸法真意,这也是武道之‘意’中最常见的。” “那么在这一层之上的呢?”李轩好奇的问道:“中等的武意是什么?” “就是这样!” 李承基又是一记掌刀挥出去,同样是寒力冰封百丈。 ——一定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李承基用上了一式‘寒意天刀’,那是刀招‘寒流千里’的简化版。 可能别人从他这一刀中看不出任何不同,可李轩就偏偏揣摩了出来。 “似乎又不太贴合了,混杂了一些其它东西,可威力似乎更强了些许。” “这就是第二种,我这是由‘寒意天刀’这门绝学延展出的武道真意。它融合了寒法真意,又不仅仅限于其中。” 李承基看着自己的手:“积年累月的修习,可以让我借助这门刀诀,将我想要的道理,我想要的真意。灌注于我的真元,我的招法,我的兵器,甚至于这片天地之间,让它们随我的心意变化。” 李轩闭着眼,若有所悟:“所以最上等的武意,就是以自身的精神意念,干涉天地,干涉现实?” “差不多。”李承基万分赞赏的点着头:“可这种武意,我都无缘修成。所以你能修出‘浩然武意’,为父是非常欢喜的。这就是最上乘的武道真意,只要未来你真元足够,元神强大,是可以真正干涉天地,扭曲现实的。 关键是你这武意,还可与诸法真意结合使用,威力更增。还可增强对邪祟之物的克制,总之好处多多。日后入魄,入魂,都会比其他武修强出一大截。” 李轩不由愣神:“浩然正气竟有这么厉害?那么儒家的那些士子,岂非一个个都是变态?” “怎么可能?儒门修出‘浩然正气’的确实很多,可大多都是四不像,比之最下乘的武道真意都不如。” 李承基一声嗤笑,满含着不屑之意:“那文忠烈公又是何等人物?他可是踏入天位的一代文圣儒宗,近千年来成就最接近圣人者。这位留下的正气歌,是数百年来文人儒士修行浩然正气的教材样本,是他们每天都需要诵读的。而轩儿你的浩然之气与文忠烈公一脉相乘,岂是那些杂流可比?” 他又万分惋惜:“早知道就让你学文了,否则未来的大晋儒宗,舍你其谁?” 李轩也后悔,他想自己要是早知道自己能修出这么牛叉的‘浩然正气’,那去当文抄公多爽啊? 可李轩心里也清楚,如果自己真的去抄袭谋名谋利,那也就与文忠烈公的浩然之意截然迥异,分道扬镳了。 他心里痒痒的,想要试一试自己的武道刀法,与以往有什么不同。 可李承基给他讲解展示武意可以,却坚决不让他动手。 其实李轩自己也是晓得利害的,知道现在如果忍不住,留下隐患,将来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同时也知自己在武道上欠的账有些多,正好养伤在家有空,李轩就干脆听李承基讲起了课。 后者可能是对这个次子的期待更高,讲解的时候无比用心。他将两门家传武学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掰开了,揉碎了给李轩剖析。 这让李轩眼界大开,对于‘寒意天刀’及‘寒息烈掌’的认知,有了质的提升。 李轩也拿出了以前高考的劲头,倾听着李承基教授的每一字每一句。 即便其中有不理解的地方,也尽量原原本本的记下,等到日后再细细揣摩。 几天前的阴界之行,李轩虽是安然归来,还得了不少好处,可他的危机感却是不减反增,对武力的需求益发迫切。 而逐渐沉迷于武学的李轩不知道的是,此时这座金陵城内,正不止一个女孩在念叨着他。 ※※※※ 正午时分,在金陵城东,小观园。 这里本是大晋开国之初,凉国公建造的府邸。以典雅精致,清幽素雅,风景秀丽著称于世,号称江南八大名园之一。 然而太祖末年,凉国公以谋反罪除爵被杀。这座府邸几经流转,经历过多位主人之手。 直到最近,这座名园又被声著江南的世家薛氏买下。 而此时就在小观园东南侧的一块平地中,薛云柔正立足于中央处,一身法力挥展,操控着一枚小小的飞剑,做着御剑术的练习。 可她的心思并不在剑上,眼神也是呆滞的,不知是在想着什么。 这情形一直持续了半刻,等到薛云柔法力耗尽,人清醒过来,就发现自己身前一颗大树上,竟被自己用剑刻画上了某个少年的图形,旁边赫然还有‘轩郎’,‘李轩’的字眼,足达二十多个。 薛云柔的脸顿时微微一红,她四下扫望了一眼,发现无人注意。就赶忙出手,将树上的刻痕与字迹都全数抹去。 她堪堪将证据毁尸灭迹,远处就有一行女子款步姗姗的走来。而走在最前面的那位,正是她的母亲。 “柔儿你怎么就不肯听劝?你姑父都说了你需要休养,这些天内都不能大动。否则你肋部的伤口裂开,以后会留疤的。你可是女孩子,可别让你以后的夫家嫌弃。” “母亲万安!”薛云柔落落大方的朝着母亲施了一礼:“柔儿是知道轻重的,刚才用的只是术法,不会牵到伤口。” “你要真知道轻重,就不会一个人跑去都城隍庙求助,卷入阴界那场风波。” 薛母一声轻哼,似含着几分不满:“此事我已训过你,今日就不再多说,总之一定要引以为戒。你那点修为,在这天下间不值一提,别再昏了头。” 然后她就放柔了声音:“刚才镇东侯府让人送来请帖,他们家老太君六十大寿,邀请我数日后过去赴宴。云柔你可愿与为娘一起,去那边散散心?” 薛云柔却兴致寥寥:“不去!这种场合,又有许多所谓的年轻才俊在,好没意思。那不是散心,而是在找罪受。” “不去不行。”薛母摇着头:“这诺大的南京城,确实没有什么出众的年轻人。可镇东侯府与我们家颇有渊源,柔儿你还是得给老人家拜拜寿的。” 她想起那天在许国公府,一群勋贵子弟在那里‘三元郎,一定终,两相好’的,就感觉气闷。 “还有,你姑母为含韵的婚事,让我帮忙邀了诚意伯夫人。她似乎看上诚意伯家的次子了,想要趁着这次镇东侯府大寿,试探一下诚意伯夫人的心意。你姑母以为云柔你一向口齿伶俐,到时候可以帮着敲敲边鼓。” 薛云柔原本是想说‘娘你就不能说我要养伤,帮我推了吗’,可听到这里之后,登时就无法淡定了。 她眨着明媚的眼睛,眸里面的神色极其复杂:“既然如此,那我就随娘亲走一趟。” 第一一八章 战力+10(求订阅求月票) 六道司朱雀堂内,江含韵埋首于案牍之间,处理着血无涯案爆发以来的各种卷宗。 她恰好翻到了李轩那一组人,诛除夺目鬼的一份记录文卷,然后就不自禁的一阵失神。 江含韵是想起了都城隍庙前的那一幕—— “——当时他挺身站在我面前,为我舍生忘死。试问这天下间的女孩,有谁不喜欢这样的郎君?” “哪怕表姐你反悔了,我也不会让的。” “我不像是表姐你,既然喜欢上了他,那就一定要用一切方法,将他牢牢的抓住!” 江含韵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几天总是时不时的就想起这些。 明明薛云柔对她说的那些话,让她感觉非常的不舒服。 “那个家伙!” 江含韵好不容易回过神,然后用手中的毛笔,在李轩的签名上重重点了点:“他到底有什么好?” 她感觉不可思议,也忧心忡忡:“云柔那丫头,该不会真喜欢上了这个浪荡纨绔子?看起来好像是认真的——”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位伏魔都尉匆匆走入进来:“大人,总管有事相招!说大人空闲下来了,就尽快去见他一面。” 江含韵微觉惊奇,然后就站起了身:“我现在就过去。” 她书案上的这些宗卷都不是很紧要,什么时候处理都可以。可伏魔总管每月招见她的次数,一个月都不到五次。 ※※※※ 总管召见江含韵之地,在朱雀楼的第九层。 这是朱雀堂的主楼,高二十九层,是整个南京城内,高度唯一可与‘大报恩塔’比肩的楼宇。不过这里平时的作用,是存放各种案件卷宗。 ——自一千二百年前‘六道司’初具雏形之后,六道司人员处理的几乎所有案件,都能够在这里找到相应的记录。 当江含韵登上第九层的时候,那位目盲老者正在这层楼的南侧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卷,在聚精会神的“翻阅”着。 等到江含韵见过礼,目盲老者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询问道:“数日之后镇东侯府的老太君大寿,你们家应该会收到请柬吧?” “是有收到,可我已经准备回绝。” 江含韵回话的时候想起了她母亲,那位正一门心思的要筹划着撮合她与李轩。 而这次的镇东侯府大寿,她母亲就似在谋划着什么。 江含韵既然已经猜到了,当然不会主动往枪尖上撞。 她同时很奇怪,这位总管大人为何会问及此事? “我就是不希望你回绝。” 目盲老者‘看’了过来:“神知都收到确切消息,紫蝶妖女这次可能会对镇东侯府下手,最有可能的动手时间,就是镇东侯府老太君大寿之期。我的意思是,让你们明幽都也参与到对紫蝶妖女的追捕上。” 江含韵不由错愕道:“可如今正在追捕紫蝶妖女的,是司天都与火雀都。” 有可能的话,她当然希望能再建功勋,将这个黑榜第七捉拿归案——不对,就在几天前,这女人已经成为黑榜第五了。 关键是这妖女非常难缠,是个烫手山芋。大半年来,朱雀堂的众多伏魔都尉连这位的一片衣角都没摸到。 江含韵虽然一门心思要在‘明幽都指挥使’任上干出成绩,可她绝不莽撞,对自己的能耐还是有点数的。 此外这紫蝶妖女也没干什么罪大恶极之事,不就是抢了一点权贵的钱,让那群为富不仁的家伙出点血吗? 江含韵虽然不认同那妖女的做法,可要她下力气去追缉此女,江含韵感觉自己会提不起劲,有负她加入六道司的初衷。 ——斩妖除魔,护民卫道才是她想要的。 “火雀都当然也会继续查,你们明幽都从今日起也需跟进,我会让朱雀楼主,给你们准备一应关于这紫蝶妖女的卷宗。至于司天都——” 目盲老者犹豫了片刻:“你可知这紫蝶妖女为何会从黑榜第七提升到第五?就在中元节当晚,紫禁城中的宝库失窃了。” 江含韵当即恍悟,大晋的紫禁城有两座,一座在北京,一座在南京,是皇帝的居城。 而司天都,可以说是大晋皇权在六道司中的体现。 “盗窃紫禁城宝库的,是紫蝶?” 紫禁城中的宝库,如果是被紫蝶盗窃,那么负责追缉这妖女的司天都,自然是难逃罪责。 江含韵心想这事被封锁的挺严的,她竟然连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还未能确证,现场的证据是似是而非,只能说是有嫌疑。” 目盲老者摇着头道:“可不管是不是她,我们都得尽快将此女捉拿归案。这个紫蝶,在外面也已经悠哉的够久了,不能让她如此逍遥。” “属下明白!”江含韵动作干练的抱了抱拳:“那么镇东侯府大寿之日,我们明幽都定当全员出动。只要那紫蝶妖女敢现身——” “全员出动你个头!我没让你打草惊蛇。” 目盲老者用手杖敲了敲江含韵的脑袋:“关键是镇东侯本人也不肯配合,认为那是大喜之日,而差人不祥,会冲撞了他家的喜气。所以那位不但拒绝了我们六道司,也不许应天府与五军都督府派人过去。 所以那位老太君大寿之日,我需要你带几人潜入进去,一来可以待机应变,二来也可试着找一找那妖女的蛛丝马迹。那紫蝶当日很可能会混入到拜寿的客人当中,尤其是女眷。” 江含韵摸了摸额头,有些委屈的看着总管,心想是你不早点把话说明白。 “那么属下去找镇东侯多要几张请柬。” “能要得到的话,还用得着你去?”目盲老者很无奈的摇着头:“不过你的部属中倒是有几位,是一定拿得到请柬的。” 江含韵仔细想了想,然后就恍悟道:“总管你是说李轩的那一组人?” 以那几个官二代的家世,的确是有资格出席这次的寿宴。 ※※※※ 李轩这份努力的成果,也直接就展现在苏醒后第三天,刘氏解除对他的禁令之后。 李轩找李大陆练刀,结果一招就将李大陆给冻住了。 此时他虽无法动用‘浩然武意’,可刀法的格局,对刀势的掌握,都与以往大大不同。一身真元,也是大气磅礴。同样是八成力量的一刀,声威胜过以前何止两倍! 李大陆与李轩对招之前还是自信满满的,他一身真元已经积蓄到接近五重楼境,修习的也是李家珍藏的顶级武诀。除了十重楼后的部分观想法有缺失之外,其余都并不逊色于主家的传承。 可结果李轩平平无奇的一刀,就把他冻在了冰块里面。 李炎费了好大力气,才把李大陆从冰块里面拎出来。又用他的炎火之力,逐步化解李大陆体内的寒力。 李大陆浑身直打哆嗦。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少爷他就是借机报仇,恨我这几天一直盯梢他。” 李炎也觉得是这样,他弟弟确实是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李轩却很无奈,他一来是没能自如驾驭真元,二来是低估了自己修成‘浩然武意’之后,自身刀法的威力增长。 而旁边观看的冷雨柔却兴趣大增,她探手一招,就将旁边一口青钢剑拿到了手中,然后飞跃到了李轩面前。 “二公子,我们来试一试。” 李轩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一刀斩了过去。 他母亲的这位侍女,可是一位七重楼境的武修,是与他兄长李炎并驾齐驱的存在。 李轩知道自己的刀法再怎么厉害,都很难伤及冷雨柔的毛发。 事实也果然就如他的所料,接下来李轩斩出的刀芒,任是怎样的狂猛凌厉,雄厚霸道,任是雷霆狂闪,寒力沛然,都无法将之撼动。 冷雨柔都没用几分真元,脚步也在原地一动不动。只那长剑挥洒似如细雨,就编织出了一张密不透风,坚不可摧的防护墙,让李轩不能逾越雷池。 李轩感觉这女子的剑,就好像是一个无比坚韧,有着极大弹性的圆球。可以容纳无穷无尽的压力,然后把这份压力原原本本的返还回来。 她甚至都没有动用势,意,就只是用普普通通的剑击就做到了。 ——这显然是一种极其高深,以柔克刚的武道技法。 此外让李轩倍感难受的是,冷雨柔的剑尖总能准确的击中他的发力点,让他无法顺畅的施展刀诀。以至于李轩斩出的每一刀,威力都减弱近半不止。 这让他略觉沮丧,自己穷尽了气力,却连让冷雨柔稍微认真一点都做不到。又猜冷雨柔如全力出手,可能自己一剑都未必挡得住。 自己在武道上果然还是差得很远,不能因掌握了上乘武意,人就飘了—— 可此时李轩斩出的那些刀光,却也让李大陆为之发愣,让李炎与冷雨柔都眼现出惊艳之色。 在他们的观感当中,李轩的刀法磅礴大气,大开大阖,威势厚重,又迅猛狂烈。 ——尤其那‘幻电天刀’,就真的似雷霆闪电一般,深得快,狠,准的刀道之要。 换成‘寒意天刀’,则是大气磅礴,刀势厚重猛烈,隐隐然有封冻一切的气魄。 第一一九章 浩然正气的用法(第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就在三十招之后,李轩就主动收刀后撤,退回到了三十丈外。 “等我回一下气,我们再来。” “可以!” 冷雨柔点头之后,就很公允的给出评价:“二公子的武道已经很不错了,五重楼之下,我估计现在已经没人是公子你的对手。可我观公子你的刀势,刚烈厚重有余,变化不足,而且力道用得太足了。” “何止是用得足?他现在的真元气力,怕是耗了将近一半了吧?” 李炎不解的看着弟弟:“你到底怎么想的?每一刀都一点余地不留,跟人拼命似的。” “我这叫扬长避短,本来就不精变化,何必强求?所以干脆就在快,狠,准,重上下功夫,追求威力,以力制人。” 李轩神色坦然的盘膝坐下:“如此一来,我的真元也确实不够用,所以最好是在前三十招内,解决掉我的对手。” 李炎仔细琢磨,感觉还挺有道理的:“那么三十招之后呢?你准备怎么办?” “当然是跑啊!我如果连出三十招都打不过,用一百招估计也赢不了。” 李轩用不屑的目光看着李炎:“所以明天我准备去朱雀堂,把神雷无定诀剩下的部分换出来。” ‘神雷无定诀’虽是以变化见长,可最后一式‘雷扬千里’,却是最顶级的雷遁之法。 李轩认为自己只要习得这式‘雷扬千里’,那以后就牛叉了。 以后他如果想要跑路,保准连那些开了第三门的武修术修,都很难追得上。 那时候他不但跑得快,持续力也会很惊人。 这是因他的电压高啊!国家为什么要在全国范围建那些一百万伏特的高压输电线?就是为减少输电时的电能损耗。 这用在雷遁法门上,也是同样的道理,电压越高,就越节省真元。 就更不用说他的寒冰之法,还可以制造出超导效果。 在他的故乡,荷兰物理学家h·卡茂林·昂内斯在1911年的试验中,发现汞在温度降至-268.8摄氏度附近时,会突然进入一种新状态,其电阻小到实际上测不出来。 而这种状态,最终被命名为超导态。 这也是李轩未来努力的方向,他想自己如果能将之运用到自己的武道中,那么在速度与持续力两项上,这世间绝没有人是他的对手。 大约十分钟后,李轩就感觉体内的真元恢复澎拜。他随即一跃而起,持着腰刀再次向冷雨柔攻了过去。 这一次,李轩斩出的刀光却又有了些新的变化。他斩出的每一刀,依旧是全力以赴,却将些许的力量,用在手臂与刀身,使之不断的微幅震荡,且震荡的力度也在不断变化,使之无迹可寻。 这让冷雨柔的眼神微亮,她发现自己已经没法准确捕捉李轩的发力点了,可这却更让她欢喜。 这位二公子在武道上的悟性,的确惊人。 她却不知推导与总结,是那个世界的学生们最基本的能力。 这一次,冷雨柔终于没法单纯用剑击解决对手。 她不但增加了两成剑力,也开始调动周边的自然伟力,使手中之剑形成滔滔大势,宛如一挂从天空悬下的大河,极尽所能的打击着李轩的弱点。又好似一渊深不见底的深潭,包纳吞吸着李轩攻过去的一切刀力。 双方酣战到大概二十个回合,李轩忽然眼神一动,猛地气沉丹田,喝了一声‘呔’字! 冷雨柔的剑势,就在这刻顿时一滞。她发现自己的思绪念头,都停滞了刹那。 不过仅仅万分之一弹指,冷雨柔就恢复了过来,将李轩已经逼至身前的刀影,轻而易举的挑开。 随后冷雨柔又滑步后撤一丈,惊奇的看着李轩:“你这是,浩然正气?” 李轩笑眯眯的点头:“正是!我的真元不够,神魄的强度也不行,没法时时刻刻的开着,暂时只能这么用。老头建议我去修一门类似于佛门‘狮子吼’的秘法,可以相得益彰,更增威势。” 他其实是调动了部分《正气歌》的力量,冒充的浩然正气,果然是有模有样,居然对冷雨柔都有效果。 当然,这也与他的神魄的量,是常人的九倍有关。 冷雨柔果然愣了愣神,然后一声赞叹道:“很厉害!” 据她所知,儒家的浩然正气越是正大堂皇,对于魑魅魍魉,邪祟之物,甚至人心鬼蜮的压制力也就越大。 所以一些大儒断案,只需喝问一声,就可让那些心志孱弱的犯人不打自招。 用于战斗的时候,则可震慑敌人的心神。对手越是恶意深重,越是怀抱杀意,对浩然正气的抵抗力越弱。 可李轩能够在她没有抱任何邪念,任何恶意的情况下,依旧将她心神震慑住片刻,这是非常了不起的。 这种程度的浩然正气,比之许多所谓的大儒都强了。 “再来!” 冷雨柔再次提起了手中的剑,对李轩的兴趣更加浓郁了:“还有什么伎俩,尽管对我用出来!” ※※※※ 李轩与冷雨柔一直战到了中午,才依依不舍的从校场离开。 这是因他家里来了客人,他的两个死党彭富来与张岳,还带着妖魔博士乐芊芊,联袂前来探望。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见到已经变成囫囵人的李轩,是非常欢喜的。 之前他们都来探望过,当时都被吓了一跳,李轩瘫在床上,整个人就与废人没什么两样。 可结果几天不见,李轩人就已经好的差不多,活蹦乱跳的。 不过两人看李轩的眼神,都有些怪异。 李轩也感觉到了,当即皱眉道:“这么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是有花?” 他感觉这两个家伙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是看马戏团里面在表演的猴子。 张岳的神色复杂:“听马都尉说,你是奉都城隍老爷之命,将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原本送到了大胜关,还与那里的妖邪大战了一场。拖延了时间,直到都城隍老爷请来的高手到来。” 彭富来也是满脸的狐疑,有些无法置信:“这是真的假的?我听说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拿得起来的。” 这岂非是旁证了,李轩真的是一位正人君子? 李轩知道这两人所说的,正是都城隍庙那边对外的说辞,也是六道司关于这次陈汉墓破封之变前后经历的官方消息。 红衣女鬼的存在,显然是已被都城隍老爷刻意抹去了。 “你怀疑是假的?” 李轩斜睨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哼’的一声,怒瞪着这两人:“呔!你等这几天,可是去喝花酒了?还不给我从实招来,谙?” 他语调沉冷,声如炸雷。 彭富来与张岳都本能的避开了李轩的目光,感觉后者那一声‘呔’字,一声‘谙’字都重击在他们的心灵,让他们心虚气短,脑里面的念头,还有一身真元气息都同时僵滞,不能运转。 可当两人刚要点头招供的时候,就感觉奇怪,咱就只是喝个花酒,跟顶头上司老马拉一下关系而已。 虽然喝酒的时候心猿意马,可当晚真没有留宿,自然也没有那什么。 主要是老马担心他妻子找上门,他们两人也确实想要把精力放在修行上。 这又不是做了什么坏事,他们心虚个什么鬼? 彭富来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退后一步,大惊失色:“这是——浩然正气!你修成了儒门的浩然正气?” 彭富来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有些崩塌。 “惭愧,我如今只是略有小成。” 李轩心里美滋滋的摇着手:“可惜火候还是不够,否则刚才就能让你们不打自招了。” 这次他依旧是调动了部分《正气歌》的力量冒充浩然正气,可在运用的时候,确实还有些生涩。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却不禁面色微变,眼中都生出了警惕防备之意。忖道你这次要是火候够了,我们岂不是要出一次大丑? 这家伙以后有这样的能耐,是不是尽早割袍断交的好? 否则日后逛青楼,这家伙问一句‘呔!你们昨天到底几次,一次多久’,他们还能不能愉快的吹牛了? 只有乐芊芊,一脸的崇拜与钦佩:“不愧是游徼大人!我听说那日您与妖邪大战,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原本竟然化为战甲助您作战。可这世间能够做到的,包括那些大儒在内,都不会超过二十人。 这想必就是都城隍老爷挑选您护送原本《正气歌》的缘由吧?游徼大人胸襟坦荡,勇烈无双,有百折不挠之志,也只有都城隍老爷这样的神仙,才能辨识出游徼大人的真正为人。” “停!停!我没你吹捧的这么厉害。” 李轩听得都不好意思了,脸上居然现出几分羞愧的红晕,然后他又不解的询问道:“看你们的模样,好像很疲惫。可中元节不是已经过去了吗?地府的群鬼,还有陈汉墓,不都已镇压?难道还得每天巡街?” “巡街倒是不用了,这几天街道上也平静了。可怎么说呢,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张岳一声叹息道:“是那位紫蝶妖女!不知这女人是又做了什么大案,又或是上面抽了疯,让我们全城大索紫蝶妖女的下落。为这破事,我们都忙了好几天。” 彭富来也点着头道:“四天之前,紫蝶妖女升到了我们六道司的黑榜第五。朝廷也开出三万两黄金,官升一级的赏格。谦之你得尽快好起来,我感觉我们有机会。” 他想紫蝶既然是看上了李轩的美色,那么他们以后迟早是会有接触的,这岂非就是机会? 第一二零章 修罗场第二弹(求订阅求月票) 张岳他们是趁着午休时间,抽空一起来探看的,所以不能多呆。三人在诚意伯府用过了午饭,就都匆匆告辞离去了。 李轩则依旧是化身武痴,沉迷于习武,他吃完饭之后,又将冷雨柔从她母亲房里请来给他喂招。 刘氏可能是担心他以后又会遇险,在武力上吃亏,居然没有干涉阻止。 兄长李炎则可能是手痒无聊,不断的在李轩面前转悠,还时不时的向李轩施以‘暗示’——其实就是明示了,那意思摆明了就是‘快来请我,让我给你喂招’。 李轩则只当是没看见,他反正心意已定,这几个月打死都不会与李炎动手。 即便冷雨柔没空,这诚意伯府里面还有十几位高明的护院武师,功法与武道特点都各自不同。自己又不是受虐狂,干吗去请李炎给自己找罪受? 到了晚间,回府的李承基将一本薄薄的卷册,塞入到了李轩的手中。 如果不是卷册上写着‘神夔雷音’四个字,李承基那喜滋滋眉飞色舞的神色,差点就让李轩以为这是一本十八禁的小手册。 “神夔雷音,仿效古神兽夔牛神通所创的雷音之法,最适合雷法修士。你炼了这门秘术,配合浩然正气使用,以后便是六重楼的修士,都扛不住你一声吼。” 李承基非常郑重的交代道:“给你三天时间,把它给我练会了。为了这本秘术,我可是动用了好大的人情,约好了三天之后就还回去。” 这个要求并不高,这是秘术,并非功法武诀,只是一种运劲发音的法门,所以练习起来相对简单。 可李承基没有预见到的是,由于他带给李轩的这本小册子,此后整个诚意伯府都遭了殃。 李轩练了一天,觉得自己初步入门,就开始进入到实战阶段。 他的实战方法就是先随意逮住一个人,然后学那些大儒们断案,用浩然正气把人给震迷糊了,再问人隐私。 “呔!李大陆你现在暗恋谁?” “呔!小桃你喜不喜欢李大陆?” “呔!小雨你的私房钱藏哪了?” “呔!管家你的相好是谁?” 于是只用了一天,李轩就成为整个诚意伯府神憎鬼厌的存在,所有人见了他都得绕道走,嫌弃的不得了。 而仗着‘神夔雷音’无往而不利,一问一个准的李轩开始发飘,把李炎也当成了试验对象。 “呔!李炎你有没有跪过洗衣板?” 李炎当时愣住,差点就吐出了真相。然后当他清醒过来之后,就追杀了李轩整整一刻时间。如果不是冷雨柔见到了有意回护,他差点就将李轩揍到鼻青脸肿。 李轩也心有余悸,在刘氏的房里面藏了一个半时辰,才心惊胆战的走了出来。 ※※※※ 时间就在李轩习武学艺,练习平地一声吼的时间中快速度过。 很快就到了镇东侯府大寿的时间,当天李轩穿着簇新的衣袍,又被母亲刘氏叫人强行按住,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走出了诚意伯府。 李轩气息恹恹的,整个人都没有了一点生气。 他刚才照了一下镜子,发现自己被打扮的跟前世那些小鲜肉差不多的形象,可这是李轩最讨厌的,他感觉自己更适合硬汉风。 此外对今日的镇东侯府大寿,李轩也是一点期待感都没有。 他宁愿把时间用在习武上,如今他的‘神夔雷音’已经初具火候,李轩也已娴熟的掌握了这门雷音与浩然正气结合使用的法门。 这让他有了些意外收获,让李轩在雷法刀势上有了新的领悟。 他正在努力钻研,试图在这几天当中,将自身的刀道往上再推高一层。 直到镇东侯府,李轩看到了他的熟人,才稍稍提振了一下心情。他看到了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死党,还有江含韵与乐芊芊。 “你们怎么又穿成这副模样?”李轩打量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眼神鄙薄:“明明是两个大老粗,装什么斯文?” “你不也是吗?” 彭富来反唇相讥:“啧啧,你瞧这一身月白儒服,这份气派,还真是装得像模像样。别人看到了,还真以为你是个读书的小白脸呢。” “我本来就是读书人,为何要装?” 李轩‘哗’的一声张开了折扇,在胸前轻轻摇动。那折扇上,则是请家中账房先生给他写的一行字——‘惠而不费,劳而不怨,欲而不贪,泰而不骄,威而不猛’。 那位账房先生在功名上虽无所成,可这字倒是写得不错,苍劲有力,让李轩更添了几分风采。 “信不信,我下个月就去考个秀才回来?” 彭富来这才想起这位,可是修出了儒门的标致‘浩然正气’,还是正得不能再正的那种。他顿时败北,无言以对。 “自然是为那位薛小姐。”张岳四处张望的同时,整理了一下帽子上的小红花:“据说这次薛小姐也会来。你不知道,自从这位来到南京之后,就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今日还是薛小姐除许国公府的游园会之外,第一次愿意现身人前。” 彭富来也整理了一下姿容:“如今南京城里的大伙儿都憋着一股劲,想要抱得美人归。你们是不知道,就连我爹都让我尽量努力一下,说娶了她就可少奋斗一百年,还说我要是成功了,他可以把家产的九成留给我。” 远处的江含韵听到这句,眼神却很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心想最后的赢家已经有了,他就在这里呢! 就在她思忖之际,李轩已经走过来向她行礼:“下官参见大人。” “无需如此。”江含韵摇了摇手,指了指自己身上的宫装:“这种私下的场合,没必要多礼的。” 李轩还是头一次见江含韵这样的打扮,他的眼中不由闪现出几分惊艳之意,这比平常一身银甲的她更显娇艳。尤其江含韵的身材极好,行走起来竟是摇曳生姿,勾魂摄魄。 李轩心想这位上司的姿容,根本就不逊色于薛云柔。输就输在不爱打扮,还有衣饰上。 江含韵没发现他的异样,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你身体好了没有?我之前在都城隍庙看过你的模样,很为你担心。不过那狗东西说城隍爷给你治伤,一定会完好如初。” 她口里的狗东西,自然是指听天獒。她依旧记恨那一次的奇耻大辱,要不是当晚是在都城隍老爷的神像前,她搞不好就会直接出手,将听天獒的嘴都给撕烂。 “好的差不多了,过几天就可以回朱雀堂当班。”李轩把头略抬,显出了几分昂扬之态:“听说兄弟们这几天怪辛苦的,我却在家闲的发慌。且最近在武道上又有了些进展,正欲借那些妖魔鬼怪试刀。” 二人肩并着肩的说话,就没发现他们身后的气氛有些不对。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被一位袅袅婷婷,弱柳扶风般走来的红衣少女吸引,整个镇东侯府的前院,逐渐落针可闻。 张岳看了一眼,神色就已经发痴:“这莫非就是薛云柔?” 他虽然久慕薛云柔之名,可今天却是第一次看见本人。 “除了她还能是谁?这姿态,折纤腰以微步,这姿容,何彼浓矣,华若桃李。” 彭富来收起了画扇,这一刻他只觉自惭形秽,彻底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念头:“就不知这位名噪两京,艳压群芳的美人,最后会花落谁家?” 然后他就看到薛云柔一路走到了李轩两人的身后,以无比强势的姿态就从中插入进去,同时扯住李轩的一片衣角。 她笑靥如花,有意无意的将江含韵挤开了几分:“表姐,轩郎,你们两人在聊什么呢?” 轩,轩郎—— 李轩整个人顿时石化,动弹不得。 而旁边望见这一幕的人,也都‘哗’的一声,发出了浪潮一样的啸声。 小跟班一样随在江含韵身后的乐芊芊,已经把小嘴张到可以容纳鸭蛋,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轩身边,那小鸟依人一般姿态的薛云柔。 彭富来同样目瞪口呆,然后他就感觉脸颊一阵剧痛:“好疼!痛煞我也,张岳你在干什么?” 张岳愣愣的收回了手:“我在怀疑,现在是不是在做梦。而我现在确定了,我的青春,它都还没有开始,就已经回不来了。” 李轩顾不得周围动静,他被江含韵略显冷淡的目光盯着,心中莫名的就有些发虚。忙死命的抬手,试图把自己的衣角,从薛云柔的手中扯出来,可效果完全没有。 别看这女孩玉手芊芊,此时却像钢铁一样的强大牢固,坚不可摧。 李轩这才想起,薛云柔还是一位修为胜他不知多少的六重楼术修。 不对!在阴界的时候,这女孩的力气还没这么大的。短短几天不见,她是又进步了? 薛云柔感受到李轩的挣扎,眸光则微微一凝。她想自己果然不可大意,轩郎如果对江含韵一点想法都没有,岂会在意表姐的目光? 于是她的笑容更加灿烂,把那片衣角扯得更紧了,语声却很委屈:“别扯,袖子扯烂就不好看了。” 第一二一章 薛母的道行(四更求订阅求推荐) “那你就放手!男女授受不亲不知道吗?大庭广众之下,这影响不好。”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去扯袖子,可惜还是没能成功,他又不敢真把袖子给扯破了。 李轩不由无奈,心想这是在欺负人吗?力气大了不起么? 咱那个世界的男士们也力气大,可对于女士却是抱着很大尊重的。 “男女授受不亲?” 薛云柔心中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关键是这家伙,明显是顾忌旁边的江含韵才会这么说这么做的。 “那我问你,在阴界的时候你有没有牵过我的手?你不是自诩正人君子?敢不敢答我的话?” 李轩微微愣神:“薛小姐,你也说了那是在阴界。” 他也从没有自诩过正人君子,偶尔口头说说,也是开玩笑的。 自家是什么样的人,他还是有点逼数的。 “在阴界就能够牵女孩家的手是吧?” 薛云柔没等他说完,就再次逼问:“我再问你,那时候你是不是一直搂着我?既然如此,轩郎还有什么资格说男女授受不亲?” “咳咳....”李轩顿时一张脸憋得通红。感觉到边上江含韵的眼神,也变得更加冷冽了。 她不但脸上已经浮着一层青气,目光更像是刀枪剑戟,要把他剁成肉泥。 而旁边听到他们谈话的乐芊芊,则是转过头用看渣男的目光看着李轩,她想没有否认那就是默认了。 远处竖着耳朵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则是一脸的敬仰与钦佩。 李轩意识到自己必须解释清楚不可了,得证明自己的清白。 “薛小姐,你也说了是在阴界。当时我们扮的是一对童贞灵。那时有什么失礼的地方,也是不得不然。且即便是那种情况下,在下也是止乎于礼的,自问没有任何逾越。” 薛云柔却‘嗤’的一声冷笑:“可当时的你,也不是那么规矩的。” 于是李轩整个人石化,感觉江含韵原本缓和下来的视线又恢复从前。 他心里却是叫着撞天屈,要在抱着薛云柔的时候一点邪心不动,那怎么可能做得到? ——如果真有人能够做到,那人就一定是禽兽不如,不是人类。 乐芊芊则点了点头,她的这上司人虽然有责任感,有同情心,可果然还是渣男。 薛云柔见李轩已被驯服,不再挣扎,此时反倒把她的小手收了回去:“对了,你们还没答我,刚才在聊什么?” “我们在聊公事,都是跟你无关的事情。”江含韵面色冷硬,感觉这表妹越来越不可爱了,明明以前很乖巧的。 “是公事啊?那算了。”薛云柔笑眯眯的看江含韵:“表姐,我们一起去见姑母吧?她在等我们呢。” 反正她是不愿见这两位呆在一起。 ※※※※ 就在同一时间,在镇东侯府的一座小亭当中。江夫人,薛母与刘氏三人都落坐于此。 “江夫人。” 刘氏用狐疑的视线,在眼前这二人的脸上扫过:“敢问您让薛夫人邀我至此,到底是所为何事?” 这两家一是伏魔世家,一是江南名门,虽也是南京城权贵中的一员,可前者极少参与勋贵之间的应酬,后者近二十年来则一直都定居在京城。 所以刘氏与这两位虽然认识,却不是很熟。 “除了儿女的债,还能是为什么?” 薛母笑意盈盈的给三人倒着茶,同时心中暗觉奇怪。她的女儿薛云柔怎么现在都还没到?是在前院被什么事耽搁了? 她随后摇头,收敛起了杂念,将满溢的茶杯,放在了刘氏的身前:“李夫人,不知令公子李轩可曾定亲?” 刘氏吃了一惊,又微微一喜。 “薛夫人这莫非是看上我家的混账小子了?” 这可是大喜事啊,轩儿他以后一生都可以混吃等死了。 薛母则不禁暗翻了翻白眼,她想自己即便是看上那个李轩,会这么直接找上门问吗?女孩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何况这位诚意伯次子声名狼藉,一个吃喝嫖赌俱全的二世祖,她宁愿找个普通世家子弟当女婿,也不会看上这个典型的纨绔子。 “李夫人说笑了,只是有亲友托我问一声而已。如果令公子还未定亲,你们两家之间倒是可以谈一谈。” 刘氏再怎么迟纯,此时也发现薛母的脸色非常平淡,而旁边的江夫人,眼神却很是期切。 想到这位的女儿,是那位著名的‘铁血修罗’,‘血手人屠’,还曾经当面把她顶得下不来台,刘氏的心绪就微微一紧。 “定亲倒还没有,可最近上门要给我家小子做媒的,突然就多了起来。其中有两家极有诚意,我们正在谈。” 这是实话,最近确实有不少媒人找上门,她这次逼迫李轩来镇东侯府,就是为给人相看的。 ——虽然那几家的女儿,并不能让她满意,可总比把那‘血手人屠’娶回家的好。 薛母不由与江夫人对视了一眼,二人都是机敏之极的人物,都听出了刘氏话里隐藏的排斥之意。 江夫人很是无奈的捏着手帕,以前她遇到这种情况会很生气,这一个个把她宝贝女儿当成什么似的嫌弃。 可现在,她已经气不起来了。 关于李轩的行情,突然开始上涨这件事,她也是知道的。否则这次,她不会这么操切。 江夫人是真不想错过这个除过往名声之外,一切都很完美的女婿。 而现如今,她就只能指望自己这弟妹的口才给力一点。 “我有听说过,令公子将门虎子,武道过人,据说在六道司也已崭露头角,前途无量。自然可得各家青睐,再过一阵子,估计去你家的媒人都能把门槛踩破。” 薛夫人微微点头,然后就偏开了话题:“说来令公子晋升伏魔游徼之后,如今一个月差不多能拿到六百两纹银吧?” 这一句,不止是刘氏听得迷糊。江夫人也很不解,我让你说个媒,你提李轩的俸禄做什么? “我不太清楚,没问过他。”刘氏不确定的说着,她已经意兴阑珊了。 如果不是眼前这两位身份不俗,不能失礼得罪,她都想直接走人了。 “应该是这个数。”薛夫人像是闲谈一样,继续说着与儿女婚事似乎完全无关的话:“我记得含韵她现在的月俸,是一万三千两银子,其中一万两,是她的津贴,还有三千两,是她的本职,是伏魔游徼薪金的五倍。” “有这么多吗?”刘氏吃了一惊,她稍微认真了一点:“这一年下来,岂非是有十几万两银子?” “您不知似含韵这样天赋异禀的第三门武修,究竟有多难得,尤其是她的年龄还只有十七岁。六道司的待遇不给足一点,哪里能留得下人?所以除了这些银子,还有各种样的福利与赏银,实质远不止那十几万两。就比如今年,六道司光是为含韵配备的丹药与法器,就价值好几万。许多她都用不了,转卖了出去。” 薛母然后就问江夫人:“说来我也奇怪,姐姐你怎么还没为含韵定亲?以你家含韵的条件,不该是被人争着抢?我听说你们为她准备了许多嫁妆。” 江夫人眨了眨眼,有点明白自己弟妹的意思了:“可不是?还说什么嫁妆?我家只有这个独女,这以后我夫君的家产都是留给她的。可就因某些该杀千刀的人造谣生非,给含韵起了什么‘铁血修罗’,‘血手人屠’的绰号,害得我至今都没给她找到合适的人家。” 刘氏不由翻了翻白眼,心想这话就有点不要脸了。江含韵的凶名,那可不是造谣得来的,短短两年中那可是造成了好几十号伤患呢! “我觉得吧,这事根本就不需要着急,我听云柔她舅舅说,最多两年之内,我那姐夫也一定能踏入天位之林。不久前皇家就试图招揽姐夫,许以‘副国师’的高位,可姐夫他都看不上。” 薛母用口吹着茶叶:“等到姐夫入了天位,想当你家女婿的人不有得是?不过以我之见,还是得给她找个她喜欢的,情投意合的。我听说含韵她最近,与她属下的某个年轻俊杰相处得还不错?” 刘氏听到这里,不由神色微动。这薛夫人说的这个‘年轻俊杰’,难道是指轩儿? 还有这江含韵,有钱,有权,人漂亮,本身武力又高,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这么一想,刘氏感觉江含韵那张俏脸,似乎又没那么可恶了。 性格强势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能够护得住轩儿。 刘氏认为自己还是能够为自家孩子做出牺牲的,顶多以后辟居佛堂,对自家两个强势的不得了的儿媳避而不见。 她开始仔细寻思着这门婚事的可能性,对薛母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凝神细听,放在心里暗暗琢磨。 直到薛母与江夫人把话题挪开,谈起了风花雪月,刘氏才感觉坐不住,找了个借口告辞离去。 她准备再找人细细打听一下,不能只听信这二人的一面之词。可如果确如薛夫人所言,那她也不是不能考虑。 等到刘氏离去,江夫人就很是佩服的朝着薛母比了比大拇指。后者一声哂笑,随手将杯中的茶水洒在了外面的花园。 她是什么样的道行,刘氏那么浅白的心思,她还能看不出来? “其实那些话,也是我想对姐姐你说的。”薛母又神色不解的斜眼看着江夫人:“以你们家的条件,含韵她的姿容能耐,何必要这么着急把她嫁出去?没得让别人小瞧了她。” 像她家的云柔,一辈子不嫁都没关系,就非得靠个男人不可? 江夫人却不禁一声轻叹,苦笑摇头。 他们急着给江含韵找夫家,那自然是有着缘由的。 第一二二章 长乐姬与惜雪姬(求订阅求月票) “我有事要做,不跟你聊。” 江含韵已经懒得搭理薛云柔,她转过头吩咐彭富来三人:“我去看女眷那边,你们负责男客。芊芊你稍后换成男装跟着他们走一趟,这两个家伙我不太放心。你家世传的法门,也克制幻术。可如果有发现,绝不得打草惊蛇。人犯武力高强,你们不是对手。” “要抓什么人吗?”薛云柔很好心地问道:“表姐你要不要帮忙啊?你不去见姑母了?” “不需要!母亲那里,我稍后自会去见她。”江含韵一字一句的答着,然后就气哼哼的离去了,依旧是身姿飒爽,步如流星。 等到江含韵离去,薛云柔就主动拉开了与李轩之间的距离,又避开了李轩的视线:“嗯哼!我也得走了,我母亲与姑母都在等我。对了,李轩你下午有没有空?我知道这镇东侯家虽然是世代将门,可他们家的花园风景很不错。” 说话的时候,薛云柔脸颊已不自禁的微红,她是想起刚才自己的言辞作为了。 她平时绝没有这样的大胆,可刚才江含韵与李轩肩并肩行走的时候,那股子仿佛夫妻一样的默契恬谧之感,却让她危机感爆棚,好几条神经断掉了。 李轩终于从石化状态恢复过来:“薛小姐慢走,今日人多,路上小心。游园就算了,我下午有一些要事,怕是抽不出空。” 薛云柔听了之后,却不满的睨了李轩一眼。她想自己一个女儿家,今日开口主动相邀是多掉份的事你知道吗?你居然还敢拒绝? 可随后薛云柔又心念一动,决定暂时放过这家伙。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赶到母亲和姑母那边,将姑母与李夫人见面的事搅黄再说。 等到薛云柔离去后,李轩顿时狠狠地舒了一口气。 这个女人真让他手足无措,不知该怎么应付才好。 李轩不是呆子,当然能看出薛云柔的心思。他心里面也是美滋滋的,能够得到这么一位大美人的芳心,是男人都会感到荣幸,甚至是得意,骄傲。 要是换成以前,李轩被薛云柔这样的美女倒追,他早就顺水推舟,直接上船了。 那句诗说得好——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么好的一颗大白菜不早点抱在怀里,被别的猪拱走了怎么办? 可问题是他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自己胸前那么大的一块绿斑在呢,小命也只剩十几天。 他在这个时候与薛云柔有了牵扯,那不是祸害人吗? 等到薛云柔的身影消失在前方回廊,彭富来就啧啧有声,阴阳怪气的说着:“你很可以啊李轩,不声不响,就折下了我们金陵城最美的一朵花。给我老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时候与这位薛仙子勾搭上的?我们这还算不算是兄弟?对我们都能连一点声息都不漏。” 张岳的神色也很不对劲:“好恨!我感觉我的青春,已经被李轩你给抢走了。” 旁边的乐芊芊继续用看渣男一样的目光看着他:“我就觉得,游徼大人你一边在跟江校尉谈,一边又与薛小姐不清不楚,脚踏两只船,感觉很不厚道。” 李轩闻言气坏了:“胡说!我既没跟校尉大人谈,也没跟薛云柔不清不楚,没看我刚才一直在努力与她保持距离吗?芊芊你哪只眼睛看我脚踏两只船了?” 张岳听到这里顿时唇角一抽,他看着自己盆钵大的拳头,感觉手痒痒的。他没听李轩这句话还好,听了之后就更想打人。 李轩这时候却发现乐芊芊与彭富来两人,已经悄然挪到了离他至少两米的距离,他不禁错愕:“诶?你们躲这么远干嘛?” 彭富来回以讪讪一笑,人却躲得更远了。乐芊芊则脸色苍白,瑟瑟发抖的往旁边指了指,用哭一样的表情说着:“游徼大人,我害怕。” 李轩不往她指的方向看还好,看了之后,他的额头上就冒出了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只见这前院,几乎所有的年轻男性,正在用阴寒凌厉的视线打望着他。以至于这里的气氛与温度,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零点与负数逼近。 薛云柔像是带走了这里所有的光,只给他留下了森冷与阴暗。 其实之前这些人看他的目光,就已是择人而噬了。而在薛云柔离开之后,这些人就再不掩饰,再不忌惮,那就仿佛是要把他活剥凌迟,剁成肉酱! 李轩能读懂他们的心思,那大概就是‘这小子是谁,何德何能,为何能得女神垂青?”“我们一起宰了他吧?后面清蒸还是油炸?’之类的想法。 以前他看暗恋对象男朋友的目光,也是这样的。 李轩胸中发冷,心想这些家伙。该不会直接扑过来打人吧?这好歹是镇东侯府的寿宴,他们总得有些讲究吧? 好在不久之后,他的救星到了。 那是镇东侯府外面的门房,忽然扯着嗓音喊:“长乐公主殿下驾到!请开中门,闲人退避!” 这镇东侯府的前院,瞬时就一片兵荒马乱。所有人都在惊慌奔走,四散逃奔。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赶紧逃到角落一株大树后面,忙不迭的拔掉头上的红花,又把身上那簇新的儒衫撕扯下来,显露出里面的六道伏魔甲。 李轩匪夷所思的看着他们:“这是担心被公主殿下看上?” 虽然是死党,可他觉得自己这两个兄弟真的想多了,他们被瞧上的机会,无限小于万分之一。 “不然呢?”彭富来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壶水,把脸上的脂粉也给抹掉:“之前是为搏薛仙子的芳心,可现在就真没必要了。” 张岳则是唉声叹气道:“青春飞走了也就罢了,如果再被公主瞧上,那今天就是我的人生惨剧。” 李轩摇了摇头,然后往那正门方向驶入进来的一辆凤辇看了过去。 他对古代的公主还是很好奇的,可李轩什么都没看到,那辇车四面都罩着红纱,窗帘也是紧闭着。 “其实这位公主,据说还是很漂亮的。” 彭富来也拨开了枝叶,偷偷向那辇车打望:“据说如今道门当中,将薛云柔与我们的校尉大人合称天师双璧,是南方天师道最出色的两位女弟子。而这位长乐公主,则被称为长乐姬,与另一位惜雪姬合称全真双姬,也同样是修为出众,天姿国色。所以这位的姿容,是不会比校尉大人以及薛云柔差的。” “漂亮有什么用?” 张岳一声嗤笑,很是不屑:“我兄长的发小,就是曹家的那个,他不是尚了公主吗?我前阵子到他的驸马府去看过,可把我给吓坏了。你都不知道那家伙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人家公主养了三个面首,他却作声不得,偶尔把公主激怒了,他还得被赶出去睡马棚。他说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打算养个外室过小日子,可又没钱。” 他随后又面现向往之色:“倒是双姬当中,另一个叫赵惜雪的,我还有点期待。据说此女不但修为高绝,人如谪仙,还琴画双绝。又是前朝皇室后裔,受过朝廷的册封,血脉尊贵。说不定这位能够续住我的青春——” “那泰山你的青春可就彻底没有了。” 彭富来很同情的摇着头:“这位惜雪姬早就定亲,都已经许久没在京中露面了。” “其实她是失踪。” 乐芊芊不说话则已,一开口就让彭富来与张岳瞠目以对:“我在朱雀楼看过赵惜雪的卷宗,她的家人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向六道司报案。说是四月初八佛诞之夜,惜雪姬在院中独自奏琴,曲调哀伤。然后第二天她就不见了踪影,至今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们六道司在京城的青龙堂曾发动六个都上千人撒网寻觅,却毫无所得。”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陷入了沉思。 他怀疑这位失踪的惜雪姬,可能与自己的守护灵有关。 说来他之前就在奇怪,红衣女鬼身上穿着的凤冠霞帔,可不像是平民家女儿的嫁衣。 那凤冠的样式,还有霞帔上的纹饰,无不都精美之极。 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穿戴的行头,根据李轩的了解,只有皇室的公主郡主,宫中的皇后贵妃,还有亲王郡王的王妃,以及二品以上的诰命夫人,才能拥有凤冠霞帔作为平日的礼服。 “别看了!”张岳已经换上了一副锦衣劲装,略含忧伤的看着远方:“还是公务要紧,我们得尽快去找人。” 李轩这才醒过了神:“你们要找的可是紫蝶妖女?那女人要对镇东侯府下手?” 之前他听江含韵说那些话的时候,就有了怀疑。如今再看三人穿在衣服里面的伏魔甲,还有东窥西望的可疑举止,就差不多确定了。 “要不我也来帮你们?” 李轩心想反正也是无聊。按照刘氏的谕令,他得在这镇东侯府呆足一整天。 彭富来却‘呵’的一声,用嫌弃的目光看着他:“谦之你自己觉得呢?” 他面上满含同情:“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吧。你现在这情况,我们怎么敢让你给我们添乱?” 李轩很仔细的想了想,然后苦笑道:“还是算了。” 他已经明白彭富来的意思了。 随着长乐公主的凤辇越过前院,那些躲过一劫的公子哥们,又再次将足以杀人的目光,向他投望过来。 作为这么多人众矢之的的他,如果还硬要跟着彭富来等人,他们今天怕是什么事都别想做成。 第一二三章 移花接木(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当彭富来三人很没义气的离开之后,李轩只能硬着头皮,顶着众人的目光往镇东侯府中堂的方向走去。 不过李轩才刚到半路,就被人拦住了。这是一个镇东侯府的小厮,传的是他母亲刘氏之令。 “去西偏院?” 李轩顿足,狐疑的看着这位年纪约十四五岁的小厮:“西偏院那边好像不是镇东侯府招待女眷的地方吧,有女孩要在那边与我相看?你怕不是蒙我吧?” 且即便刘氏对他真有什么安排,也该让她身边的侍女来通知,而不是让别家的一个小厮过来。 可能是李轩的目光过于凌厉,后者的脸上满布着细细的汗珠。不过这位随后就将一枚玉扳指,恭恭敬敬的递到了李轩面前:“公子,李夫人说身边之人不熟悉侯府,又另有要事,所以交代了我府管家,让我们找您。这是李夫人给的信物,她让您尽快过去一趟。记得是西偏院的翠微苑。” 李轩看了一眼,发现确实是他母亲刘氏所有之物,以前偶尔见到过。 他没再多想,接过了这枚扳指之后就转而往那小厮指点的方向转了过去。 大约半刻之后,李轩走到了一座位于人工湖侧的花苑前方。 李轩先是四下扫望了一眼,欣赏了一番这里的景色,然后他一边推门而入,一边暗忖自己的母亲这次倒是给他们挑了一个好地方,这里的环境看起来倒是颇为雅致。 也就在李轩走入这座花苑的时候,在他身后方的一条巷道内,崔洪安与张进,还有一群纨绔少年,都从某个阴暗角落里面走出。 “能成吗?”崔洪安满含狐疑的看着那花苑的门:“我觉得还是找个能打的武师靠谱。” 张进却一声嗤笑:“正常的武师敢去得罪诚意伯府?那位诚意伯虽然被革职,可人家一个准天位,好几个第三门,不怕被他家报复么?除非是找那些邪修,可你我事后必定得是一裤裆的泥。” 他随后又自信满满的看着前方,饱含期待:“‘剑雨’花神笑,当代全真七子中脾气最暴躁的一位。看吧,这家伙不进去也就罢了,进去之后,一定灰头土脸,甚至可能被那家伙种树。” “种树?”崔洪安不解的询问。 “这是花神笑的癖好之一,他是金木二系的术修,能够让人全身上下长满树藤花叶,最后变成树一样被捆在地上。不过更恐怖的是被他制成花肥,之前在北面就有一群马贼,被他做成花肥养了花。” 张进说到这里,一声冷笑:“总之他今天是别想全身而退。” ※※※※ 此时印入李轩眼内的,是满苑的花朵,各式各样,争奇斗艳。 然后是这花苑的边角处,一位一袭白袍,身姿颀长,气质出尘的身影。 他正提着水壶浇花,当李轩进来之后,顿时皱着眉头看过来。 李轩也愣了愣神,他眼前这位虽然五官柔美隽秀,看起来比许多女生还要精致,却穿着男子的服饰——这莫非是女扮男装? 李轩脑海里这么猜测着,然后就想今日相亲的姑娘,看来是个性子飒爽的。 不过对方的神色却很不客气:“我已经与主人家说过。凡擅入此地者,我都不会客气,我看你大概是想要变成花肥吧?” 李轩感觉有些不对,可他还是很有礼貌的拱了拱手:“姑娘,在下是奉母亲之命,来与你见面的。” “姑娘?”白袍少年将狭长的眼睛眯起,眼光锐利似如刀针:“你胆子很大!我原本还只想对你稍作薄惩,以为后戒。可今天不将你真正做成花肥,怕是难以平我心中之恨。” 他抬手一引,瞬时间数以百计的柳叶,从这花苑的四方浮空而起。 李轩一阵愣神,莫不是走错地方了?可刚才他仔细看过,这里的确是翠微苑。 还有这家伙的修为,似乎很强啊,隔空御器,这是至少七重楼境的修为! 又或者—— 李轩回想起那小厮的异常之处,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踏入到了一个陷阱当中。 不过他的心境,可能是经历过地府那场大战的关系,此刻还是相当的平稳:“阁下可认得张进与崔洪安?” 就他的猜测,目前有这个意愿有这个能力的,也就只有这两位了。 可对面的白袍少年,却是一脸的鄙薄:“张进?不认识。你是想转移我的注意力?劝你别废心了,只管安心做你的花肥。” 此时那些浮空而起的柳叶,竟然都隐隐透出极其犀利的劲气。 李轩则已心有决断,知道这个时候再不能迟疑。如果今天他不想被狠揍一顿,那就只有先下手为强! 这意念一起,李轩就已经化为雷光,闪烁到了那少年的身前。 而后者的眼眸,也在此刻微微一张:“神雷无定诀!修为虽低,这雷霆之势倒也不俗!” 少年一动不动,信手在石桌上一拍,然后桌上一双筷子就飞空而起——那明明只是最寻常的木筷而已,却透出了三尺剑气。以更胜一筹的速度,直斩李轩的胸前。 李轩心里暗暗发寒,意识到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是江含韵与紫蝶妖女一流的人物。 可事到此刻,他已经没有退路,只有将一条路走到黑不可! “呔!” 随着李轩一声炸吼,浩然武意结合刚修习入门的‘神夔雷音’,瞬时震荡近一里云空。 那少年不但本人的气息一滞,那些柳叶与木筷也在失去控制之后被余劲震成粉碎。 而此时李轩蓄力十足的一掌‘千里冰国’,已经印在他的胸口。磅礴的寒力,一瞬间就使这位的身周覆盖上了一层寒冰。 ——没有任何惊喜,从胸前的触感来看,这果然就是一个男的。李轩于是再接再厉,一掌接着一掌,直到将这人冻入一层厚厚的冰层中动弹不能。 在这之后,李轩才吁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的刘海,心想这还真是惊险,差点就要被人做成花肥了。这人说话的语气神态那么可怕,怕是真有这样的念头。 且即便这人只是吓唬他,可在这个他与那些女孩们相亲的日子被揍成鼻青脸肿,那也不好。 接下来则是得意,咱可是封冻了一位开了第三门的修士!穿越以来的第一遭,值得庆贺,值得庆贺! 可接下来,李轩就听冰层内,传出了一阵‘咔嚓擦’的响声。 李轩凝神注目,发现这人的周身,竟开始散出一缕缕犀利的气劲,开始破坏冰层。 嗯?这个家伙,居然还敢反抗? 李轩的眼神一凝,然后又是击掌轰出,将更多的寒力,直透冰内。 让他错愕的是,他轰出的冰掌虽然有用,可最多只能镇压这人一个呼吸时间。一个呼吸之后,此人就会再一次开始对冰层的破坏。而且力度很大,李轩估计自己只需稍稍放松,此人就可在十个呼吸内破封而出! 这下轮到李轩坐蜡了,他的掌力轰出,那可是要消耗真元的啊。 可以真元的量而论,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与这少年比较,注定是耗不过人家的。 如果封不住了怎么办?自己会不会被打死? 李轩脑里面才转过这个念头,就确定了自己会被狠揍。 只因冰中的那个少年,正圆瞪着眼睛看着他,那里面蕴藏的火焰,足以将他烧成灰烬。 就在李轩一阵发愁的时候,就听花苑外传来了崔洪安的声音:“怎么没什么动静?” 回答他的是张进:“稍安勿燥,再等等,我们在外面等着看好戏就可以。” 李轩听到这里,眼珠子不由骨碌一转,他当即收回了手,然后雷光一炸,身影闪退出了这间花苑。 “张兄,崔兄,里面的人儿我已经帮你们炮制妥当。你们要想成就龙阳之好,那就得尽快了,快把你们准备的东西拿出来,这美人儿的劲道太足,我有点压制不住。” 崔洪安有些错愕的看着李轩身影冲出花苑,化作雷霆电火瞬闪而去。他想这张进果然不靠谱,看这李轩的模样,分明是屁事都没有,一根寒毛都没有伤到。 张进则在琢磨着李轩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人儿炮制妥当?什么叫成就龙阳之好? 下一瞬,他的面色就微微一变,想到了一个可能。 那个家伙,莫非是在用移花接木之计? “不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花苑之内炸开了无数的冰棱,气浪暴震。一个白袍身影从里面御剑飞出,他的面色青冷如冰,在用看死人一样的视线看着他们。 张进不由‘咕哝’吞了一口唾沫,感受到死亡即将临近。 “花仙长,花师兄,请听我们解释!那个李轩——” 可那踏在长剑上的少年,却已满含怒火的将大袖一拂! “你们都给我去死!” 一瞬间无数的柳叶从四面八方潮涌过来,往张进他们狂扑而下。 同时更有一株株擎天巨藤,宛如妖魔乱舞般从地面拔空而起,将所有的在场的人等都捆成了麻花。 然后是一阵阵凄厉的嘶嚎,响彻着整个镇东侯府的后院。 第一二四章 你再说一次(求订阅求月票!) 镇东侯府招待年轻女眷们的地方,是在侯府的东院,这里有一间面积颇大的水榭,里面可以摆下好几十桌宴席。 当薛云柔步入这座院落的时候,发现此间的众多少女,都在以异样的目光打望着她,隐隐还可听到她们在窃窃私语。 “不会吧?她真得看上了那个纨绔?” “你们说的究竟是哪位?” “李轩,诚意伯府家的,一个声名狼藉的浪荡子。据说这人一年当中,有至少九个月呆在青楼里面。” “许多人都看见了,两人之间很亲密,据说还是她主动靠过去的。” “怎么可能?薛云柔那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人?她是眼瞎了吗?还是太单纯,被人骗了?” “薛云柔是何等人?整个北京城最出挑的名门闺秀,便是皇后也可当得,她怎么就想不开?” “谁知道呢?有些人表面端庄矜持,私下里却是另一幅模样。谁知道这薛云柔真实的性情是什么样的?或者人家就喜欢这种烂泥一样的人。” “喂喂,这李轩也不算差吧?我听说那位诚意伯次子早就改过自新了,最近不但武道大进,在六道司内也屡立奇功,前途大好——” 薛云柔最近修为大进,听力极好。周边十丈之内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的听觉。 当这些女孩的议论声入耳,薛云柔只觉一阵胸闷,脸色也为之一青。这倒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李轩。 她的性格,虽然不像她的表姐江含韵那样大大咧咧,彪悍洒脱,却还不至于为这些闺阁女子的话生气。 翱翔于天的青鸾,会在乎地上一群家兔的言论么? 她始终记得自己是一位术修,与这些被养在深闺的女子并非同类。 薛云柔的志气,也一直都在青云之上,而非是埋首于针线与家长里短当中。 可今天她们非议的却是李轩,这情况就不同了。 薛云柔感觉很不舒服,肺都要快被气炸了,轩郎以前即便再怎么不好,那也不是她们有资格说的。 这一刻,薛云柔挺佩服自己表姐的。 别看江含韵有着‘铁血修罗’,‘血手人屠’之名,可其实她这表姐的脾气涵养,远比外人想象中的好。 明明本身武力超绝,却能忍着没将那些背后里对自己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的人一个个狠揍一顿,那真是需要莫大的克制力。 反正她薛云柔现在就感觉手痒痒,有点忍不住了。 她忽然就领悟到,以前的自己原来并非是脾气好,而是没遇到在乎的人。 “小姐,夫人她都已经在催了,问你怎么还没过来?说是无论什么事,要你尽快,她等着你一起去给老太君拜寿。” 这个时候,薛云柔的小侍女也凑了上来。在说完薛母的交代之后,她就斜眼看着自家的小姐:“小姐,您真喜欢上那个诚意伯家的二公子了?” “怎么?”薛云柔当即眸光不善的回望了过去:“你也有意见是吗?要对我说三道四?” “没有!没有!我对李公子还挺有好感的,我知道上次要不是李公子,小姐您都可能回不来了。” 小侍女忙摇了摇手,然后以手掩唇,‘噗嗤’笑了起来:“我就感觉很好笑,小姐您十几天前还为您姑母的想法匪夷所思来着,说您姑母怎么会看上那个二世祖?还说表小姐嫁过去,那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 “我有这么说过吗?”薛云柔的脸微微一红,然后施展出女性专擅的遗忘大法:“没有!肯定没有,是你记错了!” “可小姐你就是说过嘛!我还记得是在那座凉亭里面——” 小侍女本来是想唤回薛云柔记忆的,可随后她的语声就戛然而止,只因她感知到了自己小姐的死亡凝视。 “没有就没有吧,多半是奴婢的记忆迷糊了。可夫人那边才好笑,就在小姐您去侯府门口去见意中人的当口,夫人就已经帮着您姑母,把小姐你意中人的母亲拿下啦。” “这又是怎么回事?”薛云柔的眸色顿时微沉:“给我仔细说说!不是说下午才要与李夫人见面的吗?” 小侍女不敢再笑了:“是您姑母临时变卦。如今李公子行情看涨,所以李夫人联系了好几家名门闺秀,准备今天给李公子相看。所以您姑母急了,把时间提到上午。” 薛云柔的胸中又是一闷,有种想要吐血的冲动。 可小侍女接下来的话,随后又在她胸口重重插了一刀:“您不知道,最初我看李夫人是不太愿意的,她对表小姐似乎有些反感。结果咱们夫人舌灿莲花,只短短几句话就让李夫人变了心意,后来跟你姑母说话热情的不得了。我猜李夫人现在应该是去打听了,如果没有比表小姐更好的选择,估计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 薛云柔开始深呼吸,努力排解压抑着胸膛中的郁闷,同时在筹谋着化解之法。 心想娘亲啊娘亲,你疼爱了女儿十几年,怎么偏在这个时候给女儿挖了这么大一个坑? 就在此刻,旁边有一句娇柔的少女嗓音,传入到了她的耳中:“薛小姐,我劝你一句,别被人骗了。你明明是站在云端上的人儿,为何就非得踩入到那团烂泥里面?” 薛云柔不由驻足,侧目往那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她一瞬间就认出那个站在水榭栏杆旁的绿衣少女,正是当日许国公府那场斗殴风波的主角席雪儿。 “被人骗?烂泥?”薛云柔面色异常的清冷,眸色幽暗:“你是说李轩?” “不是李轩还能是谁呢?” 席雪儿状似好心的叹了口气:“他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那就是一个人渣。吃喝嫖赌也就罢了,关键还人品低劣。我曾因父亲受过他们诚意伯府一些恩德,所以曾与他在许国公府约见过一次。可结果那人渣不怀好意,对我有不轨之心,很不规矩。” 最后几句,席雪儿似乎很羞涩,她咬着牙,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薛云柔闻言,却不怒反笑:“刚才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你再说一次?” 席雪儿没有察觉到薛云柔的语气异常,用苦笑的语气说着:“本来这件事我是真不想说的。我说,他那天——” 可她语音未落,这水榭之内就传出了‘啪’的一声重响!薛云柔赫然直接一个耳光,甩在了席雪儿的脸上,也令这水榭之内一阵死寂。 席雪儿只觉脸部剧痛,唇角溢血,连牙齿都有些松动。她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薛云柔:“你,你疯——” 啪! 这水榭之内,再一次传来重响,却是薛云柔又一个巴掌,打在席雪儿的脸上。 “不知羞耻的东西!” 薛云柔木着脸,用毫无温度的眼神看着席雪儿:“你说的那些话,如果有实据也就罢了。我心里虽然恼火,却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可如果是李轩没做过的事情,你想要含血喷人的诬陷,那我定不能忍!” 席雪儿已经是目眦欲裂,眸中凶光毕露,从胸膛里腾出的怒火,直冲脑门。 可面对薛云柔那冰冷的目光,她却是一动不敢动,就像是被凶虎盯着的兔子。 她眼前的人,可是江南名门薛氏之后,当代天师的外甥女。 最重要的是,这位还是一位不到十七岁,就已至六重楼境的天才术修! 而此时这水榭之内,也传出几声轻笑。 “这不是当朝左副宪家的小姐席雪儿吗?快别说人家李轩怎么样了,你自家的名声也不比烂泥好到哪去。” “席雪儿?莫非是那位?最近满城都在传闻,据说这位是在北京城有了未婚先孕的肮脏事,才不得不避到南边。” “呵!未婚先孕也就罢了,若是真正的情之所至,虽不合礼法,我也还能容忍。关键是这女的不要脸,勾搭了自家姐妹的男人。” “她说得自己很清纯很无辜似的,可结果前几天还女扮男装,跑到秦淮河与情郎私会,有人亲眼看到。” 当这些风言风语入耳,席雪儿脸色已忽青忽白,将她那尖长的指甲,深深扣入到了肉里,眼神则无比怨毒。 也就在这个时候,有几个女孩匆匆闯入到水榭内,她们的脸上无不含着兴奋之色。 “大家快去西偏院那边,这次有好戏看了。” “那个北边来的张进,他说这次定要让李轩出一次大丑,听说李轩人已经被引到了翠微苑。” 薛云柔面色微寒,把目光逼视过去:“给我说清楚!什么好戏可看?那个张进,他又想怎么算计李轩?” 这个时候,那几个女孩才注意到薛云柔的身影,无不都脸色微白。 “不太清楚。”其中一人在薛云柔的逼视下,语声嗫嚅的回答道:“好像是与客居在镇东侯府的一位高人有关,叫做什么‘剑雨’花神笑,人就在西偏院的那座翠微亭。” 薛云柔听到‘剑雨’一词,就面色大变,匆匆往翠微亭方向走去。 而此时在她的身后,席雪儿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也紧随其后走了出去。 人大概都是喜欢看热闹的,当两人先后离开,这亭榭中许多女孩互相对视过一眼,就也纷纷跟上。 于是这座临湖水榭,一瞬间就空了大半,只留下了一些真正性子娴静的少女,她们虽然也好奇,可也没有特意跑过去看的闲心。 第一二五章 腹黑的少女(四更求月票求订阅!) 水榭之外,薛云柔的小侍女大步流星的疾走,才勉强跟上了自家小姐的脚步。 “小姐,那个‘剑雨’花神笑很厉害?” “很厉害,很强。”薛云柔沉吟道:“半年前他与表姐动过手,结果是五五开。此人的天赋资质,不在表姐之下。” 她猜自己这个时候赶过去,怕也是为时已晚,只希望轩郎见机行事,别真的与花神笑对上。 据她所知,那个姓花的不但性格有点霸道,也有点愣,有时候很不讲道理。 如果轩郎只是被揍一顿也就罢了,可如果是被花神笑种了树,那形象就会很不雅观。 毕竟树木与花草滋长是需要养料的,所以那什么衣物之类的,多半会被分解掉。更讨厌的是那些藤木与花草的根——它们会无洞不钻。 以前她在北京,见过一个公子哥被花神笑这么炮制,那形状之凄惨,简直无法言喻。据说事后已无法人道。 “那怎么办?要不我去通知表小姐?我刚才在水榭看到她了。” 小侍女一边说着,一边回望,然后她就看到了后面不远的席雪儿。 这个才被薛云柔扇了两个耳光的少女,满含怨毒、愤恨的与她对视了一眼,就又收回视线,同样脚步匆匆的往西院方向走去,似乎那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吸引着她。 小侍女蹙了蹙眉:“还有这个席雪儿,与张进他们就是一伙的。我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很不服气。” “我知道。” 薛云柔脸如锅底,双眼冒火,袖子里的小拳头紧握了握:“他们是不知死活,稍后我自然会让他们好看,诶?” 这个时候,她已经来到西侧院的人工湖侧。眼前的情景,却是让她一阵愣神。 这里赫然有一排奇怪的‘树’被种在了湖边——那当然不是真正的树。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树干其实是一个个人,却都被众多根植于地的木藤呈大字型的捆在了地上。这些人也大多鼻青脸肿,脸色青紫。 旁边还有几十个镇东侯府的家仆,正试图把他们解下来。可这徒劳无益,那些树藤竟然能够动弹,像是鞭子一样抽打着一切试图靠近的人。而这些树藤一动弹,二十几个变成树的纨绔公子们就会‘哦哦哦’的惨叫。 ——这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被扯到某个部位了。 薛云柔只看了一眼,就把目光收了回来,只因他们的情况,可以说是极不雅观。浑身伤痕累累也就罢了,关键是身无片缕,那些从他们身上生长出来的花叶也没把他们完全遮住。 不过她已经确定了,里面没有李轩。薛云柔不由发懵,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席雪儿也是一阵愣神,眼神茫然。心想张进他们不是说好的,要给她出气的吗?怎么自己却被捆在这里了? 在她之后,一众跟来看热闹的少女们,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此时又有几个衣饰华贵的妇人赶来,然后就哭哭啼啼:“杀千刀的!这到底是哪个畜牲,居然敢如此对待我儿?” “这是在杀人!找出来,把他找出来,我定要把他千刀万剐!” “快救人呐,你们还不把我儿放下来,别动,你们别动他,快去找一位术修过来!要高明一点的。” 薛云柔就是实力高强的术修,可她却懒得搭理。在四下扫望了一眼,发现确实没有李轩踪迹之后,她就直接转身而去。同时右手持诀,将一层灵光从她身周氤氲散开,使得薛云柔得以感应整个镇东侯府的灵机。 这是因李轩与花神笑这两个事主都不在现场,让薛云柔心忧李轩,仍有遇到危险的可能。 薛云柔很快就有了收获,当她走过一条石桥,来到人工小湖的东面。就见花神笑正踩在一口飞剑上,悬空在五丈高处,正眉头紧皱着扫望下方。 “花师兄。”薛云柔心神一动,脸上浮起了和善的笑意:“师兄你这是在找什么?” 两人虽然分属全真与天师(正一)两教,然而而今朝廷在道门中更尊崇天师府,又有佛门的压力,所以两教之间还是很亲近的。 此外两人又同在北京住过一段时间,彼此熟识,平时都以师兄妹相称。 花神笑俯视了她一眼,眉头就皱得更深了。他本不欲搭理,可薛云柔也已浮空而起,来到他的身边。 “我刚才从翠微苑那边过来,看到好多颗树,花师兄你怎么又忍不住了?你师尊不是为这事,重重惩戒过你吗?这一次居然还种了二十三颗,你不怕你的师尊打断你的腿?” “他们是活该!”花神笑怒了:“即便是被师尊责罚,我也绝不后悔。那些个混账,他们居然想制住我,想要行那龙阳之事。我,我,我——” 这位明显气疯了,胸膛起伏,连话都说不全。 薛云柔更加迷惑了,心想这到底是咋回事?不过这位花师兄这张祸国殃民的脸,在京城中确实是没少惹事端。直到这位发明了种树的方法,才止住了许多人的觊觎之念。 她心中好奇,脸上却不露声色:“原来如此,可师兄你怎还不走?那些人都出身不凡,我看他们的样子,怕是不肯善罢甘休。” 花神笑却是冷笑道:“走什么走?一群凡俗之人,能奈我何?这次不逮住那个李轩,我难解心头之恨!” 薛云柔眨了眨眼,不解的问道:“李轩?我记得好像是诚意伯府家的次子?他怎么得罪你了?” “那家伙,他刚才把我冻住了。”花神笑哼了一声,面容略有些扭曲:“还说什么已经把我炮制妥当,成就龙阳之好。我倒要看看,接下来到底是谁炮制谁。” 薛云柔的眼珠子一转,终于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好悬才没有笑出声,心想真不愧是轩郎。 “可以花师兄的修为,怎么会被他冻住?据我所知,那家伙才只是三重楼境?” “是猝不及防,也是我轻敌了。”花神笑的脸微微一红:“那家伙不知怎的,居然掌握了质量极高的浩然正气,我没防备,被直接震晕了霎那。加上那家伙的寒掌也很厉害,不但冰寒刺骨,穿透力也很强,居然能冻住我的真元肺腑——” 薛云柔想到的也是如此,没有亲眼见过李轩出手的人,是很难想象一个三重楼武修,居然能够拥有那般磅礴寒力的。 她的轩郎,以前虽然耽搁了好几年。可只要他认真起来,好好修行个几年,日后一定会一飞冲天。 如今世间这些所谓的天才,只配给他提鞋。 “如此说来,这人的确是可恶至极,不过花师兄,我觉得你还是别在这李轩身上费心了,赶快动身去京城的好。” “去京城?” 花神笑不解的看着薛云柔,眼里略有些防备。在他眼里,这个薛师妹什么都好,可就是有些腹黑,心机略深。 这女人难道是在帮那个李轩说话?可这两个人,似乎没有搅合在一起的理由。 “师兄你不知道?”薛云柔很是惊讶:“你师妹赵惜雪,已经失踪快四个月了,据说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其实更奇怪,你怎还有闲心呆在金陵?那个李轩,比师兄你的师妹更重要? “惜雪她失踪了?” 花神笑的面色大变,果然就再顾不得李轩,他蓦然御剑而起,身如流星般的往北面方向快速飞去。 薛云柔看着他身影远去到视野之外,这才摇着头,把娇躯落回到了地面。同时在想,这个时候的轩郎,他在哪里呢? ※※※※ 从花苑出来之后,李轩就很鸡贼的跑到了镇东侯府的正厅躲藏,站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里面闭目养神。 镇东侯不但是开国勋贵之后,也是一位武力强横的实权武将,而今日他的客人当中,不乏九重楼境以上的高手大能。 即便花神笑追过来,也是绝不敢在这里动手的,此处轮不到他来撒野。 不过很奇怪的是,一直到中午开宴,李轩就没看到花神笑的身影。 他暗暗心惊,忖道这家伙看来还是有些心计的,这是等他们出去。不过李轩也已有了应对之法,他刚才见过了到正厅寻找紫蝶妖女的江含韵,于是果断的向上司求助。后者已经向他保证,绝不会任由花神笑乱来,前提是他能撑过几个呼吸的时间。 所以当午宴开始的时候,李轩很坦然的来到了正院左边的廊房内入席。 让李轩有些恼火的是,彭富来他们又躲得远远的,隔了两席落座。就连女扮男装的乐芊芊,也是宁愿跟着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混蛋坐一起,也不愿意靠近他这个正人君子三步之内。 而此刻李轩落座的这张八仙桌,左边的两个人眼睛里面在对他喷着火,右边的两个人眼睛里则全是森寒之意,对面的两个则是冲着他一阵阵冷笑不已。 “看什么看?我看你们的眼睛都该治一治了。” 李轩语声很不客气的说着,同时‘啪’的一掌拍在桌上,然后一层寒冰就将这张桌子整个冻住了。 他心想我忌惮的是一大群的官宦子弟,即便揍了他们也会惹一身骚,却不在乎你们这寥寥六个官二代。 你们已经落单,被我包围了! 第一二六章 剪刀石头布(为盟主 Cz丶加更) 其中一位虽服饰简朴,却气度雍容,他背负着手,饶有兴致道:“就是他吗?那个被许多人盯着的少年?” “就是此子。” 答话的是‘国子监丞’沈江:“诚意伯府次子李轩,我看过他的画像。根据六道司内部传递出来的消息,当夜就是此人奉都城隍之命,将正气歌的正本送至大胜关。之后又借正气歌之力与元周大战,几乎将泰山府君祭摧毁。可惜因武判官郭良辰从逆之故功亏一篑,可他也支撑到了都城隍请来的强援抵达。” 不过这位的语声中,却略含着几分踌躇之意。 “可是祭酒大人,我还是难以相信,此人能够继承文忠烈公的一身正气,也不信他能够做下那样的壮举。根据我的了解,此子平时的为人,风评,都不是很好。” “或有少年顽劣之处,可这身浩然之意,却是骗不了人的。昔日韦义博年少时也荒唐无稽,可当这位一朝醒悟,十年内就晋升为当世大儒。” 那为首的儒服中年,却很是欣慰,很是期待的笑了起来:“这是一块璞玉啊,监丞,一块玉质极佳的原石。只要我们细心雕琢,去除那些杂质,这就是质地最好的裴翠,无与伦比。对于你我这样的人而言,最大的快慰,不就是引良才美玉而教导之,为往圣继绝学吗?” 可他随后却又转过了身,往正堂的方向行去。 ‘国子监丞’沈江忙跟随在后:“祭酒大人,既然遇见了,您不打算与他先见一面吗?以您的身份,如打算将其收为门下,那位诚意伯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还不到时机。”儒服中年摇着头道:“此人的一身浩意既然与文忠烈公类同,那就是宁折不弯的性情。所以只可引导,不可强迫。如果不能让此子心甘情愿,是没法让他将心思用于儒学的,我们不能强按着牛头喝水。” 李轩并不知窗外有人注视着自己,他正冷笑的看着自己的同桌。 他眼前这六人果然噤若寒蝉,想起了李轩曾经在玄武湖码头一挑两百多号人,又将崔洪安等一众纨绔送到六道司牢狱里的壮举。 ——这家伙在武道上的能耐虽然无法与大晋最顶尖的那一群天才比较,可在他们这群官宦子弟当中,委实是可以横着走路的。 尤其最近,传闻李轩负责的辖区就在秦淮河一带,这就更让人忌惮了。 于是这张八仙桌上,陷入一阵诡异的沉寂。 李轩此时又眼微微一眯,继续施加压力:“看来是不太服气?不如我们约个时间地点练一练?又或者,这几天本官一一上门讨教?” 可下一瞬,他就见眼前六人不约而同的离席而去,落荒而逃。 李轩不禁眨了眨眼,看着这除他之外空空如也的八仙桌一阵错愕。 他只是想学古人‘以德服人’来着,可看来是道行不够,德行浅薄,用力过猛了。 ——这情况好尴尬啊,周围都坐满了人,唯独他这里是形单影只,茕茕孑立。 李轩想了想,就往彭富来与张岳看了过去,可这两个所谓的‘死党’,却只当是没看到他的目光。 再去看乐芊芊,后者却猛摇着头,眼神坚决,她才不会自蹈死地,与李轩一起被众人如刀一样的目光处刑。 就在李轩暗自发愁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洪朗的声音:“敢问兄台,这里应该是没人?” 这是一个身躯矮小的虬髯汉子,姿态很是豪迈的朝着李轩一礼:“没有的话,那么小弟就在这里借个座。” 李轩如闻仙音,很是欢喜的笑了起来:“坐坐坐!这里没人的,阁下自便就是。” 他想有两个人的话,那就没那么尴尬了。 他对这位挺佩服的,难道就没发现这里的气氛不对劲?难道就看不出他李轩是被千夫所指,人人想打吗? 那虬髯汉子却似是一点异样都没察觉,哈哈笑道:“能与阁下同席,幸甚!幸甚!今日镇东侯府拜寿的人太多了,找个位置不容易啊。” “好说好说!”李轩略含好奇的问道:“阁下的口音不像南京本地人,以前似乎也没见过?” 李轩前身作为南京城的大纨绔,对勋贵圈子里的大小人头是很熟悉的。可眼前这位,确实是个生面孔。 “没见过正常。”虬髯汉子拱了拱手:“在下从北边大同来的,家中世袭指挥使职。五年前镇东侯在大同镇总兵任上的时候,曾在其麾下供职,多蒙照拂。” “原来是北边来的将爷。”李轩礼貌的点了点头,却兴致寥寥。 似指挥使这种卫所武官,在几十年前还是很值得人们敬重。可如今大晋朝的卫所早已烂透,这些世袭的卫所武官,不但沦落到喝兵血的地步,更以散漫无能著称。 之前的土木堡之败,主因之一就是北方卫所之兵已不堪大用。 虬髯汉子对他的态度也不以为意,等到镇东侯府的仆人上菜之后,就自顾自的吃喝起来。 开始还好,可随着第三道菜‘油焖血鸡’上桌,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夹住了鸡臀尖。 李轩不禁神色微凝,斜睨了这位一眼,心想这位原来是个同道中人。可这东西,他是断然不会让的。 “阁下既然是外地来的,怎的就一点规矩都不懂?不知道礼让么?” 虬髯汉子则哈哈大笑:“在下自然是知道礼数的,可我看阁下,在这南京城的人缘似乎也不怎么样,不比在下好多少。” 李轩不由‘呵’的一声笑,心想这位原来并非是不会看风色。 不过从筷子上传来的力道来看,可见此人武力不俗,他是没法以德服人了。 “这样吧,我们二一添作五?” “可以!”虬髯汉子很豪爽的应了下来,他筷子一划,一股犀利的劲气如刀锋一样渗出,轻而易举的就将这鸡臀尖一分为二。 可接下来,两人的筷子,却同时伸向了旁边另一道‘秘制黑乳猪’的胸肉。 好在已经有了前车之鉴,两人依旧是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的瓜分了。 李轩有些意外,旁边这人在菜肴方面的喜好,与他相似度极高。他们下十次筷子,竟有九次是叠合的。幸在镇东侯府提供的宴席份量十足,足够两个人分了,所以彼此间的气氛还算融洽。 不过当最后一道‘十全豹元汤’上桌,二人却又不约而同的夹住了汤中的一块软肉。 那是豹子腹部的一块软肉,未来如果成精的话,这里会凝聚出妖丹。李轩之前吃过一次,异常的美味。 这东西李轩是断然不会再让的,平分也不行,他斜眼看着虬髯汉子:“划拳!” “我不太会!”虬髯汉子摇了摇头,他凝神想了想:“要不我们猜拳,剪刀石头布?” “行吧!”李轩心中鄙薄不已,这也是从九边来的汉子,划拳都不会? 可接下来就尴尬了,李轩出剪刀的时候,对方也是剪刀。他出石头的时候,对方也是石头。 剪刀,石头,石头,布,石头——十个回合之后,李轩心里就有了些许熟悉之感,心想这人与自己的同步率,怎么这么高呢?上一位像他这样的是谁? 那虬髯大汉接下来却再没出拳,他定定的看了一眼李轩,就把筷子松开:“算了,让给你吧,我其实也不喜欢吃这个。” 李轩也没多想,他美滋滋的将那软肉送到了口里。 也就在他酒足饭饱,准备散伙的时候,江含韵一脸晦气的来到了李轩身边:“云柔她与我说了,那个花神笑已经去了北边,短时间内不会回来,让你不用担心。” 李轩心中顿觉一松,他虽然不惧这个花神笑,可以后被这么一个武力值与江含韵比肩的人物盯上,压力还是有的。 “劳烦校尉大人帮我对薛小姐道声谢。” 李轩随后又好奇的小声问道:“你们还是没找到人吗?” “这紫蝶妖女若是那么容易找,也不会让我们六道司这么多人一直都束手无策了。你们加入这桩案子才几天?这就想抓到紫蝶,岂非说笑?” 答话的并非是江含韵,而是她身后的一位中年男子。他语含讽刺,眼神则无比冷冽的在这间廊房中扫视:“我们可以确定她人已经到了镇东侯府,可就不知她用的是什么身份,藏在何处。” 李轩认出这位,乃是火雀都的都指挥使马天元——以往对于紫蝶妖女的追查,就是由司天都与火雀都联手负责。 “此女的确棘手,小雷明明有她留下的一些衣物碎片作为样本参照,可今日却连一点可疑的气味都没闻到。” 江含韵紧蹙着眉毛,抚着她手中的四尾灵狐:“李轩你吃完了没有?吃完了一起随我去看看。” 那中年男子一声嗤笑,扫了李轩一眼:“江校尉你打算靠他?我听说过你这位部属,最近在我们朱雀堂声名鹊起,可恕我直言,以紫蝶的伪装之能,即便总管大人亲自出马,也未必能够当面识破。”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心神微动,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侧目,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那一直在埋头吃喝的虬髯大汉。 他心想是这家伙吗?可看起来没什么异常。神色很镇定坦然,即便身边站了两个伏魔校尉,这位却一点异色都没有的狂吃海喝。 可随后李轩就想有句话叫宁杀错不放过。试一试,又没什么妨碍。 思及此处,他当即双眼一睁,调动起了自己的浩然正气:“呔!紫蝶妖女,你还想装到什么时候?” 第一二七章 就是凭感觉(求订阅求月票) 司马天元听了李轩这一句之后,是暗暗发笑的,心想这个小家伙,是脑袋坏掉了吧?随便指着一个人,就说是紫蝶妖女吗?真是异想天开! 可下一瞬,他就见那虬髯汉子面露慌张之色,气息骤变,换成了女音:“你怎么看出来——” 剩下的话,紫蝶妖女没再说出口。她已经感觉到不对,然后用无比凝重的眸光看着李轩:“这是浩然正气?神夔雷音?”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不禁发愣,心想居然还真是! 江含韵首先反应过来,直接从乾坤袋中取出她的腰刀怒斩,浩大的雷光炸裂,如一座囚牢一样漫布四方,可对周围的客人却偏能不伤分毫。 司马天元也含恨出手,他手中一把重剑挥斥土元,像是一柄重锤一样砸落下去。 “总算是逮到你了。” 那紫蝶妖女的立足之处,瞬时就塌陷了下去。可她的身影,却已化为无数的紫色火蝶,四面飞舞散开。就连江含韵那些雷电囚牢,也不能阻止。 “被你们找到又如何?要想抓住我,没那么容易!” “猖狂!” 司马天元一声叱骂,磅礴的真元席卷四方,竟在一瞬间就将那紫色火蝶扑灭大半。然后这位的身影,如影随形的追着那些火焰而去。 他们三人激烈交手,却苦了近在咫尺的李轩。那紫蝶看似一直在狼狈逃避,可其实是寓守于攻,那些飞舞于空的紫色火蝶,散落出了无数的火星。即便强如江含韵与司马天元,也不能将之无视,甚至需闪身避让。 这两位都尚且如此,就更何况李轩,他无比狼狈的躲避着,同时以冰掌化解,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囫囵退出到了七丈之外。 “还是谦之你厉害,竟然将紫蝶找出来了。” 彭富来终于肯站到李轩身边,他的语中饱含震惊与钦佩:“谦之你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由于那位‘虬髯汉子’与李轩共处一席的关系,他刚才也瞧了这位几眼,可却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就是凭感觉。” 李轩不好说与这女人有着近乎于心灵感应的同步率,他身影闪逝,直往那西侧院墙的方向疾奔过去。 可以预见的是,这里即将有一场高位武修之间的恶战。继续停留在此,只会被殃及池鱼。 “快走,那紫蝶妖女——”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跨上了院墙。然后他就一阵愣神,只见一只紫色火蝶正从草丛中仰冲而上,半空中火焰幻化,一位蒙着面纱,极其窈窕的少女现身在李轩的眼前。 两人互视了一眼,神色都有些发愣。不远处的彭富来与张岳等人也都是一阵愣神,然后以钦佩万分的视线看着李轩,这位竟是已猜到了紫蝶真正的逃生途径吗? 乐芊芊也是暗暗感慨,虽然她这位上司在男女之事上有点渣,可在办案的时候却非常可靠,也很拼命,奋不顾身。 仅仅一瞬,对视的两人就各自有了反应。紫蝶的娇躯,再次化为一团紫火,李轩也毫不迟疑,在心里狂‘艹’的同时,立时就是一指‘神雷洞玄’轰击下去。 因镇东侯府内不能携带兵器,又没有乾坤袋之类的空间法器。所以李轩的腰刀不在身边,可他手上戴着的‘赤雷手’,却可保证他的雷指威力,更凌驾于刀法之上。 “轰!” 李轩打出的赤红色雷霆,将地面的那些草木都炸成了齑粉。可紫蝶妖女的身影,却散成了无数的火星,从两旁散开。 这位妖女同时发出了一声冷笑:“别以为在这个时候网开一面手下留情,就能让我感激,这笔梁子我记下了,新仇旧恨日后自会与游徼大人一起清算。”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与司马天元等人才姗姗来迟。两人合同几位镇东侯府的客人一起,继续追击向那紫火逃逸离去的方向。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江含韵垂头丧气的飞了回来。 “大人没有追上?” 李轩一点都不觉意外,那紫蝶妖女不但擅于幻术与伪装,其人的陆地奔腾术与御空之法也是登峰造极,几乎接近天位。 就如那位司马校尉所说的,紫蝶妖女若是这么容易被抓到,六道司那么多人也不会一直都束手无策。 “没有。”江含韵极其遗憾的摇着头:“真气人,刚才只差一点点。人都已经在眼前了,居然还是没抓到。” “江校尉,这次是真无需沮丧,我还是有收获的,大收获。” 司马天元却是喜意盈盈的,从袖中掏出了一物,那赫然是一小截女人的秀发:“这还是我们第一次,从紫蝶妖女身上拿到她肌体发肤的一部分。有了这东西,再请高明的术师出手。这紫蝶妖女的踪迹,就再非是无迹可寻。说实话,似紫蝶那般的手段,除非是总管与仇副堂主那样的人物出手,否则是万万没可能把她拿下的。我等这次,其实真没抱多少指望。” 然后他又重重的在李轩身上一拍:“真是小看你了,明幽之虎!果然名不虚传。日后如果能将紫蝶妖女捉拿,你这一吼,至少占了两成功劳。” 李轩眨了眨眼,心想这‘明幽之虎’是什么鬼,给他取的外号吗?好难听!他感觉‘神刀’二字,更符合自己的气质。 “各位!”就在几人议论的时候,有一位身着簇新锦袍的中年人,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六道司的诸位,还请贵司给段某一个交代!” 李轩当即就把脚步往后撤了一撤,他认出来者正是镇东侯府的主人,当代镇东侯段东。 这位段侯爷,明显是为寻他们兴师问罪来的。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两人则是对视了一眼,无不都流露出尴尬头疼之色。 六道司之前虽是为抓人,可把人家好好的寿宴给砸了,确实是理亏。 紫蝶妖女的确是盯上了镇东侯府,可人家之前就已明说了,不在乎钱财被盗,只求寿宴平安,他们如之奈何? 且刚才幸亏是镇东侯府内部的法阵强力,否则搞不好就会有客人死伤。 李轩躲在江含韵的身后,以为自己可置身事外,可他随后就见镇东侯把视线撇了过来:“还有李世侄,你也得给我一个解释。方才崔洪安与张进等人在西侧院被人重伤,他们说此事与你有关,是被你算计所致?” 李轩却当即眉毛一轩,一点怯意都没有:“我一个人算计他们二十多位?此事我倒还想问段伯父,对家仆管教为何如此疏忽?居然敢勾结外人,诱我去你家那间翠微苑。还有那位剑雨花神笑,不是贵府上的人?伤人的是他,可非是小侄。伯父要训人,也请搞清楚前因后果。我白痴了才会去招惹剑雨花神笑,只为算计那群公子哥?” 段东一阵凝噎,显是没想到,李轩这个事主竟能如此硬气凶顽,言辞也是这般的凌厉。关键是有理有据,让人无话可说。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后院方向忽然传来了几声哭喊尖叫。 “不好了,老太君她自杀了!” “快来人!快点来人,快请侯爷!” 在场的众人顿时都面色大变,纷纷向后院方向疾扑而去。如镇东侯,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等人都是御空而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李轩也匆忙跟上,他脚下雷光电闪,疾追着几位的身影而去。神雷无定诀已经被他催发到极致,可还是被那几位甩开了一大截。 等到他进入内院,沿途更有几位镇东侯府的武师出手阻拦。此时‘神雷无定诀’身法变幻难测的优点开始起到作用,这些武师哪怕是高过他两三重楼境界的修为,也没法将他阻拦。 李轩只需身化雷光,一个闪烁,就会出现在超乎他们意想的方位。 而等到他赶至事发的后侧院时,只见这门前已经围了一圈人,却都被一道划在地上的剑痕拦阻在十丈距离外,不敢继续靠近。 李轩稍稍犹豫,还是跨步越了过去。当他一只脚,踏过那剑痕的时候,就蓦然有一道雄浑厚重的剑气骤然凝聚。 “什么人?无关人等都给我退开——” 那是司马天元的声音,可能是发现来者是李轩,他语声一变:“是谦之你啊,进来吧。” 李轩疾步踏入院内,然后就发现几个侍女打扮的女子,都脸色煞白的站在正房门口处。还有一位穿着诰命服饰的中年妇女,看模样当是镇东侯的夫人。 除她们之外,薛云柔竟然也在场,在李轩进来之后,她就脸色苍白的与李轩对视了一眼。 另有一位容貌绝美,尽态极妍,姿容气质都足以与薛云柔一分高下的少女,在两名女侍的拱卫下肃立一旁。她的柳眉微蹙,眸中似乎隐含忧意。 让李轩在意的是,这位少女赫然也是一身凤冠霞帔,只是外观,花纹与他的红衣女鬼略有不同。 此外不知怎的,李轩感觉这位的相貌有些熟悉。可当他仔细看,又觉似是而非。 李轩心知此女身份尊贵,他不敢细观,只凝神看了这位一眼,遥遥行了一礼,就走进到了正房当中。 甫一入内,他就见东面靠窗的一张太师椅上,有一位老年女性的尸体端坐其上。 致命伤应该是她颈部的一道伤痕,有大量血液喷出,溅射到数尺之外。不但染红了她的一身衣物,还在地面形成了一个面积不小的血泊。 旁边是镇东侯,他脸色青沉一片,神色懵懂的跪在了尸体旁边。 司马天元与江含韵则是眉头紧皱,眼神凝然的往四面观察着。 第一二八章 换个靠谱一点的(二更求订阅求月票) 此时李轩的目力惊人,虽然没法与显微镜相比,却也是超人层次了。 他看了一眼死者脖颈上的刀口,再看死者的手,就判断出这并非是他人所伤,而是这位死者自己用刀割断了颈动脉与血管。 可见那刀口最初的时候是呈一条直线,非常整齐的,可到末端处却忽然下折,那就好像是股市跌停般的曲线。一直从脖子中央划下,以至于连死者胸前的衣襟也被划开,露出了里面隐隐约约的伤口。 此外死者颈部伤口处的血液,也已完全凝固。 李轩目测死者的死亡时间,应该是有五分钟左右。 也就是说,之前他们听到尖叫的时候,这位老夫人就已死去。 他正欲仔细分辨,就听司马天元凝声道:“看起来,像似寻了短见?” “放你娘的狗屁!”镇东侯段东蓦然抬头,怒瞪着司马天元:“我娘昨日才跟我说,她过几天还想要去玄武湖逛一逛。我平时任职在外没有空暇,让我这次多留几天陪她。她怎么可能是自寻短见!” 司马天元面色倒是很平静的朝镇东侯抱了抱拳:“侯爷息怒,在下只是基于现场的痕迹做出的判断,究竟如何,还得进一步勘察,最好是能让我们检验一下令堂的遗体。我们六道司现在刚好有一位灵仵在场,不如让他给令堂看一看?” “灵仵?” 镇东侯扫了在场的众人一眼,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李轩身上:“你说的灵仵,该不会是他?这个李轩?” “正是小侄。” 李轩面色平静的朝着镇东侯拱手一揖:“小侄观老太君颈部处的伤口并不整齐,可见其割喉之时有过挣扎,几乎可以断定老太君用刀时绝非自愿。还请侯爷允可小侄为老太君细观,查探老太君的真实死因。” 只是镇东侯看了他一眼之后,就摇了摇头:“换人吧,你们验尸可以,却必须换个靠谱一点的灵仵。这个小子我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一向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我信不过他。” 李轩不由一阵无语,知道自己这又是被前身留下的名声给坑了。 这位镇东侯,显然是对原版的李轩知根知底。 江含韵却皱起了眉:“侯爷,李轩他以前虽然荒唐,可他在勘验尸首上的能耐却已得了刘大仵的真传。我们六道司中的许多灵仵,可能都不如他。” 镇东侯显然是不信的,他冷笑了笑,都懒于回答。 “侯爷既然信不过李轩,那就换一位吧?” 此时又有一人从外面走入了进来,赫然正是雷云:“恰好我们火鸦都的章旭就在府外,这位可是有七年资历,屡破凶案的灵仵,想必能使侯爷放心?” 李轩不由侧目看了他一眼,目光里面含着惑然之意,心想这家伙怎么会在这? 他随后用询问的视线看向江含韵,后者寒声解释道:“司天都群龙无首,总管大人令火鸦都一起协查紫蝶妖女案,不过他们的人之前都没进府,与火雀都一并负责外围。” 镇东侯段东则若有所思:“章旭?火鸦都的章旭?我听说过这个名字,你让他过来吧。” “我来之前,就已经通知他入府了,最多片刻时间就可赶过来。” 雷云冲镇东侯抱了抱拳:“另有一事需禀知侯爷,司马校尉方才飞符通知雷某,让雷某封锁了侯府内外。此举对您府上的客人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镇东侯倒也是知道好歹的,他脸色肃穆的点了点头:“段某多谢诸位!” 此时如果还能让人任意出入侯府,说不定凶手就溜了出去。可如果封锁侯府,那必定是要得罪客人的,六道司能够为他担待此事,镇东侯自然感激。 此时雷云,又好奇的环视着周围众人:“诸位,案发过程是怎样的?又有什么人在场?” “你来之前,我们正准备询问。” 司马天元转过头,看向了角落跪着的一位五十余岁年纪的老妇人:“你是老太君身边的管事嬷嬷?叫什么名字?是你发现的老太君尸体?还有老太君大寿,事发时她身边为何没有人在?” “回大人的话,奴婢娘家姓方,别人都叫我方嬷嬷。” 方嬷嬷的脸色苍白,眼神惊悸:“今日老太君大寿,她老人家本是很欢喜的,可到了午宴的时候,老太君感觉浑身筋骨疼痛不适,所以回房小憩片刻。她入睡之前嫌丫鬟们碍事吵闹,把她们都赶了出去。奴婢则因今日外院事务繁忙,在那边呆了一阵才返回这里。不过当时首先发现老太君不对劲的,是老太君的贴身女婢。”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往角落里的另一女子注目过去。那是一位约三十年纪,五官姣好,做奴婢打扮的女子,她的脸上也是一点血色都没有,神色惶恐的朝着众人浅浅一拜:“奴婢当时去了药房,为老太君拿熬好的汤药,可等奴婢回来的时候,老太君就已是这副模样,人再没了气息。” “汤药?什么汤药?” “是缓解风湿之症的汤药。”方嬷嬷看向了问话的雷云:“老太君为风湿所患已有十余年,平时都靠汤药与针灸推拿化解。” 雷云又问道:“在此期间,可还有其他人进入过老太君的房间?” “应该没有。”镇东侯虎眼微阖:“外面的丫鬟都知道规矩,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扰母亲。此外这间左后侧院不但是府中法阵重点看护之地,还有两位六重楼的武师藏于暗中,负责护卫母亲平时的安全。我问过他们,今日就没有人出入过母亲这间房。” “我与江校尉仔细看过了,的确没有外人闯入的痕迹。除了老夫人身上之外,江校尉的四尾灵狐,也未分辨出任何异常气味与灵机。” 司马天元接下来却是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房门之外:“那么外面的公主殿下与那位薛仙子又是怎么回事?她二人为何在此?” “公主殿下是被府里请到这里招待的,殿下喜静,所以被安排在老夫人的院里休息。薛小姐则是被公主邀请至此,据说她们以前在京城就熟识,是手帕交。” 方嬷嬷一五一十的答着:“老夫人从前院回来午睡的时候,她们两人就已经在院里了。” 司马天元眯着眼:“那么薛小姐在院内,一直都在与公主说话?” 这次答话的是那位贴身女婢:“她们在下棋,一边下一边闲聊。不过在老夫人回房之后,薛小姐接到一张飞符,去了院外一阵。我当时刚好,亲眼见她用一种螺状法器说着话。” 雷云听到这里,不由皱着眉头,小声询问江含韵:“这镇东侯府这么大的牌面?当朝长公主都亲自过府给他们拜寿?” 江含韵也搞不明白这些权贵名门之间的弯绕与高下,她的时间精力绝大多数都贡献给了武道与各种妖魔案件。 李轩却是门清:“镇东侯是现任的漕运总兵,其母则是出身博陵崔氏,乃是博陵二房的嫡女,自然与寻常勋贵不同。” 雷云顿时沉默,博陵崔氏的二房,可是这个庞大门阀中宰相最多的一个世系,足以与博陵崔氏的大房比肩。 至于漕运总兵一职,那就更是牛得不行,可说是掌握着北直隶与北方几个边镇的命脉。 江含韵此时也出声询问道:“你们是在怀疑云柔?” “虽然可能性不大,却不能排除她的嫌疑。”雷云微一颔首:“如果崔老夫人不是自愿,那就是术法杀人。能够在与人不接触的情况下让她自尽的法术有很多,可崔老夫人不同,她是二品诰命夫人,有着官身,有着朝廷龙气庇护,本身是妖邪难近,术法难及的。如此一来,对法术的要求就很苛刻了,能够施展此术的人想必极少。” 李轩听了,却心想这雷云与司马天元何止是怀疑薛云柔,估计连公主也是一起怀疑上了。 这位既然号称‘长乐姬’,与江含韵等人齐名,那想必也是修为不俗。而刚才薛云柔既然独处了一段时间,那么公主这边当然也是一样。 雷云二人只是顾忌公主身份,嘴上不说而已。 “控魂夺魄,摄心术,天镜照形。” 雷云陷入了凝思:“我能想到的就有三种法术,可其中任意一种,都需要修为六重楼以上,且神魄强大的术师才能施展。而且距离必须在三十步之内,距离一远,效果就不如人意。” “既然是六重楼以上的术师所为,那么想必本宫也有嫌疑。” 那赫然正是长乐公主,她与薛云柔一前一后走入了进来:“薛姐姐接到符书离开之后,我在厢房内独自推演棋局,说来也是有作案时间的。” 雷云等人当即行礼:“公主殿下,吾等不敢!” 李轩也不例外,向这位公主欠腰躬身。此时他万分庆幸自己是加入了六道司,不用动不动的下跪。 这个聚集了各方修行人士,各种超凡力量的机构,对皇权有着天然的排斥与轻蔑。 “诸位探案为重,无需多礼。”长乐公主伸手虚扶:“你们说的不对,所谓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尔等既然肩负侦破案件,寻找真凶之责。岂能因一个‘不敢’,就将我这个嫌疑人排除在外?” 镇东侯不由皱起了眉头:“还请殿下尽快移步院外,这里乃凶煞之地,怕是会冲撞了您的贵体。” 长乐公主却小脸苍白的摇着头:“我与薛姐姐就在院外等着,哪里都不会去!老太君她是人善心慈,和蔼可亲之人,本宫要尽快知道,到底是何等样的凶顽,做出此等暴戾残忍,人神共愤之事。” 她定定看了老太君一眼,随后就觉不忍的收回视线,转而目视着雷云等人,眼神诚恳:“请诸君务必将凶手惩之于法!如有什么需要问我,只管来找本宫便是。”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李轩这边却是趁着机会,仔细打量着长乐公主。 这位大约十五岁的年纪,比薛云柔还要年轻一点。身材则是属于骨架纤弱的类型,所以手小,脸小,可身高却有至少一米七,并不显矮小。 最让李轩印象深刻的是长乐公主的那张脸,估计只有他一个巴掌大,让李轩想起了前世的日本女明星齐藤飞鸟,可五官更精致得多。那股端庄华贵的气派,也与那位日本女明星不同。 不过李轩更在乎的,还是长乐公主的那身衣饰。 这次确定了,红衣女鬼那凤冠霞帔的形制,是与长乐公主的这一身差不多的,就是样式上略有差异。 而就在李轩凝神细观之际,他发现薛云柔正圆瞪着眼,向他怒目凝视,那黑白分明的瞳中,似乎能喷出火焰。 李轩不由眨了眨眼,暗暗奇怪,忖道自己怎么又得罪了这位薛仙子? 第一二九章 第二桩命案(求订阅求月票) 薛云柔的盯视,让李轩感觉无辜之余背脊发寒。 幸在长乐公主说完那些话之后,就没有在这正房里多呆,带着薛云柔一起出去了。 而就在不久之后,一位提着工具箱的中年人健步走入了进来,向众人行礼:“卑职伏魔游徼章旭,见过侯爷,见过诸位校尉,请恕章某来迟。” 他又特意朝着镇东侯深深一揖:“侯爷,今日对令堂尸身如有冒犯之处,还请侯爷见谅,卑职只是想令害死老太君的真凶伏法。” 镇东侯脸色清冷:“劳烦章游徼了,放心,段某并非是不知好歹之人。我只求你看的时候仔细一些,别让凶手逍遥法外。” 司马天元则已等得不耐:“废话少说,直接开始吧。再拖拖拉拉的,我们火雀都的灵仵都要到了。” “卑职明白!”章旭点了点头,可接下来却还是不温不火的问道:“侯爷能否允许招魂?” 镇东侯明显陷入迟疑,眉头紧皱道:“你先看吧,看不出来再说。” 章旭已经走到了尸体旁,有条不紊的将他手中的工具箱打开。 这位首先施展的是‘测灵术’,平时他们六道司用的是地行龙的尿液作为材料,好用省钱,可既然尸检的对象是一位二品诰命,自然得换个材料。章旭将一种气味像是薄荷的水液,洒在了老太君的全身上下。 随着章旭手持法印,念动灵诀,众人只见死者的周身,赫然都现出了一层黑气。 镇东侯的拳头,顿时紧紧的一握,目光暴戾,罡气外溢。好在雷云防了他一手,很及时的将手按在镇东侯的背部,否则镇东侯身上溢出来的真元,足以将这案发现场摧毁大半。 “这的确是术法杀人!从残留的灵力浓度来看,至少也是六重楼境界以上的术师。” 章旭的眸光微凝:“有人远程操纵老太君自裁,可具体是什么法术,请容我详细检验。” 他先是翻开老太君的头发,仔细翻寻:“头部没有镇魂钉之类的,没有外伤,应该不是器物控神。” 接下来章旭又掀开了死者的眼皮,仔细观察着死者的瞳孔深处。 这个时代是没有手电筒这种工具的,可这位从工具箱取出了一面光滑的铜镜,往那眼睛里面一照,就有炽白的强光显现,效果竟然比手电筒强上不少。 “眼底深处并无黑纹,瞳孔正常散大,这不是瞳术类的神通所致。” 接下来是口鼻与指甲部分:“口鼻中没有异常的气味,指甲也没有发黑,中毒的可能性极小。” 章旭又用针,从尸体的手指头取出了一滴血液。然后单手持诀,口念灵咒,使得那血液泛出红光。 “光泽纯正,的确没有中毒,至少不是我们常见的各种毒素。” 李轩在旁观摩着,心想这位在侦测术法方面,可比自己专业不少。 由于时间的关系,他对于这个时代的各种神奇法术,仅只是了解一个大概。 老师刘大仵借给他的那一份心得笔记,他也都没看全呢。 而就在章旭那边验尸的当口,雷云从袖子里取出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放在口里嘎嘣嘎嘣的嚼了起来:“先让人去查问一下吧,府里面有多少六重楼以上的术修,不能说公主殿下与薛云柔靠得更近,就只把他们两人作为怀疑对象。那些高品的术修,也未必就需在三十步内施法。” 镇东侯对他的举止本是非常不满,他的母亲已经横尸于此,可这个六道司的校尉,竟还敢在这里吃东西。可当他看清雷云手里的食物之后,却又是一阵错愕,瞠目结舌。 江含韵也很无语的看着自己的同事:“那头石狮子,雷云你还没有吃完?” “那么大那么沉的狮子,我哪里能这么快吃掉?两万两千多斤呢!霜云她把这石狮子切割成一百斤一份,每天吃一份,我也得用二百二十天。当初修那座大门的也不知道是谁,搞那么大的狮子杵在那里干吗?他们就只图好看。” 雷云一声轻叹,然后从袖子里面取出了一块石头:“要吃吗?霜云说给我改善口味,油炸过的,还涂过了她特制的浆,特别好吃,当零食吃很不错的。” 江含韵翻了翻白眼:“本人无福消受,你还是自己留着吃吧。” “七重楼修为以上,确实可把作案距离扩大到百步,甚至是两百步之外。可前提是与老夫人有过近距离的接触,又或者同时掌握了老夫人的生辰八字与血液发肤,才能够办到。” 司马天元凝思着道:“我们可以先在客人当中做一下排除,且是越快越好。” 今日侯府的客人,不是高官显贵,就是高官显贵的家人,所以他估计是封锁不了多久的。 李轩却一直都在聚精会神的看着,尤其当章旭掀开老太君右手的衣物,开始检查死者手臂的时候,他的眼神微凝。 李轩发现老太君肘关节处的色泽有些异常,此外章旭摆动她手臂关节的时候,李轩也感觉有些不对。 章旭也明显察觉到了,他随后往旁边略有些移位的茶几看了一眼:“右手肘关节有些许淤青,疑为撞击茶几所致。” 李轩皱了皱眉,感觉没那么简单。老太君的手臂,的确是撞到茶几了,可以他目测的情况来看,那不仅仅只是撞击的结果。 这得归功于他习武之后大幅激增的目力,换在前世,他是一定看不出来的。 李轩有心出言提醒,可又暗生迟疑。 他是听说过这位章旭章灵仵的,据说此人性格非常的强势,且固执己见,心胸略小,在同事当中的风评不佳。 自己如果当着众人面说出章旭的疏忽,这位多半会有其它的想法。 李轩想了想,还是决定在私下里提醒。横竖尸体在这里,又不会跑掉。 接下来他又见章旭解开老太君胸前的部分衣襟,可见死者的颈部下界有着一片淤红,还有着鳞状纹路。 李轩不由心中一紧,想起了不久前,他在刘大仵笔记中看到过的几段文字。 那并非是尸检的笔录,而是关于紫蝶妖女盗窃案的几份伤检记录。 这些人在案发时都无一例外,身燃奇异紫火,然后都生出了幻觉,不由自主的按照紫蝶妖女的意愿行事。 事后在他们的胸前都有淤红与鳞状纹路,除此之外,在他们的胸部下缘,还有大腿部分,也会有轻微的烧伤。 此外这几个部位的衣物,也会因高温出现熏黄,甚至是焦痕。 李轩正回思着那几份笔录,院外忽然传来了一阵惊慌失措,撕心裂肺般的喊声:“侯爷,侯爷,不好了,归燕楼那边也出了事!崔老夫人她自己用刀割了喉咙,自杀了。” 在场的众人闻言,顿时都神色一凛。在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同时走出了这间左侧院的正房。 随后就见院门之外,有一位身上染血的丫鬟,在司马天元留下的剑痕之外哭喊:“侯爷不好了!崔老夫人她不知怎的,突然就想不开,一刀割了喉咙。我们看见的时候,她已经没了生气。” “也是割了喉咙?”司马天元惊疑不定,侧目看向镇东侯:“侯爷,敢问是哪一位崔老夫人?” 博陵崔氏数千年开枝散叶,繁衍子孙。金陵城内有资格被称为崔老夫人的至少有二十余位。 “监察御史崔承佑之母。” 镇东侯眼神惊悸,又隐含狂怒:“她是我母亲嫡亲的弟妹,因其孙崔洪书横死,特意赶到金陵。因崔御史在金陵并未置产,所以在我家小住。她自认是带哀之人,母亲大寿时一直辟居归燕楼别院。这到底是何人?敢在我府中如此放肆!” 司马天元皱了皱眉:“雷云你留下看着,我与江校尉一起过去看看。” 他虽然也只是校尉,却是火雀都的指挥使。而火雀都乃是朱雀堂二十四都之首,地位凌驾于其余各都之上。 所以雷云毫无异议:“这里有我,司马老哥只管放心。” 此时司马天元又朝李轩招了招手,而就在李轩心领神会,疾步跟上的时候,他听见房间里面又传出来章旭的声音:“胸部下缘肝侧处有轻微烧伤,内衣局部有焦痕。”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就大踏步的走出院外。 只因这个时候,司马天元与江含韵两人已经走到没影了。 而当他紧赶慢赶,来到不远处的归燕楼时。只见这里也是一样,被司马天元一道剑痕封锁。 不过此刻,已经有部分六道司的人员赶来,帮助维持秩序,驱赶闲人。彭富来与张岳几人,就在其中。 李轩一路畅通无阻的进入这间阁楼,进入到案发的第三层。 然后他的眼就微微一凝,这里除了摆设不同,死者坐的方位有异之外,情况与侯府老太君那边一模一样。 死者都是面色痛苦,右手持着一把锋利短刀,地上有着大片的血泊。 尤其是颈部那道触目惊心的创口,也是在割开血管与气管之后骤然下折,在胸襟部分留下了一条割痕。 第一三零章 幻神紫火(四更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到来的时候,司马天元已经开始询问这里的众人:“老夫人她是怎么出的事?是谁首先发现她尸体的?事发之前她身边为何没有人在?还有,老夫人手中的刀又是哪来的?” 这里面的众多奴婢侍女,包括崔老夫人身边的掌事嬷嬷在内,都是慌张失神的状态,没一个能答的囫囵。 最后还是一位年纪约二旬的女婢开口:“回大人的话,老夫人当时在午睡,所以我们都在二楼。最先发现老夫人自杀的是林嬷嬷。” 那位掌事嬷嬷也终于定神:“我是感觉不对才上的三楼,我们家夫人有鼻疾,睡熟之后会打呼噜,可当时楼上很安静。至于老夫人手中的刀,那是裁衣刀,好像镇东侯府家的每一间院子都有。” 司马天元眯着眼道:“老夫人这么大的年纪,她午休时身边无人看护?” 掌事嬷嬷摇着头:“这是老夫人自己定的规矩,她不喜别人搅扰。不过一个月前,我们家老爷专为老夫人她请了一位高人贴身护卫。据说此女修为很是高明,是开了第三门,九重楼境的成名术师。” “那么此女何在?”江含韵凝神询问:“你家老爷为何突然会请这么一位大高手,来护卫你家老夫人?可是最近有什么仇家?” “那位高人在今日清晨离去了,昨夜我们家老夫人不知是接到了什么消息,让这位高人去为她办一件事。那人本来是不肯的,与老夫人争执了许久。最后老夫人用撞墙胁迫,又说这里是镇东侯府谁能动她,那位高人拗不过我家老夫人。” 掌事嬷嬷神色犹疑的说着:“至于我们的仇家,这可太多了耶。我虽然不太清楚,可我家老爷历三任监察御史,任上不知得罪了多少人。不瞒各位,老爷最近就总怀疑有仇家在盯着他,他甚至怀疑我们家二少爷横死揽月楼,可能与此有关。” 司马天元不由愣了愣神,与江含韵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些许波澜。 尤其江含韵,作为揽月楼一案的亲历者,更是柳眉微蹙,心潮起伏。她随后分出了部分注意力,看向已经在进行尸检的李轩。 后者正全神贯注,查看着死者的头发,对于司马天元问讯的内容听如未闻。 可以看得出来,他的手法很娴熟,检查的也非常仔细,几乎是每一厘每一寸的翻寻,不漏过任何一个细节。接下来是死者的五官,手指——顺序虽然都与那位章灵仵类同。可江含韵看得出来,李轩要比那位还要认真细致一些。 那位章灵仵已经极其的专注细心,可李轩却更有胜之。往往稍觉不妥,就会倒退到之前的步骤,周密详尽到近乎于严苛。 唯独这位的法术有些生涩,远不如章旭。 江含韵凝神看着,眸中渐渐现出异泽。她感觉这一刻的李轩,神采气质都与平常时候的他截然迥异,大相径庭。 “江校尉看得这么专注?” 司马天元突然出言,惊醒了逐渐看得入神的江含韵,他语含调侃的问道:“我是蛮好奇的,你这到底是看李谦之呢?还是在看尸体?眼神不太对劲。” 江含韵回神之后面色微红,然后就略含恼意的瞪了司马天元一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那些人你都问完了?” “问完了,没什么有用的线索。唯独那位嬷嬷说的仇家,我有一点在意。” 司马天元摇着头,神色凝然道:“当日死在揽月楼的崔洪书,虽然是一个无恶不作的二世祖,该杀千刀的混账行子。可此人之父崔承佑,却是一位难得的清官,干员,深得当今陛下倚重。这位因尚了郡主,不得升迁,十年来一直都在七品监察御史上转迁。可他每一任都是官声卓著,以铁面无私著称,地方官畏之如虎。” “崔御史之名,我也有听闻的。”江含韵皱着眉头道:“可如果是崔御史以前的仇家所为,那么段老太君,为何也会被同样的手法所杀?就只因这两位是姑嫂关系?” 司马天元将双手抱在胸前:“这我就不清楚了,却是我们必须查明的。对了,你那四尾灵狐,可有嗅到了什么?” “没有,它没嗅到有别于此地众人之外的气息与灵机,三十丈内都没有。” 江含韵一边说话,一边继续看李轩尸检。 后者已经掀开老夫人的衣袖,这位着重在那右手肘的淤青处看了一阵。 死者的身边也有茶几,这右手肘的淤青多半也是撞击所致。可李轩却是凝神细观了足足三十个呼吸,又将老夫人的手臂抬了抬,来回的屈伸。 司马天元不由好奇地询问道:“此处有问题吗?” “可能有,韧带——” 李轩想起了古代可没有韧带与肌腱这些词,当即话音一顿:“死者有板筋断裂与筋膜拉伤,甚至可能有骨裂骨折。” “板筋断裂?筋膜拉伤?” 司马天元眼神疑惑:“还有骨裂骨折?是否撞击所致?” “应该不是,这情况非常古怪。”李轩的神色也很古怪:“很不可思议,这种伤,就好像是骨头与肌肉,朝相反的方向用力所致。可我不能确定,只有动刀剖开之后,才能知道究竟。” 人的骨头,是没法自己动弹的,只能通过肌肉来传动。可这位死者的骨骼,却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与力量。 可他的语音未落,那嬷嬷就尖叫了起来:“不能剖!绝不能剖。你们这是要我家老夫人死后都不得安生?你们想要对老夫人尸身动刀,除非我死!” 李轩皱了皱眉,继续按照尸检的步骤,勘检着尸体。 可接下来他看到的情况,与章旭一般无二。胸前都有淤血与鳞状纹路,胸部下缘肝侧处有轻微烧伤,大腿内缘烧伤更加严重。 而这几个部位的衣物内侧,都有着火烧过后的焦痕。 “怎么样?”江含韵神色关切道:“死因为何?’ 李轩若有所思的站起了身:“一切特征,都与紫蝶妖女的‘幻神紫火’相似。看起来像是被紫蝶妖女的‘幻神紫火’操纵,然后自割咽喉而死。” “紫蝶?”江含韵一阵惊疑:“你确定?可这紫蝶妖女,为何会无缘无故,对崔老夫人下手?她从不轻易伤人。” 司马天元则若有所思道:“的确是‘幻神紫火’的特征,我之前看到老夫人胸前鳞状纹路的时候,就有这猜测了。这样的痕迹,之前我见过十几次,熟得不能再熟。 至于紫蝶妖女杀人的原因,或者这位也是崔御史以前的仇家也未可知。说来丢人,我们至今都没看到过此女的真实相貌,自然也不知她的身份。” 李轩此时却抱了抱拳:“校尉大人,我认为老夫人手臂上的伤痕有很大疑点,最好是能剖开看看。” 江含韵看了看那位圆瞪着眼的嬷嬷,还有她身后的一众女婢,然后头疼的挠了挠头:“我也想,可现在不行。我会让人联系崔御史,询问他的意见,可你别抱太多指望。” 李轩闻言也很无奈,他知道这种官宦人家,是最忌讳这种事情的。 这个时代的人们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又认为灵魂分布在人的身体各处,没有全尸等于灵魂不全。 所以哪怕那位崔御史再怎么开明,估计也不会愿意让人对他母亲的尸体开膛破肚。 当一行人返回左侧院的时候,章旭这边的尸检也早已结束多时。 李轩才刚走入正堂,章旭就侧目向他看了过来:“李游徼,崔老夫人的身上,想必也有鳞状纹路与烧伤?形状与段老太君大同小异?” 李轩眉头微皱,如实回应道:“崔老夫人胸前确有淤血,鳞纹,形状与段老太君差不多。在胸部下缘,肝区附近,还有大腿内侧,都有轻微烧伤。只是,老夫人的手肘——” 可他语气才刚转折,章旭就已经朝镇东侯与在场的三位伏魔校尉抱了抱拳:“侯爷,三位大人,应该不会差了。这种痕迹,我只在几次紫蝶盗案中见过。受害人无不都是身燃紫火,心生幻觉,整个人不受自控,任由那位紫蝶妖女摆布控制。” “那是‘幻神紫火’,我也见过三次。印象最深刻的,是一位盐商家的六重楼武修被紫蝶迷惑,不但亲手为她打开了自家银库的大门,之后又用头自撞墙壁,晕迷了过去。” 雷云一边说着,一边啃着一根黑乎乎的石头:“这种‘幻神紫火’,原理机制至今成迷。我们六道司的刘三戒刘大仵推测这些受害者是事先服用了一种药物,药力沉积于肝部与胃部,由紫蝶妖女的术法引发,导致幻觉。不过这只是猜测,未经证实,我们至今都未在受害人体内找到异于寻常的药物成分。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世间绝没有第二人掌握这种‘幻神紫火’,而今日紫蝶妖女还在贵府当中现过身,她的嫌疑极大。” “可紫蝶妖女从不伤无辜之人,出手也一向都有分寸。我本人虽对她恨极,可也得承认这女人确实当得起‘盗亦有道’四字。而今日凶手杀死两位老夫人的手法极其残忍,这可不像是她的风格。” 司马天元眼神犹疑,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着镇东侯:“侯爷,不知贵府可曾得罪过这位紫蝶?又或者是过往有什么恩怨?” 第一三一章 有疑点(求月票求订阅) “无仇无怨!” 镇东侯段东手按着腰间的长剑,虎目微阖,面色青沉:“绝不可能是紫蝶,你们再查!这一定是有人栽赃嫁祸,堂堂的六道司,就只有这点水准?” 在场的众人顿时一愣,狐疑不解的对视了一眼。 他们既错愕于镇东侯言语中的恚怒,更惊奇于这位语气中的坚定。 李轩也觉奇怪,感觉这位的反应有些超乎寻常。 镇东侯的这股子愤怒,是搞错发泄对象了吧? 正常人听到尸检结果之后,都该是对紫蝶妖女怒恨已极的。 可是这位对于一个官宦人家该恨之入骨的江洋大盗,却似乎有着异乎寻常的信任,这不能不让人惊奇。 “侯爷!” 章旭神色有些难看的抱拳道:“紫蝶幻火的痕迹,世间无二!章某绝不可能误判。” “那就是你的能耐不足。”段东一声轻哼,语气更不客气:“你们六道司就只有这点水准的灵仵?给我找个更靠谱一点的过来!” 雷云则眉头大皱,眼中流露出怒意。可在他开口说话之前,就被司马天元拦住了,他若有所思的看着段东:“段侯爷,两位老夫人的尸体我都看过,她们身上遗留的痕迹,确实是‘幻神紫火’独有的。换成我们六道司的大仵前来,想必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您坚信凶手非是紫蝶,请问这其中可是有什么缘由?” “没有缘由,就是直觉。”段东依旧敛着眼睑,却换上了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你们无需再问了,只管去找更高明的灵仵来。我们段家与紫蝶妖女素无关系,无冤无仇——” 就在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等人暗觉头疼的时候,那门口方向,忽然传来一位女子的声音:“老爷这话,却是有些自欺欺人了。我倒是觉得,杀死母亲与崔老夫人的,一定就是那位紫蝶妖女。除她之外,再没有其它可能。” 李轩斜目看过去,发现那正是镇东侯的夫人。 而段东的瞳孔也在此刻微微收缩,脸色一瞬间变的难看无比:“请夫人慎言!来人,把夫人送回去休息。” “慢着!”段夫人的声音骤转高亢,额外的刺耳:“夫君,母亲她都落到这个下场,你还要自欺欺人?” 她随后扫望了在场诸人一眼:“诸位校尉大人,请你们排除此间的所有无关人等。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涉及我段府秘辛,也与紫蝶妖女有关,我希望此间各位都能指着三官大帝立一个重誓,绝不得将妾身之言,传入他人之耳。” 雷云眉毛微扬,当即就开始了清场。 首先是段老太君的那些婢女丫鬟,然后是六道司的众多人员。 薛云柔是典型的闲杂人等,可她此刻却是八卦之火狂燃,对这段府与紫蝶妖女的秘辛无比好奇。 所以她很鸡贼的躲在了长乐公主的身后,最后只在雷云的逼迫下发了一个誓,就成功的留了下来。 李轩原本也在被驱赶之列,可江含韵护着他。少女朝雷云一瞪眼,后者也就作罢了。 他想李轩作为明幽都的骨干,江含韵倚重的助手,留下来其实不算出格。 等到清完场,一直在与镇东侯对视的段夫人就微一昂首:“六道司的诸位大人,如果我没猜错,你们应该直到现今,都没查清楚紫蝶的身份与过往来历对吧?” “没有!”司马天元苦笑道:“惭愧,紫蝶不但一身幻术道法出神入化,身法与御空之术也是当世绝顶,几乎比拟天位。我们现在连她到底长什么模样都搞不清楚,更何况是她的身份。只知此女在刚出道的时候,提到过她的名字,似乎是叫夏南烟。” 段夫人摇着头:“你们当然查不出来,这是因有一位高权重之人,为她掩盖了过往。若不是今天的事情,估计你们永远都不会想到,那所谓的紫蝶妖女,是我家侯爷在五年前落井暴毙的养女,曾经唤作段南烟。” 这院内顿时一阵死寂,所有人都吃惊不已的看着段东与段夫人。司马天元等人的眼神,甚至都有些不敢置信。 然而接下来段夫人的言语,却更让人吃惊:“可此女确实是本姓夏,乃是十二年前巡盐御史夏广维之女。那一年,夏广维贪黩案发,又兼党附王振,被判满门抄拿问斩! 我家侯爷当时刚刚袭爵,时任中都留守司都指挥佥事,受命抓捕夏广维全家老小。可他经手此案时却心生不忍,将夏广维的妻女私藏了下来,其妻殉情而死,其女则被送到老太君的身边养育。” 她的语声逐渐冷厉:“这就是我们家与紫蝶妖女的仇怨了,他们夏氏一家上下的死,都与我家老爷有牵涉。此外,崔承佑崔御史的兄长,当时与夏广维同为巡盐御史,只是辖区不同。我记得夏广维下狱之时,他也有出面举证。” 段东此刻的神色,却反倒是淡定下来:“夏广维是因得罪众多盐商,被人诬陷,蒙冤而死。我敬他人品,所以护其妻女。当日带兵将他捉拿,也是奉上命而为。南烟她也是一个好孩子,心性仁善,定不会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 “夫君你可真天真!”段夫人冷笑道:“你是这般想的,可人家却是未必,这可是灭满门的大仇。她的二叔更是在逃遁途中,被你亲手杀死。你倒好,不斩草除根也就罢了,反倒是学了中山狼的故事,将仇人养在自己的府中。” 段东虎目微睁,斜眼睨着段夫人:“你是看着南烟长大的,她是什么样的性情,你应该都清楚。我昔日也与烟儿有过约定,如果她想要报复,只管寻我就可,不得牵涉旁人。” “我是看着她长大,可知人知面不知心。” 段夫人语含不屑道:“那个时候她就是个闷葫芦,谁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只知事实俱在,六道司的灵仵都说了,那什么‘幻神紫火’的痕迹不会有假,这个南烟,就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 司马天元等人听到这里,神色都已是精彩之至。 也就在段东的眉心已经皱成‘川’字,欲言又止的时候。这左侧院外,却传来了一声叹息:“父亲你不用再为我与母亲争了,你们伉俪情深,别因我的事伤了和气。” 李轩神色微动,正心想这声音好熟。然后这院外就有一只只紫色火蝶飞入,然后在正堂的中央聚拢,渐渐汇聚出一个少女的身影。 她大约是十六岁年纪,穿着一袭紫衣,在阳光映耀下粲然生光,仿似有烟霞轻拢。五官则清秀绝俗,容色绝丽,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有神。而那娇美无匹的胜雪肌肤,还有着丝绸一般的长发,都无不让人印象深刻。让人不自禁的就想起了‘妖女’、‘绝色’、‘倾国倾城’等词汇。 这女孩的面貌,李轩是有些陌生的。可他第一眼就认出此女,定是那与他有过数次‘交手’的妖女无疑。 司马天元也瞳孔怒张:“紫蝶!” 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出手,重剑往紫蝶轰斩过去,不留任何余地。 可在及身之刻,司马天元却又一阵愣神,临时将剑刃改成了剑脊。可这一剑依旧威势凶猛,沉重异常,轰在紫蝶的肩侧,直接就将这少女砸跪下去,口中溢血。 紫蝶竟是不躲不让,也没有施展术法,就这么定立在原地,任由司马天元一剑轰在身上。 之后雷云与江含韵也闪身而至,将一颗颗长达一指的镇元钉,强行钉入她的体内,紫蝶也不做任何的反抗。 “南烟!”镇东侯段东紧握着剑,手臂肌肉虬结,声音嘶哑:“你这是为何?” 等到整整十八颗镇元钉打入到紫蝶的体内,雷云与司马天元二人都茫然不可思议,胸中升起了一股强烈的不真实感。 ——千变万化,难觅踪迹,让他们六道司忙活了大半年的紫蝶妖女,今天就这么被他们逮住了? “孩儿回来,是为自证青白。” 紫蝶仰着头,有些虚弱的看向了段老太君的尸体,面色凄楚,眸含哀意:“别的事情也就罢了,可有人要诬陷孩儿弑杀祖母,孩儿就不能忍了。孩儿更不能忍受的是,凶手就此逍遥于法外。父亲你说的对,他们六道司果然都是一群废物,这么浅显的栽赃嫁祸都看不出来。” “确实无用!”镇东侯握剑的手掌已溢下鲜血,他怒瞪着司马天元:“你们六道司,还有何话可说?” 司马天元一阵沉默,雷云也微微动容,江含韵则注目看着紫蝶,眼中竟现出了几分欣赏。 甚至段夫人,也是脸色微白,现出几分心虚愧意。 章旭则微微蹙眉:“可那的确是‘幻神紫火’独有的痕迹。要说有人栽赃嫁祸,并无证据支撑。” “还是有疑点的!”李轩神色凝冷,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踏前一步:“段侯爷,小侄以为老太君之死确有让人疑窦之处。不知侯爷能否容小侄剖开老太君的尸身一观详细?” “你?”段东往李轩斜目以视,神色中略含惊疑:“疑点何在?” 第一三二章 一手调教出来的(求订阅求月票) “是手肘!” 李轩目光毫不相让的与镇东侯段东对视,语声则强而有力:“我之前看过,那并非仅仅只是撞击所致。除了撞伤之外,还有板筋断裂,轻微的筋膜拉伤,伴随骨裂骨折。” “筋膜拉伤?”镇东侯看着李轩,又看了看段老太君的尸体,神色沉凝:“因何缘故?” “我猜测是与控制段老太君的力量反复拉扯所致,这股力量很可能来自于老太君的骨骼内部。我看过老师刘三戒的笔记,紫蝶的幻火绝不会如此粗暴,不!应该说是强的过分,受害者不会有任何自主意志。所以只要证实了这一点,不但可为你的养女洗清嫌疑,甚至可以找到真正的凶手。” 李轩抱了抱拳:“侯爷,我并不需要为老夫人开膛破肚,只需看看她的手臂。” 镇东侯闻言大步走到段老太君身侧,手抓着老太君的臂膀,似在存神感应着什么。他神色微动,瞳孔收缩,可他明显还是有些迟疑,面色一阵青白变幻。 江含韵此时也上前一步:“镇东侯,您要我们六道司的大仵前来也不是不可,可我们朱雀堂的大仵总共只有三人,需得奔走于整个南直隶四州十五府,处置各种疑难凶案。而李轩自揽月楼杀人案以来已经屡破大案,刘三戒刘大仵亲口对我说,未来有资格继他衣钵者,唯李轩一人。” “刘三戒真这么说过?”镇东侯终于动容,接下来他却又沉思了半刻,才长吐了一口浊气:“只是手臂而已?你确定?” “就只是手臂!”李轩再次强调道:“小侄只需看看段老太君的板筋与筋膜韧带,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此事我便允了。”镇东侯虎眸盯着李轩:“可如果你毫无收获,本侯也不会与你甘休。” 李轩皱了皱眉头,却还是快步走到了段老太君的身侧。 他这次没有携带工具箱过来,就直接从江含韵那里借了一把短刀。 依旧是以‘元衣术’覆盖双手,李轩小心翼翼的,将段老太君手肘还有前臂上的皮肤剖开,然后循着前臂两个肌群之间的间隙深入。 他主要看的是前臂后群肌,这个肌肉群共有十块肌肉,分两层排列。 在入刀剖开的一刻,李轩的神色就微微一凝,里面肌腱的肿胀是肉眼可见。 立在他身后的章旭,则微微变色。这前臂内部的板筋,果然是有小面积的撕裂。筋膜韧带,也都有或轻或重的损伤。 之前从外观来看不明显,可此时当李轩将老太君的臂肌剖开,里面一片稀烂的状况,却在他们的眼前暴露无遗。 这意味着死者的手臂,在死前一直都在往相反的方向用力。 镇东侯也神色了然,他怒瞪了脸色苍白的章旭一眼,然后放低了姿态询问:“李世侄,那么这股力,又是来源于何处?” 他是习武之人,而医武相通。之前在摸索感应老太君右臂的时候,镇东侯其实就已知大概了。 所以此刻,他更想要知道的是自己母亲的真正死因与有关真凶的线索。 李轩一言不发,他先是施展了两个法术,辨识这些肌肉的内部,有没有术法遗留,或是被人为操控的痕迹。 在没有收获之后,又将段老太君的前臂肌肉继续剖开,显露出里面的桡骨与尺骨,可见这两根骨骼的中段,都有轻微的裂痕。 “应该是在骨头里面。” 李轩此时的神色稍微有点迟疑,可他随后就下定了决心。直接用刀从老太君的后肘切入,然后以极其娴熟老道的手法,将老太君的肘关节切开,使得前臂与上臂的骨骼分离。 也就在这刻,李轩又以雷霆电闪的速度探指一捏,将六根蓝色丝线捏在了手里。 它们原本是潜藏于桡骨与尺骨当中,在李轩切开老太君的肘关节后,就往上臂的肱骨急速收缩。却被李轩抢先一步,擒在了手中。 李轩尝试着拉了拉,居然无比的坚韧,扯之不断,也没法把它拉出来。 “世侄这是何物?” 镇东侯的脸色惊怒交加,远处看着的紫蝶妖女夏南烟,也同样是眸色沉冷。他们都能够想象的到,老太君在这些丝线的控制下自杀时的挣扎与痛苦。 司马天元与雷云先是讶然对视,神色惊疑,随后又都不约而同的,深深看了一眼李轩。 司马天元更是不自禁的赞叹道:“这小子能耐不俗啊,怪不得刘三戒会那般说。他这些日子能屡立殊功,看来绝非巧合,以前真是耽误了。” 江含韵闻言,不由抬了抬下巴,她家的这位灵仵,可从没让她失望过! 怎么说呢?这个浪荡子,可都是她江含韵一手逼——嗯哼,一手调教出来的。 薛云柔因事不关己,一点都不在乎李轩手中的那些丝线。她看的只有李轩,眼中一阵阵熠熠生辉。 薛云柔只觉她的轩郎,此时又有一股别样的魅力。与轩郎在地府时展现的担当与傲骨不同,却也额外的迷人。 而在她身边,长乐公主也在上下打量着李轩,神色若有所思。 “这应该是一种蛊,名叫牵丝蛊的蛊虫。”章旭神色也很复杂的看着李轩:“如果我没猜错,那么此时电击老太君的心脏部位,应该能将它从老太君的体内逼出。” 李轩心想还真是帮大忙了,他虽然找到老太君骨骼里的丝线,却真不知这到底是什么玩意。 没办法,储备的知识量太少。 那本《妖魔大典》中可没有蛊虫的记载,而他连《妖魔大典》都还没有看全呢,刚才他都想把乐芊芊叫进来问。 江含韵此时已走上前来,然后一指点在老太君的心脏部位。 她的雷法接近于化境,可以在不伤及老太君身体的情况下,将雷霆之力打入尸体的心脏。 而下一瞬,众人就只见一只整体形状类似蜻蜓,尾部却拖着数百条丝线的蛊虫,从老太君的胸前钻出。 镇东侯段东一声怒吼,当即就拔刀轰出,朝着那蛊虫斩下,而司马天元却一剑将之拦住。 刀剑交击,司马天元不禁一声闷哼,连续退后了数步。幸在雷云也手疾眼快,提前一步将那蛊虫摄在了手中。 “侯爷,这蛊虫还有用,可以请高明术师辨识灵机,找到杀死两位老夫人的凶手。” “其实也用不着这东西。” 章旭的目光终于从李轩的身上移开:“你们找个妖魔博士进来问一问,我记得这种蛊虫,似乎得用特殊的方法才能植入人体。” 结果等在院外的乐芊芊还是被唤了进来:“诸位大人,这种牵丝蛊需得受害者在半个时辰之内不能动弹,甚至是处于晕迷状态,还得贴身接触,以法力引导。这只蛊虫的甲壳节肢都很幼嫩,明显是才刚孵化不久,预测植入的时间应是在五天之内。” 司马天元听到这里,不由神色微动:“段侯爷,最近这几天,你们府中可有人同时接触过令堂与崔老夫人?时间在半个时辰以上,而且是单独接触,有至少四重楼的修为在身。” “还真有这么一位。”镇东侯段东只稍作寻思,就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左侧院,眸光凶横的扫望着周围的人群:“陆萱娘何在?” 他一连问了三遍,都无人应答。这位也不恼怒,随后就往侯府的东面方向行去:“所有武师家丁听命,即刻起全府搜拿,今日哪怕挖地三尺,你们也得给我将陆萱娘那个贱妇找出来!” 在镇东侯的后面,雷云在询问段夫人:“夫人,请问这陆萱娘又是何人?” “是老太君的贴身女婢。” 段夫人一边疾行,一边解释道:“她是三年前入的府,因一手上好的推拿术与针灸,被牙人介绍到了府中,随后就得了老太君的看重。据说此女,还是一位四重楼境的术修。” 后面跟着的李轩心想这就对得上了。既然是借助牵丝蛊的助力,那就不一定需要六重楼以上的术修。四重楼境,甚至修为更低的一样能够办到。 雷云手摩挲着下巴:“那么老太君身上的伤痕又是怎么回事?我是指那些伤痕与鳞纹。” “这就得问那女人了,既然是因一手推拿术与针灸,才得了老太君的青眼。那么她要做到这一点,应该很容易。如果我没猜错,崔老夫人她应该也有风湿之症。她能为两位夫人植入牵丝蛊,自然也能伪造痕迹。” 司马天元的目光微闪:“我只好奇,她一个四重楼境的术师,怎就心甘情愿到你这府中当一个奴婢?” “据说是她以前的主家犯了事,家中供奉的武修术师都被官方锁拿之后当成罪奴发卖。我们家其实也没把她当成奴婢看,一应待遇,都与家中的武师术师类同。” 段夫人正说到这里,就见前方一团火焰冲起,还有一阵‘着火了’,‘快去提水’的惊呼声。 几人都面色微变,都一齐加快了脚步。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一排厢房前,而此刻这厢房的左起第三间,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镇东侯对那火焰视如无物,直接冲撞入内,然后就将一个女子的躯体,重重的摔在外面的地上。 可在场所有人都可以看出,此女已经没有了气息。她的脖颈间,有着一条深刻的伤痕——竟也是割喉而死,死法与两位老夫人类同。 李轩则认出这位,正是之前在段老太君房中答司马天元话的那位婢女。 “给我招魂!” 镇东侯圆瞪着眼看向李轩与章旭:“我要知道,是哪个畜牲在指使!到底是什么人如此胆大包天,丧心病狂,敢对本侯的母亲下手?” “还是让我来吧。” 薛云柔脚步轻盈的走了过来:“如论招魂之法,世间无人能出天师府之右。”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在场的众人对此也没有任何的疑问,只因薛云柔说的就是事实。 这世界有一个现成的例子,可以印证天师府在神魄法术上的强大——那位酆都大帝,就是天师府的第四代天师一手造就。 而薛云柔作为一位六重楼境的天才术师,术法之能本就凌驾于他们这些灵仵之上。 只是当薛云柔手结灵诀,开始招引残灵,将周围的灵魂碎片吸聚过来。薛云柔却摇了摇头,主动散去了法术:“她的神魄不全,已经完全散了。她应该是用了什么方法让自己魂飞魄散,招魂之法只是白废功夫。” 第一三三章 公主召见(求月票求订阅) “这个贱妇!” 镇东侯愤恨已极,却没有怪罪薛云柔,后者招魂的情况他是亲眼所见。 换成一般的术师,只怕连这些残灵都招不出来。至于术法水准有限的灵仵,那就更不用说了。 可他一腔怒火却无处发泄,只能一拳挥斥,将旁边一颗需要至少五人才能够合抱的大树轰成碎粉。 又由于他用的力道十足,无数的木屑粉末被冲击飞散到数十丈外。 司马天元则是若有所思道:“又是魂飞魄散,类似的情况似乎不少?” “的确不少,独山观的那些道士,就是魂飞魄散。” 江含韵也是眸光微沉:“还有在牢狱中被杀死的魏诗,地下暗河中的那些修士,死后都是魂飞魄散。这些人,有的人是被杀人灭口,有的干脆就是死士。” “你们认为此案,可能是与弥勒教的余孽有关?” 雷云的神色很不解:“可此女又为何要对这两位老夫人下手?两位处于深宅的老妇人,怎么就碍到他们了?” 李轩则看着那漫天残灵,心想自己的红衣女鬼要是没有自我封印就好了,对于守护灵能够让他直接看到死者记忆的能力,他是非常喜欢的。还有那些能让他洞察敌人破绽的血色线痕,李轩也非常怀念。 可李轩随后又想,即便红衣女鬼还在,估计也无法可施。 能够让红衣女鬼产生反应的,就只有那些含着怨恨与执念的残魂。 这陆萱娘甘愿自裁,魂飞魄散,估计是不会有什么怨恨了。 就在李轩心里掠过这些念头的时候,他的身后就忽然爆出了成千上万的血丝,往薛云柔招引过来的那些灵魂碎片伸展了过去。 而下一瞬,李轩就发现自己的脑海当中,多出了一段陌生的记忆。 那正是属于陆萱娘的记忆,可能由于灵魂损毁的过于严重。李轩得到的,只有两个模糊不清的残破画面。 一个是陆萱娘吞服毒酒,然后用刀割开自己咽喉的画面,周围还有浓烈的菜油气味——这在李轩看来全无价值,除了知道陆萱娘死因外毫无所得。 一个则是陆萱娘手捧着一个首饰盒,从她的视角来看,应该是在注目着里面的一封书信,可李轩此时关注的重点,却是旁边的那些首饰。 李轩心神一凛,他暂时顾不得胸前又隐隐生出来的阴痹之感,直接大踏步的往前方的厢房走去。 此时这排房屋的火焰,已经被镇东侯府中的术师扑灭,展露出一片狼藉。而司马天元与雷云等人,也都已步入其中,在搜查可能的线索。 李轩先是装模作样的四面看了看,然后就将那被压在倒塌的房梁下的首饰盒找了出来。 这盒已经被烧了近半,通体都已化为焦黑。里面的那些首饰,也是漆黑一片,甚至是融化。 李轩也不惧这些首饰烫手,他将其中一只银钗,还有一只同样颜色的步摇拿在了手里,然后用自己的袖子在上面用力擦了擦。 然后他果不其然的,在银钗与步摇的末端,看到了一个‘陆’字。 李轩的手不禁微微一紧:“江校尉!我这里有发现。” 江含韵正抱着她的四尾狐狸到处乱嗅,她闻言之后当即大踏步的走了过来:“有什么线索?” 不止是她,镇东侯段东,还有雷云与司马天元,都纷纷走近。 而后面跟过来的长乐公主与薛云柔,也都同时向李轩注目。 “这是?”江含韵已经看清楚了李轩手中的首饰,她当即一把将之抢了过来:“陆?这两件与我们当初在地下暗河里面找到的那根发簪是一套?” “怎么回事?”司马天元有些迷惑的看着两人。 “在抓捕血无涯之后的两天,我与江校尉又去那条地下暗河看过一次,在泥土之下找到一个包裹。其中有一根发簪,与这里的首饰,是属于同一套头面,而且是出自教坊司。” 李轩简短的解释道:“因教坊司的头面样式相同,易惹纷争,所以还会额外在首饰上刻录姓氏。” 这个时代女人的一套‘头面’,一般都有三支发梳,发钗一对,发簪一对,步摇一对,还有额饰——这都是最基础的。 “这纹饰风格,应该是同一套头面不会错了。” 江含韵神色惊疑道:“这桩案子,还真是与弥勒教的余孽有牵扯,可这是为何?” 李轩也觉不解,他凝思着道:“不如想想看,两位老夫人死后会发生什么?”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神微动:“难道是丁忧?” 丁忧是这个时代的儒家礼法,如若官员的父母去世,则无论此人担任何官何职,从得知丧事的那一天起,必须辞官回到祖籍,为父母守制二十七个月,是为丁忧。 众人闻言,都不禁互视了一眼,眸中都生出了惊悚之意。镇东侯则一声呢喃:“只怕八九不离十!本侯这边也倒罢了,我们武官不像是文官那边严守礼法,丁不丁忧全看心情。可我那位表弟,先是丧子,如今又痛失老母,他接下来是一定无心公务的。且哪怕只为他一生清誉,也得请辞回乡守制。” “如今看来,只怕崔洪书之死也不是那么简单。” 李轩说到这里就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众人:“不知崔承佑崔御史去职之后,谁会因此受益?” 首先回答的却是十丈之外的乐芊芊,她仔细寻思了片刻,然后抱着拳道:“诸位大人,我认为很可能是军械盗卖案!据说崔御史近两个月来,一直都在追查南京武库,还有大胜关,镇江,常州等地武库的军械被大规模盗卖一事。据说近日来此案进展很大,可如果崔御史去职,此案极可能功亏一篑。” 这一瞬,包括镇东侯段东在内的一众人等,就为之色变。甚至就连长乐公主,也不例外。 之前他们还只是感觉惊悚,可这个时候,他们却是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水底下的暗流扑面而来。 而此时李轩则若有所思的,从旁边取来了一根烧成黑炭的椅子腿,在地上写下了几行字。 操江提督李承基 漕运总兵段东 大胜关总兵韩隆 南直隶监察御史崔承佑 李轩的眸色,在这之后逐渐变得幽深难测。 ※※※※ 在勘察完陆萱娘的自杀现场之后,司马天元就匆匆返回了朱雀堂。他必须将镇东侯府一案的前后详情,尽快通知正副堂尊,并照会大晋有司。 六道司在大晋地位超然,从不主动参与朝堂争斗。可对于一切可能会引发大规模灵灾的事件,还是会关注有加的,有时候还会主动介入。 而这一次,虽然还不知那些‘弥勒教余孽’是什么目的,可他们的作为,显然是已越过了六道司的底线。 负责后续收尾的是雷云,这是因火鸦都今天来的人手最多最全。在司马天元离开之后,那后续之事,就只能是由这位收拾手尾了。 江含韵则需将紫蝶妖女夏南烟押送回朱雀堂,打入镇妖塔关押。 参与之人当然不止是她与彭富来这一队弱鸡,六道司对这位黑榜第五还是很给面子的。 不但司马天元的‘火雀都’会随行,‘火鸦都’雷云麾下的两位伏魔都尉也会跟随护送。 江含韵却额外给了镇东侯一点时间,让他与夏南烟父女私叙。 当然,说是私叙,可其实江含韵全程都有在旁监督。她就立在夏南烟身侧三步之内,手按着腰刀,对镇东侯与夏南烟两人都警惕防备有加。 镇东侯段东出手救夏南烟脱困的可能性不大,可却不能不防。 至于夏南烟,她一直都是十二分的防备。 李轩则立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落,把自己的衣襟拉开往里面看去。 就在刚才,当那些血色丝线散开,抽取陆萱娘记忆的时候,他感应到了胸前一股久违的阴痹之感。 这是红衣女鬼选择自我封印以来的首次,让李轩心慌不已。 他总共就只剩下二十天左右的寿元了,目前只能靠每天修行雷法维持。如果这阴煞继续滋长,他的小命迟早玩完。 幸在这阴痹之感非常轻微,李轩看到胸前的绿斑,也没有明显的扩大,让李轩稍稍定神。 也就是说,女鬼抽取死者记忆的能力,他虽然能够动用,可却必须承担阴煞增加,损耗寿元的代价么? 李轩一边思索着,一边将自己的衣襟重新系好。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位宫装女侍朝他款款行来:“李游徼,我家公主有请,殿下她有事寻你相商。” 旁边的彭富来与张岳先是吃了一惊,诧异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目中就现出了几分期待、同情与幸灾乐祸。 都想这家伙如果被公主看上了,那么他们的青春就回来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李轩也心中一慌,心想那位长乐姬,该不会是看上我李轩的绝世蓝颜? 那位公主的美貌确是倾城倾国,可对于他这样不喜约束的人来说,尚公主这事真不好玩。 可随后李轩就镇定下来:“请问薛姑娘可在?” “您是说薛云柔薛小姐?”宫装女侍微微一笑:“自薛小姐离京之后,公主殿下与她久未见面,她们有许多话要聊,殿下已经邀请薛小姐去禁宫小住两日。” 李轩顿时就放下了心,朝着这宫装女侍微一颔首:“前面带路。” 他想以今天薛云柔在镇东侯府门前展现出的醋劲,是怎么都不会容许那位公主对他伸出魔手的。 第一三四章 怎么又大一圈(求订阅求月票) 小半盏茶之后,李轩就在宫装侍女的引导下,来到了镇东侯府一间别致净雅的小院中。 当李轩步入门内,首先映入他眼中的,就是桑树之下两位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美少女。 薛云柔在他进来的第一时间就往他看过来,然后目光流转,桃腮酡红。 立在她身侧的就是长乐公主,气质雍容华贵又惹人爱怜,绝丽的容颜在凤冠霞帔的衬托下更显美艳,不可方物。 李轩眼睑微收,径自走到长乐公主十步内,然后不卑不亢的朝着这位一礼:“伏魔游徼李轩参见公主殿下!” “李游徼你是云柔的朋友,无需多礼。” 长乐公主看向李轩的眸光中不但含着好奇,审视,还有些许期待:“说来本宫在出京之前,就已经得知过李游徼的声名了。有人与我说游徼你不但一表人材,且文武兼资。今日见面,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李游徼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出色。” 李轩心想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你出京的时间是在三个多月前,我李谦之那个时候能有什么好名声?这一表人材,文武兼资又从何说起? 可见这位公主在官面话上的造诣还是很厉害的。 他抱了抱拳,面色恬淡道:“公主殿下谬赞,不知公主殿下唤在下前来,是为何事?” 长乐公主大概是看出他不愿闲扯,于是也直入正题:“这次寻游徼前来,是有一事想要寻你帮忙。” 李轩没有说话,做洗耳恭听状。 “李游徼你可能还不知道,就在中元节之夜,南京禁宫遇盗,宫中宝库失窃了大量的财物。” 长乐公主语声很诚恳:“我想拜托游徼你的事情,就是找到作案之人,把这笔财物寻回。” 李轩顿时就眉头微蹙,生出了抗拒之意:“殿下,此案既然发生于禁中,那自有内庭的内缉事监与南京刑部负责。再不行的话,还可以向六道司求助。下官只是一个小小的伏魔游徼,且自认能为有限,怕是帮不上公主什么。” 他想这宫中的事情,自己最好还是别掺和,哪怕是南京禁宫。 那里面的污秽阴暗,那是外人难以想见的,又涉及皇权,险上加险,一不小心就可能踩雷,自己最好是敬而远之。 长乐公主眨了眨眼,似没想到李轩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她又看向自己的好姐妹,却发现薛云柔正定定出神的仰头望天。 长乐公主无奈,放弃了向薛云柔求助的打算,她的小脸发苦,凝神细想:“李游徼,据我所知,你们家世传的武学是‘寒意天刀’与‘寒息烈掌’对吧?” “正是!” 李轩有些狐疑的看着对方,然后他就见长乐公主从袖里面取出了一枚蓝色的晶体:“这是一枚玄寒冰玉,出自昆仑,在高明的炼器师手中,可以炼制出一件冰系的上品法器,能使游徼你如虎添翼。如果李游徼能够侦破此案,本宫愿以此物作为游徼的报酬。” 李轩当即精神一振,心想你早该拿出来的。既然有如此重酬,那就好说话了。 不过他的言辞还是非常谨慎:“请问殿下,难道刑部与内缉事监这几天都毫无所获?六道司也没有参与?” “所有参与侦破的有司都认定是紫蝶妖女作案,你们六道司也说是疑似紫蝶妖女所为。而现场的痕迹,也与紫蝶妖女之前的几次盗窃案相仿。” 长乐公主摇着头:“我原本对这一论断并未有疑,可就在刚才,你们在清理陆萱娘自杀现场的时候,我其实在私下里问过了紫蝶。她很不屑,说宫中的失窃案,绝非是她所为。” 李轩闻言一愣,心想这就有意思了。考虑到今日紫蝶妖女的作为,她这句话的可信度相当高。 这位身上背着那么多案件,不会再嫌弃一桩皇宫盗窃案。 “公主殿下怎可听信这妖女的一面之词?”李轩又继续问:“那么敢问禁宫宝库中,到底失窃了何物?” 这其实是一处让李轩颇觉奇怪的地方,自从太宗靖难之后,大晋皇室的重心一直就在北方。南京禁宫早就荒废,许多建筑都年久失修。 至于宫中的宝库,里面早就空荡到老鼠都会嫌弃。 紫蝶能够从里面偷什么东西?换成户部的库房还差不多。 “当时的宝库内有我们从北京带过来用于祭祀孝陵的全套仪仗与各种祭品,还有我与二皇弟的一些私人物件,以及些许的现银。” 长乐公主神色中也含着不解:“这也是本宫愿意相信紫蝶的缘由,众所周知,这位妖女大盗最爱的是现金现银,或者可以快速变现的奇珍异宝,她怎么可能会看上宫中的宝库?而让本宫在意的,是本宫在当夜失窃的那些私人物件,里面有一些让我很在意的东西。” “原来如此,”李轩随后眼含探究的注目长乐:“可为何是下官?这金陵城内擅于侦缉的差人有好几十位,下官自问在其中还排不上号。” “你是云柔的朋友,要比别人可信。”长乐公主语声坦然之余又俏面微红,含着些许迟疑:“本宫那些私人物件中,有些东西不方便被别人知道。” 李轩当即了然,心想这就像是自己在淘宝网上订购的某种杯具,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一样的道理。 理解,理解! “公主是薛姑娘的朋友,朋友有难,下官自然义不容辞!可下官毕竟是六道司的一员,职司在身,平时不能擅离。只能在散班之后,抽时间为——”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无妨的。”长乐公主没等李轩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只要李游徼同意,本宫会让二皇弟照会六道司,让你来主持此案侦破。朱雀堂的副堂尊仇千秋是二皇弟他在武道上的老师,他一定会同意的。” 李轩心想这就更没有拒绝的理由了,长乐公主的提议可说是让他公私兼顾。 关键是那枚‘玄寒冰玉’,对他有着无与伦比的诱惑。 李轩早就对上品法器的稀缺与珍贵有了准确的认知,知道这种东西可遇不可求。 就如他身上的‘夔牛夜光甲’,彭富来的父亲曾经开价二十万两纹银,还加上三枚地元大丹求购与‘夔牛夜光甲’同品级的宝甲,却至今无人肯卖。 而这枚‘玄寒冰玉’,不但对他的寒系武诀有着极大的助益,甚至还可辅助他修行冰法。 ※※※※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离开之后,长乐公主就很没形象的在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了下来,那一身端庄华贵的气质全无。她手捧着脸,面上全是沮丧与气苦。 “云柔,你说我怎么就被嫌弃到这个地步了?这整个南京城的男人竟然防我像防贼一样,你看看这个李轩,他一个在青楼里面鬼混了好几年的无赖浪荡子,他竟还有脸嫌弃我?” 薛云柔听到‘无赖浪荡子’几字,就有些不乐意了:“殿下,李轩他早就痛改前非,不同以往了。” 在为李轩辩解了一句之后,薛云柔又看在朋友的份上安慰道:“那些家伙都是有眼无珠之辈,不识得殿下你的好。殿下你别搭理就是,你是金枝玉叶,哪里轮得到他们嫌弃?再说了,南京城里可多的是人想要求娶殿下,其中也不乏人中龙凤。” 长乐公主闻言却被气乐了:“你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在想男人。只是这些混蛋,实在太气人!” 她又手托着下巴,悠悠一叹:“还是羡慕云柔你,自由自在的。不像是我,出生以来就被拘在一小块地方,平日里必须言有所规,行有所止,偶有逾矩,就要被人训诫。好不容易出一趟门,还要被人嫌弃。” “那就嫁人啊。”薛云柔替好友出着馊主意:“快点找个男人嫁了,那就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你看你的几个姑姑,在宫外多快活。” 长乐公主听了之后,顿时面色一黑,作势去挠薛云柔的痒:“云柔,我看你这是在讨打!” 她那几个姑姑是什么德性,长乐是清楚的。她今日之所以沦落到这个境地,这几位长辈可说是居功至伟。 “行行,我投降,我道歉可以吧?我们家的长乐不想男人,不稀罕。” 薛云柔躲到树后面,看着气鼓鼓的长乐:“不过长乐,你真打算把皇宫失窃案,交给李轩侦办?” 那虽然是她的意中人,可薛云柔也知李轩现在的确只是一个小小的伏魔游徼,正儿八经的参与办案,也就只是这一个多月的事。 “怎么?对你的情郎没信心?” 长乐挑着眉毛,反过来调侃薛云柔。可她随后就意识到,自己闺蜜的脸皮是超出自己想象的。 薛云柔的神色自若,竟一点羞态都没有。 她只能摇头,神色凝肃的看向院外方向:“我是没办法,在这南京城内,我都找不到哪怕一位可信之人。而那些失窃的物件当中,有一件东西是我无论如何都要取回来的,非常重要。再说了,刑部与内缉事监的人,也还是会参与侦办的。” 她又斜睨着薛云柔:“倒是云柔你,如果真喜欢这位李游徼,那就得抓紧了。在我出京之前,他的嫂嫂可是到处给他说亲。其中不乏一些消息不畅的被她蒙骗,对李轩动了心思。” “竟有此事?”薛云柔的神色开始凝重了起来,脑里面警铃大作。 “还能有假?‘李轩一表人材,文武兼资’这句话,确实是有人在我耳边说过的,你当我是在说谎?” 长乐公主一声笑,然后猛地往前一扑,抓住了薛云柔:“看你往哪逃!诶?才三个月不见,云柔你胸前这两块肉怎么又大了一圈?” 第一三五章 蠢的是你(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返回侯府前院的时候,锁住紫蝶妖女的囚车已经被推出了府门。囚车两旁,则是江含韵与一众鲜衣怒马,戒备有加的骑士。 李轩也骑着一匹健壮龙驹混入了进去,跟在了囚车后面。江含韵略觉诧异的斜睨了李轩一眼:“怎么也跟过来了?今日抓捕紫蝶妖女,破获术修杀人案的功劳,又不会少了你的。总管给你的伤假还有着五天,他这次可是难得的大度了一回。” 李轩摇着头:“我是想要去朱雀堂,去把上面赏赐下来的那些东西领回来。” 李轩这是被刚才胸前滋生的阴痹之感给吓到了,决定尽快从六道司换一点丹药出来,给自己延寿。 “原来如此。”江含韵点了点头:“这样也好,你把那些东西拿到手之后,也可以尽早把修为提升上来。我听说这次上面对你奖赏的力度很大,光是六道人元丹就有三枚之多,还有两颗五雷神丹,是我们的仇副堂尊要求加进去的,同样可以增长修为,滋长雷法。 还有你的刀不是碎了吗?上面还决定给你配一件中品法器级别的兵器,据说珍贵程度不在你那手套之下。加上你这次又立了不小的功勋,我看前后加起来二十个大功少不了的,正好可以换一些好东西。” 其实这些,李轩都已经从仇千秋那里听说过了。可他听了之后,还是精神大振:“我就是这么想的。” 自从伤愈以来,他就一直期待着把这些东西拿回来,然后鸟枪换炮。 五枚与六道人元丹同等级的灵丹,怎么都可将他的修为推升到三重楼的顶峰了。自己再稍稍沉淀一下,一两个月内就可尝试破开第二门‘丹门’,直抵四重楼境。 到了这个境界,才能算是六道司的骨干力量。 可此时前方的紫蝶,却发出了一声嗤笑:“你们两个这是在惹我发笑吗?几颗人元丹,也值得这么高兴?李游徼,今日只要你把我放了,光是六道司的地元丹我可以给你十颗。我手里的上品法器也有五六件,我可以分你一半,随你挑选。” 江含韵当即杏眼一瞪:“夏南烟!你给我老实一点,你偷盗的那些东西都是赃物。把藏匿的地点说出来,日后可免皮肉之苦。” “不可能!”紫蝶妖女哼了一声:“以我的罪名,反正死定了,干嘛还要招供?至于你们说的皮肉之苦,你们大可试试,看看那些酷刑能拿我怎样。要我退赃可以,除非是凭你们的本事逮到我,让我服气!” 江含韵不由‘啧’了一声,她也不看好这酷刑对紫蝶妖女的效果。 六道司不是朝廷的刑部与内缉事监,用的刑罚还是有底线的,许多手段都不会用。 她随后又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囚车里面的这位:“我其实还蛮佩服你的,明知道会被我们六道司捕拿,居然还敢站出来,可见你也是个性情中人。可惜就是脑子蠢了一点,当时看你养父的模样,他是一定不会让我们冤枉你的,真相大白是迟早的事情。” “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紫蝶妖女转过头,给了江含韵一个后脑勺:“本姑娘之所以主动投案,可不完全是为祖母的事情,而是别有谋划。哼哼,你这个蠢女人,怎么可能理解得了本姑娘的智慧?” 江含韵听了之后,顿时间满脑门的黑线。她抓着缰绳的手微微一紧,有一股要揍人的冲动。 而此时无人注意的是,就在他们左边的一间屋檐上。一只紫色的蝴蝶,就在他们视线无法企及的地方扑扇着翅膀,扇起了点点火星。 ※※※※ 李轩还是低估了六道司对紫蝶妖女的重视,就在他们这行人走出侯府不久。朱雀堂又有四名伏魔校尉,八名伏魔都尉赶至,参与囚车的护送。 据说暗中还有两位四品伏魔中郎将跟随,方位未知。 不过这些人的到来,并非是防紫蝶妖女逃遁。而是‘神知都’临时接到的消息,这城中不止一家的权贵、富豪正动员高手前来,意图叵测。 这些都是紫蝶的受害人,六道司不能不警惕戒备,担心这妖女被人打死,或者被劫走。 李轩不由手摩挲着下巴:“怎么感觉接了一个烫手的山芋?我们这些人全成她的保镖了。” “可不是吗?” 彭富来嘿嘿的笑道:“我猜现在对这紫蝶妖女感兴趣的,可不止是被她光顾过的那些。这女人现在就是一个移动的宝库,搞不好身家比我老爹还厚得多。她这一年间出手了至少三十七次。盗了那么多的奇珍异宝,许多东西可是没法变卖的。” “也幸亏她是落在我们六道司手里。”张岳也感概着:“要不然这南京城里,不知会乱成什么样。” 李轩则是蹙了蹙眉,不知是否是他的神魄天生强大,感应能力也非同一般的缘故。他已经感受到街道两旁,不下五十道的视线,正在往他们这边注目。 ——那都是来自于气血充足的武修高手,让李轩感觉背脊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幸运的是,一直到回到朱雀堂都无事发生。六道司的声威,还是震慑住了各路高手,将紫蝶妖女的囚车平平安安的送到朱雀堂。 李轩目送着这位妖女被推入到‘镇妖塔’,这才往同样位于后院的计功楼走了过去。 自穿越以来,李轩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除了之前抓捕血无涯,是由伏魔总管亲自定功之外。其余的案件,李轩都是自己到这边申报的。 不过这一次,却是计功楼的楼主亲自接待,态度还很亲切。 “总计十八个大功,八千两纹银,中品法器级别的腰刀一把,六道人元丹三枚,五雷神丹两枚,藏书楼七层二十天,六层以下可任意出入。此外还有上乘功法或武诀任选三种修行,或者换一次总管大人灌顶的机会。” “灌顶?”李轩好奇的问道,这灌顶他还没听说过。 计功楼主笑了笑:“字面的意思,佛门所谓灌顶醍醐,可以助你领悟总管大人眼中的天地玄奥,武道要诀。这对总管大人的损伤很大,除非是他看好的后辈,否则是断然不会出手的。这整个朱雀堂有这待遇的,就只有江校尉与雷校尉他们寥寥几个。” 李轩心想那肯定选灌顶醍醐啊!而且是今天就要! 什么上乘功法或武诀对他完全没用,自己修行的‘混元天象诀’与冰雷武诀已经够用了。 李轩进入‘修行’这条赛道的时间本来就比别人晚,如果还在路上分心太多,只会进一步拖累他的修行速度。 而总管大人的‘灌顶’,却是可以直接拔升他的武道修为,提升他的战力的。 “我会告知总管,给你安排时间的。 计功楼主微微颔首:“然后是今天,紫蝶妖女虽然是自己主动现身投案,可也还是计你大功两个。还有今日侦破侯府杀人案,查得弥勒教余孽踪迹,暂时算你大功三个。未来案件如有进展,可以视此案的危害性增加你的功绩。李轩你可有异议?” “没有,楼主大人的计功非常公道。” 李轩抱了抱拳,然后心神微动:“对了,还有这东西。中元节当日不是说要以镇灵葫中的恶灵计功?我那天晚上宰了不少。”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葫芦放在了计功楼主的身前。 后者狐疑的看了李轩一眼:“是地府里面斩得的?” “正是!”李轩抱了抱拳,同时好心提醒道:“里面的数量稍微有点多,要不我们换个地方?到镇妖塔里面打开?”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计功楼主摇了摇头,直接就将那葫芦的口子掀开。然后他就见一股黑气冲起,腾起了百丈余高,然后漫卷空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蘑菇云。 计功楼主先是一愣,然后手忙脚乱的开始施法,约束那黑云逸散。 幸在因紫蝶妖女之故,朱雀堂内聚集了不下六位伏魔校尉,很快就有人赶来出手相助。 等到控制住局面之后,计功楼主就很无语的看着李轩。 “这里面光是七重楼境以上的恶灵与妖魂就不下十三只,都是你一人所为?” “当时是借助正气歌之力。”李轩讪讪的一笑:“可这应该也算吧?” 他自觉是很吃亏了,由于这镇灵葫容量有限,当时还有许多被他轰散的恶灵妖魂没法装进去。 计功楼主却是神色茫然,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按照六道司的规矩,独力斩杀一只六重楼的恶灵,或者六重楼的妖魔,就算是中功两次。七重楼境则是两次大功,而八重楼境的,除两次大功之外,还额外再加三枚人元丹,以及其它的修行丹药若干。 可他刚才粗略辨识了一下,这里面的六重楼的恶灵尤其多,密密麻麻不下百只。 真要一五一十的算下来,那至少也得是六十个大功,还要加上至少二十四枚六道人元丹。 幸在不久之后,伏魔总管的声音在他耳侧响起:“借助外物之力,功勋按照三分之一计算就可,人元丹则可免去。” 计功楼主顿时就松了口气,这功绩也就罢了,计得再怎么多,六道司也能兜得住。可这六道人元丹,是真的很难调配。 第一三六章 都是英雄(为盟主cg768加更) 李轩最终在丹房里拿到的六道人元丹是六枚,除了六道司颁下的奖赏之外,他还额外用自己的一个大功换取了三枚人元丹。 他不是不想多换,而是之后需要的功德阶梯型的增长,数量是之前的五倍。 李轩用一个未来可以换取‘地元丹’的大功来兑换人元丹,已经非常吃亏了。与其如此,他还不如通过父亲的渠道,花银子在外面买。 之后他又赶到了藏器楼,到这里拿取六道司给他准备的那把宝刀。 而这次藏器楼负责接待他的,依然是先前的那位老头。 “这双‘赤雷手’的感觉如何啊?” 李轩不由凝神看向了自己的一双手,只见一双本是银光闪闪的手套,此时变幻为肉色,覆盖在他双手的皮肤上。 “很厉害!几乎恒定的浩然武意,对我的帮助很大。” 虽然地府之战,这双手套被《正气歌》原本压制住了,可李轩还是感觉的到。当日他之所以能够在城隍府牢狱中势不可当,所向披靡,这双手套至少要占一成的功劳。 里面源自于手套原主人的浩然武意,与《正气歌》原本的浩然正气融汇在一起,使得李轩的力量,威势都大幅攀升。 而在地府之行后,随着李轩自身在武道上的修为大进,也越来越感受到了它的好处。 ——尽管这武意非常浅薄,且如无根浮萍一般的孱弱,可那毕竟是武道之意! 尤其李轩本身也掌握着浩然武意,足以将之自如运用,甚至是以自身武意将之融汇。 最近两天他之所以能与冷雨柔过招到五十个回合开外,这手套中蕴含的武意就居功至伟。 当然,这是在冷雨柔只用同等修为,同等真元的情况下,可这依旧是值得李轩自得的事情。换成张岳,估计五招不到就得被干趴下。 “你能喜欢就好。”老人点了点头,然后带着李轩拾级而上:“我听说了你在地府的事,甚是欣慰。这双‘赤雷手’也算是找到最适合他的主人了,他的原主陆良缘泉下有知,想必也会欣慰的。对了,李轩你现在手里有多少大功?” “三十二个。” 原本有三十三个的,可李轩刚才换了三枚六道人元丹。 “三十二个?还真是富得流油,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肥得像你这样的,我在六道司还是第一次见。”老人不由失笑道:“李游徼,按照我们六道司的规矩,三个大功可以换取一件中品法器,你就没什么想法?” 李轩则是抬起头,往楼层上方看了过去:“第七层的上品法器能换么?好像是十五个大功一件对吧?” 老人摇着头:“问题是你的官阶不够。要想进入第七层,必须晋升伏魔都尉才有资格。可你也没必要把功德花在那上面,在中品法器当中,其实有不少威力与实用性直追上品,只是材质与坚固逊色数筹。只需三个大功,惠而不费,而如今这楼中,刚好有几件。” 李轩顿时眼神一亮,当即拱手一拜:“那敢情好,还请前辈不吝引荐!” “不用如此,老夫其实也希望这些器物落在合适的主人手中,如此才能绽放光彩,不至于在库房蒙尘。” 老人继续往上走:“我们先去看给你准备的刀吧。” 走入第六层之后,老人就带他走到一把光泽耀目,周身缠绕有细微雷电的银色长刀前。 它的样式与六道司的伏魔刀类同,刀身却要长出一截,达到了二尺九寸。材质也很不寻常,刀身之上布满了千锤万打的纹路,还有一个个连贯在一起的道符。 ——这些符文看起来就像是鬼画符,可当它们连接在一起,却显厚重大气,透着无与伦比的美感。 “这把刀原本名叫‘雷灭刀’,现在名叫‘怀义’。是总管谕令下达之后,我特意为你挑选的一把宝刀。你现在观想的雷法是神霄绝灭雷吧?恰好,它的原主人也是以神霄绝灭雷为雷法根基。可它的殊异之处不止于此,这也是一件融入了武意的法器。” 老人解释的同时,抬手一拂,将那长刀拍到李轩身前:“他的原主死于嵩山,与一只十重楼境的大妖力战而死,使得周边三百里方圆的四十万百姓在魔灾中幸免于难。” 李轩将这‘怀义刀’拿在手里随意舞了舞,带起了一片滋滋的雷光。 在他的感知中,这刀的雷法威力,比他的赤雷手还要强上不少。 如果套用他前世的游戏术语,那么赤雷手增幅的雷法威力应该是百分之六十,而这把刀则高达百分之七十五。 关键这两件法器的能力并不重合,而是叠加的。 除此之外,它的材质也很强韧,很坚固,比他原本的那把刀不知强了多少。也很锋利,李轩用自己的头发试了试锋刃,真是吹毛断发。 关键是武意,这刀身与手套隐隐共鸣,与李轩本身也是声求气应,彼此应和。 这使得他们人刀之间的灵机额外融洽,感觉这把刀就像是自己肢体的延展。 “前辈费心了!这把刀很不错!我用的极为顺手。” 李轩爱不释手,毫不客气的把这把刀配在了腰上。他对接下来的法器,愈发期待了起来:“还有呢?如果有类似之器,那我真要多换几件。” “你随我来。”老者迈动脚步,来到这层楼东侧临窗处,然后往旁边的一个檀木架指了指:“大鹏雷翼冠,同样是凝蕴武意之器。它的原主却非是我们六道司的人,而是大晋军中的好汉。 昔日土木堡之变,此人在紫荆关一力断后,掩护同袍撤离,最后在搏杀七十九位勇士之后,力尽而死。据说死后尸身屹立不倒,恍如古之霸王。恰好,他的主人,也曾精修洞玄惊神指。你有了此器,日后在这门武诀的修行上,定能事半功倍。” “果真?”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轩当即把自己的发冠接下来,然后把这大鹏雷翼冠戴在自己头顶上。 然后他试着施展自己的洞玄惊神指,这一指往前点出,李轩就喜不自胜。这东西同样比赤雷手强,弱于‘怀义刀’,却也是一件极佳的法器。 “确实是好东西,换了!” 李轩把那垂下的两条系带紧紧系在了自己的下颌处,他准备把这法器直接穿戴回家。 可这个时候,李轩也隐隐的感觉不太对劲。 “然后是此物,一枚护符,名叫‘冰亡灵护’。” 老者又把他引到了另一个木架前:“你手中的雷系法器已有三件,再多也没什么作用了。这件法器,可以让你掌握的冰力大增。它的主人可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是三十七年前,我们六道司一位年仅十八,就以寒法打开了第三门的天才。我昔日对他也颇为看好。只可惜——” 李轩已经想明白到底哪里不对劲了,鼻尖上沁出了几滴冷汗:“前辈,它的前任主人,莫非也是英勇就义?” “不错!”老者点了点头:“死在了刀魔李遮天的手中,就是黑榜排名第一位的那一个。当时李遮天虽然还未成就天位,却已是当世排名前五的刀修。‘冰亡灵护’之主不幸与其遭遇,全身骨骼都被李遮天拍碎,却是宁死不降。”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满脸的黑线:“前辈,我们就不能换一换?就没有那种前任主人还在世,或者寿终正寝的?” “你确定?”老者不解的回望李轩:“你要是介意这种事的话,那就没法了。这藏器楼中的法器,有八成都是前主亡故之后,才会出现在这里。可其中有武意留存的不足十分之一,与李游徼浩然武意类同的,那就更是稀少了。” “李游徼你道这里是何处?这里是藏器楼,可也是六道司历代阵亡者的坟碑。”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拂,赫然一股法力挥出,将那枚‘冰亡灵护’重新封印了起来。 “你可想好了,换取它只要三个大功,对你的益处,可是直追上品法器。当然,老夫是不会强人所难的,你不喜欢就算了。” “且慢!” 李轩眼神挣扎,万分为难,最后无比艰涩的开口:“要不,我们还是换了?” 老者不由莞尔:“行吧,希望你能善待此器。” 他又抬手一指,将那‘冰亡灵护’送到了李轩手中。 “我们去看下一件,也是最后一件凝练有浩然武意的法器。可我事先跟你说好了,这件法器是一件寒系的手镯,与你的寒意天刀以及寒息烈掌都很搭。可他的主人,也是一位让人无比钦佩的义士。” 大概半刻时间之后,李轩带着一身新换的法器走出了藏器楼。 此时恰有一股秋风刮来,让李轩莫名的生出了‘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与‘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的意境。 他低下头,摸了摸自己的这一身‘牺牲’套装,脸色一时复杂之至。 李轩现在感觉自己的未来是一片灰暗,预感自己迟早得被这一身‘牺牲’套装给带进沟里。 不祥啊—— 第一三七章 表小姐看上李轩了 在朱雀楼前,李轩一直等到黄昏时分,才等到了伏魔总管的侍从前来,向他传达召见的谕令。 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面见总管,接受后者的‘醍醐灌顶’了。 不过当李轩来到朱雀楼的顶层时,却见这位目盲老人是一脸的疲态。 李轩不禁一阵错愕,心中生出了些许忐忑之意。 需知六道司的几位伏魔总管,可都是准天位的层次,且不像他父亲李承基那样是依靠外力,离开河岸之后就得变软脚虾。 他们的元神,他们的肉身,他们的武道,他们的真元都已经抵临天位,只是由于某种缺陷,还未能真正越过那个超脱生死,打破界限的门槛。 可这种级别的人物,肉身也早非俗骨凡胎。 理论来说,他们即便一个月不眠不休,也不会感觉疲惫的。 “勿需在意,最近朱雀堂的事务繁杂,我已经许久没这么忙了。” 目盲老人笑了笑,然后用他那无瞳的苍眸上下‘看’了李轩一眼:“有意思,看来藏器楼的那个老不死对你是欣赏备至,连‘怀义刀’这件珍藏都舍得给你。” “属下能感觉的到。”李轩面色沉痛的点了点头:“那位前辈可能是认为属下也有为大义慷慨捐身的潜质。” “顽皮!”目盲老人为之莞尔,然后他的神色就肃穆了下来:“所有注意事项,计功楼主都跟你说了吧?我再跟你交代一次,最主要的只有一点,醍醐之刻,你看到的只是老夫心像感应中的世界。可老夫对这世界的认知未必就是对的,所以你需谨守本心,要牢记‘以我为主’。你认为有用的可以拿,没用的放下便是,不能被迷惑,也无需执着。” 李轩看着老人的脸色,却还是有些担忧:“总管大人如果不便,我们换个时间也是可以的,我这边其实不急。” “不必。” 目盲老者摇了摇头,然后探手一招,就将李轩摄至到身前。然后用他那枯瘦的大手,按住了李轩的头。 “我这里事务繁忙,就不跟你闲叙了,直接开始吧。老夫所习之法乃是木雷二道,不通冰法。于你而言有用的,也就是雷法了。” 下一瞬,李轩就感觉如受雷击。一股雷霆之力,自目盲老者的掌心灌入进来。 然后李轩就感觉眼前换了天地,原本很正常的世界,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抽象,甚至是扭曲。 可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到老者体内散出的一丝丝腐朽气息。 ※※※※ 就在李轩醍醐灌顶的时候,在金陵南城的一座徽派大院,江夫人端坐于院中的正厅内,正神思不属的等候着。 她手里拿着一本书卷,可心思却全没放在书上。时不时的就会抬头往门口看一眼,甚至会走到门口往外张望。 “你吵到我看书了!” 这是端坐于堂中的一位中年男子,一身员外的装扮,气质儒雅,他有些不悦的看着江夫人:“女儿哪天不是早出晚归,你今天到底急什么?” “我有话要与女儿说,事涉她的终身大事,我当然着急。”江夫人回瞪了过去:“夫君你看不进去就别看,或者去你的书房。” 儒雅男子胸膛起伏,气得手捋胡须:“你还有理了!” 可随后他的神色微动:“又是那个李轩?含韵的下属?这小子到底有什么好,能得夫人你如此看重?人品如何,不若我找人帮忙打听打听?” “不需要打听,我已经使人打听的很清楚了。” 江夫人慌忙阻止,她心想可不能让夫君知道李轩以前的荒唐事:“我就说一事,李轩他能让文忠烈公的《正气歌》自发护体,据说还修成了浩然武意,与文忠烈公一脉相承。” “哦?”儒雅男子感兴趣了:“如此说来,此子倒是一位正直君子。” “那是城隍爷座下的听天将军亲口赞过的,说他持身以正,秉心以公,行有所止,言有所规,一生没有亏心之事。” 江夫人啧啧有声:“还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这是许国公府的游园会当夜,为含韵她做的诗。” “云想衣裳花想容?好诗!”儒雅男子眨了眨眼,有些惊疑道:“这真是李轩所做?他竟有如此文才?” 江夫人笑了起来:“这还能有假,我亲耳听到的。还有,最关键的——” 她语声一顿:“他是第一个接近到含韵身边一尺,却没被含韵她的媚气所诱的。也是第一个被含韵她揍过,却没被吓跑的。” 儒雅男子顿时精神一振,他正想再说什么,外面一位年约十六,穿着一身锦衣的小姑娘,急匆匆的跑了进来:“夫人,夫人!我打听清楚了,小姐她是临时领了差事,为押送紫蝶妖女去了朱雀堂。” “怎么又是押送紫蝶妖女?” 江夫人不解的询问道:“不是说侯府内出了命案,段老太君与崔老夫人被人杀死了么?” 随后她就一声叹息,道了声‘无量寿佛’。 “老太君寿宴大喜的日子,怎么就出了这种事?这镇东段家也不知是从哪里惹了小人?”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可不是吗?大寿的日子被人害死,好好的喜事变丧事,那位镇东侯不知会伤心成什么样。” 小姑娘先迎合了一句,然后才答江夫人的话:“具体的情况,奴婢也不清楚。只知道紫蝶妖女也出现于案发现场,被六道司给拿住了。此外我还听说,这两桩案子与李公子有关呢。” “哦?”江夫人的眉毛微扬,有些奇怪了:“说说看,这怎么又与李轩有关了?他当时不是在侯府做客?” “当时我们家小姐不也是在做客吗?” 小姑娘大概明白江夫人想听什么,用满含钦佩的语气笑眯眯的说着:“据说侯府的那两桩杀人案,就是李公子他一力侦破的。当时李公子也一起跟去了凶案现场,可镇东侯却不信他的能耐,另外传了一位金陵城内有名的灵仵,推断是紫蝶妖女杀人。 可结果却被李公子推翻了,公子他明察秋毫,断定镇东侯家的一位女婢才是真凶,那竟是段老太君身边的人。您不知道当时那个叫章旭的灵仵,还有镇东侯本人,那时的脸色有多精彩。我听说李公子从内院出来的时候,镇东侯是亲自送出来的。在老太君罹难的时候,可见那位侯爷对李公子有多感激。” 江夫人静静倾听,渐渐的唇角微挑,现出了笑意:“李轩的才智与能耐,那确实是没得说,以前只是被耽误了。” 她心里有些鄙视那位未来的亲家,差点就养废了人。如果李轩养在他们江家,现在不知有多出色! 那儒雅男子则手持书卷,静静倾听,忖道可见此子,确实有些才智。 “还有紫蝶妖女,听说六道司抓住此女,李公子也是出了大力的。难得是公子他人品极佳,虽然以前人荒唐了些,可秉性是极好的。” 小姑娘此时的神色,又有些迟疑:“不过我还听闻了一事,是有关表小姐的,我不知该不该说?” 江夫人当即柳眉微蹙:“云柔?有什么事,都给我说清楚。” “有人说,今天清晨的时候,表小姐当着我们家小姐面,扯住了李公子的衣袖,而且她的神态待李公子极其亲近。” 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着江夫人:“还有,宴席中左副都御史家的小姐席雪儿,曾在言辞中辱及李公子。结果被表小姐当众打了两个耳光,表小姐她当时似乎很生气。有人猜测,表小姐她应该是喜欢上李公子了——” ‘哐啷’! 小姑娘的语声未落,江夫人的茶盏就已经摔落在了地上,洒落了一地的茶水,而江夫人的脸色也已铁青一片:“此话当真?” 她霍然起身,整个人开始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这厅堂里来回踱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天晚上她看李轩的眼神就不太对劲。” 小姑娘倒不觉得是那晚的缘由:“夫人,李公子他上次,可是救了表小姐的命。” 江夫人面皮微抽,她蓦然顿下了脚步:“不行,得想些法子。如果云柔铁了心要与含韵争抢,以含韵的性情是怎么都不可能争得过的——”” 恰在此时,江含韵穿着一身银甲,一脸疲态的走入了进来:“什么争不过?你们在说什么?” 当她跨入门内,却是满脸的疑惑。只见包括她娘亲江夫人在内,这大厅内的众人都在以异样的目光看着她。江含韵甚至能从其中两人的眼中,看到了些许怜悯之意,这让她一阵莫名其妙。 “含韵你来得正好。”江夫人眸光微转,随后就神情肃穆的交代道:“我交代你一个事,你明天亲自去请李轩,让他后天中午来我们府中吃一餐便饭。” “哈?让我亲自去邀请李轩?”江含韵睁大了眼睛,她茫然不解之余,还有着满满的不情愿:“无缘无故你请他吃饭做什么?” 她似想到了什么,眼中现出了些许的警惕之意,心想她这老娘,又有什么图谋? “你爹昨天钓了一只三百年的金鳌,我打算宰了炖汤。”江夫人若无其事的说着:“李轩他最近不是受了伤吗?身体估计会有些虚,他又在习武精进的时候,金鳌身上的东西对他大有好处,可以相当于两枚人元丹。 恰好你爹也在,正好可以指点他如何修行冰法,也可以帮他看看脉,调养一下身体。你身为上司,也该多为下属着想,李轩他在你的明幽都,又是破案,又是除魔,差点丢了小命,他容易么?” 儒雅男子不由眨了眨眼,一脸的发懵。心想他昨天没钓金鳌啊?最近这一个月都没有。 然后他就见江夫人回眸瞪了过来,那目中饱含着警告意味。 儒雅男子不禁哑然无言,他读懂了自己夫人的意思,你今天敢拆台试试?还有,没有金鳌的话,那就赶快去钓一只! 第一三八章 自损八百 从六道司出来之后,李轩是一路雷光炸闪的走回家。他整个人化身为大号灯泡,周身电流滋滋的闪。以至于无法骑马,只能步行。他一双手则手舞足蹈,或指或掌,或劈或划,或点或突,口里面则‘嚯嚯’有声。 幸亏这是深夜,而自从中元节那夜之后,南京城内就一直维持着二更天后的宵禁,街上并无行人。 可路上那些六道司与应天府的巡逻队伍,看他的目光就好像是看疯子一样。 李轩却懒得理会,他沉浸在对雷法的感悟当中。生恐错过了这个时间就会遗漏,或者忘记了。 伏魔总管对雷法的参研,已经上究到天地奥理的层次,对于电压,电流等等也已有了粗浅的认知。 这印证了李轩的想法,前世的物理学套用在这个世界没有任何问题,也比这个世界的人们对天地的认知深刻明了多了。 而伏魔总管关于电压,电流的知识虽然被李轩完全弃开,弃如敝履。可这位目盲老人对于雷法的另一部分——也就是超脱于物理学之外的那些知识,却令李轩大开眼界,让他以前研修武道时积累的许多不解之处都迎刃而解,豁然贯通。 以往的李轩,终究是活在红旗下,受唯物主义熏陶。许多前世固有的观念与想法,让他在武道修行上关隘重重,格格不入。 可今日的醍醐灌顶,那位伏魔总管却几乎是用他‘眼’中的世界,再塑了李轩的世界观,改变了他对这世界的许多认知。 李轩预计这可以让自身在雷法上的造诣,提升整整一层。收益之巨,甚至超过之前被先祖李乐兴附体的时候。 他们朱雀堂的伏魔总管在修为上,无疑要远逊于初代诚意伯的。可那把配刀就只是留存着李乐兴的一线元神,而伏魔总管让他看到的,却是一位准天位眼中的完整世界。 可惜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过于高深晦涩,远远超出了李轩的理解范畴,否则他的收获绝对不止于此。 而由于过于入神,导致李轩途中走错了五次路,两次过家门而不入。 要不是他的长随李大陆不放心,寻了过来,今天晚上李轩是别想回家了。 而等到返回诚意伯府,李轩却发现这接近三更时分的伯府却是灯火通明,家里的仆僮正在老管家的指挥下到处忙碌着。 他的父亲李承基与兄长李炎,则都坐于大堂处,处于恍惚失神的状态。对于今日镇东侯府家发生的大事件,居然是一点八卦的兴趣都没有。 “怎么回事?”李轩扯住了老管家,好奇的问道:“你们这是在干嘛呢?我们诚意伯府要被抄家了?” 他发现一些佣人正小心翼翼的,将各个厅堂里摆放的各种名家字画,名贵瓷器,还有各种价值昂贵的摆设收起来了,换上了一些赝品,或者是不值钱的东西。 使得这诚意伯府的气质格调骤降,显得无比寒酸。 这看起来像是应付朝廷抄家的模样,而除此之外,还有许多长工在院外忙碌着。他们或是拿着锤铲铁锯,或是肩挑手提,正对府里的所有建筑做着各种强化修补。 “二公子您说笑了。”管家苦笑道:“这是因老爷收到大少夫人的来信,她十几天前就已从北京启程,预计这三五天之内,就会回府。奉老爷之令,得先防范于未然。” 李轩登时就心中一凛,回想起了李炎新婚不久之后,府中鸡飞狗跳,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 好像那个时候,父亲心爱的唐三彩俑就碎了好几只吧?前代大诗人刘永留下的字画,也有两副没保住,对这个世界的文物保存工作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主要是他老娘刘氏的成就,别看这位诚意伯夫人貌美如花,在子女与仆人眼中和蔼慈祥。可年轻的时候,她也是一位达到五重楼境的武修。气得急了,是会直接抽刀子动手的。 而李轩那位嫂子,当然是不能还手。可这位身法过人,实力还隐隐胜过李炎一线,根本就不惧刘氏的三脚猫功夫。 这位偏偏还有着一根max等级的毒舌,只需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能让刘氏气得七窍生烟,三尸神暴跳。 于是满院子的房屋与摆设就遭了殃,要么是被刘氏的鸡毛毯子摧毁,要么就是被刘氏直接当成了武器,最终成仁取义。 他又想自己那个时候,又是怎么安然渡劫的呢? 想起来了,他在秦淮河的那些青楼里面一直住了二十几天。可现在的情况,显然是不能去青楼过夜的。 李轩的眼珠一转,就吩咐李大陆。 “你明天清早就抱一卷铺盖去朱雀堂。找马成功,让他腾一间值宿房给我,给他二十两纹银一夜。” 李大陆微一愣神,有些迟疑道:“这不好吧?一个多月前老爷可是下了禁令,不准你在外面留宿,夫人她也不会喜欢。” “有什么不好?你也说了那是一个多月前。本公子又不是去青楼鬼混,只是因公务繁忙,要在朱雀堂中夜宿,这合情合理。至于娘亲——” 李轩唇角一抽:“估计那时候她顾不上我。总之你务必要把这事办妥了。记得要个大一点的房间,以后你可以在我房里打个地铺。” 李大陆当即精神一振:“公子放心,我一定将这事办得妥妥帖帖!”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他也担心被台风尾扫到,那个时候可不止是刘氏,伯府几位主人的心情也都会很糟糕。 李轩随后又找到了冷雨柔,幸运的是他母亲还没安歇。因李轩大嫂即将归来一事,刘氏的房里似乎也很不平静,正在密议着什么,而作为刘氏贴身女侍的冷雨柔也在。 “找我试招?” 被李轩单独叫出来的冷雨柔犹豫了片刻,然后就也把剑抽了出来:“可倒是可以,不过我最多只能腾出一刻时间。夫人正在房里筹划着要报一年前的一箭之仇,她让我给她出主意,估计稍后就会让人来寻我。怎么说呢?我也想给她出一口恶气。” 李轩不由汗了一下,预感到未来几天这府里都将很不平静。 他随后就收敛起了杂念,眼神认真:“雨柔,你看好了!” 下一瞬,冷雨柔的瞳孔里面,就现出了几分惊艳之色。李轩斩出的第一刀,就与往日不同,迅捷,狂暴——这是李轩本就掌握的。可除此之外,李轩还有着以前不曾有过的流畅。 那刀光在空中划出几个曲折奇幻的弧形,速度却不减反增。仅刀速就增加了至少三分之一。而当刀剑交击,由李轩长刀上传递过来的雷霆之力,竟让冷雨柔握剑的手微微发麻。 ——这是在李轩还没有动用那一身法器的情况下,以冷雨柔的眼力,自然能够看出李轩那一身上下的强横灵机。 这个家伙,分明是从六道司换了一身的宝物回来。 可李轩却一丝一毫都没动用,他全凭自身力量斩出来的一刀,就让她不得不全神贯注,认真应对。 如果这位再动用他的法器,冷雨柔怀疑她现在压制到三重楼境的真元,未必就能够兜得住。 而今日他们两人的交锋,也是额外的迅速,眨眼之间,就过了三十个照面。 以往冷雨柔总能够从容自若的在交手中埋雷,为之后的克敌制胜埋下伏笔。 可今天她却没法做到,李轩的刀速,雷法的变化,都有了极大的提升,给她的压力与往日相较判若鸿沟。 冷雨柔光是抵御防守就很吃力,根本就无暇做更多。 她想自己只能撑过八十个回合,等到李轩势衰之刻——按照冷雨柔的经验,李轩的攻势通常只能维持到这时候。 可就在二人刚好战到第四十五招时,冷雨柔就听李轩蓦地张口一声爆喝:“呔!” 冷雨柔先是冷笑,对于李轩这一招,她已有了防备,且警惕有加。 可接下来,冷雨柔却还是感觉自己的耳旁如雷鸣炸响,神念也是如受锤击,一阵晕沉。 她好不容易撑过来,就见眼前一道电光,已经闪烁到近在咫尺处。冷雨柔微微一惊,已经顾不得压制自己的真元,她娇躯扭动以不可思议的方式腾空而起,就宛如一只倒飞的苍鹰。 可即便如此,冷雨柔避得还是非常惊险,几乎是间不容发的躲开了李轩的这一刀。 她退后到二十步外,然后略含不解的看着李轩:“公子你今日比昨天强了许多。还有这神夔雷音,也与之前不同。” 就在这个时候,冷雨柔看见一缕发丝从她的额前飘落。那是被李轩斩断的部分刘海儿,由于那刀速太快,这缕发丝直到这个时候,才从她的额前脱离。 而冷雨柔的瞳孔,也在这刻微微收缩,不能自禁的开始磨牙。 她今天才打理好的头发—— “厉害吧!今日我是有幸被总管灌顶了,那位恰好也修了‘神夔雷音’这门秘术。” 李轩没有察觉到冷雨柔的异常,他得意洋洋的收刀入鞘:“我感觉自己再稳固一下,这幻电天刀的威力,应该还能增长一截,雨柔你这几天多陪我练一练。” “好!” 冷雨柔眸光明媚,春风化雨的笑着:“二公子,今日你不再试招了?” “不试了。”李轩摇着头:“这次我从六道司领来了六枚六道人元丹,还有两颗五雷神丹,得尽早服用不可,我都迫不及待了。” 冷雨柔有些失望:“那些丹药不急,在子时前服用就可。趁着时间还早,我们可以先练习半个时辰的摩天大轮转。” “摩天大轮转?”李轩有些疑惑道:“我倒是没问题,可方便吗?雨柔你不是要去给母亲她出主意?” “可你既然要服用这些灵丹,那最好是先把身体调理到最佳状态,摩天大轮转可以让这些灵丹效用更增。” 冷雨柔语声轻柔,循循善诱道:“相比夫人那边,当然是你的事情更重要一些,我会与夫人解释。” 李轩听了之后,不由大喜过望:“成!我这就去换衣服,让人去准备药油。” 而当天夜晚,诚意伯府的某间小屋里面,蓦地传出了一声鬼哭狼嚎一样的嘶喊,让府中听到的人都为之侧目。 “不要!雅蠛蝶!” “不要这样,不要——啊啊啊!” “不行了!不行!雨柔你这是要杀人吗?腰断了腰断了,别碰那里,别碰——嗷!!!” “雨柔,雨柔姐!拜托温柔一点,温柔一点,我现在被你折腾得欲仙欲死。” “啊!我快要灵魂出窍了,感觉下面好涨,快要爆炸了,被你夹得受不了了。” 大堂里的李承基与李炎,也不禁往声音的来处看了一眼。然后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微一摇头,又开始为府中即将到来的战争忧心忡忡。 小屋中已经一身香汗的冷雨柔,此刻却是满脸的晕红。 她有些后悔了,感觉自己今天晚上完全就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第一三九章 冤家路窄 李轩从小屋子里出来的时候,连走路都是飘忽的。他感觉自己整个人被拆散了架,他心想古代的酷刑五马分尸也不过如此了。 他怀疑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冷雨柔,可又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缘由。 不过当天晚上李轩服用六道人元丹之后的效果,还真就像冷雨柔所说的那样效果拔群。真元的增长量,超出了之前那几次至少百分之二十多。 关键是积蓄在胸前的那些‘阴煞’,也被李轩借助药力驱除了些许。他自我估测,这一枚人元丹可以让自己再增寿大概七天左右。 李轩颇为惊喜,可一想到这次练习‘摩天大轮转’的痛苦,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付出所得到的回馈而已。 而到第二天清晨,眼见府中临战的气氛越来越足。李轩还是决定提前结束休假,躲到六道司的朱雀堂去避一避风头。 出乎李轩意料的是,这一次他的母亲刘氏竟然没有阻拦。因他大嫂即将回府一事,刘氏一时间竟无心理会李轩的事,放任他与李大陆离开了诚意伯府。 反倒是诚意伯李承基与李炎父子,看他的目光含着几分幽怨。可李轩用的理由还是很正当的,让两人无话可说。 到了朱雀堂,李大陆就抱着两床被子去寻马成功,李轩则去寻江含韵销假。 “剩下的伤假你不休了?” 江含韵神色很惊讶,也含着几分欣赏:“李轩你可得考虑好了,如今可不是你以前混日子的时候。我们六道司一年忙到尾,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总管大人他这次肯给你批十五天的假,简直可说是千年的铁树开了花,千载难逢,以后绝没有这样的好事。” 李轩犹豫了一下,他想了想六道司的工作,又想了想即将沦为战场的伯府,还是正气凛然的抱了抱拳:“下官考虑得很清楚,接下来的假我还是不休了。一想到兄弟们都在宵衣旰食,奔波劳碌,下官在家是如坐针毯,无论如何都待不住了。” 他必须得找个理由,远离那场风暴不可。 “行吧,我们六道司无论什么时候都在缺人,你能主动放弃休假,我自然是求之而不得。恰好,我有一件事要找——” 江含韵咳了一声,似乎想要对李轩说什么,又含着迟疑与为难,神态与语气都含着几分欲语还休的味道,脸上也透着几分红晕。 李轩不由感觉奇怪:“校尉大人,有什么要吩咐下官的,尽管开口就是。” “嗯哼,我是说你能放弃休假,倒是化解了司里面的一桩难事。” 江含韵摇了摇头:“是皇宫里的宝库被盗一案,公主殿下她已经跟你说了对吧?昨日二皇子殿下也发来文书照会本司。希望由你来主持侦破此案。这其实不合规矩,可既然是二皇子殿下的请求,我们也不好拒绝,毕竟被盗的是他们皇家,且此案暂未危害民生。 问题是此案本就疑点颇多,线索极少,越晚开始侦破,破案的可能性就越小。可之前给了你的伤假,也不能直接取消了。如今你既然主动销了假,那么这桩案子,就交给你们这一组人了。” 李轩当即精神一振:“公主殿下的确就此案拜托过我,可下官知道不合六道司的规矩,没有应允。可如果上面决定由我来主持此案,那么下官也当仁不让!也一定不会让案犯逍遥法外。” 其实是财帛动人心,长乐公主允诺给他的东西,实在太勾人了。他想自己无论如何,都要将之拿下不可。 “好!我们明幽都的人,就得有这样的气魄!” 江含韵赞了一声,然后语声一转:“不过你们这一组的人,还是少了一点。总管大人虑及此案关系重大,所以特意给你再配了一个精干得力的人手。” 她说完这句,就抬手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外面去个人,把罗烟给我叫过来。” 很快就有一位年约二十岁,穿着一身游徼服饰的年轻人走入了进来:“校尉大人您找我?” 李轩斜目打量着这位,然后不自禁的就想起了被他做成过冰雕的‘剑雨’花神笑。 这位名叫罗烟的伏魔游徼,也是男生女相,粉面朱唇,眉清目秀,只论容貌,竟还隐隐胜过花神笑几分。 “给你们介绍一下吧,这就是你以后的上司伏魔游徼李轩。你应该打听过他的事情,我就不再多说了。” 江含韵又转目看向李轩:“这位名叫罗烟,是一位‘试伏魔游徼’,别看这位年轻,才二十岁不到,在六道司的资历却已有五年多了。他是孤儿出身,由我们六道司抚养长大,早在十四岁那年,就被选入六道司参与办案。选英楼评价他经验丰富,人脉广阔,才思敏捷。自入职以来,他已经侦破大小案件二十余件,斩杀恶灵妖魔数百,修为也很不俗,他的武道已经是五重楼境了。” 李轩的神色充满狐疑,这罗烟的资历听起来都不逊色于马成功了。 这样的人物,居然还只是一个区区的‘试伏魔游徼’? 江含韵看出了他的想法:“以罗游徼的功勋,原本已可晋升伏魔都尉。可前一阵子他犯下大错,所以被降职半阶。总管大人是考虑到你们组的特殊情况,特意将他指派给你担任副手,李轩你定当以礼相待!” 她想到李轩的那一组人,不禁一阵头疼。 自从李轩开始修了伤假之后,那三个官二代与富二代就隔三差五的出状况,没少让她操心。除魔的时候恶灵跑掉也就罢了,还在追缉凶犯时误伤行人。 关键是那‘辟邪’的能力也没了,那些恶灵再没有避着这一组人走。 让李轩带着这样一组不中用的乌合之众去查皇宫失窃案,那也确实说不过去。 此时罗烟,也微笑着朝李轩拱手一礼:“属下见过李游徼,日后就得在李游徼手下讨饭吃了。下官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还请大人多担待。” 李轩也忙抱了抱拳:“好说!好说!能得罗游徼相助,是李某的幸事才对。” 他感觉这人的声音也轻轻柔柔的,含着磁性,非常的悦耳好听。可不知为何,总有些似是而非的熟悉感,让李轩摸不着头脑。 接下来李轩又跟着江含韵,去朱雀楼那边领了关于皇宫盗窃案的卷宗资料。 由于事涉紫蝶妖女,所以这桩案子原本是由司天都与火雀都负责的。他们做了一些前期的调查工作,如现场勘察,对于在场人等的审讯口供等等,都全数记叙在这些卷宗当中。 而等到他们从朱雀堂的后院出来之后,罗烟就凝神询问:“这桩案子,李游徼打算先从哪里查起?” “我想先去皇宫里面看看。” 李轩一边说话,一边将手里的卷宗递了过去,得益于习武后大增的思维能力与记忆力,他已将这卷宗看了个大概。 “司天都与火雀都对案发现场的勘察记录的很详细,可只看文字,终究是隔了一层,不太直观。我们还是得到现场去看看,还有,我还想再亲自问问,那夜禁中值守将士的情况。就不知罗游徼有什么建议?” 罗烟闻言稍作凝思:“我有些想法,不过还是先看看现场再说。” ※※※※ 在赶去皇宫之前,李轩还得点齐他这一组的人马。在他找到彭富来他们三人的时候,这三位正被马成功训得灰头土脸。 缘由是昨天他们在城外抓捕妖魔的时候,把人家辛苦养的牛给宰了,引来了一大群乡民到朱雀堂门前闹事。最后没奈何,马成功出面好说歹说,又做主陪了他们三百两银子,才将这事了结。 当李轩来领人,彭富来与张岳都如蒙大赦,都二话不说的跟着李轩走人。 “这点钱我根本不在乎,毛毛雨而已,可就是气不过。” 彭富来气得不行:“明明是他们家的牛被恶灵附身了,却诬陷说我们无故宰了他家的牛。那时我们不出手,那只恶灵跑掉也就罢了,可那家村寨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结果这些家伙非但不感激,反还倒打一耙。刁民!真是刁民!” 张岳也在磨牙:“一头牛市价不过是五十两,他们竟然敢要三百!我艹他个先人板板,这竹竿敲的真爽。” 李轩的反应倒很是平静:“所以说了,我们办案要注意方式方法,一定要严格遵照《六道除魔典》上的条例。我猜老彭你还是没看这书,不过不应该啊,芊芊你肯定知道的。” 乐芊芊却鼓着脸颊:“我跟他们说过了!除非那户人家签字画押,否则绝不能出手。宁愿辛苦一些,多花点时间磨死那只恶灵,也不能被人抓住话柄,可他们不听!” “所以怪不得别人,你们既然不喜看书,那就只能吃一堑长一智了。” 李轩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凝,看着前方。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走到了南京紫禁城的洪武门前。而此时恰好有一队人,正从对面走了过来。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其中为首的一位,赫然正是之前揽月楼案与他有过龃龉的‘铁胆’司徒忠。 第一四零章 狠辣的老爹 “是司徒忠!” 在望见对面行来的紫衣总捕之后,彭富来也眯起了眼睛。 他先是不着痕迹的扫了几步之外与他们并肩策骑的罗烟一眼,然后在李轩的耳旁小声说着:“这个家伙几天前也被内缉事监抽调到宫中,参与宝库盗窃案。” 李轩则神色不解:“内缉事监?你不是说这家伙的背景,是南京刑部尚书?” 早在揽月楼案发不久,他就拜托过彭富来去查司徒忠的根底,也盯梢了此人一个多月。 李轩一直怀疑这位紫衣总捕当日在揽月楼,有刻意针对他的嫌疑,且多半是背后有人。 昨日发生于镇东侯府的凶案,更是进一步应证了他的猜测,揽月楼的案件绝非巧合。 而内缉事监,在李轩认知中,应该是大晋朝中类似于东厂的机构。从名称就可以看出来,东厂的全称是东缉事厂,与内缉事监只有两字之差。而内缉事监也有个简称,叫做内厂,或者内监。 “他是南京刑部尚书的人没错,而且是那位尚书大人安插在应天府的亲信。可这位怎么与内缉事监勾搭上了,我就不清楚了。” 彭富来摇着头:“估计是内缉事监缺人,你知道的,内缉事监的重心都在北方。南京这边就只是小猫两三只,一群歪瓜裂枣,根本不济事。我要是南京镇守太监,我现在也会头疼。” “那个~”此时乐芊芊却语声怯怯的插口:“你们是在议论司徒忠的跟脚?他可不仅仅是南京刑部尚书的人,还是那位左副都御史席应的亲戚,而席应几年前在京中,与当时还担任着司礼监秉笔的南京镇守太监秦明玉走的极近。” 彭富来不由向这位侧目以视,面上含着讶色。他为查司徒忠的跟脚,动用了不少资源,可司徒忠背后的这一层关系,却是他没能查到的。 李轩也是眼含惊喜的看着乐芊芊。心想这真不愧是他的人形百度啊,居然连这种事都知道。 “我只是恰好知道。”乐芊芊被他们看的俏脸微红:“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与内缉事监近年来的卷宗与来往公文我基本都看过,能够推测出他们之间的关系。席应与秦明玉两人是朋党,二人间相互照应,那位南京刑部尚书则与他们若即若离。”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席应?” 李轩心想这位左副都御史与那些弥勒教余孽,莫非也有牵连?他们家对这位左副都御史几次救助,难道是真养出了一匹反噬自家的恶狼? 他记得这位还是詹事府的官员,与太子有涉。 他稍稍思忖,就策动缰绳,往司徒忠的方向迎了过去:“我们去会会这位。” 他原本就寻思着这几天去寻一寻这位的晦气,不意今天就直接撞上了。 张岳不由摩拳擦掌,兴奋了起来:“这是要与他们干架吗?” 上次他在司徒忠手里吃过亏,一直都记恨于心。如今他修为大进,自然想要一雪前耻。 “这可是洪武门前,你想要挨板子?”彭富来白了自己的好友一眼:“一旦被御史弹劾,你爹都保不住你,那时候三十大板都是轻的。” 可随后他又面色一沉,心想今天打起来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只因那司徒忠也在往他们几人注目,这位的眸光冷冽,就仿佛是一头瞪着猎物的凶兽。他旁边几个同样穿着捕头服饰的部属,也都是各自手按兵器,面色沉冷。 可就在两队人马即将在门口遭遇时,那洪武门的侧门却轰然打开。一队鲜衣怒马的骑士从门内奔腾而出,紧随其后的,则是全套的长公主仪仗。 李轩只能勒住了坐骑,停在了御道之外等候。 不过当公主的车驾从他们前方经过的时候,那凤辇却缓缓停了下来,窗帘也被掀开,露出了里面长乐公主略含喜意的俏脸。 “六道司的人昨日还跟本宫说,要本宫慎重考虑。说李游徼的伤假还有五天,真要等到那个时候,恐怕会误了侦破案件的时机。本宫就想着这也确实有些不近人情,不意今日,李游徼你就已经过来了。” 长乐公主上下看了李轩一眼,眼含赞赏:“李游徼这是已经准备好接手此案了?” “正是!”李轩慨然一礼:“公主殿下的托付,李轩岂敢不放在心上?” “李游徼有心了。”长乐公主微微颔首,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暗金色的小令牌,让人送到李轩的手上:“这是本宫让人给你准备的宫牌,这一个月内,李游徼你都可以任意出入宫禁。此外宫中一应人等,也都将为你提供方便。还有,杏儿你去把昨天御用监进贡的养神丹取一瓶过来,赠予李游徼。” 李轩当即眉眼微扬:“殿下美意,李轩愧受了。” 他心想有宫牌的话那就方便多了,六道司的符牌与文书虽然也能出入宫禁,却要被重重审查,核验身份,非常麻烦。 更让人欣喜的是那瓶‘养神丹’,这虽然比不得六道人元丹这种等级的丹药,却是难得的可以壮大神魄,增长元神的药物,大晋的市面上也是非常罕见。 而神魄的壮大,是有利于他日后修行的,也终归是对他的寿元增长有好处。 “李游徼哪里话?该是本宫过意不去才对,让李游徼你在养伤期间为本宫的事情操劳。” 长乐公主语中也略含歉意:“此案就拜托李游徼了,本宫现在要赶去城门与云柔汇合,我拜托她带我去栖霞山游玩,最近几天都会在那边。如果李游徼查案时遇到什么难处,只管让人去栖霞寺知会本宫。” “下官明白!”李轩再次抱了抱拳:“公主请便就是!” 等到长乐公主放下窗帘,前面车夫再次启动凤辇,李轩就又往司徒忠等人原本立足的方向望了过去,可他却看了个空。这位紫衣总捕已经在他与长乐公主说话的时候,从另一侧入了宫城。 “你没看到司徒忠刚才入宫时看你的眼神。”彭富来啧啧有声的说着:“他那神色就像是要生吃了你,李轩你又哪里得罪这家伙了?” “我怎么知道?司徒忠是你盯着的,你还问我?”李轩也觉奇怪,揽月楼的受害人明明是他才对。自己还没拿这家伙怎样呢,可刚才司徒忠看他的神情,就像是在看杀父仇人。 “我倒是能猜到一点。”乐芊芊再次弱弱的插口:“就在半个月前,有刑部的一位给事中弹劾应天府任用奸人,又列举司徒忠贪污受贿,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等十余条罪名,且人证物证俱全。所以朝廷已经发文给南直隶监察御史崔承佑,命他彻查此案。不过现今崔御史母亲亡故,需要丁忧,估计要等下任监察御史到任才能处理。” 她又看着李轩,迟疑了片刻:“这位刑部的给事中,可能与诚意伯大人有些牵涉。” 在场的几人不由一阵错愕,相顾无语。 良久之后,张岳才一声惊赞:“原来是伯父大人出手了。我说呢,真没看出来,伯父他平时和和气气的,没想到一出手就如此狠辣。” 李轩也暗暗为李承基点了个赞,他这老爹竟是不声不响的,就为自己出了当日的一口恶气。 就时间来看,李承基应该是在一个月多前,揽月楼案之后就已开始着手筹划——这简直就是报仇不隔夜,直接就是一脚将司徒忠踩入泥地。 这么一想,李轩就为前次在母亲面前坑害李承基的行为愧疚起来,自己真是不当人子,忒没良心。 下次不到万不得已,再不能这么坑爹。 ※※※※ 有长乐公主赐下的符牌,他们在宫中果然畅通无阻。值守门禁的一位内官,还主动派了人引路,带他们来到了位于宫城东北角的御库。 就如卷宗上描述的,这里只余一片废墟,一眼望去,全是残垣断瓦。 根据司天都与火雀都转交的文档记录,当天夜晚紫蝶妖女得手离去之后,这里就燃起了滔天紫火。驻于宫中的镇守太监动用近半人力,又找来了许多术师襄助,都没能够将这火焰压下去。那火势还差点蔓延,将周围的建筑烧着。 一直到半个多时辰之后,这宝库被烧成白地,那些紫火才气焰衰减,由几位术师联手做法将之扑灭。 李轩先粗略的看了周围几眼,然后就向这里看守的武官询问道:“在案发之后,这现场可有人动过?” “绝没有!”那是一位宫中的副千户,虽然是从五品的官秩,可在李轩面前却是毕恭毕敬:“二皇子殿下与秦公公都亲自交代过,在案件侦破之前,这里一切都需保持原状。末将等人绝不敢怠懈,近日以来除了办案之人,其余闲杂人等都不能靠近这里十丈之内。不过——” 副千户的语声一顿:“这些天下过两次雨,且雨势不小。这里的情形与案发当天已经有很大不同。就比如我左面这面墙,七天前还好好的,可雨后当夜就塌了下来。” 第一四一章 明摆着挑衅 李轩心想只要现场没被人动过就可以,至于雨水对现场的影响,早在他的预计当中。 接下来他就沉下心思,在现场勘察了起来。主要是根据卷宗上的记录,去一一检验印证那些痕迹,然后看看这宝库内外,是否还有其它什么可疑的线索。 彭富来与张岳也打算帮忙,可在两人踩坏了十几块瓦片,又弄塌了一堵墙之后,就被李轩嫌弃万分的赶到了废墟之外。 可其实他自己也是个生手,在现场勘察方面,也就只比江含韵强一点。关键这里也没有什么死者的怨魂,可以供他提取死者的记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轩就放弃治疗了,他拍着手站起身:“罗游徼,你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有!”罗烟的神色凝重,然后从墙角里面刮下了一层黑灰:“这些碳灰里面有些臭鸡蛋的味道,应该是石漆燃烧后的痕迹,案发之前这里一定是被泼了石漆,结合特殊术法才燃烧的紫火。我看刚才李游徼盯了这边许久,又翻检了一阵,应该是也发觉了吧?” 李轩不禁眨了眨眼,他心想自己发现个鬼啊。刚才只是见那边黑不溜秋的,又在一片断垣之下,是唯一没被雨水影响的地方,所以多看了几眼。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不过石漆是什么,李轩还是知道的。在他那个世界,南朝人范晔所著的《后汉书·郡国志》就写道‘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实质就是石油。 “石漆,制作猛火油的主材。” 李轩眼神凝然的看了那层黑灰一眼:“罗游徼果然经验丰富,也很博学。” 之前司天都与火雀都几位积年的侦缉老手,可都没有察觉这些灰烬有异。 “大人过誉。”罗烟很谦虚的笑着:“我喜欢玩火,所以在这方面知道的额外多一点。除此之外,就再没什么发现了。” 他一边说活,一边将角落里的一团黑灰取出,装在了一个小袋子里面:“这些可以带回去,让枢机楼辨识一下是什么样的法术,也是以后的物证。” 旁边的乐芊芊蹙眉插言:“如果是石漆,那么这桩盗案大概率与紫蝶无关。紫蝶共有七次盗后纵火,火焰也是水扑不灭,久燃不熄,所以凶名赫赫。可她用的纵火材料,应该是以白磷结合某种酒液为主材料。我们六道司的人好几次在现场闻到了酒味。” “先别这么武断,这未必就不是紫蝶用此法掩人耳目。” 李轩其实也认可乐芊芊的判断,可办案最忌的就是有了成见,从而疏忽一些可能。 他接下来又再次扫了现场一眼,然后就往废墟外大步走了出去:“这里没什么可看的了,我们去诏狱。” ※※※※ 李轩之所以要去诏狱,是因当日负责值守宝库的一应相关人等,此时都被‘内缉事监’关押在这座位于外宫的牢狱当中。罪名是失职,且都有共犯内应的嫌疑。 当李轩一行人在内侍的带领下才刚靠近,就闻到了里面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 这一点都不让人意外,只因大晋迁都之后,这座诏狱就许久都未动用了,年久失修在所难免。 李轩也不禁以手掩鼻,心想内缉事监的人可真缺德,这哪里是能住人的地方? 然后当他手持着长乐公主赐下的宫牌走上诏狱台阶时,眉心又微微一蹙,只见那值守于诏狱门口的两名内厂番子,在他们到来之后都各自将腰刀一横,虎躯一侧,将他们拦在了门外。 “镇守太监有令,此为宫中诏狱重地,闲杂人等不得擅入!” “都不长眼吗?”彭富来沉着脸厉声冷哼道:“没看到我们是六道司的人?我们大人手里的宫牌你们不认得?我等奉公主殿下之令追查宫中御库失窃一案,还不快点让路?” “我知道你们是六道司的,可上面有过交代,六道司也不行!除非是有秦公公手令,其余一概不认,也没听说公主那边有什么谕令。” 两名番子当中较为年轻的一位饱含不屑的睨了彭富来一眼;“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伏魔巡检,三重楼的武修,也敢这么对我说话?再敢口出狂言,我让你爬着滚出宫城。” 彭富来登时怒目圆睁,眸光森冷的瞪着这名内厂番役:“那你大可试一试!” 李轩原本是打算将袖里六道司的文书取出来的,可听到‘六道司也不行’这一句之后,他就面色微冷,将空空如也的手从袖子里抽了出来。 后面的罗烟,此时也毫无温度的开口道:“我们六道司要查的案子,何时轮到镇守太监与内厂来阻挠了?” 两名内厂番役却一点都不在意,各自按着腰刀,面色冷漠道:“上有所命,不敢不从。这诏狱之内,关押的也是我们内缉事监的犯人。各位请回吧,你们不服气,大可寻你们的上司过来理论。” 李轩则转头看着乐芊芊:“芊芊,我们大晋朝可有这样的规矩?内缉事监与镇守太监可以阻拦我们进入诏狱审讯案犯证人?” “没有这样的事。” 乐芊芊很坚定的摇着头:“大晋朝立国之初,太祖就赐予六道司侦缉一切与妖魔及修士有涉案件之权。且职权在内外廷之上,节制三法司与内缉事监。 按照诏书上的原话,是除皇帝,亲王与妃嫔寝宫,帝王陵寝,太庙等地之外无地不能入;二品官员以下,包含宗室在内,无人不可拘; 按照规矩,他们需得在验明正身之后予以配合,甚至听从我们六道司的节制号令。” “那么在明知我等身份之后,还敢妄加阻扰,又是什么罪名?” 李轩右手握住了‘怀义刀’,看着前方的两人:“本官今日在这里动手强闯,是否有违六道司与朝廷的律令法规?” 乐芊芊这次稍稍思忖了片刻,然后很笃定的说着:“不会,他们如果未能验明正身也就罢了,可在明知是六道司人员办案的情况下还敢妄加阻扰。我六道司人员可视之为人犯暴徒,即时镇压。” 两名内厂番役听了之后却都不为所动,眼中反倒是更添哂意:“还即时镇压?也不看看这是哪里?你们倒是动手试试!” “李游徼,他们是在落你脸面呢!”罗烟则依旧是声线幽幽:“要是真被逼到请上面的人过来理论,又或是就此打道回府,我们这群人都得落人笑柄。咱朱雀堂上下几千号人也得将你视做软蛋。” “我知道!”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抬目望向前面那扇紧闭的大门,眸光幽深难测:“老彭,泰山,准备好干架了。” 彭富来不禁‘啧’了一声:“早料到了,不过我估计我们这次,怕是得躺着出宫了。” 张岳则精神一振,哈哈大笑着取下身上背着的大盾:“那可未必!除非是江校尉那样的,我张岳可不会轻易躺下。” 而此时在诏狱的内堂,司徒忠正用一块白布抹着自己的爱刀,嘴角含笑,神态专注。 在他的身侧还立着一位身披大氅,同样穿着一身紫衣,做内厂档头装扮的年轻人,可此人的神态却是略显不安:“这不太好吧,司徒总捕?我们这样做,明摆着就是挑衅,我看那几个年轻人未必就会忍耐。” “不忍又如何?”司徒忠不以为意的答着:“他们难道还能够杀进来?” “这五人中只有两个第二门,动起手来,他们都进不了这诏狱的门。可事情一旦闹大,我等都是要吃挂落的,六道司可不好惹,便是陛下也得以礼相待。” 年轻人摇着头,他随后就意识到什么,侧目看着司徒忠:“司徒总捕,你是故意的?就是要逼他们动手?” “你猜对了!今日老子就是在逼他们。” 司徒忠翻了翻手中的刀,又屈指在刀上一弹,发出‘锵’的一声锐响,然后他斜睨着年轻人道:“秦公公不是说了,让档头大人你听我的。你只管放心,上面如果怪罪下来,自有我一肩担待,都与秦档头你无关。秦档头你今天就没到过这里,把一切罪名推到我身上就是。” 年轻人却还是迟疑道:“此举可不止是开罪六道司,连公主殿下与二皇子也都一并得罪了。” “太后娘娘与太子殿下却会很欢喜。”司徒忠的唇角微扬,眼神充满讽刺:“秦档头难道连自家是站哪边的都不知道么?如果能落一落这六道司与二皇子的脸面,对秦公公来说,可是大有好处的事情。更何况——” 他也看向了大门方向:“你也说了是未必,我是蛮期待他们主动生衅的,正好让老子做一件大事。可这里毕竟是宫中,这诏狱之内也是高手如云。那些家伙,他们如果真有这样的胆量,我司徒忠倒是要敬他们三分——” 他的语声未落,就听‘轰’的一声震响。 一道裹挟着雷电的刀光劈入了进来,将那扇门直接斩成了粉碎。 外面立着的正是李轩,他往诏狱的深处看了一眼,然后就眼神释然的哂笑道:“我说呢,原来是司徒忠你这狗货!” 他旁边的两名内厂番役当即大怒,可在他们出手之前,其中一人就被张岳一盾撞飞。后者竟是力大无穷,使得那人浑身咔嚓做响,筋骨摧折,落地之后已经不能起身。 另一人则被罗烟一鞭抽在了脖颈上,也是直接晕迷,倒地不起。 第一四二章 我居然这么厉害了 李轩根本就没在意两个看门的内厂番役,他直接大踏步的走了进去。 “六道司办案!所有人等都不得擅动,违者以暴徒案犯论处——” 李轩语声未落,就听门里面几声怒吼咆哮。 “放肆!” “滚出去!” “杀!” 前方赫然有六杆大枪直面捣来,它们的主人赫然都是清一色的四品武修,大枪震动,抖出六朵硕大的银白色枪花。 后面的彭富来看在眼里,不由心中一紧。然后他就见李轩的身影一个炸闪,就已经从那些枪影中穿入了进去。 “公然抗法,袭杀六道司官员,你们这是要找死!” 呯! 随着一声脆响,其中两人被李轩的双掌冻成了冰雕。而他的掌力,又令这两个冰雕飞腾于空,往三丈之外摔了出去。幸亏院子里面有人眼明手快,将那两冰雕接住,否则定会直接摔成粉碎。 而其余手持大枪的四人,则如惊飞之鸟,死命的往后飞撤。他们的身上,此时赫然也蒙上了一层薄冰。 ——刚才这四位只要稍稍退的慢点,那也免不了身化冰雕的命运。 彭富来见了这一幕,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心想他这死党,竟然已有这么强了吗? 他惊讶之余,却没忘了给李轩提供助力。在短短五个呼吸之间,彭富来打出了九枚袖箭,二十七枚金钱镖,七张‘玄火符’,打向了院内的每一个角落。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彭富来知道对方人多势众,所以不求伤敌,只求骚扰。只要能够迫使院中的那些内厂番役无暇全力出手,就是对李轩的莫大支持。 而他修为虽低,可身有法器符箓之助,使用的暗器也都是精良上品,杀伤力完全不逊色于四五重楼境的武修,加上那千两纹银一张的‘玄火符’,一时间竟令这诏狱外院当中火焰大起,一片鸡飞狗跳。 此时张岳猛地前奔数步,追上了李轩的步伐。他的身影雄壮如山,将那一人高的大盾,左右翻飞狂舞,盾内则滋生磁力。竟将周围打过来的各种飞镖、甩手箭、飞针、飞叉、飞铙、铁蒺藜等暗器,全都吸摄到了盾上,发出了一阵咚咚声响。使李轩等人安步当车,无需担心任何暗器之扰。 乐芊芊则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然后蓦然将她那双秀目圆睁。 “有请龙吉娘娘临身!” 话落之时,她的一身气息就已顿变。似乎有一个异常强大的神魄降临凭依到她的体内,使乐芊芊的一身灵机变得强横浩大,超迈之前不止十倍。 这位只抬手一指,那院中就有两个巨大的石人拔地而起,赫然正是道家的‘黄巾力士’,两个石人仅仅一拳,就将周围那些至少都是四重楼境的内厂番役轰飞击退。 罗烟走在最后,他随手两鞭,就将三名试图对乐芊芊出手的内厂番役抽飞逼退。这位的注意力似乎更多放在李轩几人身上,目中时不时的闪动异泽,似乎为眼前这四人展现出的强横战力而震撼惊讶。 此时的李轩,已经迈步到了外院的中央处。他竟是手按着腰刀,在张岳几人掩护下一步一个脚印,不紧不慢的往前行走。 可说来奇怪的是,这院内的众多内厂武修,他们的神色却是越来越凝重,越来越肃穆,他们绝大多数的视线都集中在李轩身上,眼中都饱含着忌惮之情。 这个院内的所有土地,不知何时竟已被一层寒冰覆盖,一点点的冰晶与雪花,开始自空中飘落。 “刀势!” 大堂之内,年轻的内厂档头一时脸色凝冷如冰,也饱含不解:“这个家伙,这怎么可能?李家的意寒神刀,有这么厉害?” 他能够感应到李轩正在蓄积的‘势’,已经预见到李轩鞘中的刀,此时不出鞘则已,一旦出鞘,这院内必定会化为冰国。 可这位年轻的内厂档头根本就无法理解,正常武修的刀‘势’,哪里能有这么霸道?他们能够利用周围环境去克敌制胜就可算是合格,一定程度上利用自然之力就已经算非常出色了。 可这李轩,却可将滔天寒力积聚于刀中,借此影响这诏狱南北二十丈方圆之地。 更让人无语的是,眼前这家伙还仅仅只是一个三重楼境的武修。 司徒忠也是面色青黑,看着李轩握刀的手,眼神凝冷:“这可不止是势,还有意!” 李轩的刀势,自然非同寻常。可之所以能够影响这院内二十丈方圆,还有刀意的作用。那应是借助特殊的法器,意势结合,才能有这般的神威! 可他与李轩才仅仅月余时间不见!当初他可是在击退张岳之后随手一掌,就能将之轻伤。 这个纨绔子,莫非是已换了人? “这该怎办?”年轻的内厂档头已经隐隐生出了悔意,早知这个李轩,是一个这么变态的三重楼境,他是绝不会容司徒忠这么乱来。 “这一刀斩出来,只怕整个皇宫都要被惊动。” 他不在乎麾下的人出现死伤,可一旦事情闹大,他这个内厂档头估计会坐不稳当。 “那也没办法!我说过,无论什么罪名都由我来扛。”司徒忠也握紧了腰刀:“等吧!所谓日中则昃,月盈而亏,他现在的势攀得太高,那就必不能久!等到他亢龙有悔,也就是一两刀的事情。” 这个时候的李轩,其实也是心绪起伏,久久都难以平复。 原本他的打算,是在这里大干一场,一直到宫中的重量级人物被惊动,或者坚持到六道司的高手到来。 李轩笃定了那位南京镇守太监绝不敢与六道司正面对抗,也认定了六道司驻守于宫中的两位伏魔校尉,一定不会坐视不理。他们只要在这里坚持最多一刻钟,就可让这群内厂的混蛋吃不了兜着走。 可在真正动手之后,李轩才知他既低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张岳等人。 他一没想到自己的几个小伙伴在关键时候如此给力;二没想到他的武力值,竟已提升到了这般境地! 之前冷雨柔每天给他喂招,将他凌虐千百遍时李轩还没什么感觉;可今天换了对手,李轩才发现他的刀,他的势,早已超拔不群。 以前这些四重楼境界的武修,李轩还得认真对待,才能够做到一击秒杀。 可现在,李轩已经可以直接将之视为战五渣,游戏中的npc小怪。 他于是更加的从容,眼眸中也有了更多的自信,这也直接反应到他正积蓄蕴养的刀势当中。 李轩的‘势’变得更为沉静,更为内敛,也更加的厚重。周围覆盖的冰层,更悄然间往外蔓延近丈! “你们都很牛叉嘛,明知道是六道司办案还敢动手?” 李轩目光如刀,凌迫着这诏狱外院的众多内厂番役:“我想知道,今日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些番役都已渐渐的没有再动手,绝大多数人都已开始采取守势,防备着李轩这蓄势待发的一刀。 随着李轩的‘势’逐渐攀升至高点,已经隐隐形成了一股意念威压,压迫着他们的神魄精神。 此刻几乎所有人都已意识到,当李轩刀出之刻,必定有着惊人的寒力宣泄。那时抵御不住,被冻成冰雕也就罢了,一旦五脏六腑与元神都被封冻住,今日很可能就是他们的绝命之期。 就在众人瞩目当中,李轩已经走上了大堂前的五级台阶。依然是一步一个脚印,不疾不徐,而他的目光,也再次聚在了堂中的司徒忠与那位年轻档头身上。 后者已经是浑身上下都渗出冷汗,而司徒忠的面色,也逐渐苍白。 随着李轩的视线及身,他感觉到元神中承受的压力更加沉重。他的座椅周围,赫然也有薄冰覆盖。 这种程度的精神威压,自然是奈何不得他司徒忠。可此刻李轩的刀势之盛,已经由此可以想见。 从李轩入院到内堂,总共是二十三丈,四十余步,加上那五级台阶,李轩的刀势非但没有如他臆想中的那样衰减,进入亢龙有悔的状态,反而是不断的拔升,似乎没有止境。 “又或者你们是欺负我李轩年轻力弱,小视于我——” 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正要踏过大堂的门槛。 而在他的身前不远,大门的后侧,两位服饰与其他人截然迥异的内厂番役,都面现出犹疑之色。 其他的内厂番子,都是内穿大晋卫军的总旗袍服;唯独这两位,大氅之内却是百户服饰。 他们没有犹豫多久,就在李轩抬足之刻,两人同时往前一踏,长刀出鞘。 这一刻,三方间气息牵引,李轩腰间的怀义刀也蓦然间闪耀出一片凄冷的弧光,那一片白芒,让所有目睹之人不自禁的寒意内生。 锵! 随着两声叠加在一起,如同一声清脆的鸣响。无尽的寒潮澎湃冲击,席卷四方。这诏狱的院落当中,几乎所有地面上的冰层,都至少激增一寸,甚至蔓延到院外十丈距离。 而在院落之内,赫然多出了四十多具人形冰雕。总数六十五名内厂番役,仅仅只有二十五人侥幸身免。 李轩的身前,那两位百户的情况更加糟糕,他们都面色僵滞,被冻在厚厚的冰层当中——竟然都已在寒力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第一四三章 决绝(第三更) “你们为何就非得逼我出刀?” 李轩摇着头,闲庭信步般从两位被封冻着的百户番役之间走过。 他先看了一眼已经从座位上站起,手持长刀欲斩却未斩的司徒忠,发出了轻蔑的一笑。然后才转目看向了一旁,那位同样将佩剑抽出一截的年轻档头:“这位档头大人,我想知道今天的这场阵仗。到底是谁的主意?真是秦公公的授意?” 那位年轻档头额头上的汗水,赫然已结为冰晶。 他原本也是准备在李轩出刀之后,气势由盛转衰之际出手。可那两位百户番役被封冻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李轩能在一瞬间做出调整,甚至利用起这院内新增的寒力,还有一刀封冻院中数十名第二门武修的强横威势,进一步压迫他们的心灵。 以至于他的剑只拔出小半截,就不得不止住;司徒忠的刀势才起,就半道而废,进退不能。 “不是!”年轻档头稍作凝思,就将剑还回鞘内:“这都是司徒总捕自作主张。我叔父原本见他做事老成,在侦缉上经验丰富,所以把他调过来辅佐本官,却不意此人如此狂悖!” 他不觉得自己的出卖有错,这次的事情,本就是司徒忠任性妄为,擅作主张。 “也就是说,此人除了干扰办案,袭击六道司官员之外,还有一条假传镇守太监谕令,挑拨是非的罪名?” 李轩手提着的怀义刀,此时又有一层冰霜在刀身之上凝结,他朝着司徒忠冷笑道:“那么老狗,你是自己弃刀束手就擒,还是要让我再出一刀?” 司徒忠的面色青白变换,他知道今日不反抗,还能有一线生机。可如果坚持顽抗,眼前这个年轻人,一定不会放过除掉他的机会。 诚意伯李承基心狠手辣,他的这个次子怕也不会逊色太多。 司徒忠想要弃刀,可他胸中义愤难平,满腔戾恨,对于牢狱中的未来更觉恐惧。 “小畜生!” 仅仅不到一个呼吸时间,司徒忠就有了决定,他蓦然吞下了一颗丹丸,然后整个人肌肉贲张,一双手臂在‘咔嚓嚓’的声音中开始拉长,就像是猿臂一般,瞳孔当中也喷射出了凶光:“就凭你借助法器得来的刀意,难道就以为能吃定了我?” 他声如雷震,震的长刀之上此时赫然缠绕赤火,周围的冰层也在迅速融化着。 “也就是要拒捕了?倒是正合我意!” 李轩目光微闪,然后那怀义刀就又爆出磅礴雷华,数十条蟒蛇般的电流往四方散射,将这座院内的大堂映照成深紫颜色。 然后李轩连人带刀一个闪烁,就到了司徒忠的身前。 这位紫衣总捕的目中满含错愕,他明明感觉到李轩正在蓄养寒力,那刀势分明已攀升到极高的层次。 司徒忠全力防备的,也正是李轩的‘寒意天刀’。 可当李轩刀出之刻,却是一招完全超乎他意料的雷系刀诀。 “白痴!谁会打麻将的时候用被人猜到的牌?” 司徒忠隐隐听到了李轩这一声冷冷的哂笑,然后他就感觉到胸前一阵锐痛。 李轩的这一刀,在他的胸前划出一道恐怖的刀口。同时一股狂烈的雷霆冲入到体内,破坏着他的一身经络,五脏六腑,甚至是筋膜血髓。 “小畜牲!” 司徒忠双目赤红,一股戾恨凶厉之念积郁在意念之间无处宣泄。 李轩的这一刀,没有取他性命之意,却斩废了他的一身根基,打散了他的所有真元。 即便以后活下来,也只会是一个修为尽废之人。 他艰难的转过头,深深的看了李轩一眼。最后所有的恨意与杀机,都化为厉笑:“我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接下那个差事,就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不能将你李轩送进去,就会轮到我司徒忠遭难。可笑我这蠢货,竟然还抱着侥幸之念。” 司徒忠说到这里,又双目圆瞪,目眦欲裂:“我在地狱里面等着你!” 他竟用仅余的力气甩动右臂,逆转刀锋,直接就插入自己的脑颅之内,爆出了漫天血雾。 李轩的瞳孔微微一收,然后就神色漠然地收刀入鞘。 他是想留司徒忠一条性命的,正好可借助这次的罪名将此人捉拿看押,拷问揽月楼案的幕后之人。 可这位似已提前预知到自身的命运,用最决然暴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作为一个现代人,李轩对这种事还是有些介意的,这与他平时降妖除魔不同。 可仅仅一个转念之后,李轩的心绪就又平复了下来。 这一切都是司徒忠咎由自取,再如果不是这位心中有鬼,也不用自杀。 这个时候,彭富来与张岳在外面已是目瞪口呆,两人都在台阶之下,用看陌生人般的异样目光看着李轩。 “我艹!”彭富来醒过神之后,就不可思议的一声呢喃:“这真是李谦之?怎么感觉他越来越有高手的气派了。哎呀——” 这是因张岳伸手过来,抓住他脸上的肉猛地一揪。 彭富来痛得不行,人像弹簧一样退开:“张泰山你干什么?又揪我的脸,你有毛病啊!” “我只想看看这是不是在做梦。”张岳一脸的迷茫:“这才十几天而已,我都以为自己追上来了,结果就被他甩下一截。这不对啊,如果是在做梦,那主角应该是我张岳才对。” 彭富来又气又笑:“你怎么不揪你自己的?” “你身上的肉多。”张岳看了一眼彭富来,又思忖了片刻:“要不你揪我的也可以。” 彭富来毫不犹豫的一脚踢在张岳的大腿上,可张岳纹丝不动,他自己的脸却微微发白,痛的一只脚到处乱跳。 “张岳他是在逗你呢。”后面的乐芊芊,则用同情的目光看着他:“刑天霸体诀是世间最强的横练大法之一,施展之后人比钢板还硬。你要踢他,也该让他先解开横练的。” “tmd!”彭富来都快疼到说不出话了:“张泰山,我tm我跟你翻脸!现在就翻,割袍断义,绝交!” 张岳挠了挠头,一脸憨厚的笑道:“芊芊你别乱说,我没逗他的意思,我只是忘记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李轩此时则面无表情的把目光扫向门外的几十具冰雕。 “秦档头,我觉得你现在,可以多去找几个术师了。” 他是真担心这些人死掉,宫中出现好几十人的死伤,即便他这边占着理,事后也是不小的风波。 那年轻档头则神色很复杂的看着李轩:“没有必要,诏狱这么大的动静,估计宫中镇守的几位高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 他又抱了抱拳:“正式认识一下,在下秦人凤,见过李游徼!最近一个月来,‘明幽之虎’李游徼的大名可谓是如雷贯耳,都说是六道司朱雀堂这一年来最出色的新星。今日一见才知盛名之下无虚士。” 李轩也神色淡淡的抱拳回礼:“在下李轩!秦档头过誉了。朱雀堂藏龙卧虎,我李轩算不得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上空横飞而至,落在了院中:“这边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会发生打斗?” 那是一位身着紫袍,面白无须的太监,他扫了地面上的寒冰与众多人形冰雕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落在了李轩身上:“好寒洌的刀劲,看起来像是诚意李家的寒意天刀,是你吧小伙子?” 他的声音尖细,给于李轩神魄针刺一般的感觉。 李轩的面色微变,就平复如初。他知道对方是用了一种神魂攻击的手段,目的大概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不过他的神魄天生强大,这点力度对他来说,就等于是挠痒痒。 那紫袍太监眼中的兴趣却更浓郁了,不过就在他进一步的动作之前,另一个身影也飞落到了院中。 “怎么回事?” 来者竟是司马天元,他目光带煞的扫望四周。然后当望见李轩之后,就也显出了惊讶之色。 “了得啊李轩,这一刀是你斩的?啧,我猜最多几年。我们六道司的伏魔校尉中就少不了你的一席之地。” 他随后又神色一肃:“此间到底发生了何事?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李轩也心想好巧,今天入紫禁城值守的,竟然是这位火雀都指挥使。 他没有回答,而是先看向秦人凤。今天这桩事他采用什么样的说辞,还是得先看这位秦档头怎么说。 “这是我的错,识人不明,才导致今日的风波。” 秦人凤双手抱拳,微微躬身:“都是这司徒忠惹出来的,我原本见他为人老成,办事干练,看起来还算忠厚。所以让司徒忠,帮我协理这一都上下的一应事务。却不意今天,他因一己私心任意妄为,假传叔父谕令,阻挠六道司办案,给我惹出这么一桩祸事。” 他又叹息了一声:“事发之时,我在牢狱里面询问犯人。等到闻讯赶出来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 李轩深深注目了秦人凤一眼,然后也抱了抱拳:“情况大概就如秦档头所言,司徒忠自裁之前,已经应下了所有罪责。” 他想这位秦档头,以后自己还是得小心提防些才好。 第一四四章 你的办案思路不对 等到院中的众多冰雕都被一一解封,后续事宜也处理妥当,司马天元与那位太监就都匆匆离去了。 只因皇宫这种地方,一向都是阴气深重,煞力郁结之地。 在有人住的时候还好,皇室成员都身负万民之望,龙气在身,自然可使万邪辟易。可一旦宫里面没有了人烟,那么这里面的阴煞,会将各种样的妖魔鬼怪吸引过来。 所以这里必须得有高人时时坐镇梳理,才能保持宫内的清净。 这次也是因诏狱这边闹出的动静太大,司马天元他们是担心此处有妖邪在此作乱。否则这两位,可说是片刻都走不开。 不过在离开之前,司马天元却在私下里重重的拍了拍李轩的肩膀,语气万分赞赏:“干得漂亮,给我们六道司长脸了。内缉事监的一群人成天想着跟我们别苗头,你这次算是一耳光甩在他们脸上了,至少这一两年内他们都别想狂起来。” 他还塞了一把飞刀给李轩:“他们要是还不服气,你只管跟他们开干就是。这是几年前总管大人赏给我的护身之物。内中存有总管的一成雷霆刀意,虽然只能使用两次。可一旦引发,保准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李轩闻言一乐,差点笑歪了嘴:“这种珍物,我怎么好意思?” 司马天元不禁哈哈大笑:“这是好东西,可我已经用不上了,早就想在它失效之前赠出去。而如今朱雀堂里面,就你这家伙我看的最顺眼。那个紫蝶妖女,让我追了半年都无可奈何,最后却栽在你的手上,算是出了我胸中一口恶气! 那个妖女,她也有今天?哈哈哈!你是没看见她在镇妖塔里面的可怜样,被钉住了琵琶骨,还有几十条锁链锁着。整个人蔫蔫的,再也神气不起来。她以前在我面前不知道多嚣张。” 李轩一阵愣神:“可那紫蝶妖女是自己投案,并非是我——” “可也是与你有关,你这家伙,多半就是她的克星。”司马天元再次拍了拍李轩的肩:“就不用推辞了,我这可不单单是因你给我出了气,也是看重你的人。自从土木堡之战,大晋朝中近半高手亡于宣府,我们六道司不得不与妖魔血战连年,十几年间不知折了多少英才。如今正需你这样的后辈栋梁崛起,撑起六道司这一片天。” 可其实李轩,早就将那把布满了奇异银纹的飞刀收到了自己的袖子里面。 他压根就没有拒绝推辞的念头。 虽然这飞刀,只附有伏魔总管的一成‘雷霆刀意’,可毕竟是一位准天位的刀意,非同小可。 如果用得好,可以让李轩的战力临时提升两三个境界。 尤其李轩最近才经历过伏魔总管的‘醍醐灌顶’,正可将这雷霆刀意十足十的发挥出来。 所以他非常慎重,小心翼翼的将这把飞刀,收入到了左袖内用于存放符箓的虬皮袋里面。 这虬皮袋是一件特制之物,可以蕴养符箓与法器的灵机,有助于保存这把飞刀中的雷霆刀意。 司马天元走后,罗烟却遥遥看着这位的背影,眼神略有些冷冽。 李轩见状,不禁好奇的询问道:“罗游徼,你这是?” “没什么,我只是挺讨厌这个人。”罗烟哼了一声,就转头往牢门方向走了过去。 李轩摸不着头脑,只能做出这位罗游徼与司马天元可能有旧怨的推测。 ※※※※ 送走了司马天元,李轩就开始投入到对所有涉案人员的讯问。他将五人分成两组,由他与罗烟各带其中一组。 除此之外,李轩还另从秦人凤的手下要了两队人,主要是押送犯人,给他们打打下手。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内厂番役被解冻之后,虽然再没敢给几人使绊子,不过他们看李轩的眼神却很不对劲,不甘,怨念之余,又有几分敬畏。 李轩完全不做理会,他对照着卷宗一个个开始讯问。 “当时你人在哪里?在做什么事?可有人证?” “当晚有没有闻到特殊的气味?是什么样的气味,很刺鼻吗?是不是这种?” “是否感觉到地面晃动?程度怎么样?那么御库之内,是否发生过爆震?” “也就是说,你看到的紫蝶,当时已经飞在了空中,化作了一只巨大的火色蝴蝶?” 基本都是这些问题,只有一些较为关键的人物,李轩才会额外多问几句。 尤其是负责看守库门的部分禁军将士,李轩不但问的额外详细,还会解开他们的衣物,看他们身上的伤痕。 ——那些痕迹大约与他在镇东侯府两位老夫人尸身上看到的相仿,胸前有鳞状纹路,颈部下界,胸部下缘还有大腿内侧,都有烧伤的痕迹。 不同的是,由于没有得到好的治疗,居住的环境也都很恶劣,这些烧伤痕迹都有或轻或重的溃烂。 而这些人都众口一词,在盗案发生之前,他们就已失去了意识。当他们醒过来的时候,御库已经火焰连天。 足足花了三个半时辰,等到傍晚时分。李轩等人才从诏狱里面走了出来。 “总算结束了。” 彭富来走出牢门之后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拿开堵在鼻子上的布条,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真是受不了了,这些内缉事监的人,他们就不能换个地方关押这些人犯?我估计他们自己都受不了。” 这是因这座诏狱半埋于地下,里面的腐朽气味远胜于地表。虽然内缉事监在审讯室里面燃了香料,可在里面待久了,还是会感觉到非常不适。 罗烟则拿着李轩的那份审讯记录翻看着:“石漆一事,看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当时许多人都闻到了石漆的气味。不过他们距离御库较远,气味很淡。 除此之外,司天都与火雀都的问讯都非常周密,没有什么遗漏的。其中共有两个疑点,第一,所有值守门禁的人,都喝过御膳房送来的酒,可就之前的卷宗记录来看,紫蝶妖女从不会采用这种下药手法。” “第二,所有失去意识的人,在接下来的两天当中,都感觉到剧烈头痛,紫蝶妖女的幻神紫火,可没有这样的后遗症。” 李轩此时却很奇怪的看了罗烟一眼:“这的确是疑点不错。可——我怎么感觉罗游徼的目的,是想要证明紫蝶妖女不是案犯,而不是在正经查案?” 罗烟气息一窒,然后讪讪一笑:“我的意思是,我们的侦查方向,最好是不要把紫蝶妖女作为重点。” “原来如此,紫蝶妖女犯案的可能的确很小。”李轩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眼下有三条线索,第一,那些石漆的来处,他们使用的石漆量很大;第二,御膳房失踪的那名厨子,之前因此案疑为紫蝶妖女作案,各方都没有重视;第三,所有监门将士在事发之后三天内,都有头痛,恶心,皮肤发痒的症状,我们可以根据这症状,找找看这究竟是什么样的药物,然后还有一事,我有一点比较在意——” 李轩看向手里的一叠文档:“几乎所有人都提到,当时火起之刻,地面出现了轻微晃动。” “在意此事的,可不止是游徼大人你一个。”乐芊芊在此处插言:“当时枢机楼并未检测到南京范围内有地震,火雀都事后也在宫城的内部,还有附近的民居大规模的调查过。发现这地面晃动的范围很奇怪,大概是从宝库到洪武门呈一个椭圆形,宫外则无人有察觉到震感。”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罗烟也微微蹙眉:“我也有点在意,不过当时御库燃烧的时候发生过一次很剧烈的爆炸,应该是御库内部存放的灯油所致。” “总之先就这条线查查看吧。”李轩已经在往南面方向走:“走,我们去御膳房那边看看就回去。” 南京宫城的御膳房,其实已经称不上是御厨,这里更多是为宫中留守的内侍与值守将士们供应餐食。 李轩在这边问了一圈之后,就带着几分失望的出了宫城。 而在返回朱雀堂之后,乐芊芊就埋首到藏书楼存放的浩瀚典籍当中。她将所有有关于迷幻药物的藏书全抽调了出来,然后一一翻阅。 ——那些书足有好几千本,推起来像小山一样高,估计一时半会不会有结果。 李轩与罗烟两人也在忙,他们需要调查那些石漆的来历。 大晋朝的范围内已知的石漆产地,共有七处,分布于天南地北,李轩他们自然是没可能亲自赶过去的。不过六道司在各个府县都有分支机构,他们只需将飞符发过去,请那边的同僚帮忙查问就可以。 只要能调查清楚各地历年的石漆产量,还有去向,不难查出蛛丝马迹。 然后是御膳房失踪的那名厨子,李轩得找画师给这人画像,然后在整个南直隶范围发布通缉令。 李轩估计这通缉令用处不大,只因这世界的易容之法与幻术,是超越于他前世亚洲四大邪术的法门,可该做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让他摸不着头脑的是,在夜晚散班之前,江含韵就一直在他的签押房门口踱着步,还时不时的往房里面看看。 第一四五章 年份不够数量凑 等到江含韵在院子里面转了小半刻钟,往门内看了第七眼,李轩就再也坐不住了。 他寻思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了这位上司?这女人该不会是想要揍我? “校尉大人!” 李轩很警惕的把江夫人给的传音螺拿在手中,然后才走出门询问道:“请问大人,您可是有什么事要与属下说?” 他小心翼翼的观察江含韵的面色,只要情况稍不对劲,就在第一时间向江夫人求援。 江含韵见他出来,却不由俏脸微红:“没什么,我就是看月色不错,在这里随便走一走。” 李轩抬头望天,只见是乌云蔽月,那漫天星辰也都不见踪影,整个天空黑不溜秋。 李轩先一阵发愣,在想这个女人,她是眼瞎了还是在故意逗我? 随后他又想到当年赵高指鹿为马,事后那些秉持了气节的大臣们,是什么样的下场呢?结果要么是被发配边疆,要么就是被‘咔嚓’了。 于是李轩决定从心:“今晚月色果然明媚皎洁,让人陶醉,怪不得校尉大人有这样的雅兴。” “噗嗤!”江含韵不禁笑出了声,随后她的脸却更红了,接下来竟有些吞吞吐吐:“我,嗯哼,说来确有一件事要找你说,我想问你明天下午有没有——” 也就在这个时候,彭富来从院外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谦之,有线索了!” 彭富来一边说着,一边神色兴奋的将一个玉符塞到了李轩的手中:“你看看这个。” 李轩拿在手中看了一眼,然后眼神惑然的询问:“这是‘拓影符’?是打哪来的?” “当然是神知都,你不是让我去那边翻查可能与宫中盗窃案有关的线索消息吗?这就是从那边拿过来的。你看看里面——” 彭富来正笑眯眯的说到这里,就听见旁边‘轰’的一声响,这院内瞬时间烟尘四起。他与李轩两人都被吓了一跳。随即就发现那是江含韵蓦然一拳砸在旁边的柱子上。 江含韵的恐怖巨力在此刻展露无遗,那柱子自然是保不住了,直接被震碎成了粉末。然后他背后的那座签押房也一起遭殃,在‘轰隆’一声闷响后垮塌了下来。 李轩不由吞了口唾沫,额头溢出了冷汗:“校尉大人,不知属下何处做得不对?对了,您刚才说有一件事要与我说?” 他在犹豫这种情况下,该不该动用传音螺向江母求援? “没事了!你也没错,就是我心情稍微有点不爽。” 江含韵狠狠地瞪了一眼彭富来,然后一声冷哼,直接转身往院门外走了出去。 彭富来一阵发懵,脖子无比僵硬的转过头看向李轩:“我应该没得罪这女魔头吧?怎么校尉大人刚才看我的眼神,就像是要宰了我似的?” “我怎么知道?不过她看你的眼神,确实很凶的。” 李轩手摩挲着下巴仔细琢磨了一阵,还是没能想明白缘由,最后他决定吓唬一下小胖子:“我猜是你与张岳办公不够勤勉,或者是与马头儿喝了花酒的事,把这头母大虫给惹恼了。她很想教训你们,却又在强忍着。” 彭富来顿时吓白了脸,似乎想起了某段惨痛的回忆。他看着李轩身后的废墟,感觉小腿都在打着颤。 “这可怎么办?我感觉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被分配到明幽都。” “人家张泰山被我们忽悠过来,都还没说什么呢。” 李轩失笑,然后就看向了手里的玉符。 他凝神想了想,回忆了一下‘拓影符’的激发之法,然后手捏着一个印诀在玉符上一点,道了一声‘现’字。 那‘拓影符’顿时溢出了一团青光,在李轩的身前投射出一副仿佛‘三维全息投影’般的影像。 影像中则是一盏巴掌大小的铜碗,造型大气端庄,纹饰华丽。 “铜碗?” 李轩含着几分疑惑的打量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看起来就是好看一点,唔~这好像是御用之器?”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那铜碗上的纹饰,赫然是五爪金龙。 彭富来这时候也终于定下神,然后他就很惊奇的看着李轩:“这铜碗哪里就只是好看一点?这哪怕是在御器当中,也是最顶级的。这可是景泰蓝,当今皇爷登基之后才有的玩意,又叫什么‘铜胎掐丝珐琅’。 据说这种工艺非常特殊,极难制作,如今流传到民间的景泰蓝,整个大江南北都不到一千件,绝大多数都是皇家赐下。还有,你看这龙纹,这么精美,你就没什么感觉吗?” 李轩神色一怔,他在这方面还真没什么了解。这主要是因他来自于现代,那个年代各种样的花俏工艺,各种样的龙凤图案见得多了,李轩都从没在乎过。 而穿越以来,诚意伯府的器皿一直都很华贵,也让李轩习以为常。 “也就是说,这很可能是被盗的器物之一?”李轩心神一凛,提起了精神:“神知都又是从哪里拓来的影像?实物在哪?” “在黑市!神知都有人潜伏于扬州黑市,看到有人在出售这东西。那边的卖家估计也知道厉害,只敢给熟客与南洋来的客商看,可目前还没人接手。” 彭富来指了指那影像:“而且不是‘很可能’,这就是被盗的铜器之一。我刚才翻阅二皇子殿下携带至南京的器物名录,找到了这东西。它名叫‘金丝珐琅金龙盏’,一共有九对,是用于祭祀孝陵的祭器。” 李轩不禁扬眉,心想这个线索可比之前那三条线,更易追索的多。 “扬州黑市?是哪个黑市?难道是扬州船城?我们曾经去过几回的那座?” ——在李轩记忆中,这座扬州船城就位于长江与运河的河口。 那些经营黑市生意的商人与私船主,会在每日的清晨时分以钩锁将数十艘大船绑在一起,仿佛一座水上浮城,供人在其上买卖交易。 那应该算是朝廷最痛恨的一处所在了,全国各地的商人每年通过这座黑市交易的丝绸,瓷器,和田玉,私盐,纸张,兵器等等,就不下万万贯。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修行器物,奇珍异宝,也是价值巨万。 所以在洪武到永乐年间,朝廷数次出兵捣毁抄拿,却都未能建功。只因这些船在大江之上随聚随散,随时都可化整为零,又兼背景深厚,消息灵通。任是朝廷,都拿他们无可奈何。 而在永乐之后,随着大晋国力由盛转衰,渐渐的也就只能任之由之了。 “自然是船城,扬州成规模的黑市,也就这一家而已。”彭富来失笑道:“换在其它的地方,我们六道司早就冲进去拿人了。” 李轩却又感觉头疼了:“那个地方,我们现在还进得去吗?老彭,你还能不能拿得到登城令?” 彭富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了起来:“怕是不容易!” 所谓登城令,是进入船城的凭证,类似于邀请函的事物。扬州船城每个月都会往外散发,只有船城认可的客人才能够得到。 以前他们是财大气粗的纨绔,想要一份登城令轻而易举。可是现在,他们却已是官差的身份,是船城那边最忌讳的。 尤其六道司,过往与船城是有过许多恩怨的。 “如果是要去船城,我这边倒有的是办法。” 随着这句话,罗烟从院外走入了进来:“我在那边有熟人,可以帮我们混进去。” 李轩眼神一亮,定眼看着罗烟。想起了江含韵说起的,选英楼对此人的评价——人脉广阔,才思敏捷。并熟知南直隶黑白两道,对那些城狐社鼠了如指掌。 此时罗烟的目光,又落在了他们身后的废墟上,他的神色无比错愕:“这是怎么了?我才走开不到两刻,这屋子怎么就被拆掉了?” ※※※※ 此时李轩不知道的是,在长江之尾,东海之滨,一片漂浮于海面的巨大浮冰之上,一位身穿蓑衣的中年人忽然神色微动,将手中的钓竿猛地拔起。 下一瞬,一只硕大的金鳌在中年人的力量作用下破水而出,然后重重摔在了冰面上。 这金鳌足有一人大小,落地之后就在不断挣扎,试图翻身。它的全身上下,还溅射出无数高压强的‘水枪’,‘水炮’,将周围的冰面砸得坑坑洼洼。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可随着中年人一个拂袖,它的身体很快就被封在了一块森蓝色的寒冰当中,步了十丈之外,另外两只金鳌的后尘。 “又是不到三百年份的——” 中年人却很是失望,他看了看这一人大小的金鳌,还有旁边两只同样被封在冰中,体型只稍大了一点的金鳌,是满脸的纠结之色。 “这个妇人,真是信口开河。三百年份的金鳌还没有成精,这有多难得她就不知道吗?” 中年人抱怨了一句,又看了看已经全黑了的天色,很无奈的挠了挠头。 “罢了,年份不够数量凑。三只二百到二百五十年份的金鳌,江某也对得起他了。就不知这个年轻人,到底是何等的出色?竟使老夫为他如此操劳,呵呵,呵呵——” 这个时候,他的脚下蓦然‘咔嚓’一声响。这百丈方圆的浮冰,赫然散出无数的裂痕,然后在轰然声中四分五裂。 第一四六章 宏伟船城 黑市船城的开市时间,一般都是从上午的辰时末到傍晚的日落时分。 可李轩他们拿到那枚‘拓影符’的时候,就已经是酉时末(晚七点)了。然后从金陵到扬州,怎么也得用一两个时辰赶路。 所以李轩等人哪怕再怎么心切于这一线索,那也得等到第二天再说。 而在散班之后,李轩先是让李大陆打了个前哨。确定他的大嫂还未归来,家庭战争也还没有爆发,这才打道回府。 当天晚上,李轩犹豫再三,还是让冷雨柔给他来了一遍‘摩天大轮转’,在鬼哭狼嚎了半个时辰后,才将一枚六道人元丹吞下腹。 应该是他的一身筋骨,被冷雨柔进一步的舒展,一身经络也更畅通的原因,这次的效果居然更胜昨夜。 当李轩搬运完周天,发现自己胸前的绿斑小了那么一丁点,可能只有针尖粗细。可他还是非常的欣慰,他现在的寿命,估计已突破到三十六天左右,以后或者可以用‘月’来作为单位了。 另一件让他欣喜的事是,第二天清晨他与冷雨柔试招,竟然撑到了四十七招开外。 ——这位冷姐姐这两天不知怎么了,以前给他喂招的时候,都是只守不攻的。可自昨日清晨开始,冷雨柔就转换风格,她现在只攻不守,每每都是杀得李轩大汗淋漓,丢盔弃甲。一身上下被冷雨柔的剑身抽了好多次,到处都是青肿。 昨日李轩基本都是二十个回合败北;到了今日清晨,李轩就能坚守到四十七招。 这是因皇宫那场虐菜,让李轩更加自信。在驭‘势’的时候,也就更加的从容,更加的流畅,多了几分挥洒自如的味道。 故而当李轩赶到城东的一个小码头,与彭富来他们会合的时候,他虽然全身都酸痛,胀痛,肿痛,可心情还是很欢畅的。 可到了这边之后,李轩他就一阵发懵了,眼神犹疑:“罗游徼,这就是你说的带我们混进去?不需要另外乔装打扮什么的吗?” 他听罗烟的意思,竟是什么都不需要做,直接做客人的打扮登船就可以。 “这不是已经乔装了?”罗烟也很疑惑,他指了指几人身上的衣物:“都已经把伏魔甲罩在里面了,腰刀什么的也交给了小胖子携带。” “谁是小胖子?”彭富来一声喝骂。然后也皱着眉头:“谦之的意思是,是最好再易个容,化个妆,改头换面一下。我们在船城黑市这边也算是小有名气,被人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大。” 主要是他们上了五次扬州船城,却与人干了两次架,差点就上了船城的黑名单。 此外这座船城的大小头头,也是频繁出入于金陵城的各种风月场所,与他们是经常照面的。 而如今满金陵城,谁不知李轩与他两个死党入了六道司,三个大纨绔改邪归正了? 要不是这缘由,他也不会为登城令的事情为难。 “还有,你都没有登城令,我们该怎么登船?兵器放在了我的乾坤袋里也没用的,他们会检查。” 罗烟稍作凝思,就蓦然一拍手:“差点忘了!” 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四条黑布,给李轩他们每人发了一条:“把这个戴上,保准他们就认不出来了。至于登城令与兵器,你们也不用担心,船上的人我都熟。” 乐芊芊傻傻的直接戴上,李轩则与张岳,彭富来三人互视了一眼,都是满额头的黑线。 张岳更是摇头:“罗游徼,你大概不清楚。这船城上面,一般是不允许蒙面的。哪怕是那些不方便泄露身份的通缉要犯,邪道修士都不行。除非是背景深厚,与大船家相熟,有他们担保的。” 然后张岳就见罗烟一言不发。笑眯眯的看着他,张岳见状微微一愣,随后就很自觉的用黑布蒙上了脸。 他心里暗暗惊奇,这位罗游徼的人脉竟是牛叉到这个地步了?这种事情,彭富来都办不到。 ——如今彭家就有两条七千料的大船在船城里面,是船城的核心股东之一,他们家也是扬州的坐地虎。 大约一炷香时间之后,一艘三层楼船缓缓停靠在了码头。 五人等到这码头上的人群都陆续登船,才走上了舷梯。然后他们果不其然的被一位上身赤裸,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拦住了。 “五位客人,还请出示登城令!” 李轩见了之后,不由心绪微沉,只因这位船城的小头目,算是他们的老熟人了。 之前李轩原身与彭富来他们在船上闹事,就是被这位丢下来的。 尤其让人糟心的是,这位的目光,正在彭富来与张岳两人身上流转着,目中透着一抹很强烈的疑色。 只因这两位的身材过于醒目特殊,一个圆胖如球,一个身如铁塔。 “老戴!”此时罗烟却微微笑着与这光头大汉打了个招呼:“是我罗烟啊,不记得了?”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心中暗暗一叹,他已经预见到了结果,估计稍后就得被此人赶下舷梯。 他们已去过五次船城,可从没见过这家伙卖过什么人的面子。从此人的绰号就可知道——冷面戴三,说的就是这家伙,办事从不讲情面。 “什么罗烟!我——” 光头大汉一开始语气很不客气,可随着他的眼瞳稍稍涣散,随后就现出一丝了然之色:“原来是罗兄弟,你们这是要去船城?” “正是!”罗烟抱了抱拳:“我们临时要去船城做点生意,暂时没能够拿到登城令,让老戴你为难了。” “这有什么为难的?难得罗兄弟求到我头上。” 光头大汉在他身后众多小弟错愕的目光中哈哈大笑道:“不过这面巾必须取下来,还有,得检查一下你们随身携带之物。兵器与符箓之类,都可以存放在我们这里。” 罗烟却又再次拱手道:“老戴,还请再行个方便!我这几位朋友身份有些不便,不能被人认出身份。船城的规矩我都懂,保准不会有事。” “这个——我倒是没问题,可后面船城那边还得搜检一次。” 光头大汉明显有些为难,可他的眸光恍惚了一下,就又哈哈大笑道:“行吧!谁让我欠你人情呢。” 随着他大手一挥,李轩等人恍如做梦一样登上了船。 此时同在船上的客人,却都如避瘟神一样离他们远远的。 在没有登城令的情况下还能够上船,且还能蒙面免检——这几人一看就是很有背景,搞不好就是什么绝世凶人。 李轩他们也没有搭理这些人的兴趣,几人都各自在二楼的船头处坐了下来。 而这艘楼船看似笨重,可速度却是极快,并不逊色于当初李承基带李轩他们去鄱阳湖的那艘乌篷船。 大约五六刻时间之后,他们就看到了远处一座巨大的水上城市。 那全是由一艘艘巨船拼凑而成,一眼望去竟看不见尽头。 等到靠帮之后,这边竟也是一般的情况,负责检验客人身份的船城头目也与罗烟熟识。这位几乎没有迟疑,就把李轩等人放了进去。 “还真的上来了。”过了舷梯之后,彭富来就在李轩耳旁小声嘀咕:“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感觉他的背景比你都厉害多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他们三人的背景,自然是以李轩为首。虽然家中只是伯爵,可几乎世袭操江水师提督,这在大晋朝中的地位,可比张岳家世代京营武官牛气得多。 “是六道司的幼营出身,是六道司以前收养的孤儿。”李轩摇着头:“不过选英楼评价这位人面极广,熟知南直隶的黑白两道。” “竟是幼营出身?”张岳很讶异的扬了扬眉头:“还真没看出来。” 就在他们几人偷偷议论的时候,乐芊芊则以震撼的目光扫望四周:“这就是扬州船城?真厉害,就像是真的城市一样。我以前在书上看到过,可一直都无法想象。” 在她目光所及之处,整整一百八十多条三千料以上的大船通过木板与钉铆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座方圆至少五百亩的水上船城。 李轩也颇为震惊,尽管他的脑海内,已经有过这扬州船城的相关记忆了,可还是被这壮观的景面狠狠冲击了一把。 在他前世,其实有规模更恢弘的二十二万吨邮轮,俨然是一座漂在海上的移动城市,可奈何李轩没见过啊。 他一个月光族的法医,连正儿八经的旅游都没经历一次。 其实这船城非常不科学,正常情况下早该被水流冲到岸上了,可这个世界多的是神奇伟力,不但让这座城安安稳稳的航行于大江之上,他们踏在甲板上,还非常的稳当,感觉不到任何的晃动。 “也就这样,据说南面海上也有一座船城,规模却是扬州的二十倍。” 彭富来当先而行,轻车熟路的往南面方向走去:“出售那只‘金丝珐琅金龙盏’的,是船上的玄意居,那是南直隶地面最猖狂,最肆无忌惮的黑市商人。金陵城至少是有半成的赃物,通过他们代售。背后据说是镇江的那位,一位修为十二重楼境,坐地分金的大豪。他们的玄意居开在许国公家的船上,这条船平日里都安排在船城的南边。” 他又特意为乐芊芊解释道:“这里至少有一半的船,都是属于金陵各家勋贵的。他们不做生意,就只将船上的楼层租出去,就可日进斗金。” 就在彭富来说话间,他们已通过钉在船舷上的木板,连续经过了三条大船。 这个时候,李轩却神色微动,看向了一侧某个摆放在甲板上的摊位。 第一四七章 买不起的法器 在船城之上有许多零散的摊位,都是由修行之士摆设。他们做的生意自然也是与修行有关的奇珍异宝,虽然量小,可都价值巨大。 此时吸引住李轩目光的,是位于舷板过道一侧的一个摊位。 这摊位极小,只有六尺宽,可位置却极好,恰是人流必经之地,摊位上面摆放的东西也无不都是精品。 其中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布袋,牢牢吸引住了李轩的目光。那应是摊主的压箱之宝,放在摊上的最中央位置。 李轩犹豫了片刻,还是被勾了过去:“这乾坤袋怎么卖?” “二十枚元气石,一件上品法器,或者五枚地元丹,其它等价之物也都可。” 摊主是一位容貌清癯,须发皆白的道人,一身出尘之气,仙风道骨。他抬目睨了李轩一眼,就又定定入神:“你身上的‘夔牛夜光甲’可以把它换走,或者你那些中品法器中的任意三件。” 他竟一眼就将李轩身上的器物看得七七八八。 “能不能用金银?”李轩的两眼中闪动着希冀的光泽,他自认自己砸锅卖铁,卖了面皮筹钱,还是能凑个七八万两的。 可那道人直接就拂尘一甩,语声清冷道:“闲人勿扰!” 李轩不禁‘啧’了一声,心想这服务态度可真差,这宝物摊的老板以后迟早得亏到破产。 “乾坤袋啊~”张岳看着那袋子,也是满眼的渴望:“我也想要这东西很久了,有了这东西,我这盾就不用天天背在身后,看起来像乌龟了。不过除非是我爹挂了,我估计都没戏。还是老彭好——” “我家里做了几代的生意,到如今也只两个。”彭富来摇着头:“还是因入了六道司,我老爹才把这袋子给了我。我这条命,如今就全靠这兜里的东西。” 乐芊芊虽然没说话,可神色也非常艳羡。不过她随后却注意到,旁边罗烟的神色不但很平淡,眼里甚至还有淡淡的不屑。 “走吧,还是正事要紧——” 李轩话没说完,视线就被摊子上的一件东西吸引。他神色一动,直接拿了起来:“这是什么?” 那是一件女子的玉质手镯,摆放在这宝物摊的边缘位置。 看起来与寻常的法器相同,可李轩却发现这手镯之内,有浓郁的阴力流转。 而在入手之后,李轩更是感觉这东西轻飘飘的,一点重量都没有,本身也含着点虚幻之感。似乎只需有法力灌入,它就会消失不见。 “那是一件中品阴器,法器的一个分支,却是专为神鬼所炼。”清癯道人看了看李轩:“这种器物很少见,当然买的人也少。又因是老道新炼之物,未经他人之手,所以售价一万五千两纹银,或者两种可以铸造下品法器的材料与等价之物换取。” “阴器?”李轩微一扬眉:“也就是说,守护灵之类的也可以用?” 清癯道人一点回话的兴致都没有,倒是乐芊芊答了一句:“这种阴器,所有神鬼之属都可以使用,守护灵自然也不例外。” 她想了想,又额外以秘音之法,在李轩耳旁小声说道:“可如果是大人你的守愿灵,这件器物对它的用处恐怕不大。你的守愿灵乃帝王之资,只有帝王之器才能与之相配,最好是蕴有龙气的东西,这种中品阴器的作用极小。” 可李轩闻言之后稍稍犹豫了一阵,还是开口道:“我最多只能出一万二千两!卖不卖?” 清癯道人依然没有回话,他只是指了指旁边的一行字——本摊概不议价! 李轩不禁按住自己腰上的钱袋,面容一阵扭曲,他开始诅咒这位摊主早日破产。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可这概率不大,眼前这位分明是一位本领不俗的炼器师。这样一位人物,一年的收入搞不好还要胜过彭富来的老爹。 在这些高明的丹师与器师面前,他们这些权贵子弟全都是穷鬼,甚至连老彭家都称不上富。 ※※※※ 李轩终究还是掏了钱,他一个月来积攒的私房钱,一瞬间就减去了七成,让李轩心塞不已。 不过当他将这手镯放入到袖中,李轩的唇角又微微斜挑,显露出了几分悦色。 只因这一刻,一只素白小手忽然从虚无中探出,抓住了他袖子里的这只玉镯,然后又一起消失在虚无当中。 ——那正是红衣女鬼,一直自封于正气歌卷轴内的少女守护灵,在这刻居然有了动静。 李轩同时也生出了侥幸之意,看来他的守护灵虽然自封,可还是在观察着外界的。幸亏自己昨夜服用六道人元丹之后,最终忍住去翻看原身积存下来的那些春宫图的冲动。 “你买这阴器做什么?” 走在前往玄意居的路上,彭富来还是没忍住好奇:“这是打算弄个守护灵?那可不是好玩意,虽然能增加实力,却会亏损元气。尤其是守护灵长得好看的,我见过一个,三十岁就肾虚得不行。” 张岳有些不明白了:“守护灵跟肾虚有什么关系?所谓的损元气,应该是损生元吧?” 他与彭富来对视了一眼,随后就恍然而悟。 李轩则是摇了摇头,一副不愿多谈的模样。而就在不久之后,他就顿住了脚步。 只因他们几人,已经来到了玄意居前。这个金陵城著名的销赃窝点,位于许国公家那艘八千料大船甲板上的三层楼,还有一个硕大的招牌,非常的醒目。 李轩仔细看了那招牌一眼,才龙骧虎步般走入了进去。 “有客官来了,几位里面请——” 店内的几个仆役都非常热情,可随后他们就看着李轩等人脸上的黑巾一阵发愣,面色都渐渐凝肃。 罗烟是唯一没有蒙面的,他笑意盈盈的,环视了这店内一眼:“你们家的掌柜呢?叫他出来。” “老朽就是!” 那是一位六旬左右,老态龙钟的老人,他立在柜台之后,也同样眼神凝然的看着李轩等人的脸:“几位客人,我们玄意居不做生人的生意。” “掌柜无需紧张,这几位客人有人担保,身份来历不是问题,有问题的也上不了船。掌柜如果不放心,可以找老戴他们去问。还有本人,姓罗名非,是船城登记在册的牙人,只是最近才上船,还没来过这边。” 罗烟充当的就是‘掮客’的角色,他接下来又笑着朝李轩他们指了指:“他们几位是从北边草原来的,想要在这里收罗一些南边的物件带回去。越便宜,越稀罕,越珍贵越好,最好是方便携带。对了,掌柜贵姓?” 那掌柜这才眼现释然之色:“鄙人姓韩!各位客官请进,请进,真是抱歉,实在是因最近风声较紧,那六道司的人极为猖狂,仅这两个月这船城上就有两家黑商被他们强捉了去。” 他话说的虽然非常热情,可李轩却注意到旁边有两个仆役已经出了门,显然是去找人打听了。 罗烟却一点都不在意,继续笑着与掌柜说话。他果然是不负选英楼擅于交游的评价,只是寥寥几句话,就令韩掌柜笑颜大开。 而等到那两个仆役返回,那韩掌柜就更加点热情了:“我看几位贵客,对这一层的东西怕是看不上吧?” 李轩眼神冷漠,点了点头,乐芊芊则用清冷的语声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让在场的几人都为之侧目。这位妖魔博士说的,竟是蒙兀语。 “她说这一层全是垃圾,不堪入目。”罗烟笑着拱手道:“还请掌柜介绍一点上档次的东西,我这几位贵客都腰缠万贯,钱不是问题!” 那韩掌柜了然的微一颔首:“各位请随我来,好东西都在楼上。” 他当先登楼,领着众人一直到第三层。这里的面积狭窄的多,可那些木架上摆放的东西,要么精致,要么华美。 李轩却瞳孔一凝,注意到这楼层角落里坐着两人。以灵机气息来看,至少都是五重楼境界的武修。 彭富来等人也同样皱眉,眼现出凝然之意。 行动方案是他们昨天就已经策划好的,如果能直接从玄意居套话,问出那只‘金丝珐琅金龙盏’的来历,那是最好不过。可如果文的行不通,那就只好霸王硬上弓,强上了。 这玄意居共有一位掌柜,三个管事,他们必须在不惊动船城卫队的情况下,想办法擒住其中之一,然后逼问因由。 再之后就是跳江撤离——长江是诚意李氏的地盘,李轩家传的水遁术,还有乐芊芊的法术,可以携带他们在水下二十丈潜游至少一刻时间。 这么做当然会得罪船城的各家股东,可谓是太岁头上动土。可六道司的人已经不止一次这么做了,甚至直接在船城上抓捕黑榜要犯的事例都有,李轩他们完全不怂。 可就眼前的情况来看,他们想要无声无息的拿人,怕是不太容易。 张岳握了握拳,转过头来看向李轩。 李轩读懂了他的意思,却苦笑着摇头。 别看他一刀在宫里面废了司徒忠,这位连同那两名被他冻住的百户番役,也都只是五重楼境界。可铁胆司徒忠之所以能担任金陵府的紫衣总捕,更多是依靠他在侦破上的能耐,而非是其武力。 且李轩当日光是出刀之前的蓄势,就花了整整三十个呼吸。如今想要在不惊动船城的情况下将这两人制住,绝无可能。 他这是料算不周,早该想到的,中元节前后金陵附近妖魔横行。而似船城黑市这种聚集大量奇珍异宝之地,更易招惹妖魔。玄意居加强护卫,自是理所当然。 不过下一瞬,李轩就见正与韩掌柜说话的罗烟,往左面的那位武修一指。 李轩见状不由精神一振,转忧为喜,知道这位罗游徼的意思是,他有把握拿下其中之一。 第一四八章 鼎乃天子之器(三更求订阅求月票) 在心神大定之后,李轩才把注意力转回到韩掌柜的身上。 其实也没怎么上心,只是在这位掌柜开口介绍的时候,李轩装模作样的认真看了几眼,然后点头或者摇头。 玄意居的这一层,多是金石摆件,书画,瓷器与金银铜器之类,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与天材地宝,却无不造型精美,纹饰极致的华美,故而也价格高昂。 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因此间多是赃物,要么是金陵被盗的古玩,要么是来自于墓葬,所以价格只有市面上的不到三成。 可能是考虑到草原来客对书画与玉石之类不感兴趣,韩掌柜给他们介绍的都是各种宝石,瓷器与金属工艺品。 “三位算是找对地方了,要说便于携带,又稀罕,金贵,能够卖得出大价钱的,那么除了玉石之外,无过于这些出自于历代御窖的瓷器。什么钧窑,定窑,青花瓷,我们这里都有,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而要说便宜实惠,那么在这船城,我们玄意居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韩掌柜的笑容可掬:“既然罗老弟在,我就给诸位说个实话吧。这里的东西,来历确实很成问题,可在草原上却无此患,那些差人总不至于寻到几位大汗的地盘吧?此外看在罗老弟的面上,如果诸位今日收购的货多量大,我可以做出在现价上再打一折。” 罗烟却笑着摇头:“瓷器就算了,瓷器易碎,他们草原部落逐水草而居,用不起这么精贵的东西。掌柜还是给他们介绍点宝石与金银器吧,可我看这里上档次的不多,都是平常能见之物。对了,不知这里可有景泰蓝卖?这种铜器在草原上很罕见,每一件都价值万金,却有价无市,比法器还要珍贵。” “金银器?景泰蓝?” 韩掌柜蹙了蹙眉,他端详着李轩等人,过了好一阵才恢复了笑容:“我们这边倒是恰好有几件景泰蓝,几位客官请来。” 他带着几人走到了一侧角落,然后打开了一个旁边的柜子,从里面取出了六只金灿灿的碗。 李轩的眸中,顿时透出了一丝异泽,认出这正是那拓影符中的‘金丝珐琅金龙盏’。 他直接踏前一步,状似爱不释手的将这铜碗拿在了手里,把玩了好长一段时间,才向乐芊芊示意。 乐芊芊用蒙兀语装模作样的对李轩说了几句,又怯生生的与罗烟耳语。后者当即颔首,转头对韩掌柜说道:“台吉大人说这的确是景泰蓝,工艺极佳,他很喜欢,问你多少价钱?” 韩掌柜神色微喜,伸出了一个手指头:“这可是最顶级的御造铜器,我们店也为此担了天大的干系。所以即便是罗兄弟你做的中人,售价也不能低于一千二百两纹银一只。” “值这个价!”罗烟点了点头:“正常的情况,这东西怎么都不会低于三千两。就不知是否还有更多?就这么六只碗,可喂不饱我家主顾的胃口。” 韩掌柜明显又陷入犹疑:“这个?这景泰蓝是何等稀有之物,这一时间你让我到哪里去寻——” 罗烟失笑,哗的一声打开了折扇:“掌柜放心,我家主顾刚做了一笔大生意,如今什么都缺,唯独不确钱。此物这笔生意如果做成,也不会缺了掌柜你的好处。” 似乎是为了响应罗烟这句话,彭富来解开了腰包,里面赫然是一叠叠千两面额的银票。一眼望去,竟无法估算出大概的数目。 韩掌柜的瞳中顿时现出了强烈的贪婪之意,呼吸也稍稍粗重了几分,他想了想,就凝声道:“请几位客人稍候!小邵,去几个人,把那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他们等了大约两分钟,又看了几个韩掌柜介绍的物件,才有几个身躯粗壮的仆役,抬着两个沉重的大箱,来到了第三层。 当那两个大箱打开,就见一片灿烂的华光闪耀,这里面赫然是一堆镶金砌银的器物,或华丽,或精致,或厚重,或典雅。 “总共二十三件景泰蓝都在这里面。包括剩余的十二只‘金丝珐琅金龙盏’。除此之外,还有金錾花丝的金器五件,金鎏铜器二十五件。都是难得一见的御制精品,台吉大人只要拿得出钱,都可以取走——” 可此时李轩的目光却锁定住了其中一物,一时竟移不开眼睛。 那是一尊造型奇异,极致精美的‘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用的也是景泰蓝的工艺,通体蓝色,上面镶嵌着十二块巴掌大小的裴翠,二十四块和田玉,显得辉煌华丽,贵气逼人。 让人在意的是,鼎一般都是以龙之九子,或是四象四灵饕餮之类的神兽作为图腾。 可这尊圆鼎的下方四足,是以巨龟‘霸下’为造型。上方则直接以‘金龙’作为浮雕,总共四条,雕琢的极致精美,栩栩如生的金龙盘绕着鼎身,然后各自分据一方,从东南西北探头出来,将它们的龙头对准鼎内。 这应该是那箱内所有金铜铸器当中最珍贵的一件,可真正让李轩为之失神的,却是红衣女鬼的反应。 她竟然从正气歌卷轴里面跑了出来,目光定定的看着此物。 自地府之变,红衣女鬼选择自我封印之后,李轩还是头一次见她有这么强烈的反应。 李轩心神微凝,走过去将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拿在手里把玩。他感到红衣女鬼的反应更加强烈,一股强烈的占有欲,竟然映入到了他的心灵。 “台吉大人看来是很喜欢这东西?” 韩掌柜不出意料的笑着:“此物虽非法器,可南洋来的一位客商,已经给它开出了十二万两纹银的高价。我嫌这价格太低没有出手,可如果台吉大人喜欢,只需加价五万两就可将它带走。”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李轩依旧是神色痴怔,没有半点反应。 乐芊芊看他的神色不太对劲,凑到他的耳旁秘音询问:“大人,您这是?” “是我的守护灵。”李轩苦笑着同样以秘音回应:“我放不下来了!” 此时这‘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周围,已经萦绕着密密麻麻的丝线与血色飘带。 红衣女鬼分明是以这种态度,表达她的势在必得。 乐芊芊神色一愣,仔细看了这金龙鼎一眼,然后若有所思道:“鼎器,承江山社稷之重!此器以霸下为鼎足,金龙为雕饰,是蕴养龙气的绝佳器物。大人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吧?你的守愿灵乃帝王之资,只有帝王之器才能与之相配。” 李轩的瞳孔张了张:“乐芊芊你是说?” “鼎乃天子之器!五爪金龙与霸下,也是象征皇权的神兽。它们的模样,形状,天然就与天道契合。所以似这种器物,根本无需篆刻符阵,只需有合适的人,以合适的方法蕴养,就是天生的法器,而且是最顶级的。” 乐芊芊指了指李轩手中的‘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道:“而这明显是高明的匠师所做,我都能感觉这金龙,这霸下,它们在呼吸,在游动,像是随时都可以活过来。不过我看这鼎的形状,应该还不是完整的。看这金龙腾舞,上面应该还另有重器,才可镇住龙气不泄。” 罗烟见他们两人一点不顾大局的交头接耳,不禁眉头微凝。 好在没过多久,乐芊芊就用蒙兀语对他叽里咕噜说了几句,罗烟当即把折扇一合:“买了!不过十七万两贵了点,希望掌柜你开个合适的价格,这柜子里面的东西,台吉大人说他包圆。 除此之外,这景泰蓝你们还有没有更多?台吉大人说这鼎不完整,上面应该还有东西。我看掌柜你这些东西,怕不都是来自于宫中?这还真是天大的干系,你们难得遇到合适的客人,何妨一次出清。” 韩掌柜明显很心动,可他在第三次上下打量了众人一眼之后,却还是苦笑着摇头:“罗老弟这却是难为我了。不瞒您说,这景泰蓝只是别人寄放在我们玄意居售卖的东西。那人手里可能还有,可具体如何我也不甚清楚。” 这位一边说着,还一边摩挲着手上的一枚戒指:“不如各位先将这些东西买下,然后我再帮你们联系?也无需多久的,只需劳烦几位客人在扬州盘桓几日即可。” 罗烟注意到此人手上的动作,他眸中微现异泽,然后就不动声色的转过看向李轩:“台吉大人,不知您的意思是?” 他状似在向李轩请示,可李轩却一瞬间就读懂了罗烟的眼神,这位掌柜很可能已经对他们起疑!再不动手,迟恐生变。 李轩没有任何迟疑,不假思索的就以手势向身后的三人发出了动手的信号。 乐芊芊首先发动,她抬手就是一道明黄色的符箓打出。霎时间这楼内就寂静了下来,再没有了任何的声息。 ——那韩掌柜的话音,旁边几位玄意居仆役的惊呼,李轩的踏步声,都像是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抽走,没能够发出哪怕一丝半点的声响。 不但声响,玄意居这一层楼内甚至连灵力都变得异常僵滞,就像是被粘在了原地。 第一四九章 这是黑吃黑 等到楼内声寂之刻,罗烟就将他的右手一抬,瞬时两条黑色长鞭如蛇一样的从地面窜起,缠卷住了南面坐着的那位武修足部。 这位手中的鞭,竟早早就从地面游至那位武修的脚下,潜伏了不知多久。 李轩则是第三个动手,体外雷光炸闪,脚下则重重的一踏,整个人就宛如瞬移般,穿行到另一位武修身前。他口中吐出了一声‘呔’,依然是没有任何的声音,可神夔雷音与浩然正气的效果依然还在,震得此人头脑发晕,竟是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而李轩的手指,则在雷光电闪中,在此人身上一瞬间连点二十余次。直到确保这位五重楼境界的武修,再没法动弹,也再没有任何的反抗能力,这才收住了真元。 彭富来与张岳也没有闲着,后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重击那韩掌柜的腹部,同时将他手上的戒指抢夺在手中。而彭富来则是三颗飞蝗石飞出,就将旁边侍候的几个玄意居仆役击晕。 这些动作都在短短瞬间完成,而就在不到三个呼吸后,这楼内的声音,灵力等等,都恢复了正常。彭富来疾走数步,来到了楼梯口处,眼神警惕的看着下方。 作为一位以暗器为专长的武修,他的眼力耳力都非常聪敏,是最合适的望风人选。 张岳则将那戒指直接丢给了乐芊芊,后者拿在手上看了一眼,就用侥幸的语气说着:“这是用于传递音信的法器,激发之后还可以护身,这位老先生的确起疑了。” 李轩则大步走了回来:“韩掌柜!” 他笑眯眯的看着这位老人:“请问我们是哪里漏了破绽?” 那韩掌柜捂着肚子半跪在地,一张老脸已扭曲到不成模样,他怒瞪着李轩:“这还用我说,你当我没见过世面?草原上的那些台吉,富得流油的确实有。可最多就只从这里挑几件,还能把这些东西包圆?他们出不起这价。” 李轩心想原来如此,这是人设上出了问题。 他随后又将那只‘金丝珐琅金龙盏’摆放在这位老人面前,依旧小声询问道:“说吧!这些赃物是谁的?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们?痛快一点,别逼我们动刑。” “你这是要让我出卖客人?”韩掌柜一声冷笑,眼神狰狞:“你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竟敢在这里动武!都给我想清楚了,我家的东主乃是镇江大侠!你们——” “啪!” 这一声轻响,来自于罗烟的长鞭。他信手一甩,就将韩掌柜的一根拇指头直接轰碎。 后者痛苦至极,本能的就发出惨嚎。可乐芊芊却已眼明手快的打出了一个道诀,摇指着这位掌柜,使得这老人明明在嚎叫着,周围三尺外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李轩的面皮微抽,就恢复了平静。他知道这就是古代的办案风格,这个时代可不会讲什么无罪推定,讲什么优待犯人。现代的那一套,自己趁早忘了的好。 对于韩掌柜这种已经确定涉案的黑道人物,他们也没必要客气。 “你还挺横的。”罗烟冷漠的看着韩掌柜:“都猜到了我们是六道司的人,还报什么镇江大侠?劝你早点把事说清楚,否则老——老子现在就把你给拆了。” 韩掌柜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的脸色一阵青白变换:“不瞒诸位,这些东西,的确是别人放在我们这里代售。那女人我不认识,可她却拿出了紫蝶妖女的信物。她还说如果能卖得掉的话,还可到她那里取剩下的货。” “紫蝶妖女?”李轩的眉毛微扬:“此事又与紫蝶妖女有关?” “正是,之前紫蝶妖女盗来的各种赃物,至少有三成是通过我们玄意居代销。” 韩掌柜神色发苦的在张岳几人警惕的目光下,从袖里面掏出了一枚紫金二色的蝴蝶发饰。 “我们实在不愿失去这位老主顾,所以明知此事风险极大也不敢拒绝。不过这些东西到店之后,老朽就只给那些南洋来的豪商看过,毕竟事涉皇家,我们家东主也兜不住。尤其昨日,老朽听说紫蝶被擒,就更不敢把它们摆上货柜。可没想到还是惹来了你们六道司的人。” 罗烟探手一招,将那蝴蝶发饰拿在手里沉吟不语。李轩则继续问道:“那人说在哪里取剩下的货物?” “就离这里不远,大江北岸的黄林寺!” 韩掌柜抬眼看着李轩:“可如果你们真要找她,那就得尽快了。那女人说她只会在大江北面的黄林寺等待五日,如果我们五日内没有消息,那么她就会更换地点,再择机与我玄意居联系。我看得出来,那是一个非常小心的家伙,而现在已经是最后一天,我记得她是五天前的中午到店的。” 在场的几人听到了这里,不由都面面相觑,神色凝然。 ※※※※ 大概半盏茶时间之后,等到该问的都问完。张岳就用旁边拿来的抹布封住了韩掌柜的嘴,又将他的手脚捆住。 彭富来也没闲着,他必须将这里的众多赃物,都扫入到他的乾坤袋里面。 这家伙油滑,除了那些宫中失窃的祭器之外,还将为数众多的瓷器与玉石都收入到里面——那都是这一层最顶级的。 这位一边扫货,一边说话:“这老东西的话,未必可信。要换成是我,怎么都不可能在案发后不到半天,就急着把东西出手。怎么也得捂个三五年。” “那是因你家不缺钱。” 张岳一声嗤笑:“贪欲不是什么人都能克制得住的。金陵府一年那么多盗案,有一大半都是犯人沉不住气而落网。你再看你,现在不就是利令智昏?家里这么有钱了,不一样不知足?” “你这么说也对。”彭富来停下了手,用手摩挲他那九个下巴,一副沉吟之色:“可现在怎办?这黄林寺我们要不要去?不去的话,这条线索很可能会断掉。这老东西既然说那人很小心,那么今天玄意居的事,一定会打草惊蛇。可如果过去了,又似乎太鲁莽。” 他特意指了指窗外:“现在距离正午时分,已经不到三刻。要做决断,就得尽早。” “我觉得无论可不可信,都得去看一看。”罗烟代替彭富来在楼梯口望风,他双手抱胸,用异常冷冽的目光看着韩掌柜:“有一句话叫做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好不容易寻到的线索,不能就这么断掉。” 李轩则感觉万分头疼,不过并非是因这几位小伙伴议论的事情,而是源于手中的四足鼎。 此刻他的红衣女鬼就像是拿到了糖果的小孩一样,怎么都不肯放手。 无论李轩怎么劝说,怎么赌咒发誓以后一定寻一件类似的回来,她都不肯收回那些血色丝线与飘带。 “我来吧!” 此时乐芊芊拿出了几张紫色的圆形玉符,贴在了那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上:“我用的是佛门的‘小须弥咒印’,效果与乾坤袋差不多,却只能针对单体。不过它的价格也很贵,我从鸡鸣寺买来的时候,花了三万多两。游徼大人你事后可得补给我。” 果然下一瞬,随着那血色丝线一紧一抽,这霸下金龙鼎就化作了粒子芥尘,被红衣女鬼强行抽入到那正气歌卷轴里面。 而悬浮在他身后的血眼女孩,则生恐他讨要似的,也直接消失不见。 李轩不由汗了一下:“芊芊,这不太好吧?这可是宫中失窃的赃物。” 关键是这红衣女鬼还没满足,她的渴望之意,依然在源源不断的传达入他的心念之内。 这个血眼少女,莫非是在渴望着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另一部分? 可这毕竟是宫中失窃的东西,自己就这样拿走,事后是会有大麻烦的。 他想乐芊芊这么一个循规蹈矩的女孩,怎么能犯这样的错误?这不是害人吗? “这应该是皇家御制之器不会错,来历也很成问题。不过说它是赃物,那却未必——” 乐芊芊语音一顿,眉眼中现出一抹惑然:“我看过宫中提供的失窃物品清单,里面并没有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 李轩闻言微微愣神,错愕的看了过去:“是不是用得是其它名字?” 李轩不会怀疑乐芊芊看错,或者漏过了,他知道这女孩看书是何等的仔细。 “不可能!”乐芊芊无比坚定的摇头:“里面只有三尊鼎,两座炉!都是以青铜铸就,是最正统的祭器。需知太祖最重节俭,祭祀孝陵时用一些景泰蓝的小物件也就罢了,哪里能用这种花里胡哨的鼎?甚至整个六道司都没有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的记录。所以理论来说,它不能算是这次失窃的赃物。” 她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旁边被捆成粽子的韩掌柜:“只能说是黑吃黑?或者,抢劫?” “什么抢劫?就是黑吃黑!不对,它就不存在过。” 李轩心神大定,他想既然不是宫中失窃的东西,也不是六道司登记在册的失物,那就无碍了。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黑吃黑,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再然后,李轩就发现彭富来他们都往他看过来。 第一五零章 给我,好想要(二更求月票求订阅) “谦之你觉得呢?要不要过去看看?”张岳语声镇重的询问:“外面日已中天,我们再不做决断,可能就为时已晚。” “去!当然要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李轩先是眉毛一扬,然后目光凝肃:“可有一句话我得说在前面,那边是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我等必须谨慎为上。去了之后,各人都需听我指令行事。芊芊,你先给堂里面发一张符,将此间经过通报校尉大人,最好是请她尽快过来一趟。老彭你那边,也跟你家里提一嘴。” 他知道这黄林寺与船城黑市的情况不同。 船城黑市他们也算是知根知底,在场除了罗烟之外,李轩他们四人的身后都各有背景。 所以他们混入船城的举动看似鲁莽,其实哪怕失败了也没大碍,无非被痛揍一顿后被丢下船城。 可这黄林寺,虽然听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龙潭虎穴,可李轩对那边却一无所知。 而这世界上最可怕的,通常都是未知。 眼见乐芊芊将一张传信符发了出去,李轩又转头吩咐张岳:“把这位韩掌柜,还有边上那两位武师都带上。对掌柜客气点,稍后我们可能会用得上这位。” 张岳一言不发,直接就将韩掌柜扛在了肩上。至于那两位被制住的武师,则被他一手拖住一只脚。 接下来几人就直接从窗户跳了下去,跃入到了水里。 可能是视角遮挡的缘故,也可能是运气,一直到殿后的罗烟入水,他们都没有被人发觉。 直到几人在水下潜行了大概百丈,那船上才起了一阵骚乱。 为防万一,他们在水下呆足了整整一刻,远远离开船城的视野范围,这才从临近大江北岸的水面浮出。 而此处距离那黄林寺已经极近,只有不到二十里路。 那是一座位于密林内的寺庙废墟,在百余年前曾经盛兴一时。可随着大晋洪熙年间一只大妖作乱,将这黄林寺上下满门屠灭之后,这座寺庙就从此废弃。当地人更是将此地视为凶地,轻易不肯靠近。 李轩没有贸然前往,他带着人在五里外的山丘顶上停住,然后让乐芊芊以法术试探。 后者很认真的将一张符纸折叠成纸鹤,然后法力一引,使之颤颤巍巍的飞了起来,往黄林寺方向飞了过去。 李轩猜测这位的家底,可能不会逊色于彭富来。那折纸鹤的符纸,赫然是最上等的阳桑纸,上面预先绘制的符文,显然也是出自于大家之手。 大约四分钟之后,乐芊芊的眉梢微扬:“为首的是一名七重楼境的术法修士,气息非常凌厉,应该是剑修。其余还有四名武修,都是五重楼左右的境界,两人在暗,两人在明,此外就是一些没开第二门的武师。这位掌柜没说错,他们已经在准备撤离了。我看到他们正把寺庙里的那些木箱,往几辆飞车里面装。”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飞车?”李轩不由蹙眉,他知道这情况,显然是不能再拖了。 所谓的‘飞车’,也是一种法器,没有车轮,整体悬浮于空。由地行龙拉拽,比普通的马车快得太多。 “能确认吗?那里的七重楼境只有一位?” 他想如果只是一位七重楼,那么他们即便被发现了身份,应该也是能脱身的。 在场的几人,多的是各种强力的道符。这足以让他们阻拦那七重楼境片刻,让他们得以退入距离不远的扬州城内,或者江岸旁。 “我的纸鹤,是张副天师亲手制作的半成品,里面嵌有‘天眼观’的法门。” 乐芊芊小声道:“此外校尉大人刚才回了飞符,说她会即时动身。” “王叔已经回信给我,他正从泰州那边赶回,最多两刻时间就可过来接应。” 彭富来显然也看出了李轩的心意:“我觉得问题不大,不能让他们就这么走了。” 李轩不是拖泥带水之人,他在旁边的树干上重重一拍:“干了!泰山,把韩掌柜的绳子解开。再找个地方,将那两人藏好,” 可那老人在挣脱了身上的绳子之后,却是冷冷一笑,整个人像是木头一样,一动不动。 “劝掌柜你还是配合一点!”罗烟没等李轩开口威胁,就屈指在老人的肩上一点:“这对你对大家都有好处,韩掌柜你觉得呢?” 韩掌柜却陡然感觉自己的手背灼痛,他抬起自己的手臂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不敢置信的回望罗烟。 ※※※※ 虽然明知道事况紧急,可李轩他们还是耽搁了小半盏茶功夫,才继续动身,往那寺庙废墟的方向行去。 时间主要是花在了乔装易容上——他们在船城上可以直接蒙面了事,去见黄林寺那群嫌疑人的时候,就不能这么敷衍。 幸在彭富来的乾坤袋里面什么东西都有,这家伙不但拿出了几套南洋一带名叫‘巴迪’的特殊服饰,还将一整套的胭脂水粉拿了出来。 而李轩原本的打算是在脸上随便涂抹一下了事,可罗烟却看不下去。他用这些东西在几人脸上随便抹了几下,描了几笔,就让他们改头换面,几乎就看不出原本的容貌。 李轩化完妆之后,不由凝视了罗烟一眼,心想这位如果到了现代,那一定是最顶级的化妆师。所谓的亚洲四大邪术,一定不会让东瀛占去一个名额。 而等到他们靠近到黄林寺三里距离时,林中就有人发出一声喝问:“是什么人?” “是我!玄意居韩九。”韩掌柜非常配合,他领着李轩等人继续往内走:“你们家姑娘可在?我这里有几个客人,他们想将宫中的那批货一起买下。” 此时已有一道极其凌厉的气机,锁住了李轩等人。不过在感应到韩掌柜之后,这道凌厉气机,就又收了回去,然后是一个声如黄莺,却含着冷冽之意的女音:“韩九爷?过来吧。” 当一行人踏入黄林寺那残破不堪的大门,就见一位蒙着面纱,背负着三口长剑的女修,立在那已经倒塌了一半的大雄寺前。 她看着韩九,眼神不悦:“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也是没办法。”韩掌柜苦笑道:“这几位爷的手笔极大,偏偏他们这两天就得发船去南洋,这笔生意错过了就可惜了。” 那负剑女修并未放下警惕,她眼含审视的上下打量着李轩等人。韩掌柜则直接往大雄殿里面走:“那批货呢,还没收起来吧?拿出来给这几位爷看看。” “还没收,就在那边角落里面。” 可能是没发现什么疑点,这位女修收回了视线:“韩九,今日你来得也算正好,师尊她让我问你,那笔钱什么时候能送到?” 韩掌柜闻言皱了皱眉:“你可回你师尊,最多三天,那笔银钱就可到位。还有,如果今天这笔交易成了,我们还有一笔额外的进项。” 负剑女修点了点头:“那么大胜关的那些货呢?师尊交代,这几天也必须运至镇江。就这件事,你已拖了将近一个月。” 韩掌柜眉头皱得更深了,艰难地回道:“韩某明白,一定办到。” 他明显是不愿深谈的模样,可此时在他身后,彭富来几人却不禁互视了一眼,以目光交流。 几人都已听出这韩掌柜,与黄林寺这些人的关系匪浅,绝不仅仅只是客人与代售的关系。什么紫蝶的信物之类,完全就是糊弄人。 李轩则双眼微凝,本能的警惕起来。 大胜关?大胜关有什么东西要运到镇江? 镇江,古称京口,乃是长江与京杭大运河的交汇处。 说来他兄长李炎在免官待勘之前,就是镇江水师守备,总揽镇江一营水师,总计二百艘战船,三千战兵。 可随后他的目光,又被角落里摆放着的一件器物吸引。 ——李轩想不注意都不行,只因他身后飞出了无数的血色丝线与飘带,正往那边缠卷过去。 这是一件上下两层的金属盘,造型像是锅盖,同样无比华丽。最上方像是把手的部分,赫然是一整块的圆型红宝石,就仿佛是一颗太阳。 金属盘的边缘,则是四只凤凰的浮雕。而中间两层镂空的图画,则是一副完整的周天星辰图。 而此时李轩的脑海里面,几乎被血眼少女传递过来的思绪占满。 总结起来就只有几个字——想要!想要!给我,好想要!必须要! 李轩强迫自己收回了目光,他想眼下还是正事要紧。那东西暂时不能拿,拿了估计就放不下来了。 接下来开口的依旧是乐芊芊,她在收到李轩目光示意之后,就询问韩掌柜:“这些东西你们打算怎么卖?” 她竟开口就是流利的南粤语,唯独她的神态与语气,不如罗烟那么自信从容,含着几分拘束与勉为其难。 “这里的东西,要比之前卖给你们的品相差一点,总计二十二万两纹银你们可以拿走。” 韩掌柜的面色平淡,他知道李轩等人是想要拖延时间,等到六道司的高手赶至。所以他配合起来,并不爽利。 不过下一瞬,他就收到了罗烟含着警告意味的视线,这位的眼神略显无奈:“还有旁边,那是亲王用的全套仪仗,你们感兴趣的话也可以买下来。这些东西只需改一改,就可卖给你们那边的几位国主。” “二十二万两太多了,十五万两,把这些仪仗也一起卖给我们。”乐芊芊微微摇头:“我们全部用现银。” 旁边的负剑女修,明显露出心动的神色。她提起了兴致,看着两人讨价还价。 可就在这时,寺庙外传来一阵奔雷鼓点般的马蹄声。同时一只飞蝠从外飞至,降落到了负剑女修的头顶。后者疑惑的侧耳倾听,然后就看了李轩一眼。 李轩见状顿时心绪微沉,知道情况不妙。 第一五一章 PK得先杀法师 早在马蹄声响起的时候,李轩其实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后面几个人,也都极有默契的各自在袖子里面捏住了各种符箓。 再当那负剑女修的目光瞧过来,李轩就果断的在袖里面用了一张神行符,然后抬手就是一脚,把那韩掌柜往对面负剑女修的方向踢了出去。 他知道这是一个重要人物,如果带回六道司,一定可以从此人身上挖掘出更多重要线索,是个极好的舌头。 可在眼下,当然是保命最重要,不可能在逃命的时候,还携带这个累赘。 所以这一脚李轩异常的狠辣,一股致命寒冰之力直透这韩掌柜的肺腑五脏。 ——如果在场无人出手化解,这位玄意居的掌柜将会在一瞬间被他生生冻杀,而且是无法解冻的那种。 果然下一瞬,他们的下方生出了无数的麻藤,就像是一只巨大的捕蝇草,一瞬间就将韩掌柜裹在了里面。 那是一位披着大氅的术修,施法的同时从寺门之外飞身入内。 负剑女修皱起了眉头,她犹豫了刹那,却还是一只手按住了韩掌柜的胸膛。 她并非火系修士,不过这女修右手很快一张符箓弹出。当符箓化火而燃,一股火炎之力开始凝聚于她的掌心。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我与罗游徼断后,都往江边撤!” 李轩又探手一抓,将摆放在不远处的双层镂空鎏金盘抓在手中。这东西被他用身上撕下的一条布袋绑着,直接背在身后。可有红衣女鬼散出的血丝飘带缠绕,竟是异常牢固。 于此同时,负剑女修的身后,连续弹出了两口长剑,向李轩他们飞斩过去。 “你们既然来了,那还走什么?一起留下吧!” 那两口飞剑在虚空中划出了两道光痕,仿佛飞虹流转,看起来绚丽异常,却无比致命。那剑气喷薄近丈,一扫就是一片齑尘。 罗烟袖中挥出了两条长鞭,重重砸在了那飞剑上,却是一声闷哼,口角现出了一抹朱红。 那剑势依旧未止,只是喷吐出来的剑芒稍稍势衰。 已经用过神力符的李轩长刀接连劈斩,连格带挡,才将那飞剑斩退了片刻。 而此时他与罗烟,也已经借力飞退五十余丈,离开了黄林寺的范围。 可就在几人欲加快步伐的时候,那寺庙内却已有上百枚飞刀,狂风暴雨般的飞射过来。那两把三尺飞剑则夹混其中,依然是剑气凌厉,喷吐近丈。 负责断后的李轩与罗烟,都挪移闪避的极其艰难。罗烟还好,这位身形转折宛如游龙,还有余暇将那些对后方的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威胁较大的飞刀拍走抽飞——后二者虽然有张岳的大盾翼护,可在张岳本人也在疾奔后撤的时候,这面一人高的盾牌,绝无法做到万无一失。 尤其那御使飞刀之人,不但力量惊人,手法还额外的精妙。 李轩那边则是自顾尚且不暇,他才刚兑换了完整的‘神雷无定诀’,可练习这套雷系身法的时间,总共才不到一个月。 他在平时还好,还能够借助自身对雷法的感悟弥补不足。 可在这刻,在数十上百的飞刀笼罩下,李轩却将自身弱得像渣一样的基本功暴露无遗,闪避腾挪极其困难,非常生涩。 不过他一个人,就吸引了四成左右的飞刀。 真正让他陷入险境的,则是那两把飞剑,上下斩击,左右飞扫,让他疲于奔命。 这两把剑虽然无人操控,可剑上的力量,都远远凌驾于李轩之上。他的长刀的每一次格挡,每一次与飞剑碰撞,都让李轩的嘴里发甜,身形踉跄,几乎都无法站稳。 他还得额外分出心思,应付脚下窜起来的木藤。乐芊芊早已使用出了‘降神术’,请得龙吉娘娘附体,一手石化之法,将周围百丈之地都化为石层。 可这对那木藤,只是稍有影响,那藤条依旧野蛮的生长出来。一条条一股股汇聚起来,追击他们,或是缠绕或是鞭打。 “谦之小心!”正在释放金钱镖,试图略做牵制的彭富来忽然一声惊呼:“那是十石劲弓!” 李轩在彭富来呼喊的时候,就已经警觉。他蓦然发力,长刀上的雷霆爆闪,将一口飞剑劈开了些许。然后身影闪烁到了乐芊芊招出的巨大石人身后,几乎间不容发的闪开了穿梭过来的劲箭。 那些箭只势大力沉,在与李轩擦身而过之后。赫然往后又穿梭数百丈之巨,直到三里开外才显出了力衰之兆。 李轩身前那硕大的黄巾力士,也被插了两箭。足足两尺厚的石质身躯竟然被那长箭洞穿,逼使李轩不得不来了个铁板桥,身体几乎打了个对折,险而又险的将之避开。 而此时那两口飞剑,不知何时已攀升到了三十丈高空中,然后带着犀利无比的精锐之气,蓦然一剑往下垂斩。感知到危险的李轩,身躯之外再次雷光一炸,连人带刀退出了十丈开外。可那尊黄巾力士却无法幸免,被那两口飞剑劈成了三片。 可此时更让人心惊的是,在他们身后有一只完全由木藤合聚而成的巨人蓦然拔地而起。 乐芊芊通过降神术招出的黄巾力士,就已经高达三丈,魁梧异常,而这藤木巨人,赫然有着足足十丈高的躯体。它探出大手,泰山压顶般的往乐芊芊与彭富来两人压下,那手上还探出了无数致命的丝藤。 乐芊芊的面色大变,抬手就是一张道符往后拍出,瞬时间一尊六丈高的黄巾力士拔地而出,险而又险的撑起了那藤木巨人的遮天大手。 彭富来也抬手就是一张紫金符箓,招出了一道巨大的紫蓝二色雷霆,使这藤木巨人化火而燃。 可被这藤木巨人一耽搁,几人的后退之势已经被打断。四名武修已经绕到了他们的身后,堵住了他们撤离的道路。 看他们一身气息,应该都是五重楼境界的武修,都持盾拿刀,目光凶横凌厉。眼角处则有不正常的血纹——那正是邪修的特征之一。 所谓邪修,一般都是借助不正常的修行之法,甚至是血**魂得以晋升的修士,而他们的瞬间爆发力,通常都比正常的修士强大。 与此同时,寺庙废墟内的负剑女子,已经从韩掌柜的胸前收回手。同时抬手一划,就将那些裹住老人的木藤解开。 “韩公不该给我一个解释?我刚才差点被你们瞒过。” “解释什么?要不是你们不听老朽的劝,非要卖这些东西,老朽怎么会惹上这样的祸事?” 那韩掌柜起身之后,就以恶狠狠的目光看向了寺外那尊身躯高耸的六丈黄巾力士:“我这次可是险些没命,一根手指头断掉。这几个兔崽子,下手可真凶狠。” “卖这些东西是没办法,主上如今急缺银钱。”负剑女修微微凝眉:“可你也该稍作提醒,怎么能配合——” 她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韩掌柜已抬手到她的面前,展示出了他手背上的一个火色印记。 这位的瞳孔微张,然后不可思议道:“这怎么可能?” “我也觉得很奇怪。” 韩掌柜一声轻哼:“所以那个长得最俏丽的,你稍后一定不能让他走掉。还有那个领头的,老朽今日不将他折腾的生不如死,誓不为人。” 此时的李轩,则已头皮发麻。 他们眼前,除了那位御剑而行的七重楼女剑修之外,这林内四面八方,赫然走出了十四位五重楼境的武修。他们或持兵器,或持长弓。 还有一位六重楼境的术修,此时也凌空飞至,落到了那女性剑修的身侧。她蒙着面,披着大氅,身躯浮空,旁边有一尊巨大的藤木巨人正在成型,赫然也高达十丈。 “完蛋!”彭富来的面孔苍白:“谦之,我们这几条命,看来得交代在这里。” “别废话!”张岳一手持盾,一手持斧,目光阴冷:“无非就是一死,与他们干就是了!稍后身上能用的符箓都甩出去,拼一个够本。” 罗烟则微微蹙眉,他的衣袖内悄然间燃起了一朵紫火,开始顺着长鞭伸展。 可就在他打算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却听李轩忽然开口:“还是可以撤出去的,我需要你们配合。” 罗烟闻言,不禁向李轩侧目以视。然后就见后者在将‘太乙金光符’,‘神力符’,‘金刚符’等等用在自己身上后,左袖又滑出了一口飞刀。 罗烟瞳孔微凝,辨识出那飞刀上一丝不凡的雷霆神意。 “那位木系术师太碍事,得先把她给斩了!”李轩眯着眼,眸中闪着冷冽光泽:“罗烟,能不能牵制那女剑修三个呼吸?” 罗烟没有任何迟疑:“别说三个呼吸,十个呼吸都可以。”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上扬。这不止是因罗烟的答复,更是因李轩对自身有了十足的自信。 刚才他就在尝试动用红衣女鬼‘弱点洞察’的能力,幸运的是,他成功了!此刻正有成千上万的血色丝线,在他的视野里面伸展。 第一五二章 咱还可以氪命 就在李轩等人遇险的时候,江含韵正在渡江的途中。 因乐芊芊的飞符中措辞极为紧迫,江含韵不敢有片刻耽搁,在接到飞符的第一时间,就已赶向了扬州的方向。 她凌空三丈,直接踏虚而行,身如雷霆电闪,短短不到一刻的时间,就已接近镇江。然后转折向北,横越那宽达千丈的江面。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可就在江含韵抵达江心之际,一只巨大的鲲鲨蓦然从水下拔空而起,往江含韵吞咬过去。 江含韵的眸光一冷,她竟不闪不避,直接就是一拳锤下。随着轰然巨响,在江面之上掀起了滔天浪潮。 那体型巨大,足有三十丈长短的鲲鲨居然在力量上不敌猝不及防的江含韵,在一声厉吼之后,身化成一只黑色大鹏,向旁边避让开来。 江含韵沉着脸注目那黑翼大鹏,右手已经拔出了腰刀。可就在她即将出手之际,高空之中,忽然坠下了一轮大日。 ——那实质是一只金轮,在高速转动着,通体金灿灿的发光。 江含韵只能临时放过那黑翼大鹏,转而一刀回斩,巨大的力量与雷霆,将那金轮一刀辟散!令那金轮一分为三,化作三把残月弯刀激飞到了远处。 此时有一位身穿宫装女性的身影,落在其中一把弯刀上,面色冷凝肃穆的看着江含韵:“不愧是铁血修罗!你这份天赋异禀,世间罕有。” 江含韵根本没有与她废话的兴致,她知道李轩那边一定出了问题。这个时候的任何耽搁,都可能危及李轩那组人的性命。 可江含韵的身影,才往前飞出了二十丈,就见北面岸旁,一只体型壮硕,白额金睛的巨虎在盯视过来。它在往水面走,每走一步体型都会硕大一圈。等到入水之刻,这只巨虎的颈背就已离地二十余丈。远远望去,就仿佛一座小山。可这座‘山’竟然还能踏水而行,身姿敏捷的在江面之上奔行。 江含韵柳眉微蹙,她在想这两只第三门大妖到底是从何而来?又怎么会在镇江地面,与一个人类勾结在一起? 尤其那只巨大的白虎,不但是神兽血裔,本身修为已经接近九重楼境。 “闪开!” 江含韵抬手一刀,将那扑击过来的黑翼大鹏斩飞开来,而此时那巨大白虎已经扑击到了她的身前。此时江含韵的左手,赫然开始覆盖起了紫金色的铠片,一直覆盖住半条手臂。她抬手一挥,使得整片天空都震荡了霎那。而当那拳爪交击,毁灭性的罡力,竟将水面强行压低一丈,并在四周掀起了百丈高的水浪。 江含韵也不得不在白虎巨力的冲击下,在江面滑退出三十余丈。 她的情况比那白虎要好,后者是完全失去了平衡,整个妖躯抛飞出去的。 可就在江含韵还无法调整好躯体的时候,那金色日轮,又一次轰斩而至! “休想过去!”那宫装女子铁青着脸站在一百丈外,她手捏着印诀,赫然从高空中招下了几道巨大的风刃。 而就在那激飞溅射的水浪之中,一道犀利绝伦,含着磅礴雷霆的弧光闪烁,不但将那些风刃一分为二,也将那金轮劈散开来。 甚至那只黑翼大鹏都不能幸免,它闪避的稍慢,虽然已全力抵挡,可脖颈处依然被划出了一条惊人的血痕。 “厉害!” 远处的那只白虎,此时竟也口吐人言:“如今我们南直隶的妖族中,都流传着铁血修罗不可惹这句话。本君一直不以为然,可今天却算是见识到了,果然是惹不起!” 江含韵一声轻哼,目光依旧在投往扬州的方向,眉眼中已悄然现出了几分焦虑。 眼前的这只巨大白虎,已经在百丈距离外重新调整好了身姿,再次像山一样堵在了她的身前。这意味着她全力突破的尝试,已经宣告失败。 她现在不知道,李轩他们到底还能撑多久,又是否无恙? ※※※※ 黄林寺前二里,密林之内。 那位女修已踏在剑器上浮空而立,正用含着戏谑与冷冽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李轩等人:“你说的是男生女相,长得额外俏丽的那个?要将他擒下怕是有些费劲。我的师姐刚才传信于我,江含韵已经赶到了扬州附近的江面。 师姐说他们那边三位第三门合力,也最多只能阻拦那位铁血修罗一刻时间。那个女人虽然才进入第三门不久,可实力已不逊色于九重楼的武修。” 韩掌柜不由皱眉,眼神不甘:“真的不能?能够在我身上使用这种秘术,此人与那位关系不浅。“ “不能,便是那个诚意伯的次子,师尊也说擒拿不了的话,就干脆将之斩了!这个小混账,给我们添了不小的麻烦。” 御剑女子眯着眼睛,语调幽冷:“总之先试试吧,拿不下来,韩老先生也别怨我。” 韩掌柜这才笑了起来:“你愿意试就好,这几个小兔崽子,还能在你的手里翻天?”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自己的上方,又有成百上千的飞刀喷薄而去,如雨点一样往李轩几人的方向坠下,气势磅礴,遮天蔽日。 御剑女子的身影,也往前方飞闪而去。她的两口飞剑,则先她一步,往那六丈黄巾力士的头顶坠落。 而这个时候,李轩的眼前已现出上百条的血色丝线。它们在往外延展,连接着所有的敌人。 就如他的预想,红衣女鬼的能力,他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就一定能够动用。代价则是阴煞之力侵袭,让本来就不多的寿元进一步减少。 如果要一个用词来准确形容,那么‘氪命’二字无疑是最合适的! 彭富来是氪金,他却只能用自己的命来提升战力。 又可能是受李轩决死之意影响,他手中的怀义刀,还有那一身法器,都在与他呼应。气息圆融交合,渐渐的如同一体! 旁边的罗烟则瞳孔微凝,她感觉到李轩体内溢出的那些许阴煞之力,量方面微少,却精纯,强大。 让人惊诧的是,这些阴煞竟然与李轩的那一身浩气共存一体,没有任何的冲突之处。 “注意,我动手了!” 李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整个人爆出数百条电流雷光。 此时彭富来毫不犹豫的就连续甩出三枚紫金符箓,连续召唤出三道紫蓝二色的雷霆,往周围袭来的武师劈过去。 张岳则身如游龙,环绕着彭富来与乐芊芊两人游走,他手中的大盾,仿佛巨大的圆盘般高速转动,利用磁吸之力,将那些飞刀劲箭全都吸引过去。 张岳的身躯赫然已膨胀到了一丈高,浑身都是虬结的肌肉。可即便如此,他在那飞刀劲箭的冲击下,还是唇角溢血。 可即便是在有漏网的飞刀,命中张岳臂膀的情况下,他的双脚还是稳如磐石,一双手则像是钢筋铸就。 乐芊芊的鼻子里,已喷出血液,这是法力消耗过度的症状。可此刻在她身侧,第二尊六丈高的黄巾力士拔地而出。 这巨人抬手就将旁边一根巨木扯出,往那女剑修的方向轰砸过去,而后者正与罗烟缠战。罗烟的身姿如烟,不断在附近闪烁挪移。她一双袖子里,赫然探出了六条以各种金属丝线与兽妖筋膜编成的长鞭! 罗烟不但将之驾驭自如,每一鞭的力量竟然都能催山裂石,此外更有一股风力在她周身缠绕。 如果将那女性剑修的剑,看作是高速凿击的钻头,可以凿开一切。那么罗烟就似无法捉摸,无法捕捉的微风。 这两人之间的‘势’,‘意’交锋,修为低了一个大境界的罗烟,竟然未逊色太多。 不过他的修为,终究是差了许多。在那剑气追斩之下,仅仅一个呼吸,罗烟就已落入窘境。 这个时候,李轩的身影已经闪至那位身披大氅的木系术修的身前。 “你想杀我?” 那术修的瞳孔怒张,然后冷笑道:“痴心妄想!” 这依然是个女子的身影,而在她的身侧,两名手持大盾的武修,已经踏前一步,拦在了这位术修的身前。 “斩!” 随着左手飞刀上的雷霆炸闪,李轩的一身雷势骤然间拔升无数。无量是量还是质,都与之前截然不同。 他手中的怀义刀,循着其中的一条血色丝线往前,然后就掀起了大片的血光。 其中一位五重楼的武修,竟没有任何反抗之力的被他一刀枭首,强劲的血泉冲涌而出,喷到七尺余高。而这位手中的大盾,如同虚设。 李轩的身影,则一闪而过,来到那木系术修的身前。 这个时候,后者已无法保持淡定。她的脸孔稍显苍白,在李轩凶横意念的冲击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开一步。 可这本能的怯懦举动,却让那木系术修一阵暴怒,眼中杀意如炽。 “我杀了你!” 随着她这一句话,那十丈高的藤木巨人,已经将它的巨手拍击往下。同时有更多的木藤,一部分在术修面前形成一堵木墙,一部分往李轩方向缠卷过去。 此时的李轩,瞳孔也同样凝冷如冰。一股磅礴的雷霆之力,已经在胸中积蓄到无法再增的地步,只等宣泄。 而下一瞬,李轩的口中,却吐出了一个‘呔’字。赫然宛如炸雷,声震云空。 第一五三章 从天而降的嫂嫂(五更!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雷音震吐的这一刻,在场所有的武修术修,都是神智恍惚,心神摇动,几乎都失去了意识。 ——在镇东侯府,李轩的神夔雷音甚至可令修为已达七重楼境的花神笑短暂失神。而如今他在这门秘术上的造诣更进一步,又有一身的牺牲套装助威,浩然武意震荡冲击下,这些五重楼境的邪修更不能抵挡。 那位首当其冲的木系术修就更加不堪了,她的两眼已完全失去了焦距,一直到李轩的怀义刀凌至身前,她都没有恢复过来。 “噗!” 随着一声闷响,这位面容姣好的木系术修,竟也被李轩直接削去了头颅。一股血泉喷射而出,也是激射出七尺余高。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而那尊十丈高的藤木巨人在失去控制之后,就完全失去了生气,在轰然声响中往前栽倒。 于此同时,那位御剑女修发出了一声不敢置信的尖叫。 “羽儿!” 她竟然将已快被她逼到绝境的罗烟弃之不顾,回剑猛地向李轩方向重斩。而后者是一沾即走,绝不在原地停留片刻。 借助伏魔总管的那枚飞刀,李轩将神雷无定诀的特性发挥到了他现在绝不可能企及的层次,一个闪烁就可横跨二十余丈,且捉摸不定,神鬼难测! 只一眨眼间,就出现在另一位武师的身后。 “滚开!” 此人感应到了李轩的杀意,也意识到了自身危险的处境。他一身怒吼,在挥刀回斩的同时,用手中的盾牌护住了自己的大半身躯。 可仅仅一瞬,他的头颅就已抛飞八尺,随着漫天喷射的血浆坠落。而这位武师手中的大铁盾,也被斜斜的剖开,碎落在地。 而此时的李轩,已经闪身到另一人身前,依旧是裹挟着雷霆的一刀斩落。 “斩!” 这一次结果却非是断头,他对面的这位五重楼境的武修反应稍慢,竟是从头骨天灵到胸肺,都被整齐的剁开。 之后的李轩没等那血液喷射,就已身化雷霆,闪身离去。 跟随着那些血色丝线,他的人与刀竟都是无往而不利!这些修为高强,实力明显超出司徒忠一截的邪道武修,竟然都抵不过他的一刀重斩! “你竟敢在我面前放肆!” 眼见李轩连斩数人,那负剑女修已经是气得俏脸发青。她一声厉啸,那双飞剑竟是二分四,四分八,衍生出成百上千的剑影,覆盖住这一百丈范围内的每一寸空间。 可这对李轩几乎无用,此时他的雷霆,赫然兼具云之无常,风之无相,身影闪逝转折时,完全不受那剑气的影响。 而当李轩出刀之际,则将周围的剑影视如无物。直接就以身上的‘夔牛夜光甲’,扛住周围的这些分光剑影。 “嗤!” 又是一声闷响,这是一位手持劲弓的武修,被李轩一刀剁掉了脑袋! 而此情此景,也让在场的其余武修都陷入惊慌,人人自危。 从寺庙里面走出的韩掌柜,更是脸色苍白如纸,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有戏!”彭富来的眼中开始闪现亮泽,他抬手就是一张雷符,往负剑女修方向轰击。 这是他手中最强力的一张符箓,耗银一万多两。雷发之刻,整个天地都开始变色,乌云狂卷。当那赤红的雷光劈下,便是那位负剑女修也为之变色。 她抬手一指,那成千上万的分光剑影,重新汇合卷动,与天空撇下的赤红雷电交锋撞击,渐成僵持之势。 而此时彭富来的第二道符,已经拿在了手中。 他知道自己等人是没可能反败为胜的,可此时只需多给李轩提供一些支持,就能让他们逃生的几率大增。 没有了那些武修助力拦截,没有了那些劲箭的威胁,只以那位负剑女修之力,绝无法在几人入水之前将他们拿下。 李轩也没有辜负他的重望,他的雷刀一闪。就将又一名武修从肩胸处断成两截。 竟仿佛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风姿。 御刀而行的李轩,这刻也暗生感慨,感觉自己这一队人真tm给力。今日无论哪一位都让他意外,坚强可靠的让人难以置信。 “我们走!”张岳同样精神大振,掩护着身后的两人往江边方向疾行。 而此时乐芊芊,则是在移步后撤的同时咬破舌尖,在自己的眉心处画了一个‘吉’字。 这一刻,她左侧的那尊厚重高大的黄巾力士,竟以无比轻灵之姿奔行,用那足有五个磨盘大的拳头,重重砸在那御剑女修的身前。 后者猝不及防间被轰退十丈,口中竟隐隐溢出了血丝! “干得好!”彭富来的眼神大亮,他脑海内的想法开始变化,生出了些许不切实际的念头。 一直在与那负剑女修纠缠的罗烟,更是眸现冰寒厉意,杀机森冷,他的袖中,也开始滋生幻火。 可下一瞬,远方虚空中蓦然有一杆气势浩大的风矛横空而至。仅仅一击,就将那尊高达六丈的黄巾力士瓦解,更使乐芊芊的口鼻溢血。 “没用的东西,一群臭乳未干的垃圾都解决不了,主上要你们何用?” 随着这个声音,一位蒙着面的黄袍男子,蓦然闪身而至。他的身影,竟然恰好封住了李轩的闪遁之途。随着这位信手将长袖一拂,李轩就口中喋血,整个人竟被拍飞了十丈,不但口中喷血不止,整个人驻刀于地,一时连站起都很困难。 而在远处,乐芊芊已经晕倒。彭富来与张岳的脸色,则苍白无比,在那黄袍男子的神意压迫下额溢冷汗,眼中都隐隐现出了一丝绝望之意。 就连罗烟,此时也微微皱眉。 李轩心中寂冷,他用刀支撑着身体,强迫自己站起身。可他胸中的伤势却进一步的爆发,口中也再次喷出了血液。 他的‘夔牛夜光甲’,能够让他扛住八重楼的武修三击而不伤。可他眼前的这位黄袍男子,却分明是接近江含韵水准的人物,实力并不受本身境界所限。 这位也没有与他们废话之意,他现身之后,看了那木系术修的尸体一眼,就一声冷哼,直接化风为刀,朝着李轩斩下。 李轩心里暗暗一叹,心想自己的异界之旅,难道就到此为止了吗? 他感应到红衣女鬼已经离体而去,她就立在他身后,血眼含怒,那些血丝与飘带,正在澎湃席卷,蔓延伸展。 李轩却不报任何希望,他能够感知到血眼少女的怒意与焦急,也知道自己的守护灵,有维护自己的实力。 可这是以他体内的阴煞迅速激增为代价,李轩百分之百确定,少女一击之后,自己必将命绝于此! 就在这刻,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音传入到李轩的耳内。 “哟!竟敢对我的小叔子出手,你怕是活腻了?” 随着这声音,一股雷火浩卷,闪现在李轩的身前。气浪澎湃浩卷中,将那风刀轰成了粉碎! 李轩很快在脑海内想起了这女声的主人,他如闻天音,当即满含喜意的抬头:“嫂嫂?” 他的眼前,果然立着一位身姿娇娆,曼妙多姿的女性身影。她背负着手,语中含着哂笑:“好狼狈!让你不肯上进!让你去青楼鬼混!你得感激爹在你身上留下的元机印,要不是我感应到你就在附近,好奇跑过来看一眼,今天我就得给你收尸。” 李轩闻言,只能神色讪讪的一叹:“我这不是已痛改前非了吗?” 他也恨啊,前身但凡多努力一点,他今天的处境也不会这么糟糕。至少女鬼的阴煞蚀体的速度,不会这么快。 此时那黄袍男子赫然被那雷火逼退到了十丈之外,他的浓眉微蹙:“你是,素家的素昭君?” 素昭君却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她还在与李轩说话:“你的事,我在京城也听说了一些。痛改前非是不错,可还是太懒了,等着吧,这次我回来有你的好过!对了,伤怎么样?看起来不太妙。” “我有夔牛夜光甲,死不了。”李轩口中又吐出了一口血:“麻烦嫂嫂尽量将这些人拿下,这些人都是钦案要犯。” “这个不用你说。” 素昭君看着眼前的黄袍男子,目现冷冽之意:“我李家的人你也敢惹,你们好大的狗胆?” 这位语落之刻,这片百丈方圆之地就‘篷’的一声炸响,一股浩大的火云无端生成。 当火云散去,罗烟等人毫发无伤,可那些在场的邪道武修,却都被一个个强行震晕。 而此时的素昭君,则已与黄袍男子交手。她一身雷火并生,气势无比的霸道狂猛,所过之处,赫然寸草不生,草木泥石尽皆化为齑尘。 两人交手的速度极快,一息之间就已十击。可仅仅五十个呼吸,那黄袍男子就已开始陷入劣势,被那狂猛的雷火轰到身躯不断散化为风,以避素昭君的锋芒。 这位显然不愿恋战,在退至寺庙前的时候,抬手一道紫色道符,引发出一道浩瀚剑芒,将素昭君逼退了些许。然后拂袖间十数道风刀斩出,将那些晕迷的邪道武修连同那韩掌柜,都全数斩杀灭口。 然后他又卷起了一团狂风,裹挟着那负剑女修,往北面方向疾速飞驰。 素昭君的面色,一时阴沉之至。 “被你灭口也就罢了,若还任由你把这女人带走,那我素昭君岂非太无能?” 轰! 素昭君身躯毫无预兆的,闪到了那狂风之中。然后一团浩大的雷刀,竟将那负剑女修炸成了血肉齑粉。 李轩看到这一幕,顿时心神微松。然后他就眼前一黑,整个人失去了意识。 第一五四章 我选择避开火葬场 李轩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就一阵心伤不已。 他想自己的寿元,现在不知还剩多少? 反正是必须以天数这个单位来计算了,之前动用‘弱点洞察’的时候,他就感觉到自己胸前的阴痹感在逐渐增强。最严重的时候,心脏起搏都开始变缓。 李轩心想今天这样的大战如果只要再来一次,自己的小命估计就得凉凉。 此时的李轩,竟感受到了几分沮丧与自哀,这与他前世知道自己寿命无几时的心境截然不同。 李轩心想这大约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已经有了牵挂的缘故。 他有一对宠爱着自己的父母;有一个平时对他冷嘲热讽,却很关心他的兄长;有一个虽然暴力却很爱护下属的女上司;有一个心仪他正在倒追的薛仙子;还有跟随着他,让人怜惜的守护灵。 不舍啊,好想要守住这一切—— 对了,还有自己的处男之身!这在他前世,也是很遗憾很扎心的事情,总不能死后也去当一个童贞灵吧? 真希望这个时候,能够从天上掉一个美女,能够任自己为所欲为。 就在此时,李轩闻到了一股无比诱人,让他身体蠢蠢欲动的香气,脑后也是香香的,软软的,肉肉的,弹弹的。 李轩心神一振,蓦然想到一个可能,忖道这莫非是网文中大众喜闻乐见的膝枕?可给他膝枕的是谁? 他当即睁开了眼,然后就看见江含韵那娇俏的脸庞,正含着几分忧心的看着自己。她手中拿着一个瓷瓶,似乎正在打算给他喂药。 李轩心里不禁‘啧’了一声,稍稍有点失望。 倒不是不喜,而是这母大虫,他没法为所欲为啊。 “校尉大人?” “醒来了?” 江含韵俏脸微红,当即将李轩的身躯扶正坐好,同时将她手里的伤药塞到了李轩的手中:“你醒来的正好,这是我父亲调的太乙生元露,专用于调理内伤。” 没了膝枕,李轩又觉遗憾。早知道他就该多晕一会儿,或者装晕。 可随后他就四下扫望,追觅着乐芊芊的身影。 让他心神一舒的是,乐芊芊看起来安然无恙。她就坐在二十丈外,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外,看来没什么大碍。 李轩又用目光找寻他的嫂嫂素昭君,可却没找到素昭君的身影。 “芊芊她的元神遭遇冲击,元气损耗也大。不过她体质特殊,是最好的通灵体质,绝大多数伤势,都由附体的神明替她承担。所以她只需将养几天,就没有大碍。至于你的大嫂,她见我赶来,就追击那位黄袍人去了。” 江含韵说完这句,就蹙起了眉头:“没想到这些贼寇如此凶顽,在南直隶地面拿出高达七位的第三门!我动身时邀请司马天元一并前往援手,可他也在出城后不久被人拦住了。” 李轩一边听着,一边把江含韵给的瓷瓶打开,将里面的药液一饮而尽。可随后却面色大变,发现自己身后背着的那个鼎盖没有了!周围也没有!李轩环视一眼,都没看到那个鎏金圆盘。 李轩焦急了片刻,又心想不对!以红衣女鬼对那东西的在意,她会任由鎏金圆盘从眼前跑掉?会善罢甘休? 当他存神感应,果然在自己的元神里面,发现这圆盘的踪影。这尊‘四足鎏金霸下金龙鼎’,已经恢复了全貌。气势更加的煊赫华美,且更多了几分厚重。 ——继续用霸下金龙四字可能不太合适,李轩认为这鼎的全称,应该换成‘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才贴切。 红衣女鬼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将那鼎盖也缩成了芥子形状,拖入到了他元神当中。 然后那正气歌的卷轴,此刻也被放入到鼎身当中。 至于那血眼少女,此时正把那鼎盖顶开一线,用那双血眼状似无辜的往外面张望。 李轩暗暗失笑,终于收住了杂念,专心与江含韵说话:“别说是校尉你,我也一样没想到,这一捅就是马蜂窝。”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谨慎的了,可结果还是差点让全队人都葬身于此。 李轩又将韩掌柜与那负剑女子的对话简略告知江含韵,随后神色凝然道:“可惜人已被灭口,否则应该能问出一些东西。不过这些人,怕是所谋甚大。” “这些贼子,上面也早有关注,不久前仇副堂尊查出端倪,带队在宁国府捣毁斜阳观,诛杀三百七十二名邪修。其中近半人,都是血刀老祖的门人,其中有两位还是血无涯的师弟。” 江含韵的神色凝然:“此事堂里会全力追查,而我们明幽都也当仁不让,必须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不可。不过日后如有类似的行动,必须慎而又慎,宁可无功,不可有过。” “下官也不想就此善罢甘休!” 李轩心想跟着这样的上司,可真爽利。可他话没说完,就又一阵猛咳,吐出了大口的黑血。 “这是淤血,吐出来就——” 江含韵原本想说‘吐出来就没事了’,可随后她却灵机一动,轻咳了一声:“嗯哼!我看你这伤势很严重的,创及肺腑了。这样吧,稍后你随我去我家一趟,我让我父亲他给你好好看看。” 李轩闻言一愣:“这不好吧?为了下官的事,劳动他老人家?我感觉现在轻松了很多,好像没什么大碍。” 他知道江含韵的父亲江云旗,乃是江淮一带鼎鼎有名的医道宗师。号称是无不可医之人,无不可治之症。 他早年培养的几位弟子,也都已是当世名医;其名下的‘江氏医馆’,更是号称江南翘楚,隐隐有医界派阀之势。 不过这位因修行上遇到难关,近年已很少出手为人诊治了。 即便是金陵城的勋贵世家,也不敢去劳动江含韵的父亲。 “什么没大碍?八重楼武修的一刀岂同小可?他的刀意,夔牛夜光甲也未必拦得住。且我看你最近又是阳气虚衰,又是流鼻血,最好还是让我父亲看看。哪怕没事,开些药方调理一下身体也好。” 江含韵可能是感觉自己太急切了,她侧着头,看着远方:“你要不愿意,那就算了!” 李轩发觉这位校尉大人的脸上,不知为何竟浮现出了几分可疑的晕红。他正感觉奇怪,就见素昭君的身影,正从远处御空返回。李轩不禁心神一紧。 “愿意,怎么不愿意?” 李轩心想这简直就是救命稻草!江含韵的邀请来的太及时了,否则他真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借口,避免回诚意伯府那个战场。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还是被他跑掉了!” 素昭君万分遗憾的落了下来,然后随手将一件东西丢在地上:“那个家伙简直滑不留手,我只留下他半只手臂。” 李轩注目细看,发现那果然是半条手臂,还有黄色的布片缠在上面。 “江校尉江含韵对吧?天师双璧,我听说过你。” 素昭君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动,眼现狐疑之色:“我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好像以前见过你?” “我却是头一次与素姐姐见面。”江含韵也同样英姿飒爽的一拱手:“我看那人的神通,怕是许多九重楼境都得避让三分,素姐姐却能在极短时间内将之击败,还留下他一只手。‘纯阳仙子’之号名不虚传。含韵这里还没谢过素姐姐援手我这些部属之恩呢。” “谢我做什么?难道还能看着我这小叔子惨死人手。”素昭君笑着摆手:“该我谢你才对,早就听说我这小叔子,是在大人你手中转了性情。” 李轩看着两人商业互吹,然后素昭君的目光,就落在了他的身上:“你现在伤成这样,怕也没法处理公务,要不随我回去,我与父亲给你调养一下伤势?我乘坐的船,就在运河那边通关。” 李轩心想果然,他面不改色的回应道:“劳嫂嫂忧心,不过校尉大人刚才已邀我前往江府看诊。他父亲乃天下名医,机会难得,小弟绝不愿错过。” “我知道,江校尉的父亲乃是江左神医。” 素昭君不由狐疑的看了江含韵一眼,心想这位对自家小叔子可真不错,似乎不是普通上下级的关系。 不过她也没多想,当即眼含喜意的一抱拳:“那就有劳江校尉照看了。” 第一五五章 可却一脚踏入修罗火坑 “对了,拿着这个——” 素昭君在谢过江含韵之后,又随手拿出了一物,丢给了李轩。 “这是?”李轩拿在手中,才发现也是一个瓷瓶,外面贴着一个标签:“四转大还丹?” 他的瞳孔中顿时微现亮泽:“这是给我的?” 此丹产自于禅宗祖庭,品阶与药效介于人元丹与地元丹之间。 李轩原本因寿命大减而黯淡消沉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如春天一样灿烂。 只因这丹的最大作用,就是助人突破境界,可以省去自己两三个月的真元提炼。 而只要突破四重楼,自己的寿元恢复到三五个月不是梦。 “是父亲花了大价钱,拜托我在京中购得。因此事还未敲定,所以没告知你。说来侥幸,我也是离京前最后两天才将它买下。” 素昭君摆了摆手:“爹他日常都为你这点单薄修为心忧,又说你天赋异禀,在意势上的境界积累早就够了,缺的只是日积月累的水磨功夫。又有冷雨柔帮你凝气锻体,所以让我购买这种破境之丹,助你更上层楼。不过依我看,你这家伙缺的可不仅仅是真元,还有苦练。 我之前远远看了一眼,你那基本功差到不堪入目,你御雷的时候但凡灵活一点,也不至于被那人拦住去路。我听说你现在一天只练习十二轮刀掌?这怎么够?二十轮还差不多。” 二十轮?这怕不是要命吧? 李轩顿时暴汗,可在素昭君的目光注视下,他又说不出话来,只觉头皮发麻,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一头老虎盯住。 素昭君似有急事,将四转大还丹给了李轩之后就匆匆走了。 李轩看着她的身影远远御空离去,才心神一松,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探头探脑的从密林中走出来。 “你们躲起来干嘛?”江含韵不解的询问:“鬼鬼祟祟的,见不得人?” “是不敢见她。”张岳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怎么说呢?这位一直都以为是我们带坏了谦之。” 彭富来的面皮不禁微抖,心想这真是个猪队友,果然该绝交。 果然江含韵在‘哦’了一声之后,看他们两人的目光就变得凌厉起来。 她想素昭君的观点应该是对的,李轩的本性不坏,听天獒也说他一生没有亏心之事,那是什么原因让他在那段时间恋栈青楼了? 这两个家伙,真该活剐! 彭富来感觉情况不妙,忙转换话题:“谦之,我刚才看了庙里面那些箱子,宫中失窃的那些东西,有九成都在里面。这桩案子,我觉得差不多可以交差了,长乐公主承诺给你的东西已经稳了。” 李轩也是精神一振,可他随后就把目光看向了韩掌柜的尸首,然后从彭富来那里要了一团槐树花粉,大步走了过去。 罗烟也在庙墙缺口这边,正若有所思的看着庙内深处。他见李轩走过来,就似笑非笑的说着:“你的演技可真不错。” “演技?”李轩眨了眨眼,有些茫然,这位在说啥? 罗烟欲言又止,最后微摇了摇头:“没什么,你当我没说。你这是打算招魂?我看过了,那人出手极其狠辣,刻意斩碎了韩掌柜的神魄。” “还是得试一试!” 李轩其实也不报希望,这些人灭口时使人魂飞魄散,已经是基本操作。 可他还是将手里的槐树花粉撒了出去,随后手捏灵诀。果然他招引过来的,只是灵魂残片。 然而下一瞬,随着李轩心念一动,成百上千的血色丝线往四方散落,将这些灵魂一一抓捕,刺穿,抽取。 李轩没抱太多希望,毕竟韩掌柜死亡时的情景,他都历历在目,这位临死之前的记忆,对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帮助。 如果不是刚从素昭君手里得到一枚四转大还丹,他是绝不可能浪费自己的寿命,动用红衣女鬼的这种能力的。 可出乎意料,韩掌柜似乎在素昭君威临全场的时候,就已预料到他的命运。这位临死之前一直在回忆,并且含着强烈的不甘。 这位想得最多的是他的妻小,担心他们被连累。 然后是埋在一个山洞里面的银票,黄金,还有大量的宝石玉器,市面上难得一见的奇珍异宝。 这位在玄意居任职十二年的掌柜,竟瞒着主家积累了不下二十万两的身家。可他不敢将这些东西放在家中,一直都埋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山洞。 ——这便是韩掌柜不甘怨恨的源头了,李轩从中感受到了很大的执念。 再然后,是一个黑暗船舱内的大批兵器,以及堆积如山的甲胄。 韩掌柜担忧的就是这些兵甲,一旦这艘船被发现,其满门上下都不能幸免。 李轩心想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眼含喜意的结束了招魂术,随后就又为难起来。 他想那银子好办,寻个时间去找找就可以,他知道具体地点,那山洞的特征也很明显。 至于那船舱——他在韩掌柜的记忆里面,就只看到几个船舱内部的画面。 李轩虽然记住了这舱室的长短面积,还有墙面上的一些特殊漆痕,尤其是左侧墙面写着的那个‘王记’。可问题是,这些线索他该怎么说怎么查? 李轩随后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闭目静坐的乐芊芊身上。 他心想只能拜托这位了,乐芊芊是六道司唯一知道他守护灵的人,无论他说什么事都可以接受。虽然这么做很不近人情,人家还受着伤呢—— 接下来,几人又开始了忙碌。主要是在赶来的扬州府衙役的帮助下,清点赃物,登记造册;又为在场死者造影画形,以便事后追索身份。 除此之外还得检验尸体,辨识这些人的死因。 这没什么好说的,所有被灭口的武修,都是死于一种名为‘傲风六诀’的风系武诀。 不过这门风系武诀,在大晋范围内还算常见。以这门‘傲风六诀’成名,修至第三门的武修不下十位。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发现江含韵时不时的就往他看过来,且越来越频繁。 李轩正有些小感动,心想这位莫非是在关心他的身体?然后他放在袖中的传音螺,就忽然自己动了起来,在浮空而起的同时,里面也传出了江母的话音。 “喂喂?李轩贤侄,能听见吗?我前天让小女邀请贤侄你今日过府赴宴,不知她跟你说了没有?”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恍然大悟。江含韵从昨天开始到现在的一切异常,现在终于有了解释。 他再看江含韵,只见这位校尉大人,一张脸殷红似血,头顶都在冒着蒸汽。 传音螺里的江母还在说着:“含韵她最近都在念叨着你,说你大伤之后身体不大好,练武也很苦,恰好她父亲捕了三只二百五十年份的金鳌,就跟我说要让你过来喝金鳌汤,补一补身体。 贤侄你现在如果有空,可否尽快过来一趟?再有一个多时辰,这金鳌汤可就熬好了。误了时间,这金鳌汤的药效,就会大不如前。” 江含韵在李轩注目下,已经无地自容,心想我没有,我才没说过这种话!也没念叨! 而此时彭富来与张岳,则用钦佩到五体投地,又夹含着几分艳羡的视线看着李轩。 心想这家伙,难不成真把这位血手人屠给降住了? 还有三只二百五十年份的金鳌——好羡慕!金鳌是什么味,他们可都没尝过。 ※※※※ 正在与江含韵对视的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数十里外的栖霞山下。薛云柔正捏着一张信符,脸色青白的蓦然从辇车上跳了下来:“殿下,宝华山那边我就不去了,您自便吧。” 车里面的长乐公主却是一阵目瞪口呆,万分错愕的看着薛云柔:“可我们都约好的,云柔你说了要带我去看那沿江一带的风景。你现在就这么把我丢下来?” 薛云柔俏面晕红,神色讪讪的避开了长乐公主的视线:“殿下今天不是还另约了两位姑娘?总之我家里有急事,就不陪殿下了。” “急事?什么急事?” 长乐姬神色中饱含狐疑,她上下打量着薛云柔,忽然眼神微动:“莫非,是为那个李轩?” 她顿时哭笑不得:“那个男人就有这么好?你薛云柔一天都离不得么?云柔啊云柔,我今天总算看清楚你是什么人了。” “瞧殿下您说的。”薛云柔用手指挠了挠脸:“以往我何尝对殿下失信过?今天我是真有事。要不明天我再赶过来?其实宝华山那边真没什么好看的,现在都还没到赏枫的时节。昨天栖霞山那边什么模样,你又不是没看到。” 她其实是很有诚意,想要陪这位好友看看南直隶风貌的,可奈何自家的后院起火,不能不回去浇水啊。 姑母那人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的,很少为什么事上心,可这次的行动力却真是让人意外且心惊胆战。幸亏自己让人盯着,否则就要大事不妙了。 薛云柔寻思着今天如果放任自流,她那姑母搞不好会把生米直接煮成熟饭。 这个代价,她真承受不起。 “行了!你不想去,也别把宝华山与栖霞寺的风景贬得一文不值。这里山清水秀,我看着挺好的。” 长乐公主又气又笑,她心想真没见过薛云柔这样见色轻友的:“去去去,快走!明天你也不用来了,本宫可记住了你这次的食言而肥。” “那好。”薛云柔顺坡下驴,爽利的朝着车窗抱了抱拳:“日后再向公主赔罪!” 她还真不想来,薛云柔心忖自己有这时间,还不如想个法子在诚意伯夫人面前露一露脸,搏一搏李轩母亲的欢心。 这事她前天就想做了,可就是顾忌着朋友情义,一直拖延到了现在。否则今日她何至于忌惮姑母为李轩准备的‘金鳌宴’? 长乐公主则是定定的看了薛云柔一眼,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她已看出这好友心思都已经飞到了金陵城,强留无益啊——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第一五六章 修罗场第三弹(二合一章节) 李轩是搭乘彭富来家提供的快船返回金陵的,他们家常年贩盐。有几艘法器级别的特制快船,哪怕逆水而行,也能保持不逊于地行龙的船速。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就把他们给送回了南京城,逆流而上竟然不比去的时候慢。 “你给我听清楚!我从来没有念叨过你,也没有想过要邀请你喝金鳌汤,这都是我母亲的主意!” 站在江府的大门口,江含韵恶狠狠的盯着李轩:“如果不是你没事去讨我娘的欢心,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是!是!是!下官明白。” 李轩有些不耐的挖了挖耳朵,这已经是回南京的途中,江含韵第十次跟他强调这件事了。 他想要不是江母盛情难却,要不是金鳌汤诱人,要不是家中一场大战即将爆发,自己才不受这个——金鳌汤好香啊,据说可以比拟两颗人元丹。 “明白就好,总之你不要误会,也别瞎想,今天你只乖乖的喝汤就好。还有,我娘亲如果说我们两人的事,那么她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能当真。” 江含韵面含酡红的说完这句之后,才带着李轩踏入江府的徽派大院。 此时她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自己母亲邀请李轩过来,绝不仅仅只是为让李轩喝金鳌汤。 等他们来到中堂,江含韵就一阵愣神。发现她的舅母与表妹薛云柔,也赫然在座。 她想难道自己误会了吗?母亲把李轩叫过来,不是想把他们两个强凑在一起?不是为让父亲他看看李轩? 可随后江含韵就发现江母的面色有点不对劲的迎了上来,眼中似有不虞之色。 江含韵当即想到了一个可能——云柔这丫头,该不会是闻风而至,来搅局的? 想到这里,江含韵不禁头疼的用手抚额,心想自己这一家人,真是没救了。 江母的功力还是很高深的,来到李轩面前的时候她就已经没了异色,脸上笑逐颜开:“你们两个总算是回来了,时间刚刚好,再有半盏茶时间,这金鳌汤就可出炉上桌。” “小侄何德何能,竟劳伯母一家久候,真是过意不去!” 李轩一副彬彬有礼,温文尔雅的模样做派,在江母的引荐之下,向这堂内的诸人见礼。 这里最让他在意的当然是江南医道第一国手的江云旗,这位面貌四旬年纪,五官俊逸,气质儒雅,颌下的一缕美须,为他平添一股出尘之气。 只是这位看他的眼神,却稍微有点凶,带着点审视的味道。 李轩能够理解,换成他是江云旗,看到别人来拱自家小白菜的时候,他也会接受不了的,杀人的心可能都有。 不过可能是注意到了他身上的‘牺牲套装’,江云旗在他身上佩戴的怀义刀,大鹏雷翼冠,冰亡灵护与赤雷手这几件法器上扫了一眼后,态度就变得温和起来。 然后这位仔细看了看李轩的面容,又神色一愣:“贤侄,你这面貌,有点眼熟啊,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夫人,你觉得呢?” 江夫人也仔细看着李轩:“是吗?说来我当初与他见面时就自然而然的觉得熟悉,一见就有好感。” 江含韵则面无表情的说着:“你们见过才怪!前两年父亲都在伏魔岛闭关,母亲也在那边陪他,哪里见过面了?” 接下来是薛夫人,这位夫人对李轩是客气中带着疏离,眼眸深处甚至含着轻蔑,虽然特意向李轩谢了他对薛云柔的救命之恩,却明显不太爱搭理。 薛云柔又不同,她笑靥如花,眼神期切的向李轩望着,似在期待着与他说话。 不过可能是知道他们两人之间认识,江夫人介绍的时候把她漏过了。 而就在他们见礼的时候,就有仆人将一碟碟香气扑鼻的菜肴,还有几个大汤碗一一送上了餐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一只碗特别大,就仿佛蒸锅一样的体积,是其它几只汤碗的四倍。江母却笑意盈盈的,亲手把李轩引至这个碗的前方坐下。 “这碗汤是专为小轩你准备的,那三颗金鳌丹都在里面,用我们江家的秘方熬制。不但药效可以比拟两颗六道人元丹,难得的是不温不燥,后患极小。” 薛夫人看在眼中,不禁摇头,心想自己这大姑子为这明显不着调的女婿,都跌份到什么地步了? 伏魔江氏好歹也是传承千年的名门,含韵她也是绝顶的修行天资,未来有望天位的后起之秀,江母用得着为她的婚事,这样急不可耐? 可下一瞬,她就脸色一青,眼神变得冷冽起来,只见薛云柔竟状似不经意的挤到了江含韵的右边,挨着李轩坐了下来。 说起来,今天这妮子突然提前要到她姑父家串门,就让她疑窦丛生—— 江母也是面色发紫,看向薛云柔的眼神,就像是要将这侄女一口给吞了。 她想果然没错!这个妮子对李轩,果然起了心思。 薛云柔却状似全无所觉,笑眯眯的与众人对视:“你们都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都坐啊。” 薛夫人与江母不由对视了一眼,脸上就都没有了异色,只眼眸之内波澜起伏。 李轩则头皮发麻,已经意识到自己虽然跳出了诚意伯府的火坑,却又一脚踏入了另一个地狱。 敢情自己无论怎么选择,都将通向火葬场吗? 这一刻,他开始痛恨自己的情商。自己的情商稍微低一点,现在就可以很快乐的吃吃喝喝了。 不过这鳌丹汤可真香,让人食指大动—— 等到众人落座,江夫人就眼看向江含韵:“含韵,你来给小轩布菜。” 江含韵登时娇躯僵硬,有些犹豫。没等她做出决定,薛云柔就主动伸手拿起了桌上的公筷:“还是我来吧!我知道李轩他喜欢吃什么。” 她给李轩连加了十几筷,没多久就将李轩汤碗旁的盘子堆得满满的。 “李轩你尝尝,都是鳌心,鳌身上最精华的部分之一,姑母的手艺极好,用的卤水也是姑父研究的秘方。同样能强身健体,弥补元气。还有这紫心草,这是西域传过来的蔬菜,用来化解油腻是最好的。” 可她每给李轩布一次菜,薛夫人的脸就更青三分。 等到李轩那盘子上的菜堆满,这位的面皮就似锅底一样黑了。 江夫人也气得不行,她瞪了不争气的女儿一眼,又转头瞪着江云旗。后者一无所觉,只顾低头吃菜喝汤,直到江夫人连续‘嗯哼’了两声,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要与李轩说话。 “世侄今天可是受了伤?我看你脸色苍白,气血也似有不足。” “正是!” 李轩依旧是温文有礼的模样,老老实实的回答着:“今日小侄遇到了歹人,几乎身陷死境。幸赖还有几分运气,才免了死劫。” “那这歹人怕是不同寻常,我观你身上这几件法器都与你气机交融,可见世侄的一身浩然武意已登堂入室。根基的雷法冰法,也都小有所成。能够威胁到你性命的武修可不多。” 江云旗说完之后,又探出了手:“来让我给你看看脉。” 李轩求之不得的把左手递了过去,江云旗则只将一只手指搭在他的腕脉上。须臾之后,这位就神色微动,稍稍扬眉:“你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贤侄你肺腑之内有些许震伤,可已服用了我家的太乙生元露,并无大碍。这金鳌也恰是滋阴壮体,强壮肺腑的神物。 问题是别处,贤侄你的生元还是很足的,可却像是被一股阴寒之气压制住了,甚至连心脉都受到影响,几乎危及性命。奇怪的是,阴寒之气我竟辨别不出源头。” 李轩心想这真是神医啊,比他老爹请来的高僧大德,得道高人们强多了。 这位所说的阴寒之气,多半就是沉积在他体内的阴煞了。 红衣女鬼的见知障也越来越厉害了,连这位一只脚快踏入天位的大高手都全无所觉。 “那么这阴寒之气,可有法化解?” “方法当然有,固本培元就好。饭后我再给你写一个丹方,你让人制成丹药,日常服用就可。找不到人炼丹,可以去我的医馆。” 江云旗随后又笑着问:“贤侄已经十八岁了吧?这个年纪,怎么第二门都还没开?” 李轩闻言讪笑:“那是以前小侄过于荒唐顽劣,耽误了习武。” 江云旗倒也不意外:“你们这一代的武门勋贵,膏粱子弟大多如此。不过接下来却不可轻忽,贤侄必须日日勤练不缀,尽早打开第三门,才能不为这阴气所害,恰好我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可以有益于你的修行。” 他拍了拍手,吩咐旁边的仆人:“把那些东西拿过来,还有我房间里的那枚‘元阳血玉’。” 很快就有人送来了几个丹瓶,还有一块通体晶莹剔透,色泽殷红的玉。 “这些药丹,是我这些年钻研的秘方制成,不但可强身健体,助益修行,还可补你体内亏虚的元气。至于这‘元阳血玉’,乃是我在东海寻得的一块奇玉,你日常搬运周天的时候贴在胸口,对于壮大真元有着奇效,可以让人事半功倍。 含韵能够这么早开第三门,这‘元阳血玉’居功至伟,此物算是老夫暂借给你,等你日后开了第三门再还我。对了,你也是修行雷法,我这里还有一门雷炼秘术教给含韵,让她日常对你用用,可以帮你壮大五脏六腑,蕴养雷机,在开第三门之前,效果也不比‘元阳血玉’差多少。很简单的,每天一刻时间就可。” 李轩大喜过望,可随后他的神色又有些怪异。 心想江含韵以前修炼的时候,难道也是将‘元阳血玉’贴在自己胸口的? 旁边的江夫人,则以万分欣赏的目光看着江云旗。她这夫君是难得的给力了一回,尤其最后几句,简直是点睛之笔。 薛云柔一直冷眼看着,直到江云旗让人拿出了‘元阳血玉’才笑着开口:“李大哥的修为,确实是该迎头赶上了。正巧,我这几天就可尝试突破第三门了,那枚‘养神珠’可以空出来给李大哥用的。这东西的效用,可不在‘元阳血玉’之下,还是专用于温养神魄的。” 在他们对面,薛夫人顿时‘咔嚓’一声,把手中的筷子捏成了两截,再无法淡定了:“云柔,养神珠那可是你爹留给你的东西。” “既然是父亲留给我的,那自然是任由我处置。”薛云柔眨着大眼,看着她的母亲:“我仰慕李大哥这个人,把自己的好东西给他分享,有什么不对吗?” 于是这大厅里的气氛,顿时就凝冷了下来,薛夫人与江母的面色,已经覆盖了三尺寒冰。江云旗也是愣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薛云柔。 江含韵同样微微变色,她这表妹居然这么大胆? “李大哥可是救过我的命。”薛云柔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众人的异常,继续给李轩布菜:“且似李大哥这样正直勇毅,人品无瑕的君子,世间的女孩哪个不敬慕?” 江云旗这才神色一舒,心想云柔这丫头一向单纯,她之前说的‘仰慕’,应该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 确实,一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救命恩人,是难免有点敬仰之情的。 薛夫人汤碗里面的汤水,却已经完全结冻,放在桌子下的手,则是紧紧的攥住。 今日薛云柔的话,虽然暧昧模糊,模棱两可。可她知道,这是自己女儿对江夫人与她的宣言。 她稳了稳心神,然后假装低头喝汤:“那云柔你倒是说说,李贤侄他究竟有何处值得你们这些女孩敬慕?” “很多啊!”薛云柔拿着筷子想了想:“李大哥他为人正气凛然,义薄云天,办案时能明察秋毫,慧眼如炬。对抗妖魔时则奋不顾身,舍生忘死。就这两个月,李大哥已经为此晕迷两次了。” 江含韵听了之后,在心里默默的补了一句,加上今天,其实是三次了。 薛夫人手拿着汤勺铲入冰中,面上似笑非笑:“那是真的很让人钦佩,李贤侄一身浩然武意已小有所成,显然是碧血丹心,高义薄云的。说来前不久我还听人说,今年六道司的伤亡率很高。土木堡一战后天下间妖魔渐增,各地官府都开始畏魔如虎。只有六道司还在坚守,为此前赴后继。不得不让人感慨,那边真是义士众多。” 江云旗听了之后,不由一愣,心想对啊,六道司最近的死伤率确实很高。 尤其是修为到第二门的骨干,今年据说就已经死了一百多号人。 还有李轩这个家伙,为公务居然就晕迷了两次吗?这家伙得多倒霉?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对了,此子刚才还说他几乎身陷死境,幸赖还有几分运气才免了死劫。 江云旗这么一想,就觉得李轩的那一身法器,在他眼中开始变得扎眼了。 他原以为这家伙有一身浩然武意,人品应该是很不错的。 可万一,万一他家小白菜嫁过去,这家伙发生了不忍言之事呢? 李轩的面皮则抽了抽,他知道薛夫人是在变着法子在说他以后死得快,迟早得慷慨就义。 他感觉这位夫人的段位好高,硬是把这话说得像似恭维。 薛云柔就像是没听出薛夫人的言下之意,她眸光熠熠生辉的看着李轩的侧脸:“还有,李大哥他虽然风流倜傥,风度翩翩,为人却怀瑾握瑜,品行无瑕。别的世家子整天在秦淮河鬼混,可我就从没见李大哥去过那边。” 薛夫人看着自家女儿那副痴态,不由气得浑身发抖,她继续铲冰,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李贤侄自然是仪表堂堂,潇洒跌宕的。这过往三年,那秦淮河一百零八座青楼何处没有他的足迹?何处没有李贤侄的传说?贤侄也的确是洁身自好,玉洁松贞,我猜大约是已见惯了各种风景,所以早就看淡了吧?” 这个时候的她,已经顾不得给李轩这个恩人留脸面了。 江云旗这次则是呆愣了好半天,才明白薛夫人在说什么,他顿时震惊了,看李轩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也就是说这个家伙从十五岁开始,连续三年都是在青楼,在女人肚皮上渡日的?可夫人不是说他人品很正,是无瑕君子吗? 江夫人则以手扶额,感觉无比头疼,她开始把目光转向了薛夫人。视线逐渐冷厉,心想这两母女莫非是在一唱一和,要搅她家的好事? 薛云柔却还在继续:“李大哥他的武学天赋也很好,比我与表姐都强,以后迟早会身登天位。” 薛夫人点了点头,似乎很赞同。可继那双筷子之后,她又将手中的汤勺捏成粉末:“的确是天之骄子,李贤侄他可是懒散荒废了十年,却能在两个月内领悟武道势意,这天赋的确非同小可。” 薛云柔不由眉头大皱,她似终于感知到母亲话里的恶意:“我怎么感觉娘亲的话阴阳怪气的?李大哥以前虽然荒唐了那么一点点,可他现在早就不像以往了。” 薛夫人则毫无温度的笑着:“是啊,这是‘浪子’回头金不换,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当说到浪子二字时,她的语声额外加重了几倍的音量。 可在这刻,薛夫人终于发现自家大姑子那越来越冰冷的视线。她愣了愣神,然后又发现上首处的江云旗,也是铁青着脸。 薛夫人不禁下意识的以手捂唇,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自己的行为在江母的眼里不是拆台是什么? 李轩则在江云旗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下,几乎把自己的脸埋到了汤碗里。而那明明很美味的金鳌丹,吃在他嘴里面却是味同嚼蜡。 这位十二重楼境的大高手眸里的火焰似已化为实质,面目则阴翳异常——就这么一个小混蛋,还想拱自家的小白菜?要不还是把他给剁了? 还有,刚才送出的东西,是不是该收回来?实在是送得太早了。 这个时候,李轩的视角余光又看见旁边薛云柔的唇角,流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他不由心神微动,忖道自己与薛夫人应该是站在第二层的;可这位薛仙子,她莫非是藏在了第三层? “反正我很仰慕李大哥。” 薛云柔此时已在桌子底下给自己比了一个大拇指,点了一个赞。 计划通!这叫引他山之石来攻玉,也叫借力打力。 眼前形势一片大好,薛云柔决定趁胜追击,于是又转过头来问江含韵:“我猜表姐你也一定很喜欢现在的李大哥对吧?” 在她的预测中,这个傲娇的表姐,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否认。 可让薛云柔意外的是,江含韵接下来却陷入了迟疑。 这位‘血手人屠’确实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否认,可她在看了李轩一眼之后,却不知为何,忽然间陷入凝噎,那句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她是怎么努力都说不出口。 过了好半晌,终于凝神想清楚的江含韵,就脸上微带酡红的把目光看向了别处:“嗯,李轩而今确实大有长进,不像以前了。他现在人还蛮不错的,只要日后不拉胯,一定会是我们六道司的中流砥柱。” 薛云柔不禁为之错愕,她定定的看着江含韵,唇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也开始变得凝重起来。 第一五七章 理学护法 之后客厅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尴尬,无论是在场的三个长辈,还是薛云柔与江含韵二女,都是眼神异样,面色变幻不定。 李轩却反倒是拿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势头,只顾埋头吃喝。他想自己都经历了这么一场残酷的修罗场,这金鳌汤如果不好好享用那就亏惨了。 毕竟这个世上,唯有爱与美食不可辜负。 调整好心态之后,李轩就渐渐的感觉这碗里的汤又变得好喝起来,还时不时的开口称赞江夫人的手艺。 李轩前世历经大学与职场,混迹于各大微信群,还是学了一些真本事的。他的嘴巴像是抹了蜜,寥寥几句,就让江夫人的脸上又渐渐有了笑容:“小轩你喜欢吃就好,回头我让你伯父再去钓几只金鳌。这次一定得三百年份的,或者寻几只六百年份的赤金鲍,那才是顶顶好的食材。” 正低头吃菜的江云旗差点就把头栽在前面的碗里面,心想这信口开河的婆娘!我今天没宰了这小子,已经是很好的涵养了,你还让我给他钓金鳌,去找赤金鲍?把你夫君当成什么了? 三百年份的金鳌可遇不可求,一年都未必能够遇到一只;至于赤金鲍,那更是鲍中极品。 土木堡之变前,王振满天下寻觅五百年的赤金鲍,要让正统帝尝尝口味,甚至不惜为之开出五万两白银的天价,却苦求不得。 你居然还让我给这混小子,去找六百年的赤金鲍? 他三五口将碗中的汤喝完,就向李轩瞧了过去:“看贤侄也吃的差不多了,不如你我一起出去走一走,消消食?” 李轩抬起头,清晰的看到对面这位大高手眼里闪烁的火焰,他不由心神微凛,头皮再一次发麻。 “这个?可小侄晚上还另有公务——” 他晚上还得与乐芊芊他们一起,去追查那条装满了兵器的船呢。还有韩掌柜留下的那笔钱财,他也得找个时间取出来。 这位江大神医的邀约明显是心怀不善的,李轩心想自己除非傻了才会跳进这个坑。有这个时间,自己去把韩掌柜藏匿的金银财宝取出来难道不香吗? 可李轩话音未落,江云旗就拍了拍手:“来人呐,把先前拿出来的那瓶‘紫元丹’送回丹房。” 李轩不禁目瞪口呆,心想这都送出手的东西,还能收回去吗? 江云旗此时又冷笑着道:“公务什么时候都可处理,我们叔侄却是难得见一面,贤侄以为呢?还有,刚才老夫给贤侄你想的丹方,忽然就感觉不妥,沿途当中,老夫正可帮你再斟酌一二。” 李轩不由‘咕哝’一声,咽了口唾沫,然后就笑呵呵的回应:“也行,那我就陪伯父走一走。” ※※※※ 两人出门之后,江云旗却完全没有与李轩说话的打算,只冷冷道了一句‘跟我来’,就自顾自的往前走。他脚步似慢实快,看似闲庭信步,却仅仅须臾之间,就将李轩甩开一大截。 这位一直往南面奔行,既没将李轩甩掉,也不给他追上的机会,最后竟一路跃上了南面城墙。 到这里,李轩不禁一阵迟疑。古时候的城墙乃军防重地,不是什么人都能上去的。可李轩随后就发现江云旗立在那高耸的墙上,往他这边冷冷凝视。 ——那目光就好像是在说,你敢不跟过来试一试? 李轩没奈何,只能勉力跟了上去,他一次跳不上去,只能连攀带爬,很费劲的登上了南京那高达十四丈的城墙。 幸运的是,值守城墙的那位御营将领,在看了这边一眼之后就没做理会了。 李轩估计这位,很可能是认出了江云旗这位江南神医,天位之下的大高手。 接下来他一直追到城外的雨花台下,才见前方的江云旗放缓了速度。 到了此处,李轩隐隐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的读书声。李轩对此却不以为意,他知道这边有个南京国子监的分院。 大约五十年前,在宣德年间的时候,当时的南京国子监祭酒嫌国子监地狭,又地处南京繁华之地,物欲横流,乱花迷眼,监生们沉迷于灯红酒绿中都无心读书,于是在城外雨花台另辟分院。而之后几代祭酒都因袭前法,已经将这分院的规模,经营得比国子监本院还要更大一倍。 ——这就与现代那些大学开辟分校的道理一样。 “伯父!”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江云旗虽已放慢了脚步,可李轩还是花了足足半盏茶,才追了上来。此时他一身真元已差不多耗尽,气喘吁吁的抱怨:“伯父,你这样可不叫走一走,小侄半条命都快被你折腾没了。还有,您到底有什么话要与小侄说?” 江云旗却没理会,他面色冰冷的看着前方:“你可知这是何地?” 李轩四面看了一眼:“这当然是国子监的分院。” 就在刚才,他们两人已经一路走入了这座国子监分院的深处。可能是因江云旗的缘故,他们这一路居然都无人阻拦。 “是问心楼!”江云旗指了指他们前方的一座楼宇:“儒门理学选拔‘理学护法’的所在。” “问心楼?理学护法?” 李轩顺着江云旗指的方向看去,果见那楼的门檐下挂着的牌匾,正是‘问心’二字。 让人奇怪的是,这周围的所有建筑都是窗明几净,清爽整洁。却唯独这座楼的门槛与上下窗棂,都布满了灰尘,甚至有些地方还出现了朽坏的痕迹。 “伯父,理学小侄知道,可是这理学护法,小侄却是孤陋寡闻了。” 根据李轩原身的记忆,这个世界的‘理学’,是源自一位虞姓的大儒。不过核心思想都是一样的,都是所谓‘存天理,灭人欲’。 而这位虞姓的大儒,在大晋朝也等同于朱子的地位,被当代儒生们尊称为‘虞子’。 不同于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朱子理学早已衰落,甚至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在大晋,理学却正处于全盛时期,是大晋的官学。 说来李轩也曾经是那些人云亦云,对理学与朱子予以口诛笔伐的愤青之一,可如今他对理学虽然谈不上喜欢,却也没什么恶感。 这是因他后来研读经典,才发现朱子的思想确实是被现代的人们曲解了。 朱子说的‘存天理,灭人欲’,可不是人什么欲望都不该有。他认为‘饮食,天理也;山珍海味,人欲也。夫妻,天理也;三妻四妾,人欲也’——人们正常的吃穿住行都是天理,在此之外才是人欲。 当然,拦着别人吃喝确实过份,可也得看当时的社会背景,许多人可能是连饭都吃不饱呢! 这句话,更多是针对上层的士大夫与地主豪强,只因普通的百姓连‘天理’都难维持,又何谈‘人欲’呢? 而如果世间的‘食肉者’们都贪婪无厌,在‘欲望’方面肆无忌惮,那么升斗小民们还有什么活路可走? 朱子认为只有上层的士大夫们克制住自身的私欲,才能够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与法规,才能够给平民们腾出更多的生存空间。 可惜被后人曲解,发展到禁锢人心的地步,沦为封建糟粕。 这个世界的大晋太祖,之所以推崇理学,推崇虞子,将理学定为官学,可绝非是因虞子与其同姓。 ——这位太祖的爱民,在历代帝王当中可是无出其右! “所谓理学护法,是虞子临终所设,代他‘维理学纲纪,护虞子之学’。在理学诸脉,甚至是整个儒门当中,都有着极大的权威。你之所以没听说过,是因这二十余年中,理学护法已经断代。不过这都与你无关——” 此时江云旗微一拂袖,就使那问心楼的门轰然大开:“跟我上楼!” 他背负着手走入楼中,后面的李轩则愣了愣神,才犹豫着跟了上去。 “可是伯父,这不太好吧?这既然是理学选拔护法之地,怕是不能任意出入?且我们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我们来这里,自然是有缘由的。” 江云旗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踏上楼内的楼梯。 李轩也亦步亦趋,可就在他的脚步踏上第一层台阶的时候,整个人就蓦地顿住。 他的精神一阵恍惚,然后就发现眼前完全换了副天地。 此时在问心楼内的江云旗,则回头看了眼神涣散,神色迷蒙的李轩一眼,然后一个抬手:“给他护法!” 他身侧虚空,赫然凭空现出了一只两丈长短的黑虎,朝着江云旗的方向低头一礼。 之后江云旗就拾级而上,直接来到了问心楼顶层。 此处却不同于下面几层那样满布蛛网与灰尘,被收拾的非常干净整洁。而在左面窗栏处,正有一位四十岁年纪,手持书卷,身穿粗布儒服的儒雅男子,正皱着眉头看他。 “你来这里做什么?还带了人进来。” “我没事可不会来这里。” 江云旗的语气同样很不客气。他半含气恼,半含无奈的走到了这儒雅男子的面前坐下:“老权你帮我个忙,把那‘问心铃’的难度调整到最低。” 儒雅男子闻言后往楼下看了一眼:“那是李轩吧?我记得他是你女儿江含韵的下属?” 江云旗不由错愕:“你怎么知道?” 儒雅男子‘呵’的一声冷笑:“我当然知道!文忠烈公的隔代传人,当世浩然正气最正统,最精纯的年轻人。早在十天前,我们国子监就已经将他的一切过往都查的清清楚楚。” 他又若有所思:“老友你带他过来,莫非是想要试他的品行?是为给你女儿招婿的事?老友,你既然在意他以前的劣迹,不放心人家,那直接绝了他的心思就是,又何必来这一手?” “我倒也想这么做。”江云旗望着窗外,眼现无奈之色:“你可知,自含韵出生以来,我是第一次听她说不讨厌一个与她年龄相当的男子。更让人无语的是,我那夫人,不知如何居然也看中了此人。 “原来如此!你女儿的情况确实棘手,要为她寻一情投意合之人,就更加困难。” 此时儒雅男子的神色,却无比怪异:“那么老友你可知,我们理学护法一位,空缺长达二十余年是什么缘由?” 江云旗闻言一愣:“不是因后辈不肖,无人能够通过问心铃的拷问吗?” “后辈不肖?那么云旗兄以为我如何?可二十二年前,我一样在问心楼遇挫而归。” 儒雅男子随后说着缘由:“老友你当知问心铃的来历?那是一千二百年前,炼心宗的镇宗之器。炼心宗为虞子所灭,这件神物也就被虞子改造为挑选‘理学护法’的器物。可在二十多年前,因刀魔李遮天之故,问心铃的器灵已经失控了。” “失控?”江云旗微微变色:“怎么个失控法?” “彻底不受控制的意思,所有闯关者面临的都是最高的难度。” 儒雅男子苦笑道:“这二十余年来,大江南北儒家的天纵之才何其多矣?却无一人能从这问心楼走出。一应闯楼之人,要么是精神失常,要么是神魄受损,总之没一个全身而退。就说我的大弟子罗云,他当日虽然人还完好,却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赤身裸体的从楼中走出。好友且慢——” 他唤住了急急起身,准备往楼下走去的江云旗:“你如果打算将他强行唤醒,只会使他精神受损,永不可愈合。” 江云旗面色一阵发白:“这可如何是好?难道就没办法吗?” “唯一的办法,是直接摧毁问心铃,可我肯定不能让你这么做。” 儒雅男子叹了口气:“所以现在,要么是他在问心铃中受挫,神魄付出不可知的代价;要么就是完完整整的从这座楼内走出,成为新的理学护法。” 江云旗闻言霎时色变,理学护法?就连他这好友也做不到,又何况李轩? 他只是想看看,这李轩是否真的改邪归正了。可如果今天李轩因他这莽撞之举出了什么事,他该怎么向自己的女儿交代? 第一五八章 这个死老头 落日时分,国子监生王静揉着额头,头昏脑涨的跟随着人潮从课室里走了出来。 而正当他行尸走肉般,往食堂的方向行去时,一个身影挤到了他的身前。 “王兄,明日就是休沐之期,要不我们去秦淮河逛一逛?” “今日都这模样了,你们还有心思去秦淮河?” 王静用指头按压着自己的额角,脸色苍白的看了这人一眼,发现这正是他在国子监不多的好友之一龙睿。 “写了一天的文章,我现在连动弹的力气都没有,你倒是好,居然还有心思去那地方。” “这不是有人请客吗?”龙睿讪讪的一笑:“就是我们同舍的那位土豪,说是全舍人等都不可落下,而且去的可是秦淮十大名楼的抱星阁,那可不是什么寻常地方。” “抱星阁?还有这样的好事?那位仁兄竟有这样的大手笔?他们人在哪里?” 王静的精神一振,忽然就感觉到体内有了活力,疲惫正在消退。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大喊:“大家快看,问心楼的门开了,楼里面有人!” “问心楼?”王静与自己的好友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迈步往问心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王兄你这是要去看热闹?”龙睿也跟了上来:“可如果现在不去,那他们就要走人了。” 王静却反倒加快了步伐:“龙兄不感兴趣的话可以先走,我就不去了。” 龙睿却哈哈一笑:“不去就不去。我也是好奇了,到底是哪一位大佬?居然开了问心楼,那地方已经五,六年没开放了吧?” “六年半!自从原衡原平之从这问心楼里面出来,却失心疯的在楼外挥刀自我了断之后,这座楼就再没开放过了,也再没人看过那枚问心铃的模样。” 王静的目光晦涩:“事后祭酒大人定了新规,若有人想要挑战问心楼,必须先接受他与两位国子监司业的测试。可六年来,国子监内外,从没有一人成功通过,那问心楼也就封闭至今。” 龙睿这个时候,才忽然间想起。那位自我了断的原衡,不但是王静的同乡,还是这位的少小至交。 他接下来再没说话,只默默加快了步伐。 而当两人抵达问心楼的时候,发现那楼门果然敞开着。这座楼的上面几层都昏暗无光,只唯独第一层内燃烧着烛火。 可以依稀看见里面有个人,站在里面的第一级楼梯上。因此人背着他们,看不清这位的面目,只那一身六道伏魔甲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非常醒目。 楼梯口处还有着一只硕大的黑虎,它将躯体微微趴伏着,虎目中饱含警惕的着看这门外。 “那是六道司的人?”龙睿的眼神错愕:“此人非是儒者,祭酒大人他也容许此人闯关?” “虞子当年设理学护法一职,可没说过必须儒生才可。” 王静摇着头,神色略显凝重:“你看他的那一身法器?” 龙睿注目细望:“厉害,全是中品阶位。这家伙挺有钱的嘛。不对,浩然武意?我艹,这是一整套有着浩然武意的法器!这家伙能与之交融与共,他胸中蕴养的浩然之意,怕是相当的纯正。可这又如何?据我所知,六年前的那些闯关者,浩然之气都无比的精纯。没有一点斤两,也不敢登楼。” “可此人确有其不凡之处。”王静的目光悠远,含着几分莫名之色:“祭酒大人之所以会同意,想必是有缘由的,我们且看着吧。” “那就看看,秦淮河那边再等等应该还来得及。” 龙睿笑了笑:“我打赌最多一刻时间,他就得从楼里面出来。希望别出事,像罗大师兄那样光着身子从楼里面跑出来,反倒是好的,只是丢人现眼。怕的是神魄受损,精神崩溃。” 他又轻声一叹:“王兄,自理学护法断代二十年之后,你可知外人怎么说?他们说我理学的门人一代不如一代,已经远不如前了,还说现在的虞子之学,已经失了虞子的真意,所以二十年来,都无人能够成为理学护法。所以我其实是蛮希望有人能在这问心楼成功登顶,当然前提是,不是这位六道司的大哥。” 王静没有接话,可他也知这确是当代理学门人的奇耻大辱。 此时他们周围的人群,也在议论纷纷。 “那到底是谁?” “六道司的人?怎么会在这?” “真是不知死活!这问心楼都已经多少年没人踏上过第三层了?” “祭酒与两位司业大人同意了?” 就在这刻,四位身姿窈窕的女子也陆续走入了国子监大门。入门之刻,她们就察觉到这座国子监分院的异常,也很快从周围国子监生的议论中得知缘由。 “问心楼?该不会是小轩?” 江夫人是担心自己夫君会对李轩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才跟上来,而此时她的额头上,已经覆盖满了黑线。 让李轩去经历问心楼拷问——这种事江夫人一听,就知是自家夫君能做得出来的。 她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到那问心楼前,然后面色就微微一青:“这个死老头!” 这次回去之后,她定要江云旗好看! 江含韵看着楼内的李轩,一时也觉心忧:“李轩他不会有事吧?” 她可是听说过的,这问心楼可是曾经死过人。之前还有几人的元神,都有或多或少的损伤,几乎前途尽废。 薛云柔也吓白了脸,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姑父他怎么能这样?问心楼死了人这么大的事,他就不知道吗?” “你姑父这十年来都在专研武道,不闻外物,还真未必知道。为突破天位,他就连最喜欢的医道都放下了。” 江夫人面色镇静:“不过那老头应该有分寸的,他与国子监祭酒权大人是好友,而权大人正是这一代问心铃的掌铃之人。我听说那问心铃的难度可任意调节,想必他也只是想要看看李轩是否真的浪子回头,不是让他成为理学护法,难度是不同的。” 江含韵与薛云柔闻言,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一点点。 她们想李轩既然是听天獒认定的无瑕君子,又修成了浩然武意,那条狗也说他一生都没做亏心之事,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问心铃的难度可任意调节?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这句话,却是出自于走在最后的薛夫人,她微摇着头,看着眼前的问心楼:“自二十三载前,刀魔李遮天强闯南京国子监后,那枚问心铃的器灵就已失控。” 站在薛夫人周围的三女,不由都一阵色变,江夫人更是面色苍白:“什么意思?” “就是不受控制了,据说是因里面的封禁受损。” 薛夫人知无不言,面色则很复杂:“这是儒门秘辛,我也是因已故的夫君之故才知此事,当日李遮天强闯国子监之战,他就是当事人。据说最开始那十几年,那问心铃的器灵还算安份。问心诸关虽然难度极大,却不会伤害闯关之人。可自那之后却越来越危险,闯关之人精神受损是为常事,直到六年前,有人出楼后当即挥刀自刎。” 江夫人不由咬牙,双拳紧握,怒瞪着那问心楼的楼顶,她几乎是从牙缝里面吐出声音:“江云旗!” ※※※※ 楼顶的江云旗,已经感受到了下面来自于他夫人的目光,他不禁额冒冷汗,不停的用袍袖擦拭:“权兄弟,情况有这么夸张?不就是测试什么权欲,贪欲,色欲什么的吗?色欲也还就罢了,那什么贪欲权欲,那是一点都难不倒我。你们儒门那么多俊杰,怎么就过不去呢?” 他对面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则是叹了一声:“问题是这问心铃的器灵,可是一只十二重楼境的他化天魔。哪怕闯关之人有一丝一毫的欲望,都被它无限放大到极致。而只要他们陷入欲望中不可自保,这他化天魔便可借此创其精神,甚至是夺其神智。” 江云旗再次皱眉:“他化天魔?你们家的那位亚圣,怎么会留下这么邪门的东西?” “那是炼心宗的手笔,他们拘役他化天魔炼造这件法器,就是专用于给弟子凝练心境的,此宗的修行之法讲究绝情灭欲。也因他们的行事过于残忍,没有丝毫的人类情感,所以虞子才会将之剿灭。” 权顶天察觉到了江云旗眼中的凶光,他蓦然踏前一步,阻住了江云旗的视线。 “云旗兄,这毕竟是我理学的传承之宝,不到万不得已,我不能让它受损。” 江云旗无奈的询问道:“那么可否让我的神魄,也进入到这问心铃内?” “神魄进入到问心铃,办法当然有,那他化天魔巴不得你主动进去,那里面可是它主宰的世界。可你我没必要用这种凶险的方法。” 权顶天很认真的看着江云旗:“我刚才说过的,是‘不到万不得已’。可如果此物,已经沦为害人的凶器,那么这一定不合虞子的心意。” 他说到这里,霍然神色一动,看向了这座问心楼的顶层。 “第一关,贪欲,他已入梦了。” 第一五九章 出人意料的MM 李轩感觉自己恍恍惚惚的做了一个梦,当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坐在一座凉亭里面。 他扫了一眼周围的景致,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这似乎是在镇东侯府?可自己为何会在这里? 李轩仔细回思着,然后就想起自己是与母亲一起来到镇东侯府赴宴,来为老太君祝寿的。 自己因觉疲惫,所以在这座凉亭里面小憩了一下。 至于自己一介精力旺盛的武人为何会疲惫?李轩的脑里面就没这念头。 李轩又看了看天色与太阳的位置,发现还是上午的时候。他在这里应该没睡太久,此时镇东侯府的午宴多半还没开席。 对了,母亲之前让他去西偏院的翠微苑,去与人相看来着,自己怎么就半路睡着了? 李轩思及此事,就加快了脚步,急急向翠微苑的方向走去。而就在此刻,他听见南面方向,忽然‘轰’的一声炸响。然后这整个镇东侯府的南院,如水入滚油一样炸开,响起了一片乱糟糟的声响。 李轩与江含韵都一起错愕的侧目望了过去,然后就只听一震吼声传来。 “来人呐!宝库失窃,宝库失窃!” “是紫蝶妖女,人已经到了库外,拦住她!” “在东墙方向,她已带着大包裹破墙出去了!” “紫蝶?” 当李轩心神微惊,往那声音的来处看过去,然后就发现这侯府的南院方向,赫然腾起了一团火焰,一股青烟,然后四面都是喊打喊杀的身影。 李轩的眉头微蹙,感觉这喊叫的声音很熟悉,以前似乎听过。 他没有多想,本能的往那火起的方向赶了过去,作为一个伏魔游徼,他这点职业素养还是有的。虽然不是对手,也未必能帮得上忙,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然后才刚走到半路,李轩就望见彭富来匆匆跑了过来,拉扯着李轩往旁边的巷子里面跑。 “快走,我们去捡钱,这次紫蝶妖女大手笔,把镇东侯府的宝库都搬了出来。足足一百万两金子,还有许多的珠宝她都带不走,就全都洒在了外面。” 李轩心想我艹,镇东侯家有这么豪富?这岂非是富可敌国?估计国库太仓里面的银子都没他家多。 还有,一百万两,那就是六万多斤。这紫蝶妖女的力气可真大啊,那么重的金子,她一个人能搬出镇东侯府的宝库吗? 李轩心里这么想着,却也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对。 而等到他随彭富来一起,来到后花园的时候,这里果然洒满了黄金珠宝。许多人都在捡,神色炽狂。 那些黄金很少有人在意,可地上却还有许多小拇指头粗细的珍珠,各种样造型的玉石。为了争夺其中一些较为珍贵的,其中一些人更是大打出手。 彭富来毫不犹豫的参与到其中,李轩却蹙着眉头,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这一块玉,价值至少三千两纹银,足够我们在秦淮河混大半个月了。都说紫蝶妖女养活了我们金陵城一半的青楼赌馆,果然不是没有道理。” 彭富来很奇怪的回望李轩:“你怎么不拿?法不责众,镇东侯府他们管不了这么多的。” 李轩摇了摇头,把目光从那满园金银财宝上收回来,转而落在彭富来的身上:“放回去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们没必要拿这烫手的钱。” 他李轩不是一点都不爱钱财的圣人,可他想自己白痴了才会脏这个手。 这与韩掌柜那笔私财又不同,首先那是一笔已经确定了的黑心钱,其次是安全无后患。 诶?韩掌柜是谁?算了,不管了。 总之他眼前这些珍珠宝石虽然动人心,可却来历未知,万一是镇东侯家辛辛苦苦积攒的家财呢?他们身为六道司的执法人员,在大庭广众之下不能维持法纪,反到参与哄抢,这像什么样? 且这迟早会惹麻烦上身,哪怕运气好无人追究,拿了之后也难心安。 李轩心想自己又不是赚不到,虽然他前世只是个法医,可晒盐,制作白糖,烧骨瓷,烧玻璃之类的套路还是熟悉的。 只要他想,最多几年就可以成为这世间最富有的人。 之所以没这么做,是因他知道在这个世界,武力与权柄更重要的多。 像彭富来的老爹,每年靠贩盐赚那么多的银子,却得将其中九成奉送给六道司与各方权贵,自家留下的其实没多少。 “也对!” 彭富来依言将怀里的几块玉丢了出去,然后往东面方向一指:“看,那是什么?” 李轩侧目望了过去,发现天边赫然有一道蓝光坠落了下来。那竟是一口造型奇异的长剑,悬浮于远处人工湖的水面之上。 “那是什么?” “好像是神相剑,是神相真人遗留的法器,这世间最上等的神兵!拿在手里,就能等同于九重楼的修为。” “不止如此,据说内藏神相真人的传承与洞府方位,如此神物,居然藏在镇东侯府?” “那可是天位境界的长生真人,据说道门至宝《纯阳经》,就在他的手中。那可是修炼了之后,可以让人多活二十年的神功。” 此时在湖泊的周围,除了那些女眷之外,几乎所有身具修为的男性都眼光赤红。已经有几位自恃武力强横,开始踏着水面,往那青蓝的剑器方向奔行而去。 李轩看了那东西一眼,一瞬间也有些心动。这东西拿在手里就能有九重楼的修为,这能不能帮他对抗阴煞? 这股油然升起的贪婪之意,在顷刻间被放大到了极致,侵占住了李轩的整个意识,他的双眼也逐渐赤红。 可仅仅须臾,李轩就恢复了清醒。随着几根血色的飘带从他的后方延伸,贴在了李轩的额头上,他感觉心胸中一阵冰凉,然后莫名的就发现,这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很假,让他提不起丝毫兴趣。 此外他脑海之后,似乎有什么异常阴冷的东西,正在消退。 李轩一时想不清楚缘由,只能摇了摇头,转而往那口飞剑的来处飞了过去。他想抓捕那紫蝶妖女,才是自己的职责所在。虽然自己不是这位的对手,可赶过去给司马天元他们打打下手还是能办到的。 可随着他脚步挪动,李轩感觉眼前的东西越来越虚幻。 就像是当日在地府当中的感觉,甚至比那地府还要不如。李轩心想自己,莫非是在做梦? 那些梦里面的情景就是这样的,许多地方模糊不清。 也就在这个时刻,他感觉到地面正在塌陷,然后就‘咚’的一声陷入进去。 再然后他眼前就情景大变,李轩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座殿堂当中。周围则是群美环绕,身上衣着无不都清凉无比。在他的面前跳着艳舞,搔首弄姿,做出各种妖娆之态。还时不时凑到他身边,挥袖抬足,撩拨着他。 李轩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他眼前这些跳舞的女人,美则美矣,可奈何他现在奋起不能啊。 要换在十多天前,他体内血气汹涌的时候,肯定会激动的不行。 可问题是,他的那一身气血,早就在地府之战消耗殆尽了。最近虽然服用了两颗人元丹,可冷雨柔的加强版‘摩天大轮转’非常给力,几乎没有什么药力留存。 今天他才刚受了重伤,人还虚着呢,金鳌丹汤的药力还没有完全散化——这汤不同于人元丹,服用之后得一步步发作,慢慢才会有效果,现在还早着呢。 ——至于眼前这些跳舞的女人,美则美矣,可是段位太低。还有这些美人的脸好假,一个个都假的不行,这是整容了吗?怎么像是一个模子做出来的。 身上欲遮还羞的,可许多部位就像是打着马赛克,根本就看不清楚。 这与他前世硬盘里面珍藏的那些来自于东瀛岛国的精品mp4,那完全不是一个水准,让他一点感觉都没有。 李轩心想自己这个春梦真是做的没水准,怎么就没换成江含韵与薛云柔的脸?否则的话,他倒是有撸一手的兴致。 李轩这意念一起,就见眼前的这些女人都化作轻烟散去。然后一具让人血脉贲张的胴体,蓦然贴在了他的身上。 “轩哥哥!” 随着这声音,还有那香甜的气息。一双藕臂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李轩心旌摇荡的同时,面色也为之一变,眼神无比错愕:“乐芊芊?” 此时从身后抱住他的,赫然竟是他非常熟悉的一个少女。 ※※※※ “已经过贪欲关了!” “速度好快。” “这才不到一刻时间吧?” 问心楼外,此时是一片哗然声响。多数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脚下一个符阵张开,随后此人的身影就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 这位六道司的伏魔游徼,应该是被楼中的阵法挪移到了问心楼第二层。只因这一刻,那第二层楼内,也开始出现灯火。 “我记得最近十年当中,能够进入第二层的不到七位吧?而且每一位,都是至少一个时辰以上?” “那又如何?接下来的色欲关才难过,之前的师兄都是在这一关败落下来。也包括罗大师兄,你们是没见过罗师兄从楼里面走出来的情景,下面还硬着呢,挺着下面一杆枪到处乱晃,笑死人了。要不是他还有点本钱,那是一辈子的耻辱。” “说起来,那位死去的师兄,也是这一关下来之后自裁的。” 人群之后,薛云柔的脸色却稍微有些异常。李轩在短短时间内进入第二层,并没让薛云柔轻松多少,她反倒是在袖子里面,将一张手帕死死的攥住。 “云柔你在害怕?” 江含韵察觉到薛云柔的躯体有些僵硬,她斜视着薛云柔:“是害怕李轩他被色欲所迷?” “哈!哈!怎么会?”薛云柔强笑了两声,掩饰着心虚:“李大哥可是无瑕君子,听天獒说他行有所规,言有所止,绝不可能沉沦色欲。说来表姐你就不担心,不害怕?” 可问题是那问心铃已经失控了啊,且轩郎改过自新才两个月,万一轩郎他还稳不住呢? “我就是怕!”江含韵苦笑:“那个家伙,其它的财欲,权欲,我都不怎么忧心。唯独色欲这一关,我怕他过不了。” 第一六零章 何在?(盟主书友20210115140123825加更) “你们慌什么?” 江夫人目光死死盯着那问心楼:“我这双眼识人无数,一个人是奸是邪,我还是看得处来。小轩那孩子,他的心很正,绝不会栽在这里。” 薛夫人摇着头:“姐姐你又何必自我安慰呢?我相信这李轩确实是改邪归正了。可现在的情况,是哪怕正人君子,都难在问心楼登顶。我现在也是头疼,我们事后该怎么向诚意伯家交代?” 江夫人闻言面色一垮,看那问心楼顶层的目光,却更加凌厉。 薛云柔也没法淡定了,她袖子里的手帕‘啪’的一声,被扭成了粉碎。 她随后一个抬手,就将一张飞符打了出去。 “你做什么?”薛夫人蹙眉看着那远去的飞符,然后回视薛云柔:“这方向是洞玄观,你可知你的叔叔正在坐关?” “我知道,事后我向堂舅赔罪便是,任打任罚。”薛云柔面色青冷:“此事都因我而起,我不能让李大哥他出事。叔叔他是天师府的副天师,十二重楼境的大术师,他一定有办法。” 薛夫人不由一阵磨牙,她心想这真是女大不中留! 而此时在人群的另一侧,龙睿却微摇着头,一副匪夷所思的神色:“我其实很不解,虞子选拔儒门护法,干吗要考校色欲?我龙某阅尽了秦淮美人,难道我的文学,就不精深了吗?难道我的浩然正气,就不精纯了吗?” 王静则斜睨了他一眼:“你无非就是自问过不了这色欲关,登不上这问心楼,所以揣着明白装糊涂。虞子要考校的可不是色欲,而是对自身欲望的克制力。江河无量,我只取其中一瓢解渴解乏,足用即止。是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也。” 他又看向了问心楼:“不过现在,那枚问心铃可不只是克制住欲望,就能够解决的问题。” “你指的是问心铃很可能已经失控一事?”龙睿神色了然的一颔首:“虽然祭酒大人秘而不宣,可儒门当中许多人都有这样的猜测。所以那家伙,我真不看好。” ※※※※ 同一时间,环境当中,李轩的血脉贲张,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芊芊?”李轩的语声惊讶中含着不敢置信,还有着些许的窃喜:“芊芊你怎么会在这里?停!停!别摸那里,别这样啊芊芊。这不行的,我可是一直把你当妹妹。” 他心里也隐隐有些奇怪,乐芊芊可一直都是将他视为人渣的,今天怎么会这么大胆,这么主动? 李轩心想这怎么能行?自己把这女孩当妹妹看待,结果她居然想上我? 可是好激动,李轩感觉自己快要爆炸, “才不想当你的妹妹呢,” 乐芊芊的藕臂加紧了环抱力度,她把小脸紧贴在李轩的背上,吐气如兰:“我猜这一定是在做梦?可这梦好真实,轩哥哥你的背,果然就像芊芊想的那样宽阔,坚硬,感觉好可靠。” 李轩已经气息如牛了,他在努力的克制:“芊芊,那里可不能动,否则的我可不确定我还能不能忍得住。” “那就别忍嘛!轩哥哥你好残忍,连做梦都不能让我放肆一回?” 乐芊芊嘟着嘴:“你别动啊,让我多抱你一会,芊芊还有很多话想要与你说。轩哥哥,知道么?我好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 甚至是早在培训班那会,我就喜欢上你了。那个时候。芊芊就一直都在偷偷看你,就想着哪天能够与你的搭上话。可我猜你一定不知道,你从来就没仔细看过我哪怕一眼。” 李轩心想有吗?他仔细回思着过往,发现在自己的记忆当中,还真有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在角落里面窥望着自己。 “所以那天你在藏书楼找到我,我不知道多开心。”乐芊芊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解开自己身上的衣襟:“轩哥哥你要了我吧?芊芊想要当你的女人——” 李轩感觉脑袋里面有一根弦骤然爆开,彻底放弃了对欲望的控制,他心想这个时候还能忍,那自己岂非是禽兽不如了? 可就在他想要转过身,去抱身后的少女的时候,一股寒力开始在他的体内聚结,李轩往(和谐)看了一眼,果然发现有数百条血丝与飘带聚在一起。 李轩不由面红耳赤,明明他很激动,可一点动静都没有。 又努力了片刻。李轩心中开始发凉。不能啊!这关键时候,怎么不行了呢。 就在下一瞬,乐芊芊的娇躯忽然化为烟雾消散。然后在李轩的眼前,无数的紫色火蝶汇聚,聚集成一个身影,那赫然正是紫蝶妖女夏南烟。 她穿着一声朦胧的紫色轻纱,斜躺在床上。在望见李轩之后,先是意外的眨了眨眼,然后一声轻笑。 “是你啊?有意思,竟然连做梦都梦到你这家伙?唔~这莫非是春梦?你这家伙真不知羞,居然连衣服都不穿。” 紫蝶妖女的身影一个闪化,就来到了李轩的身侧,然后整个人都依在了他的身上:“这果然是春梦,感觉心里春心萌动的。没想到,李轩你的气息,还蛮好闻的,我很喜欢。” 李轩皱着眉头,眼神很淡定:“妖女!请自重吧,我李轩可是正经人,” 他开始游目四顾,研究自己为什么在这里。 “嘁!在这梦里面,你假正经什么?” 紫蝶妖女先不屑的一声轻哼,然后又笑着用手指在李轩的胸前勾画:“李轩,我们来做一次吧?就在这里,按照那些文人的说法是共赴巫山。我们的同步率那么高,就像是心电感应一样,做的时候一定会很舒服的。” 她又面色微红,将樱唇凑到了李轩耳旁:“我可以容许你对我这样,那样,让你为所欲为的。” 此时在现实世界,李轩的鼻间就像是火山爆发,喷出了大量的血浆。 他的脑海里面,现在只有紫蝶的那一句“我们之间可以这样?那样?为所欲为”,在反复的回响 “你是认真的?”李轩的语中都喊着些许颤音。 “当然是真的。”紫蝶妖女吃吃的笑:“梦里面,我随你怎么样,反正又不是真的,来嘛,我们去床上。” 李轩当即决定就抱着美人儿往前走,可随后他又感觉不对劲。 诶?我身上的香蕉了?我的香蕉何在?谁拿走了我的香蕉? 第一六一章 怎么选择? “看来情况有点糟糕。” 在问心楼的顶层,正在以灵视之术俯视下方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清晰的望见李轩鼻尖喷出的鼻血。 “看他的模样,应该是被勾动了情欲之念。” 江云旗一边心想果然,这小子果然不靠谱,什么改邪归正,浪子回头,假的不能再假;一边又觉心急焦躁:“那该如何是好!权老弟,你难道还要等到出人命,才肯毁掉这祸害人的东西?这不是已经到了不得已的时候?” “还是再等等吧!” 权顶天继续站在江云旗与问心铃之间,轻叹了一声:“云旗兄,我倒也不全是因此物乃虞子所遗,还有个最大的缘由,是因这器灵。 那可是十二重楼境的他化自在天魔,无形无相,无踪无迹,喜潜藏于人心当中,操纵人的梦境意识。一旦问心铃被毁,这头天魔没了拘束,不知会在这世间生出何等恶孽,我是不能不防。” 江云旗不禁蹙眉,忖道这还真有点棘手。 他化自在天魔的凶名,他是听说过的,甚至是亲眼看到过。昔日他为寻觅药材。曾经去过身毒一趟,发现那边一整个小城,数万人因他化自在天魔作祟之故入梦而死——那还仅仅只是一头十重楼境的天魔,就已经如此可怖。 ※※※※ 幻境当中,紫蝶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李轩则双眼无神的盘坐在地上,一脸的郁卒。 他感觉自己经历了人生最大的失意,还能有比做春梦的时候居然也起不来更让人心塞的事吗? 他心想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我没问题吧我?下面那些血色丝线,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此时李轩的眼前再次烟气缭绕,随后一位身材高挑,穿着现代衣饰的少女,出现在他的身侧。 李轩不由眼神微愣,他眼前的女孩不是薛云柔是谁?可这术师少女的穿着打扮,却殊异于她平时的古装。 只见少女那一头如瀑般的齐肩长发无拘无束的洒下来,身上则是一套非常贴身的短裙校服,将薛云柔那本就玲珑有致,丘壑起伏的身材,衬托到近乎爆炸,下面则穿着黑色的丝袜,给人的视觉冲击力近乎max。 李轩不由‘咕哝’了一声,咽了口唾沫,心想这竟是自己最喜欢的‘黑长直’,这是要他的命啊!这是谋杀! 他感觉自己下腹中孕育的几亿生命,都处于极度危险的境地。 “轩郎!”薛云柔有些害羞,用手指撩动着耳边的发丝:“我这一身,你喜欢吗?” 李轩差点连口水都流了下来,只能木木的点头:“喜欢,简直太喜欢了!可不对,这是仙侠穿越文,你这风格与这边有点不搭。” “可只要是轩郎你喜欢的,我什么都愿意做。”薛云柔微红着脸,额头上微见香汗:“奇怪,这里怎么这么热?” 她把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又把衣领解开了两颗,不断的往里面扇着风。 李轩的视角恰好可以看见里面的风景,他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掉进去了,体内已经冷掉的血又在发热,他感觉自己似乎又行了。 “好看吗?” 薛云柔笑盈盈的看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含着几分狡黠:“轩郎喜欢的话,还可以入手试一试的,它们其实也想被轩郎你宠爱——” 她竟抓住李轩的手,往某个所在移了过去。 此时在现实世界,李轩再一次鼻血横流。可就在他的禄山之爪颤抖着,要擒拿的时候,李轩发现自己全无反应。 李轩的血液于是又冷了下来,一双手也僵在半空。他感觉这笔大生意,好像做不成了。 而这一刻,薛云柔的身影也化为青烟消散。随后出现在李轩眼前的,是一座金碧辉煌的巨大殿堂。 殿堂的深处是九层玉阶,阶上摆放着一只宽达三丈,雕琢有九条金龙,金玉质地的龙椅。而这硕大的龙椅上,却只坐着一个娇小的少女身影——她头戴着十二旒冕冠,穿着一身明黄色的龙章礼服,有些慵懒的斜靠在椅上,却显出了无比雍容霸道的气魄。 而此时在九层玉阶之下,成千上万奇形怪状的妖魔鬼怪,魑魅魍魉,正在朝着这少女遥拜:“吾等参见陛下!”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然后就心想这不就是红衣女鬼吗?不同的是那眼睛已经恢复了,使女鬼那本就倾国倾城的面貌更显娇艳,更添灵动。 还有这相貌,真的好熟悉—— 他正这么想着,这皇袍少女就从玉阶上走了下来,来到了李轩的面前,然后用秀手挑起了李轩的下巴:“梓童,今日还是由你来侍寝。” 李轩愣了愣神,一时没反应过来,不过梓童是什么意思,他是知道的,那是古代天子对皇后的爱称。 然后他眼前的画面轰然破碎,再恢复的时候,两人就出现在了龙床上。 皇袍少女已经退去了龙袍与冠冕,只穿着肚兜,她正在试图解开后面的带子:“梓童快来帮我,你早上到底是怎么绑的,我解不开。” 李轩忙过去帮忙,同时偷眼打量着这位的身材。可李轩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下一瞬就有无数的血丝与飘带从他背后冲击而至。以无比狂暴之势,将李轩眼前的画面扯碎!撕碎!粉碎!彻底轰成了齑粉! 再接下来,李轩眼前黑了好长的一段时间,才出现新的画面。 那是在一处荒郊野外,好像就是在黄林寺附近,他自晕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江含韵的膝上。 “你醒来了?别动——” 江含韵一边语含羞意的说着,一边将自己身上的银甲解开:“李轩你现在身中奇毒,必须尽快行男女交合之事才能够活命。”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嘴里有些干涩:“这,这,这不太好吧?校尉大人,您这是要给我解毒?” “不然呢?这里是荒郊野外,除我之外,还有谁能帮你?” 江含韵已经卸下了甲胄,她捏着自己的襟扣,却又心生迟疑的用那黑白分明的大眼睨视李轩,那目光竟有点凶:“我这是要给你解毒才这么做的,李轩你以后要负了我,我跟你没完!” 李轩只觉此时的江含韵,竟是又凶又妩媚,又清纯。妩媚是出自天然,清纯也是源自于骨子里。 他猛点着头:“肯定不会负你,我快死了,快给我解毒啊。” 江含韵终于下定决心,她咬着唇,用颤抖的动作将自己完完整整的展示在李轩的面前。那是比动画中的女孩还要更完美的身材,玉洁冰清,莹莹生辉。 她没有任何的刻意做作,可每一个动作,都是极致的柔美,极致的妖娆,勾动人心,使人心潮澎拜。 此时江含韵轻轻喘息,又脸色晕红的问李轩:“李轩,你还记得我吗?” “记得你?”李轩的神色有些茫然:“我当然记得,我怎么会忘了校尉大人你?” 江含韵有些失望的轻轻一叹,然后又无限娇羞的将自己送入到李轩的怀里,同时用那团糯娇柔,好听到可以让耳朵怀孕的声音轻轻说着:“李轩你想要的话,那就进来。狠狠地欺负我,让我流泪,让我哭。” 李轩的嘴里,开始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声,那种征服欲已经膨胀到了极致。 他会让这女孩高唱征服的,现在谁都别想阻止他!天王老子都不行!他李轩今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任是天崩地裂也别想—— 战斗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阵亡了? 你不能这样啊。快起来,别睡了,天亮了喂! 哈喽?听到了没有?战斗即将开始,在请求支援! 可让人绝望的是,李轩最终还是没能够清醒过来。 眼前的场景继续破碎,而在片刻之后,他出现在一座风景绝丽的世外桃源中,身侧则是五美环绕。 “轩哥哥!”乐芊芊对碰着手指,螓首微伏着羞不可抑:“你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紫蝶妖女则是手指尖托着一只紫色火蝶,笑盈盈的看着李轩:“我是蛮喜欢你的,同步率高,我们可以做这样,那样的事情。对了,李轩你想不想试试那个动作的滋味?还有——” 她的人忽然幻化,面貌竟然变成了长乐公主的模样:“要了我,就等于有了一切,无论变成什么样都可以哦。” 薛云柔依旧是一身校服的打扮,她环视了周围四女一眼,然后就坐了下来,翘着大长腿,整理着自己的丝袜:“李轩你说过的,光是它,你都可以一百年都不厌。” 皇袍少女咬着下唇,眼神幽怨:“梓童,你难道要弃我而去?罢了,我答应你便是,晚上我穿着龙袍让你侍寝。” 江含韵则手按着腰刀,面含晕红的看向别处:“我可以给你解毒的。” 这一刻,李轩只觉呼吸紧窒,左右为难。 他在想,要不自己还是全要了吧?不是有一句话吗?小孩子才做选择题,成年人当然是全都要。 可自己这样做,那未免也太渣了。 第一六二章 速速道来(4200字大章) 在李轩第二次喷射鼻血的时候,江云旗已经彻底放弃了希望。 他暗暗叹息,心想就连权顶天的弟子罗云那样循规蹈矩,平生从不入烟花之地的温润君子,最终都没能过色欲这一关,又何况是李轩那个小色胚呢? 他化自在天魔可以挑动人的众多欲望,而其根本神通,还是在色欲上,那是他化自在天魔最强大的能力。 李轩扛不住,其实也情有可原。 江云旗这么想的同时,又再次把目光投向了权顶天身后的问心铃,他已经在算计着,该如何突破这位老友的阻截,将这枚讨厌的铃铛拿到手。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国子监祭酒却‘诶’的一声轻咦,饱含意外的看着下方。 “这是?” 他发现李轩的脚下赫然有一个符阵张开,然后这位的身影就从二楼的台阶上消失不见。 “他竟然过关了?” 江云旗也是意外不已,他张大了口,就连下巴都快要脱掉,双眼发懵。 那个小子,那个劣迹斑斑的混小子,他竟然通过了最高难度的色欲关?竟然真的是一个坐怀不乱,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不会吧?这未免也太玄幻了—— “食色性也,却又能不为色欲所迷,不错,不错!” 权顶天眼中的欣赏之色,几乎不加掩饰:“此子,合当为儒门栋梁,继我理学衣钵!” 江云旗听如未闻,他眼神迷蒙的转头看着权顶天:“权老弟,你当年闯楼的时候,也过了色欲关吧?跟我说说这一关,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权顶天却有些尴尬,他目光幽然的看着楼外:“惭愧,我是色欲关才开始不久,就被法阵移出到楼外。其中详情,不足为外人道也。” 而此时在问心楼外,已经是一阵轰响,杂乱的惊呼声与议论声汇聚在一起,就恍如闹市。 “他上去了,他竟然上去了!” “快看,第三层的灯亮了。” “我的天!那个六道司的家伙,居然真的破了色欲关。” “这应该是近十五年来的首位吧?第一个能上三层楼的。这下可好了,让我们儒门颜面何存?” “果然,祭酒大人让此人登楼,应是有缘由的。此人的心性,怕是绝佳。” “居然真上去了?群美在怀,居然还能坐怀不乱。” 龙睿看着问心楼的目光,也是一阵发愣,好半天才回过神:“这位六道司的仁兄可真够狠,竟然真的不为色欲所迷,真禽兽不如也! 不过之前我也看出来一点了,能狠下心给自己整那么一套法器的,那绝不是凡人。” 随后龙睿又抚着头,万分苦恼的一叹:“看来今天秦淮河那边我们是去不成了!看这架势,不知道要耗上多少时间呢。” “这倒勿需可惜,我们那些同舍,还有那位土豪兄,不都在那边么?他们也来看热闹了。秦淮河什么时候都可以去,可这种热闹几年都只有一回。” 王静往自己的右边方向指了指,然后向龙睿侧目:“听龙兄语意,你对他似乎又有了一点期许?” “以己度人而已,我自己寻思,权财名利我都可视如浮云,唯独色欲这一关,我是无论如何都过不了。过得了的时候,也必定是七老八十了。” 龙睿笑了起来:“这位狠人既然连色欲这一关都能过,那么其他的欲念,应该难不倒他。只是如此一来,就如刚才那位仁兄所说,我们这一代的儒门弟子怕是要没脸见人了。” “我觉得不会,理学护法就位之日,问心铃失控一事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王静摇头失笑道:“至于这位六道司仁兄的身份,也很简单的。那时怕是满天下的大儒,都会如狼似虎,要将他收入门下。那个时候,他就是这世间最璀璨的儒门新星。” “你说的也对。”龙睿点了点头,神色寡淡:“可在这之前,他还得度过两个难关。我看过问心铃的文献,最后的两关,一曰‘叩心’,一曰‘问道’。那才是真正最麻烦的,过往千年中,儒门历代英杰,能够最终取得理学护法一职的,也不过二十七人。所以,哪怕这位能够突破四大欲关。成功登顶的可能性,也等于无。” 王静也是叹了一声:“叩心,是叩问闯关者过往之事,但凡闯关者有十件亏心之事,或者是不能让他人得知的私秘,就会被逐出问心铃的幻境。虞子的本意,是人皆有私意,也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坦坦荡荡。可只要闯关者一生当中没有太大的劣迹,就可以过关了。可这问心铃既已失控,那么这一关的情况就不是那么简单。还有问道——” 王静的语声一顿,带着几分无奈:“这对他来说,只怕是最难的。” 不同于龙睿,他是真心期许着新的‘理学护法’出现。 当今之世,无数衣冠禽兽,狼子野心之辈混入到了理学当中,充斥于庙堂之内。 这便如同当初佛祖在菩提树下证道,魔王波旬说‘到你末法之时,我会让我的魔子魔孙们,混入你的僧宝内,披上你的袈裟,破坏你的佛法,曲解你的经典,破坏你的戒律,扮成你佛门中人,以达成我意’。 而如今的理学,正缺护道之人! ※※※※ “他上去了!他过了色欲关。” 当望见那第三层的灯光亮起,薛云柔的整个娇躯都松懈了下来,然后惊喜无限:“不愧是轩郎,我就知道。他那样的人品,那样的心志,怎会倒在色欲上?” 江含韵也面色一松,眼中也透出了一抹喜意与异色:“确是我小瞧了他,那个家伙,真的与以前不同了。” 此时她又心神微动,想起了今日上午,张岳说的那句话。 李轩有这样的心性,这样的品行,岂会在青楼流连三年?想必是他那两个狐朋狗友带去的,李轩他不能推托所致。 想到这里,江含韵竟是不知不觉的,一手握上了她的腰刀。 好想扁人—— 江夫人也面露出慈祥的笑意:“看吧,我看人还是很准的,那孩子的心正,不同于寻常人。城隍老爷坐下的听天将军,也不会信口开河。” 她心想真不枉了自己两次费心费力,给这孩子熬汤,这果然是含韵的良配。 可随后她就想到李轩还在那楼里面,那面色于是更加青黑。 自家那个老头,要他多事?这桩婚事要是黄了,她该到哪里寻一个比小轩更合适的? 薛夫人则一阵发愣,她的眼神错愕,又含着几分难以置信。 “无瑕君子么?” 薛夫人竟隐隐的有几分相信了。可须臾之后,她还是冷冷的说着:“别高兴得太早了,色欲之后,还有权欲与名欲两关。即便他都过了,还有问心与问道。那问心铃里面的他化天魔,可不会让他就这么通过。” 薛云柔本来就在担忧,此时脸色更白,她睨了自己的母亲一眼,然后咬着牙:“堂舅他已经在路上了,定不会让他有恙!” ※※※※ 李轩感觉自己又做了梦,梦里他经历一位寒门士子的一生。家徒四壁,却发奋于科举,最终名列二甲,成为大晋朝的一位进士。之后的二十年宦途,十载坎坷,十载得意,得贵人的提携,四十五岁就已经是刑部侍郎。 这梦中的事情详实无比,就像是真实的人生。再然后李轩就发现自己坐于公堂之上,下方则是两个历经酷刑,血迹斑斑的男女,旁边还有一位穿着锦袍的少年,得意洋洋的坐于一侧。 “李侍郎,殿下的意思是,此案的证据已罪证确凿,无需再审了。”那是一位尖细的嗓音,来自一位年老的太监,他就站在李轩的侧旁:“此二人,当判斩立决。” 李轩闻言,不禁蹙眉:“可案情中还有疑点,未能厘清。” “是吗?”太监斜视了他一眼:“侍郎大人,你可想清楚了再说话,这是殿下的意思,他说不能再拖了。” 李轩一阵恍惚,想起那位‘汉王’,正是提携自己,让他这十年当中官运亨通的贵人。 要么拒绝是什么后果呢?自己会仕途重挫,甚至可能会身败名裂。 他看了看下面两个接近晕迷的男女,又望了望那面无表情的太监,然后陷入犹豫。 他放不下自己的权位,不舍几十年的努力就此付诸流水。 李轩寻思半晌,随后就在老太监错愕的目光中笑了起来:“来人,此案疑点未明,押后审理!” 他想自己一个寿元无几,都快要死了的人,干嘛还要为权势折腰?做这种违心之事? 诶?为什么他会认为自己寿元无几? 还有?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手握重权固然是好,可若胸中志气都不能舒展,那自己要这权何用? 接下来,他眼前画面再次破碎,又经历了多种人生,忽而是高官的公务员,忽而是手握数万大军的将军,甚至是当了皇帝。在其中做了各种各样的选择。 直到第十次,李轩才体会了不同的梦境。 这一次李轩同样经历了一个人的人生,主人公却是一位救人无数,被人视为国手的名医。 最终他手持金针,坐于一个七岁小儿的身前,周围站着无数村民。 “师尊不可啊!”旁边一位提着药箱的年轻人,哭丧着脸:“这小孩已经没救了!救回这孩子的机会都不到一成,您何必勉强施针? 他侧目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小声说道:“此地不善啊,师尊。只怕您救人不成,这条命反倒会被赖在您的头上的。被讹钱也就罢了,您几十年积累的名声,怕也得被同行败坏。” 李轩蹙了蹙眉,陷入了凝思。 确如这年轻人的所言,这小孩历经四位庸医之手,如今已近垂死之境。而眼前这些百姓,也确不是纯善之人。 李轩随后又低下头,看着那已经面孔苍白,奄奄一息的孩子。 他半闭着眼凝思,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你去写一张契书,大意为此子性命仅余一线,我虽可勉力一试,为他施针,却不保证能将他救回。让他的父母亲朋,都在上面签字画押。” 医者仁心,李轩自忖他可以不计名利,可以为这孩子全力以赴的施救。可在用针之前,他却也不能没有防人之心。 所以,前世医院让人签手术同意书的做法,应该是最合适的。合乎天理,人情。 ※※※※ “轰!” 当问心楼第五层楼的灯光亮起,楼外的人群,再次嗡然作响。 “上去了!” “人已到了第五层!” “第三关与第四关统共用时一个时辰加两刻钟,各位可知之前那些位护法先师,用时多久?” “这谁会在意?不过这家伙,可真厉害。” “我有点无法接受,一个六道司的外人,难道还真让他成功登顶,作我理学护法?” “外人又如何,贪,色,权,名四欲,皆为我儒人大害。此人既能克制四欲,即便不通儒学,也值得尊敬。” “倒是不负我的所望,权名二欲果然难不倒他。”人群当中,龙睿的眼神无比凝重,他的手紧紧握着折扇,却再没有摇摆的动作:“可他还是让我惊讶了,我记得前朝大儒符晨,这两关统共用时半个时辰,比这家伙短得多。可那个时候,这问心铃还很正常。” 王静则眯着眼:“接下来,是叩心!这也是最难的,一个人总有些见不得人的阴私之事。即便虞子,也说即便是他,也未必能过得了这一关。” 这一刻,在问心铃幻境,李轩正眼神茫然的看着眼前。 他正立在一座朴素的殿堂前,而在他前方,那殿堂的门槛处有一位十四岁左右,衣饰清凉,周身肌肤都有红色符文缠绕的明媚少女,正以无比阴森冷厉的目光盯视着他。 “你这四关无非都是借了那守护灵之力而已,得意个什么?帝王之姿,很了不起么?” 李轩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他想自己哪得意了?他现在可是连什么情况都搞不清楚。 “确实很不了起,她若是走他化天魔一途,那么她便注定为王,我素心则只能为臣。” 明媚少女的目光猩红:“可接下来是叩心一关!即便是她,也帮不了你。” 这位随后探手一招,忽然将虚空中一只小小的獒犬,招到了这座殿堂的前方。 “听天!”明媚少女手按着听天獒的额头,目光幽冷:“速将此人的过往阴私,亏心之事,都一一给我道出来!” 听天獒抬眼往李轩注目,然后狗眼一怔,与同样注视着它的李轩,陷入大眼瞪小眼的状态。 第一六三章 天雷轰顶 “嗯哼!” 听天獒神色愣愣的与李轩对视了好半晌,才摇着尾巴一声轻咳:“怎么说呢?此人并无任何私德有亏之事,阴私之事倒是有几件,可即便我说出来,人家也不在意。” 那明媚少女正冷笑着,似乎准备看李轩大惊失色的表情。可在听了这句之后,这位顿时如天雷轰顶,一阵发呆,然后她不敢置信的看着听天獒,那神色就好像说,你怕不是在蒙我? “这不可能!连虞子都被政敌攻讦,说他有盗媳之嫌。还有三百年前的那位大儒庄守,与他三嫂也有些许私情。那些个闯关之人,哪个没做过几件亏心事?你敢说他一生私德无亏?” 此时这明媚少女按住听天獒额头的手,已经出现了氤氲紫气:“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要多少法力,你跟我说!” 听天獒的狗头上冒着冷汗:“真没有啊,我没骗你!素心啊素心,你给我再多的法力也没用啊,看不到就是看不到。这位真的是一位无瑕君子,他简直就像是圣人。我自己也很惊讶来着,从来就没看到过像他这样的,古人说的柳下惠都没他厉害。” 李轩听到这一句,不由怒瞪着这头獒犬。 把他比作柳下惠,这像是人说的话么?在现代这个词是用来骂人的。 “真的?” 明媚少女眼神狐疑的来回看了听天獒与李轩一眼:“该不会是你的神通不够?说来你老娘呢?按照你们谛听一脉与虞子定的灵契,本该是由你们当中神通最强的一位主持此事。” “可区区不才,就是江南地面,谛听神通最强的那个。” 听天獒有些羞涩的再次摇着尾巴:“老娘她不在这边,好几百年前就迷上了一只蠢獒,都不知去哪里没羞没臊了。” 明媚少女气得倒仰,她忽然又神色一动:“你该不会是怕了他身后的那只守护灵吧?不就是帝王之姿吗?你个怂狗,怕什么?有我在呢,我给你兜底!”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听天獒哼了哼,猛地一摇头,从少女的掌下脱身了出来:“我岂是那等样的狗?你这是羞辱我,我回去了。这个家伙怀瑾握瑜,冰清玉洁,我真看不出什么。” “可这不对劲!很不对劲。”明媚少女看着李轩,两眼迷茫:“对了,你们刚才的神色有些奇怪,该不会是以前就认识了?而且还有着不浅的交情?你是有意帮他?一定是了。” 她气得娇躯发颤:“听天你可真无耻。” 听天獒的脑门,又冒出了豆大的冷汗:“你在说什么胡话?一定是你看错了。嗯哼,老爷他有事相招,本狗狗恕不奉陪了。” 它很镇定的说完这句话之后,躯体就蓦然化烟,消失在两人的眼前。 当听天獒离去,李轩就开始与明媚少女对视,他略含迟疑的问道:“姑娘,请问这是在哪里?” “装什么糊涂?你进的既然是选拔理学护法的问心楼,那么这里自然是问心铃的小乾坤内!” 明媚少女一声嗤笑,然后她的面色阵青阵白的变幻,最终还是哼了哼,把娇躯绕开到一旁:“进去吧,这是最后一关,留下你的道,就可以出去了。” 李轩还是迷糊,不过他听到‘可以出去’这个词,就心神一振,迈步走入进去。 这一瞬,问心楼前已经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神色怔怔的看着问心楼那已燃起了灯火的第六层。 之前楼中的人每登一层,他们都在惊呼,在议论。 可当这一层的灯火都燃起,所有人都为之失声。 直到足足二十个呼吸之后,才有人惊呼出口:“这到底是谁?人品竟能如此玉洁无瑕?” “传说问心铃早就失控,这样都能够过关,此人怕不是圣人般的人物?” “好像很年轻,六道司有这样一位伏魔游徼么?” 问心楼顶,江云旗已经通体石化,他张大了嘴,石头一样呆在那里。 “不意此子的人品,竟也是如玉无瑕。” 权顶天往窗外扫了一眼,然后很同情的看着江云旗:“看嫂夫人的模样,她怕是恨不得要撕了你。” 此时的江夫人,的确是在磨牙中。 旁边的薛云柔也很懊恼,她想轩郎他的好,如果只有自己知道那该多好? 江含韵则是定定的看着那第六层楼,美目中竟熠熠生辉。 ※※※※ “接下来是问道!” 人群的另一侧,王静深深一个呼吸,然后又蓦地振袖,紧紧握住了拳头:“只需闯关之人在铃中的小乾坤内留下他的道,就可成功登顶。” “只需?这可太不容易了。”龙睿摇着头:“他留下的道,首先得符合我们儒家精义,其次是要推陈出新,最后需要被虞子与前代二十七位理学护法,也即二十七位大儒的认可。 说来这一关,在前朝的时候就已很难了。没有精深的学问,没有大儒的水准,可没法过这一关。可问心铃只接受二十五岁以下的年轻人进入考核。可想要在二十五岁前成就大儒,谈何容易?所以在三十年前,我们理学的诸位大儒就有公议,是不是该改变规则,只需通过第五关,就可授予理学护法一职。” “确有此事!”王静点了点头:“可据说虞子与前代诸位护法所遗的护道之力,都在问心铃的最后一关。故而此议,最终不了了之。” 问心铃内的小乾坤,李轩踏入那朴素的石质殿堂。然后就发现这里面空空如也,周围没有任何的摆设,只有四壁之上挂着的二十几副字画。 此时那明媚少女,又微一拂袖,在李轩的身前,显化出了一张书桌,一张展开的卷轴,“卷轴是真龙皮制成,可以承载任何大道法理。” 明媚少女冷冷的看着他:“动笔吧,别浪费时间。” 李轩拿起了笔,好奇地问:“我写什么都可以吗?” “如果写什么都可以,那还要龙皮卷轴做什么?必须得合乎儒门经义,切合自身志向,能够信守一生。普通的文字,你贴在这里不觉丢人啊?对了,你还得推陈出新,必须是前代所无。” 明媚少女唇角微扬,她双手抱胸,眼神讥讽的看着李轩:“写吧!就让我看看,你能写出什么惊世大作?虞子那个死老头给他那些后辈挖的坑可不轻,他正牌的徒子徒孙都不能过关,何况你这个六道司的武人?” 她舔了舔唇角,眸中现出了紫泽:“好好写!写得不好,你的元神就是我的了。能够让一个帝王之姿的存在做你的守护灵,你的灵魂一定很美味。” 李轩暗暗心惊,他觉得这个年纪不知多少岁的伪萝莉,只怕是很认真的对他说这句话。 他定了定神,开始游目四望,仔细看那些字画。然后只一眼,就被吸引了过去。 首先自然是虞子的‘存天理;灭人欲’,文忠烈公的墨宝赫然也在其中——‘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 再之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道近不必出于久远,取其致要而有成’。 ‘师心不如师古,师古不如师天,师天不如师物’。 ‘贫不足羞,可羞是贫而无志。贱不足恶,可恶是贱而无能。老不足叹,可叹是老而虚生。死不足悲,可悲是死而无补’。 这些卷轴上的字或长或短,有些只有寥寥一两句,有些则长篇累牍,多达千字。可都无一例外,都是字藏道韵,或铁画银钩,矫若惊龙;或朴实无华而兼纳乾坤;或龙蛇竞走,纵逸张扬,无不让人叹为观止,几乎挪不开视线。 李轩看完之后,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然后额上就冒着汗,心想这难度真是要命呐! 他搜肠刮肚,想了大半天,还是想不出什么字句出来。 关键是那儒学理学,自己本身就是一知半解的状态。 李轩仔细寻思,发现只有一些他那个世界的古人牙慧,才能够解决他眼前的危机。 “快写啊!”那明媚少女继续催促道:“我可没耐心跟你磨下去,三刻时间再不动笔,我就直接动手了。你反正是写不出来,抬头是一刀,低头也是一刀,何妨爽快点?稍后我可以让你少受点罪。” 李轩冷冷的瞪了少女一眼,又把目光转向了眼前的龙皮卷轴。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自然是那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可李轩随后又想,自己真能够做到吗?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一句,他倒是能勉强做到,只因这更多是与自身心性修为有关。可为往圣继绝学,他没这个能力;为万世开太平,他没这样的大志。 李轩稍稍凝思,最终在卷轴上写下了四字——‘知行合一’! 接下来,他看了看卷轴后面的大片空白。在稍稍犹豫了之后,又写下了四句——‘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 这一刻,那明媚少女蓦然间变了颜色! 而此时在问心楼内的第七层,周围的壁灯都在这刻无火自然。而楼内楼外的所有人,都望见了这第七层燃起的灯火,还有从楼内溢出来,覆盖住整个雨花台的氤氲彩光。 第一六四章 狗爬一样(四千字大章) “知行合一?” 朴素的石殿之后,明媚少女神色怔怔的看着眼前的龙皮卷轴。 而此时她眼瞳中蕴藏的些许血色,竟在慢慢消失。这个位于问心铃的小乾坤内,也发出了一阵咔嚓嚓的声响。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注意到这周围赫然满布着各种裂缝,就像是内部裂开的水晶球,里面布满各种黑色丝线纵横交错。 ——可这些裂痕,明显是在愈合,在一一的消失。 “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功夫。我个人理解,所谓知行合一,是知识和行为要统一,道德意识与实际行动要统一,理论与实践要统一。” 李轩随口解释了一句,然后询问道:“姑娘,我能出去了吗?” 明媚少女眼里面,却渐渐透着鄙薄与嫌弃:“好丑的字!狗爬一样。” 李轩的面色顿时一黑,他虽然自问自己的字还算过得去,可与这石殿里面挂着的那些书法宗师们的字,显然是没法比的。 可他从小没人管,大了之后也就混个温饱,哪有什么资源与精力去练字?字能写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说起来,这卷轴我能够带出去吗?” “不能,你既然已经过关了,那以后都得挂在这里,让后人瞻仰。” 此时明媚少女,又在卷轴里面点了点:“你落个款,落了款才能走。” 李轩心里一阵发虚,心想他这字还让人瞻仰,以后会没脸见人的。 可没奈何,李轩还是在卷轴的角落里签字画押了。他这次写的很认真,心想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就难看了。 “啧!狗爬,还是听天那条狗爬出来的。” 明媚少女对听天獒明显是心怀怨恨,可她随后还是收起了卷轴。然后抬手一指,瞬时一道不知是何质地的黑色印玺蓦然从石殿的顶部坠落在了李轩的手里。 “拿好了,这是理学护法的信物。” “理学护法?”李轩不禁汗颜:“姑娘,这印玺我能不拿吗?护法一职,在下愧不能受。” 时至此刻,李轩已经梳理好了之前经历众多幻境的记忆,知道自己之所以能够走到这里,完全是依靠守护灵的力量。 真论品行,李轩还是很有逼数的,自己也就是一个平常人。 所以这理学护法,他是真不敢大剌剌的接下来。 “护法一职你要不要我无所谓,我反正管不了,当然也管不了这方破印,它可能会自己跟着你。那里面的器灵对你好像蛮崇拜的,认为你的儒学修为,足可与虞子比肩。” 明媚少女神色淡淡,然后忽然咬破指尖,在李轩额心一划。竟用她尖厉的指甲,将李轩的额心也割开一线,甚至李轩在现实世界的身体,眉间处也溢出了一线血痕。 “这是给你开的‘护道天眼’,从此之后,世间的一切妖魔鬼怪在你眼中都无所遁形,也可洞察理学门徒中一切滥竽充数,混淆虞子学问的恶徒。不过这天眼不能随便开,那破印也不能随便用。 尤其那破印,只能对拜于虞子门下的理学门徒有作用,还有就是器灵认可的护道之战。可这很伤精神,很伤元气,尤其你现在修为不高,撑不起它的消耗。你与其用它,还不如用请神之术,让我出手。” 明媚少女之后就状似百无聊赖的摆了摆手:“出去吧,代我向权顶天道个谢,劳他照看了我十多年。” 李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就见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再当他清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问心楼的顶层。 对面是两个人,一位是神色复杂,像是看怪物一样看他的江云旗,一位却是面貌陌生的儒服中年人。 后者朝他一笑,抱拳一揖:“本人国子监祭酒权顶天,见过新任护法。” 而此时在这座问心楼外,近七百位国子监儒生齐齐朝着楼顶方向,遥遥上拜:“吾等理学门生,参见护法大人!” 此时的众人都好奇不已,这楼上的护法到底是何人?不知能否有幸一睹姿容? ※※※※ 就在李轩进入问心铃的稍早一些时间,在诚意伯府外。一位年轻貌美的红衣女子,正从一座软轿之内走出。她舒展了一番腰肢,然后抬头仰望了一眼牌匾。 “时隔半年没有回来,还真有点怀念。” 可她旁边一位背负着长剑的中年女子,却是神色古怪:“我却是头疼的不得了,一想到半年前那段鸡飞狗跳的日子,就一阵肝疼。还有,您就非得跟老夫人她杠?为了伯府的家事也就罢了。可为二公子的事,我感觉真没必要。” 中年女子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眸中现出了几分鄙薄与厌憎之色。 对于自家主人那位废物点心一样的小叔,她是厌恶已极的,感觉地上的烂泥都比这位小叔好。 素昭君注意到中年女子的神色,不由笑着摇头:“你这是成见太深,我一直都以为,这位小叔的本性,天赋都是很不错的。如果不是被娘她宠坏了,定会大放光彩。现在他不就改过自新,开始上进了?最近一个月来,他可是屡破大案。” 中年女子却一声嗤笑,语声淡淡的说着:“再看看吧。” 素昭君摇了摇头:“我们进去吧!父亲待罪之后,这门口真是清冷的门可罗雀,人情冷暖,竟至于斯。” 此时伯府的大门已经敞开,伯府的管家与一众的仆人,都迎奉到了大门之外。 “见过少奶奶。” 那管家行礼之后,语声中含着几分埋怨:“少奶奶您来之前该打声招呼的,这让老仆一点准备都没有,实在太怠慢了。” “这不是很急吗?我从京城带了一些消息回来。” 那红衣女子笑了笑,然后走到同样迎在门口的李承基面前,款款行了一礼:“儿媳昭君拜见父亲,问父亲安好。” 然后她又朝着后面的李炎笑了笑:“也见过夫君,一个多月没见,夫君你似乎清减了。” “辛苦你了,昭君。”李炎的躯体微微一颤,神色也很是复杂,无限的惊喜,怜爱与期待之余,又似有些头疼。 一刻时间之后,一家人在诚意伯李承基的书房中坐定。周围则警戒森严,蚊蝇不入。 李承基坐于书案之后,他的眼神无比凝重:“于少保他真的对你父亲这么说的?” “就是这么说的,没有一字改动。” 素昭君的面色,也同样无比的肃穆:“于少保让您务必要看住长江水师,还有漕运。尤其是漕运,今年北方大旱,京城中已经粮食短缺,还要拨粮供应九边。如今都全靠江南的漕运接济,一旦漕运受损,那么不但北直隶会发生灾荒,大晋朝的边防也可能会因此崩溃。 所以最近南直隶的各种事端,如果只是偶然也就罢了,可如果背后真有某个势力推动,甚至是阴谋反叛,那么您辖下的长江水师,就是重中之重,绝不得有失。” 李炎与李承基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后者微一凝眉:“于少保之忧倒也不完全无稽,南直隶最近的情况很不太对劲。因二皇子遇刺一事,还有不久前的军械盗卖一案。如今从镇江到泸州一带,许多主官或被下狱,或被免官,处于空缺状态,导致当地空虚。” “就比如之前的地府之变与陈汉墓,如果南直隶的礼部与兵部尚书在职,大胜关的正副总兵也没有被牵连。那陈汉墓就绝不会闹到解封的地步。” 李炎则蹙着眉头:“要看住长江水师,又谈何容易?父亲他现在已经被解职,至今还是戴罪之身。拿什么名义去看?” “于少保已经在想办法为父亲您脱罪。”素昭君苦笑道:“然而如今京城中朝争激烈,有一干礼部与詹事府的人,正在极力攻讦父亲您,所以这需要时间。” 李炎与李承基闻言,倒是没什么意外之色。关于朝中的形势,他们自然是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 真正让人头疼的是詹事府,那是辅助太子的机构,乃储君的党羽。 可诚意伯府,是真无意,也不愿站到储君的对立面,以往也没有得罪过那位皇储殿下。 他们甚至都不清楚,詹事府为何会针对诚意伯府? 在他们父子二人看来,这才是未来他们诚意伯府最大的危机。 “昭君,太子与太后对我诚意伯府,就心厌至此?”李炎忍不住打断:“昔日议立储君的时候,父亲他也是出过力的。” “夫君无需紧张,这件事我让人打听过,这绝非是太子之意,而是詹事府内有人自作主张,又或是出于上皇的授意。” 素昭君摇着头:“相反的是,太子对我们诚意伯府颇有好感,认为父亲乃国之干臣,东南巨柱。可问题是,他处于深宫之内,周围的亲信之人都没几个,哪里能够伸展得开拳脚?而詹事府名为储君羽翼,可那些翰林学士们,又有谁会将一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的话放在心上。” 听到这里,不但李炎放缓了面色,李承基紧皱的眉头,也舒展开了几分。 “还是说正事吧。” 素昭君把话题拉回正轨:“少保也知道此事的难处,可他也知我们伯府在沿江水师根基深厚,一呼百应。所以有一言交代,如果事态到了最恶劣的地步。请诚意伯务必要以苍生百姓为念,不避嫌疑。” 此时素昭君的语声,额外的沉重。 而书房中的两人,也都面色骤变。他们都知道这句话的份量,也知道诚意伯府将为此承担的风险。 李炎眉头大皱:“少保这话可是说得简单,这可是全家都要掉脑袋的事情,他就连一点凭据都不给?” “大概是没法给的。” 素昭君摇着头:“于少保并非是那种不知变通,君子可欺之以方的人。他身处嫌疑之地,被众所瞩目。有些事,确实不能做。” 李承基则是陷入了凝思,良久之后他才回复素昭君:“请让你父亲转告于少保,如果真到那个时候,我会慎重思量他的提议。可我私以为,少保大人现在更该考虑的,是该如何避免更糟糕的情况发生。” 素昭君听了之后,却一点高兴的意思都没有,反倒是发出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叹什么气?我又不是蠢的,既然已经知道利害,那怎么都不会放任他们闹腾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即便真有那么一天,也会先考虑全家老小的后路。” 李承基失笑之后又再次询问:“除此之外就没有了?” “还有!” 素昭君抱了抱拳:“今年江南与湖广大熟,可运河堵塞,粮船迟缓,户部数百万石粮食堆积于镇江一带,不能北运。朝廷已经屡次下旨,催责漕运总督,却都无济于事。少保大人让我问您,可有办法化解?” 李承基稍稍凝思,然后道:“转告于少保,可以试着走一走海运。” “海运?” 在场的两人,不由都眼现错愕之色。李炎更是蹙眉道:“这只怕不妥?风险太大。” 理论来说,南直隶走海运往北方运粮,要远比走漕运更便捷得多。 可一则因海上盗匪横行,二则因难防官员借助海难与漂没上下其手,无法控制损耗,远不比漕运在眼皮底下安全。 然后还有最大的一个难题,就是海中的那些妖魔。 “不得已的临时之策而已,”李承基摇着头:“要想漕运通畅,只有疏浚运河,清理水关,严防夹带,可这都非是一日之功。在这之前,我知道有一人与海上的几位龙君交厚。借助此人之力,一定能够打通长江口到天津的航道。且即便失败了——” 他看着北方,眼中略含深意:“这未尝不能引蛇出洞,让某些坐在桌底下的人物站出来。” 素昭君的瞳孔微凝,她听出了李承基语中的暗含之意。 这位显然是认为漕运的堵塞,是人为所至,这与她父亲的猜度不约而同。 此时正事已经谈完,李承基又笑道:“昭君你去休息吧,稍后可去正堂赴宴。我已让人在正堂准备了宴席,请来了三五亲朋赴宴。” 他随后又皱了皱眉:“就只轩儿不在,他可能公务繁忙,到现在都不见回来,我已经让人飞符传召了。” “我倒是知道小弟他在何处,他应该是被江校尉请去江府了。” 素昭君才说完这句,那书房门口就来了一位女仆,她恭恭敬敬朝着三人一礼:“问老爷,少爷安,夫人她听说少夫人归来,很是高兴,要请少夫人前去叙话的。” 听到这句,李承基与李炎都是微微色变,知道这可能就是战争开始的序幕。 可素昭君却莞尔一笑:“母亲在何处,带我去吧。” 第一六五章 俱伤(为盟主书友20210115140123825加更) 素昭君从书房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她的中年女仆就迎了上来:“小姐你得小心,我看老夫人那边兴师动众,好像是给你准备了一些见面礼。” “这个我用脚后跟都能猜得到。”素昭君嗤的一笑:“她能用的也就那么几招而已,你我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即可。” 她身姿婀娜,信步往后院的方向走去,才刚跨过院门,上面就是一大片的粉尘洒了下来,同时传来了一声惊呼:“少奶奶小心。” 负剑女子心中一惊,她刚才竟完全感知不到上面有人。也就在这时,素昭君身周寒光闪耀,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剑影,如狂雷一样的扫过周边。 然后那些粉尘,全都被排开到了十丈之外,形成了一个整齐的圆形。 而此时在他们上方,两个穿着长工服饰的年轻人,正在上面神色惶恐的朝着她们看着:“对不住,少奶奶,我们一时不小心,您没事吧?” 素昭君抬眼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轻声一笑:“后面小心点,别砸到人。” 她又继续往内院的方向走去,中年女仆却愤愤不平:“这明显就是故意的,小姐您就这么算了?他们的过失,打上几棍,开革出府都足够了。” “那有什么用?”素昭君摇着头:“打棍子不痛不痒,难道你能亲自动手么?至于开革出府,老夫人仅嫁妆就价值百万,还养不起几个闲人?” 她是有些意外的,看向了内院深处:“我的这位娘,这次还真给我准备了一点惊喜,也不知是谁给她出的馊主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在她二人的身后,那靠在院墙的脚手架忽然垮塌,那两个长工也‘哎呀’一声摔了下来。 中年女仆往后方看了一眼,发现这两个长工虽然摔得不重,一点伤都没有。可摔的却很不是地方。那臀部的中心点,刚好落在的两个翘起的木棍上。 这让两个长工一声惨嚎,开始抱着臀部满地打滚。 中年女仆不禁噗嗤一乐,心想这才是自家小姐,她怎么可能会吃哑巴亏?怎么可能会留隔夜仇? 此时她们又经过一条长廊,就在走到一半的时候。旁边的墙壁忽然垮塌,另一边几个浇水的女仆,忽然就抬起了水勺,将里面的脏水往她们这边泼过来。 这几位竟然还都有修为在身。 这次不用素昭君出手,中年女仆一拂袖,就有一团狂风刮起。那漫天的脏水怎么来的,就怎么泼回去。将这几人都浇了个透心凉。 不过更危险的,还是墙壁这边。数十上百个包裹着黄纸的球体砸了过来。 中年女仆再抬手一指,身后的长剑就骤然出鞘,往另一边扫了过去,可她才将其中几个球体斩碎,就面色一变。 “这是,榴莲?” 那些黄纸里面包着的,赫然竟是榴莲这种恶毒的水果! 素昭君的眼也微微一眯:“我来吧!” 随着她一握拳头,就长廊上就是‘轰’的一声炸响。 先是一团狂雷,将那些被斩碎的榴莲都轰成渣滓,随后又是一团赤红色火焰燃起,将之彻底的燃灭,化为黑灰齑尘。 唯独此地,还有些许的气味,残存萦绕不散。 其实中年女仆倒是不怎么反感,她还蛮喜欢的,甚至是嗜好,可她知道自家小姐最厌此物。所以她随后就刮起了一阵狂风,将周围的气味远远刮走。 可接下来,她还没走二十步,两人就感觉到下面忽然塌陷,露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陷坑。 在素昭君这样八重楼境的武修,中年女仆这般七重楼的剑修眼中,这本是不值一哂的。 可那陷坑之内,却同时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力,使得二人一时间动弹不能。 更让中年女仆面色微凝的是,那陷坑的四面,赫然是摆满了一排排的榴莲。 就在她的注目下,这些榴莲同时爆开,大量的黄色果酱四面飞洒。 “轰!” 依旧是一片磅礴雷光,一片赤红火焰,一团酷烈的狂风。 当此地最后一片风力散去,素昭君依旧英姿飒爽的立在原地,一身上下不染烟尘。 不过她却危险的眯起了眼:“我这娘亲,有意思了,她这是打算用榴莲恶心死我?” “大概如此。”中年女仆苦笑不已:“我只知老夫人她这次,一定花了许多钱。就只这个陷阱,一千两银子是用了的。” ——这坑中的法阵,应该是出自府中术师的手笔,估计花钱不多。可里面的法阵材料,却也是一笔不小的花销。 还有那榴莲,也是很贵的水果,从南边运到江南,花费不小。 “走吧,我们继续!” 素昭君毫无温度的‘呵呵’笑着,而接下来她们至少经历了七处陷阱。 由于提高警惕之故,有三处被她们直接绕开了。其余四处都在必经之地,却无一例外,都是榴莲。 等到她二人来到刘氏居住的主院,就望见冷雨柔带着一众女仆在房门之前迎候。 素昭君摇了摇头,似笑非笑的走了过去:“这是雨柔你的主意?有必要么?花这么多钱?那些榴莲恶心是恶心了,可于我何损?” “是我的主意。”冷雨柔神色淡淡:“老夫人要的就是一个惬意舒心,只要能够让她出口气,几千两银子的花销,算不得什么。” 她斜视着素昭君:“素姐姐似乎很不屑?可难道您就没闻到什么?” 素昭君微微蹙眉,她低头嗅着,先是闻到了一股异香,可紧随着这异香之后,是一股很强烈的腥气。 她顿时色变:“血鲲香?是什么手段?何时下的手?” 这与龙涎香其实是差不多的东西,不同的是龙涎香产自于抹香鲸,而血鲲香,则是出自于血鲲的肠腹内部。 素昭君之所以能够辨识,是因此物是对武修来说极其重要的药材。 而此物最大的特性,是结块的时候并无特殊气味,可一旦与火焰接触,就会逐渐散出气味,而且是香中带腥。且一旦染上之后就持久不散,一两个月都难化解。 “就藏在那些榴莲里面,我料定了你会用雷火之法清除那些榴莲果肉。兵法中这叫做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就不知少奶奶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冷雨柔走了进去:“少奶奶请进,老夫人等着见你呢。” 素昭君面色一阵青白变幻,开始磨牙,可她随后就眼珠一转,又笑眯眯的走了进去。 此时刘氏就坐在内院主屋的上首,她端着茶盏,得意洋洋的笑着:“贤媳回来了,这大半年中可还好啊?滋味如何?” 此时的素昭君定定的看了刘氏少许,随即两眼掉泪,直接就扑到了刘氏的身上:“娘亲,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 刘氏愣了愣神,有些不解,可她随后就变了颜色,急忙去推素昭君:“放开,快放开!你这成何体统。快来人帮忙啊,快来人帮忙....” 她这时想起那血鲲香在素昭君身上还没完全凝固,一旦素昭君接触她的时间足够,她自己怕也难免染上血鲲香的气味。 可素昭君的一双藕臂。此时却如同铁闸,她哭哭啼啼的喊着:“娘你就不想我么?怎么能这样?” 后面的冷雨柔,不禁目瞪口呆,心想竟然还有这一手?这是要两败俱伤么? 一六六章 内藏丘壑 在外院李承基的书房内,此间的父子二人虽然都坐着,可心情都如热锅上的蚂蚁,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李炎已经连喝了七碗凉水,最终还是按捺不住的站起身:“我去内院那边看看风色。” “坐下!” 李承基瞪了他一眼:“以你媳妇儿的聪明劲儿,绝吃不了亏。她又是知道分寸的人,就只会趁些口舌之利而已。可如果你过去,那就是火上添油,你娘肯定会更火冒三丈。” 就在此时,伯父的管家匆匆走入:“伯爷,少爷,内院那边已经没动静了。少夫人正往西侧院那边走,她与夫人都说她们有些乏,正厅晚宴就不来了。” 父子二人闻言大喜,可随后就都狐疑的对视了一眼。心想这场婆媳战争就这么落幕了?怎么会这么快?以往可都是要闹上一两个时辰的。 “我问你!”李炎皱着眉:“我娘与昭君她们可有什么异常?” “看起来都好好的。”管家仔细回想,眼神疑惑:“要说有什么异常,那就是少夫人不让我靠近,似乎很嫌弃老朽。对了,老夫人也是一样,她让我在堂外回的话。” 李承基父子听了虽觉疑惑,却都没放在心上。二人都匆匆起身,各自往居处行去。 李炎喜不自胜,脚步匆匆,他对这一天期待已久。 托小弟李轩的福,他母亲最近买来了不少大补之物,他跟着吃了不少,感觉一身元气充足,已经积蓄到了火山喷发的时刻,这次定可将媳妇杀到丢盔弃甲,哀求告饶。 不过当他来到了他居住的西侧院,却见两位女仆一个抱着被子,一个端着枕头,在门外等着他。 “少夫人说了,她现在不想见你,这几天都不想,她让少爷您去外院书房去睡。” 李炎顿时一阵石化,好半天才回过神,脚步蹒跚的往外院走。他想自己到底哪里得罪媳妇了呢?明明是久别胜新婚的时候,自己居然被媳妇赶出了房,这是什么道理? 而就在他挪步走到外院门口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老爹李承基赫然也是神色茫然的走了出来,在他的身后也跟着两位同样抱着枕头与被子的侍女。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齐齐眼露出惊奇意外之色:“爹(炎儿)你也被赶出来了?” 然后父子都同病相怜,异口同声的一叹:“夫纲不振呐!” ※※※※ 深夜时分,国子监分院已经三更鼓响。 可在问心楼外,聚集在这里的国子监生依旧是恋栈不去,此处人群非但没有减少,反倒是越聚越多,许多闻讯的人正在陆续赶来。 不止是国子监的监生,甚至整个南京城的士子,都在往这边云聚,其中甚至不乏名儒。那噪杂的议论声,在此起彼伏。 “打听出来了吗?究竟是何人?” “我有确切消息!之前的问心铃,确实已经失控了,内部的封禁破碎,器灵已经失去理智。祭酒大人虽然秘而不宣,却与许多当世大儒打过招呼。” “这样的情况都能够连破六关,用时不到两个时辰,此诚为圣人再世!” “匪夷所思,真是匪夷所思!” “已经查过了,六道司的朱雀堂查无此人!所有的伏魔游徼,没一个合乎条件的。要么是年龄不对,要么就是品性不够。倒是外地,有几个德行过人的伏魔游徼很可疑。” “找出来,一定要找出来!如此遗珠,此等璞玉,岂能遗于儒门之外?” “这人不就在楼上吗?此事自有祭酒与两位司业大人处置。” “哈!你焉知此子非是儒人?方才楼上霞光彩溢,此等异景,是前代二十余位护法所没有的。这说明他的道,已压过了二十七位大儒,与虞子之道交相辉映。” “尔等难道就没望见那道横扫出去的气芒?那分明是李遮天留下的刀气。所以我更好奇,他到底在楼里面留下了什么?” 人群之后,江含韵用手指刮了刮脸,同样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虽然他能安全登楼我很高兴,可舅娘她不是说问道这一关很难,几乎没可能通过吗?不但要有大儒的学问,还得有大儒的风骨,可那家伙明明是胸无点墨的——” 江夫人闻言一声冷笑:“蠢丫头!能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等诗句的人,你真以为他是真的不学无术?人家只是内藏锦绣,不愿外露而已。” 薛夫人的神色,却是复杂到难以言叙:“能够使二十七位大儒与虞子,都认可他的道,想必是胸有丘壑的。” 关键是这人品,也是当世中最拔尖的一位。 “很有意思。” 新近赶到的张副天师,也正手捋长须,略含异色的看着那问心楼顶。 “那位踏上问心楼顶的,真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 他啧啧赞叹着,脸上现着莫名的笑意:“如果是真的,那么李承基那厮生儿子的本事,倒真是不俗。一个李炎就足以撑起诚意李氏的门墙,不意其膝下,竟然还有如此麟儿。还有这虞子的理学,眼看就要到了群魔乱舞,门墙败坏的边缘,结果今日竟又有续命之势。” 薛云柔在旁,有些惭愧的敛衽一礼:“劳堂舅您破关走一趟,外甥女真过意不去。改天云柔去蓬莱岛买点好酒回来给您赔罪。” “无事无事!这不是看了一场好戏吗?当然,酒是要的,越多越好。” 张副天师哈哈大笑,然后袍袖一拂:“我们去城墙那边等那位李贤侄吧,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法力一拂,就裹带着身边四女一个瞬闪,就到了数里之外的城墙之上。 而此时在问心楼的楼顶,气氛却是颇为凝肃。 李轩在南面临窗处盘坐着,而在他的对面,则是国子监祭酒权顶天,还有不久前赶至的两位国子监司业。 “三位大人,在下毕竟非是儒门之人,这理学护法于我而言,是真不合适。” 权顶天微一摇头:“虞子当初可并未明言这护法不得由外人担任。” 旁边的一位国子监司业则是笑道:“我倒是觉得,你这个外人倒是更合适些,更能做到公平公正。且此事你也该去寻虞子商量,毕竟规矩为虞子拟定,李游徼你身上的护法印玺,也非我等能左右。” 李轩不禁两眼望天,心想这虞子他还活着吗? 可能吧?据说人突破天位之后,寿元都会大幅度的延长。 可问题是,自己该到哪里去找这位虞子商量? 他仔细想了想,还是眉头微蹙,眼神抗拒:“这太麻烦了。” 想都能想的到,这理学一大家子,不知得有多少的麻烦事。 “也不麻烦,也就是每年去北京参与一次文庙祭典,观望一下我理学诸生之气。然后是大儒讲学,你得偶尔去听一听,看一看,寻出我们理学的不肖之徒,鱼目混珠之辈,或开革门墙,或加以惩戒。再有就是所有十重楼境以上的大儒每年会上呈一篇文章,由你来品评;此外,我理学内部发生争执,也得由你来仲裁。” 那位国子监司业眼见李轩眉头越皱越紧,也感觉心虚,他随后就语声一转:“自然,我理学一脉上下,也不能让您白白为我辈操劳。按照过往的规矩,礼部每年会赠予您‘中元理气散’十瓶,‘蓬莱神浆’三瓶,‘天蚕锦’三匹,还有其它,包括和田玉璧一对,翡翠如意一对在内的各种财物。此外我等请护法您品评文章,旁听讲学,也会奉上礼金。” 李轩心神微动,心想我艹,这待遇很好啊。 这都是些好东西,光是其中的中元理气散就让人动心。对于儒修而言,那一瓶就相当于一枚六道人元丹。‘天蚕锦’是极好的制器材料,蓬莱神浆产自海外,可以温养神魄。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嗯哼!这不是待遇的问题,是真的很麻烦。也罢,这印鉴一定要跟着我,又没法归还。那么在你们寻到新的护法之前,我就勉为其难吧。” 权顶天与在场的两位同僚互视了一眼,不禁都眼现喜色。 “不过我有个条件。”李轩此时却又语声一转:“我如今修为浅薄,所以希望这理学护法的身份,短时间内不得公开,你们还得尽量帮我隐藏身份。” 他还是很谨慎,很有逼数的。理学护法牵涉极大,而自己不过是一个三重楼修为的小小伏魔游徼,这小身板绝对扛不住事。 “合情合理!”权顶天闻言也微微颔首,甚至是眼现赞赏之色。 “其二,目前我顶多只能在南直隶听听大儒讲学,看看你们的文章,至于其它的职责,且容我过几年再履行不迟。” “使得!”另一位司业没有任何迟疑的答应了下来:“不过我理学中如有争执冲突需要仲裁,护法必须前往。自然,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也闹不到你的面前。” 李轩犹豫了片刻,还是答应了下来。 而在与三位大儒谈妥之后,李轩就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发现已经是子时时分了。 然后他的视角余光,就发现了旁边一直神色讪讪,一言不发的江云旗,李轩的脸顿时色变。 第一六七章 龙虎交汇 离开问心楼的时候,权顶天与两位国子监司业都是亲自送行,帮助李轩避开人群,将他送到了国子监的门外。 而在分别之际,其中的一位司业忽然发问:“护法,不知你可愿入理学门墙,拜入老夫门下?有老夫指导,担保护法你十载之内,在儒学上登堂入室。” 此时他的正气浩然涤荡,漫卷数里——这竟是一位十重楼境修为的大儒。 他的两位同僚,则都面色微变,略有些不悦的看着这位。 幸在李轩只稍作凝思,就猛摇着头:“我闲时会自己读书,研究儒家精义。可拜入理学门墙就算了,晚辈志不在此。” 那九年义务教育与三年高中,四年大学,书早就读厌了。平时休闲娱乐还好,可如果要再来个十年寒窗,在寻章摘句上下苦功,李轩是实在接受不能。 权顶天则是心神稍舒之余,又暗暗一叹,心想果然还是不到时候。 等到李轩在三位大儒注目下往城墙方向走去,江云旗就凑了过来。 “贤侄,今次确是老夫对不住你,这里向你赔罪。事前老夫是真没想到那问心铃已经出问题了——” 江云旗见李轩一副爱理不理的神色,且脚步越走越快,不由心中一急:“诶?诶?贤侄慢点走,慢点走!前面就是城墙了。这个,我想与你商量个事。” 李轩闻言则冷冷的一笑,可脚步还是放缓了几分:“在下急于归家,江伯父有话请讲。” 他的态度,冷淡中带着疏离。 江云旗的额头冒汗,往城墙顶上扫了一眼:“那个,嗯...李贤侄,稍后见了你江伯母,能否就今日之事帮我遮掩转圜一二?” “遮掩?转圜?”李轩不禁蹙眉,一本正经道:“伯父的意思,是让我在伯母面前说谎吗?可我李轩一生言信行果,襟怀坦白,哪怕对一孺子也从不诳言相欺,何况是江伯母面前。伯父此言,切莫再提。” 江云旗竟有几分信了,以至于他的面色微微一变。 心想能够过问心六关的人,那确实是一位诚信君子,自己的要求,是有点过份。 可他随后就望见,李轩放在背后的右手正在做着奇怪的动作,那就像是在数银票般的拨动着手指。 江云旗眨了眨眼,心想自己应该是眼花了,看错了,或者是自己领会错了意思? 他寻思了片刻,还是咬着牙试探着道:“一个月内我亲自出手,给你炼五枚神心丹!一年之内,再给你钓两只三百年的金鳌!还有,你到第三门之前的药膳,我都包了。” “伯父你这是在贿赂我?”李轩神色更加清冷了,不过他的脚步却放缓了几分。 “怎么会是贿赂?这是给贤侄的赔罪。”江云旗一看有戏,顿时精神一振:“八枚神心丹!十枚!没法再多了,我手里统共只有这么多材料。除此之外,我有空额外再帮你宰几只白虎,找一些五百年份的赤金鲍。那可都是顶顶好吃的东西,还可易筋换髓,增强体质!贤侄啊,你得帮帮伯父,你那伯母的脾性可很不小。她一旦狠下心,可以两三年不与我说话。” 李轩心想这话就说到位了,他停下了脚步,眼神踌躇:“伯母她的脾气竟然这么大的吗?罢了,我这次就勉为其难,帮伯父一次。唉,这等违心之事做多了,迟早会让我本心不纯。” 江云旗先是一喜,随后又感觉这句话有些耳熟,好像他不久前才刚刚听过。 随后他就想起李轩刚才在老友权顶天面前,也是这么说的。 江云旗就不禁抽了抽唇角,心想这家伙到底是怎么过的贪欲一关? 等到两人到了城墙上,江夫人果然用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江云旗。 李轩则向江夫人抱了抱拳:“伯母勿需归罪伯父,这次问心楼之行,其实是我心生好奇,想去试一试究竟,所以拜托伯父帮忙的。” 江夫人心想这话傻子才信,不过李轩既然说出这句话,那么她夫君显然是已取得李轩的谅解。 她心里暗暗感慨,这小轩真是仁善君子,人太心善了,江云旗这般的作为都能原谅,换成别人,那是要结仇的。 她想了想,看向江云旗的目光还是缓和了下来:“看在你的面上,我就姑且饶他一次。” 此时李轩,又在薛云柔的引见下,与张副天师见礼。 这是一位大佬,朱雀堂延请的客卿,所以李轩额外客气些,彬彬有礼。 “贤侄真是一表人才!” 张副天师上下打量了李轩一眼,心想怪不得自己这外甥女的魂都被这家伙勾了去。 人俊,又有才,人品也好,换成他是女孩,他也喜欢。 “不知李贤侄可曾婚配?我家的小云柔恰好与你年纪相当,也是云英未嫁之身。便由老道做个媒,做个月老可好?” 薛云柔的面颊当即微红,有些羞涩的看向别处,可她的一双耳朵却竖了起来。 江夫人则蹙了蹙眉,看向了自己的弟媳薛夫人。 令她奇怪的是,后者却并无出面阻挠之意,她背负着手继续看着雨花台方向,定定入神的欣赏着那边的夜景,对于身侧投来的视线,恍如不觉。 江夫人的脸顿时微微一青,然后冷冷的一笑:“副天师这就是馊主意了,我记得一个多月前,云柔她还与我说过,说是看不上小轩。” 薛云柔不由咬住了唇,她是这么说过,可当时的她又不了解李轩是怎样的人。 李轩此时已是满布冷汗,心想自己这好不容易从问心铃内脱身,难不成还得经历一次修罗场吗? 而就在张副天师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江云旗哈哈大笑着在他肩上一拍:“人家李轩今天从早忙到晚,白天破了皇宫失窃的大案,晚上又闯了问心楼,现在是一门心思想要归家,张兄有话可以等日后再说嘛。倒是你我,老友见面,正该喝上一壶才是。走,我们去三味居。” 张副天师不以为然,心忖我大可长话短说的。 可他是术修,根本就抵不过江云旗的力量。才刚回过神,人就被扯到了几十丈外。 ※※※※ 李轩返回诚意伯府的时候,已经是过了子时了。 他的长随李大陆就呆在门房等他:“我找人打听了一下,好像没事。虽然最开始闹了一阵,可后面就偃旗息鼓了。” 李轩于是心神大定,放心的往自己房间走去。 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直接在朱雀堂睡公房的。可那边最近因镇妖塔镇压了不少妖魔之故,在子时之后就会严控进出,非常麻烦。 幸运的是,诚意伯府内的战争停止了。否则今夜,他很可能无家可归。 可当李轩才走入外院,眼前的情景却让他稍稍错愕。 外院厅堂里的灯竟然还亮着,而他的父亲李承基与兄长李炎,在里面相对而坐,喝得大醉酩酊。 李轩想了想,还是走了过去:“老头,大哥,你们这是做什么?怎么就喝成了这样?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不回房歇息?” 尤其李炎,他的媳妇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却要让嫂子独守空房。 李炎醉眼朦胧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苦笑道:“我苦啊,真苦!难受!” 李承基也看着他,然后语重心长的拍了拍李轩的臂膀:“轩儿,未来我诚意李氏,也就唯有你能够一振李氏男儿的雄风了,切不可步你父兄后尘。” 李轩莫名的生出了‘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感觉,可之后他还是摸不着头脑的返回到自己房里。 这个时候虽已过了子时这个最佳的修行时间段,李轩本身也很疲惫。 可他还是服用了一枚六道人元丹,开始运转起了‘混元天象诀’,搬运起了周天。 这是因他最近着实收获了不少灵丹妙药,李轩感觉自己有了些许浪费的资本。 关键是他现在的寿命只剩下十几天,这危机感如鲠在喉,让李轩寝食难安。他怎么都得把寿命延长到一个月才能放心。 不过嫂子素昭君给他的那枚‘四转大还丹’,却是绝对不能在此刻用的。 这是他快速突破到四重楼修为的丹引,不能乱用。 可当李轩依照自创的观想法,才将自己的一身真元运转起来,他的眼中就不禁现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李轩只觉自己一身气脉,在这刻霍然畅通,周身都发出了咔嚓擦的声响,骨骼内无数生元之气冒出来。然后他那一身真元,都往丹田方向缩了过去,竟开始聚结成丹丸形状。 李轩的心中顿时波澜起伏,他知道这个现象,正是第二门‘丹门’开启的征兆。 可他万分不解,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照理来说,他的真元积蓄还远不到这个地步,加上在江府吃的那金鳌丹汤也远远不够。 难道是因问心铃? 与此同时,正在外面客厅里面喝酒的父子二人都齐齐停下了动作,他们不约而同地往李轩房间的方向看了过去,眼神则都是错愕中带着惊喜。 “龙虎交汇,这是丹胚已成,轩儿他已入了第二门!” 李炎则是眨着眼,万分惊奇道:“好快,他进入第三重楼才多久,这就又破境了?” 第一六八章 升级了 当搬运完周天之后,李轩感觉一身的疲惫都已消失不见,兴奋的睡不着觉。 他已经确认了自己的破镜是因问心铃的缘故,只因他体内的真元,仅仅前半夜就增长了一大截,而且质量极高。 这些真元不但足以帮助他破境,甚至在李轩聚结丹胚之后,还能让他有余力催运自己那团丹丸形状的液态真元,进一步的凝练固化。 李轩思来想去,也就只有问心铃了,毕竟那金鳌丹汤的效果很好,可还远不到可以帮助他打开第二门的程度。 这应该是他闯过第六关之后,虞子与理学诸贤给他的馈赠。 虽然李轩搞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的,自己的真元又是怎么壮大到这个地步的?可这并不重要。 关键是他打开了第二门,寿元增加了,武力值随之暴涨,还多出了许多新的能力。 大晋的修行体系共有十二个小境界,被称为十二重楼;这十二重楼又分属四个大境界,被称为四门——气门,丹门,地门,天门。 丹门的打开对六道司的武修来说额外重要,只因踏入第四重楼之后,就可在目中聚气,打开‘灵视’,窥看神鬼灵怪之属。 所以在六道司,四重楼境以上的武修才是骨干。 当然,问心铃的器灵给他开的‘护道天眼’,可比武修的‘灵视’强多了。 ‘灵视’并不是什么鬼神都能看得见,比如红衣女鬼的见知障,如今就连江云旗与张副天师都没法察觉痕迹。 而李轩的‘护道天眼’,不但可窥见这世间绝大多数的魑魅魍魉,牛鬼蛇神,还有一定的镇压之能,破幻之力。 所以这对李轩,其实是个鸡肋,甚至鸡肋都算不上。 第二个新能力是内视,踏入丹门之后,就可进一步的内视体内的血脉经络与筋膜骨髓,了解它们的状态。 这对李轩很重要,他看过一些网文,知道用雷电刺激细胞,进而锻炼体魄的方法,是各大穿越网文的常规操作。 李轩也很想试试,恰好他是法医,对人体非常的了解。 现在的问题一个是他对雷电的控制力还不行;二是无法准确了解体内的状况进行相应的调整,毕竟这个时代,是没有ct,x光啊,还有核磁共振之类的现代化检测仪器的。 所以内视的开启,意味着雷法锻体的前置条件已经达成。 而第三个能力,就是罡气了。丹门之后,武修的真元质量大大提升,可以激发到体外,形成护体罡气,也可灌注入兵器当中,形成剑气刀芒,大大增加杀伤力与杀伤范围。 还可将罡气覆盖双掌,大大增加掌法的威力,且不畏兵刃。 李轩心情振奋下没忍耐住,大半夜跑到外面的院里面试了一轮刀法。果然是凌厉了许多,他斩出的刀芒喷吐一尺,有着不逊色于怀义刀本体的神威。 然后他无论御冰御雷,威力都增加了不少,是以前的足足三倍。一刀斩出,即可冰封二十丈,气势煊赫,震撼人心。 可惜现在已是深夜时分了,否则他真想将冷雨柔,甚至是李炎拖过来,试试自己的武力值究竟进化到了何等地步。 然后在试刀的时候,李轩又发现了一件让他惊奇的事。 他竟然能够运用‘浩然正气’了——不是从正气歌卷轴抽调,而是属于李轩自己的‘正气’。 儒门之人与术修一样,都是主修神魄,蕴气于元神当中。所谓的浩然正气,实质就是人的精神力量。 此时李轩的浩然武意则洋洋洒洒,与他的神魄之力深度结合,形成了一股独特的气元,蕴养于他的元神当中,竟隐隐有了术武双修的架势。 这很让人费解,那些儒生们的‘正气’,哪一个不是日日诵读圣人文章,揣摩儒门精义,日日打磨精神蕴养神魄而成? 儒修的特点是有教无类,对于修行资质没有要求,可却需要五年甚至十年以上的苦功,才可将浩然正气蕴养出来。 按照网游的说法,儒生就是大后期,四重楼境之前都像渣一样弱。 可是李轩,如今却竟一蹴而至了。 关键是李轩的元神强大,是常人的九倍。所以运用出来的‘浩然正气’,威力非常惊人。 李轩尝试着将自己的‘浩然正气’外放,竟然在短时间内,将周围三丈方圆的方砖全数压裂粉碎! 可惜的是他现在还是不够持久,这是因人的元神之力,都源自于肉胎气血,李轩现在修为低弱,一身气血精元,根本就供不起他神魄的消耗。 所以别看那些术修与儒生,都以神魂修行为主,可他们对于体魄的锻炼也从未落下。只是相对于主修肉身的武修来说,要弱上许多。 古时的儒门弟子,更是文武兼修,只是经历代大儒改良之后,使得‘浩然正气’更易入门,寒门士子也能修行。 李轩很想试一试,他现在的‘神夔雷音’,可以达到什么样的效果。可终究还是没敢做这缺德事,在凌晨深夜扰人清梦。 不过他对于清晨的到来,却更加期待起来。 李轩随后又定下心,研究起了他从问心铃带出的那枚小小的方印。 这方印造型古朴,不甚起眼。除了下方有‘文山’二字之外,印的四面都有刻字,无不是颜筋柳骨,游云惊龙,左侧是理学的核心思想‘存天理,灭人欲’,其它三面,则都刻满了字,如‘一心可以兴邦,一心可以丧邦,只在公私之间尔’,‘俱收并蓄,待用无遗’,‘守正直而佩仁义’,‘思诚为修身之本,而明善又为思诚之本’,‘知之愈明,则行之愈笃;行之愈笃,则知之益明’等句罗列其上。 这印自李轩从问心铃出来之后,就挂在他身上了。 就像是问心铃的那头天魔所说的,这东西是跟定他了。刚才李轩试过,把这东西放在房间里面。可等他出来的时候,那方印已经挂在了他的腰上。 李轩都不知这东西,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反正不知不觉间,这方小印就回到了他的身边。 可那头天魔有一句话没说对,这方印并非仅仅是理学护法的身份象征,它对李轩还是有不小帮助的。 首先是修行,李轩之前入定时就发现,这东西能够聚引灵气,起到修行增幅器的作用。 其次它还能一定程度上,强化他的浩然正气。 可能此物还有其它的功能,正是李轩接下来需要了解的。 ※※※※ 当日清晨,在伯府后院的校场。 此时不止是李轩与李炎在场,李承基,冷雨柔,素昭君,中年女仆等人也闻风而至。 昨夜李轩突破时动静甚大,也都早就预料到今日清晨会有一场好戏。 可早上的情况还是有点出人意料,李轩选择的试刀对象竟不是冷雨柔,而是李炎。 “你这次可真让为兄意外了。”李炎将一把雪亮长刀抽在手中,轻轻抚摸:“第二门开了之后,胆子肥了啊?居然找上了我。先说好了,我可不会像雨柔那样温情脉脉。” 他正想找人出气呢,结果李轩就找上门了。 不过这次李炎还是很谨慎的,之前两次吃亏,都是因大意轻心,所以这一次他额外的专注,全神应对。 “废话说完了没有?” 李轩很是不耐的将李炎的话打断:“准备好我就开始了!” 他先手抢攻,可李炎的第一刀就将李轩震回。 他这大哥果然不像是冷雨柔那样留力,他虽没有全力以赴,可斩出的刀力却是碾压性的。刀势则或如寒风凛冽,或如十日横空。以游刃有余,挥洒自如之态,将李轩斩到左支右绌,冷汗淋漓。 那就像是猫戏老鼠一样,看着李轩反抗,挣扎,闪避。 李轩的情形非常狼狈,可在场边的李承基,却是手捋长须,喜不自胜。旁边的冷雨柔,也是眼中异泽连连。 素昭君没与他们在一起,她与中年女仆都在远处屋檐上往下看着。 “我说过的,他天赋很好。这家伙认真习武这才两个月吧?刀法就已到了这个地步,这进步的速度可称是惊世骇俗。” 素昭君背负着手,唏嘘不已:“如果不是他荒废了太多时间,我与炎郎现在都不是他对手。” “他的刀意,刀势都已入门,可他的基本功很差,只能常年苦练不缀,才能够补得回来。” 中年女仆摇了摇头:“我看您这位小叔子,未必就有这样的韧性。似他这样根基虚浮,遇到真正的高手,缺陷就暴露无遗。” “你此言有失偏颇,即便根基稳固,就能战胜真正的高手了?” 素昭君摇头失笑:“他如今在六重楼以下,已经少有对手了,难道你还想要让他越阶对抗第三门?” “可如果遇到那些功法特异的,他这根基终究是个破绽——” 中年女仆正说着话,就听那校场中忽然传来李轩‘呔’的一声炸喝,震彻全场。 中年女仆顿觉神魂一震,整个脑袋一阵晕迷,竟然短暂的失去了意识。 第一六九章 他们在干什么 中年女仆意识晕迷了将近一个呼吸时间,这才恍惚回神。 然后她就见素昭君,正以同情的目光看着她:“收回前言,他现在如果有两三个得力的帮手,即便七重楼境,也得被他给一刀斩了。” 中年女仆不由脸色微红,知道素昭君没有说错。 如果是正常对战,她的护体罡气与护身法器,可没法在这一个呼吸时间内,扛住李轩与他同伴的狂攻猛打。 然后中年女仆又望见了让她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现那校场中央,李炎被冻在一块硕大的寒冰内,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 外面的李轩,则一掌又一掌,拍在这块冰上,不断的加固冰层。镇压李炎周身燃烧起的火焰。 “姑爷?这又是怎么回事?” “如你所见,他首当其冲,虽然修为与真元质量胜你许多,可被震晕的时间,与你差相仿佛。” 素昭君为之莞尔:“幸亏他还有几分小心,把那身子午含光甲穿在了身上,否则这次定要丢人现眼。他最近火气极大,消消火也好。” 中年女仆心想这已经够丢人的了,她不由摇头:“可我觉得这是火上浇油,姑爷他估计会被气坏的。” 此时在校场边缘,李承基也是脸色怔怔,然后大喜:“这神夔雷音,浩然正气,了得啊!居然已修到了这个地步。” 刚才李轩音发之刻,竟连他也稍稍恍惚,可见李轩的音震之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那边李轩一连在冰层外拍了二十掌,眼见是冻不住了,就忙往场外一跳:“我投降!” “不准!”李炎周身赤炎喷发,势如岩浆冲卷,将周围失去李轩支持的冰层全数蒸发为水汽分子。而等他准备挥刀,要给李轩一个深刻教训的时候,发现后者已经躲在了李承基的身后,神色无辜的朝他看着。 李承基能理解李炎的情绪,却笑眯眯的说着:“兄弟切磋,点到即止。他既已认输,那么试招切磋自然到此为止。 倒是炎儿你,这次真该反省了,我等武人当戒骄戒躁,不可因你习武已小有所成,就小视了天下豪杰。这世间似轩儿这般习有奇功异术的,可不知有多少。” 李轩在他身后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大哥早该想到我会找你试刀,应该是有所依仗才对,你又大意了!” 他一直记着不久前李炎挠他脚底板那桩事,心想今日总算是报仇雪恨了。 李炎则差点气歪了嘴,他虽然没继续动手,眸光却很危险的睨着李轩,不知在想着什么,让后者心里面发毛。 因察觉到兄长的报复欲过于强烈,李轩也没敢找冷雨柔继续试招,他甚至没敢在诚意伯府多呆,在去老娘那里请过安之后,就匆匆离府了。 奇怪的是刘氏虽然见了他,却让李轩呆在一丈开外,不许靠近,房间里面还燃着浓郁的熏香,让李轩完全摸不着头脑。 李轩不知的是,就在他走出诚意伯府的时候,刘氏正拿着两张拜帖,眼神无比疑惑。 “张问玄,这不是那位天师道的副天师?暨堂妹薛府张氏——要一起上门拜访?” “江云旗暨夫人薛氏——上门致歉赔礼?可他们不是一家人,用得着发两份拜帖?” 刘氏估摸着这应该是为李轩说婚事,她心中大喜。又想这怎么好意思?本该是她上女方家的门才对。 可随后刘氏嗅了嗅身上,就眉头大皱:“雨柔,我这身上的气味,到底多久才能驱散?” “正常需要一,两个月。”冷雨柔一五一十的答着:“不过我已让人在外收购寒香草,买得到的话,七天就可以。可问题是,西院那边也在求购,这东西又很少见。” 刘氏的唇角抽了抽,然后无奈的把拜帖又放回了桌上:“帮我回帖吧,就说我近日身体不适,需要另约一个时间。” ※※※※ 来到朱雀堂,李轩找江含韵应卯的时候,只见这位上司朝旁边的内间指了指:“去那里面等我,记得把衣服脱了,我马上就过来。” 此时马成功与彭富来等人恰好也在,顿时就面色微变,用异样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李轩也吓了一跳,心想自己今天难道要遭遇职场潜规则了吗? 他愣了半晌,才想起是怎么回事,江含韵说的应该是雷法锻体的事:“校尉大人在,这个时候,不太好吧?” “不在这个时候在哪个时候?进去脱衣服,少墨迹。” 江含韵不耐的在名册上画着勾,漫不经心的说着:“趁着卯时还没有过,我们速度把这事给办了,时间应该还来得及。我爹他对你挺歉疚的,催我说这事越早越好,还说要我对你好一点,温柔一点。” 在场一同应卯的明幽都人等,都完全石化了,心想他们两个到底说的是什么啊?是我想的那回事吗?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才发现这里尴尬的气氛,众人脸上的异常。她的脸顿时一红:“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别乱想!我只是用我家的秘法,帮他修行。” 马成功状似了然的点了点头,脸上也没了异色。可心里却在想,这解释不就等于掩饰?这位江大校尉什么时候向他们这些下属解释过了? 这情况有点意思啊,看来平时得多巴结点李轩了。江含韵前途远大,未来也必是如仇千秋那般的人物。 这个关系户,自己必须给捂热了。 在内间坐下的李轩,则好奇的四下打量。江含韵的这间房,出乎他意料的简洁干净,没有他想象中乱糟糟的情况,自然也没有任何少女气息。 再然后,李轩就被床上的一条肚兜给吸引住了。 “别乱看!” 江含韵面色娇艳的走入了进来,她先把肚兜收了起来,然后就坐在了李轩的对面。 “我们开始了,也没什么好注意的地方,唯一的一点,就是不要挣扎,不要剧烈动作。” 李轩点了点头,同时开始运用起了内视之法,观察自己的体内。他也准备以雷法炼体,江家的这门秘术,正好给他参考。 此时江含韵,已经把小手贴上了他的胸膛,这位先是散出了微小的电流,打入到了李轩的体内。这位应该是借助电流与磁场感应着什么,随后那雷电之力就蓦然暴增,发出‘滋滋’的响声。 这滋味非常酸爽,李轩倒是勉力咬牙承受住了,可他的身体却是被电的一弹一弹的,然后整个木床都跟着荡漾起来,不断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此时在院外,正在往外面走的张岳问着彭富来:“校尉大人刚才的解释,老彭你信吗?” “信一半。”彭富来眼神狐疑:“可按说谦之他不该如此不智,那可是血手人屠江含韵!他后半辈子该咋过啊?” 就在这个时候,他二人同时心生感应,往后方看了过去。 “嘎吱嘎吱,这声音我好熟悉。”张岳神色肃穆:“我以前办事的时候也是这样的,嘎吱嘎吱。” “我也是。” 彭富来仔细听风辨声,他有些被震撼到了:“可这频率好激烈,一个呼吸间至少十二个冲刺!厉害!” ※※※※ 事后李轩是精神百倍的,从江含韵的公房里面走出来。然后他才刚刚走入他们小队的公房,就收获了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钦佩的视线。 在发现李轩的脚步稳健,目透精芒,张岳的眼神就更是复杂了:“谦之你就不觉得累?腰不酸吗?脚不软?” “我脚软什么?” 李轩错愕的看了这两人一眼,然后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问的是校尉大人给我雷法炼体的事?我基本没动,反正感觉很不错的。” 彭富来与张岳闻言对视了一眼,不知何故眼中竟浮现出了几分艳羡。 李轩没理会这莫名其妙的两人,他把乐芊芊拉到一角,直接询问韩掌柜记忆中那艘船的事情。 “王记是镇江一带的大船商,目前一共有十七条大船,拥有你说的那种长九丈,宽三丈的大舱室。可我一一查过这十七条船的通关记录,都无什么可疑之处,他们这些天都很正常的在江上跑船,是正当的船运商。他们不做生意,就只是在江上帮人运货,所以一切都有据可查。 随后我又发现,王记在大半年前出售了四艘旧船。各地的水关,码头,已经许久都没有它们出入的记录。” 乐芊芊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份份卷宗摆在了李轩的面前。 “然后这些天有人在大胜关附近水面,看到了一艘鬼船。白天看不到的,晚上黑灯瞎火,有人大着胆子上船,结果就再没出来过。我们朱雀堂辖下的几个沿江分署,已经接到了几次报案,可因最近事务繁忙,而这艘鬼船也未酿成什么大祸,所以各地分署,都选择了押后处理。我看他们的描述,很像是那四艘船的其中之一。” 此时她的语声顿了顿:“说起来,这王记船行,还是你们诚意伯家的产业,这是你大嫂素昭君母亲王氏留给她的嫁妆。” 李轩闻言顿时一愣,心想怎么又扯到自家身上了? 第一七零章 他不行啊 李轩没有多想,毕竟是王记船行卖出的船,与他们家已经没有牵扯。 他直接在乐芊芊递来的文书上点了点:“这艘船显然有问题,我们稍后就过去看看!” 随后李轩又有些犹豫的看了乐芊芊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算是我自己找出来的线索。”乐芊芊不知何故,有些羞涩的避开了李轩的目光:“如果不能提到游徼大人的守护灵,那么线索的来源的确很难解释。不过我昨夜遍查卷宗,还是整理出了一些东西,如果上面问,我这边勉强能解释的过去。不过这么一来,芊芊可能得贪占游徼大人您一些功勋。” 李轩却莫名的想起了昨夜的梦境,还有那个大胆娇媚,痴态毕露的乐芊芊。他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感觉乐芊芊那天鹅般纤细的脖子,白得额外晃眼,额外的诱惑。 他想万一那梦境里面,芊芊对她说的话是真的呢? 李轩忙摇了摇头,打断了自己的遐思:“芊芊你这是哪里话?该说是让你给我担了天大干系才对,这点功勋又算什么?反倒是我这边,真有点过意不去。昨日你都伤得那么重了,还让你为此案操劳。” 他对韩掌柜记忆里的那艘船与兵器之所以那么在意,是猜测这盗卖军械案的幕后元凶,很可能是与红衣女鬼有关。 此时恰好罗烟神色郁郁的走了进来:“李游徼,昨晚宫中长乐公主那边遣人传信过来,说是让你尽快去宫中走一趟。宫中失窃的财物已找回大半,公主丢失的东西也在其中,殿下她要当面酬谢你。” 李轩心神一振,想起了公主承诺的那件东西,可他随后还是摇头道:“公主那边稍后再说,芊芊她找到了一些线索,可能与宫中的御库失窃案有关,也可能与最近朝廷正在追查的军械盗卖案有涉。” 随后他又奇怪的看着罗烟:“罗游徼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谁得罪了你?还是有人欠你钱了?” “别说了。”罗烟还是一脸的郁闷:“昨晚我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真是见鬼了。” “是春梦吧?”张岳不由挤了挤眉,流露出猥琐的笑意。 罗烟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然后失笑道:“我最初也这么觉得,可奈何梦里面的那个人,他不行啊。” “那就是罗游徼你的问题了。”彭富来嘿嘿的笑道:“梦里面居然会出现石女,我看不行的该是游徼你才对。” 自从昨日黄林寺一战之后,他对罗烟就有了几分亲近感,毕竟是肩并肩战斗过的兄弟,所以什么玩笑都敢开了。 乐芊芊此时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的俏脸又是一红。李轩的神色,则是略有些古怪。 他恍惚了片刻,就一声轻咳:“这次大家也都把家伙给我带齐了,那边搞不好就有一场大战。芊芊,你再去知会一下校尉大人,跟她说一说这艘船的事。我们先过去看看,如果情况不对需要动手,希望校尉大人能够及早来援。” 李轩心想那些兵器既然与韩掌柜,还有他背后的那群人有关,就定不可大意轻心。 之前在黄林寺的险死还生,不能不引以为戒。 幸在大胜关离南京不远,不过几十里路,比之扬州那边又不可同日而语。 ※※※※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们乘着六道司的船只,在距离大胜关不远的芦苇丛中,找到那艘‘鬼船’的时候,李轩却发现船上不但没人,甚至连一只鬼都没有。 “船上空无一人,你确定?” 同行的罗烟狐疑的看了李轩一眼,可他随后就见李轩往自己眉心指了指。 他的瞳孔顿时收缩,发现李轩的眉心处,有一团奇异的灵力蕴藏其中。 这竟是道门中所谓的‘天眼’,佛门中的所谓‘天眼通’,虽然不知种类,可在此地,李轩在观测法门上已经独占鳌首,比之乐芊芊的飞鹤术还要厉害。 “那就进去吧!” 他首先从甲板上一跃,就掠过十丈水面,来到了这艘‘鬼船’上。李轩则是一个雷霆炸闪,几乎与他不分先后的落在甲板上。 罗烟不由略觉惊奇,转头斜睨了李轩一眼:“这是开了第二门,四重楼境了?” “昨晚突破的。” 说起此事,李轩自是得意洋洋:“只用了一个多月时间。” 罗烟似乎想说什么,随后却摇了摇头:“你开心就好。” 常人在破境之后,难免会有气息溢散。可这李轩倒好,一身真元厚重内敛,哪里像是才刚突破? 当他们拉开舱门,发现里面果然空无一人,而几个大舱室当中,果然堆满了各种兵器。 李轩往四周看了一眼,就微微色变。他又从兵器架上抽出了一口长刀,仔细辨识:“内府兵仗局的印记,景泰二年七月,是大胜关武库被以次充好,盗卖的那一批。老彭泰山你们在甲板上警戒。芊芊,我们先勘察现场,找找看船上还有什么线索。顺便给江校尉一张飞符,兹事体大,我们兜不住。” 大晋朝的军械,都是由内府的兵仗局,与工部的军器局这两个机构分工打造。 而大胜关武库被盗卖的兵器,正是兵仗局在景泰二年七月打造。 李轩自己也没闲着,他在船上的几个大舱室中走了一圈,然后眉头紧皱。 这的确是王记售出的四艘旧船之一,可船上的几个舱室,都与他在韩掌柜记忆中看到的不一样。 不但长宽不对,‘王记’这两个字的方位也不对。 而就在李轩看着墙壁上被打上‘x’字的王记二字,剑眉紧皱的时候。远处正在搜检船舱的乐芊芊,却忽然面色微变。 “游徼大人,你来看这里,这里不太对劲。” 李轩闻言疾步走了过去,在乐芊芊的身边蹲了下来。此时他才惊觉,刚才乐芊芊用的竟是密音之术。 “怎么回事?” 他的语声未落,就面色微微一变。 此时就在乐芊芊掀开的船板之下,赫然摆放着千两左右的现银。 关键是那些元宝形状的银两上面,赫然有着‘诚意’二字。 李轩的心脏骤紧,就像是被狠狠的抓了一把,面色沉冷如冰。 古代的大户人家,会将收获的碎散纹银融为元宝,以方便保存。而诚意伯府因家大业大,还有专门的作坊处理金银的熔铸。 而这些元宝上的‘诚意’二字,还有环绕在这两个字周边的独特水纹,都是诚意伯府独有的标记。 除此之外,旁边还有五把长刀,刀柄处赫然都有‘诚意’二字。二领铁铠,也都有‘诚意’字样。 这应是诚意伯府,专为护院家丁配备的兵器甲胄。 他深深一个呼吸,然后问乐芊芊:“芊芊你可愿信我?” “我信!”乐芊芊没有任何的迟疑,她挽着发丝:“看得出来,这是明显的栽赃嫁祸。那些人把船与兵器丢在这里也就罢了,岂有连银子都不带走的道理?而且是这么明显的印记。” 李轩心神微松:“芊芊你可有办法把它们收起来?” 乐芊芊没有二话,她拿出一个布袋,将这些银两与兵器都收入其中,然后又取出一张‘小须弥咒印’,在这布袋上一贴,将之收缩成了指甲大小。 “如果船上还有,只需把‘小须弥咒印’取下就可,不过它的容量只有七千斤。还有——” 乐芊芊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看着李轩:“游徼大人,你这次又欠我三万两,加上前次,一共是九万两。” “怎么是九万?上次那枚不是三万——” 李轩话没说完,就见乐芊芊往他的背后指了指。 李轩顿时了然,心想怪不得昨日在黄林寺,红衣女鬼能够将那鼎盖收了去。 他的面皮不禁微抽,心想这欠乐芊芊的债可越来越多了,不止是钱,还有人情。 不过这丫头,可真有钱—— “记得了,多谢!” 在接过那布袋之后,李轩就脚步匆匆,走向了其它舱室。 他接下来是完全不惜折损元气,直接打开了护道天眼,一寸寸的仔细搜寻。 似这样埋在甲板之下的暗格,在各个船舱中共有七处,无不都藏有诚意伯府私铸的元宝,以及兵器甲胄之类的,只是数量或多或少而已。 而就在李轩走入船尾最后一个舱室的时候,气息却微微一窒。 只见罗烟正背负着手,往窗外看着。 李轩眉头微凝,正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就听罗烟幽幽道:“就在第七条船板下面,我知道的,那是栽赃嫁祸。游徼大人你的速度最好快点——” 罗烟往船外指了指:“那边来人了,船头打着都察院与左副都御史的官牌。” 李轩心神微凛,他走到了罗烟所言之地掀开木板,果然见下面藏着大概二十个元宝,价值在二百两纹银左右。这边没有铠甲,只有三把长刀。 而等他将这些东西都收入袋中,这艘船的船身就一阵晃动。 外面也传来了张岳中气十足的大喝:“六道司在此办案!闲杂人等给我退避!” 于此同时,甲板上也响起了一阵急促而又沉闷的脚步声。 第一七一章 正气碾压 当李轩他们匆匆走出船舱的时候,就见张岳正顶着他的那面大盾,与对面五十多位京营锐卒对峙。 李轩扫了这些人一眼,瞳光就为之一凝。他看出眼前这些人全都是精锐,不但体型魁梧,膀大腰圆,他们的修为,也都没一个低于三重楼境。与当初他在玄武湖码头,土鸡瓦狗般杀败的那批京营军士,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怎么回事?” 李轩手按着腰刀,不紧不慢的踏上了甲板。他声线低沉,气势十足的冷眼扫向对面:“敢对六道司的人拔刀,你们好大的胆子!” “我等乃是奉都察院调派至此,前来清查大胜关及南京武库盗卖一案!” 那人群中一位六品千总,同样手按着腰刀,毫不相让的与李轩等人对峙:“当朝左副都御史席大人就在后面,你们胆敢放肆?” 彭富来则不屑的撇了撇唇角:“很了不起吗?都察院也得归我们六道司节制。” 李轩没搭理那位千总,他的目光直接投向这些京营锐卒的后方。 他们对面的人群正在往左右两旁散开,露出了船梯上,正踱步走来的两位中年人的身影。 其中一位,头戴着五梁冠,穿着正三品的官袍,四旬年纪,面貌与席雪儿依稀有些相似。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人,则应该是师爷之类的人物,也是一身文士打扮。 “本官席应!”那位中年文官背负着手,冷冷的睨视着李轩等人:“尔等何人,为何阻拦在此?” “六道司伏魔游徼李轩!” 当李轩说出自己身份的时候,明显见席应的眸色有些变化。而他看这位左副都御史的眼神,同样含着几分冷厉之意。 船里面的栽赃嫁祸,恰好赶至的左副都御史——这只怕不是巧合。 他面色平淡的抱了抱拳:“我等来此,一为鬼船案,一为皇宫御库失窃案,一为军械盗卖案。不管席大人你因何而来,都请速速退出此船,以避嫌疑!” “这倒是有趣了。” 席应身后的那位文士,在深深凝视了李轩一眼之后寒声一笑:“南京军械案乃是朝廷挂号的重案,可能事涉谋反。而前任监察御史崔承佑主持此案侦破,已操劳了将近两个月时间。你这小家伙一句话,便要席大人与都察院都退避三舍,真是好大的官威! 可在下却奇怪了,尔等这般作为,究竟是为破案呢?还是别有用心,要阻挠我都察院追缉此案幕后主谋——” “你又是何人?”李轩瞪了此人一眼:“本官面前,轮得到你来说话?” 那文士的脸,都被气得青白:“在下姓乐名波,有着举人功名,如何就说不得话——”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席应抬手拦住:“乐先生的意思,就是本官之意。” “那么席大人言重了。” 李轩耷拉着眼睑,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态:“下官并无阻挠都察院办案之意,军械你们可以查,现场你们也可以看,却需等我们六道司勘察完现场之后。” 他反正是打定了主意,绝不能让眼前这位首先接触现场。 否则这群人再私塞一些东西进去,诚意伯府还是难免要被牵扯进去。 而眼前这位席副都御史的确官高权重,可李轩身为六道司的一员,真无需在意。 唯独此人的武力值得忌惮,朝廷的副都御史,必由名儒大儒担任,在浩然正气上的修为,不会低于九重楼境。 可司马天元与他的上司江含韵,正在赶来的途中。按照时间计算,二人已经距此不远。 “等?本官却是无此耐心。” 席应的面色青冷:“众人听令,给我将这群阻挠办案的乱臣贼子拿下!” 张岳不禁嗤笑,他踏前一步,握盾的手更加有力:“我倒也想看看,今日谁有对六道司动手的胆子?” 那些禁军锐士,果然都是一动不动。便连那位之前与李轩正面对峙的六品千户,也是面现为难之色。 席应蹙了蹙眉,随后就双眼怒张,勃然作色:“尔等敢不听令?” 一股浩气蓦然从席应的周身勃发,顷刻间覆盖周围一里方圆,也震得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头晕目眩,意识一阵昏沉。 此刻所有的禁军锐士再不敢有丝毫迟疑,都纷纷拔刀在手。 可此时的席应,已经径自踱步走向舱门:“罢了,本官原不该指望你们这群老兵油子。“ 他的目光冷冷注目着李轩等人,气息额外的霸道森冷:“你等既如此无礼,那也就别怪本官以大欺小。本官倒是要看看,今日何人有能耐拦住本官道路?” 张岳咬着牙,强挺过那浩然正气冲击之后的晕眩感,依旧持着大盾,拦在了席应的身前。 可后者只是道了一声‘滚’字,张岳就身影抛飞,赫然就被震退到十数丈外,沿途撞坏了船上十数堵木墙,最终跌落入水。 彭富来与乐芊芊二人也是面色青白,被对面碾压过来的浩气,压到半跪在地,额上冷汗涔涔。 而罗烟虽然还站着,可他的一身筋骨都在‘咔嚓擦’的作响,似乎支撑的极其辛苦。 这位看向席应的目光,也是冷厉异常。 “区区萤火,何敢阻皓月之辉?” 席应轻蔑一哂,继续往舱门走去。他每往前走一步,那浩气的强度与威压,就更强胜一分,使得彭、乐两人几乎晕迷。一身骨骼,也在不断的颤响。 可仅仅五步之后,这位左副都御史就眼现出错愕之意。只因此刻,李轩依旧按着腰刀,直挺挺的立在他的身前,竟似一点都不受他的浩气影响。 此时的李轩,则发现自己的神念在这对面浩然正气的镇压下,越来越活泛,越来越轻松。 一开始他也如彭富来他们几人一样,被震得躯体发僵,脑里的念头几乎无法动弹。 可仅仅几个呼吸之后,李轩就能够将这浩气带来的绝大部分压力无视。 更让他错愕的是,在李轩打开的护道天眼中,竟能看出席应周身,那萦绕的一层灰黑之气。 “让开!”席应的眸光更加幽深,那散开一里方圆的磅礴浩气赫然都被他凝聚起来,化做一道柱形的白光,轰落在了李轩的身上。 可他此举,却仅仅只是让李轩微皱眉头。 席应眼里的错愕与不解更加的浓郁,也略含惊怒:“让开!” 他的语声蓦然拔高几度,音发如雷,浩大的震音,令周围水面都掀起了两丈高的滔天巨浪。可李轩的身躯,依旧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非但没有挪开脚步,反倒是在袖中悄然握住了那枚‘文山印’。 第一七二章 我们眼瞎了 “骨头倒是挺硬的。” 席应依旧在冷笑着,他手捋长须:“本官倒是要看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 可他的眼神已经一点点凝重,瞳孔里面的惊怒,已经转为惊疑。 此时整艘帆船,都在他的浩然正气压迫下急速下沉,整个船身也在发出‘吱嘎’的响声,似乎有解体的趋势。可李轩还是傲然屹立,一点吃力的神色都没有。 后面的罗烟见状,差点就笑出了声。心想我能撑到什么时候,这家伙大概就能撑到什么时候。 还有,这个家伙的演技未免也太应付了,好歹装一下吃力,可他却连装都不肯装一下。 真搞不清楚,这人到底是怎么骗过众人的。 彭富来与乐芊芊,神色却已轻松了下来。席应的浩气,已经集中到了李轩的身上,使他二人都压力大减。 可眼前的情形,却让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 李轩则是手握着文山印,眼现出了几分犹疑之色。 就他‘护道天眼’窥望的结果,眼前这个家伙,这位当朝左副都御史,分明就是权顶天所说的鱼目混珠,乱虞子理学正道之徒。 他的浩然正气也是杂驳不纯的,可见其心不正,学术不纯!甚至那都算不得是‘浩然正气’,只能说是纯粹的精神力量。却不知这位是用了什么方法,伪装出这堂皇正大的气势。 而李轩手中的这枚宝印,乃是虞子所遗,用于正本溯源的护道之器,针对的就是这等混入理学门墙内的“妖魔鬼怪”。 这‘文山’印其实已经在蠢蠢欲动了,那玩意就像是某种震动玩具一样,在不断的发出颤音。 李轩心想这家伙要真的能自己动就好了,可此物又必须以他的元气催运,才能够发挥作用。 这正是让李轩迟疑的地方,问心铃里面的那只他化天魔没有骗他。以他现在的修为,动用‘文山印’的代价过于巨大。 主要是元气巨幅消耗,可能导致侵袭入体的阴煞失控蔓延。 李轩估摸着这一印打出去,自己的寿元搞不好就要丢掉二十多天,可他现在好不容易才因修为破境,续了三个多月的命。 这一印下去自己的命就没了四分之一,李轩有点接受不能。 可仅仅须臾,李轩的心念就渐渐坚定,他想自己总不能让张岳白白吃亏,看着这席应在自己面前猖狂。 关键是,此人对诚意伯府心怀敌意,且身居的左副都御史之位,对他们老李家来说威胁巨大。 自己既然有废了此人的能耐,又岂能将之放过? 而就在他一边暗叹着自己命途多舛,迟早得英年早逝;一边将那文山印从袖中取出的时候。远处高空,忽然传来了一声冷笑:“哪里来的贼人?竟敢对我们六道司的人出手!” 就在下一瞬,一道恢弘浩大的剑光,从高空中直贯而下。 那正是司马天元,手持重剑从空中怒斩,磅礴剑气势如破竹,一剑轰至席应的头顶上方。 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响,席应脚下的船板竟寸寸碎裂,他头上的五梁冠,也被司马天元的剑劈开了两半。 紧随其后,江含韵的身影,也带着闪电雷鸣出现在了船上:“狂徒,给我下去!” 轰! 随着她一拳轰打,这条帆船两侧,再次罡气潮卷,掀起了高达十丈的巨浪。整条船也在随后下沉到接近甲板的水面,之后才又急速浮起。 那席应的身影,则唇角溢血,人如炮弹般被砸飞了出去。 司马天元依旧不肯罢休,身影追至江中,重剑接连怒斩,掀起了一重重的狂涛骇浪。 席应则惊怒交加:“大胆,本——” 他语声未落,就被从空坠落的江含韵一拳轰回到了肚内。 她与司马天元一个用剑,一个用拳,狂攻猛打,配合的无比默契,竟是让席应左支右绌,疲于应付。 司马天元还稍微有点分寸,那重剑斩击虽然势大力沉,却都是以剑脊拍击为主,没能尽展他重剑之威。 江含韵却是下手狠辣,短短两个呼吸时间,她就已在席应的脸上轰了好几拳。 甲板上立着的那位举人乐波,已经气青了脸:“住手,尔等竟敢对朝廷钦差——” 可这位的话才说到一半,李轩的身影就已欺近到了他的身侧。乐波下意识的运用浩气抵御,可李轩只拔刀一割一搅,就将之轻松破开。而后他压肩一撞,乐波整个人就腾云驾雾一般飞了出去,落到了十丈之外的江面下。 此人到底是六重楼境的儒修,很快就从水下挣扎了上来:“住手!我家大人乃——唔!” 这次却是张岳,他从后一把拖住了乐波的后腰,猛地将此人往水下拖拽。 “那个乐波修为不浅。”乐芊芊见状有点担心:“要不要去个人帮他?” “用不着,”彭富来笑眯眯的说着:“别看他们家世代都在军中任职,可初代怀远伯,其实也是靠水战起家的。” 这两人入了水,果然许久都没冒出头。 而江面上的大战,足足持续了半刻时间。直到席应猛的一咬舌尖,口中一口精血喷出,那堂皇浩气的强度骤然激增数倍,澎拜潮卷,终将司马天元与江含韵逼开些许。 “你们有完没完?” 席应分明是急怒攻心,他不但须发冲冠,眼中也几乎喷出了焰光:“本官左副都御史席应!汝等六道司之人好大的胆子,竟然袭杀朝廷钦差!” 司马天元唇角撇了撇,然后就收起了重剑,退回到了甲板上,他面上流露出几分意外之色:“竟是席副宪?失礼!失礼!恕下官眼拙,竟没能认出来。” 江含韵也同样很歉意的抱了抱拳:“抱歉,刚才没看清楚,不知贵官身份,我还以为是袭击我属下的恶徒。一时情急,还请见谅。” 乐芊芊看着席应那张已经鼻青脸肿,几乎肿到不成人形的脸,不禁‘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她知道自己的行为不妥,忙偏开头,在拼命的将自己挑起的唇角压下去。 船上的御营锐卒,则都眼现出侥幸之色,都想幸亏是没有动手,这六道司一向蛮横,哪里是好惹的? 其中几人,更用同情的目光,看着这位已经肿成猪头的左副都御史。 席应狠狠的瞪了少女一眼,又眸光阴戾的注目江含韵。 方才司马天元只是用重剑在他身上抽了几下;可这女人,却在他脸上打了整整一百四十七拳!而且出手异常阴毒,将她的‘雷霆真意’蕴藏其中。 如果他不能将江含韵的真元真意驱除,那么纵是最顶级的灵丹妙药,也没法让他这张脸痊愈。 “没看清楚?”席应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声音:“若真如此,两位的眼力可真堪忧!就不知你等平时是怎么办案,怎么降妖除魔的?” 他这一身大红官袍,孔雀补服,五梁朝冠,这两人眼瞎了才看不清楚。 司马天元一点羞愧的神色都没有,他摸着自己的眼一声叹息:“下官也是没办法,最近修行出了问题,一直眼神不好。过阵子搞不好就得封剑退休。” 江含韵则手按着腰刀,眼神不屑:“贵官如果不服气,大可试着看能否揍回来。自然,贵官也可向我们朱雀堂举报,我猜上面一定会有惩戒。” 此时张岳与乐波两人恰好从水里面冒出来,后者已经是有气无力,气若游丝的状态,张岳则生龙活虎的把乐波拖上了船,然后他也笑吟吟的,朝着席应一抱拳:“对不住了钦差大人!我刚才是想救人来着,可贵属在水里面可能求生心切,极力挣扎。我费了好大功夫才将他制服,差点也被他拖到水里掩死。” “你们!很好!” 席应的唇角再次溢出了一线血丝,嘴里面却是隐隐发出了磨牙的声响。 他眸中凶光四溢,在几人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就一声怒吼,一个拂袖将乐波遥空卷起,直接退回到了他的座船之内。 “今日之事,本官记下了。最多十日,本官自当广邀我理学同道,至你们朱雀堂理论。” 司马天元闻言不禁‘啧’了一声,似有些牙酸。 江含韵却嗤笑了一声,满不在乎的拨弄着她怀中的四尾灵狐。 “他要是真把金陵城里的大儒都找过来,这事只怕还真有点麻烦。” 彭富来唇角咧了咧:“校尉大人她揍得太狠了,这简直不成人形。” “怕什么?即便真要说道,那也是我们占理,是他先动的手。” 张岳神色却有些心虚,他想了想,就一声冷笑:“稍后我就去医馆,找人弄点绷带膏药回来。” “你当这是我们以前一群纨绔打架?这种装伤的小把戏,可别在那些理学大儒面前卖弄。别人用浩然正气一吼,你就什么底都得露出来。” 彭富来摇着头,然后就发现李轩看着远处的那条官船,神色有异:“谦之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在发呆?” “我在想,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李轩眸光冷厉:“还是得尽快把这条蛇打死才好。” “那只怕不太容易。”彭富来叹了一声:“这位在朝中的位置,稳当着呢。你家老头估计十刀之内就可把他给斩了,可难道还能杀官不成?” 乐芊芊也插口道:“最近一年,席应与上皇,与太后娘娘那边牵扯甚多,很可能已经靠了过去。即便陛下,想要将他拿下也得费不小功夫。这一年来因国本之争,内阁几位相爷正憋着劲与陛下他打擂台。” 李轩心想除去此人的办法他是有的,却不值得自己用四分之一的寿命去换。 倒是昨日问心铃里面那只他化天魔说的请神之法,自己可以考虑一二。 可那毕竟是一只他化自在天魔,绝不可轻信其言。 所以他还得多方求证一下,看看此举到底有无后患。 还有,请神之法究竟是怎么请来着? ※※※※ 李轩与彭富来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席应,也立在官船内的窗口旁,眼神沉冷的看着他们。 “大人,我等绝不能就此罢休!可广邀理学同道,这也绝非良策。” 乐波已经回过了气,他脸色青白的立在席应的身后:“金陵城的几位大儒素来都与六道司关系亲厚,一旦我们与六道司理论不成,只怕会进一步影响大人的声威,所以我等,最好是另想个办法。” “本官岂能不知?” 席应哼了一声:“上门理论之言,无非是麻痹这几人,等到兵械盗卖案告一段落,诚意伯府人等归案,本官自然会让他们付出代价。行了,不说这个——” 他忽然倒吸了一口寒气,这是因说话时牵扯到脸上的伤口,使他一阵剧痛无比。这又让席应怒火攻心,他抬手一挥,就将旁边的一张木桌拍成了齑粉。 “如今让本官忧心的,是藏于船中的那些赃物与罪证!” “赃物?”乐波微微错愕:“六道司虽然蛮横霸道,可办案时还是秉公不阿的,他们岂敢隐瞒?” 席应摇头道:“你是不认得刚才拦在我面前的那个少年,那正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此人既然先我们一步到来,那些罪证未必就还在船上。” “竟然是他?那么此事确实可忧。” 乐波随后就发现席应语中的复杂意味,他当即容颜一正:“大人,学生也知那诚意伯府对您颇有恩德。可今次的盗卖军械案关系朝纲,事涉国本,还请您务必摒绝私情,以大局为念。景泰帝令其子南下拜祭孝陵,分明是有了易储之念,我等万万不能让其成事!” “本官岂能不知轻重?” 席应的眼神冷漠:“诚意伯对我确实恩重,可忠在义前。他既然拦了上皇与太子的路,那本官也只能大义灭亲了。” 他依旧望着李轩,逐渐眯起了眼睛:“本官只是有些意外,本以为是个一无是处,不学无术的膏粱子弟。却能在加入六道司后屡立功勋。尤其此人这一身傲骨,竟能在本官浩气压迫下一直支撑不倒,未免让人惊奇。” 乐波神色微动,想起了这位左副宪与诚意伯府曾经议亲一事,他的眸中当即微现戾意:“此子确有几分才华,可正因如此,才绝不可留,否则吾等必有后患。 还有他旁边的那两个好友,我已经查清楚了,之前在金陵败坏二小姐闺誉的。除了江南名族薛家长房千金薛云柔之外,还有他身边的怀远伯次子张岳,以及扬州巨富彭八百的长子彭富来。” “所以确如小女所言,他们是议亲不成,所以怀恨在心,造谣生事?” 席应不由再次冷笑:“果然是些心肠狠毒的混账!乐先生,此事就有劳你来处理。还有,这边事了之后,我会让夫人与你家议亲。” 乐波先是眼眸中本能的现出恶心之意,可随后他装作大喜过望,朝着席应深深一拜。 ※※※※ 江含韵与司马天元带来的人,在船上忙碌了将近小半个时辰,才将这艘船转交给了席应。 此时李轩也暗松了口气,他刚才还是有点悬心的。 李轩既担心这船上有被他遗漏的栽赃证物,也担心司马天元等人会看出那些船上的暗格被他动过手脚。 幸运的是他之前收拾的很到位,司马天元带来的几个六道司的侦缉老手,都没能发现任何异常。 放松下来之后,李轩就开始询问乐芊芊,关于那问心铃的器灵‘神降’一事。 毕竟这‘请神’,‘降神’,乐芊芊显然是行家里手。 “问心铃?”乐芊芊听了之后却吓了一跳,万分震撼的看着李轩:“昨晚那个连过六关,我姐口中的无瑕君子,不世出圣人,理学护法,竟然是游徼大人你?” “嘘!” 李轩把手指放在嘴边:“芊芊你小声点,别被人听见了,我这人不喜张扬。芊芊你只需告诉我,这事到底成不成?” “我是不太赞同。” 乐芊芊摇着头:“如果大人要提升你的战力,求助于墨家更好。只要你出得起钱,大可从他们那里买一具机装傀儡回来,他们连第四门战力的傀儡都能造的出来。而请神之法,危险极大,涉及元神。不懂此道之人,很容易会遗下后患。 尤其这次你要请的对象是一只他化自在天魔,那器灵虽被虞子镇压洗练一千余年,可其魔念尚在,凶性不减,绝不可信任。” “也就是行不通?”李轩皱起了眉头:“我也不是经常用,只是打算借助这问心铃的器灵之力,解决掉那位席副宪。” 他随手拿出了那文山印,然后叹了口气:“本来用这东西就可以,可它需要的真元极大,一旦用出来,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会被它掏空。” “那个席应是个伪儒?若是如此,借问心铃之力确实比文山印要方便些。” 乐芊芊见多识广,一瞬间就猜到了究竟,她陷入凝思:“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办法。降神可以用,却没必要把你自己的身体借给她。我可以请人为你打造一个槐木人偶,就以这木偶请她过来。可这种东西的材料很贵,需要采用千年以上的槐木。”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李轩一眼:“大概需要一万多两。” 李轩心想mmp,这修行界的东西,真是贵的不讲道理。 看来韩掌柜藏匿的那笔财货,他是必须尽快取出不可了。 第一七三章 难道他那玩意已经没了? 从大胜关回城之后,李轩就直趋诚意伯府。 他找到了诚意伯李承基,还有大哥李炎,然后把乐芊芊给的袋子往桌上一摔。 “这是什么?”李炎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就不解的询问:“我家铸的银元宝,还有兵器甲具,这是打哪来的?” “来自于王记船行卖出的一艘旧船。” 李轩状似淡定的喝着茶:“那船上全是兵器与战甲,都来自于大胜关武库。” 这一刻,李炎与李承基两人都为之变色。 “是栽赃?”李承基面色青沉如水,可他更担心的是李轩:“轩儿你把这些东西带出来可有妨碍?” “当时只有我与我的部属在场,彭富来与张岳是什么人,父亲你都知道。其余两位,也能守口如瓶。” 李轩神色幽幽道:“还有,就在我们赶至那艘船上不到一刻,席应来了。” “席应?” 李承基的瞳孔微收:“七天前,陛下已经准了崔承佑的请辞,随后由内阁推荐,上命左副都御史席应南下主持此案侦破。我猜陛下与于少保之所以允准,大约是看在之前席应与我李家关系紧密的份上——没想到我李承基,居然还真养出了一条不知恩义的吃人恶狼。” 李轩的眼中,则不由自主的掠过了一丝忧色。 他知道如今内阁的成员,大多都是源自于正统帝时期的阁臣,也就是土木堡大败中,那位被蒙兀人俘虏过去的上皇旧臣。 而如今的陛下景泰帝在登基时虽然妥协,将正统帝的长子立为太子。可随着景泰帝的权位逐渐稳固,已经滋生更易国本之心。 而他们诚意伯府,很可能已卷入到了这场皇统之争。 李轩不是历史小白,大概知道这个世界的大晋与他那边的大明大同小异,也知道土木堡之变与导致正统帝复位的夺宫之变。 ——如果按照他那边的历史走向,景泰帝与他唯一的儿子,最终可都要凉凉。 “我去一趟镇江!” 李炎已经坐不住了,他直接起身:“船是从镇江的王记船行那边流出来的,这些银两与兵器,很可能也是出自于我家在那边的商铺与田庄,我得过去看看究竟。” “你过去可以,却务必小心!”李承基神色凝重:“如果有什么情况,务必要谨慎周全,不能大意。” 他对李炎此行还是很放心的,诚意伯府在那边还有田庄三座,家兵二百人。除此之外,李炎在被革职之前。还是镇江水师守备,在那边有着众多的旧部同袍,人脉广阔。 李炎听到‘谨慎’二字,就当即联想到早上被封冻的那一幕,他唇角不禁抽了抽:“父亲放心,孩儿心中有数!” 他应了一声后就径自离去了,然后李轩就向李承基伸出了手。 “你这是做什么?”李承基有些茫然。 “当然是要钱啊!”李轩瞪了李承基一眼:“你当这张‘小须弥咒印’不要钱的?我现在可是欠了人家好几万两银子。此外这事还没完,王记卖出的船,可还有三艘呢。我接下来还得继续查,谁知那些船是什么情况?这‘小须弥咒印’搞不好还得用上。” 主要是他们找到的那艘帆船,与韩掌柜记忆中的不同。 “原来如此,这三艘船确实是个隐患。” 李承基没有迟疑,直接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木盒,放在了李轩手中:“这些钱你先用着,不够再到为父这里拿。” 李轩打开木盒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叠千两面额的银票。他捏了捏,发现至少有六十张,他不禁诧异的看着李承基:“爹亲,亲爹,今天你怎的这么大方?” 他高兴起来,连老头两字都不叫了。 李承基被李轩叫的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不禁失笑道:“是先祖定的规矩,我李家男丁成年到分家自立,每年都能从家中的产业分红。 以前轩儿你顽劣不堪,为父就只能当没这规矩。可如今你既已奋发向上,大不同于往日,那么为父也不能再将这笔钱压着。不过今年还不到分红的时候,等到年终结算,估计你还可以分到十二万两。” 李轩精神再振,感觉整个天色都明媚起来,周围都散发着银票的水墨香,他想到年底的时候,自己估摸着就能凑齐购买小乾坤袋的钱了。 可李轩随后就感觉奇怪:“兄长分的钱应该更多吧?怎么感觉他好穷?赏赐下人的时候,也都是抠抠索索的,一点都不大气。” 李承基闻言‘呵’的一笑,他低头吹了一口茶叶,不言不语。 李轩当即明白了,心想李炎这家伙真没用。 老头李承基虽然也窝囊,可好歹保住了财政大权。李炎那厮,却连财政权都没守住。 “对了!” 李轩想起了一事,觉得别人都可瞒,李承基这边却无此必要。 于是他便将那文山印,放在了李承基的身前:“昨天我到国子监那边走了一趟,现在已经是理学护法了。” 李承基顿时‘噗’的一声,将一口茶水吐出老远。 他随后又眼神茫然的看着自己的次子:“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我说我现在已经是理学护法了,没看到这印?” 李轩晃了晃手里的文山印,笑眯眯的说着:“你把钱加到十六万两,席应那厮我就替你老人家解决了。” 李承基却是一阵愣神,然后用力扭着自己的老脸,一副恨不得掐出血的气势:“好痛!没做梦啊?可奇哉怪也,我这五毒俱全的混账孽子,他到底是怎么通过的贪欲二关,是如何过得了叩心与问道?这贪欲也就罢了,色欲他怎么过得了?轩儿的那玩意,该不会是已经没了吧?” 李轩不由一脸的青黑:“老头你在说什么胡话呢?你才没了那玩意!你全家都没那玩意!” ※※※※ 李承基最终只给李轩加了五万两,按他的说法是诚意伯府近日连遭打击,所以地主家也没余粮了。 身为家主,李承基必须掌握一笔重金随时应变,不可随意动用。 李轩认为这位说得挺有道理,也就没有继续胡搅蛮缠的要钱。 而李轩从李承基那里拿到的十一万两银票都还没能够在袖子里面捂热,就在返回朱雀堂之后转手给了乐芊芊。 其中九万两是用来还债,另外两万两是用于求购‘槐木人偶’的。 乐芊芊的速度很快,仅仅一个时辰,就把这东西送到了李轩的手中。这是因此物在道家很常用,所以那位炼器师的手中有着好几个存货。 乐芊芊还顺带教给了李轩‘请神’之法,是手把手的教导。她生怕李轩搞错了步骤,或者念错了经文,给了那头他化自在天魔可趁之机。 之后李轩又应长乐公主之召,去宫中走了一趟。 他打算尽快将那枚‘玄寒冰玉’取回,然后寻一高明器师将之炼为法器。 没办法,这些天的经历,让李轩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一件上品法器,在战斗中的助益极其巨大。 那位长乐公主的为人果是大度爽快的,李轩才刚觐见,这位就将她承诺的那枚‘玄寒冰玉’拿了出来,还额外给了他一瓶‘养神丹’,算是他这么快追回赃物的酬谢。 李轩大喜过望,恨不得将那‘玄寒冰玉’拿在手中仔细把玩鉴赏。 可他接下来还是耐着性子,将此案的前因后果,都为长乐公主一一解说清楚。 “也就是说,此案还有后续?”长乐公主若有所思:“那位韩掌柜的幕后还有黑手?这桩御库窃案可能并非紫蝶所为?且此案的案犯,有很大可能与最近南直隶的兵械盗卖案有关?” “正是!这都是下官接下来的侦查方向。” 李轩神色凝然道:“御库窃案疑点颇多,下官会从案犯使用的石漆,还有大胜关那些被盗卖的兵器这两个方向双管齐下。” 此时他却发现长乐公主虽然状似很用心的在听,可眼神里明显是兴致缺缺。 李轩心里稍一转念,就知是自己想岔了。 他眼前这位在意的恐怕仅仅只是她失窃的那些财物,对于此案的真凶,还有南直隶的兵器盗卖案,这位公主殿下怕是没太多兴趣。 果然,当李轩将案情大概说完,长乐公主就礼貌的笑着:“辛苦游徼了,不过接下来的案情,你勿需再到我这里禀报。” 恰在此时,一位年轻的太监在殿外询问:“六道司李轩李游徼可在此处?” 他问了一句之后,就走入殿内,朝着李轩一揖:“李游徼,二皇子殿下有事相召,请您尽快过去一趟。” 此时不但李轩为之错愕,便是上首处坐着的长乐公主也微微愣神。 而李轩在稍稍凝思之后,先是含着歉意的朝长乐一礼,之后就随着这位年轻太监,往这座南京禁宫的东宫方向走去。 当他走入东宫大殿,首先看到的是中央上首,一位穿着朱红衣袍,衮冕五章,气度摄人的少年。 他大概十四岁左右,脸色苍白,浑身散发着刺鼻的草药气味。 ——果如传言,这位二皇子虽然安然从庐州回返,可却身受重伤,至今都未能痊愈。 再然后,李轩就看到这少年旁边的另一人,那赫然正是昨日他才见过面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 第一七四章 膝下荒凉 从宫中出来之后,李轩就一只手伸入袖内,时不时的陷入失神状态。 直到返回朱雀堂之后,李轩才恢复了正常。此时天色已晚,接近散班时分,可李轩心意已定,准备今晚就睡在这边。 李大陆已经给他通风报信过了,如今家中风起云涌,隐有战火重燃之势。 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李轩决定今晚还是避一避的好。 此外他们接下来还有得忙,乐芊芊已经从朱雀楼那边搬来了大量的卷宗。一部分是有关于石漆的,因此物可用于制作猛火油,所以不但各处产地的石漆交易都有记录,那些转手的商行也都有留底,是有据可查的。 一部分则是关于那三艘船的下落,乐芊芊将长江水系与运河所有水关,所有码头的通关文书与卸货记录,所有发生于长江上的案件卷宗,都抽调到了他们的公房。 那是足足五万两千多张宣纸,在桌上堆得比人还高。这么多的卷宗,当然不可能只由乐芊芊一个人来翻看,李轩等人,还是得尽些绵薄之力的。 “这些通关文书与交易记录,其实都不尽不实。如今各地水关的官员,早就腐败不堪;各地商家为免朝廷征税,呈交给六道司的账本都做了手脚。尤其是船城黑市与盐商,他们一直都在六道司的监管之外。” 乐芊芊一边看,一边为几人解说着;“可只要我们足够细心,由情理来揣摩,还是能够察觉蛛丝马迹的。比如这家船行,扬州南水关记录他们家的船,载货白面一万三千斤,可扬州是什么地方大家都知道,那是私盐最大的集散地。这所谓的白面,只可能是私盐。” 可张岳翻看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头颅一栽,‘咕咚’一声栽倒在了桌上,发出雷鸣一样的呼噜声。 然后又二十分钟,彭富来也阵亡了,这家伙直接缩在了桌子底下,也开始鼾声如雷,呼呼大睡。 李轩脸色青黑,恨不得一脚把这两人踹到门外。 他忍耐了三分钟,可最后忍无可忍,找了几个人将他们抬出了班房。 主要是彭富来与张岳的呼噜声太响,且前后呼应,呈现出了交响奏的气势。 到子夜时分,罗烟首先有了收获:“你们看这些记录,上善行庐州分号,地方人士城东李云,购得石漆六十斤,从三个月前开始,一直都有人买进,一共有一百二十九个地方人士。数量不一,都在六十斤左右浮动,几乎没断过;然后还是上善行,这次是池州分号,也是石漆五六十斤左右,八十三个地方人士,在前后的十日之内交易。这个数量,很不寻常。” “我这边也有,却是在应天府与宁国府。” 李轩已经开始凝眉,在这个时代,石油最大的作用就是‘膏车’与‘水碓釭’。 所谓膏车就是在车轴上涂油,作为润滑油的作用。而‘水碓釭’,就是给水碓的轴承润滑。其中所谓的‘釭’,按照《说文解字》的说法,乃“车毂中铁也”,也就是轴承的意思。 所以很少人会这么大笔的购买石漆,平常都是十斤二十斤的份量。六十斤这个数量自然不算多,可也不少了。这么频繁的购买,也不能不引人生疑。 “除此之外,我还在其中看到了韩审的名字。” 也就是那位已经被灭口了的韩九韩掌柜—— “可宫中的盗窃案,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多。” 罗烟唇含冷笑的说着:“按照我的估测,最多泼上六百斤就可以。除非,是有人想要大规模的制造猛火油。” 李轩与乐芊芊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都变得异常凝重。 乐芊芊动作麻利,很快将所有上善行关于石漆的交易记录整合在一起,然后她就眸色微变。 “怎么了?”李轩询问乐芊芊,语中含着期待:“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这三个购买石漆的人,就是从王记船行购得旧船的人。” 乐芊芊的纤手在名单上的三个地方指了指:“他们分别出自于扬州府与应天府!人都连在一起。” “这上善行一定有问题!”罗烟若有所思的问道:“芊芊你可知他们家的根底如何?我以为最好是将经手的掌柜拿下讯问。这么多的石漆交易,他们怎么可能没有丝毫警觉?” 乐芊芊则蹙起了柳眉:“上善行,我记得那是徐国公府一位族人的产业。也正因此故,他们才能拿到石漆这种敏感的军资。这家商行的确可疑,可——” 她微摇着头:“我们没有直接证据,如果就这么的贸然拿人,只怕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李轩直接站起了身:“事涉谋反,这些证据就已足够。我会向上面请示,在各地同时查封上善行,抓拿疑犯!” 他说做就做,直接就大步流星的跨出了门。 乐芊芊与罗烟却都有些诧异的看着李轩的背影,感觉他们的这位上司,额外果决。 直到李轩的背影消失在视野,罗烟才收回了视线:“我记得猛火油的配方,芊芊你按照我给你的物资清单,再去抽调一些卷宗过来,说不定我们能找到他们到底是在哪里炼制的猛火油。” “猛火油的配方?”乐芊芊吃惊的看着罗烟:“这可是军国重器,严禁外泄。罗游徼你连这配方都能知道?” 罗烟闻言失笑道:“不然我怎敢说,我罗烟是玩火的行家?” ※※※※ 因上司江含韵不在,李轩是直接去朱雀楼,找的伏魔总管。 可凑巧的是,今日总管居然罕见的没有坐镇朱雀堂,最后接见他的是朱雀堂的副堂尊,伏魔真人仇千秋。 “如此说来,这上善行的确可疑。大胜关的陈汉将士墓,皇城窃案,猛火油,军械盗卖案,这一桩桩,一件件,呵——” 仇千秋在看完李轩提交的证据之后,毫无温度的笑着:“这南直隶地面,可真是有意思,看来是真的有人想要图谋造反呢!本座好奇了,这水面之下到底是藏着哪只鲸鲨,能掀起这般的潜流风浪?” 李轩坐在仇千秋的对面,眉头紧皱:“这也是小侄想要知道的。仇世叔,其实有一事我非常不解,这南直隶承平已久,各地还算安泰。而在景泰二年于少保清肃卫所诸军之后,南直隶各地军兵管束极严,理论来说根本没有生变的可能。他们想要谋反,究竟是哪来的底气,哪来的兵员?” “有的!”仇千秋看着李轩:“你可知今日总管他去了何处?” 没等李轩答话,仇千秋就说出了答案:“总管今日亲率我朱雀堂七都人马前往高邮,剿灭弥勒教设在高邮的香坛。” 李轩神色一凛,可又觉不解。 心想高邮的弥勒教香坛,与他刚才问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你可知运河沿岸,已经有许多人快活不下去了?” 仇千秋的面色凝冷:“因运河堵塞,漕运几乎断绝,运河沿岸的四十余万漕夫,已连续数月生计无着。所以弥勒教得以在高邮聚众近万,为祸甚烈。所以总管带队亲往,打算将这群弥勒教的贼人一网打尽。 且不止是北面,今年常州干旱,太湖水位下降三米,也影响到了京杭大运河,那边不止是那些漕夫受罪,地方上也有许多饥民嗷嗷待哺。可常州的地方官却勾结地方豪族,将朝廷颁下的赈灾钱粮,贪墨近半,以至于太湖之北邪异丛生。” 李轩的面色,不由微微发白。 心想这就是视角与眼界的区别,他查案只着眼于南京一地。仇千秋却放眼于南直隶,甚至整个天下。 “自然,只凭这些漕夫与灾民,还成不了气候。背后应是另有其人,掌握着极大权柄,甚至可能是握有军权的军中人物。” 仇千秋在谈话间,已经书就了一张文书,同时按上了印信:“我会传告各地,同时查封上善行与有关疑犯。然则兹事体大,此案由我直接接手。你们也可以继续查,有什么线索,可及时通告于本座。” 谈完了公事,李轩就准备告退,仇千秋此时却与他说起了家长里短:“小轩,最近你娘亲身体,可还好啊?” “她身体很好,今日还跟人对吼了小半个时辰,中气很足。” 李轩心想老头,人家仇世叔在念叨着你媳妇呢。 仇千秋不由失笑道:“是素家那丫头吧?那张嘴的确是不饶人的,可好在她人是知礼的,也是为了你娘好。诗雨啊她就是太心善,以至于什么人都往她身边凑,就如那席应夫妻,硬生生被她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确实,嫂嫂她为人很正,眼里也容不得沙子。” 李轩心神一凛,心想这位对他们家的关注度真是不同一般! 素昭君今日是为家里的一位外管家贪墨家中银两,与刘氏起了冲突。可这事,还是李大陆为他打听得来的。 仇千秋接下来却又转移了话题:“我听说,小轩你昨日去了国子监,登上了问心楼顶?” 李轩如实答着:“确有此事,小侄现在已是理学护法。” 仇千秋不由赞叹不已:“真不愧是诗雨的孩子。这份天资,这份心性,真是冠绝天下。” “世叔谬赞了,小侄只是侥幸而已。”李轩已经生出了几分不耐,忖道这位仇世叔到底想跟他说啥呢?这么东拉西扯,让人云山雾罩的。 可他现在只想尽快将那三艘船的下落找到,哪里有功夫与仇千秋闲扯? 可接下里,他就听仇千秋叹道:“我有时候真羡慕你爹,也有些后悔当初。如今老夫虽是大仇得报,武道有成,即将攀顶天位。可因膝下荒凉,常常顾影自怜,可叹我这一身武学,上佳法器,万贯钱财,却都无人继承——” 李轩初时没听懂仇千秋的言下之意,只当这是他老人家发的牢骚,直到他走出朱雀堂被风一吹,才猛然一醒。 心想我艹,这位仇世叔分明是想让自己给他当儿子啊! 而等到李轩心情复杂的返回他们的签押房,就望见罗烟与乐芊芊两人兴奋的脸。 “我们查到扬州那边有一个地方很可疑,很可能是他们制作猛火油的地点。” 乐芊芊脸上带着红晕:“还有,我们可能找到王记那三艘旧船的下落了。” 第一七五章 分赃 那三艘旧船,是罗烟与乐芊芊两人寻觅猛火油的制作地点时,‘顺带’找到的。 按照罗烟提供的配方,制作猛火油需要大量的硫磺、硝、红糖,砒霜与巴豆等等,而这几艘王氏船行的旧船,恰好在两个月前都载过这些货物,而且量方面很不小。 乐芊芊又查询几艘船的通关记录,发现它们在经过扬州的仪征到镇江的丹徒一带时,会在这段江面停留半日到一天。 所以两人推测在北岸的仪征县,或者南岸的丹徒县内,有一座官府记录之外的私港码头,进而推断出了制作猛火油的地点。 “我认为更可能是仪征。” 乐芊芊用不确定的语气说着:“游徼你的兄长李炎担任镇江水师守备的时候,锐意军务,平时巡查甚严。如果那边有私港,或者私运军械,早该被发现了。毕竟军械案爆发,还在二皇子遇袭之前。 反倒是扬州那边,早就军务败坏,鱼龙混杂。他们要在江北沿岸建这么一座私港,一个猛火油的作坊,可谓是易如反掌。” 李轩只翻看了一下乐芊芊递过来的几份宗卷,就决定将彭富来与张岳唤醒,连夜往扬州一行。 这三艘旧船他一天不找到,就一天不能安心。 而就在几人雷厉风行般走到朱雀堂门前,李轩的脚步忽然顿住,他稍稍凝思,就转过头询问:“老彭,你那边能不能安排一艘快船?” “当然可以!”彭富来稍一思索,就明白了李轩之意,这位是不想使用六道司的官船:“我得发一张飞符,估计需三刻时间才能准备妥当。我们可以在栖霞山那边乘小舟到江心上船,保证神不知鬼不觉。谦之你是担心被人盯梢吧?” “有一点,今天总觉得有人盯着我。”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把右脚从台阶上挪了回来:“我们换个地方出去。” 那种被盯梢的感觉,是中午他返回南京城内之后开始的。 可李轩几次试图寻觅源头,都没有任何收获。 他却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大意,只因就理论来说,武修到四重楼境之后,灵识感应之能都会有极大的增长。尤其他的神魄之力是常人的九倍,在这方面的收益应该额外巨大。 恰值如今诚意伯府内外潜流暗涌,危机四伏之际,就更需谨小慎微。 几人最终是在乐芊芊的术法遮掩下,从朱雀堂的东面翻墙而出。 出来之后,李轩的心念之内,果然再没有了那种被人盯梢的针刺感。 接下来是在栖霞山的北面上船,一路顺水南下,然后在南京东面的龙潭镇附近停了一段时间。 李轩独自上岸离开了一段时间,然后等他返回的时候,就带回来一个大包裹。里面赫然装满了现银黄金,还有各种价值昂贵的古董,甚至连中品的法器都有两件,里面的银票也有将近七万两。 “这是那位韩掌柜积攒下来的财货,里面的现银与金元宝,价值应该在二十二万两左右。” 李轩将包裹放在了桌上:“古董玩器与法器我搞不太明白,老彭你来估个价,然后大家二一添作五一起分了。” 虽然这是他从韩掌柜记忆里获得的信息,李轩可从没有独吞的打算。 毕竟当日在黄林寺,在场的几人可都是冒着殉职的风险,出过死力的。 没有在场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位,他都撑不到素昭君赶来。 “我艹,这只怕是王羲之的真迹!很可能是他亲手书写的黄庭经。即便是后人临摹的,那也一定是出于名家之手,不会低于七千两。” 彭富来只草草翻看了一遍,就神色震惊的看着李轩:“这些东西可比那些现银值钱多了,加起来搞不好得有三四十万两。我见识有限,也摸不准它们的价格,得带回去让人掌眼估价。问题是,这韩掌柜留下的财货,谦之你是从何处找来的?我记得他没说啊?” “你管那么多干嘛?拿钱就是了。这关系到我家的秘术,不能跟你说。” 李轩瞪了他一眼:“既然东西不好估价,那就先分银钱。每人拿两成,也就是四万四千两。” 张岳面上微喜,可他稍作凝思之后,就摇了摇头:“两成太多,分我一成就可以。” 乐芊芊也颔首道:“确实多了,毕竟这是游徼大人你寻来的。” 罗烟也是状似喜滋滋的,将李轩推过来的银钱推了一半回去:“他们说的没错,你是我们的头儿,本就该拿大头的。” 可乐芊芊总感觉这位脸上的喜意是装出来的,那眼神分明是不屑一顾。 李轩想了想,也就没做任何推托的拍板:“成!那就这么分了。” 在场都是能推心置腹的爽快人,他没必要与这几位假客气,那只会显得他虚伪。 分了这笔银子,船上的气氛就变得轻松愉快起来。即便是身家厚实如彭富来、乐芊芊,对这笔意外之财也是很欢喜的。 何况后面还有一笔钱财分,加上彭富来出售那批古董玩器后的分账,加起来可能高达五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钱。 唯独李轩,因得了仇千秋的提醒,一直在注目观察着沿江两岸,然后他的眉头越皱越深。 “游徼大人这次大发利市,该当高兴才对。怎么一脸忧心忡忡的?该不会是后悔分钱了吧?” 罗烟语含调侃的走到了李轩的身侧,然后顺着他的视线远望。只见北岸一侧,一艘艘大大小小的帆船搁浅在了岸旁。 罗烟脸上的笑意,顿时淡去,语调也渐渐低沉:“那是因漕运堵塞之故,整个大江南北几千艘专走运河的漕船没了生意,停靠码头又得花钱,只能临时搁浅在这里。 他们其实算是运气好的,那些堵在运河里面的船不但进退不得,在外地吃喝拉撒也都要银子,许多船主都亏到吐血。据说有许多漕夫被裁,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活干。可这既是天灾,也有人祸——” 当说到人祸二字时,罗烟的语气额外森冷。 可他随后又笑了起来,用略含惊奇的语气说着:“没想到,游徼大人虽然出身钟鸣鼎食之家,却能识得民间疾苦,对底层的百姓倒是挺关注的。”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李轩想起了之前仇千秋的言语,不由苦笑道:“有道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几十万身强力壮的漕夫饥肠辘辘,其中也不乏英雄豪杰之辈,我等肉食者又怎不生畏?” 罗烟不由一愣,仔细看着李轩。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他嘴里呢喃着,眸中闪过了几分异样的光辉,随后却又似笑非笑的说着:“游徼大人真有文才,可诚意李家家财万贯。只要你们愿意,一家之力就可以让运河数十万漕夫吃饱喝足——” “可然后呢?”远处的彭富来一声嗤笑:“被朝廷贯上笼络人心,阴图谋反的帽子,然后抄家问斩?” 张岳也摇头道:“行不通的,我记得我父亲说过,我等武人之家,即便是在南京各大城门摆粥棚,也是有着规矩的,绝不可越过那些文士。” 李轩则一声轻叹:“说实话,我现在都有点怀念紫蝶了。” 有紫蝶妖女在,至少这几十万漕夫的日子会好过一点。 罗烟闻言,不禁唇角微挑。 ※※※※ 南京距离仪征很近,比上次他们前往扬州船城更近。加上乘坐的又是彭富来家的快船,在出发大概半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如果不是李轩沿途离开了一阵儿,可能速度还要更快些。 “那座码头,应该就在这附近十里地段,我们得仔细找一找。” 乐芊芊一边说着,一边招起了两只纸鹤,准备放出去探查。 可此时的罗烟,则看着前方的一束黑色烟柱,一声冷笑:“炼油的作坊是不用找了,就在这里。那么高的烟囱,那么浓的烟气,除了制作猛火油之外,其它的可能性不大。” 李轩精神一振,只要找到了作坊的位置,就意味着一条线索已经入手。 接下来乐芊芊,又给他带来了好消息,她的纸鹤已经找到了那三艘船。它们就搁浅在附近的芦苇丛中,周围还设置有一个粗浅的幻阵遮蔽。 ——那不是什么很精巧的阵法,就相当于李轩前世的迷彩,可以让远距离的人生出错觉。 让人头疼的是船上,有大概六十人看守,都是实力不弱的武师。其中进入第二门的,就有五位。 然后作坊那边人数更多,有大约一百多号,都是顶盔掼甲,仿佛私军。李轩用‘护道天眼’遥遥看了一眼,发现在作坊旁边,还有一道更加强大的气息,那很可能是一位第三门的武修。 “还是得从堂里面叫人。”彭富来挠了挠头:“我们这几人,怕是拿不下来。” 张岳也神色无奈:“要不明天再说?校尉大人随总管去了高邮,一时间怕是没法赶回来。” “用不着的!”一个出人意料的女声,忽然响起在几人的耳侧。 彭富来等人神色错愕的往声音的来处望去,然后就见薛云柔的身影,不知何时已立在他们的身后。 第一七六章 快点娶回家 “薛仙子是你叫来的?什么时候?” 一片密实的芦苇内,彭富来用一块布蒙住了鼻子,满眼异色的看着李轩。 而此时在他们前方,正有二十几柱足有成人手臂大小,插在泥地里面的香柱在缓缓燃烧。 薛云柔正在一丛两人高的芦苇掩护下作法,她鼓动着微风,操纵那些香柱上腾起的青色烟气,往不远处的三艘帆船吹刮过去。 “不是我叫来的还能是谁?”李轩一声嗤笑,瓮声瓮气的说着话:“明知这些旧船,这座作坊可能有大股人马驻守,我怎么可能不找帮手?不止是云柔,出城之前我还叫了我大嫂,不过她应该是有事耽搁了。” 他同样用两根布条堵着自己的鼻子,这香其实很好闻,可以李轩现在的修为,多半是一闻就倒。 根据薛云柔的说法,那些香柱乃是天师府特制的迷香‘神鬼半步颠’,药效非常霸道。连神鬼都扛不住,半步之内就要倒,又何况是人?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些船上忽然就传来‘噗通’,‘噗通’的闷响声。 在李轩的护道天眼观照下,只见船上的身影,一个个毫无预兆的就扑倒在地,完全失去了意识。 在船外看守的几个武修感觉不对劲,可几人已经睡意深沉,没撑多久,也各自倒了下来。 彭富来不由咋舌:“服了!这些术修,忒是阴险。” “这怎么能叫阴险?术修的根本,就是因地制宜,尽可能的利用各种工具与外力达成目的。” 乐芊芊哼了一声,然后用崇拜的目光看着薛云柔:“我们术修与武修不同,虽然战力稍微弱了一点。可只要有足够的银钱,充分的准备,便是天位以上的真龙都可斩得!” “是很厉害,可正因如此,他们为祸也烈。”张岳‘啧’了一声:“紫蝶之前,黑榜的前五位有四个都是术修,连李遮天那般人物,在踏入天位之前,都只能屈居第六。如今前五还有一个紫蝶,还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 罗烟笑眯眯的说道:“应该是,我猜紫蝶她是术武双修。” 李轩对薛云柔也很是佩服:“云柔的这份手段,真可谓神鬼莫测!” 这船上六十多个武师,五个第二门,分散在三艘船上。换成他们,虽然也能够拿下,却需费不小的力气,且绝无可能做到无声无息。 可薛云柔仅仅只用了一个耗力不多的小法术,就将这些人给拿下了。可贵的是三里之外的作坊那边,还没有任何警觉。 “没那么夸张的。”薛云柔显然是听到了,她面含红晕的回头,笑盈盈的与李轩说话:“这些武师大多都在船舱内,地方狭窄,加上今夜无风,才能够将他们一网打尽。换成其它开阔一点的地方,我这迷香就不成了。比如前面作坊那边,我估计我只能迷倒其中的一半人。” 李轩的唇角不由抽了抽:“那也很厉害了。” 我的敌人,都被你给解决了一半—— 李轩赞了一句之后,就身影一飘,似如被大风吹拂的一片落叶,飘上了其中的一艘船。 这些船上果然都装满了兵器,光是长枪就有九千多杆,长刀三千把,底层则都是一桶桶的猛火油。 不过这些人显然是没有再舍一船兵器物资,继续栽赃诚意伯府的打算,李轩用‘护道天眼’内外扫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与诚意伯府有关之物。 李轩这才彻底放下了心,他之所以会连夜赶至,就是担心这三艘船落入席应之手。 几人的手脚都很麻利,将所有晕倒的武师,全都一个个五花大绑的捆好,然后全都丢到芦苇丛里面藏起来。 他们用的是从彭富来乾坤袋里面拿出来的上等缆绳,便是五六重楼的武修,也休想挣开。乐芊芊还额外给那五位第二门武修,钉了几根镇元钉,以确保万无一失。 接下来是制作猛火油的作坊,就位于临河的一边开阔地。 这次薛云柔却是制作了一个规模不大却很精致的法坛,这才开始了作法,用微风吹动迷烟,往作坊周围飘荡了过去。 他们等了大约一刻时间,只见那作坊内外一大群人在‘扑通’声中栽倒,就如烂泥一样扑倒在地。 直到这个时候才有人惊觉,一大群顶盔掼甲的武修从各个房屋里面涌出。 位于作坊左面的一间房屋骤然炸裂,一位穿着黑衣黑甲的身影从内冲出。他飞凌于空,怒目圆睁着往下方俯视。 “六道司的狂徒,你们好大的狗胆!” 此人很快就发现了薛云柔的身影,当即如流星一般往法坛方向轰坠过来。 薛云柔没做理会,她眼睛一眨不眨,镇定自若的又捏了一个法决。 “先天一气,道生无极,落雷!” 一刹那间十数道雷电劈下,将远处扑过来的十几个武修,在顷刻间轰成了焦炭。 便是空中飞来的黑甲人,也在那狂雷轰击下身影一滞。 此时薛云柔,又手持着一把桃木剑,在李轩的肩上一拍。 “乾坤借法,神力加身!” 李轩就感觉一股狂暴的力量,涌入到他体内。 这种感觉,与他平时使用‘神力符’完全不同,有着质的差距。 李轩感应到自己的力量,至少激增近倍。而在以往,一张‘神力符’最多只能让他增加三成力量。 “天地无极,神行千变!” 一股狂风,开始环绕住了李轩的躯体,让他感觉自己身轻如燕, “太上太清,金光护体!” 李轩的身上,又笼罩着一层金光。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看着薛云柔一连五六个法术,都用在李轩身上,不由一阵发愣,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心想这位薛仙子的厚此薄彼,也未免做的太明显了吧? 他都有‘太乙金光术’加持了,你为啥还浪费法力,给他再加一个‘乾天罡气’?这岂非是浪费? 薛云柔却分明是位情商极高的女孩,她随后就连续两个法术,打在了彭富来与张岳的身上。 “几位稍候,来得及的。李大哥主攻,所以我先紧着他。以后但凡我在,李大哥你们都可以不用符箓的。我的法术,效果只会比符箓更强。” 彭富来与张岳互视了一眼,就将饱含深意的目光看向了李轩。 李轩心有灵犀的读懂了他们的目光——谦之你把薛仙子叫过来果然是对的,真省钱呐!要不李轩你干脆把她娶回家得了。 他自己也是心有戚戚焉,中品的道符视其威力,价值在三百两到千两纹银之间。 薛云柔这几个法术,就让他们省了好几千两纹银。 虽说他们几人都是家底殷实的,可自从正式加入六道司以来,他们已经连续经历了好几场战斗,光这符箓已经消耗了至少三十张,至少有三万两纹银洒进水里。 ——如果这钱是用在秦淮河,那可不知有多快活! 即便不去十里秦淮,省下来去买‘小乾坤袋’难道不香吗? 此时罗烟似笑非笑的觑了李轩与薛云柔一眼,然后一声冷喝:“给我下来!” 他的长鞭挥击,宛如九条蛟龙般轰向高空。那位黑甲武修一道刀芒重斩,将那九条蛟龙全数破开。 李轩则已一跃而起,飞凌至他的上方,怀义刀由上往下的重斩坠落。此时他全身法器都被催发,一身浩然武意弥漫全场,刀势刚猛霸烈,裹挟着上百条狂暴雷蛇。 那黑甲人初时还含着轻蔑之意,可当这一刀劈落,他的脸就变了颜色。 “这是,浩然武意?” 而此时李轩,更是口吐雷音:“呔!” 黑甲人在神夔雷音与浩然正气冲击下心神震荡,几乎当场晕厥。竟是任由李轩这狂猛无俦的一刀,劈斩在他的胸前! 这位的身上不知是有着什么样的护身法器,李轩的一刀竟然没能第一时间斩入,在与他体外罡气对抗了大概一个呼吸时间。才强行劈开他胸前的铁甲,在他的前胸留下一道几乎穿透肺腑的可怖伤口,同时将此人如流星一样砸落地面。 黑甲人在剧痛中警醒,一声怒嚎:“你们今天都得给我去死——” ‘篷’! 这是罗烟,他的长鞭击中黑甲人的胸前,让他的话音顿止,口中咳血。 再而后是李轩的怀义刀,在黑甲人应对罗烟鞭势的时候,从上空斩下。凌厉的刀光,将那头盔斩成两半,甚至在黑甲人的脸上,斩出了狭长的伤口。 而就在李轩长刀再接再厉的一个斜斩,却被黑甲人挥刀格开时,罗烟的长鞭又紧随而至,竟是缠住黑甲人的右脚一拉,就让他脚步一阵踉跄。李轩则似早就预料到这一幕,一刀锥击,竟是直接破入此人的心脏内。如非是这黑甲人的修为到了第三门,心脏再不致命,这一刀就可要了他的命! 而接下来这两人一鞭一刀,竟然成夺命连环之势,让黑甲人左支右绌,身上不断爆出鲜血。 这让后面已经请神上身,招出了一尊六丈‘黄巾力士’的乐芊芊一阵目瞪口呆。 她发现自己完全插手不进——只因这两人的配合,跟上午司马天元与江含韵的联手,完全就不是一个概念。 那简直就是心有灵犀,紧密到水泼不入,针插不进的境地,简直就如同一人! 第一七七章 是不是长得太俊了 当罗烟又一记重鞭抽在了那黑甲武修身上,此人就已心生畏意。他以手中狼牙大刀横扫,爆发出毕生罡元,刀芒横扫十丈,然后就试图拔空而起,从此地撤离。 可李轩早有所料,他已经提前越至黑甲武修的上空,怀义刀直接由上而下的攻顶,刀光闪耀,连绵不绝。借助黑甲武修抵挡时的反震之力在半空中忽上忽下,兔起鹘落。 他与罗烟配合,仅仅七次合击,就已令重伤在身的黑甲武修筋疲力竭。 直到最后,李轩又是‘呔’的一声炸喝,令黑甲武修的意识再次晕迷。 此时罗烟就似知道他的心意,一鞭抽在了黑甲武修的脖颈上,不但令后者身形踉跄,站立不稳,更将他的护体罡气强行破开。 李轩紧随其后一刀掩下,轻而易举,就将这黑甲武修的头颅斩断! 斩杀了这位七重楼的武修,李轩的心情畅快的无以复加,他直接伸出手想要与罗烟击掌。 可在他伸出手的时候,才想起这是现代的手势。可结果罗烟也伸手过来,与他重重的一击掌,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响声。 “配合的还不错!”罗烟笑着赞了一句:“你我间有点珠联璧合的意思了,这位七重楼武修实力其实很不错,可你我刚才都没怎么用力气。” “行云流水,确实畅快!” 李轩也很欣赏的斜睨了眼罗烟,这位与他配合确实默契,全程都跟上了他的节奏。 他对上面分派给他的这位罗游徼,是越来越满意了。 后面法坛上的薛云柔,则感觉这两人之间有一股奇怪的气氛。不过她也没多想,只是好奇的询问拿着巨盾,护在法坛前方的张岳。 “张大哥,李轩与这位罗游徼的关系似乎很好。” “是很好的。”张岳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暗器箭支,一边凝思想了想:“他们挺有默契的,可能谦之自己都没察觉。可他们两个这几天不但穿衣服的颜色是一样,连发型也是差不多,在食堂吃饭的时候,喜欢的菜式也是相同。” 彭富来则嘿嘿的笑道:“是默契的不得了,我之前就说了,幸亏罗游徼是男的。否则薛仙子你一定会多一个劲敌。” “是吗?” 薛云柔又蹙眉看了罗烟一眼,心想这罗游徼是不是长得太俊了?怎么像是女孩似的? 黑甲武修倒下之后,后续的战事就简单了。 这作坊还有四十多名护卫,薛云柔借助法坛一力就可压制。当李轩与罗烟等人加入进来,当即如秋风扫落叶一样将之横扫。 最终有二十二人被他们杀死,十三人被俘,弃械投降,还有六人逃遁。 此外作坊里面的工人,也逃走了一半。 李轩对逃走的人没怎么在意,从他开始动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想要将所有人一个不留的全数拿下,是绝没可能办到的事情。 他甚至也预想到了自己事后会吃上面的挂落。区区五人的小队,就敢抓捕一百六十多位案犯,其中还有一位七重楼境的强大武修——这显然是不合六道司规矩,也不符合《六道伏魔典》的条例。 正常的程序都该向朱雀堂请援,调配足够的人手,以求万无一失。 可李轩必须这么做,才可确保那三艘旧船在他控制之下,也能避免夜长梦多,滋生意外。 接下来还是捆绑,幸亏他们在作坊里面找到不少缆绳。虽然坚韧度不如彭富来带的那些,可加上薛云柔拿出来的镇元钉,已经足够用了。 ——李轩是看到薛云柔拿出她的小乾坤袋之后知道,这位手中的空间法器,竟与他老爹的是同一品级的,都是十丈宽长的那种,里面可以塞几百头成年的水牛。 “游徼大人,朱雀堂已经有飞符回应了。马都尉与火鸦都的冷都尉已经率人动身,总共四十二人,乘坐的是快船。那边让我们再等待半个时辰。” 乐芊芊在李轩身边小声禀告着:“堂里面好像是没多少人了,一般来说,似这种情况,除非是人手紧缺,绝不会同时调度两个都的人手。” 此时李轩,则正立在那座小法坛下面,看薛云柔施展‘招魂术’。 这次招魂非常顺利,薛云柔的法术也很厉害。那位黑甲武修的神魄,几乎被原原本本的招到了法坛之前。 这位聚魂之后,就怒瞪着李轩,一身怨气沸腾,黑雾翻滚,他显然是对死在李轩手里的这一事实,感到非常不甘,怨恨不已。 李轩心想很好,稍后自己还可以用红衣女鬼的能力,再来收割一次黑甲武修的记忆。 他现在有三个月的寿元,又可以氪一波命了。 “可以了。” 薛云柔将一杯红色的酒液洒出,泼在了这黑甲武修的魂体上:“李大哥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他的状况还不错,神魂也比普通人强大,可以支撑许久。” 此时乐芊芊也手持一枚玉符,施展了一个法术。 这是‘观影照形’,就像是现代的录像机。可以记录这次招魂术的前后经过,作为日后的证据。 “你是何人?” 其实李轩已经知道了答案,乐芊芊早就通过此人的头颅,认出他乃是六道司的一位通缉犯。 他之所以这么问,只是为做个测试。 黑甲武修的灵魂翻动了霎那,才闷声答道:“泸州庞世玉。” 鬼魂之属是无法说话,只是散出尖啸与魂力波动,让人理解它的念头。 李轩眸光一亮,看出这黑甲武修的反抗很微弱,他继续问:“这猛火油作坊与兵械盗卖案的主谋是谁?” 庞世玉的魂躯当即开始剧烈挣扎,以至于薛云柔都微微蹙眉,直接抓起了一把糯米,然后在手中碾成粉末洒出,这才令庞世玉的抵抗减轻。 “是镇江总兵林紫阳!” 庞世玉答的很迷茫,可他这一句,却令在场等人都一阵色变。 李轩也瞳孔微收,镇江乃漕运重镇,就在扬州的南面,是京杭大运河在长江的出口。 所以朝廷不但在镇江设有一营水师,还有一镇精兵。共有三个卫所,兵员高达一万二千人。 “他是准备图谋造反?打算何时起事?” “是!”庞世玉的反抗被薛云柔镇压之后,就知无不言了:“日期未定,时间应在一两个月内。” 李轩与走过来的彭富来等人对视了一眼,又继续问道:“那么除林紫阳之外,还有何人?” 庞世玉想了想,却微摇头:“我不知道。” 李轩又问林紫阳可曾与朝中高官,或者江湖势力勾结,可庞世玉想了许久,只回了一句:“弥勒教,我看到过他们的人。” 李轩接下来,又问兵器盗卖案与猛火油。 “你们一共买了多少兵器,又制作了多少猛火油,藏于何地?在镇江之外,可还有其它据点?” “共有长枪七万杆,朴刀二万四千柄,还有各种盾牌一万六千面。火铳三千杆,虎蹲炮四十九门,佛朗机炮二十四门,猛火油三千桶,一小部分是自造,其余都是从南直隶各大武库购得。由于崔承佑抽调崇明岛五营水师,日夜在扬州江面搜查封锁,其中一部分还未能运回镇江。” 此时庞世玉的魂体又剧烈动荡,却非是在反抗,而是魂力即将损耗殆尽的征兆:“东西大多储藏于总兵大人在镇江府外建造的仓库。在这里不远,还有一处转运仓库,储藏有大概七百石的硝石硫磺,是准备用于制作火药的原料。” 李轩又继续问:“那么你可还有其它同伙?实力在你之上,或势均力敌的。” “我知道的共有三人。”庞世玉又想了想:“其中两人藏头露尾,我不知底细。还有一人叫黄军,本是与我一同看守这里的作坊与船只。” 李轩当即就生出侥幸之意,方才若还有一位七重楼境坐镇,那么他们就只能对此间敬而远之了。 现在也不可不防,万一此人赶回来,怕是难免又一场恶战。 “那么此人何在?今夜可会返回?” “被总兵大人临时召去镇江,要围杀一人——” 庞世玉的魂体已经化成了一团黑雾,再不成形状。 “是诚意伯世子李炎!” 当这一句出口,庞世玉的魂体就彻底魂飞魄散,不成形状。 而在场等人,都纷纷错愕的朝李轩注目。 李轩的脸色,这一刻也变的纸一样苍白。 第一七八章 老婆你啥时候到哇 就在大半个时辰前,镇江府治所丹徒县内的含元阁。 李炎手持着酒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对面的好友与同僚——镇江水师千总沈元辉。 “不该给我一个解释吗,沈千总?我家那些兵器甲胄,现在是落到你手里了吧?要不要我将我家那位邢管事拉来与你对质?” 沈元辉是一位四旬左右,中等身材,方面大耳的武官,他面色青沉道:“没什么好解释的,就如大人你所说,是我与你家的邢管事勾结,将你们家那座庄园的兵器甲胄取走。那家伙贪心得很,几十口刀,十七领甲,就管我要了三千两纹银。” “那么我李炎可曾亏待过你?”李炎继续说道:“即便这次我走前,托你照看我家的产业,也是给了你好处的对吧?” “是我对不住你!”沈元辉痛饮了一口酒:“大人你非但没亏待过我,反倒对我恩德如山,且不说大人的提拔之恩,之前你怜我家贫,给我介绍的那几笔生意,真是帮了我的大忙。我沈元辉不是没心的人,知道你是真把我当兄弟的。” “那这究竟是什么缘由?”李炎又为沈元辉斟酒:“你们是想要造反吗?” 沈元辉持着酒杯的手顿时微微一颤,半杯酒液都洒落在了手上。 李炎则是失笑道:“我又不是瞎子!水营里面多了二十多条艨艟,十五条斗舰,还多了两千多号人,在日夜操演。韩柔他们那些不听使唤的,都被你们打发到运河上去看守水关。镇江总兵林紫阳应该是你们的头?他将那么多流民收拢在城外庄园,是意欲何为?” “大人慧眼如炬!” 沈元辉神色微微一笑,放下了酒杯:“既然话说开了,那么末将也不瞒你,我等就是要造反!上皇无德,以至于土木堡大败,丧师辱国;而当今则皇统不正,人心不固。此时正是我等英雄奋起,建功立业之时!如今有弥勒佛子下生,明王出世,即将澄清宇内,建清净世界,我等正当附之冀尾,助其定鼎天下,建不世之功——” 李炎见他面泛红晕,越说越是激动,不禁一阵错愕失神:“沈元辉你是疯了?你什么时候入的弥勒教?” “我没有入弥勒教,却见过弥勒佛子本人,那心胸气度都无不让人心折,使人心甘情愿为他效死。” 沈元辉神秘的笑了笑,随后又容颜一正:“说实话,我买那些兵器,也是存着万一的念想,想要逼一逼你们父子。林总兵的意思,是想要把你们父子都拉过来的。可你父子二人位高权重,被朝廷的高官厚禄养着,不到万不得已,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参与谋反的。” “所以将我家的兵器甲胄放在你们偷运军械的船上,嫁祸我家?”李炎冷哂道:“我李炎还真是谢过你们的好意了。” 沈元辉却浑不在意:“此事确实做的不地道,可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正常的方法,可没法让你们诚意伯府随我们造反。” 他随后虎眼圆睁,看着李炎:“大人何妨认真考虑一二?大人的难处我明白,诚意伯府坐拥荣华富贵,没必要别着脑袋随我们造反。可你是不知我等准备了多久。此时只需弥勒佛子登高一呼,这沿江两岸三十万大军,三万水师都将景从,那时至不济都是一个划江而治的局面。 试问那时覆巢之下,你们诚意伯府哪里还能保得住这份富贵?可如果你们诚意李氏愿意相助,助我家佛子遮断大江,阻断漕运,这天下必将鼎革。到那时大人你不但公候可期,甚至未来列土封疆,都未必不可。” 李炎半眯着眼,状似在倾听,一直等到沈元辉的话音落下,才笑着询问:“你们动用了多少人?我今天如果不答应,是不是回不去了?” 沈元辉心神一凛,握住了腰刀:“不瞒大人,此间共有六位第三门在此!便是林总兵,也在附近等着。今日您在丹徒城内多方走动,应该打听到了不少消息,甚至城内的虚实想必您也清楚不少,我与林总兵是真不敢将你放回南京。” 他随后语音一顿:“除此之外,我等也欲借大人你这条命,与诚意伯谈一些大事。” “六位第三门,加上你与林紫阳,还真看得起我李炎。” 李炎‘啧’了一声,然后笑问道:“沈千总你一定认为我李炎很傻吧?这个时候跑都来不及,还傻乎乎的约你出来喝酒。可沈千总你可知,我为何会选在这座贵到不讲道理的含元阁?” 沈元辉愣了愣神,也觉奇怪。他这上司对部属虽然大方,可平时他自己的衣食住行,一向都抠门的紧。 然后他就蓦地神色微变,看向了城外方向。只见在他们东面,赫然腾起了两团赤红火焰。 他似想到了什么,目眦欲裂的看着李炎。 “是你的人做的?” “不是我诚意李氏还有谁呢?” 李炎将杯中之酒缓缓饮尽:“我之所以选在含元阁,就是因这里够高,可以欣赏城外的这两场烟火。一处在水营,一处是那位林总兵名下的仓库。多亏了你们把得力人手都调了过来,给了我可趁之机。还有,你们制作那么多猛火油,应该是准备用来守城的?烧起来可方便了——” 他语音未落,对面就是白光耀眼。一把锋利无比的雁翎刀,将二人间的酒桌,还有李炎身后的地板窗栏,都在无声无息中一分为二。 “这就恼羞成怒了?” 李炎闪过那刀光之后,毫无温度的一笑:“林紫阳那厮既然敢嫁祸我家,我李炎岂能没有回敬?” 他身影化成火焰,竟然将对方的犀利刀光视如无物,直接就欺身到了沈元辉的身侧,一掌拍出,正好击在沈元辉横在胸前的雁翎刀上。 随着‘砰’的一声闷响,沈元辉的浑身上下赫然都布满了白霜,他不可思议的看向对面:“八重楼境!” “猜对了!” 此时李炎的腰刀已经出鞘,赫然如一条炎龙一样充塞着这座楼宇。 沈元辉拼命的后退避让,手中的雁翎刀一连劈斩七次,那犀利苍茫的刀气,将整座楼宇割裂的支离破碎。 也包括李炎斩出的浩大炎龙。 李炎却笑道:“火无形无质,那是你能斩得碎的?” 只见那赤红光焰,在冲击到沈元辉身前时,竟又汇而成龙,全须全尾的贯穿撞入到了沈元辉的体内。 “刀魄?”沈元辉口中溢血,他强撑着躯体,异常艰难的说着:“真是天才!你的刀,何时入的魄?” 轰—— 当他的最后一个字道出,沈元辉整个人就已化为火炬,熊熊燃烧。 “半年前就已经入的魄,难道什么都跟你说?” 李炎已经感觉到周围迅速靠拢过来的气机,他不但分毫不惧,反倒哈哈大笑:“舒爽!老子最不喜的就是你这样的二五仔,会将老子衬得像是蠢货。不宰了你,老子的意念如何通达?”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沈元辉的躯体赫然已烧成灰烬。 此时李炎的身影,则如一只火焰大鹏一样飞向了远处的江面。可他飞出不到三十丈,就有一个伟岸身影追到了他的身后。 “给我下去!” 那是一股无比强横磅礴的风刀,斩来之时,就将李炎身化的火焰,直接压缩成了球状。 李炎不得不化炎为冰,整个人在那风刀斩击下坠入江面。他往那风刀来处扫了一眼,就嘿然一笑。 “让我下去?林总兵你确定?这可正合我意。” 在李炎坠水之刻,就有无数的寒冰向四面散开。一道道寒魄刀光,让周围追击过来的几人,都面色顿变。身影都被那刀势,强行逼到了百丈之外。 可即便如此,这几人也不好受,浑身都结出了一层冰棱。 此时空中的狂暴龙卷,却已经往下贯穿。 “老夫岂不知,整条长江水系,你们诚意李氏都可如鱼得水?” 那是一个白眉苍发,五官方正,面硬如铁的老者。他也是用雁翎刀,在劈斩挥斥间一连七次粉碎了李炎的躯体。后者则不断的通过周围的寒冰转换,挪移方位。 可李炎能够利用的江水与寒冰越来越少,只因那狂暴龙卷,竟将整个江面的水抽取往上。 这个时候如果李轩在场,会发现这里的空气,竟已变得异常干燥。所有的水分子,都被那狂暴风力强行抽走。 而此时在云空之上,则布满了磅礴水汽,仿佛一片巨大的黑云。 “大江是你们李家的根本,那么老夫便抽干这大江之水。” 此时林紫阳的周身,赫然又爆散出成百上千裹带雷霆的风刀,往李炎存身之地纵横交错斩击。此时他的一头须发尽皆竖立,目中的火焰几乎化为实质:“今日老夫如让你遁走,我林紫阳愧领‘风君’之名!” 李炎被迫挥刀,一连与他对斩了七次,口中渐渐溢血。李炎却全不在意,他的身体化冰为炎,长刀却是寒意沛然。竟也从半空的乌云中引下了磅礴雷霆,灌注入他的冰刀之内。 两人交手,竟在这须臾之间,就使这河床之上,多出了上百条纵横交错的刀痕。 “真有意思!下官在镇江任职以来,还是头一次见林总兵如此的气急败坏。可总兵大人可曾考虑过,在这大江之上对我动手的后果?” 林紫阳不屑一笑,语声沉冷:“李炎你无故擅杀朝廷将官,又纵火焚烧战船,老夫将你擒拿问罪,有何不妥?” “我哪里是在说这个?你林紫阳要对我下手还需要理由吗?”李炎‘嗤’的一笑:“这里可是镇江!扬州就在对岸——” 此时林紫阳恰好追击到了李炎身前,他的雁翎刀第一次获得机会,正面劈斩到李炎的胸前。 后者虽持刀挡住,可身影却如被陨石撞击,整个人倒卷翻飞着爆退百丈,在河床之上滑出了巨大的深痕。 “老夫岂不知你们诚意伯府在扬州有众多盟友,就如那彭八百?又岂不知这长江之上的众多龙君,都会是你们的帮手?” 此时林紫阳的气势,竟是狂暴如龙:“可你等不到他们,一刻之内,你李炎要么被我擒下,要么死于此地!” 李炎见状,不禁暗暗叫苦,他在勉力抵挡之余抽出了些许余暇,往西面的方向扫了一眼。 心里在想,老婆你啥时候到哇?你家男人在等你救命! 第一七九章 交给我了(六千字大章) 被李炎念叨的素昭君,正一身染血,眸光殷红的奔行于江面之上。 自离开南京城,素昭君已在沿途中经历四次袭杀,两场大战。那些身份不明,不知来历的高手接踵而至。尤其一头八重楼境的白虎妖君,阻截了她整整半刻时间,才被她重伤击退。 而这连续多次的围追堵截,也令素昭君心急如焚。在击退那头白虎之后,她彻底不顾法力损耗,身影化为狂雷,全力以赴的向镇江方向疾驰。 甚至就连她的陪嫁女侍素灵环,也被素昭君甩在了半道。 而此时的她,才刚刚抵达仪征一带的江面。 轰! 这是一头巨鲲,从江面之下飞腾而起。以头顶的独角,往素昭君猛力撞击。 “杂种,我看你们是不想活!” 素昭君一拳砸下,带着狂雷烈火。她的身影被这巨鲲的巨力,强行撞到了半空,可后者却是发出了一声惨烈哀嚎,那雷蛇火龙竟缠绕着灌入它的体内,将它的腹部炸出一个巨大的血孔。 高空中的素昭君此时又身化雷光一个闪烁,骤然来到了巨鲲身前,在后者妖躯变幻,化为黑翼大鹏之前探手一抓,赫然将后者的一只眼睛强行抓取了出来。 那黑翼大鹏的哀嚎声再次响彻在了周围江面。它再不敢与素昭君有任何接触,翅膀一扇,就贴着江面滑翔离去。 素昭君眸中杀机凝如实质,森冷异常,可她最终还是忍住了,继续往镇江方向全速奔驰。 “尔等记住了,今日炎郎如有什么意外,我素昭君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也定要将你等斩尽杀绝,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可她娇躯带起的狂雷,却只在江面之上穿梭二十余里,就不得不顿住。只因此刻,一位身着大红官袍的中年文官站在她前方十丈之外。此人一身浩气勃发,就宛如一面无形的墙壁,阻在了素昭君的前方,令素昭君驾驭的磅礴电流,都暂无法越过雷池一步。 “你是?席应!” 素昭君用了半个呼吸,才认出对面那位鼻青眼肿的文官身份。她的瞳孔微收,然后袖中刃光一闪,就将那堵浩气化生的无形之墙一剑破开。 “席副宪今日阻拦在此,是意欲何为?” 此时有一对明晃晃的软剑,滑到了素昭君的手中。那凛冽的气势,竟然破开了江面,使周围大浪迭起。 “本官奉陛下之命,清查南直隶军械盗卖案!” 席应背负着手,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素昭君:“今日本官查得李夫人名下的王记船行,与军械盗卖案有涉,所以想请李夫人随我前往南京刑部,解释此中详细。” “借口!” 素昭君直接一挥剑,犀利的剑芒,将席应的如墙浩气再次破开。她本人则再次化雷而闪,仿佛一条雷蛇,从席应的身侧绕过。 “要解释什么时候都可以,非得今日不可?你席应与林紫阳勾结,想要拦我去路,那就直说便是!可我劝你一句,今日无论谁敢拦我去路,我素昭君都必杀无赦,哪怕是你这朝廷的左副宪!真当我素昭君不敢杀官?” “李夫人此言真是霸气!” 席应哈哈大笑,他身侧同时‘轰’的一声响,正是他的浩然正气与疾奔中的素昭君交锋,引发周围罡气轰鸣,巨大冲击波冲卷两岸。 “本官何时与林紫阳勾结了?李夫人的话恕我听不懂。总之李夫人今日想要前往镇江,还真就只有杀死席某一途!” 素昭君果然一点都不迟疑,立时挥出上百道雷火剑影,碎散缤纷,朝席应笼罩而下。 后者的一身浩然正气,竟完全不是对手,被势如破竹的破开斩碎。素昭君的剑,也是狠辣无情,仅仅一百四十七剑之后,就在席应的肩膀上割开一道刺目血口,同时一剑,洞穿席应的肩。 “悍妇,你还真敢袭杀钦差?不怕你们诚意伯府被满门抄斩?” 席应的面色青白,他感知到素昭君的杀意,依旧凝如实质,刺得他心脏发凉。 这位毫不犹豫,蓦然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明黄圣旨,同时一口精血吐出,使那圣旨光华大亮,赫然化成了一条黄龙,缠绕于他的身侧。 “天子有命,龙气加身!” 席应冷笑着看向素昭君:“李夫人你有胆,可以再斩我一次试试?毁伤圣旨,斩伤龙气。哪怕你们家圣眷如山,也难逃死罪!” 素昭君的身躯顿住,握剑的双手紧绷着,一口银牙也在‘咯崩’作响。 此时在她后方,一位背负长剑的中年女子,也飞空而至。那正是她的贴身女侍素灵环,这位从后面望见素昭君之后,不禁一阵错愕。 “小姐,您怎么还在这里——” 她随后就望见了席应的身影,顿时就面色一变,明白了缘由。 这位直接就遥空一指,一道浩大的剑影,就往那席应的头上劈斩过去。 “这里有我,小姐你只管去救人。无论什么事,灵环一肩担之!” 只是她的飞剑才刚斩出,就被素昭君一道剑气扫飞。 “蠢货!”席应冷笑道:“给我想清楚了,今日这圣旨,这龙气有任何损伤,你们李家,素家,三服之内的亲族,都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此时在场三人都心有所感,都纷纷侧目。往镇江的方向看了过去。 素昭君将雷霆之力聚于额心,形成了一只雷霆天眼,往三十里外看了过去。 恰见李炎的身影从空中坠落,浑身燃烧的被轰砸在岸旁的一座小山上。 这令她的目光尽赤,已经抛开了所有理智,也失去了任何顾忌:“死无葬身之地又如何?今日阻我者,杀!” 这一刻,她周身澎拜的剑气,竟使江河断流。 可此时的席应,非但没有任何畏意,反倒是眼现出几分喜意与期待,他唇角微现哂意:“忍不住了是么?那便对我出剑!你再犹豫,你的炎郎怕是要小命不保。” 素昭君脚步蓦然踏前,一双软剑上已缠满雷火。 可就在她即将出剑之际,远处江面忽然传来了一个让她异常熟悉,又非常意外的声音:“这个人,交给我来处理吧,大嫂你只管去救人。” “二公子?”素灵环错愕回望,看向那乘着一艘快舟飞驰而至的李轩。 在他身后,还站着一位美貌倾城的少女——正是此女施法推动那快舟,使之如离弦之箭般在江上飙射。 素灵环不认得这位,却能猜到她的身份。 拥有如此美貌,又是六重楼境的术法修为,除了天师双璧的薛云柔之外,还能有谁? 此时不止是素灵环,素昭君也诧异的回首望去:“小弟?” “万幸,总算是没有来晚。”李轩目光冷冽的看着席应:“把这位席左副宪交给我来,应该是最合适不过。” “你?”素灵环皱了皱眉:“退回去吧,二公子,现在可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今日袭杀钦差,就只是我主仆的事,与你无关。” 对面的席应也是一声哂笑,眼中现出嘲弄之意。 他一点都不在意,反正他在这里能拖多久就拖多久。 “我那老哥的命都快没了,我跟你开什么玩笑!” 李轩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了一只槐木人偶:“虽然听起来有些荒诞,可我猜父亲他一定跟大嫂你,提过我现在的身份?” 随着他的法诀一引,这只槐木人偶就已悬漂在他身前。此时李轩又从指间逼出了一点鲜血,在槐木人偶的背后,写下了一个篆体的‘控’字。 素昭君则似想起了什么,顿时目泽一亮,现出了几分异芒:“我听父亲他说起过那桩事,不过小弟你真有把握?可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无人干涉,今天这家伙死定了。”李轩随后想了想:“为防万一,你把灵环留下来就可以。” “好!”素昭君再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化雷疾走。在江面上带出一条‘z’字型的电流,再次将席应绕过。 素灵环不禁错愕的看着素昭君的背影,心想小姐她居然还真信了二公子的鬼话。 席应则是冷笑道:“我说过,你今天想要从这里过去,除非是我席应死!” 他微一挥袖,一股磅礴浩气,就如巨锤般向远处的素昭君砸落。可此时后者却完全不做理会,只将她化身的雷光,加速到极致。 “那可未必!” 李轩此时一声冷笑,从他袖中招出了那枚文山印:“席应,劝你还是先顾眼前的好。” 这文山印一现身,席应轰出的浩然之气,居然就支离破碎,化为无形。 席应初时不解错愕,可当他看清楚李轩身前那枚小印的时候,却不禁身躯一颤,几乎跌落到了水中。 “这是,文山印?这怎么可能?” “我自己也感觉像是做梦,咱咋就成了理学护法?” 李轩‘嘿’的一笑,此时他又道了一声‘引’字,使位于金陵城雨花台的某个存在,在顷刻间降临于此,融入到这槐木人偶中。 这个步骤完成,李轩就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席应:“席应,你可知罪?” “我有何罪?” 席应瞠目喝问着,气势冷厉,可他的身影却在持续的后退:“倒是你这竖子,好大的胆子!竟敢袭击朝廷钦差。” “席副宪言重!本人只是为虞子清理门户。” 李轩笑了笑,转而朝着身前的槐木人偶道:“素心你还不动手?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总得让我适应一下,这都是木头。” 这正是问心铃内,那只他化自在天魔的声音:“嘁!还以为能够附在你身上,结果却是只槐木人偶,真是无趣。” “速度快点。”李轩背负着手:“这祸乱理学纲纪,为非作歹的伪儒如果走脱,我唯你是问!” 此时那槐木人偶的右手,已经现出了一枚虚幻的铃铛,而它的双眼部分,更是闪动着奇异光泽,往远处的席应注目过去。 ——其实也没有多远,薛云柔一直都在用法术催动快舟,在江面上的行驶速度,竟完全不逊色于席应的飞遁。 席应在望见槐木人偶之后,也眸色大变。他眼中闪现凶光,竟然止住了退离之势,转而从腰间抽出了一把长剑,往李轩直扑过去。 “御气凌霄,去死!” 那剑气澎拜,赫然破分开百丈江河。可那剑光还未能及李轩之身,就被素灵环御剑拦住。 此时素灵环的眼眸里,也闪现着异泽,有惊奇,有兴奋,也有期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缘由,可她早就看出来了,这位席副都御史,对于她家的这位二公子,可谓是忌惮备至,甚至是畏之如虎。 ——更关键的是,这位身具的浩然正气,不知何故竟已无法使用。 “你休想得逞!有我在,席应你若能伤二公子一根毫发,便算我输。” 一个没法使用浩然正气的儒修,岂非是等同于没了牙的老虎? 而此时桃木人偶,则摇动起了它手中的铃铛,竟发出了钟鸣一样的声响,使得席应的身躯,蓦然一个巨震,然后他就双眼涣散,陷入到失神状态。 “放心!我不会信护法一面之词。”桃木人偶笑望着席应:“究竟是否伪儒,去问心六关里面走一趟吧。贪色权名,我就不问了。只需你过了叩心与问道,今日你便可全身而退!” 可仅仅不到二十个呼吸,李轩等人就见席应的鼻间喷出鼻血,脸色也变得青黑无比。 此时就连他化天魔素心,也变得惊异无比:“啧啧!与叔母通奸,还有弑师之罪!这等罪孽,说他恶贯满盈都不为过。怪不得李轩会说你是伪儒。你这样的恶人,居然也能位列理学名儒之林,虞子那家伙如果还活着,不知会气成什么样?” 此时席应一声嘶吼,躯体剧烈挣扎。可他的意识,终究还是没能从问心铃幻境中挣扎出来。 “接下来是问道,这才是关键。” 那槐木人偶的唇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笑意:“他若能过这一关,那么便是你手中的‘文山印’,也奈何不得他。” 此时江面之上狂风席卷,大浪起伏。席应的脸色,也在苍白与青紫之间变换。他先是口中溢血,接着是五官七窍,血流不止,最后那浑身毛孔,都溢出了血点。 而在席应的上方,则逐渐现出了‘存天理,灭人欲’这六个大气磅礴的苍劲篆字! 下一瞬,二十七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彻在这江面之上。 “杨朱余孽,当诛!” 席应不禁‘噗’的一声,再次口吐鲜血。这次竟是夹含着大量的内脏碎片,血喷十丈! 这位从幻境中苏醒,然后就从空中跌落了下来,坠入到了恶浪迭起的江河中。 “果然是没能过关!”槐木人偶一声笑:“这位学问是有,在理学上造诣很深,可他心里信奉的,却是杨朱之学那一套。虞子这些儒门先贤见了,那是定要仿效至圣先师,诛少正卯的。” 李轩闻言了然,他知道杨朱之学,那是远古战国年代,曾经风行于那个时代的贵族之林。 其核心要义,就是‘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 意思是拔自己一根寒毛利天下,但我不给;让普天下来奉养自己一人,我也不同意。 每一个人只要尽力做好自己,既不做有利于天下的事,也不做有害于天下的事,那么天下就会变得很好。 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李轩是从现代过来的人,知道这种极端的自由主义会结出什么样的恶果。 何况这席应,虽然不到‘悉天下奉一身’这个境地,可在其心目中,日后位列宰执才是最低的个人需求,在这个过程中,这位又怎可能不做‘害天下’之事? 素灵环此时已御剑往河面飞斩,要将此人一剑斩杀,却被李轩拦住:“没必要,此人身负圣旨,刀斧不能加身,否则我等反受其祸,就让他死在河里吧。” 素灵环却觉不解:“有道是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二公子,似这等样的阴险小人,一旦放虎归山,不知会生出什么事端。” “是真没必要。”立在快舟后面的薛云柔笑道:“你不杀他,这个人也已死定了。他那一身所谓的‘浩气’已被问心铃废除,可见其心不正,学问不纯。诚意伯只需策动几位御史上一封弹章,就可将之罢官问罪!即便诚意伯不出手,李轩身为理学护法,也只需几封书信,就可使他身败名裂,锒铛入罪。所以他哪怕活下来又怎样?还是得死。” 她微摇着头:“此人将彻底身败名裂,失去所有的一切。不过这事自有朝廷出手,与我们无关了。” 李轩眼见恶浪中的席应挣扎的越来越弱,逐渐沉入水底,这才伸出手,去抹那‘槐木人偶’身后的两个血字。 不过里面的他化自在天魔却不甘心,把躯体扭动,躲避着李轩的手:“别啊!别啊!护法,大人,手下留情!我好不容易从问心铃出来一次,你就让我看看外面的世界怎么样嘛,我都在那里面呆了一千二百年,无聊得要死了。” 李轩则冷漠无情:“无聊也得回去,问心铃那边不可无人看守,你这天魔我也不放心,不敢放纵分毫。” 他化天魔‘素心’则是一声苦笑:“这一代的理学护法都已经选出来了,谁会没事去问心铃里面找罪受?我也逃不出来的,你的‘知行合一’,让虞子的封印更强了。” 李轩却是冷笑,一点都没犹豫的将槐木人偶身后的血字抹去了。 他心想我信你个鬼!方才席应被‘素心’引入问心铃,近九成的气血与精魂,都被这位他化自在天魔抽走。 他与乐芊芊千防万防,却还是着了这只他化天魔的道。 之后李轩就把目光投向了镇江方向,睁开了他的‘护道天眼’往远方观照着。 可惜隔着几十里,他看不到什么。护道天眼虽然有望远镜的作用,比华为手机一百倍数字变焦厉害得多,可李轩修为低弱,还无法完全发挥护道天眼的能力。只能看见那边一大团的雷火闪耀,狂风漫卷周围十里。 素灵环已经倾尽所能的往那边赶了过去,薛云柔也再次施展起了法术,催动着快舟往镇江的方向飞驰。 “要过去吗?” “不用!”李轩摇着头:“找个合适的地方远远看着吧,别给他们添乱就好。” 现在的情况与先前不同,那时李炎生死未卜,他也不知素昭君已经赶到了附近。 当时的想法是先去看看情况,大不了直接氪命,用三个月的寿元来换取红衣女鬼出手,无论如何都得把李炎救下来。 可如今既有素昭君主仆在,那么李炎多半是没事的。自己这个四重楼境的弱鸡跑过去,只会给他们添麻烦。 随后李轩,又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薛云柔:“谢了,云柔。要不是你,我这次未必就能赶得及,这次算我欠你一个大人情。” 后者陪他前往镇江,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的。风君林紫阳,乃是江南成名已久的大高手,打开第四门的强大存在。 可薛云柔却没有半点犹疑,毫不犹豫的陪他去闯那龙潭虎穴。 “不准你这么说。”薛云柔嗔了李轩一眼:“当初在地府,你把我推出来的时候,可一点都没犹豫。今日只是帮你一点小忙而已,算得了什么?” 李轩失笑:“那就两不相欠!” “就一定要说欠字吗?” 薛云柔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看着李轩:“李轩你明知道我的心意的,为了你,我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一位穿着银甲的少女,蓦然横空而至。 “能告诉我,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吗?” 当这少女的身影落在舟上,这艘只能容纳四人的快舟,竟是一点下沉都没有。 李轩稍觉意外,随即就朝这位少女一抱拳:“校尉大人!” 薛云柔则是‘啧’了一声,有些幽怨的把目光看向别处。她想刚才的气氛多好,就这么被她表姐硬生生的给搅扰了。 她表姐来的可真及时—— 第一八零章 我迟早得英勇就义 舟至镇江,李轩没有贸然靠近,而是最终选在距离战场不远的一座小山丘上遥空观战。 “不愧是风君林紫阳。”江含韵远远眺望着,语声沉重:“他已由风生雷,威力已经快与雷法武修并驾齐驱。一身武意也已入魄,似这等样的能为,便是我父亲解决起来,也得花一点功夫。” 李轩被她说的又担心起来:“我老哥他们不会有事吧?” “风君林紫阳确实很强,可问题应该不大。”薛云柔摇着头安慰道:“纯阳仙子’素昭君的厉害之处,不止在于她的雷火之法,还有她后天炼成的‘纯阳神体’。所以这位虽然只有八重楼境,实力在第三门中却是位居鳌头。 此外据我所知,他们夫妻还有一套很厉害的合击之术。一旦联起手来,许多第四门都不是对手。关键是,这里可是镇江,南直隶重地。而他们二人联手,支持小半个时辰没问题。” “还有我呢!”江含韵抱着拳,身上发出阵阵‘咔嚓擦’的气爆声响:“总不会让他肆意行凶的。” 她御空而起,正准备往战场方向飞去,可随后她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转头看向已经挑起了唇角,面显喜意的薛云柔:“云柔你跟我一起过去!你的术法修为距离第三门只有一线之隔,也能帮得上忙。” 薛云柔的面色微僵,有些不情不愿。可她最终还是跟随着江含韵离去了。只是在走的时候不依不舍,一步三回头的看向李轩。 不过当二女赶过去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结束,风君林紫阳主动撤走,留下了伤势轻重不一的李炎夫妇。 因距离较近,李轩不久之后也驾驭着雷霆急掠而至。 然后他就见李炎胸前大片衣甲被染红,身上有好几个深不可见的伤口,他的大嫂素昭君的手臂与大腿处也见了红,这位正眼神森冷的往镇江治所,丹徒县城的方向眺望着。 “不是我们逼退了林紫阳,而是他主动退走了。” 李炎已经吞服了疗伤丹药,一边自己给自己处理伤口,一边苦中作乐的说着:“那个老贼,拼起命来实力真是强横的不行,我与昭君联手都干不过他。如果没有外援,最多一刻时间就得死。这主要还是我,真元损耗得太多,人太虚了。” 李轩仔细打望着他,然后就放下了心,这位主要是受的外伤,肺腑五脏也有一定的震伤。配合上好丹药,稍加调养就好。 “可接下来的情况是最难办的。”李炎面色凝肃:“之前我不但让人烧了他在城外的仓库与水营,还让人趁势抄了泰昌行。老刑刚才飞符回信,他们拿到了泰昌行的总账。” 李轩知道他口里的老刑,乃是他们诚意伯府供奉的几位客卿之一,也是一位七重楼境,开了第三门的高手。 “泰昌行?”江含韵沉吟了一声:“我记得,这似乎就是林紫阳旗下的产业?他们做什么了?” 李炎‘嘿嘿’的冷笑道:“桐油,铁锭,硫磺,硝石,都是从南北各地搜集来的军资,可以坐实他的谋反罪名。” 江含韵一时没反应过来,薛云柔却当即神色微动:“世子的意思是,林紫阳他很可能会即刻起兵?” “现在不起兵他就死定了。” 李炎正将一杯浓酒往自己的伤口上倒,这让他痛的面肌抽搐:“他若不反,五军都督府与南京镇守太监今日就可以将他拿下。即便南京方面投鼠忌器,等到五军都督府在镇江周边调集重兵,他也没有机会。唯有此刻——” 李炎语声一顿,看着大江两岸:“林紫阳麾下万余精兵,还有他自己豢养的数千私军,可以席卷运河两岸上千座官仓。有了官府之粮,还有那数十万饥民漕夫,足以成势了。有弥勒教之助,他的兵力席卷江浙不成问题,甚至可威胁南京。” 江含韵与李轩对视了一眼,面色异常凝重:“我会尽快通知总管与仇副堂尊。” “等到他们赶来就晚了!林紫阳贵为正二品的总兵,已经超出了你们六道司的责权之外。等到你们把该走的程序走完,林紫阳也早就准备就绪。” 李炎摇了摇头:“坐镇军中的林紫阳,可非是现在能比。借助十余万人的军势,仅仅他个人的实力会比现在强大十倍都不止。” 李轩心想这局面确实很难办,根据他对这世界武修的了解,拥军十数万的林紫阳,可能会强得可怕,整体实力绝不会弱于‘天位’。 这涉及到武修们对‘势’的运用,对高明的武修而言,气候天时,山河地理,军势权柄等等皆可入势,化为己身拥有的力量。 而十数万大军凝聚生成的‘势’,岂同小可?而林紫阳作为一位开了第四门的大高手,对势的运用,也必将是超群绝伦的。 一旦被他得势,席卷了运河两岸,整个江浙之地只怕都得糜烂。 随后他就感觉到,李炎的目光,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小弟,有没有胆量与老哥我一起拼一把?” “拼?”李轩一听这个词就感觉不好,他警惕的看着李炎:“李炎你想做什么?什么拼一把?” “我们去抢占北固山与甘露港!” 李炎的神色兴奋,眼中熠熠生辉:“我现在有八百水营旧部,被林紫阳打发到运河上的东水关。然后我还有一位至交,现任镇江丹阳卫指挥使。我了解他,那家伙是肯定不愿随林紫阳造反的。只要我一张飞符,他至少可以拉出两千号人,我们完全可以先占住北固山,让林紫阳进退失据。” 李轩仔细想了想,才想起这两个地名在哪里。 北固山与甘露港是相邻的两个地方,都在丹徒县城的东面,位于江南运河出河口的位置。其中的北固山地势险要,两面环水。 那边位于前山的铁瓮城地势极佳,位于后山的甘露寺也是一座天然的要塞。 甘露港就在北固山的山下,是整个南直隶的货物集散转运中心。而这座吞吐量巨大的河港,就在‘铁瓮城’的箭程覆盖之下。 这都是李轩原身记忆里的知识,这家伙习武懒散,却在人生中的某段时间梦想要当大将军,要做‘万人敌’,所以在军事地理上下了一阵苦功。 当时的李承基也恰好在家,非常用心的教导。 此外李轩还忆起,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刘备与孙权似就是在此结盟的,孙权曾在此修建了一座要塞形状的王城,用于防御曹魏。 这座王城最初也叫做‘铁瓮城’,后来改名为京口。 他在一瞬间就意识到北固山的战略价值,这将会是林紫阳背后的芒刺,是顶在他喉咙七寸上的枪尖。 这里可以威胁林紫阳大军侧背,使之不能动弹分毫。也可在战起之后,接纳来自于江淮各地的大军从甘露港登陆。 那里更积累了无数的粮草物资,足以供养数万军马。 总之在林紫阳挥师南下扫荡运河之前,这是他无论如何都必须解决的祸患。 李轩额上冒汗,心想这还真的是拼。 抢占北固山,意味着他们在朝廷决定平叛之前都必须以三千军马固守此山,应对林紫阳至少两万大军的狂攻猛打。 薛云柔本能的就感觉到危险,她有些担忧:“私自调兵,只怕不合朝廷法度。且铁瓮城那边我去看过,年久失修,根本就不足以固守。” 李炎的脸色微微一僵,然后就咧了咧唇角:“怕什么?难道还真能坐视这江浙糜烂?其实我已仔细想过了,无非就是被那些文官攻讦,事后无非是功过相抵,或者丢官弃职。可只要于少保还在位,迟早会给我一个交代。我还年轻,等得起。” 李轩忽然感觉全身上下的‘英勇就义’套装都在发着光。他一边不由自主的在想这等壮举舍我其谁?一边在骂着mmp,自己迟早得被这套装坑死。他想了想,就很认命的询问道:“你究竟什么打算?需要我做什么?按照你的谋划,似乎没有我也可以。” “你当林紫阳在北固山那边没有防备吗?他有两千精兵,一直驻守在那里,三千兵力怎么够?” 李炎笑容可掬的说着:“我需要小弟你去借扬州龙君的兵马,最好是请龙君亲自出手。我现在没有官身,借不动。放心,事后朝廷如要怪罪,我一肩担责即可。”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需要你担责。”李轩神色古怪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物:“今天我恰好见了二皇子,他给了我这东西。许我在查军械盗卖案时便宜行事,并可任意从地方借调不超过千人的军队协查此案。” 李炎一把抢了过去,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大喜过望:“二皇子的教令?有意思,还盖有南京镇守太监与南京兵部的印信?秦明玉那老太监竟然肯?” 他的眼里放光,豪气干云道:“有了这东西,那连后患都没有。你我兄弟同心,今日就干一票大的,让林紫阳那贼头吃不了兜着走!” 李轩则想自己穿越之后,胆子是越来越肥了。明知道这可能有掉脑袋的风险,可他心里居然没多少波动,也没什么畏念。 他想自己这多半是受‘英勇就义’套装的影响,也可能是认为自己小命只有三个月,所以光脚不怕穿鞋。 这些念头只在一瞬间掠过,李轩面上竟没有任何犹疑的重重一颔首:“行,那就这么定了!” 李轩却不知,此时位于他身后的江含韵却正注目看着他,美目中闪现出些许异色。 她只觉胸中一股气直冲头顶,为李轩兄弟的言辞而感荡气回肠。 江含韵心想现在的李轩,哪怕修为还很低弱,却也完全可称得上是‘英雄’二字了。 “有什么话就不能等你的伤处理好再说?” 此时的素昭君,已经给自己包扎好了伤口。她见李炎身上依旧血流不止,不禁微一皱眉,她直接走过来把李炎手上的药瓶抢到手里:“我来!” “还是娘子疼我。” 李炎笑眯眯的回着,一脸的幸福,可他的神色随后就变得怪异起来:“这是什么气味,香中带腥,好难闻。呕~” 素昭君整个人彻底僵住,一张俏脸黑的像是锅底。 第一八一章 我的贡献可大了 李家的两兄弟,都是果决敢断,雷厉风行之人。李炎把伤口处理好,就直接往运河的方向去了。 李轩则直接用上了水遁术,潜入到了水下。 龙君的居处,当然不可能是在江底。否则当年大晋建国时的几场惨烈水战,得把这些龙君的宫殿都给打塌不可。 据李轩所知,这些龙君大多都是在水下面积宽广的洞**建造宫殿,然后借助人世间的香火,将之改造成类似于‘地府’般的存在,几乎半独立于世界之外。 不过这些龙宫的入口,统一都在水下。 这是因蛟龙不可离水,否则必将气力大衰。‘龙游浅水遭虾戏’这句话,可不仅仅只是民间谚语。 也只有那些登顶天位的真龙,才可遨游于九天之上。 李轩按照记忆中的位置按图索骥,来到了水下深处一座十丈高的无字石碑前,然后抱拳一礼:“诚意伯府李轩,前来拜见龙君!还请龙君不吝拔冗一见。” 可首先从石碑里面探出来的,是一只巨型乌龟的头部。 “诚意伯府的人?” 它上下看了李轩一眼:“以前没见过的面孔,可这股气息,这股血脉,的确是李乐兴的后人没错。你应该就是李承基的次子李轩吧?我听说过你。后生,请问你来此有何贵干?龙君他有事在忙。不是什么紧要的事,你最好别搅扰他,跟我说就可以。” 李轩心想这就是所谓的‘龟丞相’了,果然民间传说并非是没有缘由。 “是为镇江总兵林紫阳即将起兵造反一事。” 李轩注意到这只巨龟的瞳孔骤然一缩,他心神微动,面上却很平静的说着:“在下奉有当朝二皇子与南京兵部之命,特来请龙君相助。” 那巨龟却是微微一叹:“林紫阳?这一天还是来了,你进来吧。” 此时那石碑,竟然化作了一扇巨门。 李轩没有迟疑,直接跨入了进去。入眼的情景,与他在电视剧里面看到的龙宫自然大不相同。 这里的一切建筑都很大,且风格巍峨奇丽。值得注意的是,每一座的殿堂四壁都有圆形的孔洞,看起来就像是蛇洞。 里面的空间也很广阔,反正李轩一眼看不到尽头。 ——出于礼节,他没敢用护道天眼观望。 那只巨龟,此时已全须全尾的出现在他面前:“跟我来吧!就在前面。” 它的身躯赫然有半亩大小,此时摇晃着尾巴,向前方一座大殿游了过去。 “这次也算是巧了,后生,我正打算为我那些子孙向你求个情。” 李轩狐疑的看着这位:“龟丞相此言从何谈起?李轩何德何能,有什么地方需要丞相你来求情?” “是你那位丈人。”巨龟轻声一叹:“他现今在这条江上到处乱跑,在找三百年份的金鳌,还有虎妖,龙鳄。搞得我们这些龟族胆战心惊。” 李轩愣了愣,才意识到龟丞相在说谁,他不禁摇头:“江伯父可不是我的丈人,而且他钓的是金鳌,与你何干?” “他说没有金鳌的话,三百年份的元龟也是可以的。” 巨龟全身打了一个寒战,一副不寒而栗的样子:“之前我被他放下的诱饵诱了过去,亲耳听到他这么说的,他还念叨了好几次你的名字。那不是你的丈人吗?可好奇怪,他为啥会对你这么好?” 李轩觉得解释起来很麻烦,他直接结束了话题:“这事我会与江伯父说的。” 那巨龟很是欢喜,而此时它已将李轩带到了巨大的殿堂前。随着这位伸出了一只爪子,在门上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一个气喘如牛,又饱含不耐的男子声音。 “什么事?你难道不知道我正在忙着?” 不知是否错觉,李轩听到里面传出了几声娇喘,还有轰隆隆的滚动声响。 “殿下,诚意伯府来人了。”巨龟很平淡的说着:“奉有当朝二皇子的教旨与南京兵部之令,为平林紫阳之乱前来借兵。” “林紫阳那厮终于造反了?” 那男子的声音骤然高了八度:“你们再等等,等我办完这桩公务。我快出来了,嘿咻,嘿咻——两刻,三刻,至少得等半个时辰!” 结果半刻之后,那殿堂的门就打开了。 一股奇怪的气味顿时从内急涌而出,形成了一股狂风,刮在了李轩的脸上。那股熟悉的牛奶气味,让他只觉风中凌乱。 然后他又望见这殿堂之内,一条条无比巨大的蛇痕。应该是两头无比巨大的蛇状物体,在这里面翻滚挤压所致。 关键是堂中还有一些可疑的白色液体—— 李轩的面色无比怪异,可最后他还是把目光,放在了上方处,穿着五章衮袍一脸胡须的中年男子。 “六道司伏魔游徼李轩,见过龙君殿下。” 那龙君一声干咳,很是威严的问道:“你是为镇江林紫阳而来,可有文书?” 李轩将袖中的文书取出,捧在了身前。而王座上的中年男子探手一招,就将之取了过去。 “确有二皇子的大印,奉天子命巡视江南的钦差关防,南京兵部的关防大印。” 龙君很快将文书合上,一脸的为难:“可这事情很难办呐,这份教旨只是让你查案时便宜行事,可视情况从各地卫所抽调千名锐卒,却没有明说让你从寡人这里借兵。事后如果朝廷问责,你这份文书未必就能够抵赖过去。” “事急从权。” 李轩很淡定的抱了抱拳:“龙君,如果江浙糜烂,这大江南北的贸易只怕都得受影响。尤其漕运,这一两年之内只怕得彻底断绝。还请龙君看在江浙百姓,运河两岸无数人的生计份上,鼎力襄助!” 他又斜目,向那老龟使了个眼色。 后者顿时心神一凛:“殿下!既有二皇子的文书,那我等也可交代得过去了。这镇江一旦出事,我们龙宫的收入,只怕会锐减九成。林紫阳起兵反叛,别人都可以坐视,唯独您不可以。您忘了那家伙好几次差人伪装盗匪,抢了我们龙宫庇护的商船?” 那龙君不由无语的睨了巨龟一眼,心想这老龟怎么回事,平时还是很稳重老道的,可今日怎么就这么快把他们的老底儿漏了出来? 亏他还想拿捏一二,从诚意伯府讨要个人情的。 没奈何,龙君只能一叹:“罢了!你们一家老幼,都贯会以大义压人。说吧,你要我怎么做?嗯——” 此时这龙君忽然神色一动,面色微变:“慢着!你站在那里别动!” 他竟然身躯变化,显现出一条百三十丈的庞大龙躯,并将那硕大的龙头凑到了李轩的身边仔细嗅了嗅。 然后他就像是见到了什么无比可怕的东西,把龙躯急速收缩,眼现惊骇之意:“是那个女人的气味?你跟她接触过了?不对,这个气味,她快出来了?她快出来了!” 李轩心想这位说的是哪个女人?他抱了抱拳:“龙君,敢问?” 那巨龙却没理他,这位又显化成中年男子的形状,在御阶上面色焦急的转圈儿。 “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她快出来了!怎么会出来的这么快?说好的是要被镇压五百年,可这才到五甲子。” 龟丞相先是不明所以,可随后它就若有所悟:“您说的是鄱阳湖的那位?” 它看龙君的目光就变得同情起来:“殿下的修为三百年都没有丝毫进益,现在的身体也很虚。那位如果看见了,是一定要对殿下你用家法的。这些年我劝过您不知多少次了,稍微抽一点时间用在正事上,可您总不听。” “生孩子难道不是正事吗?我三百年中可是生出了七头蛟龙,我为咱敖家的人丁兴旺做了多大的贡献,你这个老龟知道个什么?老祖宗他都夸我,说我广撒龙种,生孩子极有能耐。这天下的龙如果都像我这样努力,咱敖家也不至于才十几条真龙。” 龙君的声音骤然拔高,然后苦恼的用头撞墙:“完蛋!完蛋!她就不会跟我讲道理,不行,我得闭关!还有时间,我行的!我能行。” 李轩听了,不禁面色古怪的插口:“殿下,那个~林紫阳谋反——” “我现在哪还有心思管他反不反?” 龙君很不耐烦地挥了挥袖,随后又顿住了脚步:“不对!” 他看着李轩,眼神狐疑:“那条母龙,怎么会在你一介凡人的身上留下她的神印?”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这位随后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无比和蔼的看着李轩:“李轩贤——贤弟!需要愚兄做什么?你只管吩咐便是。” 第一八二章 我有破敌之法(6700字大章) 当李轩带着二百名从龙君那里借来的虾兵蟹将,抵达运河口与李炎会和时,他这大哥直接惊呆了。 “我艹,李轩你怎能有这么大的脸?” 跟随在李轩身后的那些‘虾兵’,每一条都有五丈长,挥舞的虾钳足有越野车大小,体型则堪比一辆大巴。 那二十位‘蟹将’,体型就更加夸张。让人联想到那些现代矿山里面的‘卡特彼勒797’巨型卡车,而且是浑身重甲,那一双蟹钳就好像巨锤,看起来威猛无比。 ——这明显是扬州龙宫中最精锐的一支军马,全员都有着四重楼境的修为,在水中的战力,足以抵得几营水师。 “我也感觉莫名其妙。”李轩回忆着龙宫里面的情况,感觉一头雾水:“我说要问他借一只数量二百人的精兵,龙君就将他的亲军给了我。 我说稍后的北固山之战,可能需要龙君襄助一二。他就说自己身为龙君,虽然没法直接出手干涉人间纷争,可只要林紫阳大规模的运用风系武诀,他就会以林紫阳干扰镇江与扬州二地气象之名,帮我们镇压风力。” “他真这么说?”李炎更加吃惊:“这扬州龙君该不会是换人了吧?那惫懒货色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十一个时辰在滚床单,而且口味猎奇的很,什么东西都能上,而且男女不忌。我上次去就看到他跟一只成了精的土蚯在滚,还把我赶了出来。 这次他居然肯把他的龙鞭收起来,亲自出手助阵?真是奇哉怪也!说实话,你这次如果能请他的龟丞相帮把手,我就很惊喜了。” “有这么夸张?” 李轩也觉奇怪,他仔细回思着那位扬州龙君与龟丞相的话,可还是一头雾水。 “似乎是与鄱阳那位被锁的龙君有关?他说我身上有鄱阳那位龙君的气味,又说她快出来了。” “怎么可能?那封印牢固着呢,你又不是没进去看过。” 李炎一声嗤笑,然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道:“他该不会是看上你了吧?我思来想去,也就只可能是因你比哥我长得俊了。这个看脸的世界,真是让人绝望。” 李轩顿时不寒而栗,想起了离开龙宫的时候。那位龙君一直握着他的手,神态异常的亲切,还亲自送他出门。 他的脸色顿时忽青忽白的变换,好半天才回过神。然后李轩就看着李炎身后的几十条船,还有船上的众多水营将士:“有把握吗?” 他们制定的计划,是先用镇江水师八百人,合同二百龙宫兵将攻下铁瓮城。之后李炎的至交好友,‘丹徒卫指挥使’师世石会以演训的名义,率军进驻北固山。 这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后患——可难点在于千人之军,能否击破有两千精兵驻守的‘铁瓮城’? “原本只有五成把握,可现在——” 李炎斜目看了李轩身后那些虾兵蟹将一眼:“应该不会有意外了,林紫阳如今正于丹徒城中调兵遣将,他必定想不到我等会如此胆大包天。只要这位没有坐镇在北固山,铁瓮城我们拿定了!” “那位甘露寺的主持又怎么说?”李轩又看了北固山临水一侧的后山一眼。 这也是比较让他担忧的,甘露寺也是江南大寺。寺中僧兵三百,加上地形险要,也是此战不能忽视的一个点。主持本身,也是一位九重楼境的高僧。 “那位主持和尚奸猾着呢,说是只要‘确证’林紫阳谋反,他们甘露寺自然会助我们一臂之力。我们不管他,那家伙总不至于从贼,他也该知道林紫阳一旦势成,一定会盯上甘露寺的众多钱粮。” 李炎的语声一顿,眸光冰冷的看向了西面:“夜长梦多,既然人都已经齐了,那就现在开始吧!” ※※※※ 当日夜晚,正出入于运河口的商船船夫,还有那些在甘露港码头上卸货的苦工们,看到了让他们瞠目结舌的一幕。 整整一百八十头跟船只一样大小的巨型龙虾,还有二十只块头更大的螃蟹,突然就从水里面窜出来,行动迅捷的爬上了北固山。而在它们身后,还有二十条大船冲滩。船上跳下来的八百名水军将士,同样身手矫健的紧随其后。 铁瓮城内的两千精兵早已奉林紫阳之命集结待命,铁瓮城的守将则是丹徒卫的指挥同知,一位李炎口中的精干得力,武力强横的中年武将。可当那些虾兵在薛云柔的术法掩护下冲上城墙,城内的精兵将领还是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仅仅几个呼吸,铁瓮城城防就已被攻破。 ——要不是考虑到这座城的城墙,还需要用来防御林紫阳的大军,那些蟹将们估计只需几钳,就可将那城墙砸碎。 而随着李炎麾下的水军旧部踩着几只龙虾的背部攀援而上,这场战事,就在不到两刻时间中尘埃落定,整个过程如雷霆电闪,迅雷不及眨眼。 而那位指挥同知虽然极力反抗,却被协力联手的李炎、素昭君几人快速斩杀。 不过这一战,也让李轩见识到了大晋武将们对‘势’的运用。 这位指挥同知的真实修为,不过是七重楼境,可在战斗之刻,此人却利用自身掌握的军权,一度爆发出了九重楼境的实力。 且无论是铁瓮城的精兵,还是那些镇江水师的将士,也都让李轩很惊讶。 这些人最多不过二三重楼境的武力,不过当他们穿上衣甲,三五成群,甚至十人十二人的结阵,娴熟的利用分进合击之法,实力都明显有了提升。 城中的精兵,一个十人队,就可对抗两到三只四重楼境的虾兵——这些虾兵上岸之后,固然实力大减。可他们依然有着碾压性的力量,还有坚不可摧的甲胄。 且铁瓮城这一战,如不是镇江水师的将士及时跟进,这些虾兵几乎就被铁瓮城的精兵赶下城头。 李轩暗觉惊奇,之前他在玄武湖码头与崔洪安等人干架,那些御营精兵也不过尔尔—— “你当这是南京御营的那些所谓精兵?” 李炎嗤笑着:“所谓精兵,个人的武道修为未必得有多强,却一定得精通战阵。可御营早就烂透了,真正的精锐,都被勋贵与将门当家丁豢养着呢。还有之前大胜关陈汉阴军之战,我们老头在岸上也有接近准天位的战力,可为何他会伤的那么重?还不是因那几头鬼将,可以借助阴军运势?” 他又手摸着下巴沉吟道:“不过还是很意外,我一直都听说林紫阳在操训士卒上很用心,可却没想到,这铁瓮城的兵精锐到这个地步,这已经有九边将士的水准了。” 他想要不是李轩的脸长得好看,从龙宫里面借到了龙君的亲卫,估计他们未必就能够这么快将铁瓮城拿下。 也在这个时候,北固山的西麓方向,蓦然传来了一声饱含怒火的咆哮:“李炎!你这是在找死!” 李炎往数里外的上空看了一眼,果见林紫阳身负重铠,披着大氅,正悬于高空,往铁瓮城方向怒视。 他稍稍意外,就‘嘿’的一声笑,眼神讥诮:“林总兵来晚了!其实林总兵你早该想到的,你既然做得了初一,难道我李炎还做不得十五?” 李炎也没有刻意高声说话,可林紫阳却更是怒意勃发,他用杀机无限的目光扫了这边一眼,就蓦然回身,往丹徒城的方向退离。 “好好守着吧,守不住你等便只有死!今日老夫不杀你,誓不为人!” “那么林总兵日后,还真未必做得了人——”不过李炎这句怼出口的时候,林紫阳的人已远去多时。 李轩则持着手中那份二皇子赐下的文书,开始策马在城中奔走:“城内所有人等都给本官听着!本官乃六道司伏魔校尉,诚意伯次子李轩,奉二皇子殿下与南京兵部之命清查军械盗卖案! 今日已查得镇江总兵林紫阳与其麾下部将,乃军械盗卖案主谋,意图谋反!本校尉特来将之擒拿。你等乃朝廷官兵,是被林紫阳权柄官位裹挟,本身并无罪过。如还识得大义,还顾念家人,就速速缴械投降!否则必杀无赦!” 这是因城中的精兵虽被正面击溃,可还有将近一千余人溃散到城中的建筑与房屋内潜伏。 一旦林紫阳那边兴兵攻城,这势必是一个极大的隐患。 而李轩本人虽只是一个小小的伏魔游徼,可为取信于人,特意将自己说成是伏魔校尉。 也不知是那文书起到了作用,还是李轩的说辞动摇了人心。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陆续有七百多人的铁瓮城守军,从各处房屋之内走出。 也就在李炎致力于清剿残敌的时候,他们望见丹徒县城的城门打开,大股的军马从城内驰出。 还有其余几个方向,也有火光亮起,大股顶盔掼甲的士兵成群结队的往北固山下涌来。 李轩遥望那些火把,竟仿佛有两三万人的规模。 幸运的是,师世石已经率领他麾下两千五百人的兵马赶至北固山,一部分进驻甘露港,一部分则入驻铁瓮城。 “林紫阳为谋反可谓是处心积虑,一直都很隐蔽。我也是在不久前,南京武库的军械盗卖案发,此人开始有意收拢流民之后,才猛然惊觉。” 师世石是一位三十岁许,身材魁梧,面红如枣的昂藏大汉。他进城之后,首先是布置城防,并沿着城墙巡视一圈之后,才来到西面城头,与李炎汇合。 “他背后的势力极大,一个月前我曾冒死往北边上了三封秘奏,又让人去寻你们诚意伯府,还有北边的于少保求助,却都如泥牛入海,全无音信,派出去的亲信也生不见人,死不见鬼。从那时候开始,林紫阳就对我倍加防范,甚至是有意架空。 我估摸着,要非是此人暂时还没有起兵的打算,又担心朝廷惊觉,我这条小命就要没了。所以李老弟你今日如不来,我都已准备弃官而逃。这虽然后患无穷,可总比他反叛之日,斩了老子的头祭旗的好。” 他接下来又说起了林紫阳的虚实:“李老弟万不可小视了这老东西,他手里还有着不少牌。林紫阳不知哪来的财力,在镇江周围至少豢养了万余私兵。那些虽都是他这一个半月来收拢的常州流民与漕夫,却都是兵甲俱全,身强力壮,训练有素,战力不会逊色于正常的卫所军。除此之外,可能还有着弥勒教与妖族的助力。” “妖族?” 李炎不由与妻子对视了一眼,他想起素昭君从金陵赶来的途中,也曾遭遇了两只强横的妖修。 他的眉眼间,首次浮现出了些许忧色。 ※※※※ 此时的李轩,则来到了铁瓮城的库房。他大哥李炎需要在战起之前,尽量将城墙加固。而他与江含韵的任务,是看着俘虏,催逼他们全力以赴将城中所有能够用于守城的军械送上城墙。 江含韵已经在这里了,她背负着手,在门口遥望着里面堆积如山的各种物资。 “李轩你来了?今日算是歪打正着,林紫阳在这里,还真存了不少东西。” 李轩扬了扬眉,走入进去转了一圈,也觉震撼不已。这库房里面,还储藏着两千套甲,五十万支箭,六尊佛朗机炮,二十尊虎蹲炮,二十具床子弩,三百桶猛火油,其余物资不计其数。 还有大批的粮食,光大米就有一万三千石,脱壳了的小麦,也有九千石。还有磨好了的面粉,也有一千九百石左右。 可以说光是这个仓库,就可以坐实林紫阳的谋反之罪。 而等到他们将箭只与火炮等等物资,都送上四面城头。就见李炎与师世石的脸都是铁青色的。 “怎么了?”李轩好奇的询问:“情况很不妙?” 他记得不久之前,李炎还是很有信心的。 “你看那边!”李炎往前面指了指:“那个老东西,真是胆大包天!” 李轩往他指的方向望了过去,然后也觉呼吸一窒。那是他们的西南面,整整五十位肩高约二十丈的巨人,正手扛着巨木,往铁瓮城的方向行来。 在它们的侧旁,还有一百二十头高三丈的熊罴,以及同样一百二十头体型差不多大小的黑虎。 “那是山精,而且是有巫族血脉的山精。相较于那些妖军,这是最麻烦的。” 师世石的面色青沉:“昔日蒙兀人攻打襄阳,就借助过山精之力。它们的投石,威力更胜过投石机与佛郎机炮。太祖立国时就有明令,与妖巫勾结者,天下共诛之!我看他是疯了。” 李炎则长吐了一口浊气:“我现在还真没把握守住这里了,小弟,麻烦你再与龙君那边说一声,务必得看住我们的那几十条船,那是我们唯一的退路。” 李轩微微颔首,心情沉重。 他知道李炎等人,自然是不愁退路的,他们武力高强,想撤自然就能撤走。 问题是李炎的旧部,还有师世石麾下的人马。这些人愿意跟着他们犯险,总不能将之置于死地。 “还有,让人去把甘露寺的主持法性叫过来!”李炎手按着刀,杀气腾腾:“他要再敢推脱,老子定让于少保消了他们的度牒!” 不过接下来,薛云柔那边又有了一个好坏参半的消息。 林紫阳居然已暗中修复了铁瓮城的法阵,这座城看似老旧残破,可位于城中地基内的阵法却是接近完整状态。只需有高明术师嵌入几颗符石,就能让它正常运转。 坏消息则是铁瓮城的‘十方铁壁阵’,需要配合城墙,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威力。 林紫阳在城内虽然也积蓄了不少筑城物资,包括制作三合土的黏土,糯米等等,可剩下这点时间,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法继续加固城墙了。 而就在一段为时半个时辰的紧张准备之后,从丹徒县涌出的火光长蛇,已经抵临至北固山下。 整整七千大军,在山下的原野中立阵,后续还有两万余人,正在赶来的途中。 策骑而来的林紫阳再次出手,一道含着狂暴风力的苍茫刀气,蓦然往铁瓮城的城头重斩。 李炎眸色微变,他身影当即腾空而起,素昭君那边也心有灵犀的同步升空;二人刀剑合璧,在虚空中化为两条巨大的炎龙。 可仅仅须臾,这赤红炎龙就被斩碎,李炎与素昭君的身影被轰退了将近百丈。而那苍茫刀气,则余势未尽的落往城头。 “给我碎!” 出手的是江含韵,她的刀掀带起了酷烈的雷霆,炸入到了那刀芒当中,终将之强行轰散。可这位伏魔校尉,也在半空中滑退了二十余丈,口中也溢出了血丝。 幸在林紫阳这一刀之后,就暂停了出手。他端坐在一匹地行龙的背上,冷笑着仰望城头:“这是老夫给你们的开胃菜。最多凌晨之际,就是铁瓮城破,你等授首之时。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希望你等届时能给老夫些许惊喜。” 他说完之后,就策骑回到了后阵。李炎也七窍溢血的从空中降落,他的面孔有点苍白:“有点低估这老头了,他的武道,虽然还停留在‘魄’的层次,与我及昭君相仿。可对势的运用,却比我想得更强。刚才这一刀,只就威力来说,已经有我们家老头的水准。” 素昭君也很狼狈,她的情况只比李炎稍好:“可这样的一刀,他暂时也斩不出第二次了。专心守城吧,都到了这个境地,难道还能反悔不成?” 李轩却注意到城上的将士,大多都是面色青白,有些甚至是眼现惧意,可见士气已经很低迷了。 ※※※※ 接下来的情况更是急转直下,林紫阳的军中,首先是推出高达三十门的佛朗机炮,上百门的床子弩。对着铁瓮城的城墙持续轰击。发出阵阵轰鸣巨震,白色的火药烟气弥漫战场。 因是仰攻,这些炮火与弩箭的威力都减弱不少,可李轩依旧感觉到脚下的城墙在持续的震颤,不断有碎石散落。幸在城墙上,也有足够的火炮与巨弩,而李炎麾下的水师将士们,对火炮的运用都很熟悉。 可当林紫阳麾下的数万大军终于在山下完成集结,五十只山精也进入战场。李轩眼中的这场远程‘炮战’,就彻底陷入到了一面倒的境地。 那些山精丢掷上来的巨石足有磨盘大小,而且非常精准。不到一刻,城上的佛郎机炮就被它们砸碎了四门。就连那城门楼,也被轰砸到稀烂。 更可怕的是,在林紫阳的大军前方,还有四十具高大的‘回回炮’在搭建。 甘露港那边也是被一鼓而落,林紫阳旗下一部三千人的亲军,势如破竹的杀入城中。师世石留在港内驻守的七百人,竟连两刻时间都没守住。 这不是师世石的人不够精锐,而是甘露城本无城墙,又失去山上的箭雨支援。在现在的情况下,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对面抗衡的。 “回回炮,山精,佛朗机炮!”师世石立在城墙上,双手微颤:“他是想要做什么?这么多的攻城利器,用来打破南京城都够了。这江浙之地,只怕没一座城池能守得住。” 李炎则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神色平静的说着:“我们得想个办法,否则未必能守得到天明。甘露寺那边还没动静?” 他看的是自己一位旧部,一位官至千总的水师将领,这位却面色冷肃的微一摇头:“我与李游徼一起过去的,可那边寺门紧闭,我们根本无法进门。他们说是出家人,不问方外之事。江校尉听说之后,已经亲自过去了。” “这些秃驴。”李炎不禁‘嘿’的一笑:“林紫阳那老狗,都已经与妖族勾结,还鬼个方外之事?” 此时他的视角余光,望见了再次登上城墙的李轩,李炎眼神平静,毫无波动的看了过去:“小弟,麻烦你与江校尉看着那些俘虏,把所有伤患送上船,把他们送到北岸去。你与江校尉,薛仙子也去,不用回来了。” 李轩闻言一愣,看着李炎:“我们走了,这里怎办?” 他李轩也就罢了,菜鸟一只。可江含韵,薛云柔却是主战力。 “这还用问?”李炎不禁瞪了他一眼:“守不住了,当然得撤!你们先走,我与你嫂子断后。” 李轩蹙了蹙眉,他没注意到身上的‘英勇就义’套装正在发光。 “这才守了两个时辰?是否过于草率?就没有其它方法可想?” 他已意识到要避免江浙大乱,运河两岸百万生灵涂炭,这‘铁瓮城’可能是唯一的机会。 另一个让他心生抗拒的缘由,则是李炎夫妇。 林紫阳的武力,他方才已亲眼目睹。而如今聚兵近三万人的镇江总兵,武力只会更加可怖。 他预计李炎二人从林紫阳刀下逃生的几率,可能都不到百分之一。 “你咋那么多废话?”李炎一声苦笑:“我但凡有一点办法可想,就不至于说这么窝囊的话。现在除非是能将那些回回炮给毁了,否则就没有守住这座城的可能。快走吧,我猜天明之前,林紫阳一定会再出手一次。” 李轩往城下看了一眼,也是感觉头皮发麻。那些回回炮都有重兵驻守,想要将之摧毁谈何容易? 可随后他就心神微动,想起了铁瓮城仓库里的一件事物。 李轩眼神闪烁,犹豫了半晌之后才含着迟疑道:“那些回回炮我没法摧毁,不过我可能有办法,在这山下制造一场超大规模的爆炸。” 其实之前他在仓库里看到那些东西的时候,就有了一些隐约的念头。 毕竟在穿越之前,他才看过一场关于爆炸的电影。 李轩想如放在正常世界,这应该是很难办到的事情。可这是在各种神奇法术层出不穷的仙侠世界,未必就不能成功。 “超大规模的爆炸?”李炎狐疑的问道:“什么方法?多大规模?” “我不确定。” 李轩想着仓库里那高达一千九百石的储量,在心中快速计算着:“覆盖下面整个战场应该没问题,威力也很大。四五重楼的武修应该没事,可四重楼之下,如果处于爆炸的中心,只怕很难活得下来。” 第一八三章 都予了他 同一时间,在北固山的后山。江含韵正俏面沉冷,立在那紧闭的甘露寺大门之外。 “六道司伏魔校尉江含韵前来拜访,还请法性大师现身一见!” 那宽大的寺门却是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息动静,死一般的寂静。 江含韵等了片刻,瞳孔中更多了几许阴霾:“大师,我知道你听得见!林紫阳勾结妖族,阴谋作乱,这已是事实。甘露为一方大寺,在镇江常州两地信徒不下三十万,难道就要坐视不理,眼见林紫阳率兽食人,席卷运河,以致于生灵涂炭么?” “校尉大人请回吧!” 此时那大门内传出一位年轻僧人的叹息:“这是你们世俗的纷争,于我们方外人又有何干呢?何况校尉大人全篇都是臆想之辞。林紫阳已经传信于我寺,说是你等无故攻打铁瓮城,杀伤他麾下将士,意图叵测。此外这位林总兵是否谋反,朝廷也还未有定论。” 江含韵瞬时暴怒,一身罡气爆发,震得周围山石开裂。 “可那些妖虎与熊罴是假的?那些山精你们看不见?他究竟哪来的三万大军?哪来的那么多的攻城器械?你们甘露寺的人是眼瞎了?” 这次那大门之内,整整一刻时间都没有任何声息。 江含韵一双玉手开始‘咔嚓嚓’的作响,可能是感觉到了她的怒火,这整座甘露寺都被一层淡金色的荧光覆盖,仿佛是一只巨大的金钟笼罩于上方。 “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都不懂吗?”江含韵无可奈何,只能一脚将门外的香炉踢翻:“你们这些秃驴,愧受镇江几十万百姓香火!” 那重达数千斤的香炉赫然被她一脚踢到了山下,然后这位就转过身,气呼呼的往铁瓮城方向走去。 她没走几步,就听后方传来了罗烟的声音:“校尉大人?” 江含韵回望身后,发现罗烟与彭富来,张岳,乐芊芊四人,正从密林之中走出,她麾下的都尉马成功,也在其内。 江含韵不由错愕:“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是我与张岳的主意。”答话的是彭富来:“仪征那边的罪证与案犯都已交割,由冷都尉在看守。我们几人有点担心李轩,所以过来看看。” 他又指了指西面:“西边的几个方向都被大军封锁,我们就只能从河口那边过来。” 马成功头疼的挠了挠头:“我是怕他们几个出事。” 对这几个富二代,官二代,他可头疼了,虽然平时用得顺手,可一旦擦着碰着,都不好向其家长交代。 尤其这一个月,这一组人虽然屡立大功,让他也积累了不少功勋资历,可也让马成功心惊肉跳,头顶上的头发都快掉光了。 江含韵则心想这几位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可既然人都已经上山,那么她现在说什么都为时已晚。 “罢了!你们都随我来吧,恰好铁瓮城那边缺人。林紫阳既然勾结妖族作乱,那么这桩事,就不仅仅是凡世权争,我们六道司责无旁贷。不过先说清楚,今日之战,风险极大。尤其你们几人修为浅薄,说不定就会阵亡于此。” “这次的风险,我们上山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此时的罗烟,正若有所思的看着下面卡在两颗巨树间的铜香炉,江含韵的脚印竟清晰可见。 “校尉大人方才似怒不可遏?是因这甘露寺?” “自然是甘露寺的这些秃驴!” 江含韵又冷眼往旁边的甘露寺刮了过去:“眼见这诺大的镇江府与常州就要遭遇兵灾,这些秃驴却打算不闻不问,闭门自守。” “哈!”罗烟不禁笑出了声,言语里满含讽刺:“校尉大人竟欲求助于甘露寺这些六根都不清净的和尚?这岂非是白日做梦,缘木求鱼? 那些小乘僧人,侵占民田在行,愚弄百姓在行。平时收个妖,超个度,也都得给足了钱,没有钱是不能去西天净土的。可你若要他们舍了锦衣玉食的日子,还有那数千顷的良田,去冒着玉石俱焚的风险与镇江军搏杀,那就是笑话了。” “我倒是没想过那么多。”江含韵蹙了蹙眉:“如果甘露寺只是普通寺庙,我也没有硬逼着别人,随我们去与镇江军死战的道理。可甘露寺乃是太宗敕封的镇国寺,还御赐了三百僧兵的名额,本就有护佑一方,除灭邪祟之责。他们又受了镇江诸地几百年的香火,百姓们求神拜佛是为什么?不就是为求个平安,不受邪祟之扰?” “结果这些赫然被百姓们的捐献养得一身肥剽的秃驴,真有事了,就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吗?” 罗烟闻言一乐,随后他就神色肃然起来。 此时北固山下,一副波澜壮阔的战争画卷,已逐渐展现在他的眼前。 ※※※※ 江含韵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甘露寺中,一座窗门紧闭的阁楼内。 一位身披大红袈裟的僧人,正透过窗格,往江含韵几人的方向注目着。 他身后的一位中年僧人,则是惴惴不安:“方丈,我也不是不赞同您的封寺之举。却只恐事后,不好向朝廷交代。那位李守备其实说的没错,于少保秉性刚强,昔日为拒蒙兀人南下北直隶,甚至连废立皇帝的事都做了出来,他可不像是忍得住这种事的人。而近年大晋国势渐盛,林紫阳虽能得势一时,却必难持久。” “这个时候,还管什么于少保?”法性大师冷笑道:“江浙糜烂,他身为当朝兵部尚书,首先就得向朝野谢罪,得收拾残局,哪里还有能耐来找我们?” 他随后又微微一叹:“如果那位诚意伯世子有三五成胜算也就罢了,老衲也不会吝惜此身,陪他们拼一把。问题是他现在是一点胜机也无,即便加上我寺上下人等,守住北固山的机会都不到半成。难道真要老衲拼着全寺基业毁于一旦,陪他们去冒险?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身后的中年僧人不由抬起了眼,往窗外看了一眼:“林紫阳与弥勒教及妖物勾结,可谓是狼子野心。铁瓮城的确守不住,可我担心,一旦铁瓮城破,他会更进一步,对我寺的积蓄也有了贪念。” “此事的确可虑。” 法性大师正说着话,就神色微动,看向自己的身后。一位同样四十岁许,身材却有些发福的中年僧人,正‘噔噔噔’的上了楼。 “主持!主持!我拿到林紫阳的誓书了!他承诺今日这一战,只需我们甘露寺袖手旁观。那么他就担保事后不会动我们寺庙一草一木。” 这位肥头大耳的和尚,满面红光的将一张写满了字的宣纸,递到了法性大师的手中:“您看,他不但保证不会动甘露寺,我们在山下的田产,城里面的产业,他也不动分毫。” 法性大师看了那宣纸上的字迹一眼,随后就双手合十:“无量寿佛,善哉善哉。释能你这一份誓书,真有无量功德。” “可那位也有条件。”这胖和尚小心翼翼的看了法性一眼:“我们需要额外给他的大军捐输万石精粮,两万石粗粮,金银十万两。还有,他希望我寺能够助他拿下诚意伯的两个儿子。我们无需直接出手,暗中相助就可。” 法性蹙了蹙眉,又再次看向窗外,看着山下那些正在抛掷巨石的山精,还有那已快构建完成的回回炮。 他的面皮微抽,然后又紧咬住了牙关:“都予他吧!还是那一句,务必得小心行事,不要留下任何把柄。这桩事,由你二人亲自处置,不得经他人之手!” ※※※※ 于此同时,在南京城,五军都督府的大堂内,也是气氛紧凝。 脸色苍白的二皇子虞见济在堂中高坐,在他左右手,还有南京镇守太监秦明玉,兵部尚书,以及包括许国公,怀国公在内的众多五军都督府都督与都督同知。 此时几乎所有人的面色,都是沉冷如冰。 上首处的秦明玉,竟是嘴唇青紫:“六道司来人传信,六道司伏魔游徼李轩昨日乃是奉二皇子之令查探兵械盗卖案,因查得林紫阳在铁瓮城内有巨量军资,所以自镇江水师借调八百人入驻铁瓮城。之后不到半个时辰,林紫阳夤夜起兵,合数万人围于北固山下——” “这岂非是荒唐?”说话的人,是居于诸位国公之下,一位身穿三品文官服饰的男子,这位眉头紧蹙:“他这样的作为,林紫阳哪怕没有反意,也得被他逼反!” 这位兵部侍郎的话音才落,在场的怀国公就也寒声道:“正是此理!即便查明了林紫阳要谋反,也该徐徐图之才是。” 秦明玉看了这几位一眼,却出奇的没有显露出附和与赞同之意:“已查得林紫阳麾下,共有军马三万,兵甲精良。另有佛朗机炮三十门,回回炮五十具,床子弩上百具,还有妖军七百,其中成年的山精就有五十头。” 随着他的话音,这大堂内的声音逐渐沉寂,所有人都流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 而此时秦明玉的声音,又暗哑了几分:“六道司那边只是官面上的说法,内缉事监的人方才禀知老奴,伏魔游徼李轩在入夜之际,其实就已经在仪征县境内,掌握了林紫阳谋反的罪证,且擒拿了众多活口。其兄长李炎更是在傍晚时分纵火,烧了林紫阳收集的战舰与部分军资,斩杀镇江水师千总沈元辉,又与林紫阳在镇江附近发生过一场大战。” 上方的二皇子虞见济,不由神色一动:“秦公公,也就是说,林紫阳当天夜里是一定会兴兵造反的对吗?” “这个老奴无法确定?”秦明玉擦着额上的冷汗:“不过林紫阳私蓄兵甲,勾结弥勒教与妖族,确实反迹已昭,难以掩盖。” 二皇子虞见济闻言微微颔首:“也就是说,李轩他们兄弟二人率军连夜进驻铁瓮城,是为抢占要地?阻止林紫阳席卷运河?” 他这一句道出,堂中不少人都神色诧异的往虞见济注目。 坐于虞见济身后的国子监祭酒权顶天,眼中更是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赞赏之色。在议事之前,先为李轩之举正名,这位二皇子的智慧,由此可见一斑。 第一八四章 真的能爆炸 “那就是有功无过了。” 虞见济看着堂下诸人,尤其是那位兵部侍郎:“伏魔游徼李轩的手中,确有孤颁下的一份文书,给予他便宜行事之权,并可从地方调集千人之军。兵部尚书尉大人与秦公公,也深感军械盗卖案事关重大,不能专委于左副都御史席应一人,所以也在文书上附属了印信。” 权顶天脸上的笑意更明显了,而旁边南京兵部尚书与秦明玉的脸色,也果然好看了不少。后者似乎才想起来这一桩事,他脸上的青紫瞬间消退:“不错!李轩之名,咱家早有耳闻了。六道司的后起之秀,屡破奇案,听着就很靠谱。而那兵械盗卖案已经迁延数月都未有结果,那些流散在外的兵器,让咱家日不能食,夜不能寐! 如今果不其然,李轩奉命之后不过一日,就查得林紫阳阴图谋反,使军械案真相大白。你们都说林紫阳是被逼反,此言简直荒唐。以咱家来看,这个脓包,早破比晚破的好。此人不知已筹备了多少时日,连回回炮都有了五十门。据说丹徒城中还有更多的火炮,只是因他兵力有限,未曾启用而已。咱家就不明白了,难到还要等到他准备周全,席卷运河?” 南京兵部尚书尉知礼也微一颔首:“李轩兄弟之举,可谓忠勇无双,即便北固山最终守不住,也能为朝廷争取时间。” 他手指在自己扶手上点了点,就像是敲打在所有人的心上:“眼下的当务之急,可不是议论李轩的功过,而是北固山铁瓮城,该不该救。” “我以为必须救!”说话的是许国公:“铁瓮城地势险要!又在镇江与江南运河之腹背,此城只要还在一天,林紫阳就不能挥师南下,席卷运河。” 另一人则手抚长须:“镇江就在南京之侧,林紫阳西可以进窥南京,往南则能奄有常,苏,湖三州,这铁瓮城的位置的确至关重要,可问题是他们守不守得住?能不能撑到援军赶至?” “没可能的,那林紫阳既然有山精五十,佛朗机炮三十门,那年久失修的铁瓮城,哪里还能撑得住?那是两朝之前建造,用于对抗蒙兀人的要塞,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修缮了。” “林紫阳本人也武力强绝,麾下又有大军助其威势,实力可以直追天位。” “知道那边撑不住就不救了吗?万一那李轩等人守到了今日傍晚,我等岂非坐失良机。” “去救这必失之地,才是真正的坐失良机。此时正该调一只兵马走水路入常州。” “调兵我估计是来不及了,却可以派些高手过去。他们缺的,应是能与林紫阳对抗之人,我觉得可以请诚意伯过去一趟。在水上,他的实力就可比拟天位。” “李承基如今还是停职待勘,殿下遇袭一案,他还未洗脱嫌疑。” 堂下议论纷纷,争执不绝,二皇子虞见济不禁眉头紧皱,他直接站起了身。 “诸位且住!” 这位直接就询问兵部尚书:“如今距离北固山最近的兵马是哪一支?需要多少时间?” 南京兵部尚书尉知礼略一沉吟:“自然是扬州,然而扬州兵马已不堪用,那边的几个卫所,早就糜烂不堪。如今光是镇压北面运河与弥勒教,就已很是吃力。其次就是苏州崇明岛水师,日前崇明岛水师有五营水军,被监察御史崔承佑抽调到镇江江面,巡查不法。可以在一个时辰内登陆北固山。” 他又抱了抱拳:“然而这五千水师投入北固山,也是杯水车薪。” 虞见济愣了愣:“那么其它几处呢?南京御营数万人,还有苏州,常州,松江?” 尉知礼苦笑道:“江南之地繁华富庶,民间承平已久,武风暗弱。据老夫所知,江南唯有松江的金山卫,广德州,宁国府等地军马或堪一战,可他们自陆路挺进,需时数日。而南京御营不可轻动。再说北面,距离最近的就只有滁州府,中都凤阳,尤其是中都留守司,那边有三万御营与陵卫军,自于少保整军之后,颇为精锐。” “孤竟不知江南军务,已糜烂至此。”虞见济不禁蹙眉,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军务方面,孤不甚了了。然而孤观北固山形势,以崇明岛水师前往援助似无不可。那边能救则救,不能救则沿运河南下,至常州抢占要地,阻断江河。然后是武道高手,据孤所知,南京城内高手如云,难道就派不出一位能与林紫阳抗衡之人?” “殿下,这只怕有难处。” 秦明玉再次开口,这位脸色苍白的将一张飞符递入虞见济手中。 “刚才接到的消息,刀魔李遮天入南京了,这位自东门入城之后,就直接去了诚意伯府。” 此时整个堂中,都传出了哗然炸响,绝大多数人都因此变了颜色,甚至是眼现恐惧之意。 权顶天的面色,这刻也青沉似水。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情况,外无援军,那铁瓮城赫然已成死地! ※※※※ 此时的李承基,正神色匆匆的从诚意伯府的祠堂中大步走出。他的腰上悬着一把长刀,却并非是他平时经常佩戴的那一把。这位脚下的速度也快到骇人,从祠堂里面走出来之后,仅仅几个步伐就已经来到了前院。 可李承基才刚出了府门,就心神凛然,顿住了脚步。 只因台阶之下,立着一位他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位看起来颇为落魄的年轻人,他的面目还是俊逸的,却不修边幅,不但头发散乱,脸上也布满了如钢针一样的胡茬,一身衣物看起来也是许久没浆洗了,衣领发黑,衣袖也有许多酒渍与油渍。 可这位的一双手,却是非常的干净,十指修长,肌肤如玉,让人联想到女孩的秀手。 “李遮天!” 李承基心绪沉冷,已经有了些许不好的预感:“阁下来此何为?” 那年轻人很温和的笑了笑:“最近恰在南京游玩,有人告诉我你的两个宝贝儿子出事了,可能会在林紫阳手中罹难。” 李承基不由握紧了腰间的刀:“然后呢?你欲拦我?” “众所周知,我李遮天睚眦必报!”年轻人神色洒然:“昔日你在江上拦我一次,自我刀下救了那人。那么今日,本人便一报还一报,也来拦你一次。” 他随后看着李承基握着的刀:“这是想要动手?有意思,那是李乐兴留下的刀吧?李某倒是很期待的,昔日李乐兴号称意寒神刀,江南刀王。破界之时,据说已有中天位的境界。 李某倒也想看看,这位意寒神刀的刀法究竟如何?不过你我的这一战,只怕小半个南京城都要不保。城内那座八门金水阵早已不如当年,历代镇守太监都偷工减料,只怕防不住你我的天位刀威。” 这一刻,李承基几乎将嘴里的牙齿全数磨碎。 而就在下一瞬,他望见冷雨柔骑着一匹地行龙从侧门冲出,然后往东面方向发力奔驰。 那年轻人斜目扫了她一眼,竟未做理会,他继续看着李承基:“别人都可以,唯独你不行。” ※※※※ 江含韵带着罗烟等人从北固后山回到城头的时候,发现李轩与薛云柔正围着一袋面粉捣鼓着,旁边的李炎与师世石,则立在旁边围观。 “你们在做什么?”江含韵满眼的不解,心想这个时候,这几位不该在城墙上守着吗?城头上只素昭君与素灵环两人怎够? “别说话,看着就好。”李炎将长刀抱在胸前,凝神注目:“李轩说可以用仓库里储藏的面粉。制造一场波及整个战场的爆炸,现在正在做试验。” “爆炸,用面粉?”江含韵感觉荒唐:“这你也信?” 面粉这东西能够发生爆炸?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她虽然越来越感觉李轩可靠,有着世间少有人企及的英雄气,可这次李轩的主意,还是有点挑战她的三观。 “所以得做个试验。”李炎语气不确定的说着:“也就是这么一会儿,不会耽误什么。他是我弟弟,又是我等这次名义上的主官。他的话,我总得听一听——” 他正说到这里,就见薛云柔将一股狂风刮起,将袋中倒出的面粉吹刮了起来,笼罩在前方一丈之地。外层还有一股轻微的风压环绕,在外约束。 同时李轩的双手滋生电流,贯入到那些粉尘当中。 而下一瞬,那些面粉‘轰’的一声发生爆燃,赤红色的火舌席卷周边。 李炎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猝不及防下连额前的刘海儿都烧焦了几根。可他接下来却是一阵狂喜,与师世石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振奋之意。 这个方法,似乎真的可行! 江含韵则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 这些面粉,该用来包饺子,做面条的东西,居然还真的爆炸了?爆炸了—— 罗烟则定定的看着李轩,然后就失神的呢喃:“居然还有这一手?面粉也能爆炸?我自诩是玩火的行家,却原来一直都是在班门弄斧。” 第一八五章 区区面粉 试验成功,李炎等人开始在城头正儿八经的讨论起了作战方案。 李炎首先询问道:“这粉尘爆炸,可有什么具体的条件?总不可能洒出去就爆炸吧?” “当然不能。” 李轩摇着头:“对面粉的密度是有需求的,最低必须保持在每——” 他原本脱口而出,想说出每立方米空气中,至少含有9.7g面粉粉尘。可随后就意识到不妥,转而以真元操控,将部分面粉抛起,使之悬浮于空。 “大概是这个程度以上,也不能太浓,得保证其中有充足的气。除此之外,还需一个较为密闭的空间,不过这通过御风,在粉尘覆盖的范围内制造出一定的压力就可以办到,最后,必须有足够热度的点火源。” “一千九百石的面粉,如果全都洒出去,威力确实可以覆盖整个战场,甚至整个北固山。” 素昭君有些为难的双手抱胸:“有个难办的地方,林紫阳可是号称风君,这些面粉洒过去。那位哪怕是不加防范,也一定会将之吹散,不会让面粉靠近他的大军。” “这确实是个难点。” 李炎微微颔首:“不过我们这边也有一位玩风的行家,李轩说扬州龙君这次会出手帮忙。” “龙族一脉,风水二术是其根本,也是他们赖以行云布雨的本钱。” 师世石蹙了蹙眉:“可这位龙君,能否在御风上压制住林紫阳?” 李轩想了想,就从怀中拿出了一根特制的信香:“究竟能不能,问一问龙君就知道了。” 随着这信香燃烧,很快一团烟气凝聚成一头身具五爪的蛟龙形象:“你们问本王与林紫阳的御风之能到底谁更强?当然是本王更强一点!他算是哪根葱?” “要把风吹过去?咳!不过我这边强的也很有限,如果说他是半斤,我这边大概是十两(古一斤十六两)的样子。问题是今天刮的是西风啊!我吹是能吹,可速度会很缓慢,估计会形成一个面积很大的大龙卷,往对面徐徐刮过去,而且对面军中,应该还有两个弥勒教的第三门术师吧?” “不止!第二门的也有十位以上。” 薛云柔微微颔首,她之前一直都在与两名术师对抗。全靠身上一水的上品法器,又消耗了不少宝贵的上品符箓,才能勉力维持局面。 “这就更难办了。”扬州龙君苦笑道:“除非是现在的西风,能够转成东风或者北风,我保证能吹得林紫阳找不着北。” 李炎几人互视了一眼,都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之前的兴奋都逐渐消退。 唯独李轩摩挲着下巴,眼中依旧是精芒四溢:“只要能够与之相持,这一计其实就成了大半。我现在有一个想法——” 在场的众人,都不禁向李轩侧目以视,而当李轩说出接下来的一段话,几乎所有人的瞳中,都再次现出了亮泽。 “此策可行!”师世石的眼里面再次透出喜意:“问题是现在炮火不停,还有李兄,他们夫妇一旦与之交手,也难免会将粉尘引爆。” “这点好办,一开始只需控制住粉尘浓度就可以。” 李炎猛地一拍城垛:“就这么办了!时间紧迫,我们商定一下细节就开始,接下来得辛苦龙君了。江校尉,你那边先让俘虏将那些面粉从仓库里面取出来!” ※※※※ 大约一刻半时间之后,林紫阳就望见铁瓮城的墙头,忽然往外洒出了大团的白色粉末。 “那是,面粉?” 林紫阳鼻间嗅了嗅,然后就眼现惑然之意:“他们这是想要做什么?” 很快他就见这些面粉被卷扬而起,在铁瓮城墙的上空,形成了大团的白色烟雾,逐渐将大半个铁瓮城覆盖。 且随着那粉尘越洒越多,白色烟雾的覆盖面积,也在逐步扩大。 “莫非是要逃跑?”这是一位穿着僧袍,却留着短发的男子。他坦胸露乳,胸部有着卍字刺青。 林紫阳看了这位弥勒教的法师一眼,然后凝思道:“有可能!却未免小视我林紫阳了。” 他抬手一拂,那原本徐徐而至的西风,就蓦然间风力大涨,瞬间就将铁瓮城上的白色粉尘吹开了一大半。 可就在这个时候,东面也有一股狂风对刮过来。风势竟比他们还要强上一些,在铁瓮城的上空,西风形成僵持之势,甚至在不久之后,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白色风涡。 “扬州龙君?” 林紫阳的目光冷冽,眼眶微睁:“我说呢,看来这位,也是打定主意要与我林某做对了——” 那位弥勒教法师则是蹙着眉:“他们还在洒着面粉,覆盖面积在扩大。” 此时不但空中的面粉在不断的增多,那白色风涡也在扩大,不但覆盖住了整个铁瓮城,还将小半个北固山都笼罩了进去。 对面抛洒面粉的速度极快,已经能阻挠视线了。 这个时候,山下的火炮都停止开火,那些山精也没有再抛石。 一方面是他们已经无法看清目标,一方面是那风力,已经影响到他们的精准度。 “可这情况不太对劲?”这是林紫阳麾下的一位卫所指挥同知:“大帅,这等风力,普通人怕是寸步难行。’ “普通人是寸步难行,可城内的却是身负重甲的精兵。高明的术师,只需几个法术,就能让他们行走自如。” 弥勒教法师沉吟道:“大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可如果你认为有风险,也可以放任,等风停了再说。” “这风一时半会停不下来,那扬州龙君虽然是个虚架子。可他的法力,支持个一两天还是能办到的。也没什么可忌惮的,只是面粉而已。” 林紫阳先是失笑,然后沉吟道:“你去联系甘露寺,让他们注意封锁李炎他们的后路。他们不是不愿留把柄吗?如今白面弥天,目不能视,正适合他们出手。” “是!”弥勒教法师应了一声,然后询问:“那么那位法性大师的条件?” “你只管先应着便是。” 林紫阳一声哂笑:“传我之令,丹徒卫与丹阳卫全军整甲,准备登山。玄夜法师,七千人份的‘小韦陀咒’,你们能做得到吧?告知叶道全,让他亲自带队,多带些好手。还有,再告知虎君,让他的妖兵,也进去看看。” 他的‘灵视’,已注意到那铁瓮城的城墙上竟没有了一兵一卒。 更远的地方他就看不到了,他不是术师,而武修的‘灵视’,哪怕到了他这个境界,目力还是有限的。 “可以!”弥勒教法师答的毫不迟疑:“不过这需要一定的时间。” 他看着前方范围越来越大的白色漩涡,用笃定的语气说着:“最多一刻!” 他想这位林总兵还是很谨慎的,其麾下那些流民,虽然都身强力壮,也操演了一个多月,可毕竟是新成军未久,众心未固。 一旦在那不能远视的风涡中遇袭,这些人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很难说。 而丹徒卫与丹阳卫,这两支镇江军中最精锐的人马,可以在任何恶劣的情况下,都能做出妥当的应对。 至于叶道全,不但是丹阳卫指挥使,也是一位八重楼境的武修,是林紫阳麾下实力最强横的大将。 准一刻之后,大片的金光就已覆盖住了正列阵行进的七千精兵。 韦陀乃佛门的护法菩萨,四大护法天王麾下三十二神将之首。而佛门的‘小韦陀咒’,不但可以强壮人的力量,还可以增强人的抗打击能力,缺点是会使人的体重增加不少,行动较为艰难。 可在这狂风席卷之际,这‘小韦陀咒’的副作用就不再是副作用,反而是不可忽视的优势。 唯独这些镇江精兵的登山速度放缓了不少,体力消耗也大大增加。从山脚处到修筑于二十丈高山腰处的铁瓮城,他们足足花了小半刻。 可随后前面传来的消息,却让林紫阳眼现出疑惑之色:“不但城墙上没有人?铁瓮城内也空空如野,没有了人迹?” 这其实很正常,并未出乎林紫阳的意料。 如果李炎等人决心撤离,自然是把人撤的越干净越好。 让他有疑问的是,甘露寺那边传来消息。李炎带来的那些水师舰船依旧停留于岸边,他们也没有发现李炎的水师将士,以及师世石麾下那部分丹徒卫兵马的踪迹。 这个消息,无疑是与铁瓮城内的情况是矛盾冲突的,以至于让林紫阳怀疑,甘露寺的人是否出尔反尔?有意蒙骗。 “我过去看看。” 林紫阳稍稍凝思,就振身而起,从地行龙的背上飞起,直扑那铁瓮城内而去。 他之前不愿在城破之前出手,是因顾忌城中已修复完成的‘十方铁壁阵’,担心李炎夫妇的绝命一搏,反噬己身。 所以宁愿花些时间,以滔滔大势来解决顽敌。 在席卷运河,聚兵十万之前,林紫阳绝不愿让自己承受任何伤势。 可如今铁瓮城内既已空无一人,‘十方铁壁阵’也再非是阻碍,那么他也再无任何顾忌。 第一八六章 山崩地裂! 当林紫阳的身影穿入那巨大风涡,落在铁瓮城的城头位置。他第一时间就睁开灵目,扫荡着整座城池。 ——这里面的确没有任何李炎麾下将士的身影,几面城墙之上都已人去楼空。 非但李炎与师世石的部属不见了踪影,城中的俘虏也人影全无。 不过他很快在东面城门楼的顶部,发现两个熟悉的人。 这位一声冷笑,直接往那边方向飞了过去。他人虽未至,刀已先临,一道百丈刀芒轰砸而下,不但将那两人立足的城门楼轰到塌陷,也将那下方的城门城墙也都一刀轰碎。 那两人则是左右分离,两侧方向一记冰刀,裹带着极致的严寒;一道雷剑,挟万缕雷霆,一起交轰而至。 却都被林紫阳一掌拍碎,成千上万股的碎散刀气,从他身上爆发开来斩碎左右一切。 “给他们断后的,看来就是你们二位了。” 他用睥睨的目光,看着欺近到身前的李炎与素昭君二人:“倒还有点担当!想必你二人,也做好陨身于此的准备了?” “大言不惭!” 这是素昭君,这位的全身上下都散发着纯净而灸热的阳火之力,在李炎的刀光掩护下,冲击到了林紫阳的身前。 那阳火炸裂,雷霆爆闪,使周围小片世界的时序虚空都为之膨胀。周围的面粉粉末,则更增益其威。 在龙君的有意操控下,他们周围的面粉浓度相当稀薄,还达不到爆燃的条件。可面粉本身能够燃烧,使素昭君的雷火威势更增。 而她的两把软剑,此刻则合而为一,竟展露出重剑的威势。与林紫阳连对三击,竟是半步不退。 “一介女子之身,竟能修成后天纯阳之体!”林紫阳的目光冷漠:“真是佩服!然则星星之火,如何与皓月争辉?” 轰! 随着一股巨大的风压环绕着素昭君,约束着后者的阳火雷霆之力。林紫阳驾驭的长刀,竟也闪耀白芒,以宰割天地的气势,在须臾之间斩出不下三百刀,刀罡刀气密布于前方半里之地,碎灭一切。 而极致的速度,也让林紫阳的长刀犀利到了极点,以至于素昭君手中上品法器级的双剑,在短短的时间内就爆出了数十上百个缺口。她一身上下,这一瞬也不知被林紫阳斩中了多少刀。 虽然伤势都不是很重,可积少成多,也令素昭君的周身化为血人。 在素昭君的后方,李炎则牙关紧咬着,在为素昭君化解着一刀又一刀的致命危劫。他的长刀同具冰火,却在其中取得了平衡,在寒寂与炎火之力的环绕下,他的刀速也出现了不可思议的增幅。而温差的变化,使他周身不但狂风四起,形成了铁瓮城内的第三个风源,更隐隐滋生出了雷霆。 “受死!” 随着这一声断喝,有一杆大枪从狂风中穿刺过来。 那正是林紫阳麾下的大将叶道全,可哪怕这枪势已穿击到不足一丈之地。李炎的双眼,却依旧眨都未眨,他依旧全神贯注,眼里也只有林紫阳的刀。 此时的他,只要一点点的松懈,就可能令素昭君的伤势更沉重几分。 而果不其然的是,那杆穿刺过来的大枪,在半道中就被拦住。 “你的对手是我!” 那是师世石,他裹挟着一抹金光袭至。那沉重的金锏,一击就将那枪影砸到散乱崩飞。 ※※※※ 此时在距离铁瓮城大概二百丈,接近北固山后山处,江含韵停下了她的动作:“李轩,我觉得差不多了!如果再继续,一来龙君难以控制粉末的浓度,二来李守备他们夫妇可能撑不了太久。” 从计划开始到现在,她与李轩,罗烟,素灵环等人一直都在做一件事,用真元将这里堆积的众多布袋一一粉碎,然后将里面的面粉扬洒到了空中。 这样的重复动作,他们已不知道做了多少次。而此时这边本是堆积成山的布袋,已经有一大半消失不见。 李轩也觉得可以了,虽然还有大约三百石的面粉还未能洒出去。可如今的形势,多拖一点时间,就可能多滋生一点变数。 现在的程度,已经足以破敌,没必要为多增一点爆炸威力,去承担更大的风险。 “殿下!”李轩看向了旁边,依旧是以青烟形式显化于他们身侧的扬州龙君:“接下来就辛苦殿下与龟丞相了!我现在需要铁瓮城那边的粉尘浓度,增强两倍左右。” 至于风压——已经没有必要,这里庞大的风涡,本身就在制造压力。 “好说,好说!” 扬州龙君一阵大笑:“早就在期待着呢,本王也很想要看看,你说的爆炸会不会发生。一千多石面粉摧灭近万大军,这真的很有意思,接下来的场面,本王可是期待备至。” 李轩唇角微挑:“那您一定不会失望!” 就在此刻,他忽然心神微动,感应到后方十几股危险的气息袭来。尤其那最强大的两股,都指向了他的腹背。 “是什么人?” 江含韵反应极快,当即长刀出鞘,仿佛天外飞来般的一刀断落,将这些气息的一大半都阻截在外。可依旧有四人冲破她的刀光拦截,冲凌到了李轩身前。 此时又一道剑光横空而至,那是素灵环,这位御剑横空,爆发出了一束束的游丝剑气,覆盖十丈虚空。 可其中一人却忽然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竟然全不惧那犀利的游丝剑气轰击,将身影强顶到飞剑之前,就将那游丝剑气拦截大半。那些剑气轰打在他躯体上,竟发出了金铁交击般的声响。 而剩下三位气息强横浩大的黑衣人,已经冲凌到李轩的身前。 这一刻,李轩却是无半点惊慌,心绪冷静到仿佛井底之水。只因微尘坠入,掀起了些许的涟漪。 “呔!” 随着他的一声炸喝,李轩一身上下法器都随之响应,浩然正气与神夔雷音结合。那十几道袭来的身影,都为之一窒。 就在这刹那,后方九条鞭影同时袭至,长鞭尾端的尖锥借助强大的鞭力,将其中一人的胸膛强行轰塌! 同时一道裹挟雷霆的雪亮刀光闪耀,使另一人头颅断落,血喷十丈。 远处的江含韵手御长刀,目光含煞。她的刀势未尽,很快就将另一人从腰部处一刀两段! 后者已被李轩的怀义刀斩在了胸部,赫然是一刀破开了他的心脏部位。故而当江含韵刀至,这位六重楼境巅峰的武修,毫无反抗能力,就被削断了身躯。 而此时罗烟,更是发出了一声寒笑:“有意思,这都是甘露寺的秃驴!” 那些黑衣人的气息再窒,接下来却不退反进,气势更为凶猛。 李轩却懒得与这些人缠战了,北固山顶爆炸在即,继续呆在这儿,可是有着生命危险。 “龟丞相!有劳了。” “明白!”那巨龟的声音,蓦然传入到他们耳内。 随着这位的话音,李轩等人脚下的土地一翻,出现了一个个的深坑。 而就在李轩他们身影翻卷着,坠入地下的时候,罗烟忽然神色微动,望见了九道朝李轩急袭而至的湛蓝针影,而后者却全无所觉。 罗烟愣了一愣,一时摸不准李轩是装作不知道,还是真的疏忽了未曾查知。 然后他的身影,就不假思索的如烟幻化,竟是在千分之一个弹指间掠过了十丈之地,出现在了李轩的身侧。 他如玉一般的手指,就仿佛拨动琴弦一样连续弹动,轻而易举的就将那些湛蓝针影击飞。 再然后,两人就一起掉到了坑里。 “说好的一人一个坑,你靠我这么近做什么?” 李轩有些不适,他现在与罗烟几乎背贴着背,周围则都是岩层。李轩挤了挤,然后莫名的就生出了后面这家伙某个靠着他的部位,好紧好大好有弹性的异样感。 罗烟则翻了翻白眼,心想自己咋就这么蠢呢?不早就看清楚这家伙是在扮猪? 她臀部发力,试图将李轩挤开一点,可后者也在同一部位用力。 罗烟蹙了蹙眉,又用背部往后推,可李轩也一样把力气用在了背部。她心中当即‘咯噔’一声,立时滋生警兆,接下来一动不动,准备任由李轩欺凌,结果李轩那边也没了动静。 “我们谁都别挤谁,实在觉得挤了,那就往外面挖。” 李轩说到这里就神色微动,仰头上望:“开始了——” 于此同时,在同样风涡笼罩,白烟弥漫的甘露寺阁楼,法性看着外面的白色粉尘越来越浓,面上微现出些许惑然之色。 可此时他更在意的,还是发生于甘露寺不远的战斗。 浩然正气与神夔雷音,十二位六重楼,还有暗中出手的释能这两位第三门,居然没能拿下来? “百无一用!” 法性的眼里,开始显现出了煞气。他稍稍迟疑,就推窗而出,身影如一只大鹏般,穿入到白雾之内。 可就在他的身影,飞出甘露寺的这一刻,他望见前方一团急速扩散的赤红色火光。 “这是?”法性的瞳孔急速收缩,眸子里面一时满含惊悸。 而此时在铁瓮城内,林紫阳的狂猛刀光,已将素昭君的重剑彻底的崩开,击溃! “你可还有挥剑之力?若是没有,那么明年今日,便是你二人的忌日!” 他眼现神芒,志得意满,铁瓮城这一战尘埃落定。这镇江常州境内,再无任何人能成为他的阻碍。最多一日,他麾下就可云集十万大军。 可接下来,林紫阳却见对面的素昭君,冲他虚弱而又得意的笑了笑。 “谁的忌日,还不知道呢。林总兵的话,可别说的太满。我家的小弟,今日可是给你准备了一份大礼。” 素昭君手中现出一张符箓,一瞬间就使她的身影在林紫阳的眼前消失不见。而同时消失的,还有李炎与师世石二人。 “移形符?” 林紫阳的眼中,现出了些许冷哂之色。 他知道这种道术,确实能移形换影,虚空穿梭。可距离很短,最远不过五十丈距离,根本就不足以让眼前三人逃脱他的神念锁定。 可接下来,林紫阳却忽的心脏寂冷,面孔苍白。 他心中有一股极致的危险感在滋生,然后下一瞬,他就听到了山崩地裂般的轰鸣声,脑海里面也是轰的一声响,就望见了眼前一片炽红火海,在他的眼前蔓延,爆裂! 然后整个世界,都在摇晃,山摇地动,天地倾覆! “面粉?荒唐——” 就在林紫阳呢喃的吐出这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身影就被一片火舌与罡劲淹没。 月末总结,并向大家拜求月票! (新章已更) 看了一下后台,本月25.5 万字! 这可把开荒辛苦坏了,记得以前开荒最高纪录也才23万字。 而这次开荒上架,手里仅仅3万字的存稿。 说实话,现在开荒真后悔了,悬疑文很伤精神,要在写得快的情况下写得好,就更伤脑筋了。 今天我老婆还对我说,开荒你头发又少了。 幸运的是,书友们都很给面子,都很捧场。这本书的成绩还不错,已经是开荒这几年写的书中最好的。 就是月票与推荐让人揪心,不断的往下掉。唉,开荒的更新量起不来,不怨别人。只希望大家看在开荒写书,一直追求进步,精益求精的份上,能多点支持。 还有订阅,也希望大家再帮开荒补一下之前的订阅,推一下开荒的均定。 然后有关书友的一个疑惑,这里开荒解释一下。 最近有书友在书评区说这本书的朝廷表现的太无能了,开荒这里表示有话说。 首先这本书的故事背景,是取明英宗(土木堡被俘虏的那位)与明代宗年间的故事为模板。 而明代宗时的太子,并非代宗的亲子,而是明英宗的儿子朱见深。 所以明代宗登基数年之后,就打算废立太子。在这段时间,是当时明廷内部政治斗争最激烈的时间段,明代宗为让自己皇子上位,甚至做出了贿赂大臣的事。 在土木堡之变前后,明朝是真的濒临亡国边缘,是明代宗与于谦几年间力挽狂澜,励精图治,才扭转了国势。 然后明朝的江南武备,确实很松懈。就在几十年后,嘉靖二年发生了争贡之役。日本大内氏二百多人从宁波杀到余姚,又杀到绍兴,最后安然无恙的退回宁波港口上船,由此可见当时的江南武备到了什么地步。 这个月的总结就到这里,开荒再向大家拜求下月票!本月的,还有下个月的。 第一八七章 干吗不早说?(求保底月票) 黎明时分,大江之上,二百艘战舰都拉满了船帆,在往下游的方向急速航行。 而这些战舰的主帅,崇明岛水师左卫指挥使庞玉,正将眉心紧皱成一个‘川’字,瞭望着远方越来越近的北固山。 “不是说林紫阳手中有许多佛朗机炮吗?都到这边了,怎没听见有炮响声?” 庞玉的一位部下,一位穿着千户服饰的男子眉头也蹙起:“指挥使大人,那边的战事怕是已经结束,我等最好是不要贸然接近。” “可惜!” 庞玉也不认为铁瓮城能守下来,他发出了一声轻叹:“要阻止林紫阳席卷江浙,这座铁瓮城是唯一的可能。总之还是让人过去远远看一眼吧,万一呢?” 他终究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传本指挥使将令,所有船只降帆减速,再给所有的‘蒙冲’与‘先登’传令,让他们准备冲滩登岸。” “登岸?” 那位千总不由咧了咧唇:“怕是没法轻易登岸,您看甘露港那边,明显是被林紫阳的人打下来了。” “那就换个地方!” 庞玉正说着话,却忽的一声惊咦,发现北固山上那弥漫的白雾与巨大的风涡,他的眼神微亮,心想这场战斗,难道还没结束吗? 那么他们这些人,倒是赶上了。 “可我们是水师,擅长的是水战而不是守城。”那位水师千户则是不满的咕哝着:“我听说过李炎,一个嘴上无毛的年轻人,能济得了什么事?还有那个李轩,就更是出了名的大纨绔,烂泥一样的二世祖。他们会守城? 林紫阳就不同了,那家伙能征惯战,当年硬生生从土木堡的尸山血海中杀出来。如今他麾下三万大军,那么多的攻城利器,还有妖族、弥勒教。我觉得我们这些人就是去送死——” 然后这位,也望见了北固山的大片白雾与风涡。 “那是什么鬼?” 水师千户才刚说出这一句,就见那风涡的中央处一团赤红的光华闪现。而那红光在一瞬间就扩散开来,弥盖了整个北固山的上空,火舌狂卷。 再然后,那足以撕碎人耳膜的爆炸声,才传入到了他们的耳内。 之后是巨大的罡风与气浪,使得江面之上巨浪滔天,船队中一些体型较小的船只在措不及防的情况下,被那卷起数丈高的浪潮直接掀翻。 而等到这第一波的巨浪卷落,所有战船上的水师将士,都是议论纷纷。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会爆炸?” “这莫非是天上的玉帝出手,炸了北固山?” “快救人,把落水的人都拉上来。” “这个威力的爆炸,山上的人该不会死绝了吧?” “我过去看看!”庞玉则直接从甲板上御空而起:“通知指挥同知,稍后由他暂掌大军,由甘露港直接登陆。告诉他,机不可失!” 那位水师千户想说甘露港那边有镇江军驻守,可随后就想起,经历刚才那样的爆炸之后,甘露港的镇江军不可能不受影响。 当他注目望去,果见那边的房屋已经有小半坍塌。码头上停泊的一些商船,也是东歪西倒。 ※※※※ 此时在北固山下,两万人的战阵已经一片披靡,这里绝大多数人都被那气浪罡风冲击震倒。 于此同时,林紫阳那不能置信,饱含着不甘与怒恨的咆哮声,在北固山的上空回响震荡。 那位弥勒教的法师,则是神色怔怔的看着前方,面目呆滞。 那白雾与风涡,在爆炸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将一片狼藉的铁瓮城展现在他的眼前。 那年久失修的城墙已经彻底倒塌,可镇江军的七千精锐也堪称是全军覆没。 弥勒教法师望见好几千人或仰或伏的倒在城墙内外,基本都是血葫芦的模样,没有了一丝一毫的声息。剩下侥幸存活的一部分人,要么就是身处的位置较好,避开了绝大部分的爆炸威力。还有一部分则是修为较高,身体素质强大,却都倒在了地上,发出了阵阵哀嚎。 弥勒教法师知道这些人多半也是活不成了,他擅于火法,所以知道爆炸后的高温,会烧伤这些人的咽喉气管,让他们的每一个呼吸都成为酷刑。 除非这个时候,是有顶好顶好的伤药供这些人使用,才能够让他们恢复过来。 甚至那些跟上去的妖军——那几百只强壮的熊罴与黑虎,也有一些躯体被炸成粉碎。剩余绝大多数都哀嚎着,趴在地上翻滚,挣扎,试图破灭身上的火焰。 ——那应该是猛火油,李炎等人将猛火油堆积在铁瓮城中央的几个房屋内。 当爆炸发生,这些猛火油也随之爆开。 而那些妖军因行动敏捷,在白雾中的视力更佳,走在全军的最前方,故而是首当其冲。 “这面粉也能爆炸?这可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是弥勒教法师的一位师弟,他眼神懵懂的走了过来:“师兄,这可如何是好?对面竟然还有这一手!林总兵那边,怕是需要我等援手。” “还援什么手?大势已去,林紫阳那家伙已经完了,我们撤!” 弥勒教法师竟直接拂袖,转身离去:“尽早走,否则迟恐不及,我们这些人都得死在这里。” 那师弟一阵错愕:“这么快,可我们还有两万大军——”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他发现周围那些从地面上爬起的将士们,无不都面现惶恐之意。此时再往远处眺望,可以发现已经有不少人丢下兵器,往远处逃跑。甚至有不少百户,小旗之类的武官。 随着这些人离去,从阵中逃跑的人竟越来越多,逐渐成人潮汹涌之势。 甚至那几十只身材魁梧的山精也在迈开脚步,往南面的方向奔行而去。 这位师弟在一瞬间,就意识到一件事。 山下的这两万人,只是林紫阳的新募之兵。而在一个半月前,他们还只是漕夫,是流民。 他们不但军心未附,对大晋朝廷也依然心存敬畏。 而之前的林紫阳,只是以其权柄,军势,财力将之强行统合,可如今这位才刚举旗起兵,就遭遇了重挫。让这些亲眼见到这惨烈一幕的漕夫,流民,哪里还能有丝毫战意?此时的他们,又怎堪大用? 依然是在同一时刻,甘露寺方丈法性大师脚步踉跄,口角溢血的从地面爬起。 ——他其实伤势不重,北固山的这场爆炸对于普通人来说固然致命,可对于一位开了第三门,修至九重楼境的武修来说,最多也就只是让他们的肺腑遭遇冲击而已。 真正打击到法性的,是铁瓮城这场战局的逆转! 居然赢了?朝廷那几千羸弱之兵,居然重挫了拥兵三万的‘风君’林紫阳? 早知如此!早知如此!他法性何必做这恶人? 那李炎兄弟,他们竟然有这样的破敌之策,为何不早说? 他随后面色凶厉,看向了前方多位被震得迷迷糊糊,陆续从地面爬起的黑衣人,眼眸中蕴育着无尽杀机。 ——今日只需将这些武僧灭口,那么甘露寺曾与林紫阳勾连一事,谁都不会知道。 即便李炎等人怀疑,也拿不出足够的证据。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附近的土层翻卷,李轩与江含韵,罗烟等人重归地面。 “还真的是甘露寺的秃驴!” 没了白烟遮蔽,罗烟只扫了这些人一眼,就知道究竟了。他的目光,随后又落在不远处的法性身上,然后就双眼一凝:“法性大师?” 他似笑非笑道:“这是嫌属下不够给力,准备亲自出手吗?” “无量寿佛,这如何可能?” 法性强忍着出手的冲动,合十一礼:“只是见贼势嚣横,反迹昭彰,所以前来助诸位一臂之力。”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李轩与江含韵等人,已经干脆利落的将那些黑衣蒙面的武修全数擒拿。 很简单的,这些第二门武修本就肺腑受伤,李轩一声神夔雷音炸喝,就将这些人再次震晕,而后江含韵裹挟雷霆的一拳,就让他们的肢体与意念麻痹,彻底失去抵抗能力。 “前来助我等一臂之力?” 李轩笑了笑,直接大步走了过去:“你若真有心相助,那就束手就擒吧!这些武修与贵寺有涉,疑是甘露寺武僧,大师身为甘露寺主持,难逃干系。” 法性不禁皱了皱眉,他知晓这些武僧的身份,无可抵赖。 “这或是误会?这些人确是我甘露寺的人,可老衲之令,是命他们协助朝廷军马。” “是不是误会,你可以随我去朱雀堂解释清楚,总不会诬陷了你。” 李轩才不打算与这位废话,有了这些武僧,他已经有了直接拿人的理由。 只要把这法性拿下来,怎么炮制这家伙都可以,证据也大可事后从容去寻。 此时他已走到法性身侧,然后右手一翻,从袖中取出了两枚镇元钉。 法性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变换,此时他甚至有一拳,打爆李轩头颅的念头,却又顾忌旁边虎视眈眈的江含韵,也敬畏六道司的法度。 可就此束手就擒,也是法性绝无法接受的。倒不是担忧六道司会严刑逼供,而是因他的小须弥戒中,还存有林紫阳的一纸誓书。 “游徼大人此言,未免过于霸道——” 他身影如纸一样飘退,从李轩的身前远离。 可就在法性语声未落之际,一位身披青色袈裟的中年僧人踱步从远处行来:“我可举证,我寺方丈法性与林紫阳勾结,不但意图资敌,还指使寺内武僧截杀游徼大人您与水师守备李炎。他的手中,还有林紫阳亲笔书就的誓书。” 李轩与江含韵的眼神都同时一亮,心想这可就精彩了。这叫山水轮流转啦!今日因甘露寺憋的一肚子火,都有了宣泄的途径。 这一刻法性的面色,则是煞白如纸:“释空!” 他的双手指骨‘咯崩’作响,杀意如潮,却又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 江含韵,素灵环,甚至还有那释空和尚的目光,此时都让他背脊生寒,心中本能的滋生遁意。 可即便想要逃,似乎也不容易。那江含韵乃是雷法武修,此女的远程奔行之速,一定是凌驾于他之上的。 法性的目光闪烁,在众人当中扫望,最后心神微动,看向了某个方向。 在他的瞩目之处,薛云柔正耳鼻溢血,从铁瓮城的方向退回来。 第一八八章 绝灭神针(5K大章求月票) 李轩一看法性的视线,就知道情况不妙。 在场等人要不就是武力值足够,要不就是对这位甘露寺方丈警惕有加。如彭富来与张岳,乐芊芊不但躲在了江含韵的身后,更在身上用了一堆的强力符咒。三人身边,还有六重楼境的马成功可以回护照应。 唯独从铁瓮城方向退过来的薛云柔,不知是什么情况,不但口鼻溢血,一身气息,也散乱不堪。 这个时候,薛云柔应该是在铁瓮城那座半埋于地下的仓库中,用术法配合那位龟丞相,掩护李炎与师世石二人麾下的三千兵马,还有那些俘虏才对。 为何她会退到此间?铁瓮城那边是出什么事了? “云柔你小心——” 李轩的话才说到一半,就听见前山的铁瓮城内,传出林紫阳炸断山岳般的震吼。 “李炎,给我受死!” 就在李轩心绪微颤,薛云柔螓首回顾之际。 法性的身影,就蓦然如标枪利剑一样穿梭而出。江含韵早有防备,同样雷霆炸闪,提前截在了法性与薛云柔二人之间。可当她挥动雷刀,虚空横斩。法性的整个人却化为虚影,竟然将那雷刀无视,直接穿梭了过去。 而远处薛云柔本就苍白的俏脸上,则是现出了几许惊悸之意,她本能的祭起了‘阴元伞’,可那阴绿色的阴元盾才刚张开,冲击到她眼前的法性,就忽然散化成一团气雾消散。 这一幕,让远处的罗烟,也眸现意外之色。 “神足通*敛影逃形?” 这个和尚,用的竟是声东击西之计!那个将所有人瞒过的身影,竟然是幻术,还是能短暂瞒过他罗烟的幻术! 就在众人反应过来之前,法性的人已经来到了乐芊芊的身前。 马成功立时往侧旁一刀轰斩,可法性的速度却更快数筹,他一拳就将乐芊芊身前一件盾牌形状的法器轰飞,而后探手就抓住了乐芊芊的咽喉。 “江含韵你敢动手,老衲就让她死!” 他蓦然回身,就只见江含韵的雷刀,距离他只有咫尺之遥。 法性冷笑,他手部发力使乐芊芊的咽喉发出‘咔咔’的响声:“还不给我退开?” 江含韵面色青沉,长刀依旧遥指着法性:“你可知道她是谁?” “她这个相貌,又一身的法器,老衲倒是能猜到几分。” 法性一声嗤笑,不以为意的说着:“可老衲现在,还管她是谁?与其现在被你们抓去六道司问罪,最后以反贼论处,倒不如让她给我陪葬。退开!这句话我不想说第三次!” 江含韵皱了皱眉,终是收刀后退,身形掠至十丈之外。 此时法性,又将一把镇元钉,丢在江含韵的面前:“你要想她活,就自己镇住气脉。” 李轩心中一紧,有些担忧的看着江含韵。后者则不做理会,她手提着刀,冷眼凝视着法性:“不可能,你当我是白痴?自封气脉,然后任你宰割?法性你如有这样的痴心妄想,那大可试试看。你不如一刀将她给宰了,看看我会不会如了你的意?” “诶??” 乐芊芊听到这里,不由花容失色,差点就哭出来。 好在江含韵接下来一句,让她心神稍定:“不过你且听好了,芊芊她今天要有半点意外,伤到半根毫毛,我必将你千刀万剐!” 法性则回以冷哼:“待老衲玉石俱焚之时,也会让她身承万针噬心之痛!” 他不再强求江含韵自封真元,转而四下里扫了一眼,然后稍作沉吟之后,就往西面方向退去。 不同于东面的素灵环,南面的释空,他的西面仅仅只有李轩与罗烟二人,是在场诸人当中,除他手中少女,还有那小胖子之外武力最弱的两人。 关键是在那边的方向,还有林紫阳及其麾下两万大军。 “不能让他走!” 说话的是那位举证的释空,他的脸色铁青:“我家这位方丈心狠手辣,睚眦必报,昔日我师叔法都大师与他争夺甘露寺方丈之位,而后不久就在一次外出时死于宵小之手。一年后法性接任方丈不到一个月,法都大师的俗家一门死绝。我还有一位师弟,只因当面指斥他贪墨寺中银钱,就被他寻了一个过错,打到半身不遂,到现在还关在寺庙的黑牢里。” 法性闻言皮笑肉不笑:“这话说得,且不说释空师侄你所言之事都是子虚乌有。即便是真,我也犯不着得罪六道司与这位姑娘的家里,平白给自己添麻烦。” “小僧所言之事都有据可查,尤其法都大师家的灭门案,你们六道司卷宗有过记载。只是因这位手尾干净,没能够找到真凶。” 释空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这位姑娘如被他带走,谁都不知她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言尽于此,诸位自择。” 法性没再理会,他已经退到距离李轩不到两丈之地。 李轩则面目阴沉,看着不断逼近的法性与乐芊芊二人。 “那个叫释空的和尚,说的应该是真的。”此时罗烟声如游丝的在他耳旁说着:“这个法性,真有可能撕票,我们最好是别让他走了。” “见机行事吧,没有把握别硬来。” 李轩的脚步看似在往外挪,给法性让开道路,可他握刀的手,却始终未曾松懈。 看着花容失色,俏脸煞白的乐芊芊,他心中一阵揪紧,同时脑海内心念电转。 只凭神夔雷音与他的浩然正气,只怕是镇不住这个秃驴。一旦失手,反倒会令乐芊芊陷入更危险的境地。 唯有文忠烈公的《正气歌》与红衣女鬼的协力,他才有可能办到。 他想自己好不容易获得三个月寿元,这次搞不好就要挥霍没了。 可李轩自问是无法坐视眼前的少女被这秃驴掳走。 且不说乐芊芊是担忧他的安危,才会进入北固山这个险地。就只凭乐芊芊这两个月对他的帮助,李轩的良心就不会容许他袖手旁观。 随着李轩的心意一定,他元神之内,存放于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内的《正气歌》卷轴,就开始缓缓舒展。 鼎内的血眼少女似惊讶,又似在惊慌,她勉力想要将《正气歌》合拢,不让自己的阴煞渗出,侵入李轩体内。 “帮我!” 随着李轩意念中饱含决意的这两字,鼎中的血眼少女不由微微一愣,可她依旧未曾松动,那千万血丝依旧在拉扯着《正气歌》卷轴,使之无法彻底张开。 “帮我!!” 如果说李轩之前的那个念头,是含着命令与决意。那么现在,李轩的意念内却是带着些许恳求。 血眼少女稍稍迟疑,终是彻底放开了对卷轴的控制。任由《正气歌》完全舒展,一个个金色的文字在书卷上显现。 也正如李轩周身那‘舍生取义’套装,在逐渐发光共振一般,再无可阻挡。 而此时的李轩与法性之间的距离,已不到一丈。 “杀!” 李轩突如其来的这一字炸喝,蓦然震荡数里方圆。 法性对他的神夔雷音不是没有防范,毕竟爆炸之前,李轩才用过这法门,化解过他的危机死劫。 可当李轩这一字吐出,法性还是在那磅礴浩气的冲击下一阵失神。李轩则刀势如流星闪电,在红衣女鬼的寒煞辅力下一刀挥斩,赫然将法性握住乐芊芊脖子的右臂一刀斩断。 罗烟的九条蛇鞭同时凌至。他动手的时间,竟然与李轩炸喝之刻完全相同,不差分毫。而九条蛇鞭尾端的尖锥,几乎是势如破竹的洞穿入法性的胸膛。 江含韵则紧随其后,一式雷刀削段了法性的头颅。 可出人意料的是,就在李轩将乐芊芊一把扯到自己身后的时候。那法性竟然未死,他浑身肌肤化为血色,一颗血肉模糊,却小了一半的脑袋,赫然竟从脖颈里面长了出来。 “给我去死!” 他将所有的怒火,都朝着李轩与乐芊芊发泄。哪怕是罗烟的蛇鞭,几乎在第一时间扯住他的双足,哪怕是江含韵再一刀捅入他的心脏,撕裂他的躯体都无法阻止。他的右臂在恢复,左臂则是陡然胀大,肌肉虬结朝着李轩轰击。 “李轩!” 江含韵的面色发白,眼含惊悸。 李轩本人倒是无惧无畏,他的刀刃上已经凝聚无数的血色丝线,血色丝线此时正陆续萦绕其上。 此时一股腥风扑鼻而至,这法性的左手已经膨胀到蒲扇大小,那血红色罡元带给李轩的压力,竟不逊于当初的那位城煌元周! 李轩心有预感,哪怕自己接下来的这一刀,能够破开法性的掌势,自己这次怕也是要在床上躺几天。 可就在这刻,他眼前忽然现出了一团五彩光霞,那是无比美丽,无比灿烂的光影画面。而后法性的身影就被轰飞了出去,他整个身躯甚至都被那抹流光溢彩轰成了碎片,血肉纷洒了二十丈之地,竟是尸骨无存。 李轩又往他的右边转过头,然后就见五十丈外,冷雨柔骑着一匹地行龙,面色清冷的将手中一个黑色圆筒收起。 李轩惊奇不已,既惊讶于冷雨柔的出现,也为她使用的暗器震撼。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比散弹枪还厉害。不对!用加特林炮来比较可能更合适。 且冷雨柔打出的那些五彩光霞,速度更快十倍。 而此时不单是他,在场的几人,罗烟,薛云柔,江含韵,释空等等,也无不都怔怔的看着冷雨柔。眼神震撼之余,又含忌惮。 “这是,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你家这女仆,身份怕是不凡呐。” 罗烟首先反应过来,饶有意味的看了冷雨柔一眼,随后又看向法性和尚的那些血肉:“修罗不死身,能修成这种邪魔秘术,这和尚也不是凡人。” 李轩才懒得管这死掉的和尚如何,他先回过头,上下看了一眼乐芊芊:“芊芊你没事吧?” 乐芊芊当即如受惊的小兔般摇着头:“我很好。” 她随即又捂住了喉咙,刚才还是受了点伤,喉骨几乎被法性抓裂。 李轩见乐芊芊除了喉部不适之外,其它地方确实无恙,随后就转过头,含着几分焦心的询问薛云柔:“云柔你呢?究竟是怎么受的伤?铁瓮城那边怎么回事?” 那边的情况的确让人忧心,虽然由于视角被土丘遮挡的缘故,看不到那边的情况,可那持续传来的震爆声,还有林紫阳那仿佛濒死野兽般的咆哮,却让他将一颗心悬到了嗓子眼。 薛云柔见他焦切中含着担忧,不禁心中微甜,可她却知事态紧急,神色肃穆道:“我没有大碍的!那林紫阳是疯了,他是恨极了你哥,不惜使用‘神灭大法’,也要将你哥杀死。我是在给他们夫妇使用‘巨灵神力术’的时候,被他遥空点了一指。” 李轩的神色微变,‘神灭大法’是这世界流传较广的一种搏命秘法,是极端的氪命之术。 以元神寂灭为代价,换取远超过自身的战力。 使用‘神灭大法’的林紫阳固然是活不成了,可李炎与素昭君夫妇,估计也别想活。 此时江含韵与素灵环等人,都已御空而起,往铁瓮城的方向飞去。冷雨柔更是先行一步,驾驭着她的地行龙直奔铁瓮城。 李轩紧随其后,他的身影化为雷霆,爆发之速竟然不比素灵环慢上多少。 而等到他穿越过山林,以‘护道天眼’远望,李轩的眸色就微微一变。作为爆炸的中心地,铁瓮城内的景象,自然是一片狼藉。 让人心惊的,却是天空中的两个身影。李炎的手臂软塌塌的垂在一侧,看起来竟似已不能动弹,胸口处有两个惊人的血口,尤其是他的下腹处,已经有一片空洞。 这位赫然在自己身上,插了十几根金针,勉力支撑在素昭君的身前。 后者的情况更不妙,虽然没有李炎的可怖伤口,可她胸前却有着大片的血液,气如游丝,似乎连站立都很困难。 李轩估测她受的应该是内伤,肺腑五脏估计都已受损。 旁边还有师世石与另一位全身重甲的陌生武将,两位八重楼的武修,此刻亦是浑身染血。 他们正在奋力阻止林紫阳,可后者一刀一式无不含拔山超海,伏虎降龙之力,其浩瀚声威,竟一点都不弱于之前拥军数万之刻。 这二人哪怕只与他稍稍沾碰,就得口鼻溢血。 可他们却都未有任何迟疑,都是拼着重伤,也要阻拦林紫阳的疯虎之势。 江含韵与素灵环两人都已加入进去,也是不做任何保留,可这仅仅只是稍稍延缓了李炎夫妇命绝之时。 只因林紫阳已完全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他对于其他人不管不顾,只是倾其所有的朝着李炎夫妇二人出手,哪怕是江含韵全力以赴的一刀,轰斩在他的肩侧,这位也是不做理会。 只因那强大的风压,还有他身上的宝甲,足以将江含韵的刀力化解大半。而此时林紫阳斩出的一刀,哪怕是在那陌生武将的大枪拦截之后,也依然将李炎与素昭君二人,同时轰到二十丈外的密林内,几乎无法起身。 “畅快!畅快!” 林紫阳哈哈大笑,宛如蛮牛一样的继续顶着携手合击的众人往前:“可仅仅如此可还不够,今日唯有杀了你二人,方可泄老夫胸中之恨。” 李炎勉力站起,却一声嗤笑:“赌注输得精光,自己不想活了,所以也要拖着我们是么?你这样输红了眼的赌徒我见得多了。” “那又如何?” 林紫阳不甚在意:“我就是这般想的,几年来的心血毁于一旦,毕生所求成空,也自问逃不了事后朝廷的追杀,那还活个什么?嘿!纯阳仙子素昭君,诚意伯世子李炎,今日有你夫妇二人给我陪葬,这结局倒也还算不错。”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神色微动,望见不远处的冷雨柔,朝他举起了一个黑色圆筒。 这让林紫阳首次生出了危机感,可他随后就继续往前。这位身躯赫然在方寸之间高速挪移,幻化出了数十上百个幻影,用于规避冷雨柔的神念锁定。 他前进的速度,则只是稍稍受到了影响,依旧在不到半息之后,再次顶着江含韵几人的围攻截击,来到了李炎夫妇的面前。 当他的大刀挥斥三十丈碧蓝刀芒轰落地面,前方整片山林,都不复存在。 李炎与素昭君夫妻二人勉力撑过这一刀之后,竟都进入油枯灯尽的状态。二人身影抛飞着,坠落于百丈开外,然后都躺在了地面动弹不能。 “都给我受死!” 林紫阳的眼里面,同时含着厉色与解脱,他周身的气元,则不减反增。 李轩则心急如焚,他的身影在雷霆环绕下,全速往那个方向急掠而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耳中传来了一个很熟悉,又让人惊喜的声音。 “不用过来,他二人没事。” 那竟是仇千秋,这位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林紫阳的身前:“要杀他两人,在本座面前,你怕是痴人说梦。” 他一掌探出,直接以肉掌硬撼林紫阳的刀势,然后这铁瓮城的上空,升腾起了一股蘑菇云团。 随着那大绝灭之力肆掠,林紫阳的躯体,元神,都在寸寸崩解,归于寂灭。 第一八九章 我洞察了真相 随着林紫阳身影化沙消逝,北固山的这场大战彻底落幕。 接下来自然是救人疗伤,此时不止是伤势严重的李炎夫妇需要照顾,还有那藏于库房里面的几千号人,也同样得加以救援。 林紫阳使用神灭大法之后威势滔天,几乎接近于准天位。他虽然没有刻意对库房那边出手,可此人的刀势余威,却依旧引发了库房那边的大面积坍塌,将三千多人全都埋在了下面。 幸亏是龟丞相给力,不但护住了大多数人安然无恙,还主动将地面下沉数丈。 可林紫阳的强横刀势,还是伤到了不少人,至少一百三十人身死,还有三百余人被震伤。 这些将士的惨重伤亡固然让人痛心,可李轩最在意的,自然还是李炎与素昭君。 尤其后者,李轩是事后才知素昭君为救李炎,也使用过类似于‘神灭大法’的法门。否则这两位,绝对撑不到仇千秋赶至。 让李轩心安的是,仇千秋在解决林紫阳之后,就拿出了两颗飘香十丈的药丹,混合一种灵泉,将之融为紫色的药液给二人服下。 这药几乎是立竿见影,原本气若游丝的素昭君,生命体征立时就稳定了下来。 “现在命是吊住了,可最多只能维持七日。” 仇千秋的神色无比凝重:“还是得请医道国手诊治,为他们调理身体。关键是他们的五脏六腑都已移位,甚至是千疮百孔,一身气脉也都被打乱,哪怕是龙虎大还丹也不可轻用,否则一定会留下暗伤。” “送到我家医馆吧,我的两位师兄都在那边。我父亲在东海吊鳌,我已经飞符让他返回了。” 江含韵看着李轩:“稍后我会亲自护送他们回南京,有父亲他出手,保证他们一定会恢复如初。” 李轩心神一松,他感激的抱拳:“有劳校尉了。” “你那一队人也跟着回去!”仇千秋神色异样的摸着胡须:“此间后续之事,由老夫接手。林紫阳举兵数万谋反,此案必将震撼朝堂,波澜甚大。这已超出你等的层次之外,你们留在此处已经无益。” 关键是李炎与李轩兄弟再不返回,刘氏发过来的飞符,估计得叠成一本书。 仇千秋都有些心疼刘氏的嫁妆钱了,毕竟范围一千里的飞符,价值可都在三百两往上。 “小侄听令!”李轩不用想,就明白了仇千秋的回护之意,这桩事可不仅会震撼朝堂,说不定还会引发一轮倾轧,自己这小身板卷入其中,可不会落到好处。 “也把这家伙送回去。”此时仇千秋又探手一招,赫然遥空吸拿,从远处的林中摄来了一个昏迷不醒的壮汉。 李轩看了一眼,然后就不解的询问:“这是谁?” 此人的打扮很奇怪,穿着和尚的衣服,却留着板寸头,脖子上挂着一条金项链,耳朵上还有着两个铃铛形状的金耳坠。 “是弥勒教的,地位不低。” 仇千秋掀开了此人的衣物,将他胸前的弥勒像展露在他们眼前:“我在赶来的路上刚好撞见,有几个逃跑的将官称他为军师,此人法力也很不俗,已经快入第四门了。本座都用了两掌大绝灭才将之擒下” 他随后神色凝肃道:“我已让司马天元与雷云二人接应,可你们路上还是得千万小心,别给他逃脱的机会。返回南京之后,也需尽早将之打入镇妖塔。此人是林紫阳谋反案最重要的活口,对此案的后续侦破至关重要。” 李轩与江含韵都神色一肃,凛然应是。 “还有甘露寺与林紫阳勾结一案,我会妥当处理。法性修行邪法,又有寺内僧人举证,证据确凿,这次甘露寺不被朝廷取缔,也得脱几层皮不可。” 仇千秋瞄了李轩一眼:“你放心回南京便是,该是你的,定不会少一分一毫。” 李轩眨了眨眼,心想仇千秋的意思,莫非是说这次打土豪之后,自己会有分红? ※※※※ 除了李炎夫妇之外,另一个让李轩心忧的还有薛云柔。 薛云柔伤势也不轻,不过好在比李炎二人要好。 虽然也被林紫阳一指震伤肺腑,却不像是李炎他们消耗大量元气。她在服用一颗丹药之后,就已进入到了入定状态,一身气脉也已稳固。 而就在李轩去了一趟水下龙宫,当面谢过扬州龙君后返回,师世石那边就已经给他们安排好了回南京的船只。那是崇明岛水师腾出来的一艘三层楼船,速度虽然慢了点,却非常的稳当。 这是因李炎与素昭君都伤势沉重,经不起快船的颠簸。 而就在李炎夫妇与薛云柔都被抬上船的时候,乐芊芊就面色有异的来到了李轩的身边,她嗫嚅着问:“游徼大人刚才,应该是动用了守护灵?” “你说呢?”李轩装作没好气的睨了她一眼:“你可得记住了,这次欠我一条命。为了救你,我现在估计都活不过一个月。” 其实没这么夸张,两个月还是能活的。他刚才已看过自己的胸膛,可能是因浩然正气,本就可抵御阴煞,这次的阴煞侵袭,没有他想象的那么严重。 这次也怪不得这丫头,法性的声东击西之策,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可李轩就是这么坏,认为这个时候正该吓唬她一下,来个挟恩图报,把这个人形百度绑在身边给他卖命。 “活不了一个月?”乐芊芊一阵失神,晶莹的泪水在眼睛里面打转:“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李轩见状,就稍微有点内疚了:“也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我最近修为进展很快,手里还掐着好几颗人元丹与一颗四转大还丹没用,过几天应该能挣回来。芊芊你要是感觉过意不去,以后就多帮帮我。” 乐芊芊却定定的看着他,眼神稍微有点痴怔。 李轩感觉奇怪,这丫头望着他的目光,怎么有点像薛云柔靠拢的趋势?然后他就看见罗烟,也在向他走来,后者直接将手中一物,向他丢了过来。 “拿着这个!” “小须弥戒?”李轩接过之后看了一眼,就觉眼熟:“这是法性身上的?” “除了他还有谁?”罗烟笑道:“此人之死,主要还是你的功劳,这只小须弥戒当然得归你。还有,我刚才问了校尉大人,她说就不分里面的东西了。你家的冷雨柔,她似乎也看不上。所以这里面的东西,也都是你的。 至于我,你看着分我一点就可以。不比你们这些官家子弟,我穷着呢。” 李轩就心想对啊,还有战利品呢! 那些玄幻修仙小说里杀死敌人都会有不小的缴获,网游里面boss也会掉落东西。 不过法性留在小须弥戒上的神念印记,却是个问题。据他所知,这个世界的空间法器,都有着非常完善的防盗功能。 无论是小乾坤袋还是小须弥戒,如果不能破开前任主人留下的神念印记,不但取不出里面的东西,还会导致里面的空间受损,甚至是法器自毁。 不过当李轩拿到手里仔细感应,却发现这戒指里面不知何故,竟然没有神念印记存留。 他当即眼神一亮,佛门的小须弥戒,在储量上虽然不如道家的乾坤袋,可这枚小须弥戒的用料,咒文,都是很上档次的,里面有着三丈方圆的空间,都可以放十几门佛朗机炮了。 关键是里面居然还有不少一看就知道高档的丹瓶,两件佛门法器,还有大量的佛门咒符与银钱。 这位法性和尚似乎喜欢现金,里面的黄金就堆了四五千两。 他用神念扫荡了一番,就大喜过望:“我稍后就寻彭富来,让他给我计个价。里面的东西,我按照市价分你一成。” “行!”罗烟潇洒的摆了摆手,就径自登上了船梯。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想起了什么,凝眉看着罗烟的背影。 “你在看哪里呢?” 彭富来从李轩身边经过,发现李轩的视线有些不对,看的居然是罗烟的臀部:“你这眼神,好奇怪!艹,李轩你干嘛?” 却是李轩一掌,拍在了彭富来的屁股上。后者顿时跳了起来,不满的看着李轩:“我警告你,现在可不能像小时候一样玩闹,都这么大人了。” 结果他就看见李轩又伸出了手,在张岳的身上一拍。后者面色微变,退开一步:“李轩你干什么?” 他的脸上不知为何,带着些许可疑的红晕。 李轩没管他们,又用两只手在自己臀部按了按,然后眼现狐疑之色。 心想男人的臀部,能有那么翘?那么大?那么弹吗?还是说,这罗烟天赋异禀? 他陷入沉吟:“老彭,你不觉得我与这位罗游徼之间,太默契了吗?” “你才发现?”彭富来斜目看着他:“你们两个平时就连走路的步伐都是一样的,要不是你们长得不一样,我都怀疑你们是双胞胎。” 李轩蹙了蹙眉,望向罗烟的目光,逐渐变得异样起来。他感觉自己,洞察了一个惊人的真相! 第一九零章 我的真相了? 南京城,五军都督府的大堂内,一副巨大的舆图前,一群五军都督府的勋贵与将领在议论纷纷。 “广德州这边大概能够抽出五千兵马。” “太少了,松江府的金山卫呢?” “只有三千,他们总共才五千多人的兵额。” “能不能从扬州抽调一些盐兵?扬州卫所糜烂,盐兵却很精锐。如有得力武臣前往,调集五六千人应该没问题。” “然后是大江上游,庐州,安庆,九江诸府之军,我们可安排水师运兵,最多七日可至南京。” “太慢!七天,七天之后估计杭州城都要被林紫阳打下来了。” 就在众人筹谋着如何调兵遣将之时,堂外却传出了一阵哗然声响。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所以。 直到有一位穿着内缉事监服饰的千户,匆匆走到了秦明玉面前。 “公公,镇江那边来了飞符。李轩兄弟守住了北固山,林紫阳麾下的精锐一战尽没,全军大溃!” 这堂内顿时又‘嗡’的一声响,几乎所有人都是震动不已,面面相觑。 “林紫阳全军大溃?消息可确证了?” 秦明玉有些不敢置信的询问道:“可是崇明岛水师及时赶到了?林紫阳是怎么败的?” “已经多方确证,六道司那边收到的消息是,镇江军全军覆没,林紫阳死于随后赶至的仇千秋之手。” 那位千户微躬着身,神色肃穆的答着:“崇明岛水师确已抵达,然而在水师与仇千秋赶至之前,镇江军已经全军大溃。据说是李轩兄弟设计,用面粉引发爆炸,将镇江军精锐杀伤殆尽。” 他可能知道自己最后这一句,有些让人难以置信,又随后追加了一句:“如今各方的渠道都是这么回报的,应该不会有假。” 可这堂内的众人,还是各自面现出匪夷所思之色。 “面粉?拿来做面条包子的东西?这是开什么玩笑?” “怎么可能?那玩意也能爆炸?这岂非是天方夜谭?” “见了鬼!我天天吃包子水饺,也没见它们爆炸啊?” “这是下面的人搞错了吧?可能是用了其它什么方法?” “难以置信,两个臭乳未干的小子,真的让林紫阳全军大溃?” 这个时候,在五军都督府大堂后方的一间内室,虞见济将手里的一团面粉洒出,随着旁边一位术师施加风压,再以雷电点燃。这团粉尘果然爆开,喷出了剧烈的火舌。 “还真的能够爆炸!” 虞见济一声呢喃:“真是奇思妙想,若非亲眼见到,孤万万无法置信。如此说来,前方的军报竟是真的?李轩兄弟真的击溃了镇江军?” “吾等为二皇子贺!” 国子监祭酒权顶天与南京兵部尚书尉知礼一同,朝着虞见济一礼:“林紫阳战死,镇江军已溃,这场弥天大祸已经消于无形。” “幸赖李炎忠勇,李轩忠义。”虞见济也微微颔首:“记得今日凌晨,孤听闻镇江军反,只觉是腹背生寒,汗透重衣。只以为这次孤多半是要愧对于父皇的托付,江浙之地,怕是难免一场兵灾。幸在有忠臣良将,使江南上千万生灵免于灾劫。” “然则这后续之事,仍需处理妥当,否则后患无穷。”尉知礼拱手一揖:“臣稍后就去镇江走一趟,必使殿下与皇上无忧。” “有劳大司马!”虞见济回了一礼:“镇江军将士,还有那些漕夫流民,大多都是被林紫阳裹挟,还请大司马酌情处置。” 此时权顶天,却蹙着眉:“镇江那边虽然紧要,却还不是眼下最紧要的事。殿下,臣现在是既担心漕运,又心忧大江江防。” “此事的确可忧!” 虞见济眯起了眼:“近日以来弥勒教的种种举止,分明是要阻断漕运。还有林紫阳的那些军资,那些兵器,究竟是从何而来?需知这位,是五年前才孤身至镇江任职,却在短短时间内,拥有了武装近十万人的财力。这种种情势,已让孤食不甘味,难以安枕。 所以即便祭酒不说,孤也是要给父皇上本,保奏诚意伯李承基官复原职的。如今唯有这位,才能镇压住大江江防,威慑宵小,也唯有诚意伯,才能让孤安心。” 权顶天与尉知礼对视了一眼,前者心悦诚服道:“殿下明鉴万里,要想平复大江两岸局面,确非诚意伯李承基莫属!臣也当具本保奏。” 尉知礼也道:“诚意伯深知兵法,水战无双,为人也很忠厚,极有臣节。这样一位人物投闲置散,确实是朝廷的损失。臣会联络好友同僚,为诚意伯说话。 且以臣之见,镇江乱后,陛下与于少保也定不会容许南直隶再生事端,而如今有威望统辖水师,肃清大江上下的,也唯有诚意伯这样的东南巨柱。” “大司马之言甚是——” 虞见济正说着话,却忽然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 权顶天与尉知礼二人见状,不禁眼含忧色的面面相觑。 虞见济好不容易将咳嗽压下来,就苦笑道:“这是之前渡江时的旧伤,二位无需忧虑,我已请保圣寺的真如大师前来。他是大药师佛的在世化身,佛法无边,医道通神。我去年偶患重疾,就是由真如大师妙手回春,不过数日就让我痊愈。” 权顶天与尉知礼这才神色一松,他们也听说过‘真如’大师之名。那不但是一位声名直追江云旗的医道国手,且佛法高深。年纪轻轻,就被无数信徒信奉,被认为是‘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在世化身。 ※※※※ 逆水航行于大江之上的楼船中,当薛云柔从入定中苏醒过来的时候,眼中就不由自禁的滋生喜意。 这次她虽然受伤不轻,也不知是肺腑五脏与元神,都被林紫阳一指撼动之故。她的元神竟然开始了蜕变,已在灵台之内,逐渐凝聚成一个蜷缩的婴儿形状,就像是孕妇肚中的胎儿。 这正是第三门‘地门’已被打开的征兆,这个境界在术修当中也名为‘元神’,共有‘元胎’,‘婴儿’,‘阴神’三重楼。 这个门槛跨过去,术师的实力就会有一个极大的蜕变,能够真正做到沟通天地,化万物之力为己用。 就薛云柔自身而言,她的实力必将增长一,二十倍都不止,她那一身的上品法器,将在她的手中真正绽放光彩。 当薛云柔喜滋滋的从床上下来,就不自禁的想,李轩他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得知自己突破了,会不会也很高兴? 然后她的视角余光就望见了窗户外,李轩与罗烟二人正从外面的廊道经过,罗烟走在后面,一副懒懒散散,百无聊赖的模样;前面的李轩则背负着手,面色沉肃。 薛云柔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许多问号,心想轩郎这么严肃的模样,是想要干啥? 她没怎么细想,就直接推门而出,准备去寻李轩分享自己的喜悦——看这两人的方向,应该是去了船尾。 不过薛云柔才刚推开门,就发现门外江含韵也正朝她这边走来。 望见薛云柔,江含韵当即一喜:“云柔你的伤怎样了?” 而就在薛云柔与江含韵说话的时候,在楼船的尾部,李轩将一个布袋递到了罗烟的身前:“我让彭富来估过价了,小须弥戒连同里面的东西,一共价值四十二万两,加上之前韩掌柜那边,这袋子里面的东西一共价值七万两银钱,你应该不会太亏。” “这么快就估好了价?太好了。”罗烟笑眯眯的将袋子接到手:“多谢大人!我发现跟你还真是跟对了人。这才几天,就攒下好大一份身家。” 李轩却神色清冷的看着罗烟:“拿了东西就走吧,趁着所有人还没识穿你的身份。” “走?李游徼你要我去哪里?还有什么身份?”罗烟眨了眨眼,神色茫然不解的看着李轩:“我怎么听不懂李游徼你在说什么?” 李轩听了之后就‘嘿嘿’的冷笑:“你这又是何必?非得让我拆穿你才肯承认对吧?” 罗烟哭笑不得:“你在说什么?” 李轩心想自己不出重手是不行了,他不能使用浩然正气,一来对有了防备的紫蝶效果有限,二来是他对紫蝶并无恶感,又有了这几天的交情,不愿见这妖女锒铛入狱。 可这不意味着他对此女就没有办法了—— 李轩没有丝毫犹豫,当即探手往罗烟的身前一抓。 他料定了这妖女一定会躲避,所以用力凶狠。可罗烟却定定的站在那里,似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李轩抓住了两边胸大肌。 下一瞬,罗烟就面色青白变换,怒火填膺:“李游徼,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轩也是一阵发愣,心想紫蝶那浮夸的胸大肌呢?怎么不见了? 这他喵真是奇了怪了!这肉包就怎么变成了饼? 他不敢置信的捏了捏,发现还是平的。李轩很不甘的又去捏了捏这面饼的中心位置,然后就蹙起了眉头,发现这触感与摸他自己没什么区别。 这个时候,李轩又望见了旁边廊道里走出来的薛云柔与江含韵。这二人正错愕的望着他,神色定定,就仿佛是石化了一般。 李轩的面色一僵,正想说误会,此时罗烟却面含羞涩的看向了船栏外:“轩郎你别这么用力,如果你真心喜欢我,要成那断袖分桃之好,我们可以去房里面的。” 这一刻,李轩整个人也化成了一尊石像。 第一九一章 欲盖弥彰? 整整一个呼吸之后,李轩才陡然回神,猛地从罗烟的身前收回了手。 “你们听我解释,事情绝对绝对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绝对不是!” 罗烟的眼底深处,则现出了几分狡黠之意。他似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不对,忙退后几步,用手捂住胸。然后就面色娇羞,很是恳切的对江含韵两人道:“轩郎,不对,李游徼他说得对,事情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我们是清白的,什么都没有做。” 李轩也猛点着头:“没错,就是这样!我怀疑他是真正的紫蝶妖女,在看他有没有肉包。” 可他随后又感觉不对味,罗烟这个家伙,你正常解释就好,这个时候脸红个什么劲?难道这家伙,真的是位玻璃? 江含韵则眼神狐疑,心想紫蝶妖女现在可是被关在镇妖塔里面,那可是被仇副堂尊与总管验明过正身的。 这个罗烟,怎么可能是紫蝶? “李游徼什么都没对我做,你们千万不要误会——” 罗烟那张如羊脂白玉般的脸一片绯红,他转过头小心翼翼的看着李轩:“他确实是怀疑我是紫蝶,在给我检查身体呢。” 江含韵眼中的疑色更浓,她瞅了一眼罗烟那俏白的小脸,再看一脸真挚的的李轩,柳眉不由微微一蹙。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欲盖弥彰?像是在给李轩掩饰? 而就在薛云柔和江含韵两人的目光都逐渐犀利起来,像似要将二人都剥开来的时候,罗烟又仿佛很心虚的笑了笑:“总之就是这样的,我有事先走了,你们聊。” 他说完这句,就逃也似的转身就走。 李轩有些崩溃,罗烟的话每一句都是没问题的,可配合他这些神态语气,就分明是在暗示着两人之间很有问题。 也在这刻,他的视角余光望见罗烟回头向他看了一眼,这位竟唇角微勾,朝他得逞的笑了笑。 李轩心绪一沉,大概知道自己是被报复了。他只能举着手,神色无奈的对江含韵二人信誓旦旦道:“我都不知道怎么说,反正跟你们想象的不一样。我就纯粹是想要验明他的正身,没其它意思。” “李大哥其实不用解释。”薛云柔审视的视线从罗烟身上收了回来,神态温婉的对他笑了笑:“李大哥你可是听天獒与问心铃都认可的正人君子,我当然相信你。” 李轩当即长吁了一口气,忖道对啊,自己还有这么两层金身。他顿时就镇定了下来:“如今看来,却是我想差了,罗游徼应该不是紫蝶。对了,云柔你的伤好了?” “她不但已经伤愈,而且如今修为还更上一层楼。” 江含韵斜目看着薛云柔:“成就的是圣品元胎,只要后续的蕴养不出问题,这丫头未来前途无量。” “哦?这可是一件大喜事。” 李轩大概知道术修的元胎,就如第三门武修的‘金身’一样,也有着下,中,上,极,圣,神六个等级品质之分,也决定着一个术修的战力高低。 ——哪怕同是第三门,下品元胎与中品元胎之间,也有着战力高下之分的。 而圣品元胎,在当代法师中是极端罕见的。一般来说,极品的元胎就有望冲击天位了。 说来李轩现在的结丹,征兆也很好,可能是元神强大,也可能雷霆之力与寒力积蓄极多的缘故,他的丹坯额外的厚重坚实,品质极佳。 李轩曾内视过,发现在丹坯内外,竟然有许多自然生成的符文——这在众多关于武道金丹的记载中,是从没有过的。 按照这个轨迹修行下去,李轩估计自己的金身,至不济都能达到极品,甚至有望于此界武修上下数千年,从未达到过的金身层次。 “表姐说笑了,我的元胎就只是与表姐你的金身相当。可你在金身之外,还修成了后天的‘鲲鹏元身’,我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追得上你。” 此时的薛云柔确实神色寡淡,没有太多喜色。她不着痕迹的看着罗烟离去的背影,眼现出了几分警惕慎重之色。 她想李轩自然是没有龙阳之好的,可这个罗烟,他可比女子还要俏美—— 李轩则觉三人间的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他想说什么,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幸在这时,两个身影从大江上游方向横空而至,陆续落在了船上。那正是司马天元与雷云,前者刚踏上甲板,就直接询问:“神慧他人呢?” 李轩愣了愣,才想起这是那位弥勒教法师的法号。此人自号神慧,被弥勒教的信徒尊称为神慧上人。 ※※※※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南京城内,一间不知位于何方的密室当中,有两个年纪不一的女子正在会面,说的也是神慧上人。 “神慧被六道司擒拿?为何现在才有消息?” 这是一位三旬左右的妇人,有着一对让人印象深刻的狭长凤眼,头戴着高帽,气质华贵。 可她的眉眼之间,满布忧容:“此人一向机警,明知进退之道,法力也还过得去,怎会落入六道司之手?” 密室的另一面,是一位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的女性,她的声音宛如银铃:“说是运气不好,撞上了仇千秋,他就没想过仇千秋会不走水路,而是走句容那条路去的镇江。而当时目击之人,要么是被仇千秋杀死,要不就是被擒拿,自身都难保,哪里还能传出消息?” 凤眼妇人不由冷冷的‘哼’了一声:“这也是个废物!我们给了他与林紫阳那么多的财力,那么多的资源。这大好的局面,却生生的被他们败坏了。” “这二人的确无能,我等数年心血,数百万的银钱投入,都毁于一旦。” 蒙面的年轻女子微微颔首:“我现在有些担心,没有了林紫阳这支军马在外支撑,后续可能会滋生无数变数。” 凤眼妇人不由陷入沉吟,随后摇头道:“确有影响,可如果我们的最后一步能够顺利完成,问题应该不大。不过接下来,却是不能再拖了。我预计镇江之变后,景泰帝与那个姓于的,都不会再容许南直隶再生变乱。李承基官复原职几乎已成定局,除此之外,应该还会有几位强力武臣被安排到南直隶任职。” “也就是说,我们的时间只有一个月?我会着手安排的。” 蒙面的年轻女子说完之后,却又一声叹息:“这好端端的局面,怎么就到了这地步?原本这江南半壁,我们几乎是唾手可得。” 凤眼妇人的面色,则青白变换:“镇江军之败与元周之死,都罪责在我,是我小瞧了诚意伯家的那个纨绔子。当初若是依你之意,他早该化为尸骨了。” 她随后摇了摇头,略略振奋了一番心情:“幸在你那边的事情还算顺利,只要那件东西入手,如今的局面再艰苦,都能翻转过来。问题是现在,我们还少了几位得力可靠的人手。就不知,我等能否再向李遮天求助?” “不能找他,此人冷傲不羁,我行我素,最不喜的是被人利用。” 蒙面的年轻女子微摇着头,然后眼神微动,看向前方:“此事你勿需担忧,我已有安排,接下来咱们便毕其功于一役,不成功便成仁。” ※※※※ 三个时辰之后,李轩等人乘坐的楼船终于抵达南京,船还未靠岸,早早得到消息的李承基就已飞身上船。 他原本面色忧虑悲怆,可在亲自探看了李炎与素昭君的伤势之后,面色就平静了下来。 “还好,他们两人的伤势,只需请一位内科圣手给他们调理一番就可。仇千秋那厮倒是舍得,竟给他们用了珍藏十年的太乙生元丹,不枉我与他兄弟一场。” 李轩心想仇世叔那是卖你的面子么?真会脸上贴金。 他随后就注意到,李承基的脸上有几条血痕,他不禁奇怪的问道:“老头你脸上怎么回事?这是被猫给挠了——” 他说到这里就知道不妥,什么猫能有这么厉害?能够抓到一位武道十重,准天位战力的脸上? 都怪罗烟的那一出,让他的情商下降了。 李承基则尴尬的咳了一声:“不是猫,是家里的葡萄架倒了。你管这么多做什么?走了,得先把他们送去江氏医馆。” 而就在他们父子两人,护送着李炎与素昭君的担架下船的时候。 正准备与雷云等人,将神慧上人押送至六道司的江含韵,正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的背影。 “表姐——”薛云柔正准备向江含韵告辞,看到这位的目光不仅奇怪的问道:“怎么了?感觉表姐你看李轩的眼神好奇怪。” 江含韵犹豫了片刻,才讪讪的道:“我是在想,李轩他该不会真喜欢男人?” “李大哥他喜欢男人?”薛云柔不禁失笑:“这怎么可能?我记得表姐你几天前还说,他以前就是色鬼投胎。” “也是!”江含韵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我就是在想,李轩他之所以能过问心铃的拷问,该不会是对女人已经没兴趣了?不过这想法,的确很荒唐的。” 她没把自己的话当回事,可旁边的薛云柔,却已全身僵硬。 这个时候,在楼船三层的一个房间,罗烟正将一个特制的胶板从胸前卸了下来。 当她的前胸陡然间恢复伟岸,罗烟不禁长长的吁了一口气。 心想这两团肉可真讨厌,可说是她幻术中最大的累赘与破绽。虽然可以用胶板来弥补,可戴着这东西,每每都把她给憋闷得不行。 之后罗烟,又得意洋洋的看向了窗外。 那个家伙的洞察力,果然不俗。可任你其奸似鬼,这次也要吃老——老子的洗脚水。 第一九二章 都有千年道行 南京城西,夫子庙北,一间毗邻大江的戏馆内,传出了一位女性细腻婉转,柔和甜润的歌声。 “——莫不是步摇得宝髻玲珑,莫不是裙拖得环佩叮咚,莫不是风吹铁马檐前动,莫不是那梵王宫殿夜鸣钟。” 薛母坐在方桌的一角,聚精会神的听着,眼中时不时的现出赞赏之意,为台上女角那委婉细腻,缠绵柔和的唱腔沉醉。 在她旁边,则是江含韵的母亲江夫人:“怎么听得这么入神?北京那边就没人唱戏么?” “自然是有,可他们多用胡琴与锣鼓,唱腔也是假嗓为主,有时候又过于刚强了,我听不习惯。” 薛夫人摇着头:“还是家乡这边的戏好,优柔典雅,聚江南灵秀之气,甚合我心。” “你早说呀。”江夫人笑了起来:“下次我带你去探岳楼,那边的几个班子,才是南京城里最顶级的戏班。”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二人听到旁边那些官宦家眷们,忽然传来了一阵‘嗡嗡’的议论声。这声音很快扩大,在短短的时间内波及到整个戏馆。 薛母不由柳眉蹙眉,嫌这些人吵闹。可随后她就听到‘李轩’的字眼,当即心神微动,竖起了耳朵。 而此时的江夫人,早就在凝神静听。 “——怎么回事?诚意伯的次子李轩,他不是六道司的游徼么?怎么会突然在镇江击破叛军?” “不太清楚,据说是奉了二皇子的密令率军平叛,可我不知真假。” “这位是查案查到镇江,都察院那边花了好几个月都没查清楚的事情,他出马不到两天,就查得水落石出。林紫阳没办法,不得不举旗造反。可人家李轩就是厉害,只调集了三千兵马,就破了林紫阳的三万大军。据说整个五军都督府的人,都被他吓到了。” “三万?这排队让人杀,都得费一点功夫吧?他怎么做到的?” “我不知道,好像是用的什么计策,用面粉引发爆炸?” “面粉?呵呵,我天天揉面团,做饺子,这消息怕不是假的吧?” “不假!我夫君凌晨还面色铁青的出门去五军都督府,可才几个时辰就回来了。还一个劲的说,诚意伯生了两个虎子,日后家门不坠,又说生子当如李谦之。” 薛母与江夫人不禁面面相觑,眼现惊疑之色。 她们两家虽然也是南京城的名门,可家中并无人在朝中任职,一时无法确证这消息。 “我记得——”江夫人看了看那位正在说话的中年贵妇:“那好像是振海伯夫人?她夫君如今任职左军都督同知。” 这就意味着,那中年贵妇的话,很有可信度了。 “不管是不是用面粉,可这李轩立了大功是肯定的了。镇江可就在南京之侧,击破三万大军,这岂非是泼天的功劳?” “这可了不得,林紫阳那可是积年的宿将。我记得我爹还曾赞过林紫阳知兵干练。” “可惜这位是在六道司任职,否则朝廷封赏下来,搞不好会直接封爵?” “封爵不太可能,重赏却是一定的。此外我还听夫君说,这次诚意伯十成十是要起复了,日后朝廷只会更加倚重。这条大江,还是诚意伯家铁打的江山。” “对了,我听说这李轩还没定婚?似乎是以前太过荒唐,名声狼藉,然后李家也遭了挫折。所以李夫人满南京城的相看,却没几家愿意的。” “呵!这可有趣了,今日这消息传出来,不知有多少人会后悔?” “自然要后悔的,那李轩分明是少年英才,人中麒麟。诚意伯府在南京城也是顶尖的勋贵之家!这岂非是极好的亲事?可叹,我家是没有合适的女儿,否则——” “我竟看走了眼,那个纨绔子一旦浪子回头,竟能如大鹏冲天。那家伙看起来不学无术,却是如此的内秀。” “各位?你们当中谁认得诚意伯夫人?可否为我引荐一二?” 薛母与江夫人听到这里,不由再次对视了一眼,后者状似若无其事的吹动茶叶,然后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事,笑了起来:“弟妹,你先在这里坐着。我家里有事,得尽早回去一趟。” 薛母也似是听戏听得入神,她漫不经心的点头道:“姐姐有事尽管去,我这里不需陪的。” 就在江夫人带着丫鬟,走出了这间戏楼。薛母也蓦然站起,她随手摔下一个银元宝充当茶钱,之后也不等小二找钱,就面色匆匆的走向门外。 “云柔她在哪里?让她速来见我!不行,我给她直接发一张飞符。那个丫头,平时办事都风风火火,雷厉风行的。怎么这个时候,却这么温吞吞的?” 她想似李轩这样的年轻才俊,厚德君子,整个北京,不对!整个大晋都找不到第二个了。 如果薛云柔未来一定需要一位道侣,可能再没有比诚意伯家的那孩子更能够让她放心的了。毕竟这二人,已有了过命的交情。以李轩的人品,自家女儿嫁过去,至少不用担心她以后受委屈。 这个时候,匆匆回到家的江夫人,第一时间就找来了自家的管家:“老爷他回来了没有?有没有带金鳌回来?” “刚回来过,提回来两只好大的金鳌!比以前都大不少,应该不止是三百年份,都丢在冰窖里面。” 那管家是个六十岁的老人,他乐呵呵的回着:“不过回来之后,老爷又匆匆走了。” 江夫人心想有金鳌就好办:“那么他人呢?又去哪了?” “老爷去了医馆。”老管家凝神想了想:“说是诚意伯的世子夫妇,也就是李公子的大哥大嫂受了重伤,他得过去看看。我猜他应该是被小姐叫回来的,夫人可需我去将老爷唤回来?” “不用!”江夫人已是精神一振,面上陡然就有了光彩。 “去让人把金鳌提出来,我得去一趟诚意伯府!” ※※※※ 仅一刻时间之后,江母的马车就来到了诚意伯府的大门外。 到了这里,她却吓了一跳,只见诚意伯府所在的这条巷子里面,赫然停满了各种马车。林林总总,赫然有着八九十辆。 门口也额外的热闹,等了上百号人,都是各自拿着板凳等在外面。 江夫人原本以为这些人,都是来拜访诚意伯的。可当她走下马车,却在其中发现了二十几位媒婆的身影——这是因她对这些媒婆都熟得很,为了江含韵,江夫人可没少跟她们打交道。 这让江夫人的面色微微沉冷,心想小轩的行情,怎么就上涨到了这个地步? 随后让江夫人稍觉舒心的是,当她的仆人递上名刺,诚意伯府的管家就匆匆的迎过来,恭恭敬敬的将她请进了府。 管家一边引路,一边致歉:“江夫人您请,惭愧,家里的几位主人都不在。只有我们家夫人在府里,她身体有些不便,只能在内院门那边等,怠慢之处还请见谅。” 江夫人正摇着头想要问刘氏的身体到底怎样了,又听那管家说道:“也是巧了,江夫人你的外甥女薛小姐也在府上,她是一个时辰前来的,已经陪夫人说了好一阵子话。” 江夫人的心里面,顿时就冒着寒气。她那个外甥女,速度怎就这么快?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内院的门就已经在望。 还未接近,江夫人就听到了薛云柔的声音:“伯母,你是不知道,当时的李大哥与二郎联手抗敌的模样,是何等的英武。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气概,真让人心潮澎拜。” 江夫人当即柳眉微蹙,心想这应该是薛云柔与刘氏的第一次见面?这短短一个时辰,就用上这么亲热的语气了? 李夫人的声音则叹道:“我这两个孩子自然是好的,都是一等一的心性,我却是悔教儿郎觅封侯。都怪他们爹,自己不要命就罢了,把孩子也给教歪了。看看这些天,老二在床上才躺了七天,大郎他们夫妇也伤重到这个地步。” 然后她又追问道:“后来怎样了柔儿?他们怎么就破了林紫阳的三万大军?据说用了面粉是吗?” 江夫人感觉自己的心脏,已凝冷到如冰块一样。 柔儿?这是李夫人对薛云柔的昵称? “伯母,李炎大哥他们夫妇的伤您真勿需担心,我来的时候看过,他们的气脉很稳。” 薛云柔安慰了一句,又说起了‘面粉破敌’的事:“那是轩哥的主意,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输定了——” 她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江母已经在管家的引领下,到了二院门前。她忙屈膝一礼:“云柔见过姑母。” 刘氏则是很热情的主动上前,握住了江母的手:“江夫人,您这让我怎么好意思?您那爱女平时就对我家轩儿照顾有加,这次又得劳您夫君出手,为我炎儿夫妇续命,这本该是我去您府上致谢才是。还有那两只金鳌,您亲自上门也就罢了,怎还带了这么珍贵的礼物?” 江夫人看着薛云柔,有些勉强的笑了笑:“那算什么珍贵?我家夫君就有钓鳌的喜好,家里经常有这东西。恰好听说你家大郎夫妇的事,正可用这金鳌补补元气。二来也是为致歉,前次因夫君之事,让李轩身处险境,一直过意不去。对了,李夫人你的身体怎样了?” 江夫人已闻到了刘氏的身上,有一股浓郁的麝香,似乎是在用这香气,压住什么气味。 她心想刘氏说她身体不适,大概是真的。 “好着呢!”此时刘氏,笑盈盈的扫了眼薛云柔:“今日早晨还有些不适的,可我们家的柔儿姑娘给我想了办法,总算是能见人。这孩子,不但钟灵毓秀,冰雪聪明,又性情温婉,我真是喜欢极了。” 江夫人却感觉一把利剑,狠狠的插入胸膛,几乎吐血。 第一九三章 你喜欢哪个?(为催更圈催更邀请函活动加更) 李轩与李承基在医馆守了足足一天,才等到江云旗从李炎夫妇二人躺着的静室里走出来。 “没事了,他们的五脏六腑已复位,一身气脉也都已恢复。接下来他们只需归家静养就可,我会让我的两个弟子,轮流到你们家探看的。还有,顶级的伤丹也可以用了,如果没有,我们这边可以提供。” 李轩父子二人自是千恩万谢,而等到他们将李炎夫妇送上马车,又各自登上了一头地行龙。李承基就挤眉弄眼的问:“轩儿你与江校尉怎么样了?有没有戏?” 李轩看了这位诚意伯一眼,心想自家这老头真是为老不尊,他装作听不懂:“我与江校尉很好啊,什么有戏?” “跟为父还不肯说实话么?你连人家的门都登过了,还跟为父装。” 诚意伯手捋着胡须,一声冷哼:“说来与你扯上关系的,已经有好几个了吧?天师双璧,还有一个乐芊芊,都与你蛮亲近的。没想到你这小子,即便不去青楼了,也能如此风流,四处沾花惹草。说来这几个女孩,你究竟喜欢哪个?” 李轩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心忖道我一个都不想,现在小命都快不保了,哪还有心思去想女人! 诚意伯则似笑非笑,自顾自的说着:“估计你娘会喜欢薛云柔,你嫂子会喜欢江含韵。为父么,这三个女孩当儿媳妇都行,他们都是好姑娘。不过轩儿你如想在未来一振夫纲,不蹈为父与你兄长的覆辙,那么江含韵与乐芊芊更合适。” 李轩不由好奇了:“芊芊她也就罢了,娶了江含韵,我李轩还能有什么夫纲?” 他以后要敢反抗,怕不是得被江含韵给打死。人家薛云柔,那可比校尉大人温柔多了。 诚意伯则‘嘿’的一声笑:“薛云柔那孩子外柔内刚,腹黑着呢。你别看她现在对你小意温柔,可等到日后进门,那孩子有上千种办法让你乖乖听话。还有你娘,我料那孩子一定能将你娘忽悠的心花怒放。可以她的手段,日后保不准得将你娘气到内伤,还能不显山露水。昭君她算什么,那孩子才是你娘的克星。” 李轩愣了愣,然后就对诚意伯刮目相看了,这位也是个人精呐,看人的眼光很准。 “至于江含韵,她性情看似与昭君相近,可其实与你嫂子不同。” 诚意伯注意到李轩那崇拜的目光,不禁得意的手捋胡须:“你嫂子性子也是直来直去的,可她心思玲珑,聪明绝顶,许多事看得清清楚楚,却不屑理会,手段则过于刚强了点。而江含韵,她是真的单纯,估计平时还有点迷糊。我儿你则一肚子坏水,腹黑成性。老夫料定你虽然一开始会在江含韵手里吃亏,可日后一定能将江含韵降得服服帖帖。当然——” 他语声一顿:“罗卜白菜各有所爱,江含韵人单纯是单纯了,可她估计一辈子都学不了薛云柔那样的温柔体贴。你究竟喜欢哪个,还是得看你自己。” 李轩斜睨着他:“听老头你的意思,是更喜欢跟江家结亲?” “我可没这么说。”诚意伯哈哈大笑,然后叹息着用手锤着自己的腰:“不过我们这一家人啊,估计以后免不了伤病什么的。有个名医国手做亲家,是会感觉安心一些。” 李轩一声嗤笑,然后就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他直接将公主赐下的那枚‘玄寒冰玉’递了过去:“爹你可认得高明的术师?能否将这东西,尽快制作成法器?最好是三五天处理好。” 这事他可以拜托乐芊芊与薛云柔,估计还不用花多少钱,可李轩认为自家能处理妥当,那就不需要欠人情。 “三五天一件高阶法器?儿子你怕不是在做梦?这‘玄寒冰玉’的品质倒是不错,可炼制一件高阶法器,怎么都得三五个月!” 诚意伯斜眼睨着李轩,随后心神微动:“倒也不是没办法,无非是多花点钱。罢了,此事就交给为父,不过三五天不可能,我尽量在十天之内完成。对了,你打算做成什么?制成一枚玉佩如何?你身上的‘寒蛟珏’,也该还给你兄长了,人家初恋情人给他的东西,你拿着不好。” 他想这次小儿子为炎儿之事甘冒奇险,又立下了天大的功勋,阻止了一场可能牵连江浙数百万人的兵灾,自己为他花点钱也是应当的。 关键是李承基料定自己不久之后就会复职,那个时候,府里可不会缺了金银,人情也会变得很值钱。 李轩则眯起了眼,心想原来是初恋情人的信物啊。 他让李大陆四处打探究竟,却没有一点收获,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从老爹这里得知了实情。 呵呵!老哥啊老哥,你现在的卵蛋可就捏在我手里了。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可我很急啊! ※※※※ 回到诚意伯府的时候,一直等在内院门口的刘氏,就扑在李炎夫妇两人的担架上嚎啕大哭,泪眼婆娑。 李轩看着不太对劲,感觉自家母亲瞪他与李承基的目光中饱含杀气。所以他在将李炎夫妇送回房之后,就很机警的以返回朱雀堂复命为借口,逃也似的离开了诚意伯府。 不过他也确实是想要去朱雀堂报功,心想这次的大事件,朱雀堂怎么也得给他三五十个大功,下发些高品质的法器与丹药什么的。 可情况比他想象的好,那位计功楼主见到他就很头疼:“叫我说什么好呢?如今对你真是赏无可赏了,上面给你定下了三十个大功,加上你之前的,有四十五个。可其它的东西,是真的很头疼。上面商量了好一阵子,也没定下方案。仇副堂尊的意思,是直接给你一件极品法器,用以酬功。” 李轩就心想仇世叔真给力,上面有靠山就是爽。 可他随后就听计功楼主又语声一转:“常理来说,就北固山一战,赏你一件极品法器一点都不过分。可你现在的修为,拿了极品法器也用不了,搞不好出门就会被杀人夺宝,关键是目前我们六道司也没有存货。可如果将极品法器拆分成几件上品法器,估计你也不愿意吧?” 李轩当即猛摇头,有极品法器,谁要上品法器啊? 上品法器就已经可遇不可求了,而极品法器,那是更稀罕的东西。即便他们传承数百年的诚意伯府,父亲那样的准天位战力,也就只有那么一件。 即便他用不了,拿回去给老爹用难道不香吗? “要不我给你三件上品法器,再搞一件空间大一点的小乾坤袋?内有十丈方圆,品阶极高——” 计功楼主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他看见李轩将带着小须弥戒的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 “空间法器我已经有了。”李轩的眼神中有些得意:“至于里面空间,够用就好。” 在李轩看来,这种空间法器,只需解决有无的问题就好。至于里面的空间大小,他暂时没太大的需求。 毕竟他现在所有身家,加上一些平时可能用到的杂物,都塞不满这小须弥戒的三十分之一。 “这就难办了。”计功楼主稍稍沉吟了片刻:“这样如何?这件极品法器,司里确实拿不出来,可否暂时先记着?司里面现在就给你搜集材料。等到日后你修为到了第三门,可以向炼器楼申请,为你量身打造。这个权利可以继承,哪天李轩你英雄就义了,也可由你家人来换。” 李轩心想你才英勇就义,你全家都英勇就义。 话说这方案,他倒还能接受。不过他在砍价方面,还是有点水准,当即就皱起了眉头:“这得多久?我现在的情况,楼主您也看到了,最近不太走运,风波不断。我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得没命,所以现在急需能提升战力之物。” 计功楼主听了之后,就又陷入了沉思:“你现在的安全,也的确是个问题。林紫阳的余党,还有弥勒教的人,很可能会盯上你。尤其总管他已决定打破常规,提升你为六品伏魔都尉,准备在明幽都下,新建一旗,由你来执掌。你现在若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武力也确实不行。 可要想迅速提升战斗力,一个是降神术,一个是机关术。降神术就算了,如果不是精通道法之辈,请神临身只会留下诸多后患。也就只能是机关术,恰好,机关楼里面有一具当代鲁班大师年轻时制作的一件机关傀儡。虽是六重楼的层次,却有着接近于七重楼的战力,很是了得,你有没有兴趣?” “可以!” 李轩心想这倒很不错,他知道计功楼主口中的鲁班,不是春秋年代的鲁班,而是墨家的一个荣誉称号,地位仅在墨家钜子之下。 能够得到这一称号的大师,其机关术自非小可。 且墨家的机关傀儡绝大多数都厚实耐打。 “那就这样。”计功楼主脸上现出笑意:“极品法器先给你存着,我再给你一张凭条,你去领一件中品法器,这次的赏格就这么定了。你得知道,这个仅仅只是我们六道司的奖赏,大头其实在朝廷那边。” 对朝廷的赏赐,李轩也很期待的,可他更关心现在:“中品法器?又是增加浩然武意?” “自然!”计功楼主奇怪的睨了他一眼:“你现在的情况,浩然武意自然是堆得越高越好,越雄浑浩大越强。” 李轩就心想好吧,他都已经一身‘牺牲’套装了,也不介意多这么一件。 第一九四章 伏魔金刚(二合一六千字) 不占字数的ps:昨天书评区有点小争论,关于鲁班与墨子的,这里说明一下。 一,历史上的诸子百家没有公输家,这只是《秦时明月》的设定,开荒以前的书也写过,请大家不要套用于本书。 二,公输般与墨子对战的故事,出自《墨子》,是墨子后人增加的内容,用于宣扬墨家思想。 三,公输般没有想杀墨子,只是说“吾知所以距子矣,吾不言。” 四,本书设定是二人惺惺相惜,公输般被墨子折服,与墨家合流。 五,由于后续墨家的笔墨可能有点重,开荒挺在意的,所以特别说一下。 以下正文: ※※※※ 李轩从藏器楼换来的中品法器,是一面护心镜。这是藏器楼新到的器物,可以嵌在‘六道伏魔甲’的胸前,增加防护能力与雷法神威。 然后他的六道伏魔甲也需更换了,虽然他升任六品伏魔都尉的文书还没有下达,可计功楼主已经给了他一张凭条,换取都尉级别的六道伏魔甲。 它的防护能力更强,护肩上的雕饰与胸前的兽纹,也换成了‘彪’。是一头凶残的老虎形象,也就是虎生三子,必有一彪的彪。 这件六道伏魔甲虽非是为他量身打造,却非常合身。他把‘夔牛夜光甲’穿在内层,两层甲竟严丝合缝。 关键是这甲增强的,就是冰雷二法。 然后他又将那具机关傀儡,从机关楼里面换了出来。 这是一个高达两丈的铁憨憨,全身都是钢铁质地,躯体非常魁梧,也很沉重。李轩按照机关楼主的指使,将真元与神念印入进去,就能够将之驾驭了。 别看这大块头走起路来呆头呆脑,‘哐哐’作响,可奔跑起来的速度却不慢。 李轩尝试着操控它一拳轰出,的确是七重楼境的力量水准。可由于这傀儡没有掌握武道之‘势’,实质的威力,只在六重楼巅峰。 然后它还有着简单的智能,平时李轩不用管,它会跟着李轩走,或者一动不动的站岗。遇到敌人袭击它与李轩,也会自发的反应。 他有两套固定的武学套路‘三十六路大伏魔剑’与‘天罡破魔大法’,可以视情况施展,具体的施展效果,李轩还没看过。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这机关傀儡的胸前,有着‘伏魔金刚’四字——这想必就是那位当代鲁班,给它取的名字了。 李轩感觉很惊奇,他真不知这个世界的机关师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这种层次的人工智能,即便他来的那个世界都没能够实现。那些所谓的‘机器人’,连正常行走都是个老大难。 还有燃料——那是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冰块,就藏在机关傀儡胸部的动力机炉里面,被称作是‘焱冰’。 他兄长李炎之所以做到冰火相融,就是依靠观想这东西。 李轩怀疑这是可燃冰,可虽然它的形状性质都与可燃冰相近,可提供的能量,却比可燃冰大多了。且续航力也很长,如果没有战斗发生,他只需每个月换一次燃料就可以。 可‘焱冰’的价格很贵,两千两银子,也就那么拳头大小的一块,还得李轩自己出钱。 ——换成家境一般的人,还真用不起这东西。 这天李轩就睡在了朱雀堂,直到第二日,李大陆给他通风报信,说是家中已经恢复平静,这才敢打道回府。 据说昨晚一整宿,诚意伯府里的主屋都是亮着的。诚意伯清晨从房里面出来的时候,也是面如土色。 李轩则发现李承基脸上的血痕,似乎又多了几条。他很想问老头是不是葡萄架又倒了?好悬才忍耐住了。 而就在他探望过李炎夫妇,准备回房的时候,却被冷雨柔唤住。 “你这具机关傀儡,是从朱雀堂领来的?” “猜对了。” 李轩很得意的操纵这机关傀儡挥了挥拳:“怎么样?厉害吧?” 因这具‘伏魔金刚’,他现在就是整个诚意伯府最靓的仔,所经之处众人瞩目。 “是挺高的,怪不得我听下人说少爷你又惹事,他们今天又得修好几堵门,还得把它们加高不可。” 冷雨柔把李轩说的神色讪讪的同时,也在上下打量着‘伏魔金刚’,然后她微微摇头:“你随我来。” 李轩心想这莫非是又要去练习‘摩天大轮转’?可昨天晚上他缓了一下,没使用六道人元丹,真不想受这个罪。 不过冷雨柔走的方向,却不是他们的那间练功房。这位带着他七弯八绕,居然走到位于后院一间隐藏于假山之下的地下室。 李轩还是头一次知道府里面,居然有着这么一处地方。 然后里面的情形,也很让人吃惊,这里面竟然有各种冶炼工具,大大小小的锤子扳手锯子等等应有尽有,靠南面堆着好几个机关傀儡,旁边的墙壁上还挂着一条条的机械手臂与足部,还有各种样的金属圆铜与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先解除它的警戒。”冷雨柔在旁边的桌上挑选了几样工具,又拿了个刻满符箓的单片眼镜戴上:“我帮你给它做一下修缮调整,换几个零件。你们机关楼的保养不到位,它的战力,现在连全盛时期的八成都不到。” 李轩吃了一惊:“我们朱雀堂的机关楼主,可是墨家的大匠师。” “那又如何?”冷雨柔用扳手敲了敲伏魔金刚的胸部甲板:“没保养好就是没保养好,它的动力机炉也在冒轻烟,估计你全力催发的时候,它的力量会上不去,里面多半出了问题,你要不要我帮你维修?” 李轩想了想,还是解开了伏魔金刚的警戒。他看这地下工作室,还有冷雨柔的气势,似乎都非常专业,被震慑住了。 “对了,雨柔你用的那暗器是什么?江含韵她说像是神器盟的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这种暗器,不是失传了吗?” 冷雨柔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无波动道:“就是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也被称作‘孔雀秘法’,这也从来不是神器盟的东西。大概一千九百年前,有一位神通无量的大能现身此界,留下了‘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的法门,可此界修士,无人能够修行。 只有我的一位先祖,借助机关器械之助,可以施展出第三重境界的‘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他曾创建孔雀山庄,曾是神器盟的一员。” “原来如此!”李轩神色释然,他知道早年的神器盟,曾是众多暗器宗派的联盟。 他随后就对这‘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好奇起来,听起来似乎很牛叉的样子? 用起来也很牛,法性那样的修为,一击就被轰成渣了。 “它也不能算是暗器,我用它从来都是明着用的。孔雀秘法,从不遮遮掩掩。” 这个时候,冷雨柔已经将‘伏魔金刚’的胸部甲板与臂甲都拆了下来,露出里面的部分零件与一条条的兽筋。 李轩看着她在各处敲敲打打,调整着那些兽筋。渐渐的,他就匪夷所思起来:“这机关傀儡,怎么连一个滚子轴承都没有?也没有齿轮,驱动装置就是这些兽筋?为什么不用液压?” 这具‘伏魔金刚’里面,竟然全是依靠各种样的兽筋与皮带的卷动拉扯来挪动四肢与关节,关节竟也只是很简单的滑动轴承。 “滚子轴承?”冷雨柔蹙了蹙眉:“还有,什么叫齿轮?什么叫液压?” “能够更流畅的转动部件,减少摩擦。至于齿轮,可以更好的传递动力,液压也可用于传动。” 李轩心想这个世界,没有滚子轴承倒是可以理解。在他那个世界的中国古代,也没滚子轴承,有的只是滑动轴承。元代时倒是有人发明了圆柱滚动支承技术,可惜却没能更进一步的发展运用。 至于齿轮,早在中国的秦汉时代就有了,明《武备志》中也有记载,同样运用不广,也没有深入发展。 可这个世界,似乎就没有齿轮这东西。 冷雨柔果然蹙了蹙柳眉:“我从没听说过,能不能画出来给我看看?” 李轩仔细想了想,就拿起旁边的一把刻刀,在桌上画了起来。滚子轴承与齿轮则相对简单,李轩很快就画了出来。 可液压装置,李轩却颇花了一点时间,关键是他自己也是知道一个大概,不甚了了。画了几次都感觉不对,推到重来。 不过当他画到第七次,冷雨柔就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这所谓的液压,我大概明白了。” 然后她就神色异样的看着李轩:“这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这是我从一本书上看到的。”李轩摇着头,可他估计冷雨柔不会信。 冷雨柔果然是面现狐疑,可她没有深究,神色专注的看着李轩画图的工具桌:“多谢了,这是传道之德,雨柔会记在心里的。” “传道?” 李轩失笑道:“这话太过了!” “一点都不过。”冷雨柔螓首微摇:“你想出来的这三种零件,每一种都能让当代的机关术出现变革,可以让任何一位技艺精湛的大匠师,成为当代宗师的。可惜,李轩你对机关术,应该是没兴趣?” 李轩笑了笑,自己还真没法沉浸于这些机械零件的研究。那些工科生,可一直都是他很敬仰的存在。 然后冷雨柔就指了指地下室的门:“你可以走了,我需要花时间研究一下,你三日之后,再把它带走。” “诶?” 李轩有些不舍的看了眼‘伏魔金刚’:“刚才雨柔你不是说,一两个时辰就可以了吗?” “我可以给它更换上滚子轴承,与齿轮。液压稍微有些困难,需要重新设计机体,就不给它用了。” 冷雨柔用你很烦的目光,朝李轩看了过来:“预计能让这尊‘伏魔金刚’的整体性能,在现在的基础上再提升一部分,大概是四到七成?” 李轩的眼神一亮:“那您忙!您忙!我三天之后再来。” 他之前问过计功楼主了,这三天他是不用再去应卯值班的,上面又给了他三天假期。 既然不用值班,那么这‘伏魔金刚’,他带着也没有用。 “啊对了,我刚才看这‘伏魔金刚’膝盖下面有些地方是空着的。这空间虽小,可浪费了还是太可惜了。” 李轩临走的时候想起一事,又转回来指了指‘伏魔金刚’的膝盖部:“能不能在这里加个暗器,要力量大一点,狠一点的?” “在这里加暗器?” 冷雨柔看了这个位置一眼,然后视线平行挪动,看向了李轩的下身,这位不禁唇角微扯:“少爷是想要猝不及防,攻人下身?这个想法,倒是足够狠毒,不过这里的空间很小,发挥余地不大,弹珠可以吗?” “这怎么能说狠毒?” 李轩不乐意了,需知在他那个世界传承下来的‘武术’,几乎每个套路都有类似于‘猴子偷桃’类的招法。就如陈氏太极拳,虎鹤双形,咏春拳,七星螳螂等等。 “弹珠还是威力太小,就不能再大一点?最好是流星镖之类的,实在不行,你给我换成毒针?不过必须是三十丈内,破十重楼罡气的那种。” 冷雨柔心想,这货竟是要人断子绝孙。 她也认真的思考起来,毒针是不可能的。别看毒针的体积小,可那么轻飘的东西要想破除罡气,就需极大的速度与力量。 要做到这点,要么就是加大发射器的体积,要么就得用更昂贵的材料,性价比不高。 既然嫌弹珠小了的话,那就换大一点的吧?顶多再给他制作一些会爆炸的特制弹珠。 ※※※※ 傍晚时分,李炎从昏迷中悠悠苏醒的时候,就望见自己床的边缘位置,自己的小弟李轩,正在与他母亲说着话。 “——啧啧!我哥啊,他这次可威风了,明知道会被围杀,明知道林紫阳盯上他了,他还敢一个人就闯到丹徒城里面,与那个沈千总约谈。这一份虎胆,这一身的英雄气,真让人佩服的五体投地,颇有我家老头之风。” 李炎听了之后,就微微凝眉。小弟的这话,似乎是真心实意在夸赞自己,可他听在耳里,却怎么感觉不太对味。 他把眼皮上抬,然后就心绪一沉,发现母亲刘氏的脸,竟是一片青黑。 李轩则继续用很崇拜的语气说着:“当晚他是孤身一人,与林紫阳奋战了大半个时辰。我与大嫂可都急得不行,紧赶慢赶的才赶上。娘你是不知道,他身上好几个血窟窿,却像没事人一样哈哈的笑。” 此时刘氏,忽然面色微动:“那位柔儿姑娘说,你们半途中被席应拦住了?被你引来问心铃的器灵,废去了他的修为对吗?” “云柔她跟你说了?”李轩笑着道:“席应的确出手了,大嫂她被拦了好一阵子。也真是巧了,要非是我凑巧当了理学护法,还真没法解决这位席副宪。那位毕竟是副都御史,颇有几分能耐。” 刘氏不由眯起了眼:“也就是说,李轩你如果当时没赶到,又恰好有克制席应的法门。那么这一次,李炎他就死定了对吗?” 此时李炎的面肌一抖,感觉刘氏脸上的那层黑气之外,还萦绕着一层煞气。他一边紧闭着眼,一边在心里骂mmp,寻思着破局之策。 李轩则概叹着:“要不说大哥他豪气干云呢?那时他多半已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了。老头他都说让我与大哥多交流,老头说他自己已经晚了,武道之途已定,除非是有天材地宝助他重整神魄,否则很难再兼修浩气。 可大哥他还有机会,十成十能修成纯正的浩然武意。老头说大哥他资质不如我,可仅就心性而言,比我还强不少。这一点,我也很是佩服,大哥他修成的浩气,一定是最顶级的。” “浩然武意?”刘氏脸上的煞气已经凝如实质:“那老头他真这么说?他还能修成浩然武意?” 李炎脸上已经有斗大的冷汗流了下来,心里一面骂娘,一面又觉心动。能多掌握一门武道真意,那自然是很不错的。浩然武意,也公认是所有武道真意中最顶级的,一旦修成,说不定他就能从娘子的拳头镇压下翻身。 “就是上午的时候。” 李轩一听就知不妙,心想自己不能扩大打击面,让老爹给李炎分担火力,所以还是得给老头转圜一二:“他说哥就是这样的心性,日后只怕难免会有类似的事情发生。哥这人又很有主见,是不听人劝的。老头他为人父母,也就只能防患于未然,尽量让大哥多提升一点武力,日后遇到事了也能多几分生机。 说来这事我也是深以为然,有这样的条件,不修白不修——嗯?娘你看,哥他好像醒了。” “醒了?”刘氏当即就转头往李炎看了过去,然后就眼神疑惑:“没有吧?看起来怎么比刚才更严重了?平白出了这么多汗,脸上也煞白煞白的。” “估计是怕被娘你说,吓成了这样。”李轩此时笑眯眯的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根羽毛:“娘你看我的。” 李炎没等他去用羽毛挠脚底板,直接睁开眼怒瞪着李轩。 他的脸色眼神,都在清晰的向李轩传达一句话——此仇不报非君子! 李轩自忖有‘寒蛟珏’傍身,根本不惧这家伙报复。故而他全不在意的以目光回敬——人若犯我,十倍还之! 李炎正心想这小子真是翅膀硬了,他正准备加强眼神的力度。可耳朵那里却已传来了一阵剧痛。 那是刘氏,直接捏住了他右耳,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转体。 “炎儿你很有能耐么!”刘氏的声音冰冰冷冷的,毫无温度:“前次轩儿在地府受伤,好歹是受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你李炎倒好,都有修顶级浩然武意的潜质了。” ※※※※ 当天下午,李轩乐滋滋的看着自己当初经历的一幕,在李炎的身上重演。 而刘氏的咆哮声,在房里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直到隔壁房里的素昭君苏醒才停了下来。 随着这位少夫人的苏醒,整个诚意伯府本来凝肃的气氛,顿时就舒缓了几分。 不过当李炎强撑着躯体,去看素昭君的时候,李轩却发现这位大嫂看李炎的目光,也是凉飕飕的,含着森冷寒意。 李炎则似已预见到他的命运,面色是白了又青,青了又白,整个人瑟瑟发抖。 不过后面的情景,李轩是看不到了,总不能再打扰人家夫妻说话吧? 他当天是志得意满的去了练武场,开始了日常的武道修行。 说来伤心,自从素昭君回归之后,李轩现在四门功法的练习量,已经提升到了十六轮。 有时候早上练不完,晚上还得接着练。 没办法,素昭君的拳头,比江含韵还要硬。所谓长嫂如母,这位揍他可比江含韵更不需要理由。 偏偏这位,又是府里面唯一不惧刘氏权威的。 换成以前的李轩,就是撒泼打滚耍赖皮,宁愿被痛揍,也不习武,素昭君也只能任之由之。 可现在的李轩,却不想平白挨打。 然后就在练习的时候,他望见李承基提着两把刀走过来。一把是他的佩刀,一把则是祠堂里面供奉的那把。 李轩微觉奇怪,然后就注意到李承基脸上的痕迹,已经延伸到了脖子上。李轩先觉奇怪,这莫非是又倒了葡萄架?这都第三次了。可随后就发现李承基看他的眼神,有些不太对劲。 他登时心神一凛,意识到可能是刚才煽风点火的反噬来了, “你这小子,果然是一肚子坏水,惯会坑爹。” 李承基哼了一声,走到了李轩面前站好:“出刀吧,今日由我给你喂招。全力以赴攻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势,修到何等程度了。” 李轩感觉情况有点不太妙,他眼神闪烁:“这不太好吧?我现在的水准,哪有能耐跟您过招?啊呀,忽然感觉肩膀好痛,我去找娘亲要点伤药。” “想什么呢?”李承基眼珠一瞪,就像是盯着猎物的老虎:“北固山之战后,我复职一事差不多十拿九稳。趁着在朝廷旨意下达之前,我得帮你速成雷法与冰法真意,或者打下基础。” “真的?” 李轩眼神狐疑的看着李承基:“老头你没骗我?” “我骗你作甚?又何时骗过你了?”李承基一声嗤笑,神色不屑:“轩儿你屡经大战,又修成了浩然武意,已经有资格在雷法与冰法上更进一步。速速出刀吧,复职之后,我不知得有多忙碌,不知要多久才能腾出时间。” 李轩半信半疑,可他想李承基确实很少骗人,于是就犹犹豫豫的抽出了刀。 对于冰雷二法的武意,他自然是垂涎万分的。 可仅仅不到十招,李轩就知道自己还是太年轻了。 果然,平时越老实的人,一旦骗起人来那真是骗死人不偿命。 第一九五章 电子跃迁 半个时辰之后,李承基看李轩已经冻到了筛糠一样,这才心满意足的停了下来。 “很不错!”李承基的眼里面现着异色,李轩在武道上的进境,几乎每一天,都让他感到震惊,震撼。 “应该说是让我惊喜,冰法上的进境就已很不俗,在雷法一道,就更是神速。” 李轩知道这是因这两日,他几次观高手大战的缘故。江含韵与素昭君二人,在雷系武诀上的积累,都是超群拔俗的。 此时他已牙齿打架,全身上下都在颤栗,他饱含不甘道:“老头,信不信我晚上就这副模样去正屋吃饭?” “可以啊,为父无所谓的。” 李承基手捋着胡须,眼神里有些得意:“陛下的圣旨,估计稍后就可以送到府里面。为父公忠体国,勤于王事,今晚就直接去八卦洲上任,不在府里面歇了。嗯哼,公务繁忙,一两个月内估计没法回家。” 李轩双眼圆瞪,下巴都快惊掉了。心想我艹,这老头原来还有这一手? 八卦洲就在南京北面,是一个江心洲,与南京城隔着一条大江。南京两卫八营近九千人的水师驻地,都设在此间。 他母亲刘氏再怎么魔焰滔天,估计也没法把手伸到军营里去。 “可如果某人诚心诚意的想学,那么为父还是可以在府里面多呆两日,在家办公的。毕竟炎儿他们伤势未愈,老夫哪里能放心离去。即便陛下,也得体谅一下人情。” 李承基笑眯眯的看着他:“轩儿你准备选哪样?” 李轩闷哼了一声,他虽没说话,却运转起了雷霆之力,给自身解冻。 此时李承基又将祠堂里供奉着的那把刀往李轩丢了过去:“要使你速成武道真意,还是少不得这降神之法,求助于我们的先祖。你先看看他是如何运用冰雷之法于浩然正气,然后我再帮你巩固凝练,尽量在三天之内让你入门。 对了,这次轩儿你可吞了那枚四转大还丹,这丹你应该还没用吧?这可以让你支撑得更久一点。有老祖宗助你炼化药力,也可以节省你好几十天的巩固之功。” 等到李轩将丹药服下,又在李承基的指点下做好了众多的准备工作。他的眼瞳就微微变幻,浮现出了些许紫意,一身气势也为之微变。 整个练武场,开始雪花飘舞。 “嗯?你这个后辈,很不错嘛。这才多久?一个多月的时间,修为就提升到这个层次了,武道之势也已登堂入室。所以这一次,是想要窥寒法真意与雷法真意的门径?唔~这是浩然武意?” 那‘李乐兴’忽然发出了一声惊咦:“有意思了!这浩气,竟比老夫还要更纯正?唯一不足的就是刚烈有余,厚重不足。真是幸甚,老夫的后辈当中,竟然还真有人能继我李乐兴的衣钵。” 他随后就看向了严阵以待的李承基,神色古怪:“想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是你心里的想法吗?别说出来给别人听见?可我已经说了。回归正题,要修理你爹的话,稍微有点难度,你这个爹在武道上还是有点水准的,我尽量。小家伙看好了——” 李承基听了,就不禁暗暗冷笑。心想这不孝子,果然还是得再寻机会,好好的修理几次。 就在这个时候,‘李乐兴’蓦然挥刀。而此时他不知怎的,就已经出现在李承基的身前。 “我最核心的雷法真意,是这样的!” 李承基的心神惊悚,在千钧一发之际截住。 ‘李乐兴’用刀,既没有雷的杀伤力与不受控制的狂暴,却反是神出鬼没,这一刀竟然是只差两寸就可以企及他的脖颈肌肤。 此时的李乐兴,则是‘自言自语’着。 “能够理解吗?电子跃迁?老夫不太明白,不过听起来应该是差不多的意思吧。你这后辈的悟性很好,我以前曾跟我儿子讲解了无数次,他就是听不懂,蠢不拉几的——” 李承基听到这里,不禁一身是汗。李乐兴的儿子,不就是他的祖父? 这个时候,李乐兴身周的雷霆,却开始转为狂暴。两片浩大磅礴的雷霆,开始往两边伸展。 “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要发挥我的核心武意还是很难。我们先学学其它的,神雷之暴,雷霆之狂,关键是与浩然正气的合作,这是我与其他武修最大的不同之处——” ※※※※ 李轩在诚意伯府‘刻苦’学习的时候,薛云柔却来到了紫禁城外的洪武门前。 就在洪武门的侧门处,一位大约二旬左右,大袖飘飘的俊逸道人,正等在这里。 薛云柔神色略有些复杂的来到了俊逸道人的前方:“玄尘师兄!劳您久候了,之前有事稍稍耽搁了。” “无妨的!”道人微笑着回头,一派温和如玉,仙风道骨的气派:“该是我搅扰了师妹才对,可这次没办法,为兄奉师命下山,必须尽快见二皇子殿下一面。可因之前殿下在江上遇袭之故,殿下身周戒备森严,稍微有点麻烦。” “此事云柔自然义不容辞。” 薛云柔说完这句,却又眼现狐疑之意:“其实师兄要见二皇子,应该去找我堂舅的。” 她的堂舅,也就是洞玄观主张应元,那位张副天师。 “去过啊!”玄尘道人的神色有些无奈:“师尊所言之事,由副天师他带话过去其实更好。可副天师他偏偏坐关了,似乎之前因某个缘故提前破关,所以这次必须补上,八九天不得出来。我思来想去,也只有求助于云柔你了。” 他这位师妹可不仅仅是与长乐公主相熟,其亡父也是二皇子的蒙师。而薛云柔本身,也是当朝皇后聘任的供奉法师,深得皇后母子信任。 “堂舅又闭关了吗?我竟不知道。” 薛云柔听到这里,就有些心虚。之前张应元的提前破关,就是与她有关。 “既是如此,师兄请随我来!” 她手持着一张紫色的宫牌,竟带着玄尘子通行无阻的进入到了洪武门内,一直往宫内深处行去。 此时玄尘子又神色惊奇的侧视着薛云柔:“我观云柔你这一身法力,洋溢汹涌,这已是七重楼境了?是何时的事?” “就在不久前。”薛云柔似想起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意:“经历一些事情,心境凝练,恰好突破了。” “这可比师尊预计的,要快得多了。” 玄尘啧啧赞叹的同时,一直用眼注视着薛云柔那清丽绝尘的侧脸。他犹豫了好一阵儿,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对了!云柔,我这次下山,给你带了一件礼物。” “礼物?”薛云柔笑望了过去:“那云柔就谢过师兄了,什么礼物——” 她只当是普通的天材地宝,或者法器之类,可薛云柔随后却见一只火红色,有着长长凤冠雀尾的小鸟,从玄尘的袖子中穿飞了出来。 薛云柔见状,顿时微微一愣:“这是,火云凰?” ——这是凤凰之后,血脉极度精纯,虽然及不上听天獒,可也不差多少。与江含韵的那只四尾灵狐,在伯仲之间。 后者兼具九尾灵狐与白泽之血,只是因受了她那表姐的牵累,所以神异不彰。 “师妹不一直想在风雷之外,兼修火法吗?” 玄尘微笑着道:“有了此鸟做你的护法灵兽,你的火法修行,一定是事半功倍。若能精心培育,也是一个强力的帮手。” 薛云柔看着那火色的小鸟儿,真是喜欢极了,可随后她却心念微动,看向了对面玄尘额心处的凤纹印记。 ——记得她这位师兄的护法灵兽,是一只‘赤血金凤’,那也是凤凰的血裔。 而所谓凤凰,凤为雄,凰为雌。 薛云柔一瞬间就收起了笑意:“师兄,你这礼物可太贵重了,玄鸟嫡裔,价值亿万,不逊色于极品法器,此鸟恕云柔愧不能受。” 玄尘不禁错愕:“有什么不能受的?你我师兄妹互赠礼物,不是很寻常么?云柔你若觉得贵重,日后回我一件价值相当的就可以。还是说,云柔你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薛云柔摇着头,她仔细想了想,然后就很认真的回应:“师兄您的心意,云柔一直以来都很明白。可现在与往日不同。云柔如今心里已经有了人,不能再装糊涂。师兄你是个好人,可云柔一直只是将你视为兄长。” 玄尘听到这里,不禁如受雷击,整个人都僵在那里。 薛云柔的眼中,则掠过一丝无奈之色:“云柔道心不纯,一直贪恋红尘俗世,其实是配不上师兄的。而以师兄您这样高深的道行,又丰神俊朗,何愁找不到合适道侣?” 之后她就继续迈步往前走,玄尘则失魂落魄,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整个人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 而等到他醒过神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一座殿宇之前。 这座南京城内的宫殿,绝大多数都已年久失修,荒草萋萋。唯独他们眼前的这座,似被人精心修缮过,显出了皇家气派。 薛云柔带他走到廊下,就侧过头看了他一眼:“我去见二皇子,师兄请在此稍候,等内侍通传。” 她说完这句后就走进了殿内,玄尘还是懵懵懂懂的立在那里。 不过下一瞬,旁边就传来了一声佛号:“无量寿佛,没想到能于此间撞见玄尘道友,这岂非缘分?” 另一人则笑道:“原来真如大师,也认得玄尘道长。” 玄尘侧头望去,就发现了一个他熟悉的和尚,还有两个他同样熟悉的儒生。 第一九六章 我好像忘了什么事(六千字大章) 那和尚大约二十岁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素白僧袍,面如冠玉,眉清目朗。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立在那里,竟使周围的事物都莹莹生辉,视之竟非是凡世中人。 另两位儒生,也是丰神俊秀,神采英拔。 “竟是真如大师?溪泉兄与守智兄?” 玄尘认出那两位儒生,乃是江南大儒权顶天的亲传弟子龙睿龙守智与王静王溪泉。 昔日二人游访龙虎山,曾经在天师府里面住过几日,与他谈玄论道,性情极是相得。 至于那位和尚,乃是保圣寺的真如大师。一位年纪轻轻,就已名传江南的高僧,号称‘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在世化身。因二人乃是同辈,师长间交情甚笃,所以彼此间也多有来往。 换在往日,玄尘一定会很高兴,可今日他却只是神色恹恹的躬身一个稽首:“确实很巧,三位怎的都在此间?” “真如大师是医道圣手,来给二皇子殿下授课的。我二人则是被权师选中,来为殿下读书解闷。” 龙睿回了一礼,就很奇怪的询问:“玄尘道人今日怎的如此沮丧,看起来就像是没了魂?” 真如大师闻言失笑:“今日玄尘道友尘缘已断,自然难免伤心。” 王静则是饶有兴致的说着:“就是刚才的那位姑娘吧?天师双璧之一的薛云柔薛仙子。” “若是这位,那么玄尘道友只怕是真没希望了。” 龙睿听了,不由哈哈大笑:“如今满南京城的人都知道,这位薛仙子对诚意伯的次子李轩倾心不已。北京城最高不可攀的一朵名花,而今已被我们南京人给折下。” “李轩?”玄尘蹙眉,心想这李轩,就是那位骗取他师妹芳心的人吗? “诚意伯的次子?请问三位,这李轩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问的李轩,这也是我们南京城一位新崛起的传奇人物。” 龙睿面色奇异,他一边摇着手中折扇,一边说着:“此人在十八岁之前,还是个走马章台,斗鸡走马的纨绔浪荡子,年轻英俊,在秦淮河留下众多传说。然后在十八岁,此人却忽然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降妖除魔,屡破大案。 不久前,此人更是在北固山立下了盖世奇功,以三千弱旅大破林紫阳数万大军。如此英雄人物,又兼在秦淮河洗练出来的风流倜傥,要获得那位薛仙子的芳心,倒也不是难事。” 真如大师也双手合十:“这位李施主将一场可能波及整个江南的大祸消弭于无形,可说是身具无量功德,未来如有缘法,贫僧是极想与他一会,看看这位少年英杰,究竟是何等的人物。” 玄尘道长听了之后却一阵磨牙,一双拳头紧握着,发出‘嘎嘣嘎嘣’的响声。 ※※※※ 同一日,深夜时分的栖霞山内,仇千秋与目盲老者。正神色凝重万分的看着眼前的一位妖魔。 ——那是一对男女,看起来与正常人没什么两样。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的身体是彼此连接的,双身一体,在他们的背后还各自有着一只灰黑色的翅膀,向两旁伸展。 “居然劳动朱雀堂的伏魔总管与仇真人一起出面,联袂出手,我与玉妹妹真是荣幸万分。” 这只妖魔中的男性嘎嘎的笑,狂妄放肆:“你们这是要把我们也抓到镇妖塔吗?这可不容易。” 那女子则哼了一声:“我们走了,跟他们废话做什么?” 仇千秋没有说话,他直接一个闪身,到了那妖魔的女身之前,一掌印在了她的胸部。 而此时那目盲老者,也是同样动作,他的手掌,也击打在妖魔男身的同一部位。后者完全不能反应,可这妖魔无论男身女身都没有任何的惊惧之意。 下一瞬,随着一声‘嘭’的巨响。仇千秋感受到一股额外狂猛的雷霆掌力,从自己的手掌灌入,后续而来的则是无尽的死亡异力。 目盲老者,则是感觉自己与一位身具灭绝一切力量的大高手对了一掌。 这一刻,栖霞山内罡风澎拜,两人的力量四面溢散,将所有一切草木都全数碎为齑粉,将周边山丘都夷为平地,同时一股小型的蘑菇云团升腾而起。 而那身具双翼的双体妖魔,也被排山倒海般的巨大气浪吹拂到了三丈之外,那个男身,再次发出了‘嘎嘎’大笑:“我说过的!你们二人徒劳。我二人虽然只是九重楼境的比翼魔,却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杀死镇压的。即便是你们二位也不行,哈哈!二位告辞!” 他们张开了双翼,径自往南面方向飞行。 仇千秋没有去追,他矗立原地。脸色铁青的看着这对男女离去的方向。 等到这妖魔消失在了夜空中,仇千秋就转过头看向身边的老人:“总管,你身上的伤可无妨?” “还好。”那目盲老者苦笑道:“幸亏千秋你刚才只用了一成不到的掌力,否则我身上的旧伤一定会加重不可。” 老者随后摇头道:“这比翼双魔实在是难缠,你我二人刚才步调几乎一致,却还是没能够伤其分毫。这种导力化力的能力,真是可畏可怖。关键是只要这两人中任何一人的某个身体部位保持完好,另一人的同一部位就可无限再生,直到他们的魔力耗尽。” “可要想耗尽他们的气力,又谈何容易?比翼双魔的身体孱弱,一身气力并不比七重楼境的武修高多少。可他们的法力储量,却并不逊色于我二人。尤其是南京这个地方,他们恢复的速度,可能远超你我。” 仇千秋皱着眉头,也感觉头疼无比:“除非是有两人,能够做到真正的心意相通。可以分毫无差的击中他们身体的同一部位。可这种人,我们得到哪里去寻?这只比翼魔,怎么突然就到了我们南京?” 老者陷入凝思,却任他如何冥思苦想,都想不出破局之策。 “如今之计,只能以防范驱逐为主,尽量不让它靠近南京城。然后我们内部挖潜,我记得藏书楼有一门顶级的合击武诀,‘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正好能克制妖魔,刀剑枪矛,诸般兵器都可使用。这次回去之后,老夫便将这门武诀下发,督促所有六道司成员练习。尤其是那些情侣,夫妻,看看有没有人能够将之修成。” “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我倒也听说过。”仇千秋眼现狐疑之色:“能够修成此法的不少,可能够达到极致境界,步调完全相同的,怕是亿万中无一。” “我这是死马且当活马医,是无可奈何之策。” 目盲老者叹了一声:“这只比翼魔,你我必须尽早解决不可。自从十二天前此魔到了南京,城内就有一百七十对夫妻成了怨侣。还有九起发生在夫妻之间的凶杀案,这样下去还得了!且你没发现,这只比翼魔已经快要破境。等它入了第四门,只怕更加难制。” 想到那妖魔踏入第四门的情景,仇千秋顿时面皮发紫:“我已经发出飞符,邀请北方那对侠侣南下。” 可他心里却在发虚,即便是乐氏那对被称为神仙眷侣的存在。怕也是没法做到这种完全如同一人的默契吧? 他甚至怀疑这天底下,是否有治得了这只比翼魔的人存在。 “他们能来最好,实在不行——”此时目盲老者的语气,也颇为沮丧:“就只能邀请几名天位,一起将此魔封印了。” ※※※※ 三天之后的清晨,李轩站在大门口恭恭敬敬的送老爹李承基去上任。 所谓人靠衣装,此时的李承基一身金甲,腰挎大刀,显得威风八面,气概非凡。再没有半点糟老头子的痕迹。 “你如今的寒法真意与雷法真意,都已初入门径。接下来就不要好高骛远,追求真意的提升,当以巩固凝练为宜。这没别的途径可走,只有练与想。” 李承基骑坐在一匹地行龙上,居高临下的对李轩交代道:“练就是将你的真意,融入那四门武诀,一遍遍的反复练习,练得多了,真意就稳了。想就是回忆先祖降临你身时施展的刀诀真意,每一个细节都不可漏过,尽量加深印象。” 然后李承基也万分遗憾道:“可惜,我在家里拖这三天已经是极限。陛下与于少保如今对江防额外重视。连续三道飞旨,为父如今已经拖不下去了。否则依我之意,是要再多呆几天,助你的两门武道真意彻底稳固再说的。” 他之前说是帮助李轩感悟武意,可其实心里认为只需李轩能够在三天内打下一定基础,就是很不错的结果了。 可他这小儿子,近来都只让他惊喜,近乎奇迹般的在两门真意上都入了门。 所以李承基,他是真的想再陪他的轩儿多练习几天,那种父子间一起参研武道,其乐融融的感觉,让他万分留恋。 “孩儿明白,近日一定会勤加练习。”李轩脸上是毕恭毕敬,“所谓皇命难违,父亲你只管去忙你的公务便是,也勿需挂念家里。家中的一应事务,孩儿也会照看好的。” 此时他的心里,却在‘艹艹艹艹艹艹’,在疯狂的长草。 心想你再留两天,我李轩还能活?这三天里面,可被爹你欺负惨了。每天被冻到连吃东西都感觉不到味道。 他已经有了一个很沉痛的领悟,下次坑爹之前,还是得看一下情况。 自家这老头,可不是任由揉捏的面团,绵里藏针呢!在官场上想必是个笑面虎。 等到李承基不甘不愿的离去,李轩就感觉胸中的压力骤然一松。 每天被冻成狗的日子不好过啊,关键还是他自己愿意的,自己选的路,这就更让人蛋疼。 之后他就往冷雨柔的地下室那边走去,当他通过那些狭窄的台阶,进入冷雨柔的工作室。就见后者正戴着那个眼镜片,在低头伏案,全神灌注的工作着。 值得一提的是,桌上不但有许多新铸的齿轮与滚子轴承。还有几件可用于液压传动的器件,上面都有着淬火的痕迹。 李轩的‘伏魔金刚’,则停在一边——与之前李轩带过来的时候不同,这尊机关傀儡多出了一些玄异精美,而又彼此对称的符文。此外那一身铁甲,不知何故也蒙上了一层淡金色泽,让这‘伏魔金刚’,平添了几分美感。 李轩围绕着这尊两丈高的傀儡观赏,眼里面现出了丝丝喜意。 只凭直觉,他就知道冷雨柔的改装,是极有水准的。只看这甲上新增的符文,就可见她的符箓水准,不在那些术师之下。 恰等到他转到第三圈,冷雨柔才察觉到李轩到来。她侧目往李轩看了过来:“去找个地方试试吧,你教给我的齿轮与滚子轴承,效果比我预想的好。” 李轩则指了指这‘伏魔金刚’上的符文:“这个新增的符阵是怎么回事?看起来还是高阶符阵,这应该会增加动力上的负担吧?” 冷雨柔早有预料,很平静的解释道:“那是因之前‘伏魔金刚’的改造很顺利,我顺便将动力机炉也做了点强化,将齿轮这东西运用其中,使动力机炉的功率提升了两成半。 至于这符阵,是小天罡阵,可以在‘伏魔金刚’之外额外增加一层罡气,可以强化它的防御能力与破坏力。具体如何,你自己出去试一试就会知道。” 李轩的精神一振,这罡气可是个好东西,无论攻守,都可以用得上。 四重楼境的武修,就是因为能够激发罡气,就比第三重楼的武修强上一大截,这也是第一门与第二门之间最大的区别。 这‘伏魔金刚’本就是钢铁之躯,如今再有了罡气之助,可说是如虎添翼。 “那么我之前说的,在膝盖上增加的暗器呢?有没有给我加上?” “加上了,还是弹珠,有小拇指头大小,你让这大家伙用‘泰山压顶’,‘摩诃无量’这两招的时候就可激发。弹珠是我特制的,专破妖魔与罡气。内存有五十发,我还额外给你备了一百枚,用完了可以找我要。” 冷雨柔说到一半,就望见李轩脸上的失望之意,她唇角微不可查的勾了勾:“另外还有二十枚可以爆裂的锥形弹珠,这种较难制作,也过于阴损。我额外给它们加了一层锁,你在使用之前必须提前用意念解锁才能够使用。” “是吗?” 李轩的眼中,顿时闪现出异泽;“我带它出去试一试。” 这里离校场不远,须臾之后,李轩就带着‘伏魔金刚’来到校场上,将那‘三十六路大伏魔剑’与‘天罡破魔大法’一一演练出来。 那‘伏魔金刚’的拳力,果然是大大的增长了,加上罡气的助力,虎虎生威。李轩感觉这‘伏魔金刚’的战斗力,较之前提升了可能不止一倍。 之前是比六重楼境巅峰强不少,现在是无限接近七重楼境,甚至只就防御能力与力量而言,它比许多七重楼武修还要强不少。 李轩接下来,又在校场旁边找了一块石头。‘伏魔金刚’直接挥动重剑,按照李轩的意思,来了一招‘泰山压顶’。 这一招重斩,‘伏魔金刚’手中的重剑赫然蒙上了一层赤红色的罡气,带着磅礴雷霆,如重锤一样斩击而下。 不过下一瞬,这‘伏魔金刚’的膝盖处忽然敞开了一个小孔。 随着‘咚’的一声响,那一人高的青冈石赫然就被一颗细小的弹珠,轰到满是裂纹。然后当那重剑斩下,将这巨石砸成了碎末。 李轩见状一乐,心想这‘泰山压顶’的一应一合,冷雨柔做得相当漂亮啊,简直太合他的心意了。 之后他就准备再尝试‘摩诃无量’,‘泰山压顶’出自于‘三十六路大伏魔剑’。‘摩诃无量’则是源自于‘天罡破魔大法’这门近战格斗之法。 可就在李轩四处寻石头的时候,他的身后传来李炎的声音:“机关傀儡?这是你的新玩具?” 李轩侧目回望,发现李炎穿着一身月白长袍,笑眯眯的立在十丈之外。 他不禁微一扬眉:“你现在的伤应该还没好熨帖吧?这才三天,就敢到处跑?” “你之前受伤之后不也一样?我这三天,在床上躺的浑身骨头都发痒了。” 李炎‘嘿’的一笑,他舒展了一下双臂。又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看着李轩:“恰好,小弟你稍后陪我练一练吧,陪我舒展一下筋骨。” 李轩顿时就警惕了起来,之前他已经被李承基用‘陪练’做借口,冻了他整整三天,这李炎他也想来这一套? “我可没这功夫,话说大哥你现在的情况,怕是不宜动武?” “我的情况与你当初不同,那时你的全身上下,可是寸寸骨折,整个人都是软的。我这边则多是内伤与刀伤,而且你也太小瞧了一个八重楼武修的恢复力。” 李炎的目中闪着异泽:“小弟这几天,不是在研修武道真意吗?我也可以帮你的。” 李轩顿时了然,心想这家伙果然没安好心。 “这事就不用大哥你操心了,我今天下午就得去六道司值班,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校尉大人帮我。” 虽然同样是受苦受罪,可还是有区别的,一个是诚心诚意的帮他,一个则是存心要他好看。 “啧~” 李炎很是不甘的撇了撇唇角,然后就看着那‘伏魔金刚’:“那就让这大块头陪我练一练吧?有人陪练才过瘾。” 李轩闻言犹豫了一下:“可倒是可以,可如果这大家伙有任何损坏,你得负责赔。” 他担心这家伙故意报复,要借他的‘伏魔金刚’出气。 这尊机关傀儡可贵着呢,价值十多万两。尤其是在经冷雨柔之手改造之后,哪怕标价二十万两,多半也卖得出去。 所以这傀儡任何一点损伤,都会让他心疼半天。 李炎则很不耐的挥了挥手:“行!我赔,你哪来这么多的废话?速度快点。” 李轩这才操纵着他的伏魔金刚,走到了李炎的面前,然后似模似样的一抱拳。 李炎也保拳回礼,然后他的身躯如火焰一样‘熄灭’,又在伏魔金刚的头顶上方出现。而后猛地一刀,往‘伏魔金刚’的头顶重斩。 李轩正兴致勃勃的观战,他们诚意伯府的管家就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二公子,朝廷天使已至,说是陛下对您的赏赐已经下来了。” 李轩闻言精神大振,当即丢下了自己的机关傀儡与李炎不理,直往大门方向迈去。 对于朝廷方面的赏赐,李轩是非常期待的。虽然近年来大晋的财政艰难,可当今陛下与于少保对军功的赏赐,却是非常的大方。 他脚步匆匆,走到了前院,然后就又想起了什么,微一顿足。 李轩心想自己似乎忘了什么事?可当他仔细去想,却又想不起来。 而此时在诚意伯府的后院,李炎则是越打越兴奋,感觉因卧床数日而生锈了的筋骨,又渐渐活络了起来。 “实力挺强的。没想到我这小弟,还真找了个不错的玩具。” 李炎长刀上的炎力正在消退,一层薄冰正在刀身之上凝结。 “注意了,接下来是意寒神刀!” 就在这个时候,李炎发现那机关傀儡,将它的重剑高高举起。 “泰山压顶吗?气势倒还不错。只可惜——” 李炎冷冷的一哂,在那重剑劈下的时候,将长刀横于自己肩颈之上。 这傀儡的泰山压顶一式确实气势惊人,可他已窥得其中的破绽。只需能够正面挡住这一击,那么这傀儡的整个胸腹部,都将暴露在他的面前,接下来必将任由他的刀锋宰割。 而就在这刻,李炎望见那伏魔金刚的膝盖,出现了一个小孔洞。 嗯?那是什么? 李炎的脑海里面才刚闪过这念头,就感觉自己的下身处如受锤击。 他的脸先是一阵涨红,然后发青,最后是惨白色的。那刻骨铭心的剧痛,甚至让他短暂失去了思维能力。 下一瞬,这位就发出了一声无比刺耳的痛骂与哀嚎,同时手抱着裆部满地打滚。 “李轩!!!你这个驴日的。嗷!我艹你仙人板板!” 这哀嚎声过于惨烈,以至于已经到了大门口的李轩都有听闻。他终于记起了自己忘记了什么事,额头上开始冒出点点冷汗。 他仔细回思,心想之前李炎,应该是穿着甲胄的。自从被他冻了两次之后,他大哥就很注意自身的防护了。 再然后,八重楼武修的抗打击力与恢复力,也与他们低阶武修完全不同。 所以他嫂子的幸福应该没事吧?应该? 第一九七章 郎情妾意(六千字大章) 朝廷的封赏没有让李轩失望,首先是给了他‘世袭卫所指挥使’的敕封。这是秩正三品的武官职位,也就是日后李轩的子子孙孙,都可从他这里继承‘世袭卫所指挥使’一职。 大晋朝没有子,男这二等爵位,这‘世袭卫所指挥使’一职,差不多就等于前朝子爵的地位。 这是世袭武官的顶点,下一步就是封伯,由此可见朝廷的赏赐之厚。 当然,这也是因李炎当时是戴罪之身,朝廷将北固山之战的功勋,全都计算入李轩身上的缘故。 可惜李轩已入了六道司,自己没法享用。否则他现在,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正三品武官,比李炎还要高些。 其次是九颗‘三昧鼎元丹’,这是出自于少府的丹药。药效要比六道人元丹强些,弱于四转大还丹,也是极罕见的丹药。 其余还有包括玉器丝绸之类的财物若干,大概有五六万两银子——他已准备将这笔钱,用在当日随他们作战的将士身上,尤其是那些伤残与阵亡者。 李轩自忖他非是军中之人,无需太多的顾忌,不惧朝中文官弹劾他收买人心。 然后最重要的,是于少保亲手书就的一卷《石灰吟》——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全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内中浩气磅礴,只就‘质’来说,完全不逊色于文忠烈公的《正气歌》,可惜字数少了,在浩气量方面稍稍不如。 可对于李轩来说,此物的价值不逊色于一件高品法器。 唯独那‘千锤万凿’,‘烈火焚烧’,‘粉骨碎身’的字样,让李轩面皮抽动。他感觉自己的神魄,与他那一身的‘牺牲’套装,似乎更加的水乳交融了——舍生取义之日似乎就在眼前。 等到李轩送走了朝廷天使,在管家帮助下将圣旨请入祠堂,就见李炎提着刀,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 李轩毫不犹豫,当即抬腿就往内院方向跑。 “你跑,你尽管跑,我看你能够跑到哪去!” 李炎一边追,一边冷笑:“这次我便豁出去了,你即便请出娘亲也没用。” 李轩则身影如电,半点都没有停下的意思:“你怎知我是去请娘亲?我这次是要去找大嫂,将某人初恋的信物奉上。” 李炎原本对李轩的话,是嗤之以鼻的,心想咱媳妇还能护着这家伙不成? 可听到后一句,他就脸色一变,同时注意到李轩正手拿着‘寒蛟珏’,在他的头顶上摇晃。 再看他们的位置,距离他们居住的东偏院,赫然只有不到一百步的距离—— 李炎心中顿时一慌:“慢着,你停下!停!我不追,你也别跑。” 李轩见他大哥确实停了下来,也顿住了脚步,他神色很诚恳的回望李炎:“大哥,有诗云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我何必这样互相伤害呢?” 李炎心里在骂mmp,脸上却是和颜悦色道:“小轩你说得对,你我在诚意伯府生存已是如此艰难,不该自相残杀。这样吧,你把那‘寒蛟珏’还给我,我今天就不揍你了。” 李轩却发现李炎的脚步正在悄悄靠近,他忙也退后几步:“你别过来,我警告你!小心我现在就跑。还有,大哥你这说法可太没诚意。今天不揍,明天揍不就可以了?你好歹立个能让我放心的毒誓,说你我一切恩怨都从此一笔勾销,否则这东西我真没法还你。” 李炎气得乐了:“你倒是说说,我该立什么毒誓,才能够让你放心?” “这个?你就只需说如果违誓,一年之内不能与大嫂同房就可以了。” 李轩笑眯眯的说着:“咱就对着祠堂,在列祖列宗的面前立誓,要大声说给我听。” 李炎的目光,渐渐变得危险起来。他正想是不是哪天找个机会埋伏,将这臭弟弟痛打一顿,直接把东西抢到手,然后就见李轩往东偏院的方向又挪动了一步。 “哥你可想好了,你只有这一次机会,否则小弟只能选择同归于尽。” 他知道自己去了素昭君面前,其实也是等于自爆。李炎固然要遭遇天诛,可自己也绝没有好结果。 李炎则是一阵磨牙,然后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个小弟,自从他与父亲罢官待勘之后,就变得奸猾似鬼,竟一次便宜都没让他占到。 ※※※※ 半刻时间之后,李炎站在了李家祠堂前大声宣告:“我李炎在此立誓,如果李轩将‘寒蛟珏’归还,我与他一切过往恩怨都就此一笔勾销,不再追究。如有违此誓,让我一年之内无法与昭君同房。” 然后他就眼神愤愤的瞪着李轩:“这下你可满意了?” 李轩拿着‘寒蛟珏’,有些不舍:“那你还欠我一万两?这东西可价值不菲。” “行!算我欠你。” 李炎一口银牙都快磨碎了,可好在他立誓之后,李轩就将‘寒蛟珏’丢了过来。李炎小心翼翼的将之接到手中,然后珍重万分的用袖子擦拭了一阵,这才收入到袖子里面。 这个时候,李轩则有些担忧的看着李炎的下身:“老哥,你那里没事吧?会不会留下什么后患?或者心理阴影之类的?要不要先去找个地方试一试,看看行不行?或者请个医生给你看看,我跟江伯父他很熟——” 李炎的脸顿时又一阵发青,想起了刚才那痛不欲生的疼痛,然后牙关中吐出了一个字:“滚!” 他想幸亏刚才防了一手,是穿了一身内甲过来的。否则刚才那颗弹珠,真可以让他做太监。 李轩也真就灰溜溜的‘滚’了,他当即就带着那尊‘伏魔金刚’,还有一应的家当离开诚意伯府,准备一两个月内暂不归家。 这是因李炎看他的目光,似乎随时随刻要把他给生吞了,让人毛骨悚然。李轩也担心老哥的那玩意如果真出了问题,素昭君与老娘会找他算账。事涉诚意伯府传宗接代的大业,说不定他老爹都得提刀宰了他。 而等到李轩策着地行龙来到朱雀堂的大门前,发现这里出入的众多六道司人员,无不都饱含敬意的对他拱手施礼。 “我等见过都尉大人!” “恭喜大人,今日起晋升伏魔都尉。” “都尉大人安好!” “大人未免太勤勉了,您的假期还没到吧?这就来当班应卯了?” “——之前听说过都尉大人在北固山的勇烈,大人不愧是吾等楷模。” 初始李轩是很谦虚的,很稳健的,可等到他走入明幽都的大院时,却是面泛红光,走路都在发飘。 不过他也注意到,这朱雀堂内外,有很多成双成对的人在做着武道练习,有男女配对,有二女合璧,也有男男相加的,似乎在练习一种二人联手合击的战法。 然后李轩也很意外的发现,彭富来与张泰山居然也提前小半日,出现在这朱雀堂。 “这可是稀奇事。”李轩‘啧啧’的感慨道:“你二人一向都是不到点不应卯的,今日莫非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这么早就赶过来了,还有,你二人脸色怎么不太好看?怎么回事?都加官升职了还这副模样?” 这次六道司的赏赐是很到位的,张彭二人也的确升职了,如今都是正职的‘伏魔巡检’,并领‘伏魔游徼’的俸禄。 也就是资历与能力还达不到升职要求,可功勋却已足够,甚至是超越。二人从此可享受‘伏魔游徼’的一切待遇,并可在未来能力资历都达到一定水准之后即刻升职。 除此之外,上面还给他们各自奖励了一件中品法器,还有几个大功。 按照六道司的奖惩规则,这已是相当的优遇。毕竟两人在北固山也没出过什么力,只因李轩在报功时给他们两人提了一嘴,就成为‘有功人员’。 “别说了!”彭富来无精打采的叹声道:“整整三天时间都被拉着去各处相亲,换成你,你也会这样。” 张岳则把半个身子都趴在桌上,一副元气耗尽的样子:“我宁愿把时间都放在习武上,这简直比我练习一百轮刑天霸战诀都累。” 李轩这时候才想起一件奇事,他老娘居然没逼着他在这三天内去与人相亲?真是奇哉怪也。 这莫非是因李炎与素昭君的伤势,想不起这一茬? “都尉大人。”此时乐芊芊走到他身边,心忧万分的小声问着:“那个,都尉你现在还好吧?我是说,你的寿元,还是只有一个月?” “现在是一个月零三天。”李轩眼睛眨都不眨的撒着谎,然后故作阳光的望着乐芊芊;“你别担心,一切都会变好的。” 乐芊芊咬着银牙,眼泪都快掉了下来,她蓦然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丹瓶,往李轩手里塞:“这是我买来的小纯阳丹,可以增加元气,排除阴煞。” 李轩又觉愧疚起来,可他随后就想到自己没了的一个月寿命,的确是因乐芊芊消耗的,就又心安理得的把丹瓶收了起来。同时叹气道:“你别哭啊!别人还以为我欺负了你。我最见不得女孩伤心了,芊芊你可知你这一滴眼泪,可使我又少活一天,心痛的不行。” 此时江含韵与罗烟,恰好联袂从门外走进来。前者听到李轩这句话,顿时面色一黑。 尤其是乐芊芊,竟是俏脸娇红,羞不可抑。 ※※※※ “校尉大人!”此时彭富来与张岳等人,都已察觉到江含韵二人的到来,同时起身行礼。 江含韵则阴阴的看了李轩一眼,才收回了视线:“你等应该已经听说了?总管大人准备以你们这一队人为基础,在明幽都之下再建一旗。可限于堂里人力紧缺,总部初步决定给你们先调集三十人,把这一旗的架子先搭起来。” 她指了指罗烟手上捧着的一堆文件:“这是他们的档案名单,估计这两日就会过来报道,李轩你得把人都给我安排好了。” “下官明白!”李轩抱了抱拳,脸上是喜滋滋的。 虽然他估计自己接下来会很忙,可升官晋职是人生莫大喜事。 六品伏魔都尉在六道司内,已经可算是中层骨干了。换在地方上,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有资格主持一县之地——似扬州府与杭州府那些人口密集,经济繁华的县城,自然不能指望,可那些边远之地,却绰绰有余。 而在南京城,伏魔都尉虽然有着众多上司,可权责又额外大些。 似马成功,手下可管着七八十号人,辖区内管着数万人,即便那些高门勋贵,也得客客气气。 “然后是辖区!”江含韵指着旁边悬挂的南京舆图:“夫子庙周边这四条街道,今日后都归你们管辖。所有涉及妖魔与修士的案件,都由你们这一旗接手,你与芊芊稍后去一趟马成功那边,去将那些陈案卷宗交接过来。” “这没问题。”李轩面上却微有难色:“不过日常的巡街,还是得马都尉再帮忙坚持几天。还有,我这个小院子怕是不太够用。” 其实自中元节之后,六道司南京城内的巡逻力度,已经下降到正常水准。 像李轩他们,已经许久都没有到街上去了。 夫子庙附近四条街道周边不过三里方圆,堂里面给他们的任务其实不重。可他这一旗的人才刚新建,确实需要一段时间整理人事,熟悉业务。 “上面已经把旁边的三个院落都拨给你们,足够你们这一旗的人用了。” 江含韵不知何故,对李轩完全没有好颜色,不过她还是公私分明的答着:“至于日常的巡街,我已交代过马成功,由他们再负责五天,五天之后再由你们接手。可如果那边发生案件,还是得你们自己处置。还有什么问题吗?可一并说出来。” 李轩仔细寻思片刻,就摇了摇头:“暂时没有。” “有处理不了的困难就找我,别耽误了公务,上面对你们这一旗,暂时没多大指望。” 江含韵将一本书册,丢在了桌案上:“然后还有一事,这是上面下发的‘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摹本,总管有令,我等朱雀堂上下所有人等,都得组队搭配,练习这门合击战技。说是月底考核,此事会计入档案,如果这门战法练习得好,可奖励两个小功,以后优先升迁,可若没能达标,则记过一次,扣除一个小功。 除此之外,有兴趣精修这门战法的,可去朱雀楼报道。不但堂里面会有不少优待的,总管大人也会亲自出面指点。” 李轩心想怪不得,今天堂里面那么多人在练习合击之术。他却更觉奇怪了:“敢问校尉大人,这可是有什么缘由?” “是因一只九重楼境的比翼魔。” 答话的却是乐芊芊:“这是一种很罕见的妖魔,是怨灵化生而成。一般都是彼此深爱的情侣,却因各种缘故,明明彼此相爱之人却走到互相杀害的地步,死后化为怨灵,再由孽力滋染,最终化而成魔。 它们形成的条件非常苛刻,可一旦成了气候,任是天位强者,都很难将之除去。它们为祸虽然不烈,可其所过之处,夫妻情侣必生龃龉,甚至是刀剑相向。” 李轩最近有空就看《妖魔大典》,一听这比翼魔的名字,就知道究竟了。 彭富来就‘啧啧’有声的说着:“九重楼境的比翼魔?那可是个大麻烦,要两个人完全步调一致,心灵相通,这可是千万人中无一,双胞胎都很难做到。” “我与那东西交过一次手,确实挺棘手的。” 江含韵叹了一声:“如今我们朱雀堂只能对它严防死守,将之驱赶到南京城外,然后此魔为祸之地,夫妻必须分居至少一月以上。可这治标不治本,总会有疏漏的时候,还是得尽早将之除去。” 她手指点了点桌案,语含威严的交代:“你等也当勤加练习,不可怠懈!” 谈完公务,江含韵就不着痕迹的将乐芊芊拉到了院外:“芊芊,之前你家人可是郑重拜托过我,让我照顾好你。你我两家乃是世交,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不好向你父母交代。” 乐芊芊则眼神疑惑的看着江含韵:“校尉大人你一直都对我很好,也很照顾,我现在也很好啊?” “可接下来就不好了。” 江含韵冷眼看着乐芊芊:“我是说李轩!他是什么人,芊芊你难道不清楚?那是个以前整日留连青楼,惯会哄骗女子的纨绔,你可别被他口花花的骗了。” “李轩?”乐芊芊的脸顿时又一片晕红,她看着江含韵想了想,就垂下了螓首,下巴几乎就抵住了胸膛:“校尉大人您放心,芊芊不会与你争抢的。即便真喜欢都尉大人,芊芊也不会夺人所爱,只需能远远看着他就可心满意足。” “你!” 江含韵不由一阵凝噎,然后无语的仰头望天。她随后又转过头,瞪视着公房里面的李轩,眼神凌厉的像刀子一样。 这个家伙,虽然没在秦淮河鬼混,可如今却专祸害芊芊与云柔这样的无知少女,更加的可恨。 此时的李轩,却正照着‘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的摹本,用腰刀比划试了几招。可仅仅第一招,李轩就感觉不对劲了,他用了一招‘水里捞月’,旁边的罗烟,居然也同样一式‘水里捞月’。 他再用乌云遮顶,结果罗烟还是一模一样的招法用出来。 两人同时停住了动作,然后心照不宣的各自移开了视线,各自将那摹本收到袖里。 彭富来见状不由一乐:“我觉得你们两个挺有默契的,要不我去给你们报名?这次上面开出的赏格额外大方,整整十个大功,我看你们很有希望。” “滚!”李轩睨了彭富来一眼:“你敢擅作主张的话,我跟你翻脸。” 他想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以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的能为,一定可以解决那只‘比翼魔’。 可一旦他与罗烟,一起将‘‘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修炼到‘心灵相通’,‘珠联璧合’的地步,那他的名声就全毁了,日后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同志’之名。 何况罗烟既然不是紫蝶妖女,那么这位与他的同步率,应该没那么高。 “那么你准备找谁一起练?”张岳抱着万一的希望询问:“总不会是芊芊吧?” 李轩则白了他一眼:“泰山你说呢?” 男女搭配才干活不累嘛!找个香香的妹子一起练这合击技,总比寻个糙汉子好。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却发现屋外的江含韵正用饱含怒火,刀枪般的目光砸过来,旁边的乐芊芊则委屈兮兮的低着头。 李轩一阵发懵,心想自己也没做啥啊?江含韵干嘛又气成这样?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瞪做了坏事的大灰狼似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轩却陷入到了脚不沾地的状态。人事安排,人力调度,物资申请,接手旧案等等,事务繁多,远超李轩的想象。 所以别看他这一旗目前就只有三十几号人,却耗费了他不少时间才梳理妥当。 而等到一切搞定,这一旗的事务都进入正轨,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此时李轩的麾下共有五个小队,每一队四到五人,再加上几个后勤与文职,一个旗的架子就已搭了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仇千秋果然是一位很贴心的世叔,给他安排的几位伏魔游徼,要么是资历深厚,老成持重的;要么就是能力杰出,为人干练的,基本不需要李轩去多操心什么。 然后还有一队是李轩直辖,由罗烟任队长,下面则是彭富来,张岳与乐芊芊三位。 ——这三人虽然都升了职,可要他们独当一面,显然还是不现实。 可若把他们塞到其他小队里面,李轩又不放心,他想乐芊芊肯定会被人欺负,彭富来与张岳则是刺头,而且是待遇等同‘伏魔游徼’的刺头。 所以还是得把他们凑在一起,由自己亲自统辖。 等到诸事略定,李轩终于有时间与乐芊芊一起练习郎情妾意剑,烈火干柴刀——错了,是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不过乐芊芊是术修,练起剑法来笨手笨脚,李轩却很有耐心的手把手的教导,帮忙矫正一下姿势之类。而就在他练得起劲的时候,彭富来就匆匆跑过来。 “谦之你别练了,夫子庙那边出了大案,左游徼他们一队人都已经栽了。” 第一九八章 春风得意马蹄疾 彭富来口中的左游徼,名叫左春,是新近调入李轩麾下的五位伏魔游徼之一。这位虽然也很年轻,二十多岁,却已是开了第二门,四重楼境的武修了。 难得的是这位除精明干练之外,还锐气十足,精力旺盛。夫子庙过往的陈年旧案,倒有三成是被这位接手了过去。 李轩本来正身贴着身子,很认真的教乐芊芊用一式‘举火撩天’,闻言之后,他不禁皱起了眉,神色凝重的把手从乐芊芊的腋下三寸部位放开:“左游徼栽了?他那一队的人没事吧?有没有死伤?” “栽了!人倒是没事。”彭富来的神色略显复杂:“不过情况也很糟糕,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出事的地方,就在南京贡院。” 南京贡院与夫子庙毗邻,所以也在李轩的辖区。 “把张岳,罗烟,李大陆都叫上。”李轩当即启动了旁边蹲着的‘伏魔金刚’,同时脚步匆匆的往大门方向行去。他一边走,一边将那‘夔牛夜光甲’与‘六道伏魔甲’往身上套。 ——之前为方便教乐芊芊练剑,这两套甲都被他取了下来。 而等到他们骑着地行龙,来到南京贡院前的街道。就见贡院的对面酒楼上,赫然挂着几个人。 李轩仔细注目,发现那正是左春那一队人,都是双手反绑着,被吊在屋檐下。 而那几位伏魔巡检虽是面色苍白,可大体还是无恙的,神气完备,身上也没什么伤口。 唯独左游徼脸色涨红一片,显然是为自身的处境羞愤无比。 在这酒楼之下,则有大群的百姓围观看热闹,朝着楼上挂着的几人指指点点。 李轩脸色不由一黑:“这是谁做的,究竟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江湖同道所为,这是要踩他们六道司的脸吗? 又或者是针对他李轩?他这伏魔都尉上任才刚三日。 “据说是一只宅鬼。” 彭富来的神色古怪:“之前是酒楼的老板来报案,说他们家的碗碟无故打碎了好几十个,酒缸也无缘无故的破损,还有好几位店小二踩到油滑到,有客人听到楼上有人跑来跑去。左游徼接到报案之后,在我这里报备过就前往这酒楼调查,然后就这样了。” “宅鬼?”跟过来的张岳不禁错愕道:“宅鬼可没法把他们吊起来。” 宅鬼是一种常见的鬼类,他们不伤人,只喜欢恶作剧,让人的住宅不得安宁。如飞碗飞碟,让东西移位或丢失,或让人走路摔跟头等等,更有甚者,将人的头发剃光,或者在人睡觉时压在人的身上,也就是所谓的鬼压床。总之就是层出不穷地搞恶作剧,通过各种手段逼走主人,让房子荒废,成为宅鬼的居所。 可也正因宅鬼不伤人,所以一般都很弱,三重楼境基本就是它们的极限了。 李轩则蹙着眉,打开了他的护道天眼,往楼内方向观望。然后他就微微蹙眉:“还真有鬼!实力可能很强。” 这酒楼内孽力倒是没有多少,却阴气浓郁——这符合宅鬼的特征,可这阴气,未免阴郁得过分。 乐芊芊也用‘小神眼观’在观望,她的柳眉微蹙:“这阴气应该只是外溢的部分,其本体应该非常强大,可能已到了第三门。都尉大人您务必小心,宅鬼不依靠恶孽,所以基本没有突破第三门的可能,可如果突破了,那便是等同于道家阴神的存在。” 阴神,指的还未还阳的神魄,也可作为元婴的代称。 “李大陆!” 李轩唤着他的长随:“你先上去将他们接下来。” 这次升任都尉,李轩将李大陆也塞入到了六道司里面,当了一位光荣的伏魔巡检,同时领着诚意伯府与六道司两份薪水。 不过李大陆的修为也足够了,这家伙虽然没有顶级的资质,可修的却是顶尖功法,很快就可突破到第五重楼,最近在给李轩当人桩的经历中,也逐渐摸到了‘势’的门槛,实力比绝大多数伏魔游徼还强不少。 加上这位身家清白,来历可靠,所以上面很干脆的就给了他一个力士的身份,连三个月的见习期没有。 “遵都尉大人命!”李大陆大声领命,然后整个人如大鹏一样飞空而起,往那四层楼高的屋檐飞去。他很快就抵达左春几人身前,可就在李大陆伸手准备给几人解开绳索的时候,他的眼前一个恍惚,然后就也被双手捆绑,吊挂在了屋檐上。 “诶?”李大陆眨了眨眼,一时间都搞不清楚情况。 下面的几人则同时皱眉,彭富来眼神疑惑的看着身边的几位:“你们看清楚了没有?” 张岳微一摇头,罗烟神色平淡,乐芊芊则是一阵发愣:“刚才似乎是幻术?一种很高明的障眼法。” 她那特殊血脉增幅的神眼观,竟然也没看清楚其中的究竟。 李轩则凝着眉头,若有所思。他刚才倒是看清楚了,那似乎是一条木藤? 可宅鬼的能力,不是以风系为主?没听说过它们掌握有木系的能力。难道说,修为层次更高的宅鬼,能力额外不同些? 此时马成功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怎么样?能处理吗?” 李轩往声音的来处回眸,发现马成功正与一个女子肩并肩的策骑而至。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两人的身上绑着许多丝线,两人手连着手,膝盖牵着膝盖。身体所有能活动的部位,都彼此联系着。 此外不知何故,马成功是一脸的青肿,也不知是在哪里伤到的。 李轩认出那女子,正是马成功的妻子秦若,不由剑眉微扬:“你们这是,练习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没错,按照总管大人教授的方法,在培养默契呢。” 马成功已经策骑在李轩身侧停下,他神色得意的从地行龙上跃了下来:“整个朱雀堂,就没人比我与若儿更有默契了,我觉得那十个大功,已是我马成功的囊中之物~哎哟!” 可能是他发力稍微猛了一点,秦若那边又是从另一个方向下马。秦若的娇躯被他直接扯到摔在了地上,然后因秦若的发力挣扎,两个人最后都滚在了地上,被那些丝线缠成了一团,面对面的大眼瞪小眼。 彭富来见了之后,不禁用手去遮了眼睛:“喂喂!这可是大街上,那么多小孩看着呢。” 李轩则觉好笑,他拔出腰刀,正准备走过去给两人解开丝线。马成功却吼道:“别!别!别!这线不能断,总管说了,这些线完好一天,堂里面就奖励纹银千两,养气丹三颗。坚持十天,奖励翻倍,可别坏了我的好事。” 李轩等人没奈何,不得不花了将近半刻时间,才让他们从那些丝线中脱身。 再然后,众人只听‘啪’,‘啪’,‘啪’的三声响,他们总算知道马成功脸上的青肿,究竟是从哪来的了。 李轩强忍着笑:“马都尉你是来帮忙的?” “不是,奉校尉大人之命,给你掠阵。这是你任都尉的第一个案件,不能出岔子。” 马成功略有些尴尬的捂着脸,同时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轩:“你这家伙,可真让人艳羡。这才多久?两三个月时间,就快爬到我头上了!要是去年你也能这么努力,如今我只怕就得叫你校尉大人。” 李轩则斜睨着他:“马头你如今不也领着‘伏魔校尉’的薪俸待遇?是你自己不给力,没能跨入第三门,否则现在,早就是一都之主了。” 马成功闻言一乐,眼咪咪的笑道:“不急,不急!我这修为,还得压一阵,我如今虽初步领悟了武意,却还没能够完全掌握由风生雷之法。只有根基扎实了,入第三门时凝练的金身品质才高。这可多亏了谦之你。” 对于李轩,马成功还是很感激的。作为李轩的直属上司,他也拿了不少功勋,如今不但将缺失的观想法补全,也累计到了足够升职校尉的资历,如今前途一片大好。 “马头你昔日也对我照应良多。” 李轩说完这句,就领着他的‘伏魔金刚’,龙骧虎步般往酒楼里面走去:“那么屋檐上的几位,就麻烦马头你帮忙照看。其余人等,都随我来。” 马成功的妻子秦若看着这几人的背影,眼神却有些担忧:“这酒楼里面,可是藏着一只七重楼境的恶灵。就这几位,可别都栽在里面。” 马成功却一声嗤笑:“你可别小瞧了他们,如果只以战力而论,李轩这一个小队,就可直接挑了我老马的那一旗。尤其是李轩,加上他那尊机关傀儡,如今便是正面与七重楼境对敌,也是胜多败少。” 秦若不由扬眉,不敢置信的看着马成功。 而此时在酒楼之内的最顶层,玄尘道人正背负着手,眼神冷厉而又期待的看着下方的李轩一行人。 他的好友龙睿,则兴致勃勃的看着这一幕:“还真如了你的意,人已进来了。不过道友你这举动,可是大大的得罪了六道司,后续的手尾只怕不好处理。” “事后我就去朱雀堂负荆请罪,任打任罚。” 玄尘一声轻哼:“我有分寸,只是试一试他的人品能耐,看看这位的深浅。若还是一个轻薄无行的浪荡子,那么哪怕从此被我师妹憎恨厌恶,我也不容许此人再接近师妹。“ 随着李轩等人进入楼内,他也一个拂袖,消失在这顶层的阁楼:“好友你只管看戏便是。” 龙睿则‘啧’了一声,心想那李轩一身的浩然正气,已经浓郁了到化虹的境地,这人品又能差到哪去? 之前的玄尘,何等光风霁月的人物,一旦被心魔情绪所迷,整个就变了一个人。 这‘试深浅’之语是假,想要给李轩难堪才是真。 第一九九章 怎么成了助攻?(二合一大章) 当李轩他们走入酒楼,却发现眼前换了一个世界。 不再是之前那窗明几净的楼宇,而是一座残破的四层木楼,周围全是碎裂的桌椅,还有散落的陶瓷碎片。时间也从白天换成夜间,气氛则阴森无比,周围还有阵阵阴风刮拂。 “造于太清三年四月——” 乐芊芊捡起了地上一面破碎的瓷片,然后若有所思道:“这是三千年前的六朝时期,梁武帝的年号。那时大将侯东作乱,毁了整个建康城。这只宅鬼,莫非是出自那个时代?” 罗烟闻言却讽刺的笑了笑,神色不屑。 “都是装神弄鬼!是不是宅鬼,都是两说。”李轩开着的‘护道天眼’,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破除幻术,这让他眼前的情景不断的虚实变换着,也得以洞察这楼内的几分虚实。 “不管这是什么年代,直接找到这头恶灵将之除掉就对了。” “那么这恶鬼在何处?在楼上?” 彭富来随着众人踏上了楼梯,随后就感觉到一股阴风在自己背后拂过。他心中一惊,猛地往身后回视,才发现后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此时他却发现,有这种感觉的不止是他一个,张岳也在往后张望。 “还是装神弄鬼,吓唬人的幻——” 李轩话说到一半,就感觉自己的右背被一个软软的大肉包顶住。乐芊芊脸色发白的抱住他的手臂,她的声音也在发颤:“都尉大人,我的肩膀上有个血手印,不知道哪来的。” 李轩被肉包顶的心慌意乱,他侧目看了乐芊芊一眼。李轩自己的视觉,确实看到乐芊芊肩上的血手印了,‘护道天眼’却什么都没看到,只观睹到一些道法的痕迹。 “我艹,我身上也有。”彭富来的面色发白:“这只恶灵,怕是有点能耐。” 他想这恶灵既然能够无声无息的在他身上留下这血手印,那么对方要取他的性命,搞不好也是轻而易举。 李轩则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确实很厉害,这头恶灵手段了得。芊芊你靠我近一点,我护着你。还有,大家换个位置,我的‘伏魔金刚’来殿后。” 他总算还记得,不能重色轻友,也要照顾自己的发小兄弟。 乐芊芊则是一阵不解,她已经靠得够紧了。 换成别人,她会以为对方是在占自己便宜,想要吃她的豆腐。可眼前这位,乃是听天獒与问心铃认定的正人君子,是不为女色所动,强过柳下惠的人物。 也就在此刻,她感觉有人在自己耳旁吹气。乐芊芊顿是全身一颤,果然离李轩更近了,肉包都被压扁。 李轩遗憾不已,心想自己就是太谨慎,干嘛要穿外甲呢?有一层‘夔牛夜光甲’,其实就已足够,那可是皮质的软甲。 旁边的罗烟,则有些无语的看着这一幕,心想这位新扎的伏魔都尉,人品可真不是一般的渣。 接下来众人调换了一下位置,有高高壮壮的伏魔金刚走在最后,张岳与彭富来顿时就安心了不少。 可这之后的十几级楼梯,却依旧是鬼影幢幢。忽而周围有白影掠过,忽然身后探出一只血手,可当他们回头去望,却什么都看不见。 幸在二人都是武修,又都是胆肥的,近日还跟着李轩见识了一些大场面。虽然心惊于这只‘宅鬼’的手段,倒也没什么惊惧之意。 彭富来只是感慨道:“如果薛仙子在就好了,这只宅鬼定没法这么嚣张。” 可他随后就一阵发愣,只因这位踏上二楼之后,就发现一位他们很熟悉的少女身影,正背对着他们,立在他们的前方。 “云柔?”李轩也很惊讶:“你怎会在此?什么时候来的?” “被人请来的,比你们先到一会儿,刚才我还听到你们在下面说话。” 薛云柔回过身扬了扬手中的一张纸条:“今天上午,有个小乞丐把这张纸条递给了我,说是轩郎你在这里出了事,要我来救人。” 此时她的柳眉却微微一蹙,看向手抱着李轩的乐芊芊。 薛云柔介意极了,感觉心里扎了一根刺。却又知乐芊芊素来胆小,经不起幻术的吓唬。 至于她的轩郎,他乃是不为女色所动的诚实君子,问心铃认可的在世圣人。轩郎他多半只是本能的加以回护,根本就没意识到不妥。 而就在薛云柔这么想的时候,乐芊芊就已弃李轩而去。她‘噔噔噔’的跑到了薛云柔的身边,差点就哭出来:“薛姐姐你在这里真是太好了。” 薛云柔顿时心中一舒,抱住了乐芊芊的肩膀:“没事,有我在呢!这只是道门幻术,鬼蜮伎俩,用不着害怕。” 李轩则略觉遗憾,他面上却毫无异色,从薛云柔手里接过了那张纸条看了眼,然后他就唇角一歪:“这种鬼画符,亏你也能看得懂。” 薛云柔则语声凝冷:“此人担心被我认出笔迹,很可能是我的熟人。” 李轩心绪一沉,他环视四周,很快就看向了薛云柔目视之处:“云柔你刚才在看这些?” 在护道天眼的观照之下,可见前方的墙壁角落里面,都有些许的苔藓滋生,还可见一个个细小的孔洞。 “那是什么?这地方怎么会有苔藓?” 李轩感觉奇怪,苔藓只会在潮湿寒凉之地滋生,可这座酒楼就在夫子庙旁,南京贡院之前,日常都是宾朋满座,客人如织的。 乐芊芊也现出了疑惑之色,她什么都没看到。 “我就是觉得,这些苔藓不对劲,所以提前做一些准备。”薛云柔解释的同时,指了指她的身侧。 此时共有十二枚紫色的符箓,飘浮在她的身周。 这些符箓之间,赫然有着一丝丝的电光在闪烁跳跃,彼此连结,就仿佛是一座小型的法坛。 薛云柔随后又捏了一个道诀,使得乐芊芊的眼中,现出了一层绿色的荧光:“芊芊你博学多识,可以看看究竟。” 乐芊芊则先四下扫望了一眼,脸上就恢复了血色。薛云柔的‘神眼观’法术效果,可比她的‘小神眼观’强多了,此间的一切虚实都被她洞察无遗。她肩上的血手印根本不存在。 之后乐芊芊才看向李轩说的那些苔藓,然后凝眉道:“那东西是幻苔!可以增加幻术的威力,还可放大人心中的恐惧之念。” 她想怪不得,自己刚才会那样,可随后她的神色凝重:“一般来说,这种幻苔只会与木系大妖伴生。这座酒楼里面,只怕还真不是什么宅鬼。” 就在这刻,众人只听‘轰’的一声响,他们周围的地板都在瞬间被巨力掀开,无数的木藤忽然从四面八方冲涌而起,宛如灵活的小蛇般潮卷而至。 那气势遮天蔽地,一瞬间就将几人全包围在内。 “果然!”薛云柔一声冷哂,那十二枚紫色符箓,当即爆出了浩大雷潮,一瞬间弥漫了整个楼层。 那雷霆所过之处,那些藤蛇要么化火燃烧,要么就直接被轰成焦炭齑粉。 更有一道道凌厉无比的风刃,在几人的外围,仿如螺旋桨一样的卷动切割,将那些藤蛇都割裂粉碎。 可恰在薛云柔准备追根溯源,将几团浩大的雷矛,直指那些木蛇源头的时候,一道黑白二色的光束,蓦然从楼层上方照射下来。 李轩一直在为薛云柔护法警戒,当即就挥刀往那光束斩击。可这束光竟在他的刀前分化,又在刀后聚合,轰击在了薛云柔身上。 “大元磁阴阳逆乱神光?” 乐芊芊当即变了颜色:“都尉大人小心看护薛姐姐,这种道门神通专破道法。” 大元磁阴阳逆乱神光专破各种道法神通,是利用元磁与阴阳颠倒之力干扰灵元,令法术失序,无法成形。 可如果轰击在人的身上,也会有一定扰乱的效果。 在乐芊芊的眼中,这束射来的‘大元磁阴阳逆乱神光’,威力其实不是很强,修为深厚的第三门术修基本都能抵抗。 可薛云柔的情况不同,她的修为才刚刚晋阶,正处于神魄剧烈变化,法力虚浮不定的时间点。 这‘大元磁阴阳逆乱神光’虽然威力不彰,可对于现在的薛云柔来说,却极其危险。 果然下一瞬,薛云柔就发出了闷哼声,她一身的法力都在这瞬间紊乱失序。那澎拜的雷霆,还有众多的风刃。就像是断了电,须臾间就消弭无形。 乐芊芊几乎不假思索,就准备使用请神之法。可她才刚转念,就有几根木藤缠绕住了她的手足,并以无可匹敌的巨力将她往下拖拽。 而此刻在她的下方,这座酒楼的第一层,赫然现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巨大深坑。 李轩的长刀挥斩,瞬间就将薛云柔与乐芊芊周边的木藤都斩断大半,却依旧未能阻止它们,将二女往那深坑之内拖拽。 且不但是这两个女孩,彭富来与张岳也都同样被缠住,在众多藤蛇的拉扯下坠落深窟。 也就只有罗烟安然无恙,她的九条长鞭无坚不摧,但凡那鞭影扫荡之处,一切披靡。至于‘伏魔金刚’,那些藤蛇根本就扯不动,这大块头稍稍发力,就将这些缠绕过来的藤蛇全都扯断。 “罗烟救人!” 李轩御刀而行,雷光电闪般往那下方窟洞方向坠下。罗烟则两条长鞭抖动,蓦然伸展到十丈余长,与拉扯彭富来与张岳的那些藤蛇扯在一块。 可那些藤蛇的力量极大,罗烟似力不能及,也被拖拽着跌下了二楼。不过彭富来与张岳被他一扯,被拖拽的速度大幅放缓。 此时的李轩,则借助神雷无定之法,疾追着薛云柔与乐芊芊的身影而去。他的遁法,远超过那些藤木的拖拽速度。 可洞窟之内却有无数的藤蛇,前赴后继的涌出来,拦截着李轩的身影。 等到他们沉到地面之下十七丈左右,李轩就望见下方的洞窟有了几个分叉口。本来一起被拖拽着的薛云柔二女,此时竟一分为二,一个往左,一个往右,分别被拖到另一个分叉口内。 李轩心绪微沉,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 这种情况下,他只能动用武道真意了。问题是他还没有把握,将之运用于实战。 可这个时候,他再没把握也得试一试。 李轩紧握了握怀义刀,先是整个人不进反退,身影上升数尺,同时长吐了一口浊气。再然后,这深坑之内的洞壁,就蓦然结出了无数的冰晶。 而此时李轩的身外,也蒙上了一层白雾。 寒意天刀*冰魂雪魄! 当长刀斩下,赫然透出了长达近丈的森白刀芒,可更让人心惊的是,那刀身之上,溢出了近乎无穷无尽般的凛冽寒意,使得周围的温度,几乎接近了绝对零度。 ——这原本是李轩平时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可此刻他一身浩气勃发,竟与他一身寒冰真意,九幽寒煞都交相呼应,隐隐有了交融之势。 这一瞬,李轩前方所有的藤蛇都被冻结,并以惊人的速度,往洞窟深处扩散蔓延,甚至令那些藤木拖拽薛云柔的速度也大幅放缓。 而此时的李轩,又真元转化,由冰生雷,使用了幻电天刀中他最熟悉,也最有把握的一式刀招, 幻电天刀*雷暴千里! 一片刀光,一团雷电,摧枯拉朽般的往前冲击,所过之地一片披靡。仅仅只用了不到两秒,李轩就已经闪现到了薛云柔的身侧。 他的刀芒挥斥,武道真意加持下,干脆利落的将那些捆住薛云柔的藤木全数斩裂。后者挣脱束缚,当即法力一卷,使那‘阴元伞’护于身周。那‘玄冥至阳梭’也从她袖中穿梭而出,带着无穷无尽的雷爆,扫灭摧毁着周围一切的藤蛇。 而正当薛云柔,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李轩却神色凝重,周围现出了一条条紫色雷霆,并左右伸展,形成了两片巨大的双翼。 ——此时如果李承基在,会认出李轩此刻正在尝试使用的,正是李乐兴曾经对他施展过一次的所谓‘雷法真意*电子跃迁’。 可李轩才刚开始,就感觉到不妙。他一身真元,竟在这顷刻间,差点被他抽空。 此时他如果停止下来还是可以的,可在李轩的神念感应中,乐芊芊已在这短暂的时间中被拖拽到地下。而在他们下方,竟是一条四通八达,不知会通向何处的地下暗河。 此时除了李乐兴教给他的这法门。李轩想不出任何方法,在五秒之内穿越过厚达三十丈的土层,出现在乐芊芊的身侧。 幸运的是,他在之前就有了预料,提前使用了一枚‘二九归元丹’。这枚用于回气的丹药正在他腹内化开,一股股元气源源不断的涌入到他枯竭的经络当中。 此时李轩更喷出了一口精血:“诚意伯之后,有请龙君助力!” 他这是动用自身血脉之力,借请当地龙君助力。 似这种地下暗河,一般都是由所谓的井龙王管辖。可此处是南京地面,辖制此间的却是金陵龙君。 这一瞬,一股股浩瀚元力蓦然横空而至,突兀至极的灌入到他的体内。这元力的量,比之‘二九归元丹’提供的元气不知强了多少倍,一瞬间就填补了李轩的亏空。 李轩心里不由‘诶’了一声,心想这金陵龙君对他可真大方啊,还是说对他与他的父兄,都是如此大度? 下一个刹那,随着那磅礴雷翼忽然间不见踪影,李轩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乐芊芊在这段时间,被那些藤木拖拽的比李轩之前预判的还要远,两人间的距离也足有三十多丈。 可借龙君的元气之助,李轩还是勉力追上。而下一瞬,随着他的雷刀爆发,周边的一切木藤,都被卷动的刀光,爆发的雷霆炸为齑尘。 此时李轩又挥刀往下一斩,换成了寒意天刀,一瞬间周边八十丈方圆之内的暗河都被他这一刀全数冻结。也将那些潜伏在水下的藤木,全数封冻在其中。 当两人落在暗河河面,转危为安的乐芊芊已经是喜极而泣,八爪鱼一样的抱住了李轩,试图从后者的怀中汲取温暖。 方才她孤身一人被拖入这个深坑岔口,李轩的身影也随后消失之时,那种无助与恐惧之感几乎吞噬了她的心神。 那种绝望与害怕,甚至超越了之前,被法性挟持的时刻。 所以当李轩现身,将她从那众多藤木缠卷下救助出来,她的惊喜也难以形容。 可紧接着,乐芊芊就发现李轩的脸上竟是七窍溢血,耳鼻双眼都有血丝溢出。 “都尉大人!” 乐芊芊只觉心脏揪紧,似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她赶忙用衣袖给李轩擦着血,眼泪如断线珍珠一样的掉落:“大人你怎么了?是不是受了伤?” “我没事,芊芊你注意站我身后——” 李轩还真的一点事都没有,这些血只是强行使用‘电子跃迁’,被那天地之力撕扯拉伤。可他肺腑完好,阴煞也没有进一步侵袭入体。以他现在的恢复力,这点小伤,半天时间不到就可以好利索。 唯独法力方面消耗过巨,龙君的援助,已经被他消耗殆尽,只能靠丹药慢慢恢复。 可随后他发现周围那些木藤都在往后收缩后退,竟已经没有了继续攻击的打算。李轩眼珠一转,寻思自己反正是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亏虚的真元。就整个人往后一倒,又特意从鼻孔里逼出了更多血液。 “哎呀,不知怎的头好晕,我得躺一躺。别哭啊芊芊,我说过的,我最见不得女孩为我掉眼泪了。你要心疼我,以后多给我弄一点小纯阳丹。” 不过最让李轩满意的是,乐芊芊直接蹲了下来,把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胸膛内。软软的,香香的,这感觉真不是一般的好。 李轩感觉自己体内元气恢复的速度,都加快了不少。 唯独乐芊芊那断线珍珠一样的眼泪,真的让李轩心疼。可这个时候他如果说自己一点事都没有,会不会挨打? 关键是毁人设——他李轩可是诚实厚道,从不诳言欺人的正人君子来着。 就在这时候,薛云柔在一团紫色的炸雷当中,从上空飞落下来。她望见七窍溢血的李轩,也不由面色微白,心脏揪紧,毫不犹豫的就将李轩的头,从乐芊芊的怀里抢了过来,然后从袖中取出了一枚淡金色的丹丸,放入李轩的嘴里。 李轩无语,这赫然是一枚‘龙虎小元丹’,算是他之前用过的‘龙虎大还丹’的简化版,也是一种疗伤圣药。可他现在,只是真元亏虚而已,其实没什么伤,这实在太浪费了。 薛云柔却神色异样的看着他,眼中同时含着心疼与欢喜。 她看出李轩的武道真意,运用极其勉强,应该是才掌握不久。可这种情况下,李轩依旧不顾自身安危,甘冒被真意反噬的危险,不惜一切的闯入到这深坑内将她救下,且是在乐芊芊之前。 乐芊芊则觉失落,感觉怀中空荡荡的,她看李轩的目光同样痴怔。 这是第二次了,都尉大人竟又是拼着性命不要,被阴煞侵染,也要救她乐芊芊的性命。 于此同时,在洞窟的上方,带着面具的玄尘,出现在窟口处。他看着下方那深不见底的洞窟,眉头一阵紧皱。 ——这剧变与他想象的不太一样,本该是几人被同时拖入地层之下。然后李轩在他的安排下,显露出种种丑陋之态,让师妹她看穿此人的真面目。 玄尘心想事后师妹一定会恨她的,可等到过一些年月,以师妹的聪慧,一定会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可眼前的情况,怎么像是给那家伙助攻? 就在此刻,他身后出现一个巨大的钢铁身影,手持着重剑往玄尘头顶重斩。 玄尘不用回头,就知道这是那尊‘伏魔金刚’,使用的招法,则是三十六路大伏魔剑中的‘泰山压顶’。 “滚开!” 玄尘转过身,心情很不好的一挥袖,浩瀚的法力在他的身前编织出一个虚幻的八卦图形,将那重剑挡在了自己的头顶上方。 然后下一瞬,他就见这尊机关傀儡两边膝盖都现出了孔洞。 嗯?那是什么? 玄尘的脑海里面才闪过这念头,就听到了两声‘咚咚’的声响,还有仿佛鸡蛋碎裂的声音。 他整个人顿时如虾米一样躬起身体,整个意识都被剧痛侵蚀。 再而后,一股撕心裂肺的惨嚎声,响彻在了这座酒楼。 “嗷!痛煞我也!” 第二零零章 俗缘已了 一刻时间之后,连同马成功夫妻在内,还有被从屋檐解下来的众人,一起在这座酒楼的大厅汇合。他们的上司伏魔校尉江含韵,也在不久之后到来。 李轩就站在地坑边缘说话:“我与云柔顺着暗河去看过,那是一株地蛇藤,估计已有三千年的道行,八重楼的境界,位置就在七里之外,南湖附近。因这地蛇藤年代久远,法力无穷,我与云柔之前又消耗了不少元气,没有贸然动手。” 他的脸色苍白,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 没办法,两个美眉都以为他重伤在身,为了不自己打自己脸,还是得装一装柔弱。 江含韵闻言则微一颔首:“没有动手是对的,这对你二人来说过于勉强。稍后我会与司马天元一起联手下去处理了它。” “也算我一个!”薛云柔的眼中闪现着恨火:“只需法力恢复,我有的是办法对付那妖孽。” 那株地蛇藤将轩郎伤成这副模样,简直不可原谅! 江含韵斜睨了她一眼,然后就微一颔首:“也好!云柔你愿意帮忙,我求之不得。可既然是地蛇藤作祟,而非是宅鬼,那么这酒楼内,只怕就不止是碎了些碗碟,滑倒几个人吧?” “肯定不止!”李轩冷笑了笑:“我们在那妖物的本体之下,发现了众多尸骨,之后又遍查这地蛇藤的根系,发现它光是通过地下暗河深探到金陵南面的根系,就有七处,位置要么是客栈,要么就是酒楼。” “校尉大人,此妖应该是与最近几年的无头失踪案有关。” 乐芊芊一直都很忧心的看着李轩,不过当李轩提到此事,还是定了定神,小声说着:“我担任妖魔博士后,看过十年内所有朱雀堂的卷宗。就我所知,这五年当中仅是明幽都的辖区内,就有十二件无头失踪案,一直没能侦破。我以为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与这株黑蛇藤有关。此妖潜伏南京已久,很可能是为突破境界,加大了血食的数量。” 江含韵不由哼了一声,双手指节发出‘咔嚓擦’的响:“我竟不知在南京地面之下,还潜伏着如此大妖!” 马成功听到这里,面皮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在明幽都已供职三年之久,如果乐芊芊所言属实,那么这地蛇藤的存在,无疑是他的失职。 “那妖物道行高深,极擅幻术,关键是其灵慧也高,猎取血食之地,又是在酒楼客栈这种人来人往的所在。且从那妖物作案的范围来看,更多是在鬼宿都的辖区。” 李轩宽慰了老马一句,随后又语声一沉,面色冷硬:“不过,对云柔使用‘大元磁阴阳逆乱神光’,将左春与李大陆他们吊在屋檐外面的,却是另有其人!我不知其身份,也不知其目的何在,却定是对我本人怀有深仇大恨。” “确实是深仇大恨。”彭富来在旁边猛点着头:“我在洞窟下面听到了,他当时说‘李轩,你这个杀千刀的’。” “他还说‘我与你不共戴天’。”张岳语调也很沉重:“当时此人的语声语气,我简直无法形容,那简直就是发自于九幽地狱。” 罗烟双手抱着胸,心想那可未必。 他当时虽然在洞窟下面拖拽着张彭二人,可他的强横神念,还是清晰感应到了上方发生的一切。 被‘断后金刚’——不对,是‘伏魔金刚’那样打击之后,是个男人都会与李轩不共戴天的。 不过这‘伏魔金刚’发出的暗器,可真厉害啊,居然能让一位八重楼境的强大术修都反应不及。 罗烟思及此处,特意看了‘伏魔金刚’的膝盖一眼,然后就想起了当日在北固山,使用‘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的那位女子。 是她的手笔吗?如此强大的暗器,真是神乎其技! ※※※※ 于此同时,在金陵城南的一间寺庙内,龙睿怀着沉重的心情,与好友王静一起走入禅室。 “情况如何?”他含着几分关心与不安的神色,看着室内的真如大师与玄尘道人:“能不能恢复?” “这个情况,只能切了。”真如大师双手合十,满脸慈悲的摇头道:“人之阳根结构复杂,不是自然恢复得了的,如果玄尘道友是武修,配合上等灵丹,加上我的医术,倒是有几分恢复的希望,可如今——” 他一声叹息:“任是大罗金仙临凡,药王菩萨在世,也难让道友恢复如初了。” 玄尘道人则是面色死灰,两眼垂泪:“而今往后,我的尘缘,却是彻底了断了。” 龙睿听了之后愧疚的不行:“这都怪我,没能够为道友压住阵。” “此事怪不得龙兄,龙兄能从那伏魔金刚的剑下将我救走,玄尘已经足感盛情。” 玄尘道人哀莫大于心死的苦笑了笑:“如果我猜的没错,当时的龙道友,应该是在那地坑之内,准备随时援手李轩等人吧?可是觉得我之所作所为,有些过分?” 龙睿是爽直之人,当即微一颔首:“确实是感觉过分了!虽然道友是利用那只地蛇藤妖,过程中也未伤人。可道友所为,仍非君子。” 玄尘道人叹了一声:“我也觉得过分了,当时怒火攻心,被心魔所迷,整个人就像是中了迷障,脑里面只有偏激之念。直到晕迷之后,我这才清醒了几分。回思自己这两日的举止,只觉我这人真是无比丑陋。怎么就能忍心对薛师妹出手呢?让她受那么大罪过,所以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龙睿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心想这位清醒的代价可真够沉重的。他想了想,就只能干巴巴的应了一声:“道友这两天,确无往日洒脱,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想必是道友对那位薛仙子用情至深的缘故。” “我现今,倒是真正的洒脱了,看开了。日后这心胸之内,就只有长生大道。” 玄尘道人自嘲一哂:“可在彻底了断俗缘之前,玄尘还有一心愿未了,需要三位相助一二!” 王静闻言神色沉静:“道友请说,只要力所能及,我等不会推辞。” “贫道需要三位助我,再试一试那李轩。” 此时玄尘道人目中,闪现出一抹精芒。而在他对面的三人,则相互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位都已经这样了,难道还放不下薛云柔,要与李轩争风吃醋么? “三位不要误会!”玄尘道人摇着头:“我只是放心不下薛师妹而已,师妹她是我看着长大的。正如龙兄所说,我对她用情至深。而今即便与她再无缘分,也担心她日后境遇,会否所托非人?所以想要三位帮我看看,那位伏魔都尉,究竟是何等样人。否则玄尘,终究还是难绝俗念。” 王静听到这里,这才舒开了剑眉,眼神释然。 若是如此,他倒是可以帮一把手。否则眼前这位,未免也太可怜了。 ※※※※ 地蛇藤妖的案件,震撼了六道司朱雀堂,甚至整个南京城都为之轰动。 只因江含韵,司马天元与薛云柔联手将这只木系大妖拔除之后,在那地下洞窟内,发现万余具人类尸骨。 这只活了三千多年的地蛇藤妖,在它的一生岁月中不知害了多少人的性命。 仅是近五年内,就有五百余条人命。六道司积存的三百多桩失踪案,都有了下落。另外还有一百多人,已经无法辨识身份来历。 李轩虽然未能参与此战,可以他现时的修为,已经有资格旁观了。全程目睹了地蛇藤妖被除灭的过程,薛云柔几乎用术法将之凌迟,一身妖躯寸寸瓦解。 而在返回六道司之后,李轩作为主要侦破人,也收获了众多部下崇拜爱戴的目光。救护部属,能力杰出,又能力抗第三门妖魔,李轩自己都感觉他这样的上司简直无可挑剔。 结果就是他旗下的众多伏魔游徼与巡检们,对他益发敬重起来,一应指令都能及时精准的得到执行。 其实他这一旗从初建到现在,都没出什么幺蛾子,也没闹什么下属不服气,嫌他年轻不能服众之类的戏码。 这一是因李轩家世在那里,上面又有人撑着,没人敢跟他拿乔,更不敢为难;二来他李轩已声名在外,的确功勋卓著。 李轩不是江含韵那种所有事都事必躬亲的上司,他很信(甩)赖(锅)下属,愿意对他们委以重任。 所以每天除了不定时的上街巡视,处理一些必须处理的公务之外,李轩一天当中居然有大半时间是清闲的。 这也是因中元节之后,南京的形势日渐安宁之故,没有什么大案要案发生。他的辖区不大,那些低阶的妖魔害人与凶杀案,几位伏魔游徼都能处理得妥妥当当。 而李轩虽然在公务上清闲,却并未偷懒。他将所有闲暇,都用于武道练习,然后在接近傍晚的固定时间抽出半个时辰,与乐芊芊合练‘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这算是他一天当中,唯一的休闲项目了。除了早上与江含韵的‘床震’,与乐芊芊的刀剑合练,是最能提振他精神的项目。 而就在除灭地蛇藤妖七天之后的清晨,江含韵在给李轩做完雷法炼体之后,就匆匆起身,无比迅速的穿上了六道伏魔甲。 “走!我们去南城看看,乐氏夫妇已经回南京了,他们二人去寻那只比翼魔了。” 第二零一章 初见双侠(求月票) “乐氏夫妇,是号称‘阴阳侠侣’的那对吧?” 李轩万分好奇的走下床:“我记得这对夫妇原籍南京,他二人会不会与乐芊芊有什么关系?” 那是一对在大江南北都广有声誉的侠侣,修为高强,双宿双栖。 据李轩听到的八卦,这二位曾经是六道司的一员,后来因故脱离,从此仗剑天下,游走于各地降妖伏魔,锄强扶弱,成为大晋最著名的一对游侠。 江含韵此时已穿戴妥当了:“那就是乐芊芊的父母!我之前没跟你提过么?应该也猜的到吧,江南有几个乐氏,能为乐芊芊提供那么雄厚的财力?” “怎么可能?”李轩吃了一惊,站在原地一阵发愣。 他想原来自己那个小队里面,背景最深厚的居然是乐芊芊。 那阴阳奇侠可都是开了第四门的大高手,不但修为已到了十一重楼,二人还有一套联手合击的技法,曾经联手对抗天位,坚持两三个时辰都不落下风。 关键这二人都很有钱,传说两人都是世间罕见的炼器大师,天下间无数修行之人对他们炼造的器物趋之若鹜。 虽然两人一直都不务正业的四处游玩,可他们每年只需在炼器房里呆上三五个月,轻轻松松就能有上百万两银子入手,赚钱的本事比彭富来的老爹强多了。 “有什么不可能的?”江含韵的目光在李轩依然赤裸的胸膛上流连了一眼,然后就看向了窗外:“你速度快点!” 她想这家伙最近似乎强壮了不少,以前就一根竹竿似的,现在看起来依然是竹竿,可衣服里面却很有肉了,有了八块腹肌。 就连修为也都提升了很多,她这几日给李轩喂招,都不能不多几分小心。 李轩对‘势’的运用益发娴熟自如,日渐沉雄厚重也就罢了,居然还在雷法与冰法真意上入了门,一身浩气则益发的辉煌刚烈,正大堂皇起来。 就个人实力而论,这家伙竟已不逊色于马成功多少,甚至爆发力还要超过马成功一筹。结合他那尊‘伏魔金刚’,第三门之下没有对手,第三门也得提起十二分精神应对,俨然已是一位小高手。 见鬼的是,李轩从一个弱鸡到现今的层次,居然只花了不到三个月——这让江含韵身为一个绝代天骄的自信,受到了重挫。 李轩被江含韵催迫,这才加快了动作穿衣套甲。 当他穿戴整齐,二人先后走出房间,在这里办公的明幽都众人,都向他们投以意味深长的视线。 江含韵的面皮微红,然后就视如无睹的带着李轩往外走去。 对于两人的床震,她最初还很在意的,甚至换过一次椅子,可那椅子抖得更厉害。动静更大,让她这些部属看她的目光更加不堪。 至于地面——不知李轩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两人雷法炼体的时候就像是地震一样的动静,就连地面都被他们震出了痕迹。 总之在连续十几日的‘床震’,换了两张木床之后,江含韵已经能做到无视这些怪异目光了。 两人出了朱雀堂的大门之后不久,就撞见了骑着一匹地行龙往南面走的乐芊芊,江含韵直接朝她伸出了手:“芊芊是去南城外将军山吧?过来,我载你一程。” 李轩也伸手了,可乐芊芊一点犹豫都没有,抓住江含韵的手后身影翻飞,就落在江含韵的身后。 她只是三重楼境的术师,是不敢让坐骑发力奔驰的,可江含韵却能将地行龙的速度催发到极限,快过她两倍都不止。 李轩则很自然的把手伸了回来,挠了挠自己的后颈。他本以为自己与乐芊芊已经很有默契了,可结果让他颇为遗憾。 此时李轩在骑术上大有长进,在城内的时候还稍显笨拙,可在出城后上了驰道,却已能勉强跟上江含韵的尾尘。 三人两骑只用不到小半刻的时间,就已抵达几十里外的将军山。才刚至山脚,李轩就已感应到这座山的南麓,两股直冲斗牛,摇星震岳般的强横罡气。 “开始了!” 江含韵眼神微亮,然后就直接一手提着乐芊芊冲到空际,往那罡气冲起的方向御空而行。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轩则是看着前方密布的丛林抽了抽唇角,还是老老实实的下了马,用他的11路公交车赶路。 幸在他的‘雷扬千里’经李乐兴附身指点之后已经颇有水准,在陆地上一阵雷光电闪,奔行的速度也没比御空飞行的江含韵差多少。 当三人来到南麓,就望见半空中四个正在激战的身影。 准确的说是一方被凌虐,那两个如连体婴一般连接在一起的妖魔,被压制的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只能格挡,挨刀,格挡,挨剑,在不断的格挡与被砍中轮回,可这妖魔的恢复速度,确实让人毛骨悚然。身上的血色肉芽持续不断的增殖着,任何伤势,都可以在十分之一个须臾间就恢复如初。 而此时在战场周边立着的数十个身影,无不都面色凝重。 “这就是第三门顶峰的比翼魔?” 李轩看着上空,发出了一声呢喃。 之前他在妖魔大典上看到的‘比翼魔’图像,只有第二门的修为,那是两个背对背,合在一起的身影。 “看起来情况不太妙?我就是奇怪,这里这么多人,难道就不能一起围殴?跟它一个妖魔客气什么?” 李轩看了片刻,就发现那‘比翼魔’虽然在短短时间内,被那乐氏夫妇斩了二十多次,可其神完魄足,竟是一点损伤都没有。 关键是此魔的魔力,也仿佛无穷无尽,取之不竭,用之不尽。 也就是说,空中那两位砍了‘比翼魔’大半天,伤害其实都是‘miss’。 “人越多越乱!” 江含韵摇着头:“你以为我们不想?‘不灭双身’与‘斗转星移’是比翼魔的本命神通,‘不灭双身’可以让他们二人几乎不死不灭,‘斗转星移’则能转嫁罡气真元,几乎没有上限。人越多越容易被他们反伤,搞不好会死人。” 李轩心想若真如江含韵所说,那确实可怕。这头妖魔哪怕只将十位第三门武修的力量,转嫁于其中一人,都可轻松将这世上任何一位第三门打爆。 “那么术师的道法呢?”李轩继续询问:“术师的法术,应该能伤到两人的同一部位吧?” “那也没用的。”乐芊芊摇着头:“比翼魔的核心在其神魄,而非肉身。需要两种不同特质的灵魂,才能够让它受伤,所以术师比武修更难。不过如能凑齐十位第四门的术修,倒是可以尝试将它强行封印。” “别担心,他们夫妇伉俪情深,又在刀剑合璧上浸淫十年之久。如今只是在试招,一旦找准了节奏,灭除此魔只在反掌之间。” 江含韵才刚说到这里,就见那比翼魔的两个胸腹部位,都同时爆开血雾。她顿时精神一振,大声喝彩:“这一式妙极!” 可她明显是高兴早了,那比翼魔胸口的伤,又在弹指间恢复。 之后那乐氏夫妇的几击,也都是如此,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其中的那位男性妖魔则‘嘎嘎’大笑:“真险!两位差点就将我们给伤到了,真的只差一丁点,二位可以继续尝试,继续努力!可如果存着耗死我们的打算,那就是痴心妄想了。别忘了这里可是南京,这世间的怨侣不绝,我与玉妹二人力量无尽!” 那乐氏夫妇中的女子俏脸阴寒,她虽没有回话,可之后的刀势却是悄然间增长至少一成。可这完全无助于二人的同心协力,倒是令满脸胡须的昂藏大汉处境艰难起来,光是避让抵挡那比翼魔转嫁过来的刀罡,就已颇为吃力,就更遑论与他的夫人步调一致。 而此刻这战场周边,早已被他二人的力量夷为平地,还有无数的沟壑分布其中。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那乐夫人大概是心浮气躁了,她柳眉微蹙:“怀远,拜托稍微多用丁点力气,刚才明明差一点点就可以。” “什么差一点点,差好多好吧?”那乐怀远显然也是心烦意燥:“你这蠢婆娘!要斩掉这比翼魔,你我用一成力气都嫌多。你倒好,被他刺了几句就脑袋进水,用那么大力气干吗?伤到了你怎办?这个家伙就是刺猬。” 乐夫人听了之后,就两眼掉泪:“你才蠢!怀远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就只是想毕其功于一击懂不懂?你不觉我们之间心灵相通真的很难?亏你以前还跟我说什么你我心心相印、心有灵犀,你一点都不懂我!” 此时比翼魔中的女性则‘咯咯’的笑:“啊拉,我竟然能从您二位身上提取到怨气,两位继续!继续!” 下面观战的李轩三人不禁都皱起了眉,面面相觑了一眼。 “应该是这比翼魔的能力在起作用。”江含韵眼中不由流露出忧意:“挑拨夫妻生怨,也是它们天生的本事。” 糟糕的是上空的乐怀远,也开始火冒三丈:“什么叫我不懂你?行,力气大是吧?毕其功于一击是吧?看看吃亏的会是谁!你这婆娘,从认识你的时候就这样,一点耐心都没有,你就不学学你——” 他似感觉不妥,忽然住嘴。 可乐夫人却已泫然欲泣,竟连那比翼魔转嫁过来的剑芒都不管,任由那犀利气芒在她的脖子上割出一条鲜红血口。 “果然,你还是嫌弃我。口里说是爱我至深,可其实都是假的。” 她竟跺了跺脚,径自往北边大江方向飞了过去。 乐怀远原地愣了愣,然后就原地一声大吼:“有本事就别回来!” 他居然也弃开那比翼魔不顾,铁青着脸往另一个方向御空离去。 李轩看得目瞪口呆,等到这两人的身影都远远离去,才担忧的问一句:“这二位没事吧?乐大侠这未免过份了。” 他实则是心想这位乐大侠真是够man,李轩还以为这个世界都是阴盛阳衰,男卑女尊的,妻管严大流行。 可这位乐怀远乐大侠,让他看到了希望。 “说什么呢?他们夫妻,就只是被那比翼魔挑拨,所以才口角斗气罢了。”江含韵瞪了李轩一眼后,就转头问乐芊芊:“你娘伤得不轻,芊芊你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 乐芊芊则摇着头,神色复杂道:“应该不用,我猜他们现在,应该已经凑在一起了。我们过去,只会尴尬。” 李轩却不能置信,他想刚才那两人吵成那样子,这个时候就能和睦如初了? 而此时就在他们不远处,目盲老人与仇千秋面色异常凝重的对视了一眼。前者微微一叹:“如果连阴阳侠侣都做不到,这南直隶地面,我真想不到何人有这样的能为了!” 仇千秋则紧皱着眉头,看向了南京城。 他有关注朱雀堂内部,那‘正反阴阳天击地合大法’的修行情况。让人遗憾的是,整个朱雀堂几千号人,没有一对具有这样的资质。 “我认为可再增悬赏,‘正反阴阳天击地合大法’修行有成,提高到四个小功。能够除去这比翼魔,则记二十大功!” 仇千秋十指骨节爆响:“范围不限于朱雀堂,整个南直隶范围的六道司成员,都可参与!” 目盲老人首先感觉这赏赐太过,可随后又想,这总比再去请几位天位一起出手的好。关键是,现在的情况似乎也来不及了。 第二零二章 冰雷相生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回城的途中,李轩果见乐氏夫妇一起如胶似漆的过来将乐芊芊接走。可后者不知为何,是一脸不情不愿的模样。 “是这对神仙眷侣太恩爱了,恩爱到芊芊总认为自己是多余的。他们又喜欢到处跑,每年与女儿相处的时间都不到一个月,所以芊芊她其实是被她姐姐一手带大的。” 江含韵感慨的同时,眼里也夹含着几分艳羡,可随后她又头疼的抚着额:“这下可麻烦了,如果连乐世叔他们都没办法,这南直隶地面,只怕无人能奈何得了他们。” “什么意思?诺大的六道司,会拿一个九重楼的妖魔束手无策?”李轩不由蹙了蹙眉,想起了罗烟。 他想如果真没其它办法,那只比翼魔又为祸甚烈,无法遏止,那么自己也不是不能为世人牺牲一二,尝试与罗烟联手的—— 李轩发现自己的‘舍生取义’套装也正在发光,与他脑海里面的想法交相辉映。 命都不想要了,还要名声做什么? 可江含韵的下一句,就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有还是有的,三到五名天位联手镇压,或者十二位第四门的术士一起封印,这都不容易,不过我听说总管已经在筹划此事了。” 而在二人返回朱雀堂之后不久,李轩就得知了伏魔总管颁下的全新法令,修炼‘正反阴阳天击地合大法’有成者,月底考核时可以获得四个小功;诛杀‘比翼魔’者,可获大功二十,六道人元丹三枚,中品法器一件。 李轩一瞬间有些心动,后面两个条件没什么,他手里积存的与六道人元丹效果相近的丹药,就有十五六颗,足够他用两个月时间了。那个时候,他可稳稳踏入五重楼境,人元丹对他的用处会降低到极微弱的程度,有等于无。 至于那中品法器,李轩也看不上。只因他身上的‘舍生取义’套装,已经有了六件,几乎把他全身上下塞满,就只差没戴耳环。 可那二十个大功却很是惹眼,只因按照六道司的规矩,任何人只要凑齐百个大功,就可以换取一件极品法器。 而李轩的手中,已经积存了三十五个。 ——至于自己的名声,一件极品法器似乎更香一点。 不过这几天罗烟似乎有什么私事,很忙碌的样子,每天在朱雀堂处理完公务之后就匆匆离去。李轩虽存心试探,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此时又有另一事,吸引了李轩的注意力。李承基拿去的那枚‘玄寒冰玉’已经练成法器了,委托冷雨柔给他送来。 果然是被制成了一枚玉佩,样式是灵芝如意。以‘玄寒冰玉’为主体,外层镶金。 自然,那不是真正的金子,而是一种价值更高昂百倍的炼器材料‘紫金’。这些紫金的内部,镶刻有至少上千枚道家符文,将炼器之人的精湛技艺展露无遗。 这件法器的名字,则被命名为‘玄寒如意’。 李轩当天就兴致高昂的将这件法器佩戴上了,然后在六道司的校场中练起了刀,果然是冰意浓郁,寒气冻人。 之前李轩全力一刀斩出,可冰封周边八十余丈,可如今却能扩展到一百一十丈开外。 需知这八十余丈与一百一十丈只是半径,所以他寒力覆盖的面积,其实增加了将近一倍。再考虑到距离越远,真元外放的效果就会递减。李轩在寒力方面的增长,更加的夸张。 而无论是李轩的寒法之意,还是寒法之势,在佩戴这‘玄寒如意’之后,也都有了巨大增幅。 ——这也有助于他的日常修行,不但观想起来更容易,坚持的时间也更久。 不过李轩最在意的,却是另一件事。 此时他拿出了一团水银,放在了自己的身前,随后李轩就将刀尖指着这团银白液体。 随着温度降低,这汞液很快冻结。李轩虽然极力的将他的真元,他的寒力,聚锁于这团水银上,却依旧有丝丝缕缕的寒气往外溢散,使地面冻结。 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的脸上渐渐现出了喜色。 他现在做的这个小实验,是与超导有关。 在李轩那个时代,荷兰物理学家h·卡茂林·昂内斯发现汞在温度降至4.2k(-268.8摄氏度)附近时会突然进入一种新状态,其电阻小到实际上测不出来,这位物理学家把汞的这一新状态称为超导态。 而此时当将他一丝丝电流,打入那团完全冰封的汞内,确实感觉不到任何的阻力。 ——这意味着三件事,其一,在这个世界,超导现象是存在的,冰雷之法,确实可以交融共存;其二,他的寒力,已经可以小面积的制造接近于绝对零度的温区;其三,他设想中的那件法器,已经有了实现的可能。不过在这之前,他必须寻找到一种足够坚韧的超导材料。 ※※※※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为新得的法器欢欣不已时。这南京城内,却正有人为他的事无比头疼。 就在这座巨城的东南角,江府门前,江云旗正气呼呼的从门口走了出来,一边走还一边冲着门内吼:“我连大江上游的三百年金龟都给你钓来了,你还想怎样?为这破事,龟族那些老不死都联手寻我打了一架。 是!那混小子确实人品极好,才德俱佳,可我们家女儿她自己不上心,我们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干着急——” 结果门内扔出了一物,江云旗见状面皮抽了抽,急忙将他那心爱的钓竿抄在了手里。 之后当他走出门,却觉无处可去,往日他痴迷的垂钓,今日竟似索然无味。他开始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晃荡,不过在踏过两条街道之后,江云旗却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怀远?” 那竟是他的知交之一乐怀远,江云旗暗觉奇怪,大步走了过去:“弟妹呢?” 乐怀远的面色灰败,气息恹恹:“生了一点小口角,她的气还没消,所以在街上逛逛。那个比翼魔,真是害人不浅。” 江云旗顿时微微错愕:“你二人当日不是已经和好了?” 几日前乐氏夫妇与比翼魔之战,他也是观战者中的其中一位。 “之后又生了嫌隙。”乐怀远的面色纠结:“是我家芊芊,我夫人发现她应该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却又不肯对我们说。我夫人她火冒三丈,最终把火发在了我身上。换在往日,这点小口角算不得什么,可这几天我们夫妻之间的火气额外的大些。” “这比翼魔,确实让人头疼。据说六道司已在广邀天位,却不知来不来得及。” 江云旗想起了他周围的邻居。可能由于他们地处城南,受到的影响额外大一点,发生争吵的夫妻就有三对。 对了,还有他自己—— 江云旗的神色也变得额外郁闷:“说来我家也是一样,都是为了儿女。走,既然撞见了,可见是缘分。我们去找个地方喝一壶。” “你我兄弟许久不见,确实该喝一盅。” 乐怀远微一颔首,然后他又想起了一件事,神色凝然的问道:“兄长,说来有一件事,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自进入十二重楼巅峰已经有七年了吧?兄长到底是有何难关,在天位之前卡了这么久?” 江云旗闻言一愣,上下仔细看了乐怀远一眼,然后就心中了然。眼前这位一身元气充盈,踏入十二重楼就在近日。 自己这些年头疼的问题,乐怀远也将一一面对。 “要入天位可不容易,真元纯化,神意提炼等等,有着众多的门槛。日后你有什么疑难,都尽可向我请教。” 江云旗苦笑了笑:“可如今天位于我而言,其实已无阻碍。唯一困扰我的,就只是冰雷之法如何共融,如何相生。” 乐怀远闻言一愣,然后也皱起了眉头:“冰雷共修,这条路可不好走。据我所知,这千年以来唯一走通这条路的,也就只有那位‘意寒神刀’李乐兴。” “据我所知,即便李乐兴,也是借助天材地宝之力,将之融入己身。而这种奇宝,可遇不可求。我多方打听,倒是知晓一件奇物的下落,或能助我——” 江云旗正说到这里,忽然听到了一声轰鸣震响。他神色错愕的转目望去,然后就面色微沉:“这只比翼魔,还真是张狂到了没了边,真当它在这世间无人可制?” 就在他的目视之处,可见一个体积庞大的黑茧,正悬浮于金陵城西南,秦淮河的上方。 乐怀远见状,也不禁蹙起了眉头。 这妖魔竟是准备在这金陵城内突破第四门,的确猖狂! 此刻在朱雀堂内,正在练习家传‘寒意天刀’的李轩,只听朱雀楼当中警钟大作,连续三声轰鸣。然后江含韵,马成功等人都是全副武装,从各自的签押房内冲出。 李轩本身就是两层甲胄在身,兵器也在手里,他便毫不犹豫的就跟了上去:“校尉大人,发生了何事?为何会有警钟?” “那只比翼魔,在内秦淮河上空结茧。” 江含韵的眸色阴沉:“它要在那里破境!” 李轩的面上也掠过了一抹讶色与怒意,这简直就是将他们六道司视如无物! 第二零三章 舍我其谁 同一时间,在南京都城隍庙内的主殿,二皇子虞见济,正向殿内奉上三牲祭品。 旁边有一位年轻的太监,正捧着一张圣旨大声宣读。旨中的文字显然出于一位学问高深的翰林学士之手,骈四俪六,炳炳烺烺,沉博绝丽。 大意是当今的皇帝已得知日前陈汉将士墓破封,地府之变,感慰城隍辛苦,所以特旨嘉勉,并令二皇子虞见济与长乐公主一并祭祀。 “还请城隍爷享用!” 当虞见济与长乐公主一前一后手持着信香,一起朝着上方的神像遥遥一礼,然后就见那些摆放于殿内的十几只全牛、全羊、全猪之上,都飘起了青烟。 虞见济心知,这是南京都城隍与他座下的诸神,已经取用了祭品。 值得注意的是殿内一角,一只狗也在‘吭哧吭哧’的啃着骨头,喝着骨头汤。 此时虞见济已得知秦淮河上黑茧一事,心内忧心忡忡,可他望见听天獒的吃相之后,还是为之一乐:“看来听天将军很喜欢。” “当然喜欢,三味居的骨头汤与黄龙醉,是我最喜欢的吃食。” 听天獒一边吃一边含糊的说着:“二位殿下有心了,有心了!就不知您二位是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长乐公主笑道:“我弟弟得知伏魔都尉李轩与你们城隍庙非常亲近,曾经向李轩咨询过,是以得知。” “李轩!原来如此。”听天獒心想这真不愧是好兄弟哇,不枉了问心铃内他那一番作为。 “伏魔都尉也说过将军你的谛听神通,说是南京城内之事,将军你只要愿意,可以无所不知。” 此时虞见济又走到了殿外,他面色青白的仰头,往秦淮河方向的那只黑茧看了过去:“说来我有一事,想要向听天将军请教。关于这比翼魔,城隍可有应对之法?毕竟严格来说,这也是阴魂之属,恶灵成魔。一旦被它成了气候。这南京城内的情景,孤竟是不敢想象。” “是该归我们管,该我们管的。” 听天獒含糊道:“可六道司自有应对之法,我保准没事,两位殿下只管看好戏便是。” 长乐公主不由微微蹙眉:“可据我所知,六道司已经做过许多尝试,都无果而终。而如今无论是寻觅天位,还是第四门的术师,都已经来不及了。” “哈哈!”听天獒哈哈笑了起来:“那是因他们没找对人,那只比翼魔也是太蠢了,自己找死,真当这世界没有能够真正心意相通之人?只是人家都心有挂碍,不愿出手罢了。” 长乐公主顿时错愕:“敢问听天将军,这两人到底是谁?能否让他们尽快出手?需知这比翼魔一旦成了气候,这城内不知有多少夫妻离散,成为彼此相残的怨偶。” “不能说啊,说了我日后就有祸事。” 听天獒‘啧’的一声,歪着嘴道:“怎么说呢?那就是孽缘啦,孽缘。总之时机一到,那家伙会忍不住自己跳出来的,他就是为大义牺牲的命。两位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你们即便信不过我,也该信我家城隍老爷!老爷是定不会让此魔祸乱人间的。” 虞见济与长乐公主两人面面相觑,在稍觉放心的同时,也现出了强烈的好奇之意。 “二位殿下,这谛听神通固然能谛听天下之事,可也同样是取祸之道。听天将军既然不肯说,二位就不要为难它了。” 这是立于殿前的‘真如’大师,这位双手合十,口诵佛号:“殿下若觉好奇,不妨亲往秦淮河一观究竟?您如今内肺残留的武道真意已经驱除了部分,伤势开始见好,体内毒素也拔出了些许,稍微活动一二,反倒有益于殿下您的身体,只要别见风就可。” “那就去看看!”虞见济精神一振,随后他又眼含期待的看着真如:“大师,敢问我何时可以大好?父皇命我来祭孝陵,原是为代他在太祖陵前尽孝,却因孤这身伤耽搁,一直迁延至今,让孤寝食难安。”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真如的神色有些为难:“据我所知,那大祭礼节繁重,殿下如果没有足够的体力,怕是支撑不住。我只能尽力而为,让殿下二十天之内恢复,殿下可与礼部相商,在二十天后选个黄道吉日。” ※※※※ 这个时候,李轩早已抵达了内秦淮河的事发地。说来也巧,那黑茧生成之地,正是揽月楼的正上方。 已经随后跟上来的张岳,仰着头看那楼顶之上长达二十丈的巨大黑茧。 “为什么是秦淮河?这有什么说道吗?” 李轩升职之后,对他们二人来说最大的好处,就是日子比以前清闲了。由于李轩对于那些部属的信(甩)赖(锅),他们这个直辖小队,绝大多数时间也都是处于无所事事的状态。所以今日,他们也都能跟过来看热闹。 可望着那黑茧,张岳却颇觉压抑。只可惜他能力有限,此时也只能看看热闹。 “当然有说道,你就是笨。不想想最容易引发夫妻龃龉,甚至生怨的,是什么地方?” 彭富来一声嗤笑,他双手抱着胸,也眼含担忧的看着上面:“该不会真让它成了气候吧?那就真是打脸了。” 他对于这城内会产生多少怨侣并不在意,却知一旦被这只比翼魔破境成功,整个朱雀堂上下,都将颜面无光。 作为六道司朱雀堂的一员,他现在已经很有荣誉感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位的双臂上都缠着绷带,双手也同样缠满白布,一些地方隐隐还可见血痕——双臂那是训练过度导致的拉伤,双手则是在尝试各种更具威力的暗器手法时被利器割伤。 李轩上位后的这些日子他们虽然清闲,可其实他二人没有一天是闲下来的。 李轩则是一言不发,站在高处凝神观战。此时那黑茧之外,正有两个身影在与那比翼魔缠战。 而在附近一里之外,包括张副天师在内的数位第四门术师,都手持着法诀,凭空而立,一身气息与南京城内的八门金水阵隐隐相合,彼此呼应。 此刻任是那两人与比翼魔交手激起的罡风澎拜,刀罡酷烈,也未能损及下方秦淮河众多楼宇一分一毫。 “那两位怕是不行了——” 乐芊芊以小神眼观眺望,然后无奈道:“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是自阴阳侠侣之后,我们朱雀堂最让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了。” 果然就在乐芊芊语落之际,那殷若兰的肩膀处被炸出了一个血口。两人也随后神色灰败的,从那上空坠下。 而紧随这二人之后,又有两个身影,往那比翼魔方向飞去。 张岳见状,不禁吃了一惊:“是老马他们夫妇。” 空中两人,正是马成功与秦若夫妻俩。这二人的修为还无法御空,可六道司多的是高明的术法大师,使这二人身后都滋生风翼,很轻松的解决了飞空的问题。 他们两人的实力,自然是远不及九重楼的妖魔。不过这比翼魔本身的力量本就不大,甚至比不得七重楼的武修,马成功与秦若两人都能勉力应付。 李轩一开始看他们似模似样的,将那‘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使得颇有章法。可仅仅第五击,马成功却‘哎呀’一声,从天空上栽落下来。 李轩的护道天眼亲眼看见秦若被那比翼魔合力围攻,马成功急于救护,却反倒落入那比翼魔的下怀。直接被对方一脚踹落地面。 那比翼魔中的男性,则是嘎嘎的笑道:“蠢货,这是在来惹我发笑吗?啧啧,说来下面这座揽月楼,还有你二人滋生的怨气呢。这等样的恩爱,也敢来我面前丢人现眼?” “完了!”彭富来以手抚额:“老马这次可能又得跪搓衣板,不对!搓衣板都没法解决问题。” 张岳则摇头:“那可未必,老马对他妻子的爱护之情,大家都看得见。嗯?那对阴阳侠侣来了。” 他已望见远处,有两个身影正联袂而来,其中之一,正是乐怀远。 怀远伯家与乐家有些交情,他小时候见过这位,所以认得。 乐芊芊则脸色苍白的摇头道:“没用的,我父母他们这两天本来就有嫌隙。之前没办法,现在只会更狼狈。强行为之,只会令那比翼魔更加猖狂。” 果然,仅仅不到半刻,那乐夫人就铁青着脸离开:“还是那句,乐怀远你不把芊芊喜欢的那臭小子找出来,就别想我回家。” 众人一面为乐夫人的言辞好奇,一面也理解这位的知难而退。 只因这二人的刀剑合璧,确实没了往日的默契,彼此之间差异极大。 反观那黑茧,此时赫然已膨胀到接近一座酒楼大小,其上甚至延伸出巨大的黑翼,覆盖周边三里地域,给人以极致的压抑感。 此时所有人的脸色,都是阴沉如水。唯独乐芊芊的俏脸有些发红,李轩则是心有猜度,略觉心虚的挠了挠脸。 “我来!”此时立于另一座楼宇上的江含韵,蓦然飞空而起:“云柔,你我联手!” 薛云柔赫然就在不远处御空而立,当江含韵御空飞起,她也毫不犹豫的向上方一指,一口绿色的剑器,与江含韵的雷刀,几乎同时轰击于那比翼魔的胸腹之间。 此刻二人用的,竟也是‘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李轩一开始也是含着希望,可随后他就眉头紧皱。这对姐妹的配合也算默契,可要说心有灵犀,步调完全一致却还差了许多,远达不到心照神会,天衣无缝的地步。 “好快!”乐芊芊已经暂时压制了尴尬,她运用小神眼观,满脸愁意的看着上空:“这南京城内积蓄的怨气太多,最多再有一刻时间,便是那魔物破境之刻,也不知总管他们,有没有准备后手。” 李轩神色微沉,他视角的余光,恰好望见罗烟的身影,正身如鬼魅般的登楼。 他牙关猛地一咬:“罗烟,我们上!” 乐芊芊闻言一愣,李轩这些天来,可一直都是与她练的‘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罗烟则神色错愕狐疑的看着李轩:“李轩你这是认真的?” 可当她望见李轩身上那一套交合呼应,正浩气勃发的法器,就已明了大概了。 “自然是认真的,”李轩一声苦笑,竟是满脸的悲壮与无奈:“总不能让这家伙真成了气候。” 而就在语落之际,他的人影,已经往揽月楼的方向飞驰而去。罗烟没有迟疑,身影也化为青烟紧随其后,他后发一步,却是与李轩完全并肩而行。 第二零四章 终于双剑合璧 “总算是双剑合璧了。”彭富来看着两人的身影,一副不出所料的神色:“我就知道,谦之他肯定忍不住。” 张岳却很担忧:“能行吗?” “一定能行!你瞧瞧他们,今天又是不约而同,穿着同色的衣服,同一个鞋行的鞋子。” 彭富来对此信心百倍:“我跟你也练了一阵儿,算是看透了,这什么‘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不是苦练就有用的,还是得看天赋,看默契。” 此时在这附近半里,大报恩寺的琉璃塔上,仇千秋的脸色苍白,有些灰败:“胡闹!这简直是浪费时间。” 他说的是江含韵与薛云柔姐妹,二女虽然一刀一剑,将那比翼魔压制住了,可其实后者毫发无伤,甚至是意态从容。 “也不算是浪费时间,沈知谋与殷若兰,还有马成功夫妇,已是我们六道司最默契的两对。连他们都不行,其他人也不用抱指望了。” 目盲老者叹了一声:“准备后手吧,老夫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此獠在这里破镜的。” 仇千秋却神色不虞,也含着不甘:“可此举不但治标不治本,还得损耗总管大人您五年寿元,还请总管大人三思!” “只需争取三个月,那么五位天位高人便可齐聚。”目盲老者笑问道:“你让我三思,可除此之外,仇副座难道还有其它的良策?” 仇千秋的气息凝噎,竟无言以对,然后他的视角余光,就望见两个正往揽月楼顶攀登的身影。 “李轩?”他先是错愕,然后苦笑:“这一个又一个,这两人,简直是自不量力。” “随他们去吧,我们这边准备好,自能将这孽障镇压——” 此时目盲老者却忽然一愣:“千秋,李轩之外,那另一人是谁?他们可曾练习过‘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那是伏魔游徼罗烟,我们六道司幼营出身,如今就在李轩的麾下效力。他们之间,应该没练过这套战法。” 仇千秋闻言之后也正目看了过去:“小儿辈放肆,还请总管大人勿要介意。” “我介意什么?只是感觉这两人可能有些希望。” 此时目盲老者那无瞳的双眼中,竟闪现微光:“你没察觉吗?我只听到同一个脚步声,那两人奔行之时的风声,也是如同一人。” 仇千秋身躯微震,开始仔细凝视,然后他的目中精芒大涨:“还真的是。” 远处那两个身影,竟是同一时间落地,同一时间起身,彼此间竟没有任何的差异。无论气场,还是动作,都是无比的协调。 他不禁一阵惊奇,两个男人之间,也能达到这个程度的默契吗?真让人匪夷所思。 此时的李轩,却正在询问罗烟:“罗烟,那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学过没有?” “没有,不过看过。”罗烟语声淡淡:“我有信心,运用起来问题不大。” 她其实想说,不用这套战法,哪怕是自由发挥,估计也不是问题。对于两人之间的默契,她其实比李轩更有信心。 当然用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也行,高明的武修,一法通则百法通,只需过一眼,便能自如运用。 “如此甚好!”此时的李轩,恰好登上了揽月楼的顶层,同时一声大喝:“术师!” 没有任何的耽搁,两团风翼几乎同时在李轩与罗烟的身后张开,二人的身影也随后腾空飞起。 “轩郎?” 此时在一百丈外,薛云柔蓦然收回了她的飞剑,然后神色错愕的看着这一幕。 江含韵也同样停住了手,退回到几十丈外,不悦的看着下面正腾空飞至的李轩二人:“你们都没练过合击战法,上来做什么?” 而这揽月楼的周围,所有观战之人也都是议论纷纷。 “那是谁?” “好像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最近改邪归正,已当了六品伏魔都尉的那位。” “他好俊!”这却是一位容貌极美的青楼女子:“我竟不知这位轩少,竟也能如此英气勃发,气宇轩昂。亏我以前,只当他是个浪荡纨绔的草包。” “另一位是谁?这容貌,这五官,便是古时的潘安、卫玠,怕也会逊色些许,以前怎么没听说过?” “朱雀堂的人吧,穿着六道伏魔甲。看起来,却是比之前那对姓马的夫妇更不靠谱。” “都已经自暴自弃了吗?六道司这次怕是栽定了,可怜我南京城,中元节遭了一次难,如今却又得遭灾。” 而此时与乐怀远站在一起的江云旗,则略一蹙眉,几乎将他的胡须捏断:“怀远你发现了没有?” “自然,起落身速完全一致。”乐怀远神色凝重:“这等样的默契,这等样的同步率,我与内子都远不能及。” 江云旗想要听的却不是这个,他是想知道,李轩怎么能跟一个男子,一个美貌如花的男子,做到这种境地的心有灵犀? 而此时在另一侧,夫子庙的一座高楼内,赶至此间的二皇子虞见济,错愕的微一扬眉:“竟是李二郎?可我记得他的修为不高?权师之前也说,他现在似乎没有相得的佳偶。唔,那另一位,竟是男子?” 立于后方的权顶天,则是手捋长须:“据臣所知,这李轩虽然福运不浅,年纪轻轻就有数位红颜知己。可要说佳偶,那确实还没有定下。六道司任由这两人出面,应该是已放弃了联手合击之策。嗯?” 他竟一声轻咦,看着那揽月楼上,几乎如同一人般跃起,飞空的身影,神色震撼不已:“这二人,了得啊!” “的确不凡。”此时的真如禅师,也是瞳孔收缩。他随后就为身后面露惑然之色的虞见济与长乐公主解释道:“殿下请仔细看,他们两人的同步率,可说是远远高于乐氏夫妇。” 就在所有人都纷纷议论之刻,李轩与罗烟两人已经御空抵临至那比翼魔身前。 李轩在飞行的途中已经尝试过,身后的这一对风翼很好用,竟是随心所欲,应该不会影响战斗。 那比翼魔中的男性,则是一声哂笑:“区区两个第二门,还是男子,这也是来让我与玉妹看笑话的吗?本魔如今便是站着不动,任你们出手又怎样?” “白痴!” 李轩冷冷的回了一句,然后身影一个雷霆电闪,就将双方间的距离,拉近到了不足五丈。 他注意到这只比翼魔无论男女,虽然都做出了警惕的姿态,没有像它说的那样站着不动,可其实这防备相当的松懈。两人对他们的轻视,可以说是溢于言表。 “滚吧!”那女性一声冷哂,她欺二人修为低弱,所有干脆不守反攻。右手臂探出的骨刀,直接斩出了一束寒光,挥斥云空。 可对面的罗烟,身影却如烟气一样的飘渺,而她手持的一把八面汉剑,则如毒蛇一样的欺近到女魔的身前。 李轩则是身影再次闪烁,以雷法遁术的不可捉摸,来到了男魔的右侧,一刀直接捅向了后者的腰间。 这比翼魔不禁稍觉诧异:“雷法真意?你年纪轻轻,修为低弱,武道刀法倒是有些水准。” 他仗着自己的‘不灭双身’,竟不做任何的防备,直接一记骨刀,削向李轩的头颅。 可下一瞬,他就变了颜色,一股极致的危机感自他心内滋生。只因他感应到另一侧,那个手持‘八面汉剑’的伏魔游徼,完全同步的将剑锋抵临至女魔的右腰。 “这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 可此时的比翼魔虽欲闪避,却无论如何都没有避让抵御的空间。李轩的怀义刀捅入进去,顺势往男魔的上腹一搅,然后在比翼魔的骨刀斩至之前,猛地往前方一冲一带。 而在他的身侧,罗烟竟是真的完全心照神会,用的是同样的动作,分毫不差,在长空中带出了两道让人惊悚的血泉。 “成了!”报恩寺琉璃塔顶的仇千秋,只觉头皮发炸,面上的神色无比惊喜:“同步,是真的完全同步!那比翼魔的神魄已经受损,而且是损伤不浅。” “这一击,趁敌不备,可谓极妙!那比翼魔的神魄,确已重伤。” 目盲老者则是长吐了一口浊气,如果可能,谁都想多活一些时日的,即便他也不例外。 可这位的心神,却还未完全放松:“不过此战能否功成,还得看接下来如何。” 在揽月楼附近,薛云柔则是一脸的震惊与茫然,她竟是含着不能置信的失神呢喃:“轩郎他与罗烟?不会的,不会的,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这一刻,周边十里内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也都是匪夷所思的神色。 初时所有人都以为比翼魔身上的伤,与之前一样会在转瞬之间愈合。 可当那比翼魔的男女身都发出痛苦哀嚎,当李轩两人捅出的血口,没有任何恢复的迹象,整个战场周围,顿时间落针可闻,然后又‘嗡’然炸响。 而此时空中的李轩,在前冲二十丈之后,身影又化为雷光,不可思议的出现在转身试图追击他二人的比翼魔身后,随着他长刀挥下,比翼魔的半条右手臂,赫然都被他一刀斩断。 “完美!” 李轩精神振奋之刻,已望见那女魔的半条手臂,已在血液彪洒中抛飞于空。 这让他心内微喜,知道这一战他们胜出的概率,已经超出五成。可仅仅下一瞬,李轩就脸色青白,心情又沮丧起来。 他知道这代价,可能有点严重——只因这个时候,李轩已经隐隐听到下面的嗡嗡声。 “好一个双剑合璧!” “看到了吧?这两个兔儿爷,刚才的动作竟一模一样。” “好样的!”人群中一个雄壮的身影,正在大声喝彩:“两位为我辈争了口气!阴阳侠侣算什么,同性才是真爱!”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是一位失魂落魄的青楼女子:“轩少之所以不再踏入秦淮河,竟然是因为他么?比翼双飞,心意相通到这个地步,显然是相爱之至吧?不过,他的那个伴侣,的确是一位风流人物。好俊的容貌——” 李轩心里则骂着mmp,你才是兔儿爷,你们全家都是兔儿爷。 第二零五章 我的的一世英名(求月票) “听天将军说的人,竟然是李二郎李都尉?” 夫子庙内的高楼,二皇子虞见济有些失神:“原来如此,他说的孽缘竟是此意。没想到,李都尉竟有断袖分桃之好。” 长乐公主也是释然:“这倒是可以理解了,想必这就是他们不愿出面的缘由?将这种私事暴于人前,李都尉这人,果然心怀大义,正气凛然。” 她随后又想到薛云柔情根深种之人,似乎也是这位李都尉? “这真是,这真是——” 长乐不禁为她的好友闺蜜感到悲哀,可又忍不住的想要笑。 心想让你将我丢在栖霞寺,自己跑回南京去会情郎。 权顶天则想李轩能在问心铃中过色欲关,难道是因他喜好的是男色? 可随后他就微一摇头,那天魔变化万端,无论男女都可变化,怎么可能会漏过男色。 那就只可能是李轩,真的对那位名叫罗烟的游徼用情至深,所以不为色欲所动。 “阿弥陀佛!”真如大师一声叹:“不意这世间,竟然还有如此妙人。” 他想自己那玄尘道友真可惜,要不是两颗蛋碎了,其实他还是很有希望的。 奈何奈何—— 飞在半空中的江含韵则是张大了檀口,半天都没法合拢。她先是震惊,两个之前都没有合练过的人,一起使用起‘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竟然如此的合拍。 随后江含韵才感觉不对劲,本能的想起了那天船上的情形。 也就是说,李轩喜欢罗烟是真的? 这一瞬她心中滋生出了些许悔意,心想自己是不是管得太严了?以至于让李轩走上了邪道? 那血洒长空的比翼男魔,此刻也是一声惨烈悲嚎。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两个男人之间,怎么也能如此相亲相爱?” 那女魔也无法置信:“可恶!两个男子,恩爱竟然胜过我与林郎,这世间天理何在?” 李轩感觉自己的心脏又被这两个家伙捅了一刀,生疼生疼的。他们明明是在惨叫,是在发出败犬的哀嚎,可这些话对他的伤害力却强大到不可思议,几乎将他的一管血条清空。 可恶!你们两个狗男女才相亲相爱! “注意,小心!” 随着罗烟的提醒,李轩才发现空中的那巨大魔茧,正从中央处裂出小口,无数的怨煞与孽力从内倾泻而出,化成丝丝线线与比翼魔结合在一起。 ——这妖魔的伤势虽然无法恢复,却从身体的各处开始延展出了无数的血色肉芽,四面伸展蔓延,弥漫数十丈虚空。而那男女双魔身前,更是凝聚出了一层血色铠甲。 那男魔更疯狂嘶吼:“你们休想!区区两个第二门,即便你们心意相通又怎样?今天谁都别想阻止我与玉妹。” 女魔则眼神森冷,杀念澎拜:“杀了他们!” 在李轩看来,这是好事,意味着这对比翼魔在危急下,已暂时放弃了破境开门,转而将力量用于对敌。 可这也使他与罗烟二人,都压力倍增。那蔓延开来的触手,每一条都携带着开山裂石之力,其中孽力充斥,可染人神魄。 幸在罗烟的身法鬼魅,如烟似雾;而李轩的‘神雷无定诀’,也有了一定的火候,哪怕不用身后的风翼,也能勉强应付。 不过两人的身影,却也被这对比翼魔远远逼开,始终都无法靠近。 这个时候,就暴露出李轩对于‘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的生疏。他哪怕是在与乐芊芊合练的时候,也是三心二意,心猿意马的,根本就没认真练过。 之前的几刀还好,运用的还算不错。可在真正陷入激战的时候,李轩已无法将自身的武道真意贯彻其中。以至于他斩出的刀罡威力大衰,已经没法对二魔构成威胁。 远处的罗烟见状,就微一蹙眉:“不用战法,我们各打各的。” 接下来,她果然不再拘泥于战法,也收起了长剑,抬手之间就是九条长鞭挥出。李轩也毫不犹豫,换成了‘幻电天刀’。 使用这已娴熟到快接近本能的刀法,李轩立时就找到了纯熟自若的感觉。一刀‘雷惊电绕’,霎时就在空中挥带起三十丈巨大雷蛇。 那刀芒卷荡,雷霆横扫,一刀就将那男魔身体里探出的肉芽触手粉碎了将近四分之一。那雷蛇电光的余力,甚至直接轰在了男魔的心脏部位,与那些细碎的刀罡裹挟一体,在其胸部炸出了一块血花。 巧合的是,罗烟那边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她用长鞭轰碎的那些触手,大多都是从比翼女魔的同一部位伸展出来的。且时间一致,不差一毫一厘。 这令比翼男魔口中溢血的脸上,也现出了极度复杂的情绪,那就仿佛是见了鬼的神情,震惊与无法置信兼而有之。 “这都能够做到同步?你二人甚至都没用合击战法。这个世界真是疯了,疯了!” 可在他的身侧,那女魔的眼中,却是瞳孔微亮,又咯咯笑了起来:“确实疯了!这种同步率,真是可畏可怖。不过有趣的事情来了,我竟无法从二人身上,感受到多少情意,甚至连欲念都没有。林郎,你可别被他们吓住了。” 男魔愣了愣神,眸中现出了些许亮泽:“也就是说,这两位只是单纯的同步率高?有意思,真有意思!” 罗烟则微微蹙眉,方才她也以长鞭尾梢直攻这女魔位于心脏部位的魔核,却感受到了极大的阻力。以她的力量,竟未能将之撼动分毫。 这比翼男女魔的言辞,更让她心生迷惑。 而此时在大报恩寺的琉璃塔顶,仇千秋也皱起了眉头:“刚才那一击,应该攻入到这比翼魔的魔核才对。可我观那孽障,一身血煞半点都不见衰减。” “它们的魔核,确实分毫无伤。” 目盲老者闭着眼,存神感应:“这就麻烦了,他二人竟是完全依靠默契做到这地步。可要彻底斩灭这比翼魔,不止是需要极致的同步率,二人间还得有男女之情,彼此爱慕。否则还是攻不破那比翼魔的不灭双身——” 仇千秋闻言,先是轻松了一口气,心想轩儿他与那罗烟之间,原来没有男男之情吗?如此说来,轩儿他还是能正常的娶妻生子,传宗接代。 可随后他又心绪一沉,忖道轩儿他两人之间是清白的,这比翼魔又该如何斩灭? 一时之间,仇千秋竟纠结无比,他想自己到底是该希望轩儿没有断袖分桃之癖,还是期冀轩儿他们之间能够迸发情愫,从此迈往男上加男的深渊? 就在琉璃塔上二人议论之际,李轩却彻底陷入到了神智混乱状态。 也怪他的元神强大,感应能力超凡脱俗,最近在江含韵的帮助下炼体有成,就连听力也大幅增长。隔着一二里的距离,都能够听到下面那些人的说话声。 “真是厉害!即便不用‘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也能做到心意相通吗?” “这两人,竟是情投意合至此?如今就连我,都希望这二人在一起。” “看,刀鞭合力,明明不是用同样的招式,却能在同一时间,伤到同一处所在。” “原来如此,都尉大人他竟是喜欢上了男子?不过以罗烟的品貌,也难怪都尉大人会对他动情。” “我却是早料到了,李都尉看罗烟的眼神就不对劲。” 这当中,还有马成功那熟悉的嗓音:“我说呢,这家伙为何至此不去秦淮河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吧,小若,这世间哪有不偷腥的男子?除非这人他喜欢的就不是女人。” 李轩几乎吐血,心想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这么一去不复返啦。 这种大规模的社会性死亡,居然出现在自己身上。此战之后,日后自己该怎么见人? 这一刻,李轩甚至希望自己与罗烟的配合,能够稍稍脱节,不要再展现出那超越于‘心有灵犀一点通,身无彩凤双飞翼’的心灵相同。证明自己与罗烟之间,也不是那么的情投意合。 可糟糕的是,他哪怕是心神大乱,三心二意的状态,也能做到与罗烟的步调一致。 在三次强攻比翼魔的心脏不成之后,他们两人就已转变了战术。不再做一举诛灭此魔的打算,而是先斩比翼魔的手足与那些肉芽触手,剪其枝叶。 依旧是超高的同步率,两人用招皆是随心所欲,信手拈来,却偏能彼此呼应,遥相配合,打出不逊色于‘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的效果。 要非是比翼魔说出的那番话,这让李轩都生出了自我怀疑,难道说自己其实搞错了自己的性取向?自己其实喜欢的是男子? 旁边罗烟望见李轩那痛苦挣扎的神色,却是不能自禁的发出了一声轻笑,只觉此刻的李轩,是又可怜,又有趣,又可爱。 还挺悲壮的。 明知道会声誉全毁,却又毫不犹豫的站了出来。 罗烟随后又看向那手足已被他们斩断一半,却不断的从体内各个部位滋生触手的比翼魔,眼里闪过了一些异色。 仅是心照神会,步调一致不够,还需要情感吗? 这一刻,她想起了与李轩的初见。最初的时候,她是很讨厌这个阻拦她道路,让她损失价值十余万两的黄金珠宝的混蛋;可在撞见这位带着仆人一起救助孤寡之后,又对这个世家子稍稍改观;然后是李轩数次侦破大案,降妖除魔,甚至是与地府之变有所牵涉,此人在她的印象中,也从一个伪装成无能纨绔的世家子,过度到六道司栋梁。 可真正让她对此人产生信任的,是镇东侯府内,李轩洞察段老夫人的死因,为她洗清冤屈。 之后跟着李轩的小队办案,越来越觉这家伙有趣。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在男女之事上渣得不行的家伙,他居然还悄悄的成为了理学护法!真是不可思议,难以理解。 那么自己对于李轩,是否有着男女之情呢? 罗烟仔细凝思,然后就唇角微挑,朝着对面的李轩嫣然一笑:“都尉大人,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这可怎办才好,名声毁了,这魔也没能除掉,您岂不亏惨了?” 此时她的眼中,赫然有紫色的幻火滋生。 这一刻,李轩先是心神一个恍惚,然后就觉罗烟美的惊人,眼中除他之外,就再无别物。 第二零六章 临阵磨枪 “这种幻术?她是紫蝶!” 大报恩寺,琉璃高塔上,仇千秋瞳孔收缩,神色微沉,蓦然往前跨出一步。可就在他准备御空而起之时,目盲老者就伸出了手,拦阻在他的身前。 “难得糊涂啊,千秋。此女既非十恶不赦之人,也非是大魔大妖。若是能将之导入正途,善莫大焉。” “正途?”仇千秋不禁皱眉:“只恐贼性难改,以后还会有麻烦。” “些许麻烦,对我六道司算得了什么?”目盲老者笑了笑:“且先看看吧,这孩子不知从何处得来的传承,道武双修之外还幻法无双,身速与身法变化也接近天位。这化身之法,更是让人叹为观止。说实话,现在你我即便想要抓,也未必就一定能够抓得住。先让他们解决这个麻烦再说吧。” 此时在战场的另一侧,乐怀远也蓦然发出了一声呢喃:“这个女子,好高深的幻法,竟连我都被瞒了过去。” 立在一丈之外的江云旗眼神释然,可随后却又皱起了眉头。 而在夫子庙的一座高楼内,权顶天的神色,也为之释然,面露笑意:“原来如此,有点意思。” ※※※※ 李轩无法形容他这个时候的感觉,那就像是自己的小心肝被撞了一下。 感觉眼前的罗烟好美,全身上下竟无一处不是美的,那眉眼,那天鹅般细长的脖颈,一双大长腿,无不都是引人犯罪。 真美! 李轩只觉自己的呼吸粗重,心脏则剧烈的跳动着,眼中则现出迷醉之色。 直到周围有那比翼男魔的肉芽袭至,他才猛地惊醒过来,动用神雷无定诀抽身避让。 随后李轩就猛地摇头,大惊失色,他可以确定的是,自己竟对罗烟生出了些许情欲之念。 这不对!不可能!刚才一定是幻觉! 李轩的神色迷茫,可视线却被罗烟的身影,还有她眼里滋生的紫色幻火勾着,完全无法挪开。 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速度越来越快,心情也越来越惶恐不安。直到三个呼吸之后,李轩忽然感觉眼前罗烟的身影容貌,与紫蝶妖女竟有八九分的相似。 这一刻的李轩,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眼神大亮。 是了!自己怎么可能会喜欢上罗烟?怎么会喜欢上男人呢?想必是自己对绝色无双的紫蝶一直有着觊觎之念,又因罗烟的一些地方与紫蝶相似,所以产生了错觉。 可当他这么一想,也就越发的无法从罗烟身上移开目光了。 就在这刻,李轩的前胸蓦然爆出了一条血线,却是因意乱情迷,闪避不及,被那比翼男魔的刀罡尾劲,在他的身上划出了一条细长的血痕。 “这个时候,还敢眉来眼去,眉目传情。”那男魔一声嗤笑,眸中隐含着丝丝怒意:“你们二人,到底是多瞧不起我与玉妹?” “的确是在深情互视。”那女魔则咯咯的笑:“这两个家伙,怕是想要临时抱佛脚呢!可我就奇怪了,这男男之情,竟也能临阵磨枪?” 她面色志得意满,眼神则倍含期待。只因那天空中的黑茧,已再次充盈。伸展开来的血翼,也已覆盖数里。 其声势之烈,已超出了李轩二人出手之前。 可就在她说到‘磨枪’二字的时候,就听李轩发出雷一般的炸喝。 “滚!” 原本李轩就在心烦意乱,一肚子火没处发泄,听这女魔说到‘磨枪’二字,顿时就再难以自控。 心想你才磨枪,你全家都在磨枪! 这一字‘神夔雷音’含怒而发,竟震撼了秦淮河周围十里云空,使无数的耳膜都为之刺痛。首当其冲的比翼双魔,更是在那磅礴浩气冲击之下,神智短暂迷失。 而此时李轩的雷刀则以势如破竹之势,将那密密麻麻的血肉触手斩开,破灭,粉碎! 罗烟则是仔细注目着李轩胸前的伤口,她眼眸当中先是现出了几许戾意,随后又紫火燃烧。两股寻常人看不到的火焰,趁着男女比翼魔都震撼失神之际,同时在他们身上滋生,蔓延。 此刻那九条蛇鞭,则仿佛是活了起来,将前方那千百条肉芽触手一一抽断,撕裂,寂灭! 最后这九条蛇鞭又缠绕在一起,凝聚成了一个巨大的锥形,轰击在那女魔的胸前,使后者的整个胸膛与腹部都塌陷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此时他与李轩的同步率,可谓高到令人发指,李轩明明用的是刀招,可在男魔胸前制造出的伤口,却竟与罗烟那边差相仿佛。 “杂种——”比翼男魔再次一声怒吼,挟带着极致的痛苦与疑惑。 他其实早已清醒,那‘神夔雷音’只让他失神了片刻。可这个时候,他却感觉自己的手足像是灌满了铅,反应比平时慢了十倍不止。 而在李轩的怀义刀挟带数十上百条紫色雷霆与毁灭之力,攻入他胸腹之刻。男魔就意识到自己,应该是中了幻术,以至于在那短暂时间内无法自控。 可这幻术到底由何而来?男魔却是茫然不知。 而此时更让他心惊胆战的,却是他心脏部位,被李轩一刀重创的魔核! 这一刀,就像是斩入了他灵魂深处,让他的元神本质,都开始崩溃。 那比翼女魔则是在发出高亢惨叫之后,眼中不能自控的现出了惊惧之意:“林郎,这有些不对——” 她原本想说的,是自己二人身中的幻术。可此时罗烟竟已欺近到她身前,他毫无温度的笑了笑:“有什么不对的?我家的都尉大人,看来是对我已经有了些许情意。这男男之情,如何就不能临阵磨枪?” 李轩听了之后面皮一阵抽动,然后一刀就剁掉了那比翼男魔的脑袋。 他心内暗觉奇怪,感觉这比翼男魔的反抗过于软弱。 之前他与罗烟是出其不意,得以重创这对狗男女,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这家伙几乎就成了木桩靶子,任他屠戮。 可此刻置身激战之际,李轩并未多想,他随后又是一刀,再次攻入到那比翼魔的残躯胸内,将那心脏魔核切割,粉碎,彻底的绞灭! 同时它们上方的那只巨大的黑茧也蓦地爆开,赫然有无数的黑血纷洒而下,落在了秦淮河的上方,随后又渗入到了地层与河道之中,逐渐消散不见。 这一刻,周围所有观战之人,都心神一松,知道这弥天大祸,已经被化解。 “干得漂亮!” “不愧是六道司!” “看这配合,简直是妙到毫巅,让人赏心悦目。” 在周围赞誉声四起的时候,李轩将自己的神念远远散开,确定了那比翼魔的神魄,已经被他二人粉碎之后,这才轻吁了口气,如释重负的收刀入鞘。 可当他环视周边,望见四面那些观望着这边的人影,又感觉头皮一阵发麻,心想这可如何是好? 要不这两个月,自己就躲在家里不见人了。 随后李轩又蹙了蹙眉,有些奇怪的望向罗烟。他回思着刚才种种,眼中现出了些许惑然之意,然后目光又渐渐犀利。 他现在敢断定,这个家伙,就是紫蝶妖女! 而此时在揽月楼附近,薛云柔的俏脸,则是纸一般的煞白。 “云柔。”江含韵的身影,落在了薛云柔的身侧。她也以复杂的目光,看着揽月楼顶。“这个家伙,他该不会真的——” “不可能!” 薛云柔直接打断了江含韵的言语,她想着李轩平日里的举止,想起了不久前夫子庙那座酒楼当中,李轩与乐芊芊之间的可疑互动。 她的面色,又渐渐镇定如常:“表姐你觉得他是那样的人么?会对男色感兴趣?” “说来我也感觉奇怪。”江含韵双手抱胸,想起了她与李轩之间的‘床震’,不对!是雷法炼体。 思及此处,江含韵的脸上也现出了些许狐疑:“可事实胜于雄辩。” “可你我现在看到的,未必就是真相。” 薛云柔咬着唇,那如水般的秋瞳中,现出了一抹异色与坚定:“总之究竟是不是事实,我亲自试一试,就能知道究竟了。” “试?”江含韵狐疑的看薛云柔,心想她这表妹,到底意欲何为? 第二零七章 我又准备为大义牺牲 揽月楼顶,目望着罗烟的李轩,右手正紧紧按着腰间的怀义刀,思绪一时间挣扎不定。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喝穿紫蝶妖女的身份,将之擒拿? 李轩感觉心中一只魔鬼正在诱惑自己,他想只需紫蝶妖女的身份暴露,自己蒙受的所有冤屈都可得到洗刷,社会性死亡的结果也将逆转。 可李轩的右手纹丝不动,始终都没能够拔出怀义刀。 他是想到了这些天来,罗烟对他的帮助。尤其是今日,这紫蝶可说是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帮助他除去这只比翼魔。 李轩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对她拔刀相向的,他这样的厚道君子,做不出过河拆桥,拔diao无情的事。 “接着!” 此时罗烟忽然将一个东西抛了过来,李轩接在手中,眼中就现出了惑然之色:“这是什么?” 他手中是一块仿佛琥珀般质地的东西,不过颜色却是红蓝二色,各据一半。整体则是呈磨盘形状,虽然里面晶莹剔透,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内中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相互环抱在一起。 “那是比翼魔碎散魂魄凝结的魂晶,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任意两个不同的生灵个体,做到心意相通,协调如一。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用这块魂晶就可以解决问题,就不需要我啦。” 罗烟有些女性化的挽了挽额前的发丝,竟显出了几分绰约之态:“这比翼双魔虽然祸害了不知多少人,可他们生前其实也挺可怜的。明明彼此相爱至深,却因长辈的逼迫,还有一些误会,走到了相互谋害的地步。所以临死之前,怨情天已老,霜冷残裘,愿天下眷侣,不成其好。” 随后她就看着李轩握刀的手,笑眯眯的问:“都尉大人还不动手吗?等到大家都走了,你即便揭穿我的身份也没多大用了。提前说一句,我今天可没穿戴胶板。” 李轩眼神一凝,心想怪不得自己那天会抓了一个空。随后他却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别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烟此时看李轩的神色,却有些痴怔。 直到几个呼吸之后,一位伏魔游徼登上了揽月楼顶:“罗游徼,副堂尊有事相招,请你尽快过去一趟。” 李轩闻言神色一凛,而罗烟则在稍稍迟疑之后,就笑着回应:“我这就过去!” 她蓦然一跃,从楼顶上坠落地面,然后就神色自若的,径自往大报恩寺的方向行去。 李轩则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既然他都能够察觉到罗烟的身份,在近处观战的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等人,又怎会认不出这紫蝶妖女? 他又转而为紫蝶担心起来,这个女孩,不会真傻呼呼的去大报恩寺吧?快点跑路啊! 还有伏魔总管与仇千秋,他们想要对罗烟做什么?是要将这个罗烟也镇入镇妖塔么?就不知她还有没有化身之法逃脱此劫。 李轩就这么心事重重的,配合那些赶来的术师一起处理后续之事。 他们主要是处理比翼双魔留下的煞力与恶孽。 尤其是那黑茧当中,被比翼双魔汇聚过来的血煞——别看它们都融入到了地层河道,暂时消失不见,可在高明的修道人眼中,它们一直都存在着,弥漫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放任不管,这里最多一两天,就会诞生无数恶灵。 这些东西还会污染人的神魄,使人无缘由的产生种种平时不会有的恶念,由此产生各种样的凶案。 只有尽快将之净化,才能确保没有遗毒后患。 李轩则充当工具人的作用,按照那些术师的指使,到各个地方走动。 这是因比翼魔对他与罗烟二人显然是恨之如骨的,所以在李轩经过之处,那些怨煞会自然而然汇聚过来,缠绕在他附近。 李轩现在就像是一个吸尘器,而六道司的术师们,则是垃圾处理工。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李轩这个‘吸尘器’再吸不出什么怨煞出来,那些术师们才将他放过。 随后李轩就第一时间,往大报恩寺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想紫蝶妖女现在,到底如何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大报恩寺那边的六道司人员都已全数撤离。李轩遥遥望了那边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而策马往朱雀堂的方向行去。 可回到朱雀堂之后,却让李轩面皮一阵青紫。只因周围不断有人向他行礼,还偶尔有议论声,传入到他的耳内。 “今日多亏了都尉大人!您与罗游徼的刀剑合璧,真是精彩之至。” “那确实厉害,眉来眼去剑,情意绵绵刀,那比翼魔被斩得毫无还手之力。我却是头一次知道,男男之情也可如此圣洁无瑕。” “我也改观了,李都尉与罗游徼之间,确实是琴瑟和鸣,心心相印,似如天作之合。” “让那孽障嚣张豪横!他以为阴阳侠侣都奈何它不的,就可肆无忌惮,却不知我们六道司,还有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这些人明明是在佩服赞誉,尊敬示好,可李轩听在耳中,却总觉刺耳。感觉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是含着颜色。 其中的雷云,还拍着李轩的肩膀,哈哈大笑:“说来雷某对这断袖分桃之事一向鄙薄反感,可如果是你与罗游徼,我雷云倒是可以寻常视之。” “这次多亏了谦之。”马成功则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否则今天的这一关,我可能过不去。改天我请你喝酒,嗯,把罗烟也一起叫上。” 李轩想起了方才这家伙,哄他妻子秦若的话,一面感慨于老马的无耻,一面郁闷的不行。 然后赶来与他汇合的彭富来与张岳,又狠狠插了他一刀。 “你们家传来的消息,你娘亲已经听说了这边的事,据说差点就气昏了过去。李大陆他已经赶回诚意伯府,给你观望风向去了。” 李轩脸色已黑如锅底,有些担心刘氏的身体,在从彭富来口中确证刘氏无恙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此时唯一能慰藉他的,就只有那二十个大功的奖赏。 可恶!他原本的打算,是朱雀堂实在没办法解决那妖魔的话,就合同罗烟一起试试看,能否在郊外无人处将那比翼解决。可绝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大场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与罗烟联手。 自己的清白名声,只换得这区区二十个大功,真是血亏! 而等他来到了计功楼,就见罗烟施施然的从楼里面走出来。 李轩见状微微一愣,然后就仔细上下打量着罗烟:“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这话好奇怪。” 罗烟毫无异样的看了李轩一眼:“快进去吧,因之前事态紧急,总管大人又临时提高了赏格。不过——” 他顿了一顿,然后似笑非笑道:“可能还是没法弥补都尉大人你受伤的心灵。” 李轩则看着罗烟若有所思,他发现这位已经换过了一身六道伏魔甲,那胸部与双肩的兽纹,也换成了六品伏魔都尉才有的‘彪’。 “你升职了?” “没有,只是领伏魔都尉俸禄而已。”罗烟摇着头:“幸赖都尉大人福运,我最近屡得大功。说来功勋是足够了,武道方面我也入了六重楼境。可我之前捅的篓子太大,短时间内升不上去。” 李轩顿时就了然于胸,这个家伙非但没有被擒拿,反倒是升官加职,上面那几位大佬的态度由此就可见一斑。 他也就顺势装起了糊涂:“既是如此,那么接下来这十天,我们旗内的一应公务,都由罗游徼你来暂掌。” 李轩决定未来十天,都暂时当一下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面,就当外面的一应变化都没有发生。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平复自己受伤的心灵。 而等到李轩迈步走入计功楼的五层,却没发现计功楼主,反倒是望见一位让他意外的身影,正负手屹立于窗栏之旁。 那赫然正是仇千秋,他的头微微俯视,看其角度,应该是在望着离开的罗烟。 “仇世叔!”李轩朝着仇千秋微一俯身。 仇千秋闻言侧目看了过来:“罗烟的事情,你应该很意外吧?” 李轩不禁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确实很意外的,可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已经知晓罗烟的身份。 “仇世叔说的可是这次赏格提升,罗烟领伏魔都尉身份一事?” 仇千秋不由失笑:“你这小狐狸,真是滑不留手。那是总管大人的意思,他想要再看看这罗烟,也希望轩儿你能将她导入正途。” “诶?”李轩吃了一惊:“总管大人这也太看得起我李轩了,李轩绝无这等能耐。” “那可未必。”仇千秋却摇着头:“轩儿你可有想过,你二人为何能除去那比翼魔?” 李轩蹙眉凝思,同时心神微动。 难不成紫蝶妖女,对他也有着情意? 此时仇千秋的唇角微微上扬,拍着李轩的肩膀:“所以即便是我,现在也是含着几分期待的。轩儿啊,此女未来只要没死,日后是十成十能进入天位的。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我六道司未来能否再得一栋梁,就看你的手段了。” 李轩仔细想了想,然后就面色一黑,心想这是要让自己牺牲色相的意思么? 他本欲严词拒绝,可随后又想,自己怎能任由紫蝶那孩子继续走在邪道呢?这种事,舍我其谁? 李轩感觉自己的‘舍生取义’套装,又要发光了。可当他低头看,发现这些该死的法器,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二零八章 佳人邀约 伏魔总管的确提升了诛灭‘比翼魔’的赏格,除了二十个大功,一件中品法器之外,还增加了一次‘灌顶’的机会。 这次可就不是由伏魔总管出手了,为李轩进行灌顶的,将是一位退隐已久的准天位。 仇千秋没有明说是什么人,只说时间被安排在最近三个月内,方向则是冰系武诀。 这让李轩大为惊喜,感觉他那满布创痕的心由此愈合不少。 毫无疑问,这是六道司目前能够提供的众多奖赏中,除那些顶级的法器丹药外最具价值,也最吸引人的。 之前伏魔总管提供的灌顶,就让李轩的武道修为拔升了好大一截。 而这一次,他在武道基础更加雄厚的情况下,想必也能获得一次长足的进展。 就不知这增加的奖赏,究竟是为这次事件给予李轩的额外补偿,还是为让他牺牲色相而预先付出的报酬? 李轩怀着悲壮的心情告别了仇千秋,然后又在藏器楼领了他那‘牺牲’套装的第七个部件。 那是一个额饰,通体由深紫色的雷石制作,外侧镶金。可以镶嵌在眉心,看起来又高贵,又雅致。 它的原主是一位值得钦佩的女子,所以样式偏精致偏柔美。可如果脸皮够厚,那么男子也能够用。 而在他临走之前,藏器楼的司库郑重其事的向他交代:“下次再来,就尽量把奖励凑在一起兑换成上品法器吧。中品的法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除非你身上的东西损毁,否则我也找不到什么能往你身上堆的东西。” 他饱含期待的拍着李轩的肩:“六道司上千年积累,即便是上品法器,也有几件不错的珍藏,可直至现今都少有人能够运用。我是很期待它们,能够在你手中绽放光彩的。” 李轩的脸抖了抖,心想这位的意思,是鼓励他尽快将中品‘牺牲’套装,更换成上品“牺牲”套装? 能更换更强力的法器当然是好事,可自己会不会牺牲得更快? 仅仅只是身上的这一套,李轩就感觉自己快驾驭不住了。 而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仿效鸵鸟,在朱雀堂的班房里面呆上几天不见人的时候。李大陆却匆匆跑来了朱雀堂,传达了母亲刘氏的旨意。 简单概括就是一句——你李轩今天不回家,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李轩没奈何,他只能找块布蒙上自己的脸,灰溜溜的返回诚意伯府。 他本以为自己会面临刘氏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然后听刘氏哭哭啼啼,苦口婆心的劝说一宿。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回到诚意伯府后,却老远就听到刘氏对李炎的痛斥。 “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你就是喜欢煽风点火,危言耸听,见不得你弟弟好。我就奇怪,轩儿那孩子,怎么会喜欢男色?幸亏你仇世叔与那位伏魔总管特意发来了一张飞符解释究竟,否则娘可真信了你的邪!” 李轩精神一振,心想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他在心里为仇千秋大大的点了一个赞,同时大步走入房内,然后就见李炎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蔫头耷脑的坐在旁边的一张椅上。 李轩进来之后,就得意的朝这位扬了扬眉。 过往恩怨既然已一笔勾销,那么现在,就是新的梁子了! 李炎见状,则是‘嘁’的一声,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娘!”李轩很乖巧的朝刘氏一礼:“不知娘亲唤孩儿回来,是有何吩咐?” “原本是听你哥说了秦淮河的事,所以想把你唤回来训一顿的。” 刘氏的脸上全是慈祥的笑意,拉着李轩在旁边坐下:“可你们家那位总管在符里面解释说,你与那个叫罗烟的之所以能够将比翼魔杀死,其实是依靠他们堂里的一件特殊法器,并非是你真有龙阳之好。 总管还说他们会对外宣扬,将这误会解释清楚的。哎哟!为娘听说之后,真是松了口气。你不知道,之前我死的心都有。” 李轩的心情顿时就灿烂了起来,忖道原来还有这个办法? 此刻他对那位总管大人与仇世叔,已经不止是点赞了,就连感激涕零,顶礼膜拜的心都有。 仇世叔他该早说的,害他心情沮丧担忧了半天。 “孩儿是什么人?娘亲你难道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喜好男人?这都不用想,一定是有人在造谣污蔑,诽谤生非。” 刘氏也猛点着头:“正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嗯哼,你以前那么好色,这一时半会之间怎么改得过来?” 李轩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才好。自己是该赞同呢?还是该义正辞严,说自己是真的已改邪归正? 随后他又见刘氏,拿出了一张信封:“对了,这是方才薛小姐的女婢送过来的信,她让我转交给你。” 李轩拆开信封,只见那素白的信笺中只有短短的一句——今夜酉时,与君相会于鸡鸣山下。 李轩仔细凝思,才想起今天是城隍爷的诞辰,那边照例是要开庙会的。 所以薛云柔的意思,是要与他在鸡鸣寺约会? 李轩的心脏,顿时就不争气的‘砰砰’跳动起来。 ※※※※ 在朱雀堂,镇妖塔的第三层。 当囚门哐当一声打开,仇千秋与雷云一起,先后走入一间昏暗潮湿的囚房内。 当外面的灯光照入,里面一个满头乱发,全身血斑,被锁在一根巨柱上的人影蓦然抬头,看着走入进来的几人。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看书领现金红包! 当他适应了光线,望见走入进来的几人,当即一声嗤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怎么?又到动刑的时间了?今天好像早了一点?准备用什么刑,百针穿穴?血虫噬骨?都尽管来。” 可此时他的瞳孔,也在微微收缩。 伏魔真人仇千秋带给他的威慑力,与其他人都截然不同。 这位昔日在白虎堂任职时,可素来都以铁腕闻名,在西方边塞之地凶名赫赫。 “话听起来倒是很硬气!气色也很不错,看起来心气很高。” 仇千秋踱步走到了神慧的面前,仔细盯着这神慧打量:“也就是说这位神慧上人到现在为止,他什么都没有招对吗?” “确实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那是镇妖塔第三层的牢头,他一声苦笑:“您也看到了,我们把所有的刑罚都用尽了,这个人的骨头很硬,几次撑到昏迷都不肯招。” “是你们方法不对!” 仇千秋冷笑:“把他带去黑水牢,再取三千血蚤鱼倒入进去,给我关他个十天十夜,直到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再放他出来。” 旁边的牢头闻言一愣,看着仇千秋:“血蚤鱼?副堂尊,这只怕不妥?” 这种生物与海外才有的食人鱼差不多,是一种体型极小的鱼类,却牙齿锋利,性情凶猛,喜欢成群结队啃噬猎物。 血蚤鱼带给人的痛苦其实不大,顶多是相当于普通的凌迟之刑,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可这十天时间关下来,估计这神慧上人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没有什么不妥的!此人不惧伤痛,却只畏死!” 仇千秋微微一哂:“他如果招了,那就留他一命。如果不招,那就等到十天之后再开门。” 雷云却眼神迟疑:“可副堂尊,这神慧上人在林紫阳军中的地位极高,曾被林紫阳许以国师之位。他是林紫阳谋反案的重要人证,他不但知晓林紫阳与弥勒教的众多机密,是唯一可能知道那弥勒佛子身份之人,朝廷的刑部也点名要他。”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用上了秘语传音,不使那捆在镇魂柱上的神慧上人听闻。 可仇千秋却毫不在意:“不肯招供的证人,毫无价值,活着有什么用?如果有人来问责,让他们直接来找我便是。” 随后他又想起一事,冷笑着问:“说来那血无涯,也是不肯招对吗?” 旁边的老头已经预感到这位魔头的命运,他却毫无感触的回道:“就只是这七天,我等已对那血无涯用刑五次,且都是大刑。” “那就一起丢入黑牢,就按照我说的办。这等罪大恶极之辈,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仇千秋将袍袖一拂,直接走出了门外:“不单是他,镇妖塔内所有与弥勒教及林紫阳谋反案有涉的人犯,也都可如此处置。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才可以活命。还有,所有人犯尽量分开。这里的黑水牢,应该不止一个。 此外,最近这些天尽量加强塔中的巡查力度,每天多增两位伏魔都尉镇守。这些人之所以撑着不招,是自忖外面有人,他们还抱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这个时候,那神慧上人的额头上,都溢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 他的瞳孔内,更是闪现出了一抹惊惧之色。这位仇副堂尊的所有言辞,都是正击他的要害。 这位随后抬头,用含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在场几人中的其中一位,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平静无波的随同仇千秋走出牢门。 第二零九章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 依然是金陵城南的那间寺庙内,一位和尚,一位拄着拐杖的道士,两位儒生,重新在这里聚首。 “今夜酉时,相会于鸡鸣山下?”龙睿神色好奇,再次向玄尘子寻求确认:“玄尘道兄,你确定是鸡鸣寺?他们去那边做什么?还是傍晚时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应该是去参与都城隍庙会,今日乃都城隍诞辰。” 玄尘子面显愧色道:“此事已经确定无疑,说来惭愧,贫道事急从权,是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得知此事。“ 此时他又语声一顿,含着几分期盼:“就不知三位可都已准备好了?” “道友拜托之事,在下岂敢不放在心上?” 王静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件物什取了出来:“可在这之前,我们得先确定一事。我等这次虽是受玄尘道友你委托,要试那李轩的人品才情,却绝不可以力量强迫。说来我等直接在那位薛仙子的面前出手,其实就已很过份了。” 玄尘子闻言微微蹙眉:“可如果不强逼他,又该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入局?” “这点好办,你我大可拿出彩头,诱之以利。” 龙睿笑了笑:“不过还有个难题,该怎么把他引到我们的面前?” 真如大师双手合十:“龙兄你说的难题,其实也不难解决的。我恰好知道,往年的都城隍庙会,都有金陵大商家在庙会中摆出高台,设下诸关,以重金诱人登台,号称‘登天梯’,算是庙会中最引人关注的节目。今晚我等,也不妨摆一个别开生面的天梯。” 他随后就看向玄尘子:“问题是那位李都尉出身诚意伯家,最近又屡立殊功,如今身家豪富,寻常之物,怕是不能入他之眼。道友意下如何?” 玄尘子不由吐了一口浊气,他知道这彩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由这三位出的。 “此法甚善,就依三位之意。第一个彩头,我可用此物。” 那是一个丹瓶,哪怕被一层层的道门玄纹重重封印着,依旧往外散溢清香。 “你们龙虎山的指玄丹?” 王静从玄尘子那里得到确认之后,就微微颔首,指着身前之物:“这两件东西你认得吧?我们以前用过的,道友以为如何?” 玄尘当即面含笑意的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王兄有心了!此法一举双得,不过这题目,便由我来指定如何?王兄可莫要放水。” 然后他的眼神稍稍挣扎了一番,就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鸟笼。里面一只头有凤冠的青色小鸟,形神萎靡的缩在笼内。 “这是第二个彩头。” “神血青鸾?” 龙睿诧异的看了那鸟笼一眼:“玄尘道友这次的手笔可真不小。” 这样一只拥有神兽血脉的幼生灵兽,可是极其的罕见。虽然价值上要略略逊色于高阶法器,可它的稀有程度,却可比拟极品法器。 之所以二者间存在巨大的差距,是因这种幼生灵兽还需花时间与各种资源培育,而极品法器可直接发挥威能。可前者的成长性,却又远远强于后者。 “算不得什么大手笔,只是顺势出手而已。”玄尘子叹了一声:“此鸟极傲,性情刚烈。被我拘拿之后就已心存死志,至今为止,它已一个月未曾饮食。再拖下去,多半不能活。” 龙睿明白了,这是废物利用的意思。可即便如此,这桩彩头也是份量十足,换成他遇上了,也会忍不住试一试的。 他收回了目光,然后也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空白卷轴:“第二关便由我来吧。玄尘道友,我这次够意思了吧?” 玄尘子脸上的喜意顿时更增三分:“龙兄此法深合我意!同样是一举双得。” 此时真如和尚则有些头疼的将双手合十:“有二位珠玉在前,却是让贫僧汗颜了。贫僧痴长这二十载,除了日常的修行之外,就只在佛经与医术上下过功夫。玄尘的道友你总不能让我与他辩经,试他的医术吧?” 他仔细想了想:“这样吧!我先与他打几个机锋,然后再用这个东西试一试。” 随着真如从袖里面取出一物,玄尘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那上扬的唇角。 他接下来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个鸟笼:“这是第三个彩头。” “火云凰?”王静看着鸟笼内那只同样身具凤冠,通体赤红色的鸟儿,他神色错愕万分:“道友抓鸟的功夫,可真不俗。” “王兄说笑了,这神血青鸾与火云凰,原本就是一对。我捉了这只神血青鸾,这火云凰便恋恋不去,被我擒拿。” 玄尘子苦笑了笑,神色伤感:“此鸟本是我为师妹准备的礼物,可如那家伙能连过你们准备的三关,那么可见此人的人品才情,都是足以配得上师妹的。我这个做师兄的,岂能不成全?” 他话里虽是这么说,眼里却现出了一丝哂意。 他想李轩那个风流荒唐,不学无术的粗鄙武夫,能过得了这几关才怪。 这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骗了师妹,可只需假以时日,云柔她定可瞧出此人的品性才情,绝非良配。 ※※※※ 傍晚时分,李轩就来到了鸡鸣山下等候。而直到华灯初上之际,薛云柔才终于策骑在一匹龙驹身上款款而至。 李轩望着龙驹上的少女,一时竟看呆了眼。 后者是一身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盛装打扮,她内里是一身紫色宫装,外披着纱衣。袖口与肘间绣的是朵朵睡莲,将少女的气质衬托的纯洁无瑕。肚腹上缠着一条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则将薛云柔那盈盈可握的腰肢,还有那胸前的挺拔,衬托的更加动人心魄。 她的一头青丝则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摇曳生姿。 等到那龙驹近前,薛云柔的俏脸不知为何竟殷红似血,却也因此更添美艳。 “抱歉!让李大哥你久等了。”薛云柔一边很歉意的说着,一边从马背上跃下:“在家里不小心多花了一些时间。” “不久,不久。” 李轩还是呆愣愣的看着。像是猪哥一样,眼珠子一动不动:“其实我也没到多久,也就是酉时一刻左右。” 他以前也是经历过几次约会的,主要是去给别人发好人卡。他的病情那时已经恶化,不敢耽误那些好女孩。 可这好歹也是经验,女孩子嘛!穿衣打扮都需要时间,迟到是正常操作,能够理解的。 等到自己的话出口,李轩才感觉不妥。现在都已经酉时八刻了。 不过他认为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还是值得的,站在他面前的薛云柔,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他想古人所说的倾国倾城,羞花闭月,怕也不过如此。 薛云柔望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则‘噗嗤’一笑,眼里闪现出几分喜意。然后她就挽住了李轩的臂膀:“我们今晚先在庙会逛一逛,然后我们再去玄武湖,我家在那里准备了一艘画舫,云柔有些东西想给李大哥你看。” “今日自然以你为主,李某言听计从就是了。” 李轩感觉今日的薛云柔,额外的动人,额外的充满诱惑。尤其那缕飘过来的体香,让人香蕉大动。 此时这鸡鸣山上已经是布满了华灯,入夜之后,那都城隍庙前的庙会非但没有冷清下来,反倒更加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而就在李轩与薛云柔一起步入其中的时候,立在旁边一座石碑上的听天獒,扬着它的狗爪,笑眯眯的朝李轩打招呼:“哟!李谦之,好久不见,近来——” 李轩斜目看了它一眼,然后就装作看不见。蓦地加快脚步,带着薛云柔走入人群当中。 这只狗,真是忒没眼色,没看见他现在有美相伴,正在约会当中吗? 听天獒的狗脸顿时一僵,然后就很无趣的趴在了碑上。心想果然啊,这世界的男人都这样,是有异性没人性的。 可接下来它又眼神微动,看向了人群当中,一个鬼鬼祟祟,却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同样青春靓丽的身影。 “江含韵?” 听天獒先是疑惑的发出一声呢喃,然后它眼中就现出神采,兴致勃勃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它竟一跃而起,直接往江含韵的肩上落去。 后者差点将听天獒给一拳打飞。发现是这只可恶的狗之后,就又硬生生的止住。 不过她却肩膀一抖一振,就将扑过来的听天獒弹飞了出去。 “死狗,滚开!别来烦我!” 要不是上面已三令五申,让他们务必不能再得罪都城隍及其属下一应神明,她现在就撕了这只狗。 “江校尉你认真的?”听天獒却嘻嘻一笑,浮空悬立:“要不我现在就跑到李轩面前,说你十四岁之前的暗恋对象?” 江含韵的脸,顿时一阵青黑。这桩旧事,一直都被她视为自己的黑历史,是不可触的禁忌。 尤其当下,此事更不能被那人得知,否则就太尴尬了。 此时她的十指骨节,开始发出了‘咔嚓擦’的爆响声,一身气息则严寒如冰:“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具狗尸?” “这是都城隍庙,我才不怕你。”听天獒嗤的一笑。随后就促狭的看向了前方:“江校尉你与他们二人一起约好来逛庙会的对吧?我帮你叫他。李谦之,你看后面——” 可这位的话才喊出半截,就被江含韵急忙抓住了狗嘴。 第二一零章 修罗场再现? 江含韵面色微白的掐着听天獒的狗嘴,低声训斥:“给我闭嘴!你敢多事,我现在就宰了你!” 听天獒‘呜呜’的说不出话,可随后它尾巴一摇,在高空中招出了一杆细小的风矛,那矛尖指处,正是李轩与薛云柔二人的方向。 “你敢!”江含韵的神色无奈:“我听说你喜欢吃三味居的骨头汤与黄龙醉是吧?我这几天让人给你置办一次。” 听天獒的眼中顿时现出了些许得色,它随后又把尾巴摇了摇,让空中的风矛,变化成三枚风刃。 “行,三次就三次!” 江含韵哼了一声,终于将听天獒的嘴松开。可她的周身罡气,还是时不时的发出爆竹一样的声响。 其实那骨头汤与黄龙醉花钱都不多,相较于他们这些修行人来说不值一提,可这种被敲诈勒索的感觉却很不好。 “我要喝的可不是三味居的骨头汤。”听天獒却砸了咂嘴,同时‘嘿嘿’的笑着:“你母亲给李轩熬的虎丹汤与金鳌汤,李轩喝了之后总是赞不绝口,搞得我也想尝尝味道。下次你母亲再熬汤,麻烦江校尉你带些给我。咱每次也不要多了,一个小酒缸大小就可以,鳌丹与虎丹我不敢想,多给我盛点骨头。” 然后它就往前方看着:“校尉大人是跟梢尾随他们来的?这种行为可不太好。不过本獒倒也能够理解,这是怕被你表妹横刀夺走吧?那毕竟曾是你孩提时的——哎哟!” 可听天獒的话还没说全,江含韵就一拳砸在它的头顶。虽然力气不大,可听天獒还是栽落地面,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你这是恼羞成怒!” 它稳定住身影之后,就用双爪抱住狗头,很是气愤的盯着江含韵:“四次!记住了,必须给我带四次汤。还有,你再打我,我跟你没完。” “是你自己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江含韵面色酡红,义正辞严的怒斥道:“我只是担心表妹不懂事,被那家伙占了便宜,你少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听天獒咧了咧嘴,神态万分不屑。它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一只小狗狗,该怎么吐象牙出来?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至极! “行!行!可像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听天獒看在李轩这些天提供的那些吃食,最近又花钱给它塑了金身的份上,决定还是忍着气,给江含韵出出主意。 “你表妹她今天的决心很大,知道我的谛听神通,听到她心声在说什么吗?” “在说什么?”江含韵贝齿咬着下唇,侧目询问。 “她现在的心思,大概就如你现在想的。” 听天獒用爪子挠了挠脸:“人家可是豁出去了,就连铺床的白巾都准备好了。像你这样心态傲娇,犹犹豫豫,是迟早会失去他的。” “铺床的白巾?”江含韵的整个人顿时僵住,那吹弹可破的面皮一时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白巾铺床——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传统习俗中,新婚夜用于铺床的白巾?云柔她这次居然这么大胆? 听天獒的心脏则开始打鼓,心想李轩啊李轩,咱这次可是为你豁出去了,够义气吧?诓骗这位女魔头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高,会死狗的! 随后听天獒,又万分好奇的看着江含韵。它在想这位血手人屠,铁血修罗,接下来会选择怎么做呢? ※※※※ 当李轩与薛云柔一起走入到庙会最繁华的地段时,少女就像是放飞的小鸟,带着李轩在各个摊位上逛着。 捞金鱼,套环,射箭等等——薛云柔一项项玩的不亦乐乎,他也很凑趣的没用任何修为,就陪着少女一个个摊位的疯玩。 不过在这个玄幻仙侠世界,捞金鱼与套环的难度可高了,那些金鱼额外的灵活有力气,捞鱼的纸则是一碰就破;而套环时与目标物隔开老远,后者还可以活动。 以李轩现在的耳聪目明,竟也是收获寥寥,赔了好几百两银钱——这些商家极其狡猾,对他们这些修行之士的收费极高。 一直到那些猜灯谜的摊位前,李轩才算是一振雄风。 “错把梅花当桃花?这应该是指鹿为马。” “僧尼共谋脱佛门?应是约定俗成。” “万般皆下品,打一官职,尚书?” 依靠着前世的积累,李轩势如破竹的一路将灯谜破去,而就在他横扫到这个摊位的中段时,却忽然一声惊咦,在身侧不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芊芊?” 他的人形百度乐芊芊,此时就俏生生的立在十步之外,旁边还立着一位二旬左右,品貌非凡的惨绿少年。后者应该是从摊位的另一侧走过来,也将那些灯谜全都横扫。 “都尉大人?”乐芊芊也是眼现讶色,可当她望见挽住李轩手臂的薛云柔之后,俏脸就微微有些发白:“还有薛姐姐,你们怎的也在这里?” “是我约了李大哥来逛庙会。”薛云柔把李轩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同时笑盈盈的看向乐芊芊身旁的少年:“芊芊,不知这位是?” “他叫宋子安,是我的表兄。”乐芊芊脸色有异的给两人介绍着:“他从淮安过来,母亲让我陪表兄过来逛一逛。” 宋子安当即彬彬有礼的朝二人一礼:“淮安宋子安,见过两位。这位想必就是芊芊的上司,伏魔都尉,明幽之虎李大人吧?一直都有听闻过李大人的声名。我家芊芊,劳您照顾了。” 可不知为何,李轩却从宋子安的神态中,感受到了几分敌意。这位似乎想要在李轩眼前展现出与乐芊芊之间的亲近,特意往少女身边站近了一步。可乐芊芊却又不着痕迹的,往外退开一步,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 “宋兄过誉了!”李轩回礼的同时,双眼微微一眯,虽然乐芊芊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可那惨绿少年宋子安的举止,却让他生出了警惕之心。 这个家伙,是准备挥锄头,挖他家的小白菜——不对,是人形百度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旁边的薛云柔,则是看了看他的眼,又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若有所思。 也在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惊咦:“好巧!师妹你怎么来了?” 李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双手拄着拐杖的陌生道人,正从远处的人群当中行出。他的脚似乎不能落地,行走时完全依靠拐杖。这让道人的步态艰难,可他身周却似有着一层无形力障,将周围的人群排挤开来。 “玄尘师兄?” 薛云柔也很惊讶,很关切的询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一个八重楼境的术师,好端端的怎么就伤成了这样?究竟是伤在何处?还有,伤你的是谁?要不要我请我姑父给你看看?” 玄尘道人的面皮抽动,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李轩,还有他身后矗立的‘伏魔金刚’一眼,眸中现出了滔天怒恨。 尤其薛云柔挽住李轩的一双小手,让他怒火攻心。 可他随后又及时收住:“我这伤不提也罢,再过几天就好。至于那伤我之人,本道自然会要他好看!此人秉性卑劣之至,说出来只会污了师妹的耳朵。” 玄尘道人换上一副笑容,亲和可掬:“对了,师妹还没回答我,你怎的也在这里?” “是我约李大哥来逛庙会,”薛云柔落落大方的给玄尘子介绍:“他叫李轩,六道司的伏魔都尉,也就是我对师兄你所说的那人。” 就在薛云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轩明显察觉到玄尘道人散出的强烈敌意,还有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甘与怒恨。 这位隐藏的很好,可李轩身为男人的直觉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他心内当即警铃大作,心想这莫非是又一个想要挖他家小白菜的? 真是歹运,这好好的约会,怎么就被搅和成了这样? 撞见乐芊芊与她表兄也就罢了,怎么又来了一个玄尘?这贼老天,怎么就见不得他好! 此时薛云柔正在反问玄尘:“倒是玄尘师兄,你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不好好在家静心休养,反倒来这庙会凑热闹?” 此时她的眼中微含狐疑之意,面色清冷。 玄尘一听就知薛云柔是起疑了,他这位师妹,素来都七窍玲珑,冰雪聪明。可他脸上却毫无异色:“我这是与几位好友约定,要在今年的都城隍庙会摆下天梯,藉此会一会金陵城的英杰。我是不好推脱,且这伤势也确无关大碍。你们看那边,那座擂台就是我的几位好友设下的。保圣寺的真如大师,江南大儒权顶天的弟子龙睿龙守智与王静王溪泉,都是这江南之地最拔尖的几位年轻俊杰。” 几人循着他所指之处看过去,果见那边摆着一座高台,下面则聚着人山人海。至少有三五百人围在那边看热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此时玄尘又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说来我那几位好友这次都在彩头上下了血本,就不知李都尉有没有兴趣?” 薛云柔的眼中顿时现出了几分愠怒,她已听出了玄尘语中含着的挑衅之意。 第二一一章 登天梯 “彩头?”李轩侧目看了过去,眼现出几分好奇之意:“什么样的彩头,银钱吗?” 他不是听不出玄尘道人的不怀好意,可一听到‘彩头’这两字就很感兴趣。 不过据他原身的记忆,那些大商家在庙会中摆的天梯,奖金最高都不会超过万两。 如果是这样,他还真没兴致去奉陪。最近他连着几笔重金入袋,腰部又鼓起来啦。 当然,这万两纹银虽然不是什么小钱,可相较于身旁的薛云柔,这点钱自然不值一提。 “这三关天梯只要通了任意一关,便可得纹银三千两。三关皆过,则是纹银两万。” 玄尘道人说完这句,就发现李轩眼中的兴致迅速消退。他想真如和尚的判断果然是对的,这些许阿堵物果然不能入此人之眼。 所以他随后就把语声一转;“这只是针对凡人的赏格,修行之士还有加料。增加难度的同时,还有三件世间罕见的奇物作为彩头。第一关是龙虎山的指玄丹;第二关是一只幼年的神血青鸾;第三关则是火云凰。” 薛云柔不由对玄尘道人侧目以视,眼神更加冷冽了。 那神血青鸾她不知是什么情况,可第一关的指玄丹,还有第三关的火云凰,都是她这位玄尘师兄之物。 “神血青鸾与火云凰?” 此时在李轩对面,乐芊芊的表哥宋子安不自禁的眼现惊奇之色:“你们几位可真是大手笔,那可都是稀世难寻的神兽血裔,居然被你们拿来做登天梯的彩头?即便第一关的指玄丹,也极其珍贵,不但可助人短暂达至天人合一之境,感悟天地大道,还可壮大神魄。” 他‘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同时斜目望着李轩:“这般神物,便是我都感兴趣了。正好,过些时日就是芊芊的生辰,而宋某一直都想要给芊芊谋一件礼物。那只火云凰正好合适,难得的是成双成对。李兄,你我不如前往一观,看看究竟?” 李轩心想你要去就去,扯我干吗?听这语气,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不过玄尘说的这三件彩头,也确实动人心弦。 如果真的是神血青鸾与火云凰,那么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五十万两纹银! 真不知这玄尘子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舍得这样的血本,是自负无人能够破这三关吗? 乐芊芊那边当即摇头:“表哥无需如此费心的,我父亲他早就给我准备了一只护驾灵宠,只待我修为到了四重楼境,就可订立灵契,那也是一只白泽血裔,是最适合我的。” 薛云柔则强扯着李轩往前面走,同时嘟起了嘴:“别看,什么登天梯,一点都不好玩。陪我去看糖人,那位师傅的手艺可真厉害,你看那只凤凰,简直惟妙惟肖,堪比那些著名的画师。”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李轩想了想,还是顺着薛云柔的心意往另一个摊子走。可就在这刻,那玄尘道人又语声悠悠的说着:“我记得师妹最近,正在凝练后天玄雷道体吧?那么这指玄丹,可是大有用处。还有那火云凰,可是师妹未来兼修火法的绝佳臂助。如果就这么错过,那真是可惜了。” 李轩闻言微愣,蓦然站定了脚步。再次定睛看了那擂台方向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他当即迈步,转而往擂台的方向走,可薛云柔不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还皱着眉把樱唇凑到他耳旁:“别上当,我这师兄他心存不良,想要看你在我面前出丑呢。” “我知道。”李轩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过去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薛云柔却反倒加大了力气:“李大哥,没必要去的。那什么火云凰,指玄丹,我家的财力又不是买不到。” 李轩感受到少女拉扯的力道,他是又觉温暖,又感好笑:“我看那边的前面两关,似是考校棋艺与诗才,这两方面我都稍稍懂一点,应该还不至于连一个题目都做不出来,云柔你可别太小瞧了我。” 薛云柔狐疑看了李轩一眼,在仔细寻思了一阵,她还是顺势放松了手,随着李轩一起来到了擂台前方。 她想自己喜欢的,可从来都不是轩郎在这些技艺上的成就,而是李轩的担当,为人,还有她身临险境时,毫不迟疑的挺身而出。 即便李轩这次一关都破不了,甚至当场出丑,自己就不喜欢了吗? 玄尘子师兄的那点心思,她心如明镜。可这点上不了台面的龌蹉手段,如何能动摇她对轩郎的情意? 何况还有她呢,有她帮忙出谋划策,李轩怎么都能过一两关的。他们又不是专研此道的文士,一定要与他们比个高低。 “这棋关的守关之人,是王静王溪泉,他乃是江南棋界的后起之秀,在国子监内号称小棋宗。他创下的几个死活题,整个南京城至今都无人能解。” 玄尘子拄着拐杖跟上来,笑盈盈的说着:“师妹也可试一试的,我记得师妹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了。曾经痴迷于此道,几乎耽误了修行。” 李轩过来之后,首先是看那些挂在擂台旁边的白幡。这些幡布上,绘着一张张棋图,有官子题与手筋题,还有好几个死活题。 他初时面色平淡,可直到最后一题,李轩的神色却微微一凝。 “看起来都挺容易的。”旁边的宋子安,此时无比自负的将手背负在身后:“李都尉,这些棋图,你可看懂了?” 李轩不禁唇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居然被小瞧到了这个地步,他没理会宋子安的挑衅,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也看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些题目,都是由这位王兄自创,那么他的棋力的确可入国手之林。” 玄尘子闻言不禁暗暗哂笑,这个整日流连青楼的纨绔,能知道什么是对弈?什么是手谈?估计这家伙连这题目看都未必能够看懂。 这些言语,怕不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他却乐见其成,正愁该如何挑动李轩上台。 “李都尉既然看懂了,那不妨上去一试?” 宋子安此时也冲李轩眼咪咪的笑:“你我不如一起登台?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第二一二章 你也来试试我的(5300字大章) “要比试?”李轩看着这位,然后就不怀好意的笑道:“可以啊!不过你我之间,是否也来个彩头?” 他想人家玄尘,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你宋子安什么都没有,还想来踩他的脸? 宋子安却是大气的人,毫不犹豫的就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在身旁乐芊芊的手中:“这是晋初大儒黄尚宾留下的折扇,上书的是黄尚宾手录的《正气歌》!我就以这折扇作为彩头,就不知李都尉,你敢不敢应?” 这一刻,李轩全身上下的‘牺牲’套装,都‘嗡’的一声响。就连一直藏在李轩袖子里的文山印,也在震颤不已。 李轩心想来了来了,藏器楼那位老司库还说没什么东西往他身上堆了,这不就来了么? ‘牺牲’套装的点睛之笔,就在眼前! 黄尚宾之名,他可是如雷贯耳的,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在科考中连中六元者。其为人也是刚烈耿直,不但敢在晋太宗还是燕王身份,权势极盛之时,当面顶撞太宗,更于靖难之后,携其妻女投江殉难。 而在晋太宗亡后,朝廷已屡次议论为黄尚宾表封,加谥号,以表彰忠直之臣。此事便连皇帝都同意,可群臣却因为这位的谥号到底用文忠,还是文贞,而争论不休,定夺不下。 这件折扇的威力与价值,估计还在于少保的那件卷轴之上。后者不太好取用,可这折扇却是能够随时拿在手里装逼的。 眼前这位宋子安宋兄,真不愧是姓宋。 “成!”李轩很干脆的应了下来,然后仔细想了想:“此物价值连城,本人一时难以估价,也拿不出水准相当的器物,我这边只有各种银票金票,大约十七万两纹银,不知宋兄肯否接手?” 他见宋子安点头道了声‘公允’,就将手里的一叠票子,也塞到了乐芊芊的手中。 后者看着他,眼神却很忧虑。 李轩当即心内一暖,知道他的人形百度还是向着自己的,然后他就俏皮的朝乐芊芊眨了眨眼,就登上了擂台。 此时那宋子安已经在王静的面前坐了下来,李轩也紧随其后,同时抱拳见礼:“六道司李轩见过王兄!” “都尉多礼了。”王静抬袖往身前的一幅棋盘指了指:“有请!我这一关共有三题,可如果是修行之士,可以在第三题追加难度。当然彩头也会变化,王某会在二位成功破题之后,奉上一枚龙虎山天师府的‘指玄丹’。” 李轩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在棋盘上落子。且是落子如风,完全不假思索。 王静摆出的前两个题目与宋子安不同,一个是手筋题,第二个是官子题,死活题都是看似简单,内藏陷阱的那种,没有业余三段,四段的水准很难将之解开。 可前世他作为一个资深宅男,最大喜好之一就是围棋。没办法,手里没钱,闲得慌。 而他的棋力,虽然只有业余五段左右,可这练习题却做过不少。 不同于古时候,在他那个信息大爆发的时代,各种题集成千上万。什么发阳论,玄玄棋经,鬼手魔手,官子谱等等,中日韩的死活题集,李轩基本都做过研究。至于那手筋题,官子题,更不知有多少。 他当然没时间将之一一破解,所以更多的是直接看答案,然后把它们记下来。 如果对面这位‘小棋宗’直接与他对弈,李轩都未必有这样的自信。可既然是做题,那简直是给他送钱。 可能是感觉到了李轩的速度,宋子安的面色微变,也同时加快了落子。 不过首先解开这两题的,却是李轩。当他将身前的棋盘推开,宋子安的额头上,已经溢出点点冷汗:“这可不能算我输,他给我的这两个题目,要更难得多。” 他是登台落子之后,才感觉道王静这些题目的不凡。看似很简单,初通棋道之人都可破解,可其实暗藏玄机。所以他这其实是在失败了一次之后,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下面的玄尘道人不禁微一凝眉,心想这家伙,竟然没上当吗? 王静前两关的这些棋题,可花了他不少心思。 玄尘生恐李轩如传言中的不学无术,所以挑了这些看似简单,实则杀机内蕴的题目。就是想将此人勾上台,再将他狠狠的羞辱一番。 连基本的手筋题与官子题都看不懂,又如何能与薛师妹兴趣相投? 可由眼前这一幕看来,此人在黑白一道上,怕是真有一些水准的。 不过玄尘道人的面色,很快就平静下来,心想破了也好。否则王静准备的节目,还用不到李轩的身上。 那加了料的第三题,才是真正可让李轩原形毕露的。 此时台上的王静,正用略含惊奇的目光注目李轩:“恭喜兄台,这的确是第二题的正确解法。那么接下来,都尉大人可以用正常的解法,破我的第三题。或是按照我们为修行之人定的规矩——” 李轩没等对方说完,就笑着回道:“王兄就把我当成修行之人!” 如果只为这区区三千两纹银,他可不会将陪软妹子的时间,花在这所谓的天梯上。 “可以!” 此时已经有棋童在王静的示意下,将一面绘着棋图的全新白幡,挂在旁边的木杆上。 而王静本人,则取出了一小壶酒,还有一个丹红色的棋盘。 “这是?”李轩诧异的望着,他感觉到那壶酒,还有棋盘的不凡之处。 “酒为邪心酒,盘是碧血丹心盘。”王静解释道:“前者是我理学传承独有之物,可以放大人心中的种种邪念,可如果撑过去,却能强身健体,壮大神魄。不过最大的用处,却是精炼提纯我们儒门的浩然正气。 至于这棋盘,乃前代大将越武穆所遗。但凡心存邪念之人,便是在棋盘上落子都做不到。而兄台接下来,必须先饮一瓶邪心酒,再于碧血丹心盘上,破我出的第三题。” 他微一挥袖,瞬时间数十枚棋子,分布于棋盘之上:“这是王某苦思近月设下的死活局,至今都无人能破,有请兄台试解之。” 李轩一听‘邪心酒’之名,就扬了扬眉头。这的确是理学独有之物,不过已淘汰多年了。 这是因‘邪心酒’虽可助人提炼纯化浩然正气,却是自杀式的练法。很多人都是正气没能提炼成功,反倒把人给练废了。 所以这是以‘邪心酒’放大邪念,然后在不能存在任何邪念的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么? 相较于王静的出题,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不过李轩还是沉下心,看向王静出的死活题。然后他就想这可巧了,眼前的这一题,竟是他见过的。 他又抬眼看了这位一眼,心想这死活题,是这王静一手设计的?那么此人的‘小棋宗’之名,确是名副其实。 而就在李轩,准备伸手去拿酒壶的时候。旁边一只手,却抢先将那壶拿在了手里。 “可否由我先来?” 竟是宋子安,他竟已将自己身前的两个题目破解。 王静同样愣了愣,然后看向宋子安身前的两张棋盘:“可倒是可以,不过恕我直言,兄台的解法并非最优。只论棋力,宋兄可能要逊色这位都尉大人不少。还有,这一关的难度极大——” “少啰嗦!这解法是否最优,还不是全凭你说?” 宋子安冷笑了笑,然后就把那酒壶拿了过来,将之一口饮下。 仅仅一瞬,他的脸就已胀红一片。他定神看着那碧血丹心盘上的众多棋子,然后就冷声哂笑:“有些意思,竟是三征之局。” 他当即拿着一颗白棋,在那碧血丹心盘上落子。可下一瞬,他一阵错愕,只见那颗白子被蓦地弹开,飞出了老远。 宋子安皱了皱眉,似心有不甘的不断拿棋子放上去,可结果却无一例外,还是接二连三的被崩弹开来。 “看来宋兄的心境修为,在纯与净上,还是欠了些火候。” 那王静笑了笑,转而将一面正常的棋盘,推到了宋子安的身前:“宋兄还是可以用此棋盘,尝试解题的。” 宋子安的面色一阵凝冷,可随后还是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一枚棋子,落在了王静推来的棋盘上。 他想自己都没法在这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何况是他小姑乐夫人口中,这个不学无术,浪荡无行的李轩! 此时在台下,乐芊芊已是柳眉微蹙:“这题目已经很难了,怎的还要喝邪心酒?以这第三题的难度,世间何人能解?” 她以前曾经见过人服用邪心酒,结果却是当场肆意发作,丑态毕露。 玄尘子闻言则唇角微挑:“若是难度不高,我与几位好友,又如何舍得将指玄丹作为这一关的彩头?” 关键还是那酒,他想以李轩卑劣的人品,这邪心酒一下肚,估计就得丢人现眼。 那‘邪心酒’的酒力,即便是理学那些有名的后起之秀,都未必能够镇压得住。 薛云柔侧目扫了玄尘子一眼,眼神更加凝冷。她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让人不喜了。 以前她跟随舅父,在北京的东岳仁圣宫修行,这位玄尘师兄可不是这样的。 她随后又看向台上的李轩,在稍作凝思之后,还是没有上台阻止。 被那棋童挂在白幡上的死活题,一看就很难。绝不只是宋子安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 所谓五征,是棋盘上五块棋当中,在接下来的步骤中必失其一。只有正确的落子,才能够破局。 薛云柔原本欲尽快找出解法,然后以密语传音的方式帮助李轩作弊。 可她到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轩郎他是否想到了解法? 不过对于李轩的人品,薛云柔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能够登上问心楼顶层的人,又怎会栽在这邪心酒上? 台上的李轩,则是笑眯眯的,将王静递来的另一个小酒壶,也一口饮尽。 这酒水一下肚,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胸腹之间像是火烧一样,同时心念之内生出种种阴私邪念。 他现在很想将薛云柔直接推倒;也想要把玄尘子这个觊觎薛云柔的家伙塞入马桶;乐芊芊的那个表哥也不能放过,最好一起塞入进去冲走;还有,他对那三件彩头也垂涎欲滴——这些都是他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此时却在李轩心神中被无限放大。 可随后李轩就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苦笑着,将这些念头一一排除。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甚至没有动用‘护道天眼’与‘文山印’镇压邪念之力,李轩就已逐渐平复住了心绪。 人的欲望本身并不邪恶,实现欲望的手段与途径才有正邪之分。 而他想自己现在无论想要什么,都可堂堂正正的取之,何需用那阴祟不堪之法? 李轩没注意到,他的一身‘牺牲’套装,也在轻微缠鸣,似在呼应着他的想法。 “我大略听说过这位李都尉的一些事,知道他早年的种种不堪劣迹。” 玄尘子背负着手,看着李轩背颈部那逐渐涨红的肌肤,眼里现着期待之意:“师妹真以为,这么一个轻佻浮薄,品行不端之人,能够从此改邪归正?” 薛云柔却看都没看这玄尘一眼,只是心里奇怪。 这玄尘即便是想要在他面前打击李轩,也不该这么明火执仗,不加掩饰的才对,这家伙就一点不担心引起她的反感吗?这竟好似自暴自弃了一般,不顾后果的只求让李轩出乖露丑。 乐芊芊则是侧目怒瞪了玄尘一眼,鼓足了勇气道:“李都尉他人很好的,即便是一年前的他,也称不上品行不端这四个字。” 她的都尉大人,就只是好色—— 玄尘闻言,则是一声冷笑。而就在这刻,他望见台上的李轩,终于手执白棋,在棋盘上落子。 一刹那间,一股氤氲的灵力在擂台之上微微荡漾。而当李轩抬手之刻,一颗白棋好端端的摆放在了棋盘上,并未被碧血丹心盘弹开,位置则是‘三之十一’的方位。 而此时在他的身侧,宋子安已是大汗淋漓。这一是因他此刻,已经完全洞察这死活题的奥妙,二则是注意到李轩,竟能正常的在碧血丹心盘上落子。 他的面皮当即一阵扭曲,然后冷笑着讥讽道:“我看李兄,你怕是连题目都没看懂吧?这一题可了不得,竟非是我之前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宋某现在都没想到解法,李都尉有信心能解开?” 王静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他身躯猛地往前,有些吃惊的看着棋盘。 直到三个呼吸之后,他才再次抬头,以重新认识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轩:“虽然还未到最后,可只观兄台这一子,就知兄台的思路极正。王某的这一题,怕是难不倒你。” 玄尘道人听到这句,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他的身躯一阵僵硬,心里面则哇凉哇凉的。 他想王静的意思是,这一关也难不倒李轩? 王静的这一题,可是他玄尘亲自选的。只因这名为‘征途’的死活题,就连南京城的几位国手,都还没想出正确的解法! 薛云柔与乐芊芊则都是精神一震,看着那棋童用木炭在那白幡棋图上的‘三之十一’方位写下一个‘一’字。 薛云柔的棋艺也很不俗,定神看着,仔细回味,不多时她眼中渐渐现出了喜色:“此法妙,极妙!” 而此时在台上,王静已经在‘三之十’的位置应了一手。 李轩则是一如之前的不假思索,在‘十四之十一’的方位落子。 到了这一步,王静就不禁推案叹息:“果然解了,竟是一子解五征!” 薛云柔的眼中,顿时异泽连连,面现惊喜之色。乐芊芊也一阵失神,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吟。 “这?还真是一子解五征!” 作为一个小书虫,她自然是研习过棋道的。虽然不甚精通,可只要不是太高深的棋形棋势,她都能够看懂。 旁边宋子安的脸,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当看向那碧血丹青盘的时候,却又不禁一阵失神。 王静则继续感慨道:“都尉大人了得,自从我创出此局,不知难倒了南京城多少棋道高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丹瓶放在李轩的身前。而他看向后者的目光,也是包含欣赏与惺惺相惜之意。 对于这位近日崛起的传奇人物,他一直都很好奇。却不意对方,竟是如此出色! “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与都尉大人真正对弈一局。” 此时他也注意到台下玄尘,那几乎哭出来的神色。王静有些可怜他,却自觉问心无愧,他已做到自己所有能做的了。 “好说,只从王兄这局死活题,就可知王兄在棋道上的造诣。李某日后如有闲暇,是一定要寻王兄讨教的。” 此时李轩却微微笑着,面上微显峥嵘之意:“不过在这之前,我能否也出一题,考校一下王兄?彩头嘛,就以这指玄丹为注!如果王兄今夜能破我这一局,这枚丹我即刻奉还。” 随着他抬手一拂,使一颗颗黑白棋子,叮叮咚咚的落在那碧血丹心盘上。 对方是摆明了车马要折辱他,他李轩岂能不稍作还击? 王静听出了李轩语中的挑衅之意,又抵不过台下玄尘道人期盼的目光。他往那棋盘上看过去,然后就只片刻时间,他整个人就直接怔住了。 此时的李轩,则已直接起身。 这一题,他是取自于他那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某位现代棋圣的原创死活。此题曾流行一时,难度s级,传闻在职业棋界,除一人之外无人能够一次做对。 需知那位现代棋圣,可是在阿尔法狗诞生之后的时代称雄于棋坛之人,他的棋力之强,绝对在古往今来所有棋手中位居前三之列。 而这位‘小棋宗’,终究还只是勉强触及到国手的门槛。而古代的国手,除非是范西屏、黄龙士那样的天赋超绝者,他们的实力很难与现代的一线职业棋手比较。 所以他料定这位在今夜破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二一三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就在王静凝思苦想之际,李轩施施然的走到第二个书案前,这里考校的是对联,书案上罗列了许多宣纸,上面写着各种长短题目。 “我这里的规矩,也与王兄那边一样,凡人三题,彩头是纹银三千;不过修行者,最后一题会有变化,彩头则换成旁边这只神血青鸾。” 龙睿兴致勃勃的看着李轩:“都尉大人如果有意,可从我这些题目中先任取其二。” “我先来!”宋子安依旧抢在李轩的面前,将其中一张宣纸抽出。 龙睿的神色怫然不悦,心想你第一关都没过呢!可当他望见这位眼中隐现的红光,就眼神无奈的任之由之。 这家伙喝了邪心酒,正在发酒疯呢。 “水底日为天上日?” 宋子安蹙了蹙眉,就站在原地定定发呆。他想自己应该是能想得出来的,可此时却不知怎的,脑筋打结。一时之间,想不清楚。 此时李轩,则抽出了另一个上联。 “碧涧生潮朝至暮?青山如画古犹今!” “清风明月本无价?进水远山皆有情!” 李轩对了这二联,就负手看着龙睿:“第三题呢?” 而此时的宋子安,则堪堪将他选择的第一题对了出来——水底日为天上日,眼中人是面前人。 这位侧目看着李轩,眼神既不解又震惊,他心想这位怎么能这么快? 台下的乐芊芊,也吃惊不已。她从不知自家的都尉大人,有着这等样的文才。 玄尘道人也是一阵错愕,在之前他仔细调查过李轩的过往。这个家伙明明是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人。 唯有薛云柔没什么意外表情,很简单的道理。若李轩真的不学无术,又如何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诗句,又如何能成为理学护法? “给你们修行人士出的第三题,却非是对联了。” 龙睿眼中光泽一闪,然后将一副卷轴展现在李轩的眼前:“都尉大人,我这张卷轴不知是何人制成。它有一桩神异,非是风流缊藉,情真意切的文字,不能在其上留迹。今日就有请都尉大人,以身边的女伴为题,在这书卷上写下一首诗词。” “风流缊藉,情真意切?”宋子安凝神想了片刻:“这卷轴是用薛侯纸做的?” 龙睿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这位宋兄见闻广博,这确实是薛侯纸,又经人以道门秘法加工。所以寻常的诗词文字,在这纸上可是留不下痕迹的。” 李轩听他们这么一说,也从原主的记忆中提溜出关于薛侯纸的记忆。 这是一种神奇的纸张,传闻是由九百年前大赵文远侯薛良,采四千二百年巨桑之皮,制成的纸张,所以名为薛侯纸。 传说那巨桑修为有成,在临终前已经化形,号曰‘桑君’。所以这薛侯纸,不但可制作顶级的符箓,还能够承载顶级的文章。 宋子安蹙了蹙眉,然后伸出手:“笔来!” 龙睿唇角微抽,心想你两个对联还只答了一个呢。可他想了想,还是将笔墨送到了宋子安的身前。 后者当即染墨濡笔,伏案疾书。 看笔画他应该是想写一个林字,可结果宋子安一个木字偏旁写出来,那黑色的墨水却完全无法渗入到纸张当中。 宋子安蹙眉,又换了一个‘江’字。可结果还是一样,黑色的墨水滴溜溜的往旁滑开,在卷轴上无法留下半点痕迹。 宋子安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字,却都不能在纸上留痕。这令他一阵大怒,脸色涨红一片。 “我说了,非是情真意切的上品诗词文意,是不能在其上留迹的。” 龙睿怕他恼羞成怒,将卷轴撕毁,赶忙把卷轴抢了回来,然后笑望李轩:“李都尉可愿一试?” 李轩则是一阵迟疑:“说可以吗?非得写出来?” 他是担心自己那一手丑得不行的字,那真没法见人。 “必须写出来。”龙睿摇着头:“这张卷轴,便是我这一关的难点所在。不但诗词的水准得入上品,还得夹含真情。” 如果李轩的诗词,不是写在这张卷轴上,他的玄尘道友又如何能知道,李轩对他的师妹确是情真意切? 李轩回过头看了眼薛云柔,还是有点犹豫。 诗词已经想好了,无非是当一次文抄公。可这词一旦写出来,撩妹撩得有点狠了。 龙睿接下来又指了指旁边的鸟笼:“这一关确实很难,所以我们的彩头也重。这只神血青鸾罕世难寻,体内神兽血脉的纯度高达七成。如果放在黑市船城发卖,估计不会少于三十万两纹银。” 旁边的宋子安则一声嗤笑:“劝你别费力气,你一个都没读过书的纨绔,能写出什么像样的诗词?” 李轩却已拿起了笔,然后在卷轴之上写出了一个‘东’字。 让李轩轻松了一口气的是,他这一手丑字并不影响他的书写。 “你这字,简直狗爬。” 宋子安先是嘲讽,然后脸色就一阵僵硬。 这个家伙,他在这卷轴上写出了‘东’字?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卷轴,只有上品文意才能留痕? 此时龙睿也一声惊咦,他定神注目着李轩手握的笔。看着那笔下的一行文字,一个个现于纸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是描写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夜,夜里的花灯,像春风吹开了千树银花,又像满天繁星雨点般落下。宝马拉着的彩车奇香四溢,都是来观灯的富贵人家。悠扬的箫声四处回荡,皎洁的明月渐渐西斜,鱼龙彩灯欢快飞舞,通宵达旦不觉困乏。 女子们打扮得似玉如花,蛾儿雪柳头上遍插,她们笑语盈盈地走过,一路上香气飘洒。我焦急地把她寻找,在人群中找了千百回也不见她。突然间我一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稀疏之处发现了她。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这首词的上半阙,用在这灯火辉煌的城隍夜市,倒还算是应景。可词的下半阙,其实是有些不符合他与薛云柔之间的情况。 可李轩想到不久前,他在庙会之外望见薛云柔策骑而至的身影时,他的心情也就只有这首辛弃疾的词,能够表述个七八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龙睿在低声沉吟,细细揣摩的时候,旁边也早有书童,将诗词的内容大声宣读。 一时间这整个台上台下,都寂静到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在仔细倾听。 薛云柔初时还只是为这首词的优美辞藻惊艳,可当她听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嘭’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用力抓住,漏跳了好几拍。 薛云柔面色娇艳,毫不犹豫的飞身而来,直接来到了高台上,将那卷轴取在了手中。她爱不释手,喜不自胜的细细观看着,心绪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萦绕流转。 就唯独这字有些丑——嗯,是可爱! 可薛云柔还是暗生恼恨,心想这都是彭富来与张岳那两个混账,把轩郎他给带坏了! 否则以轩郎的天赋与才情,但凡在练字上花点时间,都不会把字写得东倒西歪,像春蚓秋蛇。 而此时人群当中,隐藏在角落里的江含韵,则是神色复杂的呢喃着。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我活了三百年,也就只听到三五首诗词,能够与之比较了。” 悬在半空中的听天獒饱含深意的望向了江含韵:“其中就包括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那是李轩给你做的吧?” 江含韵冷冷的睨了它一眼,目中流露出的寒意,让听天獒当即打了一个寒战。 在台下,乐芊芊先是面现出惊艳之色,眸光熠熠生辉的看着台上的李轩。随后她却又面色寥落,伤感自怜,这首词是极好的,都尉大人的才情,真可惊艳世人,可却非是为她所作。 “这卷轴多少钱?”薛云柔看了一阵,就小心翼翼将那卷轴收好,然后直接就放入到她袖内:“出个价,我买了。” “此物就送给姑娘了。”龙睿还是很上道的,他接下来又往鸟笼一指:“这只神血青鸾,二位也可带走。”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一直神态萎靡的神血青鸾,此时竟抬起头,瞳光灼灼的看着李轩。 龙睿顿时想起了之前玄尘子的言语,这只鸟儿不但性情极傲,还是个情种。 ——这莫非是看对眼了? “彩头先不忙取。” 李轩此刻虽是笑望着龙睿,可眸中却略含冷意:“看你这里的众多对联,可见龙兄是极好此道?就不知龙兄可敢答我一题?只要今晚龙兄能够对上,那么这神血青鸾我可原样奉还。” 龙睿顿知这报复来了,眼前这位不好相与啊。 旁边的王静就是前车之鉴,到现在还埋首于棋盘上冥思苦想。 他却毫不在意,神色的自信的回道:“都尉大人只管出题便是!” 李轩则背负着手,唇角微扬:“我前些年去杭州陪兄长迎亲的时候想出了一个上联,自己却一直都对不上。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龙兄以为如何?” 龙睿的神色,顿时就转为凝重。他眼里的自负,正在渐次瓦解。 第二一四章 牵丝戏 当李轩从龙睿的书案前离开,玄尘道人已是面如死灰。 他也听见了李轩最后对龙睿的那些言语,却不认为龙睿能够在今晚对上李轩那句上联。 玄尘道人好歹也是参研过一段文学的,知道这一联的难度,搞不好就是一个千古绝对。 此时他只能自我安慰,算了!那神血青鸾已经生元无几,继续不饮不食下去,那就活不了多少天了。 所以这鸟其实不值钱,无非就是送他一只死鸟而已,一只死鸟—— 可这个家伙,他怎能有如此才情? 可恶!经历这两关,云柔怕是更喜欢他了吧? 手谈,诗词与音乐,可是他师妹最喜欢的。 玄尘道人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坐镇在第三关的真如大师身上。 他现在已经不抱折辱李轩的打算了,这位连破两关之余,还将王静与龙睿这两个守关者难住。 这等样的能耐,已经让李轩在云柔的眼前出够了风头。 尤其是那首词——刚才薛云柔看李轩的眼神,简直就可将钢铁融化,也彻底融灭了玄尘的心。 此时的玄尘道人,只求自己的这位好友能够守住此关。否则他这次,真是输得底裤都要没了。 难道真的要以这‘火云凰’,继续成全他们?成全李轩? 玄尘道人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心想佛也无此大度。 他宁愿委托他人将这鸟送给师妹,也不愿经李轩之手,由后者借花献佛。 而此时台下的众人,早已议论纷纷。 “这位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可真了得。” “王静王溪泉,龙睿龙守智,这可是我们南直隶小有名气的儒士,居然被他给难住了。”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首词的意蕴,真是一言难尽。” “就不知这第三关,是什么内容?” “没贴出来,可既然是由和尚主持,那么考校的一定是佛法吧?” “说起来,台上那位是保圣寺的真如大师吗?” “应该是他,这可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的大师。” “说是药王菩萨的在世化身呢,寻常人被他抚一下顶,就可保一年之内无病无灾。” “那这一关悬了,有真如大师坐镇,这位伏魔都尉怕是只能铩羽而归。” 真如大师的面前没有桌案,只有一个蒲团。 李轩神色洒脱的直接走过去,在那蒲团上坐了下来:“大师,不知你这一关,考校的是何题目?” 他对这一关,其实没抱任何希望。如果这和尚考校的内容真与佛门有关,李轩知道自己铁定是输。 他又不是神仙,还能通晓佛经不成? 让人惊奇的是,宋子安竟然没跟过来,这位在台上也没下去,只定定看着李轩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 “我这里的凡人关,就只有三个问题。过了之后,才是为修行者设置的题目。” 真如大师正襟危坐着,与之前的龙睿同样,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李轩。 “第一问,施主你看旁边这旗幡飘舞,敢问施主,这究竟是风动,还是旗动?” 李轩的眼中,不禁显出了异色:“我看是和尚你的心在动吧?” ——这种佛门的小故事,他以前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看过不知多少。 真如大师的眼中,顿时闪现精芒。 接下来,他又探手一招,一滴水液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二问,请问施主,有什么方法能够让这滴水,永不干涸?” “这个简单。”李轩探手一招,将那滴水招了过来,然后信手一弹,使之落入到数十步外的一条小溪中。 “将之融入到江河湖海中。” 真如大师不禁微一颔首:“第三问,我有一位师兄佛法有成,认为这世间一切皆空,万法皆空,四大皆空,五蕴皆空,人需要放下世界所有的执着与相,请问施主您以为呢?” 李轩笑了,然后就向真如伸出了手:“那就请真如大师,将这一关的彩头给我吧。” 真如大师不禁疑惑的扬眉:“施主还未答我之疑。” “既然一切皆空,那么我是否也可将和尚你的问题,当做不存在?”李轩理直气壮的反问:“和尚你可别执着。” 真如大师失笑:“此确为断见,是不能真正参透经义的迷悟。可见施主果是有大智之人!以小僧之意,即便现在将彩头奉上,那也是心甘情愿的。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如打算得这火云凰,还是得再过一关。”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个木盒,推到了李轩面前。 “我这一关,考校的其实是音律。可小僧本人不擅音律声乐,只能依靠他物来完成。” 他打开了木盒,瞬时间一股音乐响起。不过最吸引人的,却是从里面飘出的八个莹白色的光团。 李轩初时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的八音盒吗?可当他望见这八个光团,神色才微微一凝。 仔细看的话,就可见那光团之内,赫然有八个仿佛拇指姑娘般的小人儿。 她们穿着一层红色的轻纱,轻纱里面若隐若现,如烟如雾。 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容貌美丽至极,却都将娇躯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环抱着她们的膝盖。背后六对透明的翅膀,则将她们紧紧包裹着。 “这是?”李轩很是吃惊,好奇的看向真如。 “来自于西方的‘音之精灵’,三年前由一位传教士赠送给我。可现在,她们已快凋谢了。” 真如大师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错,本人不通音律,令这几只‘音之精灵’萎靡至此。所以我这一关,需要阁下能弹奏一曲,且必须是有资格作为这些‘音之精灵’的食粮,让她们能够重振精神的佳音。 施主如能办到,那么不但这只火云凰,施主可以拿去。这八只‘音之精灵’,施主也可取走,也算是小僧为她们寻得真主了。” 李轩更加不解了:“食粮?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身后蓦然探出了无数的血丝。 李轩赶紧内视自己的神魄,发现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的鼎盖被顶开了一条缝。红衣女鬼正探头探脑的往外看,那张小脸上,竟是一脸的渴望与期盼。血色的双眼,则不断的向李轩传达情绪。 总结起来,就是想要,想要,好想要! 李轩心想好吧,无论是为了火云凰,还是为了这八只‘音精灵’,他都必须拿下这一关不可了! 真如大师则不厌其烦的加以解释:“这些‘音之精灵’,以音为食。且还得是上等的音乐,要么是弹奏的水准极佳,要么就是她们从未听过的新曲。据说她们在西方。出生于一个位于森林,像花园一样的城市。那里每日都有人弹奏音乐,用的是迥异于东方的乐器,其中还有许多大师,所以她们在那边的生活欢快极了。” “明白了。”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环目四顾:“这里谁带了笛子,能否借我一用?” 要说上等的音乐,他现在脑子里面藏了好几百首,都是他那个世界流行一时的金曲。其中还有不少,是最近十年间流行的古风歌。 可这些歌李轩清唱不来啊,总会跑调,他也没下功夫去练过。 不过李轩曾在兴趣使然下,练过五个月的笛。在掌握基本的技巧之后,专练了几首曲子。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可惜后面他又有了新的兴趣,把笛子丢到了床底下生灰。 “我有!”薛云柔来到他身侧,将一只湘妃笛,递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她看着李轩,满满都是意外之意。轩郎他,竟然还通音律吗? 薛云柔感觉自家的轩郎,就好像是一个挖不完的宝藏,总能够让她惊喜。 李轩把笛子拿在手里,先是试着吹了几个音,熟悉了一下。然后就有一股优雅婉转的笛音,响彻于这擂台上。 薛云柔能够感觉到他技巧的生疏生涩,可仅仅片刻,她的面色就微微一凝。 李轩的这一曲,竟好听极了,是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的。 而那八只音精灵,最初时是一动不动,可当听到一半,她们的翅膀就往后张开,纷纷睁开了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李轩。 这一刻,台下的玄尘道人,是面如死灰,心想这家伙怎么啥都懂? 完了完了,自己拿出这三件彩头,看来是真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过在大约六十个呼吸之后,那八只音精灵虽已把紧缩着的娇躯放开,神态却依旧萎靡。 “请问施主,这究竟是何曲?”真如大师双手合十:“小僧以前从未听过。” “曲名为《飞雪玉花》。” 其实是动画片秦时明月的插曲,李轩很喜欢所以练过。他依旧看着那八只音精灵,心想莫非是这曲太短了么? 的确短了些,全曲只有一分钟多一点。 李轩想了想,又将那湘妃笛凑到唇旁。而这次他吹奏的,却是一曲《牵丝戏》。 当那悠扬的笛音再次落入众人的耳中,原本已再次现出恹恹之态的八只音精灵,就蓦地身躯一振,开始挥动着翅膀,分别落到了李轩的肩上,头上与笛上。她们双眼半阖,在静静倾听着,面上流露出了迷醉之色。 第二一五章 疑在何处 李轩的技巧与手法依旧生涩,甚至在几次吹奏的时候跑了调。 可那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又含着几分伤感的笛音,却还是令旁边的薛云柔,陷入到了失神状态。 即便自称不通音律的真如大师,正为死活棋题与对联苦恼的王静与龙睿,也都在静静倾听着。 台下的玄尘道人此时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竟也沉醉到了笛声里面,双眼中都垂下了泪水。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乐芊芊也在掉眼泪,此时她眸中泛红,两行清泪就如断线珍珠。她虽极力强忍,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远处的江含韵,则是失神的看着李轩,只觉胸中的情绪像似翻倒的五味瓶,酸涩异常。 “我记得他好像练过两三个月笛子,却不知他在音律一道的天赋有这么好。” 听天獒用自己的狗爪挠了挠下巴:“真可惜,他要是肯在这音乐,棋,诗词三样中任何一样下一些功夫,那定是绝代风流。这么一想,校尉你当初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 江含韵听它说到这里,脑海里面下意识的就闪过了张岳与彭富来的身影,然后她脚下的地面‘轰’的一声,赫然沉落数尺。 接下来这位,又再次用森冷的目光扫望听天獒:“你有完没完?” 等到台上李轩一曲奏完,八只音精灵再次飞舞而起,她们缠绕着李轩,洒下点点灵光。竟将李轩那本就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庞,衬托得丰神如玉,飘飘如仙。 “这又是什么曲?我也从没听过。”薛云柔只觉是余音绕耳,回味无穷:“里面似还夹杂着故事?” “名叫牵丝戏。”李轩点了点头:“里面确有故事,我偶然间曾听到一个故事,说得是一位墨家的傀儡师与牵扯一生的傀儡之间的相伴、牵恋与别离。说来这首曲子,还配有歌词。” 其实唱起来更好听,可那唯美的戏腔唱法,李轩是怎么都学不来。 不过在这个世界,倒是有些希望,毕竟武者的身体素质与凡人已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改天你得把这歌词还有故事说给我听。”薛云柔又意犹未尽的问道:“除了这之外,还有吗?要不你将这首曲子,再吹给我听听?” “这样的曲子还有不少。” 李轩注意到薛云柔眼里的期切之情,然后就苦恼的挠了挠头:“可你得让我练一练,以后私下里吹给你们听。” 之所以说是‘你们’,是因这个时候,那血眼少女已经从正气歌卷轴里面跑出来了,在摇晃着他的衣袖衣摆,眼现着央求之意。 幸亏是今天风大,在别人眼中看来,只当是风在吹拂着他的衣物,依旧无人能察觉红衣女鬼的存在。 直到他做出了承诺,血眼少女这才消停了下来。 薛云柔没察觉到李轩的用词不对,她也很满意,只觉心里已经甜化了,一股雀跃惊喜的情绪,在胸中萦绕。 “那好,李大哥你的笛艺的确得练一练。这事我可记住了,会督促你的。” “施主这两首曲虽然生涩,却如朱雀轻鸣,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娓娓入耳,仿佛能看到一副灵动画卷,真让贫僧叹为观止。” 那真如大师一边感慨,一边将身前的八音盒与鸟笼,一起推到了李轩的身前:“恭喜施主,已经打通我们这三关天梯。按照承诺,这八音盒与火云凰,从此都归施主所有。” “多谢和尚了。”李轩点了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来真巧,李某日前随母亲读佛经,心里有一疑问,一直想要请高人解答。久闻和尚你号称是药王菩萨的在世化身,佛法高深,想必能为我解答此疑。” 真如苦笑,心想这位的性情,可真是不饶人呐! 不过他还是面色一肃,正襟危坐:“施主尽管将你的疑难道来便是!” 李轩见状唇角微勾:“你们佛家的《长阿含经》、《大般涅盘经》、《大般泥洹经》、《华严经》都说人居住的大地,是浮在水上的,水又住在风轮上,风轮下面则是空的,有时下面突然刮起大风,风轮就乱转,水就乱动荡,就此引起地震。也就是说,整个世界的结构大致是四个层次叠起的,可有此事?” 他见真如大师点头认可,就又再问:“那么这大地既是在风轮之上,那究竟是平的,还是圆的?” “众所周知,这地自然是平的。”真如不假思索的答着:“请问施主疑在何处?” “我的疑问就在这里。”李轩冷笑道:“在平地上,和尚你看对面的人从远处走过来,是先看到他的整个人呢?还是先看到他的头顶?你飞在天空中,看天边的山,是先看到山顶呢?还是看到整个山体?你在江面上,望见视野尽头的帆船,是先看到帆顶呢,还是看到船身?” 真如不由一怔,然后就眉头紧皱,陷入到了沉思。 旁边的薛云柔,则沉吟着道:“我御空飞于天空,看大地的确是呈弧形。李大哥,你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是圆的?” “那问题又来了。”李轩‘嘿’了一声:“既然这世界是圆的,我们人站在这上面,又为何没往下掉?” 他看着脸色异常凝重的真如:“我猜和尚你,该不会用婆娑世界内‘一切皆空’来答我吧?” 见真如哑然无言,李轩就蓦地从蒲团上站起,同时抬手一摄,把那八音盒与鸟笼都一起收入到袖内。 而此时那王静已是一声轻叹,他袍袖一卷,将身旁的丹瓶,直接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都尉大人的这一死活题极近奥妙,王某别说是一夜,估计三五天时间都未必能够解得出来。所以这指玄丹,都尉大人还是先带走吧。” 龙睿也无奈的抓了抓头,他直接拿着那鸟笼,送到了李轩的面前:“你这上联,我得仔细想想,甚至是寻我那些同窗参详一二,总之今夜是没办法了。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你这联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怕不是千古绝对? 可怜我龙睿的联圣之名,今日都毁于你手。不过这也是活该,今日之事错在我们三人,是过分了。改日我二人定要请都尉大人喝一杯,给你赔罪。” 李轩心想这还真是绝对,在他那个世界几百年来,这可比所谓的绝对‘烟锁池塘柳’要坚挺得多。 自诞生后几百年,一直没人能对出可以让大多数人真正信服满意的下联。 “岂敢?其实是我气量不足,得理不饶人了。至于这联,不过愚者一得,也当不得龙兄绝对之赞。” 李轩倒也喜欢此人的直爽,抱拳回礼:“在下也甚喜二位的人品,以后有闲暇一起喝酒。” 他将这‘神血青鸾’的鸟笼收起之后,就再不愿在这台上多停留片刻了。当李轩跳下台阶,就见那同样跃至台下的宋子安一声冷哼,直接掉头走入到了人群当中。 乐芊芊却留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的将那折扇还有那叠票据,都给李轩递了过来:“这折扇与银票给你。” 在李轩接手之后,乐芊芊又眼神恬淡,语无波动的朝着薛云柔一礼:“薛姐姐你们玩,我那表哥初来南京,人生地不熟,我得把他送去客栈。” 李轩看着乐芊芊远去的背影,不禁面现凝然之意。 今夜的这一幕,似乎将他的御用百度给伤到了—— 薛云柔则似是全无所觉的拉着李轩,往东面的方向走:“李大哥我们快去玄武湖,时间快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轩无奈,只能收回视线,跟随着薛云柔一起往他们存放坐骑的那间车马行疾行。 而就在两人离去之后,一位穿着素白袍服的少年,还有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从擂台东侧的一座楼宇中走出。 那少年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眼中现着惊奇与钦佩之色:“若非是孤今日临时起意,想要跟过来看看热闹,竟不知这位李游徼胸藏锦绣,有着如此大才!” 旁边的权顶天,则心想这位若非是胸藏锦绣,腹隐珠玑,又如何能得问心铃的认可,成为新一代的理学护法? 不过这位今日展现的,更多的却是天赋,而非才学。 无论是那一手丑字,还是生涩的笛艺,都可见这位理学护法,其实都未在琴棋书画上做过深研。 可正因如此,权顶天看着李轩背影的目光,更加的炽热。 “学生拜见殿下,拜见老师。” 此时的龙睿与王静二人,已经迎了过来:“学生二人这次出乖露丑,让殿下与老师见笑了。” “你二人今日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权顶天面色凝然的看向了王静:“王静,你这几天准备一二,然后去闯一闯问心楼。那问心铃已经被现任护法修复,以你的心境修养,通过应该不成问题。你去给我到那铃内乾坤看一看,我们的护法大人在铃中的留字,他的‘道’,到底是什么内容!” 王静心神一肃,当即抱拳一揖:“弟子谨遵师命!” 第二一六章 天魔曼妙舞 理论来说,位于紫金山一侧的玄武湖乃是大晋皇家圈定的御用园林,是官民禁入的。 可自从晋太宗将国都搬迁到北京,这边的园禁就日渐松弛。在二百年过后,南京城从上到下都没有人将这园禁当一回事了。 薛家的画舫,就停泊在玄武湖的南岸。这艘船一共有上下五层甲板,相较于其它的画舫,额外的大气宽阔,用料也很讲究,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在这个时代,这艘船的气派就相当于现代的私家豪华游艇。 这艘画舫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等到两人登船,画舫却自动离岸,迅速往湖的中央行去。 李轩随着薛云柔在船顶的高台上坐下之后,就将那只关着火云凰的鸟笼还有那枚指玄丹,一起推到了薛云柔的面前:“这是给你的。” 薛云柔知道李轩之所以去登天梯,就是为给她拿这两样彩头。所以她毫不扭捏,甜丝丝的将礼物收了下来。 她想这样挺好,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要送李轩,就有了由头。 不过接下来她却将那只火云凰放在一边,将那张卷轴拿了出来:“李大哥你署个名吧,刚才怎么没落款?” 李轩的神色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落款?还是算了吧!等我以后把字练好了,再给云柔你写一幅。” 他现在对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越来越深痛恶绝了,可最近一直抽不出时间去练。 “以后你肯定得再给我写的。”薛云柔笑盈盈的摇头:“可这副字我也得保存下来,李大哥你以后写得再好,也比不得它。” 李轩没奈何,只能拿起薛云柔递过来的笔。等他在卷轴上署了名,薛云柔就将之喜滋滋的放在身前,仔细品味着。 这卷轴上的字确实是不拘一格,跌宕不羁了些,可却是情真意切,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李轩见她看得入神,就转而把目光看向了身侧的鸟笼。 之前在擂台上,他就感觉里面这只神血青鸾的状况不太好。现在仔细看,却发现它的情况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要糟糕。 它非常的虚弱,甚至是气如游丝,羽毛也是黯淡无光。此时完全就是依靠毅力,在笼内挺直着躯体。 李轩微微动容,当即将那鸟笼打开,往神血青鸾抓了过去。后者没有抗拒他的手,而等到李轩触摸到它的躯体时,发现这鸟儿羽毛下的躯体,竟已是皮包骨的状态。 可当李轩从小须弥戒中取出了一瓶清水,一些米粒给它喂食的时候,神血青鸾却是一动不动,连一点取食用水米的意思都没有。 “鸾性极傲。”薛云柔此时已将卷轴收起:“它被捕之后,应是许久都没进食了。除此之外,它与你给我的火云凰,应该是一对眷侣。估计是它首先被我师兄擒拿,牵累了它的伴侣,所以心伤懊悔,存了死志。” 李轩大概知道,鸾虽是凤凰族类,却是力量与神威法力都超越于凤凰之上的神禽。 周成王时氐羌献鸾鸟,《周书·王会》注:“大于凤。” 可鸾的性情,也是极其的骄傲。 他心想这可怎办?看这神血青鸾的情况,如果再不饮食,只怕是时日无多。 “可它既然愿意让李大哥你接触,那就还是有希望的。” 薛云柔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枚血红色的石头,取在了手里。她将一颗拿在了手里,一颗则递给了李轩。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东海出产的奇物系心石,可以让它们心意相通,哪怕远隔三五千里,也能感应到各自的下落。你我将这系心石为引,同时定下灵契,必能让它同意的。” 她看着李轩,眸光里隐隐有着期盼:“鸾鸟掌风雷,而这只神血青鸾的血脉纯度高达七成,对于李大哥你大有益处。” 李轩稍稍犹豫了片刻,这才询问:“那我该怎么做?” 对于如何收服灵宠,他可是一窍不通。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很简单的!”薛云柔此时又将一张金灿灿的符箓递了过来:“你用精血混合系心石粉末,按照这符箓上的符文临摹一遍,然后将符箓对着神血青鸾,直接引发就可。” 李轩点了点头,就直接将这系心石粉碎了,再从自己的指尖处逼出了数十滴精血混入其中。 而后就以这混杂了血液的粉末,在符箓上小心翼翼的临摹。 人之精血,乃血液中精气精华所在。这数十滴精血,会使李轩元气大损,估计之后的几天,他的修为都不会有太大进展。 可李轩对于灵宠护驾,还是很好奇的。这对于他本身,也确有极大的益处。 何况是神血青鸾这种拥有七成鸾鸟血脉,可遇不可求的灵禽——说来这鸟的修为比他还高,它虽然只有李轩的巴掌大小,却已是五重楼境了。 先前李轩之所以会犹豫,只是担心会遭遇神血青鸾的抵抗。 当那符箓引发,李轩也的确感应到了这青鸾的抗拒之意,可当对面那只火云凰,接受了薛云柔的灵契。这只神血青鸾的抵抗意志,就迅速的衰减。 很快就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出现在神血青鸾的头部。它们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符文,并迅速向它的身躯蔓延。 当这金纹覆盖住神血青鸾的整个躯体,又逐渐淡化消失。就在这之后,这神血青鸾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了桌上。 “你给他喂这个。”薛云柔又将几个瓷瓶放在李轩的面前:“这是产自昆仑山的天池琼浆,每天给它喝一滴。李大哥你的神血青鸾营养不良,一个月内绝不能饮用有根之水,食用凡世浊物,只有如此才能将它的元气补回来。如果李大哥想要它尽快晋阶六重楼,那么这天池琼浆就更不能断。” 李轩唇角抽了抽,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心想这一瓶‘天池琼浆’,搞不好得上万两纹银,这哪是养护驾灵宠?这是养一只吞金兽啊! 所以李轩没有丝毫犹疑的将那几瓶‘天池琼浆’收到了袖里面,然后好奇的询问道:“对了,云柔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要给我看什么?” “说来也快到时间了。”薛云柔看了看天色,然后那娇俏的脸上,就浮起了红晕:“李大哥你等等。” 她先是起身下了画舫的楼梯,在下面那一层不知捣鼓些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更换衣物。 而等到少女再出现的时候,却是在李轩的对面,船头的另一座高台上。 她也的确换了衣物,那是一身紧身的红裙,将少女那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动人,她香肩微露,身上还披着两根长长的绸带,双足则是赤裸着,光滑圆润,小巧玲珑。而在那足踝处,还系着两个铃铛。 李轩再次看直了眼,视线定定的望着薛云柔,无法移开一丝半点。 只觉对面的红裙少女,竟无比的妩媚与娇艳,与之前气质清丽的薛云柔截然不同。 而此时一股悠扬动人的琴笛交奏之音,蓦然在李轩的耳中响起——那应该是来自于一件法器,仿佛是现代音响的作用。 “云柔日前学了一种舞姿,名叫天魔曼妙舞,还请李大哥品鉴。” 就在琴笛交奏之音的前奏完成之即,薛云柔蓦然蛮腰一折,将那飘带洒开。然后那曼妙的娇躯,开始循着优美的音乐缓缓舒展。 她的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腰身软如云絮,双臂则柔若无骨,且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媚态与艳丽,勾魂摄魄,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留在她那白皙的颈部,微露的香肩,纤细的小臂,骄挺的胸膛,还有那赤裸的双足上。 那舞步则轻盈灵巧,步步生莲,带动裙裾飘飞,随着她的动作收放舒展,舞姿美的如同一只蝴蝶,穿飞于美不胜收的花海当中,倾国倾城,美轮美奂。 这一刻,李轩只觉自己的心跳彻底停滞,呼吸则蓦地紧促粗重起来,脸色渐渐涨红。 此时他脑海内,也不由的就闪过了一首诗词——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李轩感觉现在的薛云柔,就是一只降世的魔女,在用舞姿勾动着他的欲念与本能。让他的心内,出现了一个难以压抑的声音在狂吼嘶嚎,让他去占有,去推倒,去蹂躏。 如果非是他最近的心境修为有成,此刻几乎就已失控。 也就在下一瞬,在这艘船的对面,蓦然爆出了无数烟火。它们升腾至半空,炸出了火树银花。 可这璀璨的景致,却非但未能掩盖住薛云柔的光彩,反倒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更加柔美娇艳,摇曳生姿。仿佛全世界都被她带入到自己的韵律中,似真非真,如梦似幻。 李轩终于破功,他克制本能的努力还是见效了,没有让自己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可他鼻间却血喷如泉。 而直到薛云柔一曲舞尽,李轩才面无表情的用袖子擦了擦,心想最近像人元丹这样的大补之药,还是吃得太多了。 第二一七章 生死不渝 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一刻钟之后,薛云柔已经换回了之前的衣裳,回到了李轩的身边。 她的脸上微见香汗,面色依旧是一片艳红:“李大哥我跳的怎样?好不好看?” “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李轩扼腕叹息:“我只恨今天手里没有留影石,否则一定会留录下来,每日观赏。” “李大哥喜欢的话,我以后日日跳给你看都可以。除了这天魔曼妙舞,我还会不少舞种,可从没有给人看过。” 薛云柔对这天魔曼妙舞的效果还是很满意的,她就奇怪了,她的轩郎,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此时薛云柔又望着那一直陪伴在神血青鸾身侧,用鸟喙为后者梳理羽毛的火云凰,眼神温柔:“我挺喜欢它的,也佩服它对伴侣的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宁愿被人擒拿捉走,也不愿离开青鸾一步。” 然后她就转过螓首,目光流转的看着李轩:“李大哥,让我当你的火云凰好不好?我喜欢李大哥,从地府出来就喜欢了。可我一直不知,李大哥你的心意。” 李轩闻言不禁心弦颤动,再没法淡定了,这是告白吧? 他原本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的。可面对薛云柔那含情脉脉,饱含期待的目光,李轩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此时李轩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少女抱在怀中,好好怜爱。 薛云柔的心思,他岂会不清楚?少女的性情与人品,他又怎能不心动,不喜欢? 所以他之前明知不妥,也还是忍耐不住的想要去撩—— 大约五个呼吸之后,李轩却是长吐了一口浊气,面含苦笑:“云柔,你想要的答案,我可能暂时没办法给你。” 当这句话道出,他明显感觉到薛云柔的娇躯微微僵硬,那原本嫣红的小脸,也渐渐惨淡。 李轩不由一声叹息:“别误会,我不是不喜欢你。说来云柔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因某个缘故,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寿元,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死去。” 之前在先祖李乐兴帮助下炼化的龙虎大还丹,让他的寿命重新恢复到了两个半月左右。 可在那以后,他的生命就再没增加过一天。哪怕之后陆续服用的几枚灵丹,也只是让他的寿元,保持在不增不减的状态。 那是因血眼少女的力量又有了极大的提升,她积蓄的阴煞之力已开始超越《正气歌》卷轴的束缚镇压。 当然,李轩也没就此断绝希望。 以他现在的修行速度,自忖是可在寿元耗尽之前,踏入五重楼境的。那个时候,他的寿命又会得到极大增长。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轩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希望解决侵袭体内的阴煞,或者帮助红衣,寻找到她的执念源头,化解掉自己的死劫。 换在以前,李轩自忖必死无疑,都不会与薛云柔接触,也不会来鸡鸣山赴约。 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念想,万一呢?万一自己寿元恢复—— “不可能!不可能!李大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薛云柔果然不信,她脸色苍白的定神看了李轩片刻,就蓦地抓住了李轩的左手,按住了他的腕脉。 “没用的,我体内一切如常,寻常之法查探不到究竟。” 李轩微摇着头:“我没理由骗你的,云柔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这个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够拒绝得了你呢?被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喜欢,我想任何人都会在梦里面笑醒。我李轩也不例外,愿得一佳人,白首不相离——可我李轩命如累卵,真没资格耽误你。” 他面色平静而伤感,胸中却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痛楚,这张好人卡他发的撕心裂肺。 可就在李轩,打算将他的手抽回来的时候,薛云柔蓦地将娇躯往他这边一扑,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我信你,我信还不行?可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轩郎你,喜欢的不得了。” 薛云柔把头紧紧埋在了李轩胸前,双眼泛红,已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含着不容动摇的决然:“不就是两个半月吗?我就陪着你!哪怕只能做两个半月的伴侣都好,至少我与轩郎你在一起过了。” 李轩已经变了颜色,感觉自己都呼吸不过来了。 不过却非是因薛云柔的这番话,而是因少女抱着他的一双藕臂。 薛云柔似要将他整个人都揉入到自己体内似的,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让他无法呼吸,脊椎骨与肋骨也在发出‘咔嚓嚓’的响声。 “我们理智一点,云柔你想清楚,只会污了你的名节——哎呀~云柔你放手,放手!我现在快死了,快死了,真的。” “我不放,就不放!” 薛云柔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含着霸道与娇蛮,她一双藕臂抱得更紧了:“什么名节?我才不在乎。我薛云柔就非得嫁人?如果轩郎你死了,我就出家做女冠。待我道凌天下,登顶天位之日,哪怕用泰山府君祭,也要将你救回来。我不管,反正我就得陪着你。如果这真的是轩郎你人生最后一段路,那一定是云柔陪你到最后。” 李轩只觉心神震撼,只觉薛云柔说出的每一字,都在冲击他的心灵。这让他又是感动,又是爱怜。 除此之外,还有痛苦—— “云柔你先把手松一松,我快死了!真的,没骗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是现在就要死——你放开,我答应了,答应你了还不行?” 而此时在二人注意不到的画舫后方,江含韵也是俏脸苍白。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周围动荡的湖面,那一圈圈不断往周围扩散的水波,却将江含韵的心绪展露无遗。 “听天,李轩他说得是真的?他真的寿元无几?” “真的!他没说谎。理论来说,他确实活不过三个月。” 听天獒叹了一声:“这件事乐芊芊也知道的,校尉大人你信不过我的话,你可以问她。” 江含韵咬着牙没再说话,可一双玉手却紧紧地攥着,指甲甚至深深的扣入到了肉内。 她周围水面荡漾的波纹,已开始变化为水浪。而在江含韵身下的水面,被硬生生的压低了数尺。 “是谁?” 已经放开李轩的薛云柔,被后方的异常惊动,蓦然回首扫望着船后的湖面。可除了那一片还在荡漾的水波之外,就别无所见。 薛云柔眼中微现惑然之意,然后就俏面发红的给李轩按揉着伤处。她刚才心绪激荡下,确实没控制住力气,差点就把李轩抱到骨折。 她一边用法力给李轩化散淤血,一边询问:“也就是说,如果李大哥修为持续增长,还是可以续命的?还有雷,火,阳三系的上品灵丹,或者增加元气的丹药,也可以助你增长寿元?” “差不多,不过灵丹之效,只会越来越弱。且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灵丹可服?不要钱的?” 李轩自哂道:“且我刚才说的只是最理想的状态,说不定哪天出了什么变故,我现在这点寿元就得耗尽。” ——尤其他现在的浩然正气与日俱增,无论是那纯度与烈度,都让他胆战心惊。那一身‘牺牲’套装,则益增其势。 李轩估计日后稍有什么危险,自己就得舍生取义,他李轩正在往成为‘义士’的道路之上迈步狂奔。 偏偏这一身浩气,又是他对抗阴煞侵袭的重要一环,不能舍弃。 还有红衣——李轩预感到自己与血眼少女的前方,藏着无数的凶险与杀机。 只要他们还走在找寻真相的道路上,就避让不开。 “原来如此。” 薛云柔眼中的担忧,却松缓了下来。 这比她想象的情况要好,之前她还真以为,李轩真的只能活两个半月。 无非就是灵丹——她可从不缺这些,也不缺钱。 “那我以后可得好好监督你,绝不能在修行上怠懈。” 她将螓首依在李轩的肩上,享受了片刻的静谧与温存。 直到船行到湖中时,薛云柔才想起了一事:“轩郎你会不会感觉很无聊?说来我之前还给你准备了一桌酒菜。是想着鸡鸣山的烟花过后,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赏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白色的桌布,铺在了桌上。 当这一幕,被躲到二里之外芦苇从中的听天獒望见,它的神色是既觉错愕,又感震惊。 那薛家的女娃,还真带了白巾?这是准备直接在桌上那个?她居然有这么大胆? 不对—— 而就在听天獒开口说话之前,江含韵已经脸色铁青的闪身而出,直接在空中带起了音爆,往前方的画舫飞落过去。 “李轩你敢!云柔你可别被这个浪荡登徒子骗了身子——” 江含韵的怒斥声,震撼着整个玄武湖的湖面。 可当她落到船上的时候,娇躯却为之一僵。只见薛云柔一手拿着一个酒瓶,一手拿着一碟花生错愕的往她看着。 旁边的李轩,也是神色茫然,一脸的懵逼。 望见这一幕的听天獒,更是满身的大汗。它在第一时间就‘篷’的一声,化作轻烟消散。 它想完了完了,这世间怎么会这么巧的事? 这个时候,它还是早走为妙。否则以江含韵的性情,事后怕不是要把它给撕了? 还有,自己这几个月最好是躲在地府不出来,打死都不冒头。 “那个——”李轩足足愣了十个呼吸,才奇怪的问:“校尉大人你怎的在此?什么骗了身子?” 江含韵的俏脸却已一片潮红,头上也在冒着蒸汽。 第二一八章 反正我是信了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我也很奇怪。”薛云柔似笑非笑的将酒与花生放在了桌上,随后又从小乾坤袋里面拿出了两碟菜:“表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什么叫做被轩郎他骗了身子?在表姐眼中,我薛云柔就这么不知检点?该不会——” 薛云柔眼中流露出戏谑之色:“表姐该不会是担心轩郎他被我抢了,所以尾随跟踪至此吧?啧啧,这可就有趣了。” 江含韵面色更加臊红,她本能的就往之前立足的方向看过去,却不见那只死狗的踪影。 江含韵一阵气结,心想改天她一定撕了听天獒的狗嘴! 而就在她一阵尴尬,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的时候。江含韵蓦然又神色一动,看向了玄武湖的南面。 李轩也听到了动静,那是从朱雀堂方向传来的钟鸣声,隐隐间还有着爆震声响。 再当他睁开护道天眼,也看向了城南,赫然只见那位于几十里外的朱雀堂上空,竟有一股巨大的妖气冲起,直贯云霄。 “镇妖塔?”江含韵心绪凛然的同时也暗松了口气,她眼珠一转,就开始信口雌黄:“云柔你在乱说什么?什么尾随跟踪?胡言乱语!我是来找李轩的,朱雀堂那边出了状况,我们得尽快回去看看。” 她想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事况紧急,我先走一步,李轩你随后跟过来。” 江含韵都不等二人回话,就直接凌空飞起,雷光电闪一样直往朱雀堂的方向飞去。 李轩看着她逃一样的往南面飞离,却是哭笑不得。可他随后也振衣而起:“这是朱雀堂的警钟,那边的镇妖塔应该是出了点变故,我得回去看看。” 薛云柔有些不情不愿,可她却更知轻重。当即将一件梭形法器,招引了出来:“那我陪轩郎一起去。乘坐我的‘玄冥至阳梭’,速度更快。” 李轩看了飞梭一眼,就微微颔首。 这法器他乘坐过,确实是如雷似光,几十里路须臾可至,还有强大的防御力。它除了法力消耗较大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 这样的代步工具,也是李轩下一步想要谋求的。他已修成了浩然正气,理论来说,也是走上了术武双修的路。 而‘法力’这东西,说到底还是元神力量的外溢。 半刻之后,薛云柔携带着李轩,还有他的‘断后金刚’,赶在江含韵之前,来到了朱雀堂。当两人从‘玄冥至阳梭’出来,面色都沉凝如冰。 远远可见那镇妖塔的东侧一角,第四层处破了一个较大的孔洞,内中妖气澎拜,直冲天际。 那爆震声响,则来自于镇妖塔的内部,持续不绝,这时候就连地面,也在持续的震颤。 江含韵紧随在他们之后凌空降落,她的脸色青沉似水,直接就从那孔洞穿入了进去。 李轩则寻了一个在外围警戒的同僚:“这里是怎么回事?” “都尉大人!”那人认得李轩,当即躬身应答:“据说是塔内的‘封魔阵’与‘镇魂柱’出了问题,以至于塔内封镇的几头大妖恶灵失控,从内部打破了外壁,走了不少妖魔。如今总管与仇副总管,还有诸位大人,正在塔内镇压妖魔。” 李轩一阵发愣,他大概知道这镇妖塔之所以能够镇妖,就是依靠‘真武封魔阵’与‘镇魂柱’。 前者是由千年前几名天位术师联手布置的法阵,专用于封镇妖魔,隔绝血煞。更可借真武神力,北斗星光,斩妖除魔。 ‘镇魂柱’则是取自于南海海底之下的奇物,只要有灵力源源不断的灌入,此物就能拥有强大的镇压神魄之能。 所以任是天位大妖,一旦入了镇妖塔,也会变成一团软泥,任由宰割。 他想的是仇千秋近日三令五申,要加强镇妖塔的警戒,又请来了包括张副天师在内的几位第四门术师,修缮补完塔内的阵法,怎么还是出了这种状况? 李轩无暇细思,随后也带着他的‘伏魔金刚’,从东面的缺口处纵身入内。 才刚进入,李轩就望见一个黑影,正试图从缺口穿出。 薛云柔的反应,则比李轩更快一筹,周围一瞬间生出数十上百条的雷霆锁链,将那黑影环绕困束。 李轩的‘伏魔金刚’,则紧随其后。它以‘伏魔’为名,自有降妖伏魔之力,一剑轰落,周身也隐隐滋生出电流,将那黑影轰到残缺不全。 这个时候,李轩才看清楚那是一头第三门的百骨魔。而此时他的怀义刀,已经浩气勃发,将后者的残躯炸成了粉碎。 ——可能是被封镇太久,这头百骨魔虽有着第三门的修为,给李轩的感觉,却是羸弱不堪,竟不比那些第二门的妖魔强上多少。 “你是李轩?” 在缺口的中央处,一位三旬左右,满面虬须的中年男子看了过来:“你身后这位,可是天师府的人?” 李轩定目望去,然后就躬身一礼:“下官参见中郎将!” 朱雀堂共有四位四品伏魔中郎将,地位仅在伏魔真人之下。可因这四位中郎将,主掌的是南京城周边诸府州的地方事务,所以李轩自入六道司以来从未见过。 薛云柔也抱了抱拳:“天师府外门嫡传薛云柔,见过王大人。” “原来是江校尉的表妹,”那中年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无需多礼,这里有我在,它们跑不出去。李都尉你可速至第七层,那边的人手还不够,也劳烦这位薛姑娘出手襄助,助他一臂之力。” 镇妖塔的第七层,关押的都是六七重楼境的妖魔恶灵。 按说这超出李轩的能力之外,可后者入塔展现出的战力,却让中年人感觉惊艳。 不过真正能让他放心的,还是尾随在后的薛云柔。 这位伏魔中郎将的话,也很是客气,普通的第三门术师,在六道司内就有着崇高地位,何况是一位天师府的外门嫡传? 薛云柔也答应的爽快:“晚辈义不容辞!” 她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奇怪,以前总仰慕李轩的英勇无畏,正气凛然。可等到二人定情,薛云柔却又感觉六道司的工作太危险了。 还有李轩身上的那套法器——好扎眼的感觉!能不穿么? 薛云柔心想今次事了,就该找个机会试探李轩,看能否让轩郎辞了六道司的差事,与她一起去龙虎山修道,从此双宿双栖。 可以轩郎他的为人,还有这一身的浩然正气,他多半不会愿意的。 如果是这样,薛云柔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在六道司也弄一个客卿的身份,可以跟随李轩办案。 既然没法阻止轩郎,那她就有难同当,亲身去看护自己的郎君。 镇妖塔的面积极其广大,不但高达一百七十丈,面积也达到了长宽百丈的规模。内部则可能是用了‘芥子纳须弥’的法门,里面的空间,比它实际的面积还要大不少,长宽都达到了三里以上。 这点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其实不值一提。可两人沿着廊道与楼梯往第七层行进,却足足花了半刻时间。 主要是被沿途遭遇的妖魔恶灵耽搁了——这次脱困的妖魔数量着实不少,幸在里面没什么成气候的,被李轩二人干脆利落的解决。 毕竟薛云柔的法术,还有李轩的‘寒意天刀’,无不都是利于群战。 二人合璧,就仿佛是地府之战的重演。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有个能打能扛的伏魔金刚,李轩刀光挥洒间,则隐隐有了高手气度;而薛云柔的修为,也已到了第七重楼,今非昔比。 到了第七层,此地更是群魔乱舞的状态。这一层并无校尉级的人物镇压。几十个狱卒与牢头,都不得不退缩到了镇妖塔的正中央,围绕着‘镇魂柱’固守。 后者还是没有灵力灌入,处于死寂状态,可在其周边二十丈范围内,依旧有着一定的镇魂之能。 那些妖魔则聚集在南面,试图破坏镇妖塔的外壁。 等到李轩二人到来,这些狱卒无不神色一松,面现喜意。开始配合他们,将这一层的妖魔肃清的肃清,扫荡的扫荡,关押的关押。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斩灭,这个时候,李轩等人已顾不得那孽力散溢,可能滋养出新的恶灵魔物,毒害世人了,他只能专顾眼前。 如果任由这些六七重楼境的强横存在跑出去,才是更大的祸患。 而此时在地底之下,时不时的就会传出巨震,使得整座镇妖塔都随之摇晃,让人心惊胆战。 李轩知道那是镇妖塔位于地下的那几层——真正的大妖大魔,都被关押在此,那里也是‘真武封魔阵’的阵基所在。 此时仇千秋与伏魔总管,还有堂中的几位第四门,都在下面。这几位的胜负,直接决定着镇妖塔的成败。 让人欣喜的是,就在大概半刻钟后,那镇魂柱上篆刻的符箓,再次浮现光泽。 李轩他们肃清扫荡的速度,在之后陡然加快,只因在那镇魂柱的作用下,几乎所有妖魔的神魄之力,都已萎靡到了极致。 而就在第七层恢复安宁之后不久,李轩被召集到镇妖塔地下第三层。他发现堂中几乎所有的伏魔中郎将,伏魔校尉,都齐聚在此。 还有寥寥几位伏魔都尉跻身其间,李轩正是其中之一。 就在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的前方,司马天元脸色苍白的禀告:“今次镇妖塔之变,共有二十七位狱卒战死,逃脱妖魔一百四十七头,还有包括神慧上人在内的十四名水牢案犯通过水道逃逸。” 第二一九章 内监查使 “也就是说,血无涯,神慧上人与一应弥勒教案犯,还有水牢内数位罪大恶极的邪修,甚至还有关押在地下一层的紫蝶妖女,都遁走了?” 仇千秋发出了一声嗤笑:“有意思得很,这几人才刚被本座丢入水牢,就从镇妖塔中逃出生天。” 他的话,令大厅内的气息更加压抑沉重,包括李轩与江含韵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是黑如锅底。 此时又有一人出列:“镇妖塔炸开之后,东院墙方向也有七位值守该地的伏魔巡检战死,另有十二人受伤。” 李轩侧目望去,只见那人肥头大耳,体壮如山,是常人五倍的体积,正是神相都指挥使方象山。事发之际,正是由此人负责朱雀堂内外院的警戒。 “咚!” 这是上首的伏魔总管,他将手中一把重剑,重重的柱在地上。那沉闷的声响,似在敲击人心。 而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神态和蔼的目盲老人,此刻脸色却是冷若冰霜。他那无瞳的双眼在扫望众人,内中散出的厉泽,让所有人都感觉遍体生寒。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发之刻,四位伏魔校尉坐镇于镇妖塔内,真武封魔阵与镇魂柱也才刚经过修缮,塔中的值守人员,也比往日要多出五成!为何还会出这种变故?” 伏魔总管之怒,势如雷霆风暴,席卷摧残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说来还真是可笑,自老朽执掌朱雀堂十五年来,虽是风波不断,可好歹还能维持局面。 老朽还常为此自得,能够在土木堡之变后,维持南直隶十余载安宁。只道是老朽一身功业,都不逊前人,也无愧六道司众多先辈!却不意临到最后,却要面临这等样的奇耻大辱!诸君,自从蒙元退回草原,镇妖塔已经有三百年平安无恙!你等是要我死不瞑目是吗?”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此时整个厅堂之内一片死寂,直到十几个呼吸之后,仇千秋开口插言:“总管大人息怒,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镇妖塔生变的缘由——” 他说到这里,就见那大门推开,外面一位穿着紫绶法衣,头戴七梁星冠的道者,领着一众佛道二门的术师从门外走入进来。 旁边的李轩见状,也眉眼微扬。他认出那身着紫绶法衣的道者,正是朱雀堂首席客卿,天师道副天师张应元。 让他意外的是,薛云柔也在张应元的身后。少女从旁经过的时候,还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仇千秋则是精神一振:“张副天师,可是有结果了?” “幸不辱命,我等已锁定因由。”张应元在堂中站定,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我方才与几位道友一起,遍查了塔内上下。发现无论是镇魂柱,还是真武封魔阵都只是部分符文损坏,其余大致都保存完好。尤其主体部分,没有任何损毁。二者之所以会同时失效,是有人在镇妖塔顶与底层使用延时引发的神火符与烈性炸药,破坏了两处的阵枢所致。” “也就是说——”伏魔总管将手中的重剑,紧紧的握着:“这可能是内鬼所为?且这人就在我等诸人当中?” 李轩也眼神惊疑的在前方众多伏魔校尉与两位赶回南京的伏魔中郎将身上扫望打量。 据他所知,塔顶是镇魂柱运转的枢纽,地下第三层则是真武封魔阵的阵基。 而这两处,朱雀堂内就只有都尉以上得到特许之人,才有资格进入。 “我看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封魔阵不会无缘无故的没了声息,镇魂柱也不会毫无缘由的就停止运转。” 仇千秋冷冷一笑,看着在场的众人:“今日镇妖塔是何人值守?都自己站出来吧。” 李轩随后就见四个脸色苍白的身影,从众人当中走出。 这几位他都认得——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火鸦都指挥使雷云,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 仇千秋看着四人,目光冷冽:“事发之际,你等四人在何处?可有人证?” 其中甄神炼与沈知谋互视了一眼,后者首先开口答道:“我与甄校尉二人负责的是镇妖塔顶,看护‘镇魂柱’。甄校尉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可直到事发前,下官都值守在塔顶东侧,未曾离开片刻。” 雷云则紧随其后,躬身应答:“按照值班表,今夜由我与殷校尉二人镇守真武封魔阵,在事发之前,下官一直没有离开过。地下二层的牢头与狱卒,可以为我作证。” 殷若兰也沉默着一抱拳,示意她的情况,也是一般无二。 “有嫌疑的还不只是他们四人,”张应元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着胡须:“我看过两处爆炸现场,那些火药与符箓都藏于极其隐蔽的位置,外层甚至可能还有幻术遮蔽隐藏。换而言之,七天之内,同时在塔顶与底层值守过的人,也都有犯案的可能,通过预先埋设的神火符与火药达成目的。” 李轩闻言不解,他用秘语传音之法,小声询问站在他旁边的马成功:“为何是七天之内?” ——后者是‘领校尉俸禄’,算是伏魔校尉的预备军,故而今夜也有资格列席于此。 “那是因七天之前,张副天师才带着人做过一次维护修缮。” 马成功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他面色发苦,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一直以来的规矩,镇妖塔内‘镇魂柱’与‘真武封魔阵’,每半个月就得做一次检修,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而这次仇副总管为防万一,特意请来了张副天师亲自监督。”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仇千秋正在询问张应元:“副天师可还有其它的线索?” 张应元摇头道:“侦破探案非我所长,那两处爆炸现场我都已全须全尾,拓印在图画当中。更多的线索,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去查。” 目盲老者则半阖着眼看着厅内的诸人:“听见张副天师的话了?七天之内,同时在塔顶与底层两地值守过的,都请出列。” 这次站出去的共有四位——明幽都指挥使江含韵,神相都指挥使方象山,之后的两人,却是藏器楼主李守芳与马成功。加上本就已出列的三人——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火鸦都指挥使雷云,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一共七位。另还有两名伏魔都尉不在这里。 李轩微觉讶异,他知道在仇千秋下令加强镇妖塔的警戒之前,这边平时都由两名校尉,搭配两名都尉镇守。 所以似马成功这样领‘校尉俸禄’的,被抓壮丁去顶班是常有之事。 可他没想到这位老马头,居然也被卷入了进去。 就在此刻,有一人忽然冷笑道:“有嫌疑的,怕不止是这几位,还有仇副座本人吧?” 这句话,吸引众人纷纷注目。李轩也转过头,再次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门外又有一群黑衣人,举步生风的走入了进来。 其中为首的一位,也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可那甲的颜色,却偏暗偏黑。他的脸上带着半边面具,而露出在外的半张脸,也有着数条疤痕。微微泛蓝的双眸中,透着让人心悸的光泽。 此人站定之后,就朝着伏魔总管微微一礼:“内监查使石心,见过总管大人!” 李轩心神凛然,内监查使隶属六道司的内堂,算是六道司内部的监察机构。 目盲老者看着眼前这些黑衣人,也是眉心紧蹙:“内监查使因何而来?” “自然是来查镇妖塔一案。”石心木着脸,语声淡漠的回应:“此案为内鬼所为,想来诸位已没有疑意?而纠察六道司内一应不法事,正是石某权责所在。” “此案我朱雀堂自能处置!” 说这句话的,是在场两位伏魔中郎将的其中一人。 李轩之前才见过这位,薛云柔称呼他为‘王大人’,那应该就是朱雀堂四位伏魔中郎将中的王守一。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需要你们内堂来多事?” “问题就是你等处置不了!否则何至于生出镇妖塔之变?三百年来,这可是头一遭。” 石心对王守一之言不屑一顾,他一声哂笑,同时目光冷冽的看向仇千秋:“能够同时出入塔顶与地下三层的,除了这些校尉都尉之外,还有两位总管。而今日仇副座刚下令将犯人转入水牢,便出了这等样的事,不能不启人疑窦。” 仇千秋听了之后也不生怒,只是淡淡的微一颔首:“不错!本座确有嫌疑,而且嫌疑极大。” 他说话的时候,也从座位上立起,脸色肃穆的走入到了堂中。 “仇副座肯配合就好。” 石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袍袖一拂:“都拿下吧!所有人等,送至镇妖塔九层看押。” 那些黑衣人已将一条条锁链,直接套在了江含韵与马成功等人身上。 目盲老者见状,神色已是怫然不悦:“内监查使,你这是意欲何为?” “在证明他们清白之前,这些嫌疑者都需严加监管。没有给他们钉镇元钉,就已是很客气了。” 石心抱了抱拳,满不在乎的回应道:“还有总管大人本人,今日起您所有的谕令,都需石某过目。一应行踪,也需提前告知石某!”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与在场的众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面上,看到了凝然之意。 第二二零章 就只有我最可靠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你那位仇世叔,的确很可疑的。” 从镇妖塔的闭门会议出来之后,薛云柔就走到了李轩的身边,用猜度的语气道:“中午才刚将人关入水牢,晚上就出了这等事,像是刻意为之。还有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那对夫妇,要说同时破坏塔顶与底层的阵枢,当时他们两人是最方便不过了。” 李轩则觉头疼异常,江含韵与马成功都被监管看押,意味着大半个明幽都都将陷入瘫痪。 对于两人的处境,李轩也隐隐有些担忧。 内堂在六道司中的风评,可一直都不太好。 而就在他迈步走出镇妖塔门的时候,望见前方身负巨剑的司马天元,也是眉头紧皱,往镇妖塔顶的方向仰望着。 “你不用太担心。” 可能是察觉到李轩二人走近,司马天元就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而往他们看了过来:“马成功是个老实人,也很精明。非是他份内之事,一概不做。至于江校尉,她身家清白,背后是江南医馆与天师道,绝没有投靠弥勒教的理由,内堂是不敢对她造肆的。他们两位,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李轩闻言苦笑:“希望能如司马大人之言。” “我看人一向很准,要说他们当中最不可能犯案的,就是江校尉与老马了。不过在他们出来之前,明幽都那摊子事,估计得由你挑起来。” 司马天元神色凝重道:“司千慧出勤在外,一时半刻是没法返回,明幽都现在唯有你能支撑场面。你们的辖区占据大半条秦淮河,那是南京城最容易滋生怨煞之地,也是人口最密集的所在,绝不可有失。” 李轩的脸色一肃:“一旦上有所命,李轩定当尽力而为。” “你李轩我还是放心的,如果感觉撑不住了,可以随时向我求援。” 司马天元微微颔首,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叹:“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以为地府之变与林紫阳谋反案以后,南直隶这边能消停一阵儿的。结果咱们的老巢都被人给掀了,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可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麻烦,怕是又有得忙了。” 他说完之后就挠着头,一脸无奈的往外走去。 薛云柔看着他的背影:“轩郎你与这位司马校尉的交情似乎很不错?那以后倒是可以多仰仗一二。我堂舅说最多三个月,此人就可晋升中郎将。他的修为距离十重楼境,已经只有一线之隔了。” 李轩却没心思说这些,他已经迈步往明幽都方向疾走。 他估计现在的明幽都,已是人心惶惶的状态,急需安抚。 不过他才没走几步,就有一位伏魔游徼飞奔而至:“都尉大人,总管召见,请李都尉速往朱雀楼一行。” “总管大人找我?”李轩闻言一愣,当即侧目看向了位于镇妖塔不远处的朱雀楼:“有说是什么事吗?” 他心里其实已有猜度,多半就像是司马天元所说的,那位总管打算让他暂时主持明幽都,所以要寻他过去面授机宜。 “下官不知。”那名伏魔游徼摇着头:“不过总管大人他的气色不佳,我从未见过他老人家这么生气。” ※※※※ “长话短说,明幽都一应事务,暂时由你接手,直到江校尉被内堂释放。” 当李轩在朱雀楼的顶层见到总管,这位目盲老者说的果然是明幽都事务:“接下来的这十几天,明幽都辖区非但不会缩减,还会扩大到整个内外秦淮河,你与罗烟多担待些。对了,方才张副天师与我说,他家的外甥女,有意以客卿身份加入六道司,还特别指定了你这一旗。” 李轩则意外不已,这桩事薛云柔可没跟他说。 可他随后就意识到,这位总管真正看重的,应该是紫蝶妖女与薛云柔吧?以这二女的能耐,足以弥补明幽都在江含韵关押后的实力真空,甚至是绰绰有余。 这位对人力资源的利用,很到位啊—— 可接下来,目盲老者的语调又是一变:“除此之外,你还得带一队人,查办镇妖塔的两桩爆炸案。” 李轩顿时惊讶了:“可这桩案子,那位内监查使已经在查。” “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他们查的是内鬼,我们查的是爆炸。” 目盲老者挥着手,神色不虞:“内堂的人我不太放心,以往他们办的冤假错案,又不是一桩两桩。放心,所有办案需要给的权柄,我都会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已将一枚只有巴掌宽的小卷轴,送到了李轩的眼前:“这是我签发的谕令,朱雀堂上下所有人等都需全力配合。包括老朽,你都有问讯之权。” 李轩不由大为心动,对这桩案子,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尤其这次涉案的仇千秋,江含韵与马成功,都与他关系匪浅。炮制镇妖塔之变的弥勒教,又可能是血眼少女的执念之源。 可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奇怪:“敢问总管,为何是我?” “你以为呢?”目盲老者不答反问,然后他指了指窗外:“如今一百四十七头妖魔在外,潜藏于南京城内。弥勒教下这么大的力量将神慧与血无涯救出,想必是有大图谋。偏偏如今仇副总管与六位伏魔校尉,加上藏器楼主,都被困于镇妖塔。老朽现在哪里还有人手可用?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李轩却心想未必,这诺大的朱雀堂,二十四个都四千多号人,难道还寻不出一位比他合适的人? “弥勒教事涉二皇子遇袭案,将军山血祭案,地府与陈汉墓之变,林紫阳谋反案,桩桩件件都可在南京掀起大乱。其最终的图谋,想必也非同小可,老朽岂敢怠懈?” 目盲老者终究还是说了实话:“老朽日常与仇副总管议论,认为弥勒教布置于六道司的棋子,应该不止一人。而李轩你近日屡立奇功,身具的浩然正气传自于文忠烈公,纯正刚烈,又是当代理学护法。整个六道司唯独你,绝不可能与弥勒教勾结。所以,万望你勿负我望。” 李轩这才想起,自己是问心铃与听天獒双重认证过的正人君子。 这朱雀堂内,还能有谁比他李轩更可靠吗? ※※※※ 当李轩返回明幽都的时候,这里的上下人等,果然都是人心躁动的状态。在外办案的人员纷纷返回,文员们也无心公务。 李轩当机立断,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具体事由,你等应该都听说过了。因镇妖塔之变,校尉大人与马头儿牵涉其中,暂时被关押于塔中。 可这两位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要说他们是弥勒教的内应,你们认为有多大可能?所以短则三日,长则十天,校尉大人与马头儿必可从镇妖塔出来。在这之前,你等当勤勉当差,别给校尉大人丢脸!也不可听信无端谣言,滋生事端。” 接下来李轩又说起明幽都一应事务都暂由他主掌,还有辖区扩大的事情,下面却又一片噪杂。 对于李轩,明幽都的两百号人还是服气的,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问题是接下来明幽都负责的辖区增加近倍,这意味着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将倍增,使所有人怨声载道。 彭富来与张岳两个,就是其中鼓噪的最欢的—— 关键是都里已经没有了第三门的高手坐镇,这让所有人都暗暗忐忑。 李轩是早有所料,他一早就将薛云柔带在身边:“这位是江校尉的表妹薛仙子,今日已应聘为六道司客卿,由总管调配至明幽都第三旗担任顾问。江校尉被看押期间,将由薛仙子坐镇秦淮河一带,总督各路,随时应援。” 至于罗烟——紫蝶妖女的实力与声名,其实远在薛云柔之上。可这女人只要还披着罗烟的皮,就远没有薛云柔的名头好用。 李轩此言一出,下面的噪杂声,果然就消停了不少。薛云柔与江含韵并称为‘天师双璧’,明幽都许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薛云柔却‘诶’了一声,她加入六道司是来陪自家郎君的,怎么就被轩郎打发到街道上巡街? 可想到被看押在镇妖塔内的表姐,李轩现在也确实需要人帮忙,薛云柔心想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 “——还有!”此时李轩又一锤定音:“辖区扩张一事,本都尉已经做主答应了。可总管大人也答应我,接下来一个月内,明幽都一应人等都拿三倍俸禄!” 这确实是他与伏魔总管讨教还价,争取得来的。以前的江大校尉太老实,中元节期间明幽都的人那么辛苦,居然都没有索要加班费,只是事后发了些奖金了事。真是不当人子,太不把员工当人看了。做了双倍的事,当然得拿三倍的钱。 而当他的话音落下时,整个明幽都大院内的二百号人先是一寂,然后一阵欢声雷动。 这个时候,与明幽都一墙之隔的火雀都指挥使司马天元有些错愕的抬头,往欢呼声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旁边的一位伏魔都尉,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家的校尉都尉,不都被拿下了么?怎么听起来,这些人似乎还很高兴似的。” 第二二一章 啥都不许带 李轩前世从没当过领导,可他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只要老板能把钱给到了位,让下面的人开心了,那就不愁御下的问题。哪怕是零零七,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抱怨的。 所以接下来李轩给三个旗六十多组人马安排工作,调整值班表的时候,基本没遇到问题。 李轩对人事的安排很合理,不但考虑到方方面面,还做到了公正公开,即便是都里面的几个刺头,看了后也无话可说。 而等到这些公务都处理完,李轩就私下问罗烟:“紫蝶呢?这次她也跑出去了吧?你可知她在何处?” 他的想法是很简单,如果紫蝶是与神慧、血无涯他们在一起。那这桩案子就简单了,直接顺藤摸瓜,将那群人一网成擒。 “紫蝶的事,你问我做什么?” 罗烟斜睨了李轩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说着:“紫蝶在镇妖塔里面吃香的喝辣的,仇副座还给她安排了一间上等的雅间,她干吗要跑?据我所知,她是被那些人抓出去的,现在都昏迷着,没法联系。他们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我都没法感应到她在哪里。” 李轩失望之余,又有些为她担心:“紫蝶出事,会不会影响你?” 他知道许多分身化身之法,看起来很神奇,可其实与本体神魄联系紧密。一旦折损,都会牵连主体。 “对我本人影响不大,可如果就这么毁了,那也挺可惜的。那可是以上古秘法制作的人偶,一切都与常人没什么两样,花了好多珍贵的材料。以我现在的财力,都只能再制作一具。” 罗烟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李轩,所以也敞开了说:“我也很好奇,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能联系上,就尽快通知我。” 李轩接下来就带着罗烟,彭富来,张岳,还有乐芊芊几人,一起前往镇妖塔。 唯独薛云柔留了下来,委屈兮兮的看着他们离去。 可没奈何,秦淮河那边现在就需要人坐镇。 其实换罗烟也可,可既然涉及到幻术与爆炸,那就离不开这位玩火的行家。 而就在李轩进入塔门的时候,几人都被值守在外的一位伏魔都尉拦住:“小乾坤袋,小须弥戒,除了衣物之外,一应的空间法器与随身器物都需存放在此,离塔时再行取回。” 李轩不由双眼微凝:“平日里都是如此吗?” 他这是第一次“正式”进入镇妖塔,所以不清楚这边的规矩。 “一千年来日日如此,据说早年曾经出过几次有人夹带东西入内,助妖魔逃狱的案例,所以司里在这方面管控很严。尤其空间法器,是重中之重。” 那伏魔都尉说话的同时,又捏了一个道印。那门口处蹲着的两只石狮忽然就活了过来,化作狻猊之形,围在二人身边一阵乱嗅。 最后它们冲着李轩身后的四人一阵龇牙咧嘴,张岳一阵愣神,然后就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枚‘小须弥咒印’。 “都忘了我还买了这东西!” 可那两头狻猊还是盯着张岳,后者脸皮微抽,然后迟疑着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女子的肚兜:“不会是这东西吧?过份了!这太过份了,这就是一件衣物。” 李轩也觉得这太过份了,心想这大概是这肚兜上的气味,与张岳本人不同,上面还纹有能助人洁净身体的符文所致。 在这两头畜牲看来,这就是法器的一种。 彭富来则是神色默默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玄元鹿血丸?”张岳诧异的看了彭富来一眼:“老彭你肾虚啊?要用这种壮阳药?想起来了!我说呢,昨夜含春楼的月姑娘来找你,你都累成那样了,还能与她纠缠一晚上,隔天还跟我吹。” “滚!” 彭富来哼了一声,肥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绯红:“你懂什么?我最近在练‘子母斩神刀’这种暗器手法,这东西能够帮我活血,增加我的手感。否则我干嘛放在手边?存放在乾坤袋里不行?” 李轩心想我艹,自己这两个死党,还真是行走的打桩机。 亏他还真以为这两位是改过自新了,从此远离烟花之地。结果他们是离开了秦淮河,却把烟花直接带到了家。 ——据李轩所知,这两人为了上衙方便,最近在朱雀堂附近租了一座小宅院。有时候练习累了,就直接住在那边。 他之前就在奇怪,在朱雀堂的班房住,岂不更方便?这边的住宿条件也不差的。 罗烟则是万分不解,她想了片刻,才从袖里面拿出了一根小黄瓜咬了一口:“就连吃的也不让带?我最近有点上火。” 乐芊芊则脸色绯红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画卷,状似若无其事的将之放在桌上。 彭富来很奇怪:“这么大的东西,你干嘛不丢乾坤袋里面?带身上多不方便——” 可下一瞬,随着一股突兀的大风刮来,那画卷被吹开一截。随着里面的符文引发,光影投射。李轩的绝世蓝颜就这么虚空投影,展现在了几人眼前。 彭富来顿时秒懂,转头望向前方目不斜视。乐芊芊的俏面绯红,手忙脚乱的将那画卷塞入到乾坤袋里。 李轩也没被放过,他接下来面无表情的从袖里拿出三条薄如蝉翼的羊肠膜。 罗烟扫了一眼,就‘嘿’的一笑。 ——这东西,是用羊的盲肠制作,专用来避孕的。 直到五人都被清理干净,那两只石狮这才满意的返回基座,重新蹲了下来。 那伏魔都尉笑着指了指它们:“就为了防夹带,堂里面养了整整十二头拥有狻猊血脉的火眼狮,轮换值班。每一只都很能吃,吞金兽似的。” 李轩则若有所思:“那么这些火眼狮,是否有被人利用的可能。” “没可能的。”那伏魔都尉摇着头:“它们只按契约行事,即便我们的总管,也没法左右它们。只因但凡有疏忽,或者有徇私之举,它们就得赔上性命。” 李轩点了点头,又仰头上望,看着这座镇妖塔。 ——在那个破洞被打开之前,这座高一百七十丈的巨塔别说是窗户,甚至连一个排气孔都没有。 而在进入大门之后,彭富来就摩挲着下巴:“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把火神符与炸药这种东西,带入到镇妖塔的?据说用量很大是吗?” “此事的确得重点调查。” 李轩微微颔首:“可当务之急,还是先到爆炸现场看看再说。” 他们首先看的是镇妖塔的最底层,也就是地下第三层。 其实之前李轩参与议事的时候,已经看到过现场了。可当时为了避嫌,李轩没有仔细去看。 镇妖塔的底层,大致是呈黑白阴阳鱼的结构,中间被一堵厚墙与楼梯隔开。 在阴鱼阳鱼内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长方形建筑,整体呈八卦图形状排列。之前他们议事的厅堂就在其中,里面的地面,墙壁都刻录着大量的玄异符文。 而在两个阴阳鱼眼的位置,则各有一座高达一丈的法坛,那便是‘真武封魔阵’的枢纽。 事发之际,火鸦都指挥使雷云与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就各自坐镇于这座法坛上。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阴鱼阳鱼中的一切都是彼此对称。 而发生爆炸的地点,就在阳鱼一侧的西南方,坤字位的一角。 这里有不少刻意为之的坑洞,作为‘坤为母’的象征。 当李轩他们抵达的时候,现场早已被破坏了。 张应元与那群术师修复法阵是一波,石心与内堂的人是另一波。 不过这里爆炸后产生的碎砖碎石,还是全须全尾的保留了下来,张应元也拓印了现场的图影。两边对照,对查案没影响。 “硫磺与硝石的气味。” 罗烟鼻尖轻嗅了嗅:“就是普通的炸药,可以现场的痕迹看,用量应该在三石左右。不是太剧烈的爆炸,可位置选的很好。刚好可以破坏那个关键的符文,导致‘真武封魔阵’失效。” “三石?”张岳匪夷所思道:“这量也很不小了,可他们究竟是怎么运进来的?” 彭富来则笑道:“我猜他们一定很穷,与其用炸药,倒不如多用些中品的‘爆炎符’。只需三五张,就可抵得三石炸药的效果,还更加隐蔽。” “有道理!” 罗烟此时神色微动,然后冷笑。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她已经知道血无涯与神慧等人,将‘紫蝶妖女’绑去的缘由了。 李轩则是听如不闻,仔细的翻查现场。 他在现场勘察上的本事虽不怎么样,却知道现场勘察与尸检一样,最重要的是耐心,细致。 而就在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李轩从那些砖石底下,翻出一片白色的符纸。随后就眉头微蹙,陷入了凝思。 “怎么了?”罗烟凑过来看了一眼,眼中就微现异色:“这是符纸碎片?有意思,居然没有完全燃烧?” 理论来说,符箓在引发之后,一般都会迅速燃烧殆尽。 “这不是专用的符纸,而是普通的宣纸。” 李轩微凝着眼:“能够在宣纸上作符,我佩服此人的本事。此外这纸上用的符文,也不是朱砂之类,而是人的血液。” 也意味着这些符的制作时间,很可能不会超过三天。只因超过三日,这宣纸制成的符箓,就会自然而然的失去效果。 这极可能是临场制作,就地取材,而非是他之前以为的夹带—— 第二二二章 三春之桃 “这镇妖塔内也有用到宣纸吗?”李轩直接问乐芊芊:“我看这纸的材质还不错。” 所谓万事不决问百度,一般都有回应。 乐芊芊的俏脸微红:“许~许多地方都会用到,记账,审讯记录等等。不过管理很严,几乎每一张都有记录。” 她原本是打定主意,从今日开始要与李轩保持距离的,自己发昏的脑袋,也是到了该清醒的时候。所以乐芊芊一早上衙就冷冰冰的,没给李轩好脸色。 结果进塔的时候,她托人制作的那张用来留念的法器画卷,却好巧不巧的被李轩看见。 这让乐芊芊尴尬之余,又无所适从。想要继续保持冷冰冰的态度,却又底气不足,心虚不已。 “不止是宣纸。” 罗烟蹲在地面,手抓起了一些粉尘:“还有制作火药需要的硝石,硫磺与木炭!换个角度来想,他们之所以要用火药这种方法,不是没钱,而是这些东西实在带不进来。可既然符箓能够在塔内制作,那么火药为什么不可以?” 罗烟看着李轩:“这些火药没能充分燃烧,可见质量很差。” “有意思。” 李轩听了之后微一扬眉:“那么这些东西的账册,在哪里可以查到?” 乐芊芊答道:“塔内的第一层有一间规模不小的文档室,专用于存放文书,账册,审讯记录等等。此外在藏书楼,那边也有一套备份。” 李轩很想现在就过去看看,可在这之前,他还得先看看另一个爆炸现场,还有神慧与血无涯等人逃脱的地下水道。 考虑到距离,他们首先去的是黑水牢。 镇妖塔的黑水牢,就在地下的第一层与第二层。大体是呈环形结构,位于镇妖塔的地基外层。外面则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水库,仿佛护城河一样环绕于外。 这水库不但是黑水牢的水源,也起着阻拦越狱的作用。 而六道司修建这地下水库的目的,就是为防止有人通过土遁之法从地下逃脱,或者从外攻入。 所以它很庞大,覆盖着整个镇妖塔的基座下层。 在‘真武封魔阵’启动的时候,这里会成为一个满布杀机之地。任何人尝试泅渡,都会被这里密集的机关,还有各种致命的水系法术,活生生的轰死。 地下水库的外层,则环绕着各种管道。一部分是给水库供水排水的,一部分则是下水管道,用来排泄塔内日常生活用水与产自人与妖的不可名状物。 前者有厚达三丈,坚不可摧的巨大铁闸隔断,只有需要的时候会打开;后者与水库则没有直接的联系。 出问题的就是下水管道,地下水库的南面石壁,被血无涯与神慧等人强行轰开了一个口子,直通位于五丈之外的下水管道。 然后他们在经过两个弯之后,又往外打穿石壁,进入了另一条地下暗渠。后者一头连着水库大闸,一头则直通五里之外的大江。 当李轩他们抵达之际,这里的水还没有完全排干。 又由于生活管道里的东西,从那缺口倒灌之故,里面不但散发着恶心的腐朽气味,还夹杂着一股恶臭。甚至那水面之上,漂浮着一些难以言喻的事物。 幸亏这个时候,李轩已经有了四重楼境的修为,能够做到长时间的闭气,否则他真得被熏晕过去不可。除此之外,还可利用符箓的力量,让他可以浮在空中半尺,不用接触水面。 “就是这里吗?”李轩捂着鼻子看那洞口,一面佩服血无涯他们能够钻得进去,一面则眼现冷冽之色:“打洞的方位很精准。” “确实精准!而且是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打穿两层石壁。只要稍稍耽搁一点时间,他们就得被赶来的伏魔总管与仇副座等人留下。” 罗烟转过头问乐芊芊:“六道司内,有熟知这些水下管道结构的人在吗?” 乐芊芊想了想,就微微摇头:“镇妖塔的建造时间是一千一百年前,时至如今,应该没有能够完全了解它的结构的人。这些管道倒是因最初的设计缺陷经常堵塞,几乎每隔半年就需清理疏通一次。可那些梳理管道的人,也只是顺着管道疏通,他们不可能知道管道与水库最接近的方位在何处,也不可能知道该怎样进入暗渠。” 她又陷入凝思:“不过我记得,朱雀楼的第七层,藏书楼的顶层,都有存放镇妖塔的全套图纸。一式两份,分开保存。” 此时彭富来,却发现李轩有些入神的看着那下水道的洞壁上方。 “你还在看什么?快出去吧,熏死人了。” 他最近虽也是丹药不停,可修为还差一点点才能进入四重楼境,所以是几人当中最难受的,片刻都难忍了。 “把你的告身符牌借给我。”李轩拿起彭富来递过来的黑色符牌在那洞壁之上,刮下了一层白色的晶粉。 罗烟看了一眼,就眼现了然之色:“这是硝石,如果这一千年内都没人动过,那么这里的硝石份量,还很不小。” 彭富来则神色纠结郁闷的,看着李轩递回来的告身符牌:“你干嘛不用自己的?” “你的这个不值钱啊,换起来方便。” 李轩指了指自己腰间,那昭示着他‘伏魔都尉’身份,外层镶金,雕文精美的告身符牌:“可我这牌,你看看,脏了多可惜!” 他随后转身就走:“走吧,我们去顶层。” 可镇妖塔顶层的爆炸现场,却也乏善可陈。 这里的结构,与地底一模一样,按照阴阳鱼图的结构,这里也被一堵厚墙分成了两个不连通的区域,区别只是塔顶的面积小了一些,这里面的‘八卦’建筑也相对较小。 只因此地,不但是‘镇魂柱’的枢纽,也同样是‘真武封魔阵’的阵法基盘。只是相对来说,这边的基盘没有地底那一层重要。 而爆炸地点,依旧是‘坤’字位的坑洞内。这里同样有许多未能充分燃烧的火药残余,符纸碎片却没有寻到。也不知是没有,还是被内堂的人拿走了。 从顶层下来之后,李轩就决定兵分两路,由罗烟去藏书楼与朱雀楼,查看那份镇妖塔结构图的借阅记录。他与乐芊芊,则一起前往一层的文书室。 至于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在李轩眼里就是打手,哼哈二将与吉祥物。这个时候,是没法指望的。 不知是否巧合,他们在下楼的时候,恰见那位‘内监查使’石心,带着他麾下的一众内堂人员在往上走。 那石心在望见他们之后稍稍有些意外,然后他眼神就变得饶有兴致:“你就是李轩?负责查镇妖塔爆炸案的那人?之前看到总管谕令,我是感觉很奇怪的,以那位总管的为人,怎会钦点一个小小的伏魔都尉负责此案?怎的对你如此放心? 后来才想起,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北固山英雄,朱雀堂最近才崛起的后起之秀,明幽之虎嘛!” “大人谬赞!”李轩很平淡的回了一礼,一派宠辱不惊的神色。 他想你不称我‘神刀李轩’,或者‘刀王李轩’,咱是不会吃这个奉承的。 明幽之虎?这是什么垃圾称号?咱又不吃软饭。 “有点意思,就你这份气度,就已是闻名胜过见面。” 石心已转过身,继续往上方走:“好好查吧!我虽不知龙须虎吩咐了你什么,却大概能猜到他的心思,无非是玩包庇部属,养痈遗患那一套。朱雀堂之所以藏污纳垢,龙须虎难辞其咎。石某今次从北京过来,就是为一扫此间的歪风邪气,为朱雀堂正本清源。 所有石某有一句奉劝,万事三思!无论是谁敢阻石某之道,以私心坏公事,石某定不会容他!” 李轩不由蹙眉,龙须虎——那正是他们伏魔总管的姓名。 而等到石心领着的一众内堂人等,都上了后方的楼梯。张岳就眉头皱起:“有点不爽,在他口里,我们朱雀堂就是垃圾窝?” 李轩也觉心里不痛快:“不管他,我们办正事要紧。” 乐芊芊口中的文书室果然很大,占地足有三十丈方圆,分成七个房间。整体是按照金匮石室的布局,防火防盗。 在这里值班的共有七名文书,主官则是一位文职的女性伏魔都尉,名叫公孙雪。她年纪大约三旬左右,却面若桃花,身姿妖娆,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知性的风韵。 当李轩望见此女,眼中也不禁现出一抹亮泽。本能的就想起了一句话——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他身后的彭富来与张岳,则比他还不堪,几乎看呆了眼。 李轩正以欣赏的目光上下打量,脚面就被乐芊芊狠狠的踩了一脚,少女冷眼看着他:“看什么呢?这是伏魔中郎将王守一,王大人的夫人!” 李轩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那位满面虬须的大汉,当即心神一凛,收束起了视线,目不斜视。 张岳与彭富来两人也面色一肃,再不敢拿眼乱瞄了。他们听说过王守一的名号,担心会被这位中郎将锤死。 第二二三章 针锋相对 大概半个时辰之后,公孙雪将几堆小山一样的卷宗,堆在了李轩等人的面前。 “这是半年来有关于宣纸,硫磺,木炭这三种物资的账册,全都在这里。要查半年之前,那就得去朱雀楼调档。” 李轩吃了一惊:“这么多?会不会搞错?” “就是这么多。”公孙雪苦笑着解释道:“我们不可能为这几种物资制作单独的账本,都是混记的。不过每一张宣纸都有记录,然后还得一张张回收。木炭每一天,每一层用过多少,也都有着规矩,且记录在案,所以我们这边的文档非常繁琐。” 李轩无语的看着眼前的这几堵小山,心想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是看一眼书就会头晕的。这么繁重的工作量,只靠他与乐芊芊两人显然不现实。 他眼珠一转:“把你们文书房的文员叫几个过来,我需要你们给我先统计个简册。” 公孙雪闻言一愣神,有些抗拒:“可我们手边还有许多事,尤其这次变故之后,许多物资都需要重新统计。关押的妖魔也需要造册——” “不至于连三五个人都抽不出来吧?”李轩黑着脸,扬了扬伏魔总管给的谕令:“总之先将这三种物资的出入账搞定再说。对了,你们这里的文员就只有这几个?那些没值班的,也都给我唤来。镇妖塔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还敢怠懈?” 公孙雪明显很为难,可她显然不是那种强势的性格,在李轩那份谕令的逼迫下,犹犹豫豫的答应下来。 好在李轩又给她出了主意:“人手不足,那就去朱雀楼与藏书楼借调,就说是总管大人的意思。” ——那边有许多的文职,还有管理文档的,都闲着呢。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而就在公孙雪眼神微亮,当即迈步往门外行去的时候。张岳趁机打量着公孙雪的背影,不自禁的啧啧赞叹:“王大人可真有福气,有此美妻夫复何求?你看这身段,这容貌,这气质,可远比那些小姑娘勾人多了。这就是良家啊!与秦淮河的姑娘,可不是一般的滋味。” “同感!同感!如能一亲芳泽,我愿少活十年——算了!” 彭富来随后就想到,王守一的确是能让他少活十年的。他忙又摇了摇头,心忖还是命重要些,然后他就微含疑惑道:“不过这位王夫人,看起来似有些心不在焉?似乎有什么心事?” 李轩斜目看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倒是没像张岳一样,就只光顾着垂涎人家良家少妇去了。 乐芊芊则对张彭两人那色中恶鬼般的行径实在看不下去,她木着脸,神色不悦:“说什么呢?说话都放尊重些!” 可能是感觉语气太重,也可能是李轩与彭富来等人看过来的讶异目光,让乐芊芊一阵心虚,她语声又放柔了下来:“我劝你们别打歪主意,这位王夫人你们得罪不起。她祖父公孙鹤,乃是三十年前的白虎堂主,如今虽已逝去,可门生弟子却遍布于六道司内。 还有,她的姐姐公孙灵,如今就是七位内监查使中的一员。而她的姐夫,乃是青龙堂伏魔中郎将雷真。一家子都位高权重,你们要敢得罪她,那几位都得撕了你们。” 张岳与彭富来则奇怪的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乐芊芊今天有点不太对劲,像是吃了火药一样。不但对李轩冷冰冰的,一直保持着三尺以上的距离,对他们两人也毫不客气。 李轩则心想那伏魔中郎将雷真,不就是雷云的兄长?六道司里面这弯弯绕绕的裙带关系,还真够复杂的。 他随后摇了摇头,凝神看着手中的一本账册。 李轩发现这镇妖塔内的木炭与硫磺用量,还真不小。 镇妖塔内的环境本就阴湿,里面一个窗户都没有,全靠法阵来通风。里面又关了那么多妖魔恶灵,这就更增阴寒。 这里的湿寒之气,便连第二门的武修都顶不住。所以这塔内每天都需要燃烧大量的木炭驱寒,否则平常人在这里面,是一天时间都待不下去的。 至于硫磺,此乃至阳之物,外用可以驱逐蛇虫,灭杀邪煞;内服则可补火助阳,治疗沉寒疴疾,故而也是镇妖塔内的常用之物。 塔内的狱卒甚至每过一段时间,都会饮用六道司秘制的硫磺酒。 在各层的监牢周围泼洒硫磺,更是常规之举;尤其蛇虫二类的妖魔,硫磺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帮助镇压它们体内的业力与魔性。 其实查到这里,李轩已经证实了他的猜测。那火药与神火符,的确可在镇妖塔内制作。 可李轩还是想要找找看,能否通过物资的出入账与使用记录,追查到真凶。 只是这工作量的确非同小可,镇妖塔地上五十七层加地下三层,即便李轩只查血无涯入狱后这两个月的文档,也是一样有将近七百多本厚达一指的账册需要翻阅。 公孙雪虽是从朱雀楼内临时调来了十二位文书,持续不停的拨打算盘,可由这进度来看,可能三五天都未必能搞得定。 更麻烦的是,他们还得派人去各层楼,各个库房去查验。由于一日前的变乱,账册上的记载与实际的情况,已经有了不少出入,需得一一核实。 李轩只在这文书房呆了一个时辰就坐不住了,恰好那位石监察使已经在镇妖塔的第九层提审一应涉案人等,李轩就毫不客气的跑过去旁听。 石心麾下的内堂人马对他很不待见,最初拒绝得很坚定。李轩也没与他们争论,他直接以提审的名义,把江含韵,马成功,雷云等众多涉案的校尉都尉聚在一起,大半天都不肯放人。 就像是李轩对石心说的,双方合审可以提高效率。可如果石心拒绝,他有的是办法给对方捣乱。 他奉有伏魔总管谕令,以侦破‘镇妖塔爆破案’为借口介入。即便石心本人,对此亦无话可说。 最终那位石监察使还是点头了,容许他在几个审讯室里面,都添了一张桌子。 不过在李轩坐下之后,石心看他的目光,却是阴冷如刀,仿佛要钉入李轩的骨髓深处:“看来李都尉是没有听懂我的话,又或是打定了主意,要给你们家那位总管冲锋陷阵?就不怕夜路走多了,遇见鬼么?” 李轩则皮笑肉不笑的回应:“石监察使说的话,我的确是听不懂。可我李轩行得正,站得直,走的都是阳关大道,还真不怕什么魑魅魍魉。也希望石监察使,能如我这般。” 石心一阵沉默,他定定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不置可否的道了句‘李都尉之言,我记下了’,就开始了审讯。 这位最开始询问的,是镇妖塔的几名校尉,最开始的问题还很正常,与李轩想问的差不多。诸如‘何时轮的班?’,‘与什么人接触过?’,‘期间可曾离开?’等等。 可在这之后,石心的问题却开始偏离,逐渐变得刁钻起来。比如问江含韵的时候,这位就问了一些似与内鬼案相关,其实目的叵测的事。 “闻说你父亲年轻时,曾与血刀老祖有过交情?” “两年前你曾用银钱十七万两,九颗元气石,重金购得一枚雷烈珠,当时你还只是一介都尉吧?这钱从何处来的?” “朱雀堂堂主暗疾在身,屡次请你的父亲出手诊治。江含韵你能以十七岁之龄升任伏魔校尉,是否与此有关?” 这还算是相对客气的,如对神相都指挥使方象山,藏器楼主李守芳,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火鸦都指挥使雷云,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等人,问题就更加刁钻苛刻了。 尤其是李守芳,石心拿着一本账册,拷问李守芳足足七个时辰。最后实在抓不到破绽,才不了了之。 还有马成功,被问得满头大汗。 可这位马都尉虽然贪财了些,却从不在公帑上下手,也从不在街面上勒索百姓银钱,勉强算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有惊无险。 李轩心想伏魔总管与朱雀堂某些人的担忧,果然非是无稽,这位石监察使,确是来者不善。 可他也没有阻止,只需石心的问题不超他的底线,那就任之由之,只将这些人的话,原原本本的记录下来。 方象山等人都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不会被这阵仗难住。如果真被难住了,那就是确有问题。 李轩虽然反感石心的做派,却还不至于枉法徇私,姑息养奸。如果现在的朱雀堂真是藏污纳垢,那就确实需要狠狠清扫。 他想这大概就是伏魔总管,选择由他来侦破爆炸案的缘由。 李轩之所以坚持旁听,也只是为防万一,避免这些内堂的人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在审过江含韵马成功等人之后,就轮到了镇妖塔各层的牢头。 此时内堂的诸人明显变得兴致缺缺起来,唯独石心还是精力十足。 可就在李轩为一无所获的讯问而皱眉之际,负责掌管地下二层的牢头开口就让在场人等为之一惊:“事发当晚,我亲眼望见雷校尉离开了底层。他沿途还使用了幻术,意图隐藏行踪。” 第二二四章 万分钦佩 “雷云曾经离开过?” 石心的目光,瞬间就变得敏锐起来:“何时离开的?你在何处见到的他?既然是用了幻术遮蔽,你又是如何见到的?” 李轩也是心神微凛,之前的雷云可不是这样的说辞。按照雷校尉的说法,他自换班之后,就一直都坐镇于地下三层的阳鱼法坛。 “雷校尉毕竟是武修,他能勉强使用幻术,却没法与真正的术师相较。恰好因为在下的血脉渊源,在破幻方面的能耐异于常人。” 地下二层的牢头姓许,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试伏魔都尉’,正式的职司是‘典狱使’。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他左臂是木质的假手。 镇妖塔内的人员大多都是如此,身有残疾,却还能在合适的岗位上发挥余热。 这位许都尉一边说着,一边眼中显出了一抹蓝光,以示其所言无虚:“事发当晚,我是在戌时三刻(下午七点半)的时候,在楼梯口处遇见的这位,他当时在往楼上走。至于这位的具体去处,我没有深究。” 此时在场的内堂人等,无不都面现兴奋之意。唯独石心喜怒不形于色:“那么他是何时回来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牢头的眼神无奈:“地下二层共有黑水牢三百五十间,暗牢七百间,却只有不到二十人看管。下官事务繁重,无瑕他顾。而且雷校尉的行动很小心。” 他的语声一顿:“当时他隐于暗中,贴墙而行,步履间毫无声息。即便不用幻术,能够察觉的也是少而又少。” 石心接下来又耐心问了几句,而就当这位准备结束对许都尉的审讯时,李轩却忽然开口:“许都尉,这次发生于塔顶与地底的爆炸,使用的火药都高达三石。我想知道,有什么人能瞒着你们,将这三石重物送到地下三层?”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明显发现石心等人流露出意外之色。 李轩不由暗暗的翻了翻白眼,心想这几位,该不会是连爆炸的火药用量,都没搞清楚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伏魔总管对内堂人员的评价还真没错,这些人虽有一腔热忱,可在办案能力方面委实堪忧。 “三石重物?”许都尉浓眉微蹙:“雷校尉他是可以瞒过我们绝大多数人,通行于各个楼层之间。可他如携带重物,不可能不被发现。尤其各层的楼梯口,都有专人值勤看守。不对——” 许都尉说到这里,忽然心神微动:“还是有人能够办到的,一个是总库,总库每天下午都会派人过来分拨与回收物资;一个是餐房,餐房会在早中晚准时送餐。我们地下两层关的都是人犯,所以无论是物资还是食物,用量都很大。如果是他们,我们不会注意。” 李轩想了想,就埋头疾书,将许都尉的言辞记录了下来。 “问完了?”石心见李轩没回应,就冷笑着开口:“提审雷云!” 可能是已经预感到了什么,雷云再次回到审讯室的时候,面色有些发白。 可他大体还是维持着镇定,即便是石心以牢头之言质问,雷云反应也很淡定:“的确是离开过一阵儿,为什么离开?感觉无聊,到各处闲逛溜达不行?我就只去过第一层,其它楼层没去过。” “可为何之前不提?”石心问话的同时,翻动着之前的审讯记录:“这份口供,你可是签字画押过的。” “终究是擅离职守了,出了这么大的变故,所以心虚。”雷云双手抱胸,面寒如冰:“这确是我的过错,本人自当向刑堂请罪。” “你的错,可不仅仅只是擅离职守。” 石心眯着眼,以近乎睨视的目光看着雷云:“事发三天之前,你在塔顶值过班。而在所有嫌疑人当中,唯有你离开过法坛。说吧,你究竟去了哪里?是去血无涯与神慧几人的牢房?还是去拿炸药?” “我哪里都没去。”雷云干脆闭上了眼:“凡事都得讲证据!我雷家世代都为六道司效力,至今已有六世,为斩妖伏魔而战死的先辈就有六人。我雷云前途远大,何苦去与弥勒教勾结?” 石心似笑非笑道:“那么之前狼群杀人案的凶手与魏诗灭口案,又怎么说?据说魏诗身死之刻,唯有你一人在场?那个无名术师,也是在你赶至江宁县的时候死的。” “这两桩案件,本人早已查明。”此时雷云的语中,明显含着怒火:“魏诗是死于自杀,给她递毒针的,是我朱雀堂监牢的一名白役,那个无名术师,则是死于江宁县的仵作之手。他们都已供认无遗,是受弥勒教驱使。” 李轩不由微一扬眉,心想这两桩灭口案,已经侦破了么?他之前都没去关注过。 “此案由你主审,自可上下其手。”石心正说到这里,就见外面有人走入了进来。那正是罗烟,在李轩的耳旁小声耳语:“查过了,那两份建造图纸,唯有二十三年前有一次调阅的记录,却是因下水管道闭塞近月,当时的朱雀堂总管不得已,请了墨门的工匠,将之疏通改造。再然后,就是这位雷校尉了。” 李轩吃了一惊:“他调阅过图纸?” “没有调阅,却有可能接触过。”罗烟摇着头:“朱雀楼的顶层,分有十个封闭的隔间,按照天干排列。那份图纸所在的辛字房,最近一年中只有雷云,因追查一桩案件,得到总管授权进入过。” 她又看了看石心:“这位石监察使的人也在查,那人的进度比我慢,可估计也快了。” 果然没过多久,外面又有另一人匆匆走入进来。随着这位将一份文档,递到石心身前,后者当即冷笑:“这次有嫌疑的六名校尉,三名都尉当中,唯独你雷云接触过镇妖塔的建筑图纸,你还有何话可说?” 雷云的脸色,变的更加苍白:“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确去过朱雀楼顶层的辛字房,可我从没去碰过什么建筑图,谁有闲心去看那东西?” “我看你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石心说到这里,再次斜眼睨了李轩一眼:“将这位雷校尉转入刑房!” 李轩无话可说,雷云的嫌疑极大。照他们六道司惯常的做法,早该用刑了。 石心能够忍到现在,估计还是对他以及他背后的伏魔总管,有着顾忌。 他只是感觉茫然,有一种蓄势挥拳,却打在空处的别扭感。 心想这桩镇妖塔爆炸案,就这么破了?这个让朱雀堂蒙受奇耻大辱的内鬼,就是雷云? 李轩愣了片刻才醒过了神,然后他就朝石心一抱拳:“监察使大人既然已经锁定真凶,那现在是否可将仇副堂尊与江校尉等人释放?” 石心听了之后,却一声嗤笑:“什么锁定真凶?雷云都还没有认罪,这几人的嫌疑,也未能完全洗清。”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李轩眉头一皱:“大人,如今朱雀堂人力紧张,无论是那些逃入金陵城内的妖魔,还是追捕血无涯与神慧,都急需高手坐镇。弥勒教图谋甚大,一旦被他们得逞,我等都担不起责任。” 其实他也觉得这桩案子还未了结,可现在的问题是,朱雀堂的人手确已到了极度窘迫的境地。 他们在镇妖塔里面查案还没觉得什么,可今日仅是他们明幽都,就已经有五人受伤,这还是薛云柔全力以赴的结果。 “危言耸听!”石心全不理会,直接一个甩袖,从审讯室里面走了出去:“李都尉此言未免可笑,轻纵了真正的内鬼,你我更担不起责任,” ※※※※ “我看他的意思,怕是要借此案,在朱雀堂翻江倒海。一个雷云,可没法让他们满意。” 在石心离去之后,罗烟就若有所思道:“这莫非就是你们六道司内部的派系斗争?这石心是谁的人?” “我不清楚。” 李轩对于六道司内部的情况,也是一头雾水。他真正加入六道司的时间,都只有三个月。“你我只管查案,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皱着眉头,往第一层的资料室走去。 而就在李轩走进去之后,忽然间心神一动,看着正低头翻动账本,却明显神不守舍,愁眉不展的公孙雪。 他定定看了片刻,然后掉头就走。 罗烟感觉奇怪:“你又要去哪?” “公孙雪与雷云的大嫂是亲姐妹,那家伙也说他只去过第一层!” 李轩步如流星,而就在他重新踏上地下二层楼梯的时候,望见了从下面走上来的许都尉。他心想倒是巧了,当即开口询问:“许都尉,你当时看到雷云的时候,他究竟是什么样的表情?” 那许都尉闻言微愣,然后就陷入回思:“满面红光,似乎很兴奋,有点像似发情的猴子——” 他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此刻的李轩,已经风一样从他身边刮过。 镇妖塔第九层的刑房在西南侧,当李轩赶到的时候。雷云已经被绑上了刑架,旁边的烙铁已经开始在烧。 李轩拿着总管的谕令直接赶人,将内堂的一应人等都驱赶了出去。 石心就立在刑房的中央,脚步一动不动,就这么冷眼看着他施为。李轩也知没法让这位离开,等到这里只剩下三人,他就用佩服万分的目光看着雷云。 “呔!雷云你事发当日,可是去镇妖塔一层与公孙雪私会偷情?” “你怎么知道?” 雷云猝不及防,被李轩的浩气雷音镇住了心神,他是面色大变的说出了这句,可随后脸色就更加的苍白:“我们是有私会,可没有偷情,我与王夫人只是说了几句话。” 第二二五章 牛头人就该天诛 当雷云那些话脱口而出,不但李轩的眼神更加钦佩,石心也是一阵发懵。 “公孙雪,那是伏魔中郎将王守一的爱妻,雷真的妻妹?” 从李轩那里得到确认之后,石心看雷云的眼神,也开始显出了一丝敬仰之意,隐隐还夹杂着几分羡慕。 公孙雪婚前可是全六道司闻名的大美人,昔日不知有多少人明恋暗恋,欲抱得这位美人归。 “也就是说,当天晚上,你是去了第一层与公孙雪见面?” 李轩收起了浩然正气,公事公办的问道:“你们在哪里私会的?在一起呆了多久的时间?又为何会挑在这个时间?” “王夫人她公务繁忙,我与她见面的机会本就不多。之前我几次欲与她接近,都被她拒之于千里之外。所以在收到邀约之后,我自然大喜过望,不愿错过这机会。” 雷云眼内无神的答着:“就在文书室后面的小库房,我与她在那里呆了大半个时辰就回去了。真的什么都没做,王夫人与其夫不睦,寻我说说话。” 此时的雷云整个人就像似霜打了的茄子,瘫在刑架之上有气无力,面色甚至是有些绝望。 他想自己如果肯付出代价,李轩应该是能够给他保密的,可旁边这位石监察使就未必了。 李轩听了之后,则是心直口快的拱了拱手:“雷兄,在下对你的佩服敬仰之意,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更如黄河之水,一发不可收拾!改日你若能从王中郎将手中生还,下官是一定要请你喝一杯的。” 至于雷云说什么只是与公孙雪聊天,他是一个字都不肯信,白痴才信——聊天能聊大半个时辰? 不过这雷校尉的性趣,却让他看不懂了。 之前李轩只以为他是恋嫂,可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就不知这位究竟是喜欢公孙雪这样的熟妇人妻呢?还是把公孙雪当成了大嫂的替代品?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石心神色匪夷所思的与李轩一起从刑房里面走出来。 “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 石心呢喃了几句,然后斜睨了意图离去的李轩一眼:“雷云擅离职守,固然是有其缘由,可他并没有洗脱嫌疑。所有人当中,还是此人的嫌疑最大。他说见过公孙雪之后就返回的法坛,可此事无人能够为他作证。” “他都能有心情去勾搭大嫂的妹妹,监察使以为这家伙犯案的可能性会有多大?” 李轩反问了一句,然后不在乎的摇了摇手:“监察使如欲继续对他用刑,李某没有意见,请便请便!” 他才不在乎雷云怎么样呢,对于雷校尉这种牛头人,就该施以天诛! 至于他心里的那点佩服与艳羡,继续藏在心里就好。 而等他下了楼,追上来的罗烟一脸惊奇的问着:“那个雷云,还真跟那个公孙雪勾搭在一起了?事发当晚,他们是去那个了?” “不然呢?有没有那个我不知道,可肯定是私会了。”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凝思,心想既然这内鬼不是雷云,那么涉案的九人当中,何人才是爆炸案的真正元凶? “这个雷校尉,还真不是一般人。” 罗烟‘啧啧’赞叹了一句,然后语声一转:“对了,我的一位线人,说她已经感应到紫蝶妖女的方位了。” 她的唇角冷挑,含着讽刺之意:“那群人的想法倒是挺美的,却未免将紫蝶妖女看得太轻。” 李轩闻言精神一震:“他们的方位在何处?”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早就通知了你们家总管。”罗烟目光流转,一声嗤笑:“难道还等你么?” ※※※※ 于此同时,金陵城外一座位于密林中的木屋内,‘紫蝶’自出狱以来第三次苏醒。她缓缓的睁开双眼,就着这房中的炉火,看着眼前的几人。 一身血衣,负手立于数步之外的老人是血无涯;神慧则穿着一身僧袍,手持念珠,在念念有词;角落里还有一位脸罩面纱,头戴高帽的青衣女子。 “女施主醒来了?”神慧察觉到了紫蝶的动静,他转过头笑意盈盈的看着她:“这是何苦来哉啊?女施主如果再不肯说,小僧的手段就不止之前那些了。六道司他们好歹还有着底线,不会对你用重刑,可小僧与血道友却没有。” 那青衣女子则刻意压低了声音,让人听不出她原本的声线:“我可给他们担保,只需你将手里的那笔银钱赃物交出来,我等即刻就可放你离去。以你紫蝶的神通手段,轻易就可聚敛重金,何需为了一点身外之财受这样的委屈?” 血无涯则目透冷芒,斜睨着他们二人:“直接用刑吧!六道司已经快查到此地,我们在这边最多只能再呆半日。到她受不了的时候,自然会招。” 神慧却定定看着紫蝶,见她神色木木的,确无开口之意,就微微笑道:“老道此言差矣!此女心性坚韧,寻常之法难以让她屈服。这样吧,外面的几位兄弟,可是对她兴致勃勃,便是小僧,也被她勾动了凡心。二位不如先出去片刻,让我好生炮制这妖女——自然,如果两位要旁观,那也是可以的。” 他唇角上扬,将双手合十:“我佛慈悲,赐了我与这位女施主一场缘法。” 那血无涯蹙了蹙眉,站在原地定定不动。头罩面纱的青衣女子则稍稍犹豫,然后就往门外走去:“速度快点,我们下午就得转移。” 紫蝶妖女那黯淡无神的瞳孔,渐渐凝聚出了光泽,她面无表情的看了几人一眼,就淡淡道:“我说!” 那青衣女子顿时脚步一顿,蓦然回头。血无涯的面上,也微现出了喜意。只有神慧,脸上流露出遗憾之意:“女施主该更有骨气些的,小僧本是期待已久,可惜可惜!” 紫蝶此时却定定的看着那青衣女子:“我可以说那宝库的方位,却只能对你一人说。你们三人当中唯独你,我还能信上三分。” 她的目光,显得意味深长:“如果我没猜错,此地只有你能做得了主吧?可你确定我现在将那藏宝的地点道出,日后会不生变故?” 血无涯与神慧闻言,都明显有些不悦。青衣女子则在稍稍思量之后,就走到了紫蝶的面前:“你二人都先退下,退到二十丈外。” 她随后又用刀枪般的冷厉目光,扫视着依旧站在原地不动的血无涯与神慧,眸光更显森冷:“同样的话,别让我说第二次。” 等到二人满含不甘的从房中走出,青衣女子就又用睨蔑的目光,看着紫蝶:“你现在可以说了,只要你手里的那笔赃物,能让我满意,我自然会放你一条生路。” “就不发个誓言吗?你这样可一点诚意都没有。” 紫蝶一声失笑,她神色幽幽,语声则细如游丝:“很抱歉,我耍了你!我紫蝶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财,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入到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的手中。” “你!” 就在青衣女子的眼中显现怒意,一掌往紫蝶脸上掴去的时候。她却见这妖女的颈部忽然塌陷了下去,就像是被人用掌刀重重击打在喉部,连同喉骨脊椎,一并断裂。同时一只只紫色的火蝶,自紫蝶的身上飞舞纷离。 “怎么说呢?托你的福,咱的身份可就从此洗白啦!世上再无紫蝶其人。自然,那所谓的紫蝶宝库,这个世界也就只有你一人得知,你说这个剧本怎样?” 青衣女子面色微变,本能的微一探手,直接以法力凝聚出了一个巨大的手掌,往那些紫色火蝶抓了过去。 可她这一抓却捞了一个空,反倒是将旁边的墙壁震成了粉碎。 “怎么回事?” 退到二十丈外的血无涯与神慧,都只是一个闪身,就回到了木屋残墟内。他们看了看紫蝶妖女那脊椎断裂的尸体,又望了望青衣女子,眼中都闪现出了一股异色。 他们眼前的这位,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心狠手辣。 青衣女子却是一阵暴怒:“刚才她什么都没有说!我还不至于蠢到东西没到手,就先杀人灭口。” 血无涯与神慧闻言后则是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里的色泽,都是意味不明。 也就在青衣女子眼中更添怒火,似欲发作之际。三人的脸色都微微一变,看向了一位手持巨剑,自密林中疾驰而来的身影。 “司马天元?” “总算是找到你们了!”司马天元的双眼之中,透着些许殷红:“老子最近好不容易挣了几天假,却被你们这群杂碎逼着加班加点。你等真是罪该万死!” 他势如狂风,带着山一样的威势坠落在残墟前方。然后这一片区域内,就好似被巨锤轰击,直接塌陷了下去。 神慧首当其冲,口中一口鲜血溢出。此时司马天元的重剑,又指着那青衣女子轰鸣而去。后者则微一抬手,一瞬间十二枚半月弯刀从她的袖内冲出。 其中四枚合而为一,化作一面月型盾牌,遮挡住了司马天元的重剑冲击。其余八道寒芒则在空中变幻交错,罗织出一片致命光影。 仅仅是第一次交手,竟就在司马天元的肩上割出了一条血痕。 而此时在密林四面,已经出现了一个个火把。数百名六道伏魔人已经将此地围得水泄不通,几位伏魔校尉的身影则夹杂其内。 “走!” 此时的青衣女子,已经将司马天元逼退。她发出了一声厉笑:“只凭你们这几个不成气候的东西,也想要拿下我们这些人,异想天开!” 随着她话音,那八道寒光同时向外斩击,横扫出了一条条的致命刀芒。 第二二六章 一线之隔 当李轩二人在文档室再次见到公孙雪的时候,她的脸上已毫无血色。 “雷校尉他已经说了?” 公孙雪的整个人瘫坐在了椅上,她失魂落魄苦笑之余,眼中也不乏轻松之意:“也好,也好,从镇妖塔生变那一刻起,我就猜到会有这么一刻,我与他的事迟早会大白于天下。至少现在,我能安心许多。” 李轩面无表情:“也就是说,戌时三刻左右,雷云他确实是与你在一起?你们在何处私会,呆了多久?” “大半个时辰,我记得他是亥时二刻离开,地点就在文档室的后面。” 公孙雪微阖着眼一声叹息:“傍晚的时候,雷校尉以信笺约我前往。往日我都不会理会的,我与雷校尉确有私情,却还不到不顾名节的地步。可事发当日,我与夫君商议和离之事不成,心里万般心事,想要寻人倾诉,以至于一念之差——” 罗烟听到这里,对这位王夫人的感观稍微好了些许,她想这个女人,至少不是那等水性杨花之辈。 她开始相信公孙雪当晚,是真的只与雷云聊了天。 李轩的瞳孔,却在此刻微微收缩:“公孙都尉,请问雷云约你的那张信笺可还在?” “在的。”公孙雪没有犹豫,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张素白色的宣纸,递到了李轩面前:“我事后原本想毁掉,可鬼使神差的,还是将它留了下来。” 李轩不由心想,这女人对雷大校尉,怕是真的动了情。 旁边的彭富来与张岳,此刻却是听傻了,然后一股对雷云的钦佩之意也油然而生。 乐芊芊则是神色匪夷所思的看着公孙雪,奇怪这位温婉恬静的姐姐,怎么会与雷云那种不靠谱的人勾搭上? ※※※※ 文档室内关于宣纸,硫磺,木炭三种物资的清查统计,还是没能够完成。 于是在须臾之后,李轩又走在了镇妖塔一层的长廊上,他现在要去的地方,是塔内的厨房。 镇妖塔内的各种功能性机构,几乎都放在了第一层,其中就包括了厨房。后者在第一层的南面,规模极大,占据了这一层至少七分之一的空间。 只因这里不但承担着镇妖塔将近一千二百位狱卒的三餐,还有数达五千人的囚犯伙食。 甚至那些妖魔,偶尔也需喂食一阵,不能让它们就这么死了。 “我还以为,你会先去总库的。”罗烟依旧神色散漫,亦步亦趋的随在李轩的身后:“要说运送火药,没有比他们更方便的了。” “是很方便,可他们只会在每天的下午去地下二层。主管这层的许都尉,是个很细心细致的人,案犯如果是选择事先将火药存放藏匿于这一层,只会平添风险。你是玩火的行家里手,应该知道似这种临时制成的火药因杂质过多,是有一定气味的,一般的幻术遮掩不住。除非那位许都尉,也有问题。” 李轩一边看着手中的那封信笺,一边解释:“倒是厨房这边,给狱卒送餐的时间虽是在酉时初。可对于那些囚犯,就不是很顾得上了,拖到戌时是常有的事情。食物的香气,也能掩盖火药的气味。” 昨日审讯江含韵这些校尉的时候,李轩是亲眼看见关在第九层的那些人犯,一直到接近三更天才能吃上东西。也只有江含韵与雷云他们,才被特殊照顾。 第九层关押的都是武力高强,却还未被定罪的嫌犯,他们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地底下的黑牢? 到达厨房之后,李轩首先看的是餐车。结构与后世酒店里面的餐车大同小异,不同的是这些餐车都是木制,更显笨重粗大。 它们不通过楼梯上下,而是通过一个升降台——借助畜力拉拽,可以在塔内地上地下的几十层自如升降,实现近乎后世电梯的功能。 李轩看了一眼,就知那位许都尉说得没错。这火药如果是藏在餐车里,确是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之送到地下二层。 这餐车上的木桶容量极大,别说三石,五石火药都能装得进去——只要少装一点米粥。 李轩心念微动:“泰山,帮我去地下二层问问,事发当夜黑牢的那些囚犯,是否在伙食上被减过量?” 他随后又转过头去看彭富来:“老彭你去五十六层——” 彭富来却已经提前转身往楼梯方向走去:“问这几天内,有哪一餐的伙食不对是吗?” 李轩一声失笑,然后又找到了厨房的管事询问。 “事发当夜,是谁给下面送的餐?”厨房管事是一位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眼神茫然:“很多啊,我记得当晚一共推了八辆餐车出去,具体的人我不记得了,我得查一查,送餐的都是白役,我平时没怎么管。不过塔里的规矩很严,送餐之前都有记录。哪个人,哪辆车,送的是什么东西,都有文字记载。” 李轩知道所谓的‘白役’,指的是各地官署中的编外差役,与现代的辅警差不多,地位却更尴尬。 在这个时代,他们基本都是贱籍,且还没有编制。 这样的人,在六道司内也有不下千名。 不久之后,那位中年管事不但拿来了李轩索要的白役名录,还将那本送餐的账簿送了过来。 李轩看了一阵之后,眉头就微微一扬:“能否把我圈定的这些人,都给我唤来?” 大概是事发当晚给地下二层送餐的几位,还有这七天当中,负责五十六层那些餐食的,总数二十五人——楼顶没有关押人犯,只有二十几只第三门的恶灵,以及第二门的妖魔若干。所以狱卒稍微多了一点,可也只有三十人左右,每日三餐,都只需一辆餐车就可搞定。 而就在李轩点名的白役陆续赶到之后,张岳与彭富来也先后赶回。 “问过了,当夜只有第九区的部分人犯米粥减量将近三分之一,还有,那里距离通往第三层的楼梯不远。” 张岳之后,彭富来是拧着眉头走回来的:“只有案发前倒数第二天的中午,他们少了一碗素菜。不过这在以往是常有的事,他们没怎么在意。” 李轩看了看账本,案发前倒数第二天给五十六层送餐的,是一位名叫林嫂的四旬妇人。他随后又抬起头,看向眼前已经被聚集到他面前的几个白役:“案发当夜,你们给地下二层送餐的时候,是谁负责的第九区?”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那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眼,随后所有人都集中在一个年轻人身上。后者的脸色微白:“我当天送餐的时候,不知怎的肚子不舒服,所以寻林嫂给我代班。” 李轩的眼神微凝:“那么这林嫂何在?” 这些白役当中有两位女子,可年纪似都对不上。 “她已经请假。”那位厨房管事像是想起了什么,陷入了回思:“塔里那场变故之后,她就跟我说是受了惊吓,身体有些不舒服,要告假几天。” 李轩强压住了心里渐渐滋生的期待与喜意:“那么这林嫂,她家住在何处?” “就在朱雀堂后面的那片民宅,在石屋巷的第七间院子。”还是那个被替班的年轻人,他的脸色苍白:“我可以带你们过去。” 此时的彭富来与张岳,都是眼神振奋,已经意识到他们距离真相,只有一线之隔。 ※※※※ 三刻时间之后,李轩等人站在一座简陋的石屋内,看着上方吊在梁上的一具女尸。 女尸的身姿高挑,接近一米八,身材则稍微有点发福,五官端正,左脸上有些两块火烧造成的疤痕——从外形来看,应该就是那位林嫂。 此时恰有风吹来,使得这女尸像秋千一样来回摆动,使得绳子与房梁来回摩擦,发出了‘嘎嘎’的声响。 “我就知道!”彭富来不禁抽了抽面皮:“这桩案子,没有那么简单。” 李轩则开始动手,将女尸从房梁之上解下,同时开始尸检:“死亡时间应该是有三天左右,死因是服毒。” 三天前,也就是镇妖塔生变之后,次日的凌晨时分死亡。 自那场变故之后,李轩光是看石心审讯那些校尉都尉,就花了两天多。 “不是吊死的吗?”张岳很奇怪的问道:“服了毒,又上吊?还是说,这是别人将她放上去的?” “此女确实是死于自杀,毒物的种类暂未辨明,不过其中的一昧,必然是苦杏仁。再从现场的痕迹,与尸身的情况来看,死于他杀的可能性很小,至于她为何要服毒后上吊?可能是服毒后暂未发作所致。这女人是个三重楼境的术修,身体素质很不错。” 李轩摇着头,他已经动用过红衣女鬼的能力。现场没有执念与怨煞遗留,所以他也没法抽取此女的记忆。 “罗烟你帮我在屋内找找,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线索。泰山老彭你二人去问问周围的邻居,打探一下这林嫂的情况,尤其这个月内,她是否有什么异常。” 这屋内被收拾的很干净,锅瓢碗筷都规规整整的摆放着,被褥什么的也叠的整整齐齐,只地面有一层薄灰。 可李轩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希望能找到一些可以帮助他侦破爆破案的东西。 然而他在房屋内外找了一圈,都没发现任何线索,最终却是在林嫂的首饰盒中有了些不是收获的收获。 第二二七章 非同小可 李轩在首饰盒中找到的是一枚银簪,末端纹着一个林字。这让他的眸光闪动,一时晦涩异常。 “这是教坊司的头面?这位林嫂以前,竟是出身于教坊司?” 罗烟拿着一叠素白色的纸张走了过来:“我在左面那间厢房的房梁上,找到不少画废了的符纸。这女人在符道上水准很不错,应该是自学成才,天赋极佳。” 李轩当即将那些明黄符纸拿在手里,仔细翻看着。他其实看不懂这女人的水准如何,却发现罗烟挑出的这些废纸,全都是用于练习神火符的,用的材料也是宣纸。 “如此说来,爆炸用到的神火符,应该就是出于此女之手。”李轩想了想:“可以她的身份,在镇妖塔内应该拿不到宣纸。” 罗烟手抱着胸:“肯定是有同党的,她进不了塔顶与地下三层,可具体是什么人,只能等芊芊那边能否寻到线索了。” 而此时彭富来也神色匆匆的,从门外走了回来:“这位林嫂早年是青楼出身,所以周围的居民对她避而远之,日常都没什么交往。这女人也是深居简出,除了去朱雀堂当值,几乎没出过门。不过他们偶尔会看到有身份不明的女子,来这里寻她。我又问他们是否记得相貌,可结果——” 彭富来摊了摊手,示意一无所获。 之后就再没什么值得一提的线索了,李轩寻来附近巡守的六道司人员将现场封存,然后就用借来的一辆牛车,拖着林嫂的尸体往六道司的方向走去。 而在返程的途中,李轩一直都处于失神的状态,他手拿着从林嫂居处那里拿来的一张宣纸神思恍惚。 罗烟心生好奇,凑近了打量,发现那纸上赫然写着几个人名。 揽月楼,魏诗 镇东侯府,陆萱娘 朱雀堂白役林嫂—— “你这是准备从揽月楼开始,梳理此案?有意思,是教坊司那边有问题?” 罗烟脸色有些复杂。如果不是镇东侯收养,她估计自己现在,也是在教坊司内迎来送往。 “我不知道,可有问题的不止是教坊司。”李轩将手中的宣纸展开:“你看后面。” 罗烟仔细注目后面的那些字,然后面色也转为凝重。 九姓渔民 为魏诗递送毒针的白役 对狼群杀人案实施灭口的仵作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在爱晚楼擒拿的弥勒教师徒二人。 “都有同一个特征,都是贱役贱民。即便最后这两位,也与青楼关系甚深。” 罗烟想了想:“此事非同小可!你该与伏魔总管大人说的。” “何止是非同小可?南京城内的贱民何止十万?放在整个南直隶,三四十万人是有的。多是昔日靖难之役,拥戴建灵帝的忠臣之后,以及历代罪官的家属。他们充斥于青楼妓馆,甚至是各地官衙之间,一旦生变,情况不堪设想。” 李轩想到了武判官郭良辰,当日在地府,这位死于靖难之役,生前以忠直悍勇闻名天下的大将,实在是叛得奇怪。当日文判官与郭良辰的对话,也很让人在意。 这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在驱使?真的只是弥勒教? “这次回去,我就会去一趟朱雀楼。” 李轩吐了一口浊气,之后又从小须弥戒拿出了另一张纸,一边梳理着思路,一边用木炭在上面写写画画。 已知林嫂为此案关键人物。 已知事发之前七天,林嫂一共往五十六层送过两次餐。 第一次,是九月十六日的清晨,当时在塔顶五十七层坐镇值班的,分别是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与伏魔都尉马成功。 第二次送餐,是九月十七日的中午,那时是司马天元与伏魔都尉李三思。 事发当夜,也就是九月十九日夜,在顶层值班的依然是甄神炼,与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 而在底层,值班坐镇的是火鸦都指挥使雷云,以及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 “公孙雪也很可疑,可她当夜除了与雷云私会的那段时间,一直都在文档室,动手的人不可能是她。” 罗烟也陷入凝思:“如果雷云是被人故意引开,如果那些火药,是在事发当夜被林嫂送至底层,那么当时值班坐镇的几人都有嫌疑。理论来说,只有他们四人有资格进入底层。那些典狱使的符牌,与他们是不同的。” 彭富来也摩挲着下巴:“我最怀疑的,是沈知谋夫妇。可如今看来,这个甄神炼也有极大嫌疑。七天之内,他在顶层值班了两天,底层一天。需知暗鸦都的人,可都通晓潜踪匿迹之法,在幻术上面也有不小造诣。在这方面,他肯定强过雷云不止一筹。雷云能够瞒过许都尉之外的所有人,行走于镇妖塔,那么这甄神炼呢?他有足够的能耐,在雷云离开之后进入镇妖塔底层。” 李轩手持的木炭,也在甄神炼的名字上,重重的划了一个圈。 也就在这刻,罗烟的眼神忽然一凝:“小心!” 李轩心内也滋生警兆,只见那街道两旁赫然爆射出数十杆连珠弩箭,分成两股,接二连三的穿射而至。 那箭速甚至快过他那个时代的步枪,让李轩完全反应不及。 而就在他准备借助自身的夔牛夜光甲与‘舍生取义’套装,硬顶一波的时候,罗烟已经用长鞭扯着他,如烟如幻的退到了‘伏魔金刚’身后。 可此时殿后的彭富来与张岳也深陷险境,同样被数十支弩箭笼罩。 “龙君借法!” 随着李轩这一声轻叱,他的身影瞬移一般出现在张彭二人身侧,怀义刀则带起了一片雷光电闪,将他们无法应付的箭支一一挑飞,斩开。 “是千金法弩!该死!” 彭富来脱险之后,第一时间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圆筒。随着他手指按动,一团烟火彩光直冲天际。 那伏魔金刚则将身后宽长都高达一丈的巨盾取了下来,不动如山的顶在他们的前方,用它那坚固的躯体,为他们提供遮蔽。 张岳则是在电光火石间吞下一枚赤色的丹丸,然后他的一身肌肉膨胀,身高在短短的时间内膨胀到一丈二,驱使着他那龟壳一样的大盾高速旋转,在后方四面抵挡。使得大盾的表面,溅起一连串的火花。 李轩就站在伏魔金刚与张岳之间,用怀义刀为张岳拾遗补缺。 千金法弩之所以名为‘千金’,是因它的一个箭匣就价值千两黄金。里面的二十支符箭,可以在一弹指间发射出去。并且能在瞬息之内,更换箭匣。 ——只需财力足够,一架千金法弩,完全可以在近距离打出百位射手的杀伤力。 而此刻在他们周边,至少有四架这样的强横法器。 “死!” 就在张岳与李轩二人勉力抵挡之际,彭富来忽然一道寒光轰向巷尾一角。 那是一把手掌长的飞刀,它最终击打在空处。可就在这刻,那飞刀忽然又弹出三缕寒光,并突兀的变向,以极其诡异的角度,往那名手持着千金法弩的黑衣人袭去。后者连忙避让,同时拔刀封挡,将其中的两缕寒光挑开,可最后的一缕,却是直接钉入到千金法弩前端那些精密的零件内。 “这是子母斩神刀?练得不错嘛!” 张岳不由眼含期待的看着彭富来,希望后者再来一发。 后者则是苦笑道:“看个屁,我现在是一点真元都没有了。” 此时的罗烟,却已与两位穿飞而至的红衣女子交上了手。他那九条势如虬龙般的长鞭,竟在后者的剑气搅动逼迫下一路溃散。 而李轩本人也无瑕他顾,只因此刻,已经有一位黑衣人从巷道的侧旁袭至。他的身姿轻盈,手中的两把短刃则似如幽影,仿佛毒蛇,无声无息的挥击,穿刺。 此人的修为,应该还没到七重楼,却已极度接近。李轩无论身法,还是力量,都明显不是这位的对手,只有武道势意胜出一筹。可他还偏不能退后半步,一旦脱离伏魔金刚与张岳的保护,他的下场将是万箭穿心。 没有能利用的空间,李轩在武道之势上造诣再怎么高深,也难以发挥。 更糟糕的是,他的神夔雷音似乎也不顶用了。这些人明显有着防备,当李轩以雷音震荡,他们的身躯只是稍滞,就又恢复如常。 “你前几天不是得了八只音精灵吗?” 罗烟有些无奈,他一身的本领,却没法在这个时候用。“那么好用的东西,为什么不用?” 李轩的心神微动,心想对啊,自己手里还有这样一个杀器!他随后就以神念将那八只音精灵,从红衣女鬼的鼎中引导出来。 当李轩再次开口,准备吐出雷音之刻。罗烟竟是电光火石间掏出了两团棉花,塞到了自己的耳内。 “呔!” 随着李轩再一声震音,周围二十丈内几乎所有被波及的人,都是身躯踉跄,七窍中鲜血横溢。 即便彭富来与张岳这两个被他刻意避开的队友,也同样是心神恍惚,耳膜溢血。 那黑衣人首当其冲,直接就被李轩一刀斩开了胸膛,瞬间血溅数尺。 也在这刻,一股怒哼声传至此地。 “好大的狗胆!竟敢在我朱雀堂附近设伏袭杀,你等还真是视我六道司为无物!” 一股苍茫剑气从侧旁袭至,直接将一名黑衣人轰成了几份,随后半途一折,又斩向那红衣女子。 李轩讶异的回首望去,先是望见自己身后探出的漫天红丝飘带,还有已经到了二十丈外,疾驰而至的司马天元。 后者全身上下都绑着绷带,里面隐隐渗血。可在他冲过来的时候,依旧势如下山之虎,凶猛豪横,让人头皮发炸。 第二二八章 真相的钥匙 司马天元的到来,让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紧绷的心神舒缓了下来。后者当即咳血,浑身上下的毛孔也溢出血痕。 彭富来只是真元耗尽,张岳却是以虎狼之丹,激发‘刑天霸体’,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他原本还可强撑一段时间,可既然司马天元已经赶至,那就没必要再继续动用这种损伤身体的法门。 司马天元也没让他们失望,赶到后不超过十个呼吸。这一应刺客除了那红衣女子遁逃之外,其余该死的死,该伤的伤。 不过这几人选择在距离朱雀堂不到一里路的巷道里面动手,都已心怀死志。几个被司马天元击伤擒拿的,都在被擒之后的一刻时间死去,七窍中同时溢出黑血。 ——竟无一例外的,都是提前在嘴里藏有毒丸,预先服毒了。 “这些混账,还真是无法无天。” 司马天元担心李轩可能会再次遇袭,在横扫了所有刺客之后,就没有继续追击了。 一来他本身不擅遁法,二来那朱雀堂内已经掠出了数道身影,追赶着那红衣女子而去。 “多谢校尉大人!”李轩感激的冲司马天元一抱拳:“今日幸亏大人及时赶至,否则我等几人的下场不堪设想。” “恰好在附近的酒楼吃早餐,望见你们的求援信号就赶过来了。” 司马天元随后一声嗤笑:“你也少来这一套,当我看不出来,这些人奈何不得你们。谦之你那一吼,真是霸道。” “那是因他们还没拼命,否则两败俱伤是免不了的。”李轩随后神色微动,上下望着司马天元:“校尉大人你这是?” 此时的司马天元,几乎就裹成了粽子。 “一点小伤,最多三五天就可恢复。”司马天元的脸色发青,无比郁闷:“傍晚的时候我们接到线人密报,赶去与神慧血无涯他们干了一场,结果还是被他们逃了,还死伤了好几人。可恶!如果不是我们的人手不够,怎么会容那些杂种放肆?” 他说到这里,蓦然发泄似的一脚狠狠踢在旁边的一堵院墙上,巨力冲击下,这堵本就千疮百孔的墙壁轰然倒塌。 里面的居民,早就因之前的战斗惶恐不已。当这墙一倒,藏在房内的女子立时发出尖叫。 司马天元更加郁卒了,语含发泄性的说道:“闭嘴!六道司在此办案,此间一应损毁,我六道司都会照价赔偿。” 李轩不由与罗烟面面相觑了一眼,神色惊疑:“怎会如此?” 亏他还指望堂里能将神慧他们擒拿,这次的镇妖塔爆炸案自可迎刃而解。 “他们从狱中带走的两名第四门大高手,已经恢复了七八分实力。我们没想到他们会恢复的这么快,应该是动用了血食与某种邪道秘法。” 司马天元苦笑道:“此外他们还另有高人,当时就有一位情报之外的第四门在场,之后又赶来了一位。我们虽然去了两位中郎将,又请了张副天师随行,却只拿下了十几个邪修。我现在都恨不得撕了石心这个杂碎,但凡仇副总管能出手,或者江含韵他们这些被看押的校尉可以来几个,都不会落到这田地。” 李轩不由凝然,四位第四门的高手聚集于金陵周边,加上一个至今都还在南直隶境内,行踪不明的刀魔李遮天——这形势是有够凶险的。 “不过我们也非是没有收获,在神慧等人藏匿之地,我们发现孝陵的地图。”司马天元此时又好奇的看了过来:“对了,镇妖塔的案子你查得如何了?听说老头子他将这桩案子,交给你了?” 李轩没答话,他直接将他收到袖里的那张宣纸递了过去。 司马天元随意扫了一眼,就微一蹙眉:“林嫂?甄神炼,沈知谋,殷若兰,雷云,马成功,李三思,你在怀疑老甄?他可不像会做出这等事的人,也没有理由。” “只是怀疑。”李轩摇着头:“这个林嫂已死,最大的线索已断了,你们又没抓到血无涯与神慧,接下来得够我头疼了。” “你速度快点!”司马天元一点都不体恤,一掌重重拍在了李轩的肩上:“好歹先把仇副总管他们几人放出来,这事就靠你了。” 李轩则是眸现异泽的看着前方,沉吟不语。 这次的袭杀虽然凶险,却也让李轩找到了新的方向。 之前的他,可能从始至终都陷入到了误区。 ※※※※ “贱籍贱役?”朱雀楼的顶层,目盲老者微阖着眼,陷入凝思。 半晌之后,他才再次定目看向李轩:“幸亏被你提醒,否则老夫还被所谓的‘弥勒佛子’蒙在鼓中。你先下去吧,此中究竟我会使人查个清楚明白。李都尉,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爆破案查个水落石出,请务必抓紧时间。” 李轩拱手一拜:“属下明白。” 而等他离开朱雀楼,首先去的就是尸检房。 之前在外面不方便,也不认为他能够在林嫂的尸检中查到什么,可如今李轩却怀抱着极大的期待。 依旧是从头到脚,无比细致的反复搜检。在毫无收获之后,李轩又开始开肠破肚。 当林嫂的肠胃被破开,担任助手的罗烟就捂着鼻子。 “这种毒,应该是牵机引?鹤顶红的变种。应该是存放过久,毒性减弱了,难怪她服毒后又上吊。” 随后她就发现李轩的脸上,流露出了异色。 “是发现什么了?” “是有不小的发现,看看这胃里面的食物,这明显是个好吃的主。她是案发之后凌晨丑时(夜01:00-02:59)左右服毒自尽,而将这些食物吃下去,则刚好有三个半时辰。” 罗烟的眉眼微扬,现出了凝思之色。 李轩则将解剖工具放回了工具箱,同时结束了他的元衣术,微微凝神:“我们距离真相,现在就只差一步。” 等李轩从尸检房走出来,返回镇妖塔文档室的时候,发现石心麾下的内堂人马,正抱着为数众多的文档卷宗,从文档室里出来。 李轩扫了这些人一眼,然后就疑惑的望向了站在门口的乐芊芊:“这是怎么回事?” “他们说要查案,然后把我们调出来的文档都强行调走。就连公孙都尉,也被他们带走了。” 乐芊芊微嘟着嘴,不过也没有太多的气恼之色:“不过幸不辱命,案发之前,所有宣纸,硫磺与木炭的去处,都已经查得水落石出。我记录了一份简表,都在这几张纸上。” 乐芊芊递过来的几张宣纸,也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却比之前几堆山一样的账册,更清晰明了得多。 “木炭的使用量很难查明,不过在昨日,我走访了镇妖塔所有的楼层。其中第四十层到五十六层,都反应说九月十七日当天,木炭的量稍有不足,他们不得不节省使用。” “接着是硫磺,镇妖塔内的使用量极大,一天就达到了三十石。不过最可疑的,却还是这一项,几只最近才送到塔里面的蛇妖。” 乐芊芊一边说着,一边将另一张纸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上面记载了这几条蛇妖的来处,它们的经手人,还有硫磺与雄黄的用量。 李轩看着这张宣纸的同时,不解的询问:“这是为何?” 当纸上的几个人名入眼,李轩就眼神微凝。 “是硫磺的用量有点异常,要镇压蛇妖,用雄黄更有效得多。” 乐芊芊在纸上指了指,同时解释道:“可我仔细查阅之后,发现他们不但调用了足够量的硫磺,就连雄黄也拿了不少,是足以镇妖蛇妖的量。所以——” “所以在账面上,我们看不出异常是吗?” “就是这样!”乐芊芊点了点头:“就比如这只五重楼境的红磷蛇妖,他们拿了二石硫磺,又拿了半石的雄黄。可无论是硫磺,还是雄黄的量,都足以镇压妖蛇。可由于两种东西,都没有超出规定的量,总库的管事也就批了。我们之前查账的时候,也好几次将这一节漏过。只单独查硫磺,是看不出究竟的。” “干得漂亮!”李轩一边佩服乐芊芊的细心,一边继续问道:“那么宣纸呢?查出来没有?” “没有?”乐芊芊摇着头:“我虽然怀疑几个地方有出入,可事发之日,好几个楼层的纸张被付诸一炬。很奇怪的是,有两个楼层的妖魔作乱,明明不是很严重的。这些有出入的地方,我都给大人你做过标记了。” 她说完之后,就有些担心的问道:“听说大人你今天遇袭了?有没有怎么样?彭富来与张岳呢?他们怎么没回来?” “老彭陪张岳去药房疗伤了。”李轩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少女:“芊芊这么关心我?好感动。” “说什么呢?”乐芊芊的脸稍稍一红:“只是~只是礼貌的问一句,下属对上司的那种关心,你别乱说。” 李轩越看越觉可爱,本能的就想继续撩,可随后就发现罗烟正以鄙薄的目光看着他。 李轩随即想到自己是已经定情的人了,不能这么渣,于是就强行按捺了下来,神色恢复肃穆:“芊芊你现在帮我再做两件事!其一,查一查六道司所有校尉的家世背景,看有没有与贱民相关的。” 乐芊芊的神色,明显有些错愕,然后她又听李轩道:“再仔细查一查,看看我们六道司,还有谁可能接触到镇妖塔的结构图。我记得之前罗烟说,二十几年前镇妖塔的下水道经历过一次大规模的修缮,那些工匠的背景,你也得帮我查一查。” 乐芊芊愣了愣神:“我一个人吗?” “朱雀楼与明幽都的所有文书,都随你抽调,总之尽快查清楚。”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往厨房的方向走去。有些情况,他得去那边再确证一下。还有乐芊芊说的那些硫磺,也得实地去看看。 他将所有信息在脑海里再过了一遍后,感觉自己距离真相的钥匙越来越近了。 第二二九章 这才是真相 “这就是事发当天晚上的菜单?确定没有错?” 李轩在厨房管事处反复得到了确认之后,这才神思不属的拿着一张菜单走出来。 “这份菜单有什么不对吗?”跟随在侧的罗烟,一手将李轩手中的单据抢了过来。 当她扫了一眼之后,就眉梢微扬:“还真有问题!这应该是一个突破吧?可都尉大人你这副表情,怎么就跟丢了钱似的?” 李轩苦笑了笑,没有答话,他又脚步匆匆的来到楼梯前,直往那关押红鳞蛇妖所在的三十七层攀登。 当来到蛇妖所在的牢房,里面的蛇妖当即盘卷起了躯体,吐着蛇信,冲着他发出了凄厉的蛇嘶。 李轩全不理会,直接捞起了牢里面的黄色粉尘嗅了嗅,随后就皱起了眉头。 按照乐芊芊给他汇总的信息,这个月被六道司捕拿的蛇妖一共有四头。李轩没有遗漏,他一一去看过之后,才离开了这个专用于关押蛇虫之属的楼层。 罗烟心里万分好奇,她现在可以十成十的确定,李轩已经锁定了真凶。 可哪怕这次李轩破案的过程,她都全程跟随。哪怕李轩掌握的线索,她也同样知悉,却仍不知这人到底是谁—— 再接下来,她就望见李轩站在第一层的大堂,皱眉往大门口的方向望了良久。 而就在罗烟越来越难抑好奇心的时候,她就听见大门外传来了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泰山,你进去之后,把你的告身符牌丢给我。” 说话的是彭富来,应该是陪同张泰山疗伤完毕后一起返回的。 外面果然又响起了张泰山的声音:“把符牌丢给你?老彭你想要干吗?” 他的语中,略含疑惑。 “我看看用你的符牌能不能进去——” “哈?那你自己的告身符牌呢?干嘛用我的?” “当然是丢了!”彭富来的声音很纠结,也有无奈:“被李轩那个不当人子的混蛋拿去刮了那种东西,那还能要?内务楼说可以给我补办,可最少得等三五天。” “可这也没用吧?”此时张岳已经走入了大门,他嘴里说着没用,可还是将自己手中的告身符牌,丢给了门外的彭富来。 “即便你能瞒过塔里的‘真武封魔阵’,你当边上站着的这两头狮子是蠢的?” “试一试嘛,又无所谓。实在没办法,就只能你去找谦之,或者罗游徼下来接我,他应该也有权限——” 当二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烟就望见李轩眼里的精芒,越来越盛。 “说吧,这人到底是谁?”罗烟感觉有一只猫爪,正在挠动着自己的心。 “已经有了推断,可证据还不够充分。” 李轩眼神复杂,若有所思的说着:“我只能说,我们之前的方向果然是错的。” 他不想说出那人的名字,只因李轩对自己的推断无法置信,他宁愿自己是错的。 ※※※※ 两日后的清晨,当彭富来捧着一叠公文来到明幽都大院内的时候,心情就有些复杂。 此时的李轩正在伏案工作,处理着明幽都积累的各种文书。 旁边坐着的却是薛云柔,她正笑盈盈的用手支着下巴,柔情满眸的看着李轩,还时不时的从旁边的水果盘里面拿出葡萄,荔枝等等,用她那葱嫩的手指剥开来喂给李轩。 彭富来一边艳羡的心想李轩这厮好福气,一边小声问旁边的罗烟:“她不是在秦淮河坐镇吗?怎么会有闲心在这里?” 这几天他虽然都呆在朱雀堂,就连外面租的小院都没回去,却知这几天朱雀堂的形势很不好,那些逃入城中的妖魔,到现在都只抓到三十几头。 神慧与血无涯,还有那两位被救出镇妖塔的第四门强者,也依然在逃。还有许多弥勒教徒在往金陵附近汇聚,此时金陵城内还好,可在郊外,这些邪修魔孽,几乎到了明目张胆的地步。 薛云柔作为明幽都目前的镇海神针,这个时候本该在秦淮河镇压邪祟,而不是回朱雀堂陪她的心上人。 罗烟也扫了薛云柔一眼,然后百无聊赖的答着:“她今天是请了天师府一位师兄代她镇守,据说还是一位接近第四门的大高手,秦淮河那边自然再不用她操心。” 彭富来的唇角一抽,心想原来还有这一招?薛云柔的这位师兄,对薛仙子可真疼爱。 李轩也终于发现彭富来的身影,还有这家伙手里抱着的东西,他顿时脸色一黑:“怎么又有这么多?” 这个时候,他额外的怀念起被看押起来的江含韵,也怀念还呆在朱雀楼的乐芊芊。 有前者在,这些公文中的一大半轮不到他;有人形百度这个助手,那么有事就可以让秘书干。 “你说呢?我们明幽都现在的辖区可是大了一倍。” 彭富来幸灾乐祸的说着:“马成功与司都尉都不在,当然只能找你。这些公文其它的也就罢了,有两份批捕的公文却必须尽快处理。事涉勋贵,下面的人没法做主,很紧急的。” 其实他也很头疼,乐芊芊不在,这助手的工作,就只能他彭富来干了。 薛云柔看着李轩那略略凹陷的眼窝,却是心疼的不行:“轩郎,要不还是把这些公文放一放,我们去玄武湖稍微放松一下?” 她其实在想最好是这个伏魔都尉都别做了,又累又危险。 远处的罗烟却一点都不同情:“你既然嫌累,把江校尉放出来不就得了?明明都知道凶手是谁了,干吗还拖着?” “李轩他已锁定凶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彭富来还是首次得闻,他先是惊喜,然后也很不解:“对啊,干吗还拖着?李轩你又不是没看到,这几天内堂的人有多嚣张!我昨夜就听人说他们已经快查到水落石出了,也基本锁定了真凶。你既然知道,没必要眼睁睁的将总管定下的赏格拱手让人吧?这可是足足三十个大功,比之前的比翼魔还多。” “天真!不是罪证确凿,石心哪有那么容易放人?” 李轩一声嗤笑,然后叹着气,将彭富来放在他面前的那两份文档也拿了过来:“再等一等吧,证据我虽已搜集的差不多了,可还有缺陷,不过芊芊那边应该快了。实在不行,今天中午我们就去朱雀楼。” 其实查到这个地步,已经没必要再寻更多证据了。在这个时代,可不讲究什么无罪推定。 只以他手中掌握的这些信息,就足以给那人定罪。 可李轩心里,却还是存着万一之念,万一自己的推断是错的呢? 自己虽然已锁定了真凶,可他直至此刻,都无法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这两天与其说是在找寻进一步的证据,倒不如说是为证明自己的推断有误。 不过李轩才说到这里,外面就忽然传来了一阵钟响。 那是传自于朱雀楼的警钟,于此同时,伏魔总管的声音,也响彻了整个朱雀堂。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两刻时间内,堂内所有都尉以上,以及镇妖塔爆炸案一应相关人等,都速往镇妖塔的一层大殿集合,不得延滞!” 当这语声落下,屋内的几人顿时面面相觑。 彭富来发出了一声惊咦:“石监察使?去镇妖塔做什么吗?该不会是他们已经侦破了?” 李轩蹙了蹙眉,随后就将身前的所有公文都丢到了一旁:“我们去看看!” 而就在几人都匆忙起身的时候,乐芊芊也抱着一叠卷宗,神色匆匆的跑了回来。 李轩见状不禁心神一凛:“怎么样了芊芊?有结果了没有?” “你让我查的两件事,所有结果都在这里。”乐芊芊吐了一口浊气,将她手里的卷宗,都塞入到了李轩的手中。 她同时眼神惊疑的看着李轩:“会是这位吗?可怎么会?” 李轩没有答话,他接过了那些文档,仔细的翻看着,眼中渐渐的现出了一抹凝重与伤感:“虽然不知道缘由,可应该是这位没错了。” 现在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他不用再给江含韵免费打工了,有了乐芊芊的这份卷宗,如今连最后一个疑点也被抹除。 而坏消息,也同样来自于乐芊芊带来的这份卷宗。 旁边的彭富来看着,却是一头雾水,他想这个内鬼,到底是谁? ※※※※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带着众人来到镇妖塔前方。只见这里已经围满了人。朱雀堂内几乎所有人,都齐聚在这里,往大门内的那间宽阔大殿窥望。 当他们挤开人群,进入到大门,只见此间已有众多的伏魔都尉与校尉齐聚于此。江含韵这些被看押的校尉都尉,也位列其中。 可能是被关在镇妖塔内的几天过于无聊,江含韵的气色不太好。 不过在望见李轩等人到来之后,江含韵的眼神一亮:“李轩你到我这边来!” 李轩依言走了过去,然后就听江含韵语含不耐的问道:“你这几天,到底有在查案没有?别真给石心那厮抢了先!我听说你这两天,绝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院子里处置公文,都分不清楚轻重吗?” “案件我已破了,可如果真被那位石监察使抢先一步,那我也没办法。” 李轩心想要不是那些公文已经积累到影响明幽都上下正常运转的地步,他才懒得去管。躺在薛云柔的怀里吃葡萄,难道不香吗? “不过我可以担保,今天无论结果如何,你们都可以离开这座镇妖塔。” 他这句话,也引来了周围几位校尉的注目,就连仇千秋也侧头看了一眼。 李轩发现雷云的眼睛已变成了熊猫眼,脸颊也肿起了老高,像是在嘴里面塞了两个包子,又好似一头被大黄蜂钉肿脸的土狗。 他一瞬间就明白王中郎将已经找过这家伙了,然后就朝着雷云一抱拳,表示佩服。 王中郎将真是大度,居然没把这家伙弄死——他会遵守承诺的,改天请雷云喝酒。 雷云则是勉力把眼一瞪,那意思就是给爷滚! “嘁!他还能关我们多久?内堂固然权柄极大,可南京城的安危还要不要了?六道司在南直隶的脸面,也总得维护吧?他一直关着我们,上面就没有说法?” 江含韵神色不屑,依旧板着俏脸:“还有你这话,怎么这么没出息?这案子要是给他们先破了,那不等于他又在我们脸上扇一巴掌?” “我也不想,可我难道还能拦着他们破案?”李轩说到这里,忽然皱了皱眉:“甄校尉人呢?” 他没在人群当中,看到甄神炼的身影。 江含韵闻言也柳眉微蹙:“下来的时候就一直没见到他,该不会?”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目盲老者与石心都已现身于这座大殿的中央。前者神色冷肃的扫了在场诸人一眼,目光也是冷冽不含情绪。这位的目光,在李轩身上特意多留了一阵儿,这才转望他处。 石心则依旧穿着那身全黑色的六道伏魔甲,脸上似笑非笑。 等到所有人都齐聚在此,石心就背负着手道:“这次请总管大人召集你等前来,是因这桩内鬼案已经侦破。” 就在众人的哗然声中,一个穿着单衣,白发苍苍,浑身血淋淋的身影,被几人用锁链拖拽着进入正殿。 “甄校尉?” “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 “怎么可能会是他?” “万万不可能,甄校尉可是我们六道司的老人了,担任校尉一职已经九年。” “看这模样,应该是被用过重刑——过份了!” 石心没理会众人的议论,他直接侧目看向甄神炼:“甄校尉,还不肯认罪吗?” “石监察使你要我认什么罪?”甄神炼面容惨淡,半闭着眼道:“如果是为镇妖塔的爆破案,甄某已经说了,绝非是甄某所为。” “真是顽固不化,贼心不死!” 石心摇了摇头:“如今人证物证都已确凿,你即便强顶着不肯认罪,又于事何补?” 目盲老者则是痛心的上下看了甄神炼一眼,然后看着石心:“石监察使,请问甄校尉的罪证何在?” 石心对伏魔总管那含着质问的语气毫不在意:“其一,九月十六日在镇妖塔顶层坐镇,恰与林嫂往五十六层送餐之时同日;其二,镇妖塔案发之时,甄神炼也在镇妖塔顶层值班,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趁雷云擅离职守,离开法坛之际,前往底层埋设炸药。当时四名校尉当中,甄神炼有犯案可能,这点诸位应当没有疑问吧?” “要说犯案可能,我们夫妇与雷校尉也有可能。” 这是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他青沉着脸:“说来我夫妇的嫌疑,还在甄老哥之上。” 石心斜睨了他一眼,就一声冷笑:“其三,甄神炼与林嫂关系甚深,已经不止一人向我举证,甄校尉与林嫂有过来往。二人不但过从甚密,且对此女多有照拂。甚至当年林嫂之所以能入镇妖塔担任白役,也是你甄校尉亲自关说。” “荒唐!”甄神炼的面色发白:“我与这林嫂确有过一些来往接触,但只是怜她身世,认为其情可悯。未能洞察林嫂的叵测之意,这确是甄某的过错。可当年此女的身世来历还算清白,我也只是打算让她入朱雀堂做些浣衣浆洗的活计。她如何进的镇妖塔,我却不知。” “巧舌如簧!”石心摇了摇头,又将一份文档丢在甄神炼的面前:“其四,两个半月前,你在镇江老家买下的一百五十顷田,又该怎么解释?镇江地近南京,寸土寸金,而你甄神炼买下的,还是最上等的水田。我倒是不怀疑你有这样的财力,可据我所知,这一百五十顷田,是由林紫阳亲自出面给你做的中人,为此甚至将一户镇江的富贵人家逼走。” 甄神炼牙关紧咬,他脸上甚至已没了一点血色:“这是我甄神炼御家不严,内子被人诱骗,私自所为。甄某得知之后,即时将田地退还,还亲自上门赔礼道歉,那时林紫阳的反迹也还未显露。” “也就只差些天而已,焉知不是你察觉不妙,故作姿态?” 石心目光凝冷:“其五,昨日本人亲自率队去你家中搜查,在你甄某人的密室当中,发现一份镇妖塔的结构图纸,弥勒佛像一尊,以及《弥勒上生经》、《弥勒下生经》、《弥勒菩萨般涅盘经》、《弥勒菩萨所问本愿经》这四部经问,其上还有你甄某人的字迹。甄神炼,你还有何话可说?” 甄神炼神色一愣,眼望着石心,久久说不出话来。 而此时人群当中的议论,也渐渐开始了变化。 “这个内鬼,不会真是甄校尉吧?” “这的确是人证物证俱全了。” “居然真是他!可恶——” “还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目盲老者微蹙着眉头,眼神似有些不能置信;仇千秋则眼现惊疑之意,以审视的目光看着甄神炼。 “不会吧,真的是甄校尉?”江含韵也用匪夷所思的目光看着李轩:“你不是说已经破案了吗?这个内鬼,真的是甄校尉?” “风马牛不相及。”李轩摇着头,看向了人群当中的某位:“我不知石心说的弥勒佛教与佛经是真是假,可真凶另有其人。” “诸位!” 此时石心,又冷笑着扫望向众人:“据石某所知,自本监察使率众入驻朱雀堂以来,你们朱雀堂上下人等,对本使多有非议,说本人滥用职权者有之,说本人打击报复者有之,也有人说我石某人存心寻隙,要兴派系斗争。然而事实证明,我石某一应举措,都是公事公办——” “石监察使!” 这个时候,堂下一个清冷的声音,打断了石心的言语。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发现那赫然正是李轩:“石监察使您一应举措,都在六道司规矩之内,可当日制造这爆破案的,确实另有其人,绝非是甄校尉。” 石心闻言微愣,看向了李轩,他的眸光,也渐渐凝冷:“你莫非是想要为他脱罪?” “非是要为他脱罪,而是事实如此,监察使你的论断,有着根本性的破绽。” 李轩摇着头:“说实话,下官也曾经怀疑过甄校尉,却始终绕不开一件事。众所周知,宣纸与血液的灵性,无法保存三天以上。所以任是何等样的符箓大家,也没可能以这两种材料,制作出时效三天以上的符箓。 可甄校尉第一次在顶层坐镇的时间是九月十六日的凌晨到辰时,而案犯之刻,是九月十九日的亥时四刻,相隔近四天。且在事发之夜,林嫂的餐车可没有进入过顶层。” 石心不由面色微青:“焉知不是在十九日夹带?几张神火符,可比那些火药方便得多——” 他才刚开口,就意识到不妥。 镇妖塔的两次爆炸,除了用于引火的神火符之外,还有用于遮盖火药气味,蒙蔽众多校尉灵识感知的幻符。 神火符可以在当天夹带,幻符却必须预先埋设,以宣纸与人血制成的幻符,能够持续三天?这无疑是天方夜谭。 他看过现场,那幻符之所以能瞒过众人,能够持久维持效力,是借助埋设地点浓郁的坤元地气。 “除此之外,还有将我们的雷校尉与公孙都尉约出来的两张信笺。” 李轩继续说着:“不知石监察使有无注意那是松文墨?镇妖塔常用的是更便宜的石田墨,直到事发之前三天,因新进的一批石田墨质量不佳,总库临时退货,转而将库存的松文墨投入镇妖塔第九层急用。问题这三天内,鬼宿都都没有人犯关押于第九层,自然也没法使用那里的墨砚。 理论来说,甄校尉他在镇妖塔内,是接触不到松文墨的。自然,你也可以说是他的同党所为,可问题是,这三天中在九层审讯室内讯问过案犯的,仅仅只有九人,都有据可查。石监察使你在给甄校尉定罪之前,是否得先问过他们再说?” 石心再次色变,李轩之前将雷云与公孙雪两人的信笺上交给了物证房,可他确实是没注意到这一节。 “我就知道!这群内堂的人,他们会办案?” 江含韵眼神大亮,神色兴奋:“李轩,你说你已破案了的,快说,那个内鬼究竟是谁?” 她这一句,令目盲老者精神微振,而此时整个大殿内,亦落针可闻。 此时李轩,则眼神复杂的看向了人群中,一位面色冷肃的身影。 “这桩爆炸案,的确已水落石出。在解说因由之前,我想告诉大家的是,事发之夜,林嫂根本就没有进入过镇妖塔!” 当他这句道出,四面八方都一阵嗡鸣,被李轩注目的那人,则是面色微变。 第二三零章 这才是真相2 李轩矗立于原地等候,可周围的噪杂声持续足足三个呼吸都没能平息。 连伏魔总管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以木杖驻地:“给我闭嘴!” 于是这镇妖塔的大门内外,又恢复了落针可闻的寂静。 “我最初的想法,也与石监察使相同,是认为这个制造镇妖塔爆破案,纵走神慧等人的内鬼,需要同时满足几个条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个条件,必须是在七天内,有机会进入镇妖塔的五十七层与地下三层。后来我知道这内鬼是用宣纸制作符箓,于是又把时间缩短到了三天之内。 二,接触过镇妖塔的图纸,知晓镇妖塔的地下结构。能够绕开牢不可破的水闸,精准打通水牢,下水道,与水渠之间的隔层; 还有三,有机会获得宣纸,硫磺与木炭这三种物资——众所周知,镇妖塔进出审核极严,无论是火药,还是符箓,都不可能带入镇妖塔。可由于硝石能够在厕所附近与下水道内获得,只需有人能拿得到硫磺与木炭,就可在镇妖塔的内部制成火药;而符箓,则能用宣纸与人类的精血制作。” 李轩环视着在场的众人:“然后还有第四,能够与林嫂送餐的时间配合,在两处埋下炸药。可这么一来,整个六道司仅仅四人符合这条件,就是当日负责值守的四名校尉。” “如果按照这思路,我也会把目光,集中在甄校尉身上。可一次突发的事件,让我改变了想法。我意识到,除了被石监察使关押的这几位,还有其他人,可以达成最重要的条件一,即在三天内进入过镇妖塔的五十七层与地下三层。” 李轩的目光,集中在人群中那位脸色渐渐青沉的男子身上。 “之后我让人重点查了三件事,一是六道司所有校尉都尉,与贱民贱役的关联;二是调查一切与镇妖塔结构图纸有关的人等,尤其二十几年前,那几位整修镇妖塔下水道的墨门工匠;三是那些硫磺的来源。除此之外,我还为林嫂做了一次尸检。当这些线索拼凑在一起,这位内鬼的身份,我也就心中有数了。” 此时他深吐了一口浊气,双拳紧紧的握着:“司马校尉,可否将你的身份符牌借我一用?”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唰’的一声转头,把视线移到了人群中的司马天元身上。 后者的脸上则现出了些许疑惑之色,他微微笑着:“借给你倒是无妨,与破案有关吗?” 他一边的好奇问,一边将腰间的符牌解下,丢向了李轩。 “就是为让这件爆破案真相大白。”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来到那大门前的石狮旁。 “诸位当知,我们朱雀堂之所以会供奉这十二头火眼狮,使之专责于把守镇妖塔的门禁,是因它们嗅觉无双,还有近乎‘火眼金睛’的神通异能。而要想进入这座塔,不但不能携带任何外物,还必须使用与自身对应的告身符牌。案发后我去了解过符牌制作的过程,他们是以人的精血融入牌内,使人之气息与符牌同体交融。 所以火眼狮看的不但是牌,也同样是看人。我试过用其他人的符牌进入镇妖塔,却理所当然的被拒入。之后我又请张副天师为我施加幻术,模仿成好友的模样,试图欺瞒火眼狮,结果仍是失败,由此可见火眼狮的神通犀利,监控之严。可只要我手持着自己的告身符牌,哪怕是伪装成总管大人的模样,也能进入镇妖塔。” 李轩接下来又从袖中拿出了一物,那是一块白色的符牌,制作非常粗糙:“这是我在林嫂的尸身上,寻到的告身符牌。说来也巧,今日值守的这两头火眼狮,正是事发当夜轮班的两位。接下来我想请这两位狮兄为我辨认一番,当日这符牌与符牌的主人,究竟有没有进过镇妖塔。” 随着他拱手一礼,那两只‘石狮’迅速的活了过来,却依旧坐于基座之上,一动不动。 李轩生恐它们无法理解,又继续解释:“两位狮兄,九月十九日案发之夜,这枚符牌与符牌的主人若是进入过镇妖塔,请二位抬起前足。” 可这两头火眼狮,却没有任何动静。 见得此景,石心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旁边的仇千秋,则是微一扬眉,眼现出了森然之色。 而人群当中,也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议论声。 “林嫂没进入过镇妖塔?怎么会?” “这不太可能吧?我那天看到她了。” “我还骂了她两句,那总不会是只鬼吧?” “我们一起推的餐车,一起进的升降台,这怎么可能?” “哼!”伏魔总管一声冷哼,使得这镇妖塔大门内外,再次恢复平静。他随后和蔼的看向李轩:“继续说。” 李轩则是笑道:“是啊,林嫂当天晚上明明就在的。可据我所知,这位因她异于常人的容貌身材,不但不喜交际,也耻于见人。常年穿戴着一层黑色斗篷。又由于她脸上的刀疤,常以面纱遮面。你们确证自己,看到的是真的林嫂? 此外很不巧的是,我在林嫂的胃里,发现了鸭肉,鱼肉,虾肉等等,时间是在她死亡之前三个半时辰,也就是酉时末(晚六点)左右。这位大概是已存死志,想要在死前吃上一餐好的,免得做了饿死鬼。可案发之夜,镇妖塔的厨房做给白役们吃的饭菜,是青菜豆腐,扣肉与青椒炒蛋,再加一碗丝瓜汤,与林嫂吃的东西,风马牛不相及。” “在给林嫂做尸检之后,我甚至找到了林嫂提前一日,购买盐水鸭,松鼠鱼这些金陵名菜的酒楼,不过这不重要。” 就在人们都觉惊疑不定之刻,李轩又将司马天元的告身符牌,举在了身前:“两位狮兄,一如之前,九月十九日案发之夜,这枚符牌与符牌的主人如果进入过镇妖塔,请二位抬起前足。” 那两只火眼狮,几乎同时将它们的右前足抬起。 此时即便是以伏魔总管的威严,都压不住人群当中的躁动了。 “司马天元?司马校尉?” “他当天晚上,竟然是在镇妖塔内?” “也就是说,司马校尉也有犯案的可能?” “开什么玩笑,司马校尉怎么可能会是内鬼?”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有意思了,既然在事发当日出入过镇妖塔,又为何不肯明言?” “怎么会?”目盲老者的脸上,已再次流露出错愕之色。嫌疑人由甄神炼换成司马天元,他依然无法置信。 仇千秋与石心两人,则都万分意外的,往司马天元看了过去。 不止是他们,在现场的江含韵,雷云,沈知谋,甚至甄神炼等人,无不都震撼不已。 司马天元身周的人群,也在往侧旁退开,使得这位身形高大的校尉,就像是退潮之后的石头,孤立在所有人的视线当中。 司马天元却毫不在意,他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那两只石狮,然后笑着道:“你的意思,莫非是我司马天元当天伪装成林嫂进入镇压塔?这可真让我意外了,怎么会是我呢?林嫂的身材是很高大不错,比许多男人都高,可我这样子,与她还是不一样吧?事发当夜,我确实进入过镇妖塔,却是为处理一桩火雀都的案件。 石监察使之前要找的,是七天之内在镇妖塔的顶层与底层,都有过值班记录的,我这似也算不得瞒报?” “司马校尉,看守门禁的除了火焰狮,还有人!我料到你会这么说,所以提前做过讯问。当时值班的四人,可都是斩钉截铁的,说你司马天元绝未进入过镇妖塔。登记簿上,自然也没有你的姓名。” 李轩的眼中,闪现着沉痛之意:“至于形貌,这个世间多的是缩骨易容之法。你与林嫂的身形有差距,可差距不大,以你的天赋,轻易就可做到这种层次的缩骨。”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可能是他们忘记了,又或是别有用心。”司马天元说话的同时,侧目看向他放在镇妖塔门外的重剑:“你这些猜测之辞,可没法给我定罪。就说火药,你说案犯是在镇妖塔内制作,可我该如何获取那什么硫磺,木炭?” “那可不是猜测之辞,那几位值守的兄弟,绝不会忽视了你这般人物,也不会容许别人诬陷在朱雀堂声望崇高的司马天元。” 李轩微摇着头:然后拿出了一份卷宗:“至于你说的硫磺,这是我部属乐芊芊,合同数十位文书的成果。查得这一个月内,我们六道司统共抓到了四只蛇妖,全都来自于火雀都。而你们在入塔申报之时,除了申请足量的硫磺之外,还向总库索要了足量的雄黄。我实地去查过,硫磺的量与账本的记录对不上。 还有,在接触过松文墨的九人当中,你司马天元正是其中之一——” 仇千秋在此处忽然插言:“如果是司马天元,他该如何取得镇压塔的图纸?” “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李轩又从袖中拿出了第二份卷宗:“依旧是乐芊芊的成果,查得二十三年前参与镇妖塔下水道整修的墨门大匠顾宏,是司马校尉你的舅父。昔日你受舅父熏陶,几乎加入到墨门,而即便到现在,也还是喜好把玩各种机关器具。” “我舅父参与过镇妖塔的工程,我就可能接触过镇妖塔的结构图吗?” 司马天元失笑:“有些牵强了,且就算你的推断是对的,我又有什么理由这么做?我家虽非名门,却也是南直隶有名的除魔世家,没理由与弥勒教勾结,也没必要与那些贱民贱役搅合在一起。请问我这么做的理由何在?” 第二三一章 这才是真相(完) 就在司马天元问话的时候,仇千秋已经一个抬手,以磅礴劲力将司马天元存放于门外的重剑,直接摄取到了手中。 他投往司马天元的目光中,则是犀利如刀,杀机暗藏。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而如王守一,沈知谋等人,更是直接闪身,阻拦在了大门口处,不给司马天元任何逃逸之机。 几人都知司马天元的这些话,不过都是狡辩之辞。只以李轩拿出的这些证据,就足可为这位司马校尉定罪。 六道司诛除邪魔,难道还一定要问这些邪魔为何祸乱人间,究竟有什么理由吗? “这是我的部属乐芊芊从南京户部,查到的一份文档。” 李轩扬了扬手中的另一份卷宗:“乃是二十五年前司马通玄——也就是你现在的父亲,将你过继至名下,并易名为司马天元的户籍档案。二十五年前,你的父母因故丧子,故而将年仅四岁的你抱至膝下收养。 而在这之前,你的名字是房天元,乃是建灵年间大臣房孝儒的后人。昔日房孝儒被夷十族,唯有其堂弟房孝复因当时身在军伍,得太宗宽赦,留下一脉幸免。可子子孙孙,依旧得沦为贱户。到了你这一代,房家就只余你一人。我仍不知你为何要制造爆炸,将血无涯等人救走,可想必是与此有关?” 司马天元闻言微愣,然后就沉默下来,他的脸上已无笑意,面目也渐渐阴沉。 “此外这三天当中我四处走访,得知你司马天元自入职以来,几乎所有的薪俸,都捐给了城外的几座孤老院。可我去看过,那边名义是奉养全城孤老,可内中收养的全都是年老力衰,孤苦无依的贱民之后。” 李轩说到这里,神色是无比的复杂:“还有,你说镇妖塔图纸一事牵强,可真的牵强吗?你的舅父顾宏已死,可当时参与工程的几人当中,还另有三位墨门大匠在世,我前日去拜访过其中的两人。 其中有一位对我言道,昔年你舅父顾宏对你无比爱重,时常在他们面前引你为豪,说你在机关图纸上有过目不忘之能,无论怎样复杂的图纸,你司马天元只需看一眼就能原原本本的复写。而昔日他们为改造镇妖塔水道,打造镇妖塔模型之时,你司马天元就时常出入其中。” 这个时候,就连目盲老者的脸色,也逐渐发生变化。 他初时是万万不肯信的,可当李轩的言辞一一道出。老者看司马天元的眸中,也渐渐现出了痛心之意。 “也就是说,当夜确系司马天元伪装林嫂身份,趁雷云离开法坛之际进入,埋设炸药与神火符?李轩,你可将他犯案的前后经过,都给我详细说清楚!” “下官领命!” 李轩朝伏魔总管躬身一拜,然后环视着在场众人:“司马校尉筹划劫狱,并非是临时起意,而是在一个半月前,血无涯被关押之后不久就已开始筹备。从那个时候起,司马校尉就已经有意识的抓捕蛇妖入狱,从总库套取硫磺。在案发之前三天,司马天元与那位林嫂就已制作好了火药与神火符,其中一部分,已在九月十七日送至顶层。 可这里必须一提的是,在这位最初的筹划中,并未想过利用下水道,而是准备在‘镇魂柱’与法阵失效之后,直接打通第三层的外壁。他为此特意将一只九重楼境的‘穿山魔’移到了三层,而在‘穿山魔’监牢旁,本就有一只同样九重楼境的恶灵‘散灵童子’,前者有穿山碎石之能,后者有散灵之力,可以将外壁中那些防护符文中蕴藏的灵力化为乌有。” 李轩说到这里,又从袖中拿出了一张宣纸:“这是司马校尉亲自签发的调令,将原本位于三十二层的‘穿山魔’,以协助调查一桩案件为由,将之调到镇妖塔第三层。可由于仇副堂主临时起意,将血无涯等人关押入黑水牢,这位司马校尉不得不临时改变了计划。 可对司马校尉来说,这非但不是坏事,反倒是绝佳的利好。妖魔恶灵皆不可控,而相较于血无涯等人所在的楼层,黑水牢可供他们利用的高手更多,也更加强大。司马校尉也可进一步摆脱嫌疑。” “而在案发之刻,司马天元扮装成林嫂的模样进入镇妖塔,先以预先制作好的信笺调开雷云,然后趁着送餐之际,将火药送入底层。之后他便返回到地下一层,在爆炸发生之后,为神慧与血无涯等人解开镇元钉,并亲自为他们打通水道,将神慧等人送走。” 李轩再次转过头,看向了司马天元:“司马校尉,不知我说的可对?” 司马天元看李轩的目光也很复杂,他定定的看了李轩良久,随后不答反问:“你是从什么时候怀疑我的?” “就在那次遇袭之后!” 李轩面无表情,眼神淡然的回应:“我的神魄要较常人强大,也敏感得多。在当时就感应到校尉大人你对我含有杀机,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意识到自己可能陷入到了误区。如果我没猜错,那日你现身,原本是欲助那些刺客将我杀死。只是因我的神夔雷音出乎你们的意料,不得不临时改弦更张?” 当日的他,确实感应到了些许异常。 可李轩之所以会怀疑司马天元,却是因红衣女鬼。当时红衣已经自鼎中现形,散出了无数的血丝与飘带。 这很奇怪,当时就局面来看,李轩等人已经转危为安,及时赶到的司马天元,则是让他们更增筹码。 可红衣还是从鼎中现行,面朝司马天元的方向开启了战斗姿态。 唯一的理由,就是受司马天元的杀意所逼。 “还有在城东轿子山的那场围剿,之所以功败垂成,固然是因我们六道司的力量。可你司马天元,也有通风报信之嫌。按照王中郎将的安排,原本是用不着你孤身一人直闯弥勒教那些邪修的腹心之地。” 目盲老者听到这里,面上已经充斥着悲意与沉痛:“天元,我想知道,这究竟是否真的,又是为何?” “为何?总管这个问题岂非是笑话?” 司马天元一声冷笑,他将头颅一扬,显露出了昂扬之态:“这堂堂大晋,将人当成畜生一样对待,不给一点余地,还能指望这些畜生一样的人不反抗么?” “可你明明已经不是贱民了,你的父亲司马通玄对你那么疼爱,甚至不惜动用人情毁去应天府户曹,篡改了关于你的档案。要不是南京户部留了底,我都险些查不到。” 这是乐芊芊,她话才说出口,就在周围人等的注目下羞红了脸。 可在之前查案的过程中,乐芊芊也确实积累了太多的疑问,不吐不快。 “我的父母确实对我恩重如山!”司马天元也诧异的斜眼看了乐芊芊一眼,然后凄凉一笑:“可就如李轩所说的,我记忆极好,记得四岁之前发生的一切。 那时我生父生母都已死,一人茕茕独立,孤苦伶仃,仿佛活在地狱。便是那些乞丐,都活得比我好些。全靠同为贱籍贱户的同族帮衬,才没有饿死街头。那苦的滋味,如入骨髓,让我没齿难忘。 我自然可以继续做我的司马天元,伏魔校尉,甚至是未来的伏魔中郎将。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想放就放得下的啊姑娘!我便只享受我的荣华富贵,然后就看着他们继续沉沦深渊,子子孙孙都不得超脱? 我可以用自己的薪俸,在南京救助一些人,可整个南直隶,整个大江南北,又有多少贱民子弟,在经历我四岁之前的境地。做人,不能忘本!” 乐芊芊不由一阵哑然无言,李轩则是眼神一黯,面色清冷。 此时的仇千秋,已经一个踏步来到了司马天元的身前:“笑话!你说的不能忘本,就是与邪修为伍,祸乱南京?那血无涯炮制将军山血祭案,使九姓渔民数百位童子身死魂灭,神慧以弥勒教义蛊惑人心,不知使多少人家破人亡?其余被你纵走的邪修,无论哪一个,都是血案累累。” 他看着司马天元,双手中凝聚绝灭之力:“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要让我出手?” “你说得对,我司马天元确是罪大恶极的。” 司马天元竟无惧无畏,毫不相让的与仇千秋对视着:“我想要的一切,直中不能取,就只能魔中求!我想这天要压我,我便掀开这天!地要缚我,那我便踏破这地。人不能容我,我便与魔为伍。” “痴狂!”仇千秋的眼中闪现过些许冷意,然后抬手之间,这大厅内就已风云变幻,两条如龙一样的黑色火焰,一左一右的摄向了司马天元。 而此时那司马天元的周身,则已萦绕着一层黑气,竟将那些含蕴绝灭之力的黑色火焰,逼在一丈之外。同时一条条黑色的丝线,在他周身蔓延,一身气势,狂烈如魔! “在我心愿未了之前,想让我束手就擒,绝不可能!” 立在李轩身侧的罗烟,顿时将她的眼微微一张:“他突破第四门,进入十重楼境了。” 第二三二章 祸害遗千年 “是吞天换日大法!” 薛云柔的语中有着几分佩服,可面色却很平静:“换在其它地方,说不定还真有可能给他逃了,可这里是——” 此时那两条黑炎巨龙,蓦然在气劲爆破中撕开了那司马天元的重重罡气。 仇千秋掌握的绝灭之力,竟然化作丝丝缕缕,潜藏于那黑炎巨龙当中,无孔不入的穿袭进去。明明是哪怕头发丝大小的一缕,就可毁灭百丈方圆的力量,却在仇千秋驾驭掌控下无比驯服,未曾波及周围一丝半毫。 甚至司马天元周身溢出的强大罡劲,也被他强行镇压住。那恐怖的破坏力,只及周边三尺。 “吞天换日又怎样?”仇千秋眼神睥睨,气度雍容:“在这镇妖塔内,即便天位高人,也难从我掌下逃脱,你这顽抗何益?” “我怎就顽抗不得?”司马天元哈哈大笑:“我现在是魔啊!天不可抗,那就向它低头吗?低头的话,那我算什么魔?还造得什么反?” 此时他的周身,现出了无数的幻影。这是司马天元的身体正在方寸之间疾速的挪移变幻,在努力摆脱着那两条黑炎巨龙。 他明明不擅长遁法,可这个时候,哪怕薛云柔这样的第三门,只能望见一片重影,无法洞见司马天元的真身何在。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微微动容。意识到这位司马校尉,可能在平日里隐藏了极大的力量。 而就在下一瞬,司马天元的身影竟然短暂将两条炎龙摆脱,高飞于两丈之上。同时身化残影,往那大门方向疾掠而去。 仇千秋却一点都不慌张,此时他反倒将一双手背负于后:“滚回来!” 这一刻,司马天元的肩上蓦然多出了两个掌印。此时他的身影就如断线风筝一样倒飞而回,撞在了后方的墙壁上。而就在司马天元七窍溢血,挣扎着站起的时候。 仇千秋又一声冷哂:“跪下!” 司马天元顿时又一口鲜血吐出。他的身躯在沛不可挡的重压之下前倾,直到最后时刻,司马天元才勉力恢复了些许元气,强行支撑住了自己的躯体。 “佩服!真不愧是威震白虎堂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万古绝灭仇千秋!”司马天元竟还能笑得出来:“可想要让我下跪,那除非是天塌地陷,” 仇千秋没有说话,可在他身后,已经凝聚出一座巨塔的形状。 李轩只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他们所在的这座镇妖塔。而仇千秋运用的正是武道之势,将整座镇妖塔化为自身拥有的‘势’。 而此时这层塔内,明明还没启用‘镇魂柱’与‘真武封魔阵’,可司马天元的周身上下,却都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寒冰。他的周身骨骼,也发出了‘咔嚓擦’的响声,似乎随时都要在重压之下散架。 他的五官七窍,也溢出了更多的鲜血,可随后就被寒力冻结,司马天元的眼仁中更是现出了无数红丝,他的唇角还是上扬着,却含着无尽的悲凉:“可惜!可惜!不能亲眼见这天地革新,见虞棣的子孙沦为罪囚!” 就在话音落时,司马天元竟然并掌如刀,直接就往自己的脖颈削去。不过在这之前,一只拐杖已经毫无先兆的出现在他的前额左侧。 仅仅一击,就令司马天元直接晕迷。 此时目盲老者就立在司马天元的三步之外,面含悲痛的将他的拐杖收回,他看向了仇千秋:“此人之父与我交情莫逆,我也算是看着他长大,实在不忍见他就这么死在我面前。” “我这里无妨的。”仇千秋的反应平淡,不以为意:“唯独此人心志坚韧,即便总管你留他活口,只怕也问不出什么。总管大人,你得有心理准备。” 他知道什么人可以用酷刑与死亡来威逼屈服,什么人不可以。 似司马天元这种人,与神慧之流绝非一类。 仇千秋敬他是一条好汉,是有心成全他的死志,至少也可让这位免了事后的酷刑拷问。 目盲老者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不禁微微苦笑。再然后,他就将目光看向了满身伤痕的甄神炼,以及不远处的石心。 “石监察使!”目盲老者的眉目间蕴着怒火:“甄校尉的这身伤,你最好是给我一个交代!此事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石心的脸已经青白一片,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他注意到这殿堂之内,除了他部属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向他注目。且无不都是眼含冷意与排斥,甚至是在不屑,嘲弄。 可更让石心头疼的是此事的后续,即便是六道司,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对案犯用刑也是常有之事。 问题在于甄神炼,本就是六道司的一员。如果此人是爆破案真凶也就罢了,可对方既然不是,那情况便有些尴尬了。 即便是身负纠察内部不法的内堂,也不能这么胡作非为。 “即便他不是爆破案真凶又如何?” 一个呼吸之后,石心一个拂袖,直接往镇妖塔的楼梯方向行去:“我们在他家搜查到的弥勒佛像与佛经,总不会是假的?又焉知内鬼只有一人?这桩案子,我仍会查个水落石出。来人,将甄神炼与司马天元都带回第九层看押。” “我劝石监察使还是早点收手的好。”仇千秋却微一嗤笑:“你过于粗心了,甄神炼修的核心法门,可是‘真武神照经’!你说他是弥勒教徒,这怕是说不过去。继续纠缠,监察使怕是不好交代。” 石心的脚步微微一顿,然后加快了脚步往外走。他的眸中,弥漫上了阴霾。 真武神照经是一种结合了道门神降之术的武诀,借助道门‘真武大帝’的力量修行。 这门顶尖武诀可以极大程度降低对武修的资质要求,可核心要点之一,就是保持对‘真武大帝’的信仰。 ——这件事也很容易就可验证,只需甄神炼还能动用真武之力,那就不可能是弥勒佛的信徒。 这个时候,江含韵则重重的在李轩的肩上一拍:“干得漂亮!” 可她的面上,依然有着几分震惊与伤感。她与司马天元同事三载,眼见后者坐实了内鬼的身份,被伏魔总管擒拿,她心内不可能没有触动。 那沈知谋与殷若兰夫妇,倒是没有太多的感触,二人都很佩服的朝李轩一抱拳:“不愧是明幽之虎!若非李都尉,今日我们朱雀堂,都不知该怎么收场。” 虽然这次朱雀堂也是丢人现眼,损失惨重,可好歹这内鬼,是由他们自己揪出来的,与被内堂抓获不一样。 “侥幸而已!”李轩心想还真是侥幸,如果不是司马天元对他起了杀机,他多半得挣扎好几天之后,才有可能洞察真相。 此时李轩却发现人群中,有个人消失不见了,他不禁疑惑的询问:“雷云雷校尉呢?” 他说过要请雷云喝一壶的,自是一口唾沫一根钉。 “司马天元顽抗的时候,他就已经偷偷溜了。”沈知谋一声冷哂,语气幸灾乐祸:“他见机得快,否则这次能不能活下来都是问题。” 李轩闻言一愣:“王中郎将不是已经教训过他了么?”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那是被仇副总管及时拦住了,暂时罢休。”殷若兰笑着解释:“王中郎将已经同意与公孙都尉和离,可他怎么都得出一口气的。且他即便过了王中郎将这一关,还有公孙雪的姐姐呢。内监察使公孙灵,还有她的丈夫雷真,据说今日就可赶至南京。我听她语气,分明是挟怒而来。” “可怜见的!”李轩也忍不住同情的笑了起来,心想这一席酒,估计得延后一段时间了,真让人喜闻乐见。 “真希望他能安然无恙——” 而就在李轩正为雷云的小命操心的时候,江含韵却已不动声色的,来到了乐芊芊的身边,她的目光,却停留在李轩的身上。 “芊芊,我问你一件事,李轩说他的性命,可能已不足三月,这是不是真的?” 这个问题,她数天前就想问。可当日镇妖塔生变之后,她始终没能寻到机会。 乐芊芊闻言稍稍错愕,然后就面色一黯,用贝齿紧紧咬住了下唇:“是真的,都尉大人因某种缘故,性命已朝不保夕。而且时间不是三个月,如果没有更好的丹药,无法在修行上更进一步,都尉大人至多只能支撑一个月左右,这都怨我,要非是大人为我两次损耗寿元,大人他的处境不会这么危险。” 她依旧坚信着李轩对她说的话,认为自己是李轩寿元大减的罪魁祸首。 这么一想,她就感觉自己与李轩保持距离的做法,似有点没良心。自己是不是该对他好一点? 此时江含韵的脸,则是一阵发白,一身气息在瞬间数次变换。 而旁边的罗烟,则竖起了耳朵,她含着疑惑的看着江含韵与乐芊芊二女。 心想这两个婆娘在说啥呢?李轩李大都尉他活不长了? 没道理的,所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个人渣祸害,怎么都得有千载寿元。 可不知怎的,罗烟只觉自己的心里,稍微有点发慌。 第二三三章 都在宽衣(祝元宵快乐) 一日之后,南京紫禁城内的东宫。 二皇子虞见济盘坐于殿内上方,若有所思的问:“也就是说,侦破此案的又是李都尉?而这个司马天元,他乃是房孝儒的后人?” “正是,李都尉的办案之能,小臣很是佩服。当时李都尉以南京户部的户籍存档指证司马天元,司马天元也亲口承认了。” 此时半跪于下方的年轻人,竟也穿着一身校尉级的六道伏魔甲:“不过后续之事,小臣未能得知。小臣加入六道司的时间稍晚,伏魔总管与仇真人对卑职仍有防备。” “有防备也是理所应当,司天都由六道司与皇家共管,你又是孤强行塞入进去的,自然会被视为外人。可所谓日久见人心,共事得久了,他们自然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也会知道孤是何等样的性情。” 虞见济神色恬淡,语声温和:“你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重整司天都,助六道司镇压妖邪。都里的那些老人,你该用就用,能够笼络的就笼络。 那紫蝶妖女遁术无双,幻法高绝,天位之下无有对手,如果不是她自投罗网,便是天位也未必能奈何得她。他们在紫蝶手中屡遭挫败,并非是其无能,而是对手太强。你需让他们振奋士气,重振朱雀堂二十四都之首的威名,元校尉,孤对你可是期冀备至。”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等到这位姓元的年轻人退下,虞见济就望向了旁边坐着的几位大臣:“几位,你等以为如何?” “形势险恶。” 国子监祭酒权顶天手捻着胡须,陷入凝思:“贱民,司马天元,还有武判官郭良辰。怕不是建灵余孽?” 他对面一位国公服饰的男子,则是面色青冷:“臣也以为,这极可能建灵余孽,在兴风作浪!殿下当重赏李轩,如非此人,我等只怕还被蒙在鼓中。” “孤自然不会让功臣受委屈。” 虞见济用手指敲击着身前的木案:“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先辨明这些建灵余孽的意图,他们到底意欲何为?” “从地府之变,林紫阳谋反等案来看,他们的布局,无非是欲祸乱南京,割据江南。” 权顶天微微蹙眉:“可现在我却无法判断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六道司说他们在城东轿子山围剿那些邪修的时候,发现了一张孝陵的地图。难不成,是冲着殿下与不久之后的祭祀大典?可我委实搞不清楚,这对于他们的雄图大业,有什么样的益处?” “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都不能不防。” 虞见济的眉宇间,也现出了一丝愁意:“这次祭祀事关重大,我本人的安危倒是没什么,可如果惊扰了太祖与孝慈高皇后,那孤就真是罪大莫及。” “殿下勿需忧心!” 那位国公凝声道:“五军都督府已经在孝陵布置重兵,我与韩国公,定国公两位,也已亲自去孝陵地宫走过一趟,在那边无微不至的搜检过。此外自三日前开始,我们就已安排军中宿将至断龙石前轮番镇守。可保证祭祀之前,地宫内不会有任何宵小进入潜伏。” 虞见济满意的微微颔首:“三位国公费心了。” 此时那镇守太监秦明玉也扯着嗓子开口道:“我麾下南京镇守司与内缉事监精锐,也已入驻孝陵内外。那些建灵余孽如胆敢异动,奴婢必能让他们粉身碎骨,有去无回。” 权顶天则眼望着二皇子道:“如今唯一事可虑的,就是殿下你的安全,我有些担忧那位刀魔。” “李遮天吗?这点权师无需忧虑。” 虞见济笑了起来:“前日父皇飞符传信,说他已请得伏龙先生南下。此时这位,或已抵达南京城。可能就在这几日,他就会入宫与孤见面。” “伏龙先生?赫连伏龙?” 权顶天的精神一镇:“如果是这位,那么即便是刀魔,也勿需忧虑了。” 这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天位高人,虽然在实力上比不得刀魔李遮天,确可保证皇子在祭祀期间的安全无虑。 “不过安全起见,还请殿下在祭祀当天,调诚意伯李承基与其麾下水师,至玄武湖镇守。” ——那位伯爷只要在长江水系之上,就是比肩天位的存在。 而玄武湖不但毗邻长江,位置也就在孝陵的西侧。 “诚意伯吗?孤自是要倚重的。” 虞见济此时却又摇着头:“可与其被动的守御,倒不如尽量将祸患剪于未萌之间。孤的意思,还是尽量在祭祀大典之前,将这群祸患剪除。朱雀堂人力有限,我们不能全指望他们。孤希望五军都督府与镇守太监,都能尽量为他们提供协力。” 他正说到这里,门外传来一位内侍尖细的嗓音:“殿下,真如大师到了,他说今日施针的时间已至,请殿下莫要误了时间,也不能过于劳累。” 虞见济闻言苦笑,朝着殿内的几人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其余我们明日再议。” 等到此间的众臣退离,一位月白僧服的年轻僧人,就意态自如的走入堂中。这位真如大师先是仔细望了望虞见济面色,然后和尚那英俊的脸上,就浮现出了些许笑意:“今日殿下的气色不错。” “我也觉得自己精神很好,今日清晨,孤可是吃了整整三碗粥。” 虞见济面现红光,眉梢间也显出了几分感激之意:“这都是大师你的调理之功,不愧为药王菩萨的在世化身。” “不敢当,所谓药王菩萨化身,不过是凡夫愚妇以讹传讹,我一个小和尚,哪里当得起?” 此时真如已坐了下来,开始为虞见济探脉:“且殿下也不可太依赖药石针灸之力,任是如何超凡的医术只能治标。要想治根,还是得在强身健体上下功夫。” 就在须臾之后,他的唇角就微微上扬:“恢复的很不错,估计祭典之前就能完全恢复了。接下来请殿下宽衣,我得给殿下用针了。” 虞见济的面上,也现出了喜意。他当即解开衣襟,将胸膛显露在外。 此时可见他的胸腹之间,有一条浅显的黑色刀痕。 真如看了那刀痕一眼,就不甚在意的将一根中空长针,插入到虞见济的膻中之内。下一瞬,就有一股黑中带红的血液。从长针的尾部涌出,滴入到真如提前准备好的金色小碗中。 ※※※※ 与此同时,在六道司的明幽都。 江含韵也正在李轩的面前宽衣解带。她不但将六道伏魔甲脱了下来,更将外衣解开。 于此同时,还吩咐李轩:“把你身上的衣服都脱下来。” 李轩感觉自己的鼻间正在喷射着火焰。一身血液也全涌入到了脑内与那个地方,完全不能思考了。 以往雷法炼体的时候,江含韵只是卸下六道伏魔甲,可今天怎么突然就脱起了衣服? 还有他这边,往日脱掉上身就可以,现在连下衣都不能留吗? 这个女魔头,她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李轩抖抖索索抓住自己的裤带。觉得自己该为自己的贞操努力一二:“那个,这不好吧?校尉大人,我都已经有心上人了,这不好。当然你要是用强的话。我肯定是无力抵抗的。可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外面好多人呢,会被他们听见。” “你又在想什么呢?”江含韵怒瞪了李轩一眼,面色却也有些羞红:“这雷法炼体,衣服穿得越多,效果越差。等下你不准往后看,听见没有?” 李轩这才清醒了过来,他在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觉无比的遗憾。而此时的江含韵,则抓住了自己的内衣衣襟,脸上现出了些许迟疑之色。 她想自己要不要为李轩的小命,做这么大的牺牲呢? 之前奉父母之命,江含韵也就应付一下。不能说不尽心吧,可只解开六道伏魔甲,肯定没法达到最佳效果。 这是因金属与衣服,都能在一定程度扰乱电流。 可如果自己太尽心了,那肯定是会给李轩占了便宜—— 第二三四章 一起在坑我 李轩从房间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只觉一身麻麻的,走路都走不利索。 可在经历过电疗之后,他的精神却非常健旺,浑身上下也好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后脑勺则有一个肿包,稍微有点疼痛——这是他无意中拿眼回望的时候,被江含韵一巴掌给拍的。 李轩稍微有点委屈,他发誓自己没有别的念头,即便有,那也只是单纯的欣赏而已。 而在跨出门槛之前,李轩还是忍不住用痛心疾首的语气,对屋里正在系甲的江含韵道:“校尉大人,你真该对它们好一点的。它们那么的争气,你却把它们捆得死死的。再这样继续下去,以后它们可能会下垂——” “滚!” 江含韵的反应是抓起旁边的花瓶,就往李轩丢了过去。 她一点都没有留力,那花瓶甚至带起了呼啸声。李轩微微变色,当即一个雷闪,飞闪出了室外,然后抱头鼠窜。 而此时他的心里,则满满都是好奇之意。 今天这位校尉大人到底是咋了?对他怎么这么好,居然肯让自己占这么大的便宜? 当李轩返回到第三旗的小院,就发现彭富来与张岳,都各自提着两个石锁,在院子里站着马步。 区别是彭富来拿着的要小一号,张岳的石锁,则高达三百多斤。两人的一双脚则像是真的在骑马,在持续的轻微摇动,也带动着他们手里的石锁一晃一晃的。 由此可见,两人的马步功夫,已经有一定的火候。 “你们这是怎么了?” 李轩好奇的询问:“这个时间点,不都是一起去外面酒楼喝早茶的吗?” 彭富来与张岳,却都用幽怨的目光看着他。 “你昨天下午提前回去了,所以不知道。” 罗烟幸灾乐祸的笑道:“他二人被校尉大人叫过去,在大院里面被揍到鬼哭狼嚎。据说是他们的修为进境,让江校尉很不满意,所以把他们狠狠的揍了一顿,还给他们布置了任务。 据说是让他们每天必须得站一个时辰的马步,练二十遍家传武学等等。说之后她会随时突击检查,没做到的话还得揍,甚至放话说他们躲到家里都没用。” “这也太过分了!” 李轩非常气愤,他转身就走,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为自己的兄弟出一下头:“我去找江含韵理论!逼他们习武可以,可怎么能无缘无故随便打人呢?这么大的训练量,这不是整人嘛?这个女魔头,简直是不可理喻。” 彭富来与张岳都眼神微亮,感激的看着李轩的背影,心想这真是好兄弟啊! 不过在半刻之后,李轩却头顶着一只裂开的花瓶,面无表情的走了回来:“校尉大人说,这十天你们所有的训练量增加一半,不可怠懈。” 彭张二人的脸色,顿时灰败无比,看李轩的眼里面已经快喷出火来。 “你们到底哪里得罪她了?” 李轩也很奇怪,这两人最近几个月中,其实已经很勤勉,很努力了。 “你们别急,先练着吧,稍后我去找江夫人给你们说说情,告她一状,说不定还会有转机。” 这个时候,李轩才发现签押房里的乐芊芊,正不断的拿眼瞄他,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又欲言又止的神色。 李轩正觉好奇,罗烟却已走到他面前,面色沉冷道:“都尉大人你跟我来一趟,我有话跟你说!” 李轩微微蹙眉,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他始终记得这女人乃是战力强横的紫蝶妖女,不能当成自己的部下看待。 等到他们来到小院的后方,罗烟就拿出一个瓷瓶:“把这东西给喝下去!” “这是什么?”李轩狐疑的接在手中,不过当他打开瓶盖之后,就闻到了里面一缕沁人肺腑的香气。再看里面,那是一瓶青蓝色,如玉一般质地的浆液。 “快喝!药力挥发的话就没效果了。”罗烟双手抱胸:“放心,我又不会害你。” 李轩还是很好奇,可他知道罗烟的确没有害他的理由,就一口将那瓶里青蓝色的浆液,都一口吞了下去。 那浆液一入口,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舌头炸裂,一股无与伦比的香甜冲击着他的感官。 可在他意识到这定是一种绝世美味的时候,这浆液已经被他吞下肚。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轩砸了咂嘴,回味着那浆液的滋味:“我这辈子还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 “三百年份的天琼原浆。” 眼见李轩那目瞪口呆的神色,罗烟不禁扑哧一笑:“我这么穷,哪里拿得出那么珍贵的东西?那可是能够让凡人增加一年寿元的奇物。” 然后她又神色一肃:“喝了这东西之后,切忌短时间内不能做任何炼体法门,也不能剧烈运动,激发气血,导致药力发散过剧,否则会有些麻烦。尤其是三百年份的天琼原浆,药力沉聚,非同小可。你得让它慢慢发散,沉浸入你的四肢百骸就可。” 李轩心想原来这就是‘天琼原浆’,传说对修行人与凡人都有极大益处,可以强健身体,培植元气,甚至是增加寿命。 此外还被许多酒鬼视为无上圣品,是他们梦寐以求之物。 传说此物至阳,可喝起来却是阴寒爽口,滋味绝佳。 李轩心想不愧是紫蝶,居然连这种价值连城的东西都有。 问题是这女人,怎么突然就对他这么好了?好奇怪。 可随后他又微微一愣:“可刚才校尉大人,她已经帮我做过雷法炼体了,会不会出问题?” ——而且是加强版本,江含韵这次对他用了十二分力气。 “你已经做过炼体了?”罗烟用葱嫩的手指挠了挠脸,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我不知道呢,以前我又没有用过。不过既然是喝之前做过的,应该不会有事吧?别担心,这东西反正是喝不死人。” 李轩脸色一黑,他已经感觉到体内的胸腹位置,此时有一股火热的气流,正在往四面八方,四肢百骸疯狂的扩散蔓延着。 不过让人惊喜的是,他发现自己胸前盘踞的阴煞,似乎被驱除了一些,幅度竟不亚于之前他服用四转大还丹的时候—— 这一瓶浆液,至少让他增加了二十天的寿元。 而就在李轩既觉兴奋,又有些忐忑的返回前院时,乐芊芊已经鼓足了勇气,来到他的面前。 “都尉大人,能不能跟我来一趟。芊芊有话要跟你说。” “怎么你也来?”李轩的神色古怪:“什么事,不能先说么?” 乐芊芊俏脸上红霞满布,下巴几乎抵到了胸前:“有很重要的事,你随我来就是了。” 李轩犹豫了好一阵儿,还是跟着去了。这小白兔过于羞涩敏感,李轩担心自己如果拒绝的话,会伤到小白兔的心。 他们最终进入的,是小院里的文档室,用于存放他们这一旗所有文档与案卷卷宗的一间厢房。 不过至今为止,这里已基本沦为乐芊芊的私人空间。 “都尉大人,请你先把衣服脱下来。” 可能是过于羞涩,乐芊芊的头顶上已经冒着水汽:“只需脱掉上衣就好。” 李轩心想好吧,这又是脱衣。 而就在他依言把上衣脱下的时候,乐芊芊就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弟子乐芊芊,请天妃娘娘上身。” 她的气息,随后就为之一变。然后十二颗海蓝色的珠子,从她的袖子里面穿出。 “我现在使用的,是我家传的‘神器玄身大法’,一种以器养身的炼体秘诀。我之前已经练习了大半个月,可法力还是不足,只能请天妃娘娘助力。你稍后绝不可妄动,否则后患不小。” 李轩的唇角不禁抽了抽,敢情自己身边的女人,几乎每一个都有一手类似于按摩推拿的绝活。 可随后他就觉不对:“慢着!我刚喝了天琼原——” 李轩话还没说完,那飞舞于空中的十二颗珠子,就各自激发出蓝色的光束,轰打在他的躯体上,其中每一束都正中要穴。 李轩的声音,也直接噎在了口中,再说不出来。 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李轩才憋红着脸,脚步艰难的从文档室里走出来。 此时他已感觉体内一股股热气不断的膨胀壮大着,几乎将自己撑成气球。 可问题是,李轩也没法将这气泄出去。他最近炼体有成,身体筋膜都非常的坚韧牢固,所以哪怕是在这基础上再膨胀个一倍,也能够勉力支撑。 ——可这种通体发胀的感觉,也是真的难受。 他不由自主的想,这三个女人,莫非是在用这方法整他?想让他吃苦头? 这算是他以前过于人渣的报应吗? 李轩努力按捺着,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开始尝试处理公文。 可仅仅须臾,李轩就自暴自弃的将手里的狼毫笔丢开。此时他心里无比躁动,根本就没法定下心。这公文上的字,他反正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还是得寻个办法,把这股气给泄出去——不如,自己去找云柔? 当这念头一起,李轩就感觉自己蠢蠢欲动起来,一股躁动,难以自抑。 第二三五章 起褶了(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李轩当天破天荒的缺勤了,他在签押房里面又呆了半个时辰,感觉实在坐不下去,便走去跟江大校尉请了一个假。 江含韵没有多想,虽然她心里突然滋生了些许不安,可还是爽快的同意了。 这是因之前她被关押在镇妖塔的几天,明幽都里的事务,都是由李轩代掌。居然也井井有条,没有出现任何事端。 江含韵自觉是欠了李轩人情,今日帮李轩照看一下第三旗,也算是礼尚往来了。 这也是因近日李轩在江含韵心目中的印象大好,不但修行勤奋,公务上也不辞劳苦。让她又看到了几年前的李轩,所以很是放心。 她不知道的是,李轩离开朱雀堂之后,就策马疾奔,奔腾如雷的来到了薛府。 可到了薛府之后,已经被冷风吹得清醒过来的李轩,就又迟疑了起来。心想自己果然是个渣男,找人泄火这样的念头,实在太不尊重人了,简直不当人子。 不过既然到这里了,倒是不妨给云柔一个惊喜,不能每次都让人家姑娘主动来寻他。 李轩懒得等门房通传,也不打算惊动薛夫人,直接就从靠东侧的北墙翻了进去。 ——之前薛云柔就跟他说过,她就住在这个位置,在薛府临北墙的一座阁楼里。 薛氏乃江南名族,家中在南直隶田连阡陌,薛夫人又擅于经营,十几年积累起富可敌国的资财。故而这座薛府中的法禁强度,甚至超越于诚意伯府之上。 理论来说,除非是紫蝶妖女那样精通幻法的大高手,任何人进入都不可能不惊动府内供奉的武修术师。 不过李轩手中有薛云柔给的信物,畅通无阻的来到薛云柔住的竹意楼。 当李轩翻上第二层,正在楼内修行的薛云柔立时惊觉:“什么人?” 同时两口飞剑从楼内穿飞而出,不过那凌厉无匹的剑芒,才刚斩到李轩的身前,就蓦然停在了半空中。 “轩郎?” 薛云柔的神色很是意外,也含着惊喜:“你白天不是要上衙当班吗?怎么跑来这里?” “自然是想你了!所以请了半天假。”李轩的身影才穿入楼内,就见薛云柔穿着一身若隐若现的丝绸亵衣,盘膝端坐于床上。 这让他本能的就回忆起,当日画舫上薛云柔的妖娆身姿,倾城之舞。 于是那原本在赶来途中稍稍冷却了几分的火,就又熊熊燃烧了起来,并腾高三尺,直接冲入到他的脑仁当中。 李轩不由暗骂该死,明明他翻墙的时候,就只是想与薛云柔聊聊天,说说话的,最好是去画舫那边再走一趟,再欣赏一下薛云柔的舞姿的。 可这个时候,李轩发现自己的脑筋已经没法转动了,脑里面就只有‘啪啪啪啪啪’。 他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理智:“云柔你在修行?没惊扰了你吧?” “不会!我修行的功法特殊,哪怕在闹市之中,别人也难惊扰到我。” 薛云柔没注意到他那快要将她一身衣物撕碎的火热目光,她被李轩的一句‘想你’说得心花怒放。此时一边将外衣披在了身上,一边不能自控的唇角上扬:“真稀奇,轩郎你还知道想我?还以为轩郎你眼里,永远就只有公务与案件,还有你的校尉大人。” 李轩看着她的穿衣动作,心想何必这么费事呢?待会还得脱——可随后他就意识到这想法太禽兽了,而此时李轩也发现自己居然已处于‘出鞘’的状态,他忙走到桌子的旁边坐下,借助这圆桌掩饰自己的‘杀机’。 不过可能是动作过于剧烈,也可能是太激动了,这圆桌被他顶得往上一翻,差点把它掀倒。 薛云柔微觉奇怪,可还是没有多想,她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姿容,就喜滋滋的来到了李轩的身侧:“轩郎下午有什么安排吗?说来我一直想要人陪我去栖霞山游玩,那里的风景可美了。还有大报恩寺的那座琉璃宝塔,我一直都没有去过。要不——” 她用手指点着自己的嘴唇;“我们去玄武湖,我给你再跳几支舞。除了天魔曼妙舞之外,我还练了魔女叩心舞。虽然是魔门所创,可舞姿真的很好看,也能锻炼身体。” 她刚说到这里,就听到圆桌之下,传出了‘咚咚’的响声。 这让薛云柔的眼中,显露出了惑然之意,心想这哪来的打鼓声? 李轩则努力的按住圆桌,一边咒骂这圆桌怎么就这么矮了?一点余地空间都不给他,也太轻了,压不住一个武修的出鞘;一边则控制着自己如火一样的吐息:“可我现在哪里都不想去,就只想看着你。” 直到此刻,薛云柔才注意到李轩的异常,她俏脸上顿时布满了红霞。 可李轩的这句话,也让她情动不已。 薛云柔犹豫了半晌,正想着自己该不该从这只危险的猎食者身边逃开,就感觉自己被李轩猛力一拉,不由自主的坐到了李轩的怀中。 当亲身体会到那打鼓声的来源之后,薛云柔的脸,更是殷红似血。 可更让她吃惊的是,李轩居然双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直接就来了个相濡以沫, 薛云柔的双眼圆睁,先是不敢置信。可随后她的眸光,就渐渐温柔,甚至是迷醉于其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可能山已枯,石已烂,李轩才放开了手,长吐浊气的同时,主动将薛云柔推开:“你在这里等等,我去一个地方,稍后再过来。” 薛云柔的神智则是恍惚的,她都不去擦唇角旁的银丝,一手拉住了李轩的手,语中微含怨意道:“你把我弄成这样,这就走了么?” 李轩则是苦笑着说出了实话:“我刚才喝了三百年份的天琼原浆,然后还被雷法炼体了。” 他已经准备好找个私密点的地方,用麒麟臂来解决问题了。 李轩不是不想当禽兽,可他终究还是希望两人的第一次,是在两人情投意合,水到渠成的情况下。 “三百年份的天琼原浆?你还做了雷法炼体?你是疯了?” 薛云柔先是吃了一惊,然后就脸色微寒:“轩郎你这是准备去找谁?” 她将李轩强拉了回来,然后也学着李轩,主动将自己温热的红唇覆盖了上去。 这一刻,李轩只觉自己脑海一炸,几乎所有的思绪,都被‘啪啪啪’给占领了。嘴里也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吼声,准备将自己的猎物推倒,吃掉! 可就在这个时候,二人听到楼外,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伯母您不用陪的,今日我是私服出游,您不用太多礼数。您知道的,我与云柔她就像是亲姐妹一样。以前在北京城的时候,也不止一次到过她的闺阁。” “也是。”这是一个妇人的声音:“云柔她从六道司回来,就在楼里凝练玄雷道体,一直没出来过,公主你直接推门进去就是。” 长乐公主?还有薛夫人? 楼内的两人都神色微变,然后李轩就神色慌张的四面张望。他想自己偷吃人家小白菜这种事如果被发现,该不会被打死吧? 薛云柔却比李轩镇定得多,她认为哪怕被发现了,那也没什么。她已认定了轩郎,非他不嫁,自己又非凡俗之人,又何必在乎别人的眼光呢? 可在自己母亲与好友面前,这情况还是很尴尬的。 故而薛云柔念头一转,就往床指了指:“你躲到被子里面去。” 李轩没多想,就依言藏到了被子里面。薛云柔则匆匆整理了一下床,尽量把李轩的两侧堆高。又塞了几张符,掩盖住李轩的气息。 才刚做完这些,外面的门就传来了三声叩响:“云柔,现在你方便么?” 薛云柔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公主殿下请进。” 让她松了口气的是,进来的就只有长乐公主,后者则一愣神,感觉今日的薛云柔,竟是艳光四射。 “云柔,你该不会是忘了吧?”长乐公主上下看了一眼发丝凌乱的薛云柔:“说好今天陪我去取新打的头面,顺便一起去大报恩寺的琉璃塔看看的。可你这模样,是打算就这样陪我出门?” 薛云柔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忖道她这几天只顾着轩郎,还真给忘记了。 “修行太专注,一时没注意时间。殿下你可能得等我一会——” 薛云柔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同时在寻思着该如何在不得罪人的情况下,将长乐打发走。 可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长乐在看着屋内的一个方位,神色错愕。薛云柔顺着她视线看过去,然后那俏脸就红得像似染了血一样。 只见那床上的被子,此时赫然被支棱起了一个高高的帐篷。 薛云柔忙走了过去,将这小帐篷抚平了:“这是床没铺好,让公主你见笑了。” 可她的手才刚刚抚过,那小帐篷就又‘篷’的一声,再次支棱了起来。 “那个——这被子可真有意思,你看它又起褶了。” 薛云柔讪讪的笑,她再次用手将帐篷压平,同时顾左右而言他:“殿下,我看今天的天色不太好,只怕是看不到琉璃塔上十里佛光的异景,要不我们换一天?” 长乐公主看了看外面的天气,只见窗外碧空万里,风和日丽。 还有,那十里佛光是什么?以前从没听说过?琉璃塔上有这种景色? 长乐公主不由眨了眨眼,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云柔,你这莫非是角先生?” “才不是!”薛云柔声音蓦然拔高,她感觉尴尬得不行,心想早知如此,还不如不避呢。 “我这里怎么会有那东西?只是这新打的被子质量不好,那弹棉花的匠人手艺不行。” 说话的同时,薛云柔从旁边又抱来了一裹被子压在了上面。同时忧心的想道,轩郎他这次的火气真的很大。 “是吗?” 长乐公主心想你蒙我呢?弹棉匠人的手艺再差能差成这样? 既然不是角先生,莫非? 可她也没打算拆穿,那真是挺尴尬的:“你快点整理吧,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在大报恩寺与夫子庙那边逛一圈回来,估计就得一更天。” 薛云柔心想那大报恩寺一个破塔,有什么好看的?她眼里满满的不情愿:“还是过两天吧,天色真得不好。”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陪我去嘛!” 长乐公主眼里显露出几分无奈与惆怅:“礼部那边已经定下十月初二这天祭祀孝陵,不但是黄道吉日,也恰是孝慈高皇后的诞辰。这次估计是我最后能出来的机会了,祭祀之后就得回归京城,可能这一辈子都没有机会来南京。 我又不像是你,未来多半能长生逍遥,道凌天下。皇家之人虽然天潢贵胄,享尽荣华,可突破天位的机会却是微乎其微,至多也就只是多几十载寿元而已。” 薛云柔不为所动:“殿下要求长生,大可斩断龙脉,出家当一个女冠的。前朝这般做的,可不止一人。” 长乐公主不由磨牙,这个女人,竟是重色轻友到超出天际了! “不去也行。”长乐公主在圆桌旁坐了下来:“我们聊天吧,说一说我们小时的趣事。” 薛云柔心里就顿时一慌,她幼年有些黑历史,可不想轩郎得知。 “对了,伯母她应该还没走远。” 长乐公主笑眯眯的往门外说着:“云烟,你去请薛夫人过来,我们一起聊些闲话,那也挺好的。” 薛云柔脸色发黑,知道自己被拿住软肋了:“行,我去,我去还不行嘛!” 她随后又满含忧虑的看向床铺,心想轩郎他该怎么办啊? 天穹原浆的药力,她是清楚的。以前她曾喝过一瓶,哪怕正常的散发,那也是让人很难受。 关键是,自己将轩郎丢下,他会不会被别的女人占了便宜去? 薛云柔随后心神微动,当即长袖一甩,使一只火红色小鸟穿袖飞出,落在了床沿上。她自己则快速整理了一下妆容,又换了一身衣物,陪长乐公主出了门。 ※※※※ 等到二女离去,李轩就从被子里面钻出来。然后就发现薛云柔的那只火云凰,用嘴叼着一只瓷瓶,在他的眼前飞舞着。 而在它的右爪上,还抓着三张纸条。 李轩将纸条拿了过来,只见第一条上面写着:“瓶内为寒玄丹,可助人修行冰系武诀。天穹原浆乃上品奇珍,药力如就此浪费,委实可惜。轩郎可配合这枚寒玄丹修行寒法,或可将心火镇压,” 第二张纸条则写道:“小火云想它郎君了,劳烦轩郎带它去与你的神血青鸾一会。” 第三张就让人有些头皮发麻了:“不许去找别的女人,否则——” 后面没有字,只是画了一个正在滴着血的剪刀。 “嘁!女人。” 李轩不屑的哼了哼,意识到这只火云凰,就是薛云柔放在他身边的眼线。说是什么鸟儿想郎君了,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 他随后观望了一下外面的动静,在确证了安全之后才跃身而出,然后就猫着腰,身躯半躬着返回到薛符的墙外。 他生恐被自家那个无良大哥发现嘲笑,整个人雷光电闪,兔子般的窜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回房之后,他先把火云凰塞到神鸟青鸾沉沉睡着的鸟笼里面,接着就火速将那枚寒玄丹吞下,在胸腹之内化开。 当李轩在床上坐下来,开始搬动起了‘混元天象诀’,他的眉头却随后微微一凝。 好歹是与六道人元丹同一等级的丹药,寒玄丹的效力还是很强的。可李轩却觉自己胸腹间沸腾的热气宛如岩浆,无论多少寒力投入进去,都会被融灭蒸发,作用微乎其微。 李轩在搬运了不到一百个呼吸,就毫不犹豫的改弦更张。 依旧是‘混元天象诀’,他却换了一种观想物。由之前临界温度-147摄氏度的液氮,更换成临界温度达到-226摄氏度的液氢。 更换寒系观想物这件事,李轩一直都想做,却担心‘液氢’的寒力过甚,会连同他被动掌握的寒煞‘九幽绝寒’一起,引发不可知的变化。 可今天,李轩却决定冒险一试。且除此之外,他也没有别的方法,可以镇压自身的心火。 而这观想的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 他体内沸腾的气,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脑海之内那些杂乱的意念,还有那‘啪啪啪’的想法,也都被冰镇驱逐。 当李轩的心神恢复至静,一层寒冰也自他的身周生成,并往周围扩散蔓延着,很快将整间房屋都冻成了冰窖。 李轩不知的是,就在这刻,从他身后探出的那些红丝飘带正疾速收缩。鼎内的血眼少女满意的闭上了血眼,继续双手抱膝,陷入到了沉睡状态。 鸟笼中的神血青鸾则在此刻睁开眼,看李轩的眸子里现出了几许惊意。旁边的火云凰则一声轻鸣,周身张开了一层火色气罩,将它与身边的配偶都笼罩在内,持续对抗着周围侵袭过来的森冷寒力。 第二三六章 千金散去不复还(求月票) 直到夜间,李轩才结束了这次‘混元天象诀’的修行。他是冻醒来的,已经没办法持续下去。 寒法真元的观想,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结束,之后李轩修的,都是雷法观想,观想物则是神霄绝灭雷。可李轩发现,这已经无法镇压平衡自身的寒力。 ——就如他事前的猜想,‘液氢’的寒力,结合煞力‘九幽绝寒’,让李轩的寒系真元,发生了极端可怕的变化。 李轩的寒法真元,也就只增加个两成左右,可身具的寒力,却在这一个下午的时间内,就暴增了将近两倍。在‘质’这一方面,攀升上了一个极大台阶。 这也就让他辛辛苦苦修行上来的雷法真元,又失去了对冰法的平衡。 则也直接影响到,他对胸前阴煞之力的压制。 以往李轩,是可以借助‘浩然正气’的力量,勉强与之打个平手的。 可现在,这个天平已经倾斜。 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他现在身具的一百一十五天寿元,很快就会被消耗一空。 这还是李轩今日吞服了三百年份‘天琼原浆’的情况下,否则情况会更加的不堪。 他以前没有贸然更换观想物的想法是对的,否则现在都可能进了棺材。 而等到李轩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房间,赫然已经化成了冰窟,连自家的房门窗户都被冻住。 他不得不拔出了自己的怀义刀,在房门处强行凿出了一个口子,然后提着旁边正卿卿我我的两只鸟走了出去。 到了门外,李轩就见自己的兄长李炎,大嫂素昭君,还有冷雨柔,竟然都在,并以含着惊奇,错愕,甚至是几分惊悸的目光看着他。 “干嘛这么看着我?”李轩很奇怪的看着这三位:“怎么感觉你们的眼神像是看怪物一样。” “应该说你就是怪物。”李炎指了指李轩的身后,同时语含惊奇的问道:“小弟你是在修行‘混元天象诀’?用的到底是哪种观想物?怎么这么大的动静?我与你修行的是同一法门?” 李轩回望身后,才发现自己的房间上方也冻着冰,叠起来将近七丈高,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小冰山。且是阴气森森,让人寒入骨髓。 今日明明气温还不错,可这冰山却一点融化的迹象都没有。 “九幽绝寒!”素昭君则微凝着眼,眸现赞叹之意:“顶级的寒煞,顶级的寒元,小弟你身上的法器‘玄寒如意’,都还没有用吧?居然就已有这般的威势。我越来越期待小弟你踏入第三门的那一刻了。只这一手寒法,就一定会震撼天下,那时我一定要与小弟你痛快的战上一场,领教一二。” 素昭君的周身上下,雷火溢散。纯阳之体,让她像是一颗小太阳一样照耀此间。 李轩则是苦笑,自己现在的状态,能不能活到第三门开,都是个问题呢。 “我是另有机缘,以前看见过一种更合适的观想物。以后等我开了第三门,修出阴神与金身,再画下来给大哥你看。” ——不到这个境界,他可没法将他观想的‘液氮’,‘液氢’准确的描绘于观想图上。至于之前的‘氟利昂12’,估计李炎早就用不上了。 然后李轩又匆匆往门外走:“我有事得先回六道司一趟,就不在家吃晚饭了,大哥你帮我在娘那里说一说,告一声罪。” 他急于返回朱雀堂,去藏书楼寻觅替代‘神霄绝灭雷’的法门,否则最多三天就会出事。 不过就在他脚步匆匆,要走出院外的时候,却被冷雨柔给拦住了。 “我是真有急事。”李轩错愕的看着她:“雨柔姐有什么要紧事吗?” “很要紧,几句话就可以说完。”冷雨柔指了指李轩身后,如影随形般跟随着的伏魔金刚:“想不想给他换一个更好的动力机炉?” 李轩的眼神微亮:“那还用说?我肯定想的。” 伏魔金刚体内大面积更换了齿轮与滚子轴承之后,战力已经堪比第七重楼的武修。唯独在动力方面有些不足,没法将它的优势完全发挥出来。 尤其冷雨柔为伏魔金刚添加的防御阵,很多时候都没有足够的能量供应。 “那就给钱。”冷雨柔伸出了手,毫不客气地说着:“要十二万两。” “十二万两?” 李轩心想我艹,忙退开数步,手捂住了自己的钱袋:“你要这么多钱干嘛?” 加上赃物分成与赏赐,他现在的身家,也才十七万两。冷雨柔一张口,就要去了七成。 “当然是为你打造动力机炉。” 冷雨柔面色淡淡的解释道:“我现在已经把齿轮与轴承技术吃透,也试做过几款机炉,同样的材料,动力输出能够超出一十九成半,持续力也更强,更稳定得多,你想不想换?” “当然想。”李轩愁眉苦脸道:“可十二万两,这也太贵了,能不能降点价?” “这钱就是最低的预算了,你的伏魔金刚潜力很大,要换就直接换好的,否则就没必要白费劲。” 冷雨柔说话的同时,又把手收了回去:“你不愿意就算了,就当我没说。” 她摆出了这么一副你爱给不给的神色,李轩反倒是着了急。 伏魔金刚对他的帮助很大,上次遭遇伏杀,要不是这东西顶在前面,他现在搞不好就没命了。 如果能在现有的水准上再做提升,自然是再好不过。 “我给,我给还不行吗?”李轩从兜里面犹犹豫豫的掏出银票,在递出去的时候,又好奇的问:“能到第三门的水准?” 冷雨柔把银票扯过去之后冷眼看着他:“自然!不然我要你这么多钱干嘛?我给它设计的动力机炉,在第三门阶位是最顶尖的。考虑到动力冗余过多,我会在它的体内,再给它刻录几个法阵,将你自身的武道真意复刻进去。” 她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你得给它配上一套强一点的剑与盾牌,最好是一步到位,换成上品阶位的。它的动力是绝对够用的。 那个时候,至少就杀伤力与防御能力来说,它可以追上真正的八重楼武修。当然,实战方面肯定是不及武修灵活,可如果只是辅助防身,它能让你拥有真正对抗第三门的实力。” 李轩心想他该到哪里给伏魔金刚寻盾牌与剑?还是上品阶位,他自己身上,也就只有两件上品法器呢。这种东西,随随便便就是几十万两银子,且有钱都买不到。 随后李轩就想到六道司的炼器楼,自己倒是可以去那边定制打造。可当想到自己现在已经有八十六个大功在手,距离一件极品法器就只有一线之隔,李轩又觉舍不得。 要定制一件上品法器,十个大功是少不了的,还得自己准备材料。如果要从六道司内部换取材料,那只会消耗更多的功勋。 尤其‘伏魔金刚’的块头这么大,它的剑与盾牌,都比寻常的武器要大好几倍,用料自然也就更多。 李轩预计这么一件法器,怎么也得耗上三十个大功。 还有,李轩总感觉自己这次,可能是被冷雨柔当成了冤大头。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只因他刚才把银票递过去的时候,发现冷雨柔的唇角,明显有了上扬的弧度。不过当他仔细看的时候,又觉似是而非。 可这钱已出手,他已经没了后悔的余地。 “可能需要三天左右。”冷雨柔晃了晃手里的银票:“过几天把你的伏魔金刚送我这来,一天时间就可以更换。” 李轩惊疑不定,心想有这么快?一具第三门中顶级的动力炉,只需三天就可完成?这女人莫不是诓我? 然后他就看见冷雨柔,将其中大概九万两的一叠银票递给了素昭君;“诺!还你的钱。” “啧~居然还真被你找到了冤大头。” 素昭君有些不甘的把这些银票接过去,虽然钱回来了是好事,可她原本是想借助这笔银子,将刘氏身边最强的助力智囊给废掉的。 她斜眼用没好气的眼神看向李轩:“蠢货!这丫头半个月前从我这里借了笔钱,试制什么齿轮轴承版的动力机炉,可还没有完成就把钱用光了,现在正急着想找下家接手。你只要耐心等个十天半月,保准能用低价拿下来。半成品的动力机炉,这南京地面谁敢花这么大价钱收?” 李轩只觉胸中闷了一口老血,想吐又吐不出来。 他不舍的看了眼冷雨柔塞到兜里面的银票,可终究还是没有开口要回来。 现在也只能指望冷雨柔新制的动力机炉足够给力—— 然后李轩就匆匆出府而去,策马返回朱雀堂。 当他踏入朱雀堂的大门时,已经是深夜时分。此时却有一位伏魔游徼迎了过来:“都尉大人,总管有请!” 不等李轩询问,这位游徼就解释了缘由:“是为司马天元的事,总管大人已经空闲了下来,要对你论功行赏。还有,大人你的灌顶一事,已经确定了,总管大人说机缘难得,要你尽快过去。” 第二三七章 又被忽悠了 李轩是带着几分纠结的情绪,来到朱雀楼的顶层的。 按照之前计功楼主的说法,这次六道司为他提供的灌顶,将是冰法一类。 可见鬼的是,他今日冰法大进,冰雷之间的平衡已经被破坏。 如果再来一个冰法灌顶,岂非是雪上加霜? 可要让他就这么放弃,李轩却又舍不得。这可是自己拿命换来的机缘,灌顶对他武道底蕴的提升,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一次就能省他数月参研之功。 对于李轩这样荒废了习武黄金时间的人来说,尤其重要。 而当李轩来到顶层,他发现这里除了他们的伏魔总管之外,还有一位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的年轻人,他大约是三旬年纪,五官则平平无奇,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相貌。 李轩也感应不到这位身上,有任何真元罡气的痕迹。 可他知道此人既然能够出现在朱雀楼的顶层,那就绝非凡类。这位搞不好就是修为已踏入返璞归真之境的强横人物。 果然当李轩施礼之后,伏魔总管就给他介绍道:“这位是赫连伏龙,你可以称呼为伏龙先生。今日先生受二皇子之托,会亲自给你提供灌顶。” 李轩的五官神色,顿时僵住。 赫连伏龙?是那个赫连伏龙?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是有打听过众多天位高手的情况的。 毕竟是玄幻仙侠世界,对于这些武力的天花板,可以随时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自己的人物,李轩必须有所认知。 而赫连伏龙,正是大晋疆域内,不多的数位依旧在活跃的天位高人之一。 自从这位在三十九年前打破天人之限,就一直服务于皇家。 不是说会由一位与伏魔总管相当的伪天位,来给他灌顶么?怎么就忽然换成了赫连伏龙? 目盲老者见他这副模样,也毫不觉意外的笑了起来:“你这次侦破的镇妖塔爆炸案,让二皇子欣赏备至,听说你因早年荒唐,导致根基不足,就拜托伏龙先生帮你一把。恰好你这次的赏格,我们这边还没有议定,便连同之前拟定的灌顶一起,换一枚六道生元丹,为伏龙先生恢复灌顶损耗的元气。” ——六道生元丹,是一种上品的灵丹,专用于疗伤与培育元气,号称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它的位阶在六道天元丹之下,六道地元丹之上。换成道门九转,佛门九炼的划分,则是在六转六炼的层次。 之前城隍老爷给李轩使用的龙虎大还丹,就是这个层次。 李轩却眼现出纠结之色:“可属下近日寒法大进,冰雷二法已经失衡,这灌顶的时间能不能再延后一两个月?” “嗯?”赫连伏龙一声惊咦,然后他的眉心中赫然裂开,竟然现出了一只二郎神一样的竖眼,上下扫望着李轩。 “有点意思,你不过四重楼境的修为,寒法武意的进境,居然就到了这个层次。九幽绝寒,上品寒力,原本还担心由我来灌顶,让你无法固守根本,被我神意撼动根基。可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他随后侧目看向目盲老者:“此子的冰雷二道,的确失衡严重,非是灌顶良机。可之后的几天,我都需蕴养元气,全力备战刀魔李遮天。祭祀孝陵之后,则会即时赶往北京,没时间在此地停留。不知龙总管,可有解决之法?” 伏魔总管也在仔细观望着李轩,他那无瞳的眼中现出一层蓝光,窥望着李轩体内的究竟。 良久之后,这位陷入凝思:“办法还是有的,他现在之所以冰雷失衡,主要还是煞力。九幽绝寒乃顶级寒煞,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掌握的。可在雷法方面并无同等级的雷煞匹配,自然是一边倒的情况。也算是恰好——” 目盲老者唇角微挑,看着李轩:“玄武堂的前任伏魔总管坐化之后,留下了三枚雷天舍利,是其生前掌握的雷煞‘先天雷晶’所凝。你如能炼化此物,倒也能与你的寒煞‘九幽绝寒’比较。不过此物无比珍贵,我六道司内以上品法器视之,必须二十个大功才能兑换。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动用堂中供养的三足神鹤,给你调来此物。” 李轩本能的就生出抗拒,明明他只需十五个大功,就可再攒一件极品法器了。 可天位灌顶的机会,也确实难得。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 他寻思了片刻,就有些肉疼道:“属下自然是肯的,可我听说煞力这东西,最好是循序渐进。” 目盲老者闻言失笑道:“常理是如此,可普通的煞力,在‘九幽绝寒’的压迫下,连站住脚跟都难。且你既然有了‘九幽绝寒’,那也不用担心身体会承受不了。只需事后你去换一种更高明的观想法,两种煞力自然就会形成平衡。” 他又给李轩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与伏龙先生也不会放任不管,在你融炼舍利的时候,会为你护法。” 李轩听了之后就猛地咬牙,再不犹豫:“那就换了!” 他需要冰雷二法的平衡,而上品的雷煞,无论是对雷法修行,还是对雷法真意,都是有着极大助益的。 毕竟‘九幽绝寒’的好处,李轩是看在眼中的。他在寒法上的修行速度,一直都比雷法快。‘九幽绝寒’也能助增他的掌力刀势——那至少百分之二百的增幅且不论,最重要的是‘九幽绝寒’对于术修,对于各种灵异邪魔的克制。 可当他话出口时,就发现老者那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居然微现喜色。 李轩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又被忽悠了? 这位总管自然不会在宝物价值上忽悠自己,可对方的目的,搞不好就是为拆散他的八十五个大功,不愿再为他筹备一件极品法器。 李轩的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赫连伏龙道了一声‘起’字。李轩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等到恢复感官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间静室内。 此时赫连伏龙,又一指点向了他的眉心:“注意了!” 李轩感觉自己的脑海内,仿佛是炸裂开来,一股强横无匹的意念,在裹挟着他的神意,游向了未可知的方位。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赫然化身成一条巨大的螭龙,游荡于北方冰原之上—— 它在舒展着躯体,肆意的挥发一身寒息,并借助那些天然就藏蕴着奇异符文的鳞片,无拘无束的穿行于冰层当中。 很快,这只冰螭就锁定住了它的猎物——那是一只行走于冰面上的巨大白熊。 ※※※※ 一天之后,李轩才心神恍惚的从朱雀楼里面走出来。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他的精神,依旧沉浸于过往的那一天‘冰螭’生涯中。 赫连伏龙极具巧思,没有强行将他的冰法真意灌输给他,而是将之凝聚成了一条螭龙,将李轩的神意引入其内,自己去感悟,自己去体会。 这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隐患,减小对李轩元神的冲击。 可相应的,李轩究竟能从这‘冰螭’中体悟多少真意,就得看自己的悟性了。 李轩不知自己这次灌顶的收获究竟是多还是少,可从赫连伏龙离开时的表情来看,这位对灌顶的成果应该是很满意的。 他兴致勃勃,也不顾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径自走到了位于朱雀堂后院的一座校场内。 幸运的是,这里还摆放着三具木人。 李轩手起就一掌,将其中的一具冰封在冰层当中。 那看起来就是一块半丈方圆的冰坨,可李轩却注意到里面的木人,其实已化为齑粉的状态。 这冰中蕴藏的煞力与武道真意,也让它难以被融化。正常的温度下,它可以存在个五六天。 ——三百年前晋太祖遣军北上攻伐割据淮东的周王张诚,他的先祖李乐兴就是一刀冰封淮河水系,且持续十日都未化散。将张诚的水师,都冻于濠泗之间。 接下来,李轩又是抬手一道雷光,怀义刀以惊人的速度出鞘入鞘。而在雷光电闪间,那冰块也好,木人也罢,都在顷刻间化为粉尘雷渣。 这是‘雷天舍利’,已经在伏龙先生与伏魔总管的看顾下,融入他体内的成果。‘先天雷晶’的力量,已经与他的雷系真元初步交融。 那是一块块如同银白色晶石一样的雷霆之力,是雷电凝聚到极致之后的产物,此时正流转于他的经络之间。 ——这很不科学,可李轩不但已将之融入体内,还能够初步调用它们的力量。 “伏龙先生说你在寒法方面的天赋,是他百年未见之璞玉。还说似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进,哪怕没有二皇子的请托,他也是愿意提携的。” 就句话,来自于李轩的身后。当他侧目回头,就见仇千秋立在三十步外,笑望着他:“可就是蠢了一点,我如果是你,这八十五个大功怎么都不会拆散的。你该先向我与你父亲求助的,先天雷晶这种雷煞,对于诚意伯府与我来说,并非是不可求之物。可极品法器,却真是无价之宝。” 李轩倒是不觉怎么遗憾:“小侄其实仔细想过了,现在六道司连一件极品法器都没法给我兑现,要指望这第二件,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先换些有益的东西,多掌握一些保命之能。” 仇千秋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道:“倒也有些道理!也对,你如今在我们六道司内部的白榜排位,已经提升到十七,日后倒是不愁没有功勋。” 第二三八章 无垢宝典 “白榜?”李轩浓眉一扬,现出了好奇之意:“那是什么?” “六道司有黑榜,自然有白榜。黑榜是汇聚所有通缉要犯的榜单,白榜则是与之相反的榜单。” 仇千秋背负着手,语声淡淡的解释道:“其实就是六道司内部的一个序列排名,按照个人的武力,对抗妖魔的战绩,办案能力等等,综合排列出来的一张榜单。而你现在,在这张白榜中已经排位十七。” 李轩却显出了狐疑之色:“这没搞错?六道司内高手如云,就连天位都有三位,哪里能轮得到我?” 仇千秋闻言当即笑了起来:“又不是按照武力来排,且伏魔中郎将这些坐镇一方,已经不负责实际办案的,都不计于其中。” 李轩心想这也轮不到我,伏魔中郎将之下,六道司里面接近第四门,甚至超越于第三门战力的,都有好几十个呢。 “你办的案件虽少,却都是震动天下的大案。地府一役诛除的妖魔,更是车载斗量,所以排位甚高。如果不是修为太低了,前十都可以排进去。” 仇千秋继续说道:“你当这次镇妖塔内鬼案,总管大人为何会让你来负责?除了你身具浩气,刚正不阿之外,你在白榜中的排位,也是因由之一。总之未来如有什么大案重案,上面都会优先寻你去处理,只要你能力足够,不愁没有功勋。” 李轩听到这里,方才释然,随后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不过数月,就已出人头地了。 除此之外,李轩又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连破大案,离不开红衣女鬼的帮助,其实跟脚虚得很。 “某种程度来说,似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六道司真正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针。” 仇千秋说到这里,就语音一顿:“闲话少说,我来找你,是怕你又去藏书楼去花冤枉钱。”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袋,然后随手一抖,就令三张卷轴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适合你这个阶段的顶级雷法观想图,我手里就收集了三卷,且都是融入了武道真意的图录,其中一份,还是出自天位之手,你自己从中选一份便是。” 李轩的眼神顿时一亮,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比藏书楼那些观想图强不少。 他兴致勃勃的打开第一卷,发现里面绘着的,赫然是一副‘青鸾降世图’。 里面一只神鸟青鸾,裹挟着亿万雷霆,灭世之威,从云霄之巅冲凌而下! 李轩心神震撼,几乎以为这情景是真实发生。自己就置身在那雷霆风暴的坠落之地,看着这一方世界,在那青紫色雷霆的冲击扫荡下灭绝。 又仿佛看见一把横断云天的长刀,挥斥着万丈刀芒斩下,粉碎着他的一切。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等到李轩的意识恢复清醒,就不禁滋生喜意。这图不但适合他,也很适合他的神血青鸾。 这份观想图,应该就是仇千秋所说的,那份出自于天位高手的图录了。 内中不但将一种名为‘玉枢神霄雷’的雷种特性,展示的淋漓尽致,更藏蕴着一份极其强大的‘魂’阶刀意。 韵,势,意,魄,魂,神——这份武道真意,赫然已进入到了第五阶段。 李轩已经对其余两份卷轴失去了兴趣,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将第二张卷轴打开。 当里面的第一行字迹入眼,李轩却是一阵错愕。 “这是?无垢神典?” 仇千秋一愣,然后就慌忙探手一抓,神色略有些尴尬的将之抢了回去:“拿错了,是这一卷。” 他从那布袋里面,抖出了另一张卷轴。 李轩则贼笑着将眉毛舞了舞:“无垢神典?这是要切丁丁的那门功法?仇叔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对这门功法是闻名已久了,只因这本道典的前身,名唤《葵花宝典》。出自于前赵一位有名的大太监之手,在后赵年间名震天下。当时足有十几位正邪两道的高人凭借《葵花宝典》,甚至是残缺版的《葵花宝典》纵横天下,几乎无敌于世。 后来《葵花宝典》的修炼者屡遭围攻,散迭不全。到前朝时,有高人收集《葵花宝典》的残本,在其基础上另做阐发,编录了这本《无垢神典》,有着更胜于《葵花宝典》的神威。 唯独这个时代,已经有许多武修宗派针对《葵花宝典》,研创出不少克制法门。所以它的修炼者,已经不像是早年那般,刚入门就能凭借超绝的剑速针速盖压天下。 可《无垢神典》依旧是天下间最顶级的神功大法之一,虽然代价大了点,可付出后的收获,总是能够成正比的。 要说威能,他们家世传的‘混元天象诀’,都要逊色一分。 “这是我在西域所得,有人机缘巧合,得了这本完整的《无垢神典》。可却耐不住性子,才刚入门就开始四处为祸,最终死在我的手中。” 仇千秋的神色坦然,语气晦涩:“有段时间,我也有想过修行这门大法,可终究还是与我根本不合,所以放弃了。” 那个时候,他为复家仇连童子功都练了,自然也就不在意这《无垢神典》的代价如何了,反正区别不大。 “原来如此。”李轩的眼里发光:“我听说这东西不但得先切丁丁,还能把男人给练成女人。仇世叔能否把此典借给我看看,或者转让给我?” “你要这东西干吗?怎么会对这门《无垢神典》感兴趣?” 仇千秋有点慌了,他的眼神充满惊疑。 之前比翼魔一案,虽然最终证实了罗烟就是紫蝶妖女。可李轩的性趣如何,可还没有盖棺定论。 万一这孩子一直认为罗烟是男子,所以才看对眼了呢? 这要是万一,李轩为《无垢神典》切了丁丁,他该怎么向刘氏交代? “就是好奇,我听说《无垢神典》乃光雷二法的无上经典,想要看其中是否有值得借鉴之处,博采其长。” 李轩心想他当然感兴趣,这可是一个武侠爱好者的情怀。 作为一个熟读金庸武侠的人士,当然想要看看《葵花宝典》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嘛!究竟有没有‘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如不自宫,也能成功’这一说。 虽然这个仙侠世界的《无垢》,与金庸武侠的《葵花》,可能不太一样。 可这个理由,肯定是没法述之于口的。 仇千秋却皱着眉头,看李轩的目光,依旧含着几分猜疑之色。 李轩见状了然,然后哭笑不得:“仇叔莫非以为我会习练此功?不瞒您说,我如今都已与薛家的大小姐私定终身。而今在浩然正气与冰雷二法上,也都已入门,我有什么理由去学《无垢》?” 仇千秋心想也对,浩然正气的前景,确实可以压制《无垢神典》。 他只意外于李轩,最终选择的是薛云柔,而非是那个江家的小女孩。 “也罢,你拿去参研一二倒也无妨。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它对你的雷法修行确有好处。且如今黑榜的第七位,修炼的就是《无垢神典》。此人遁法与剑速都已登峰造极,我六道司至今无人能制。可以李轩你如今的功体,未来倒是有几分希望。” 仇千秋想了想,可还没法完全放下心:“这书给你可以,可轩儿你得立个重誓,这一辈子都不能修炼这《无垢神典》,否则绝子绝——” 这话才刚出口,仇千秋就觉不妥,心想练了《无垢神典》之后,可不就是绝子绝孙么? 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誓言。修了之后不得好死?万雷加身?这未免太狠了。 李轩则是哭笑不得,可他本就没有自切丁丁之意,也就如了仇千秋之意。立下了一个誓言,说自己如果练了这门功法,那么这一生都食不知味。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可是杀伤力莫大的毒誓了。 之后他又看了另两张观想图,发现仇千秋将之与第一张并列,果然是有缘由的。 纯以威能与杀伤力而论。这两个雷种,更在‘玉枢神霄雷’之上。 可李轩还是选择第一张,除了观想图中蕴藏的刀意,‘玉枢神霄雷’与‘神霄绝灭雷’一脉相乘,也是一因,转换简单。 此外‘玉枢神霄雷’未来的几个进阶,也都是潜力无穷,至阳至刚。 而在见过仇千秋之后,李轩又马不停蹄的前往炼器楼,准备为他的伏魔金刚,定制两件高阶法器。 他已放弃了凑齐功勋,去换取极品法器的想法。 只因伏魔金刚一旦如冷雨柔所说的那般完成进化,那么这尊机关傀儡对他的助益极大,可以让他的战力,全面提升到第三门的层次。 这可能比之一件极品法器,更适合于现在的他。 不过李轩问过炼器楼主之后,才知定制炼造不如直接换取。 因这世界机关之术盛行,许多修习机关术的人士,都为机关傀儡打造过高阶法器。所以如今藏器楼中,就有着好几套库藏。 而且很便宜,二十个大功就可以换取一面大伏魔盾,十五个大功,就可换取一把大伏魔剑。 不是它们不够好,而是能够驾驭它们的第三门傀儡太少了。 相较于法器的坚韧材质,机关傀儡容易损耗,也不易保存。所以到这个年代,已经形成了粥多人少的局面。 李轩自是大喜过望,他没有一点犹豫的,就从炼器楼里面,将这套盾剑换取了出来。还额外花了五个大功,换了一套适合伏魔金刚的外置装甲。 他现在对大升级之后的伏魔金刚,越来越期待了。 第二三九章 我不能阻人证道 “——气盛血亦盛,然终需主练其一,气为导引,血为介质,气血通则人流通不老,正如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啧啧,这无垢神典,有点意思。” 隔日的中午时分,李轩坐在一家名为‘听涛阁’的酒楼内,兴致勃勃的翻看着手里的《无垢神典》。 他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受龙睿之邀,来这里喝赔罪酒的。因主人因故迟迟未至,李轩就干脆拿出了这卷《无垢神典》瞻仰究竟。 作为一个在武道上已经略有成就的人,李轩一开卷,就已领略到这卷《无垢神典》的神妙之处。 他估摸着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只要下决心切掉小丁丁,那么只需依法修行两到三个月时间,就或可做到与江含韵正面对抗。 那些侵入体内的阴煞之力,也能解决小半。 李轩认为自己是个钢铁直男,是断然没可能修行这《无垢神典》的,可当他看到《无垢神典》的第三部分,却还是冒出了一个让他有点心慌的念头。 ——这无垢神典,搞不好也是一条退路啊!以后被逼到绝路,要不要切呢? 就在李轩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在楼梯口处响起:“怎么是李都尉先到了?” 李轩侧目看过去,发现来者正是薛云柔的师兄玄尘。 对于这位曾两次算计过他的道长,李轩是一点好感都欠奉。所以他只冷冷的睨了这位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可那玄尘却是神色肃然,走到了李轩的身侧深深的一鞠躬:“之前玄尘为情所困,失了心智,以至于两次为难李都尉,甚至是令李都尉陷身险境。如今玄尘已幡然悔悟,特来求请李都尉谅解。错在玄尘,只要能解都尉大人之恨,玄尘任打任罚,绝无二言。” 李轩这才对玄尘正目以视,他见这位确实神态诚恳,便也抱拳回了一礼:“道长言重了!在下对道长并无恨意,既然道长已经看开,你我便将以往恩怨一笔勾销。” 他想自己反正是没吃亏的,反倒是这位玄尘道人,不但在两次冲突中赔了两只神鸟,一颗珍贵的指玄丹,还将他的jj,也葬送在了绝后——是伏魔金刚的手中。 如果双方能就此了结恩怨,那是再好不过。 这人毕竟是薛云柔的师兄,天师道的内门真传,在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李轩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都尉宽宏雅量,玄尘在此谢过!” 玄尘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深深一拜:“可有一句话,玄尘还是得与都尉大人说清楚。薛师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与她虽无缘分,可十余年师兄妹的情分还在。如若李都尉你敢让师妹她受了委屈,我玄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李轩心想这才像是一个师兄说的话,他正想回应一二,就见玄尘道长目光痴怔,看着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卷轴定定入神。 “道长?” 玄尘道长这才醒过神,可他的眸中,却透着几分炽热之意:“今练气之道,不外存想导引,渺渺太虚,天地分清浊而生人,人之练气,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昏浊,气者命之主,形者体之用——这确是真知灼见,让人茅塞顿开!敢问都尉,你手里这一卷经文,究竟是何功法?” 李轩想了想,就默默的将卷轴舒展开。当《无垢神典》这四字,印入到玄尘的眼中,他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众多刀剑同时扎入进来。 ——这门无上大法,他也是早有耳闻的。 可随后玄尘就又呼吸粗重,眼现出了渴望之意:“不知都尉大人能否将这宝典借我一观?” “这个?”李轩有些迟疑:“怕是不合适吧?” 他是担心,这位道长真的去练了这门功法。 倒不是担心日后会多一强敌,而是会有种负罪感,是亲手将人踢下火坑的感觉。 玄尘却抱了抱拳,神态真挚:“务必请都尉大人成全!不瞒您说,我方才观这神典经文,修为竟隐隐有了突破之兆。可见我玄尘的道缘,或就在这卷经文当中。自然,玄尘也知法不可轻泄之理,此乃无上神典,玄尘愿以价值相当之物换取。” “这倒不必。” 李轩动容了,心想这既然是玄尘的道缘,是后者突破的契机所在,那他也只好成全了。 不是有句话么?阻道之仇,犹如杀人父母。 “罢了,我可以借你看一看。不过仅限于你刚才看到的第一章,看完之后,你就得还我。” 他终究还是担心这本《无垢神典》,把玄尘给带歪了。 万一这道长给练成了女冠,师兄变成了师姐,薛云柔可能会对他有意见。 “多谢都尉!我玄尘一言九鼎,定会遵守承诺。” 玄尘见他将卷轴递了过来,不由大喜过望。他第一时间就将那卷轴展开在自己面前,仔细看那第一章的内容。 欲练此功,引刀自宫。炼丹服药,内外齐通—— 这些内容,玄尘都直接略过。当后面‘以心为室,扫除尘垢,反朴归真,澄明寂然,可以妙洞三界,无所不能’的字句入眼,他就觉浑身气脉澎拜,在体内急速的循环游走。 “劳两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此时龙睿与王静,终于出现在楼梯口处。两人上来之后,就朝着李轩与玄尘打躬作揖,一脸的歉意:“因国子监内今日突生了一桩大事,我二人在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这真是失礼,我龙睿愿自罚三杯。” 然后他就发现,玄尘手拿着一张卷轴定定入神,似根本未发现他们的到来。 “玄尘道长这是?”王静略有些好奇的询问。 “是我带来的一卷道门经典,让玄尘道友深受启发,不知怎的就陷入悟道之境。” 李轩不好说《无垢神典》的名字,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你我还是别惊扰他了。” 接下来他与王静龙睿二人谈天说地,偶尔切磋棋艺,对联与诗文。 论到才学,李轩自然是大大不如这两位国子监的高才。 可他来自于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眼界开阔,又擅于忽悠,有时候三言两语,就能将王、龙二人说到一愣一愣,惊叹不已。 李轩则觉这两人,确实是可交之人。 龙睿的性情爽快大方,率性而为;王睿则内敛沉静,稳重厚道,都是那种可以裨益一生的良友。 而等到三人吃到快酒足饭饱的时候,玄尘终于意犹未尽的将手中卷轴,还给了李轩。 他遵守了承诺,只看了第一章。可后面的内容,却让他心痒难耐。 可玄尘也知凡事适可而止,似《无垢神典》这等无上宝典,人家肯借给你看一章,就已是很大方了。 之前不久他还两次设局坑陷李轩,至今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诚意,怎好意思从李轩这里求取全文? “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诚不欺我。” 他朝着三人一礼:“都尉大人成道之德,玄尘铭感五内,且容后再报。还有二位,玄尘今日道缘已至,需得尽快返回道观坐关,就先失陪了,玄尘改日再向几位赔罪!” 他说完之后,就匆匆的下了楼梯。 龙睿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可随后就收回了注意力,转而朝李轩笑道:“时间不早,我与王静也得尽快去国子监外院那边参与一桩大事。” 他此时又心神微动:“不知谦之下午可有空?否则倒是可以随我们去看一看热闹,也顺便可为我与龙睿参赞一二。” 李轩微一摇头,心想国子监那个地方能有什么热闹可看?看那些国子监生们舞文弄墨,还是去听那些儒官讲课? 且他之前已经请了两天假,积压的公务还是蛮多的。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一枚飞符忽然从窗外穿入进来,落在李轩的身前。 他微一探手,将之接在手中,发现这符竟是来自于南京国子监祭酒权顶天。内容则是邀请他这个理学护法,下午出席国子监一桩南直隶的儒门盛事。并言辞恳切,让他务必出席。 后面甚至还盖上了伏魔总管的印章,意思是下午他可以不用回朱雀堂了。 李轩心想这倒是巧了,他不动声色的将这符收入怀中,然后朝着二人一笑:“去也可以,可到底什么样的热闹,就不能说吗?” 他想权顶天都已经这么拜托了,那他肯定是必须去一趟的。自己领了这护法的职司,已经白拿了礼部两个月的供奉,却至今都还没为理学出过力,感觉挺惭愧的。 可在赶去之前,他想自己最好是先摸清楚情况。 “是为不久之后的孝陵祭祀。”龙睿已经站起了身:“遵照往例,我们国子监都需要选出一人,去太祖陵前宣读祷文。这可不得了,不但能借助孝陵龙脉,纯化浩然正气。在接下来的十年当中,还将是事实上的国子监首席,南直隶儒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所以这次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轰动了,都在摩拳擦掌,想要夺取鳌头。据说许多大儒都会参与品评,还请来我们理学的新任护法观礼。” 王静却摇头道:“老师只说护法可能会参与,我对这位却是敬慕已久了,就不知这次能否有机会,一睹其容?” 他眼中又现出了期待之色:“说来明日就是我挑战问心楼之期,真是让人期待。这位护法大人,究竟是留下何等样的‘道’,能够逼出李遮天的刀气,能够压得住二十七位前任护法啊。” 李轩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他是想起自己留在问心铃内那副狗爬一样的字,根本没法见人啊。 而且王静是见过他字的吧?会不会认出来?那会很尴尬啊。 对了,那副字上面本就有他李轩的落款。 第二四零章 我是来谈恋爱的 既然是去观礼看热闹,李轩便干脆将薛云柔一起叫上。 他前世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恋爱,却知道女人这种生物是需要陪伴的,不想被隔壁老王挖了墙角,那就最好别将女朋友丢在一边。 而等到他们跟随着王静与龙睿两人,第二次来到雨花台的国子监外院时,发现这院内赫然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李轩认为国子监的选拔赛无趣,可来这里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除了这南京城里的儒生与一些名门闺秀之外,其余多是附近的居民。 虽然这些升斗小民们绝大多数都看不大懂读书人的玩意儿,可却不妨碍他们来凑个热闹。 院门外甚至还出现了两百余个摊位,形成了一个规模不亚于城隍庙会的临时集市。使得六道司不得不抽调了一都人马,过来保障集市的安全。 凑巧的是,上面派过来坐镇的,居然就是明幽都。 李轩的一众部属,在望见你侬我侬的李轩与薛云柔二人后,神色都很复杂。马成功是一脸的幽怨。凭什么他每天忙碌的像一条狗似的,李轩却能带着女孩悠哉游哉的来雨花台游玩? “权顶天权祭酒邀请你来的?”马成功听了李轩的解释之后,就一声不屑的嗤笑:“权祭酒那是何等人物,他还会专程邀请你?谦之你就喜欢蒙我。行了!行了!你最近屡破大案,上面多给你放几天假那也是理所应当,没人会说什么。 虽然我老马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沐,仅有的几天清闲日子还是被关在牢里,可对于谦之你,我却是很服气的,一点都不嫉妒,我是说真的。” 可他说到后一句,那股子酸意李轩隔着十里都能闻得到。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则有些同情的拿眼看向乐芊芊。可后者除了俏脸微微发白,就再没什么异色了。 二人又去望江含韵,发现这位江大校尉不知去了何处,到处都看不到人。 罗烟则是凝神看了紧抱着李轩手臂的薛云柔良久,最后一声嗤笑,继续吊儿郎当的在集市中巡逻。 可这位虽然假装不在意,却时不时的偷眼去看李轩那边的动静。 薛云柔则似是全无所觉,她兴高采烈,拉着李轩在集市里玩得不亦乐乎。 可不知是否巧合,李轩发现自己二人,总是频繁的出现在乐芊芊与罗烟的附近。 每当这个时候,薛云柔就会对他额外的亲热。 一直到申时初,国子监内响起了钟声,两人才在龙睿的催促下入了国子监外院的门。 而就在李轩踏过门槛之刻,他心神微动,看向了位于右侧的一座高楼。权顶天赫然就在那里,朝着他遥遥一礼。 李轩则同样往那边抱了抱拳,算是回应。 “这次考的,是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乐以诗代,御以骑代,我儒门与时俱进。战车之法在古战国年间就已淘汰,骑战之法大行于世。而上古年间的乐舞,也早已失传。” 龙睿没有察觉到李轩与他老师权顶天的互动,他一边带路往前走,一边解释:“其中射、御两项,上午已经比过了,下午是礼、乐、书、数。四项当中,又以书项最重,不但要考书法,还有帖经墨义,以及时文制艺。” 李轩则奇怪的问道:“孝陵祭祀好像是十月初二?只有几天了吧?你们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要选拔监生去读祷文?” “所以我之前说是突发的大事。” 龙睿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原本我国子监有一位姓张的师兄,是无可置疑的监生之首,无论人品学识,都可令各方膺服,师尊与几位司业大人,也都指定了此人去参与孝陵祭祀。可最近这位师兄的家里却临时出了变故,不得不回家守孝,监里也就只好重新选拔。”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前方有数位大儒端坐的主席台:“而今老虎离山,山里的野猪、豹子,猢狲,狐狸,狼狈什么的,自然得争一争,看这山里的大王到底谁属。” 李轩则更加不解了:“可这事我似乎也帮不上忙,也参赞不来。” 让他去当个评审人,给两人多加点分倒是可以,可李轩现在,还不打算在儒门这边陷入太深。 “主要是‘数’。”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龙睿的脸上,流露出笑意:“其它的都不用谦之劳心,唯独‘数’字,却是我与溪泉的苦手。恰好这次,国子监虽然在出题上刁钻。却允许三人组团,还可允许我们从国子监外邀人援手。这一关,我二人就指望谦之你了。” 方才酒楼聊天时,他就发现李轩在数算方面的能力,额外的强大。 这位似没学过《九章算术》与《算经》,可上面的题目,却都难不倒这位。 王静此时也神色诚恳,郑重其事的拜托:“还请谦之你助我二人一臂之力!” 李轩顿时就放心了,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成!我保你们过关!” 算术嘛!大学之前,他学的就是理科。这个时代的算术题,有什么困难的? 倒不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智慧不如他,而是现代人掌握众多的数学工具,计算起来,可远比古代人方便迅捷的多。 李轩在这方面的自信,可比诗文强多了。 可他语声未落,旁边就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就你们二人,也敢自称野猪、豹子,争什么大王?真是大言不惭!换成你们那位去北京赴考的师兄,倒还有这资格。至于你二人,不过是蟾蜍、鼠兔之属。” 几人循着声音回望过去,就见两个穿着监生袍服的年轻人,就立在几步之外。 龙睿的面色,当即就沉冷了下来:“到底是谁大言不惭,还不一定呢。别忘了今天上午的射御两项,你二人可都输给了溪泉,成绩也不过与我相当而已。” 那两人的脸色,顿时就也变得不太好看了。 其中一人一声冷哼:“射,御虽为君子之艺,可我们读书人的根本,还是在时文制艺,在礼乐数算上,今日下午的比较,才可见真章。” 他说到这里,又唇角微挑:“尤其礼乐之后的数算,我对你二人的成绩,真是期待备至。” 这位又将台风尾扫向了李轩:“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外援?一个六道司的粗鄙武夫,他知道什么是算术?今次老师的出题很难,我劝你们几个,快别给祭酒大人丢人了。” 王静的眼,当即微微一凝,眸现厉泽:“你二人不想打架的话,那就把嘴巴放干净一点。谦之兄他的人品学识,不但我与守智钦佩万分,便是我们老师,也是赞誉有加的。他是我与守智请来的客人,可容不得你们放肆!” 李轩则是不满的瞪了过去:“这位仁兄,你这话我却不爱听,六道司镇压天下妖魔,守护此世安宁已达千载,而边疆武夫保家卫国,自大晋立国以来捐躯百万,试问我们武夫有何可鄙?” 他懒得与这人争辩,直接就以德服人。 当即从袖子里取出从乐芊芊表哥那里赢过来的《正气歌》折扇,然后‘刷’的一声打开。在胸前轻轻摇晃。一身磅礴浩气,则随之辉煌响应。 他这两天冰雷二法都突飞猛进,使一身浩然正气也间接受益。此时只展露出三五成的水准,就已经气象非凡,引得周围人等都对他侧目以视。 对面那两人的眼珠子也为之一突,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都是识货之人,知道李轩这一身浩气的精纯磅礴,堂皇正大,竟然远在他们之上,不逊名儒。 那有那《正气歌》折扇的落款,竟是黄尚宾!此等读书人的至宝,怎么就落在一个武夫之手? 其中一位,不禁咽了咽唾沫:“浩气强横又如何?术题考的是你们术算上的本事。咱们一个时辰后见,届时我们自可见真章!” 等到这两人离去,龙睿就朝李轩道:“这两人一个叫褚文,一个叫奚汉卿,是南京礼部侍郎的弟子,因与我二人老师的学术之争,一向与我们师兄弟不对付。其实论制艺文章,我们虽然入门晚了五年,都不比他们差,唯独在术算一项,却总是输给他们。” 他说到这里,唇角微挑:“其实哪怕在术算一道,他二人也只比我们强出一线。这国子监中另有高人,我二人只能望其项背。” 此时国子监内再次响起了钟声,这是通知国子监诸生‘礼’试已正式开始的讯钟。龙睿与王静二人,也就神色匆匆,往考场方向行去。 这一关简单的,就是考的礼仪,儒门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都要一一考校。 可国子监又额外重视,毕竟这次的孝陵祭祀,最关键的要求,就是在‘礼仪’上不出差错。 而就在龙睿与王静离开之后,李轩就带着薛云柔,来到了国子监内一个偏僻的小巷里面,与约他至此的权顶天见面。 然后这位直接递过来一叠的文章:“这就是近日需要护法品评的文章,总共三十四份。这是十几年来的头一次,数量稍微有点多,劳护法费心了。” 于此同时,这位还将一个大包裹,送到了李轩的面前:“这是我儒门诸位同道,给护法大人奉上的酬金。” 李轩不由抚了抚额,揩下一把冷汗。 第二四一章 竟敢小瞧理科生 “这些文章,要我写评语吗?” 李轩有些心虚,也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 毕竟都是大儒名儒写的文章,能想象一个初中生给教授批改作业? “如果你不想,用文山印盖个印就可以。” 权顶天是想到了李轩那手丑字:“其实不写更好,那些老学究,一个个都是自负之极的。哪一个喜欢自己的文章被人指摘?他们请你品评,其实就是图个文山印的印章,用以昭示自身的学术正统。可你最好还是将所有文章分为三六九等,以示学问的高下有别,促其自省。” 李轩明白了,敢情这不是真让他品评,而是来找他盖章认证。 就好像是现代的那些行业协会,被协会认证盖章颁奖了,厂家的产品才正宗,更加的高大上。 这比他想象的简单,无非是盖个章,评个分,费不了多少事。 “还有!”权顶天稍稍犹豫了片刻,又说了一句:“这次的选拔大典,护法大人有时间的话,请务必观礼到最后。” 李轩心想这位把他叫过来,原来不止为将这些文章转交给他。他暗觉奇怪,可还是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所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他受了礼部的俸禄,那自然得出些力气。 权顶天随后就匆匆离去,李轩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鼓囊囊的布袋。 然后他就郁闷起来,心想这些大儒,真是一点铜臭味都没有。 这里面有字画,有折扇,有墨砚,有手抄的儒门经典,可就是没有黄金,没有银票,甚至连丹药都没有。 “很不错嘛!”薛云柔看了一眼,然后就一声轻赞:“看得出来,这些人准备的礼物是很费心思的,极有格调。” 她说话时目光流转,斜眼看着李轩的脸色,然后噗嗤一笑:“也很值钱,你看这沈启南的烟江叠嶂图,流入市面至少都价值纹银三千。这位已名声鹊起,如今许多人求他一画而不可得,等他亡故之后,估计这图的价格得翻十倍。 还有这本手抄的诗经,显是大儒林东海亲笔所书,你看看这字,笔酣墨饱,行云流水,杰有骨力而字体微瘦,若霜林无叶,瀑水进飞。林东海出身寒门,仕宦十年却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由这本诗经就可知他有心了。” “可就是没有现银。” 李轩很无奈的将这些东西全丢进小须弥戒,他想自己难道还能将这些东西卖掉不成。 一旦这些书画流入市面,他这个理学护法的逼格,还要不要了? 可他的钱袋才经历了一次重创,现在急需回血。 当二人返回到考场附近,发现礼试已经结束,龙睿与王静竟都是‘上上’的评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接下来考的是‘乐’,题目是以‘咏志’为题,赋词,或者赋诗一首。二人依旧是毫无悬念的过关。 他们的诗才虽不怎么样,可整个国子监的水准也就一般。两人得到了‘中上’的评价,在所有国子监学子中,居然是较为拔尖的。 他们当中顶好的,也不过是‘上下’。 李轩看那些被贴出来的诗词,感觉这整体的水准确实很平庸,少有几个出彩的。 看来诗才文才这东西,不是智力提升,修了浩然正气,就能够往上拔升的。 可惜他不能参与,否则无论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还是‘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都足以吊打在座的诸君。腹中好几十首咏志诗,任他挑选,真是错过了装逼良机。 唯独那浩然正气很可观,所谓歌以咏志,咏志诗是最易抒发自身浩气的。而这五千多人的诗词在那面贴经墙上汇聚在一起,磅礴浩气直贯云霄,气冲斗牛,竟仿佛摇山撼岳般的气势,至阳至刚,使妖魔辟易。 李轩就以灵目望见国子监门外,那些潜伏于集市当中的一些黑气,被这沛不可挡的力量冲刷震荡。 实力弱的被直接震散,实力强的也是惨嘶着仓惶远遁。可只要它们离开人群,明幽都的人就再不用投鼠忌器,或是擒拿,或是斩灭,干脆利落的将之解决。 接下来考的就是‘数’了,而此刻还停留在考场中的,已经只余二百多号人。国子监五千监生,绝大多数都已在之前四关被淘汰。 尤其李轩错过的‘礼’试,任何一个动作出差错都是不可以的,姿态不儒雅优美也不行,甚至就连上中的成绩都没法接受。仅这一关,其实就已令九成的国子监生失去希望。 后面的‘乐’试,不过是垂死挣扎。 而就在李轩入场,来到龙睿与王静两人身侧时,李轩发现两人的脸色有点青冷。 “怎么了?” “你看那边,那两个混蛋简直就是犯规!” 龙睿手往左面指了指,语声无奈道:“他们将甄焕斗给请来了。” “甄焕斗?”李轩不解了:“那是谁?” 他循着龙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说的两个混蛋,正是之前与他们有过冲突的褚文与奚汉卿。 此刻在这两人身旁,还立着一位相貌堂堂的白衣公子,大约十八岁年纪,五官方正,鼻如悬胆。 这位就端坐在书案前,气度雍容,目不斜视。 那褚文与奚汉卿,却朝着龙睿挤眉弄眼的笑,满脸都是嘲弄。 “是我们南直隶文坛中,较受年轻辈认可的第二人。我们张师兄号称小文宗,这位甄焕斗则被称为‘江左表率’,这位不但人品高洁,无懈可击,就连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尤其是术算之道,南京城内几乎无人能及。” 龙睿神色匪夷所思的解释着:“真不知这二人是用什么法子,将这位甄小圣人也给请来了。” “他们本就是师兄弟,将甄焕斗请来有什么稀奇的?” 王静叹了一声:“总之尽力而为吧,老师说得好,重在参与。” ——他现在也不抱太多希望了。 李轩则心想你二人,未免太不把我这个来自现代世界的理科生当盘菜了。 他大学毕业才两年,学的东西还没全还给老师。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同样盘膝静坐,静候国子监的师长将题卷发下。 李轩与龙睿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那高台上,权顶天与身后的两位国子监司业,正在往他们这边注目。 “那不是护法大人?” 两位司业当中面容清癯的一位,眼神万分错愕:“这是被邀请参与数试?护法大人他还通晓数算?” 另一人则手抚长须:“就不知护法大人他的水准如何?不过今日有‘江左表率’在,怕是所有人都要被他压到失去光彩。” 权顶天则是淡淡道:“且看着吧,通知下面,可以发题了。” 对于龙睿与王静二人邀请李轩参与,他其实是有些恼火的。 作为理学护法,李轩参与这种比试,胜则不足以为喜,败则有失威严,对于护法的权威,是极大的伤害。 可此时他也不好说什么,龙睿与王静都不知李轩身份。后者参与,也在规矩之内,难道他还能将之请出场外吗? 坐于书案前的李轩,很快就收到了题目。一式三份,递送到他们三人身前。 龙睿与王静两人,当即是眉头一皱,愁眉苦脸起来。李轩则仔细审视题目,对于一个上了一本线的理科生而言,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他们解不开的数学题。 问题是审题,这个时代的文字生涩,必须准确的领会文字中的意思。 “甲赶羊群逐草茂,乙拽只羊随其后,戏问甲及一百否?甲云所说无差谬;若的这般一群羊,再添半群小半群;得你一只来方凑,玄机妙算谁猜透。” 大意是甲赶了一群羊去找茂密的草地,这时乙牵着一只肥羊在后面跟上来,乙问甲:“你赶的羊有100只吗?”甲回答:“我的羊不是100只,如果再加上现在我的羊的只数,再加上现有羊的一半,再加上现在羊的一半的一半,再加上你牵的一只羊,就正好是100只,请你猜猜,我现在有多少只羊?” 这一刻,考场之上顿时传出了啪啦啦的响声。包括龙睿与王静,甚至那甄焕斗在内,都在急速的打着算盘。 李轩存神想了想,一个算式就出现在脑海中。 (100—1)÷(1+1+1/2+1/4) 仅仅一瞬,他就在试卷上写下了三十六的字样。 “给我第二题!” 他附近监考的,是一位位列七品的国子监直讲。这位吃了一惊,看了过来:“你都没算?” “心算可也!” 李轩面色平淡:“还要我写解题方法吗?” 这个时代都是用珠算与算筹来解决问题,有个鬼的解题方法! 即便要写,那也无非是用后世的数学公式继续装逼。 “那倒不需要。” 那位直讲走了过来,先看了李轩的答案。他眼中先是流露惊色,然后就将第二题,也给三人发了下来。 龙睿与王静不禁眼神发懵,他们都才刚想好这题目该怎么解呢! 而此时距离数丈之外,那甄焕斗也在考卷上龙飞凤舞的写下数字:“第二题!” 与此同时,他也往李轩方向侧目以视,眸中现出了几许惊疑之意。 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第二四二章 咱志不在此 第二题,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各层几盏灯? 意思是远望塔有七层,下面一层的光点的数目是上面一层的两倍,已知总共有红灯三百八十一盏,请问每层有几盏灯? 李轩几乎不假思索,脑海里面就冒出了算式。 x+2x+4x+8x+16x+32x+64x=381 所以第七层三盏、第六层六盏、第五层十二盏、第四层二十四盏、第三层四十八盏、第二层九十六盏、第一层是一百九十二盏。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李轩气势霸道的,在宣纸上写下了答案:“给我换第三题!” 那位国子监直讲默默将第三章问卷发下的时候,斜睨了旁边的甄焕斗一眼,只见后者的眉心紧皱,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李轩则看第三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 意思是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个,只知道将它们三个三个地数,会剩下二个;五个五个地数,会剩下三个;七个七个地数,也会剩下二个。这些物品的数量至少是多少个? 一如之前,李轩很快就列出了算式——70x2+21x3+15x2=233 ,233-105-105=23。 答案是二十三。 此时李轩却发现龙、王二人都侧过身,以近乎膜拜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看我做什么,不解题了?” “看着你就好。”龙睿摇着头:“还解个什么题?我们刚才连题目都没有看完,你就已经解好了。谦之兄的大才,龙某是真的佩服了!” 王静则心想怪不得这位谦之兄的棋艺,会凌驾于他之上。这等样的灵思敏捷,用在棋盘上自然无人能及。 李轩已经接过第四题,发现难度稍微增加了一点,这是个在古时难见的几何题。 他依旧是行云流水的写下答案,而之后的五道题目,在龙睿眼中虽是越来越刁钻艰涩。可在李轩眼中,难度也差不太多。 而等到李轩将第九题写完,甄焕斗还在解着第六题。此时他的额头上,甚至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水。 旁边的褚文与奚汉卿则是一脸的沮丧,只看这情况,就知身为南京年轻辈术算第一人的甄焕斗,已经被那位六道司的都尉碾压。 二人只奇怪,六道司的朱雀堂,怎就藏了这么一尊大神,又是如何与王、龙二人扯上关系的? 高台之上,权顶天则是双手握拳,眼现异泽。 “用时竟都不到半刻!”那位容貌清癯的国子监司业一声唏嘘,然后好奇的问道:“权兄还未寻得时机,将护法引入儒门么?” 权顶天闻言则面色微黑:“之前是我想差了,似他这般天赋,这般的惊才绝艳,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能有极大成就,没必要转修儒家法门。可若我用手段逼迫,只恐适得其反。” 另一位身材发福,挺着将军肚的司业则眼含期待:“且看看最后一题,他的答案吧。” 最后一题,是他亲自出的题目,所以额外上心。 “不知童兄的最后一题是什么内容?”权顶天好奇的询问,他知道眼前这位不但是江浙大儒,更是当世鼎鼎有名的数算大家。 童姓司业唇角微扬:“考的是圆周率!” 权顶天闻言一愣:“圆周率?我记得最准确的数,还是两千年前祖文远求得,似乎是三又一四一五九二六?” “那是朒数,还有一个盈数,是三又一四一五九二七,可我师尊以祖文远的约率与密率之法,精确到了小数第十一位——” 童姓司业笑道:“这个题目,老夫本有放水之意。只要熟读《算经十书》,都不可能被难到。只要记得祖文远的朒数与盈数,就能够拿分。若还能更进一步,老夫不吝重赏。可我如今对护法大人的答案,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此时这位童姓司业,却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考场中的李轩,后者已将第十题拿在了手里。 “问圆周与直径之比?圆周率?” 李轩心想这真是送分题啊,然后他都没过脑袋,就直接在宣纸上写下‘三又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八九七九三二三’。 写到十七位,他就没有再往下写了。一来麻烦,二来在现代数学之前的记录,是某位阿拉伯数学家在十五世纪求得的小数点后十七位,这位用的方法也是几何法,与古中国算学家计算圆周率的方法相近。 “这是?十七位?” 当那国子监直讲拿起了李轩的答卷,就不自禁发出了一声轻呼。 远处正在答题的甄焕斗,则是微微有些奇怪的拿眼看了过来。 他还没看到第十题,故而不知这位直讲大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后者则是神色凝然:“这位都尉大人,您确定这小数七位之后的数值准确?” “确定无疑。”李轩坦然道:“你把这答案交上去吧。” 他相信这个玄幻世界,是肯定有识货之人的。 而就在这位国子监直讲匆匆将答卷送上高台之后不久,他又匆匆的走了下来:“都尉大人,您与这两位的得分为上上!此外童司业请您上台一叙。” 国子监司业,乃是国子监祭酒的佐贰官,官职从四品下,掌儒学训导之政,总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 在大晋朝中,其地位清贵无比,非大儒不可任,一般都有在翰林院兼任侍读学士与侍讲学士,未来是有望宰执的。 龙睿与王静二人闻言,不禁喜不自胜。只需过了‘数’试这一关,接下来的‘文’试,他们就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唯一的对手就是——两人隔着李轩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汇处隐隐迸出火花。 李轩则稍作凝思,然后问道:“司业大人他找我做什么?” “是求问解法!” 这位国子监直讲,竟是敬服万分的朝着李轩微一鞠躬:“司业大人只能算到小数第十一位,与都尉大人你的答案一模一样,可十一位之后,大人就无法确定了。便是下官,也很好奇。” 他的年纪虽比李轩大不少,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即便论官职,身为六品伏魔都尉的李轩,也超他一品。六道司的官职,可不能以寻常武官视之。 李轩顿时就有些头疼,这圆周率计算,可麻烦得很。 圆周率有几种解法,古人用的几何法非常耗时间,那就是一个需要耐得住寂寞的精细活,需得反复计算;之后出现的分析法,是用无穷级数或无穷连乘积求圆周率,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可今日时间已晚。”李轩看了看天色,还有在场外等候着的美人,就猛摇着头:“请回复司业大人,圆周率计算较为复杂,一时半刻难以说清楚。日后如有时间,我再与司业大人一起研讨。” 他想自己去给这位童司业解说的时间,拿去陪薛美眉不香吗? 自己将薛云柔约出来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前次的好事被长乐公主搅合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再来一次水到渠成! 结果他却将女朋友丢在一边,去陪一个糟老头子谈数学——李轩心想自己脑子除非是被驴踢了,才会这么做。 而就在那位国子监直讲的脸上微现失望之意,李轩则起身往场外走去的时候。那位‘江左表率’甄焕斗,已经从另一位监考手中,拿到了第十题。 他的神色当即就是一愣,然后蓦地振衣而起:“是圆周率!第十题竟是圆周率!原直讲,这位都尉大人的圆周率,已经到了小数的十七位?既然是得分上上,想必是答案已经得到确证?学生斗胆,求请这位都尉大人的答卷一观!” 那位国子监直讲蹙了蹙眉,然后失笑:“给你看可以,却需得等到你考完之后。似你这样的大声喧哗,我是得给你扣分的。” 在甄焕斗旁边坐着的褚文与奚汉卿两人,已经是欲哭无泪。 总分上,他们本就已被那两个家伙甩开一截,如今还要扣分么? 那龙睿与王静的书法,文章,可都不逊色于他二人。 甄焕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看着走向场外的李轩欲言又止,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向这位讨教。可随后他又注意到自家两个师弟哀求的眼神,只能微微一叹,继续坐了下来疾笔书写。 “我竟不知道,轩郎你在数算一道,原来也这么厉害?” 再次抱住李轩臂膀的时候,薛云柔眼里竟也是含着崇拜与迷恋:“轩郎怎的不学阵道?以你在数算上的天赋,一定能成为当世阵道大家。” 李轩却有自知之明,他现在之所以能够人前显圣,完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装逼:“我是志不在此,没兴趣去钻研,毕竟如今光是武道,就得耗去我所有精力。走吧,我们去国子监的后院看一看。上次来这里,我还没仔细看这边的景色。” 其实是不敢带薛云柔继续到集市那边逛了,薛云柔倒是将占有权宣示得很欢快,可乐芊芊眼里的黯淡伤神,让李轩心痛万分;江含韵与罗烟的视线,则似如刀枪,让他背后冷汗淋漓。 第二四三章 摇晃的水晶宫 不同于现代世界那个已化为烈士陵园与四a级风景区的雨花台,李轩现在身处的这个雨花台,除了国子监外院这片建筑与周围一些民居之外,其余都是荒郊野岭的状态,真没什么可看的风景。 可李轩知道,陪女朋友游玩的重点不在于景,也不在玩,在于聊,在于撩。 他与薛云柔一路耳鬓厮磨,温言软语,说一些让人肉麻的情话,现代世界的段子也是拈手即来,不多时就将薛云柔逗弄得面红似血,又时不时的咯咯娇笑不止。 李轩看薛云柔那娇艳如花的脸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周围的景色? 可就在二人的气氛渐渐旖旎,热度渐增的时候,李轩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含着惊喜的声音:“都尉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李轩蹙了蹙眉,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一位白衣青年,正疾步往他们走来。此人赫然就是之前考场上见过的‘江左表率’甄焕斗。 这位满含喜意的匆匆行来:“我已看过大人您的答卷,那十七位小数中的前十一位都能对得上。就不知后六位,都尉大人您是如何计算出来的?还请大人不吝指教!” 他说完之后,还朝着李轩深深一礼,一双手都快揖到了地上。 李轩却发现薛云柔不动声色的把娇躯往侧旁挪了挪,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他不禁在心里一阵大骂,心想你这‘江左表率’,就没点眼色么?没看到我现在正有要事? 这太缺德了,不知道坏人好事,更胜阻道之仇? 考虑到在美人面前,多少得要一点风度,李轩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无非是用割圆法,与前人没什么两样。” “这不可能!”甄焕斗摇着头:“不可能是割圆法,昔日祖文远,将一丈圆径分割为一亿忽,耗时近年,才计算到小数七位。而甄某之父,更是穷数年之力,才计算到小数十位。李都尉你年纪不过十八,哪怕天资再好,也不可能花这么多时间去计算。一定是掌握了新的方法,才能一举提升到十七位。” 李轩心想自己哪里算过?都是背下来的,他很无奈:“就算我掌握了新的方法,可是甄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另约个时日再说。” 甄焕斗神色挣扎,随后就又一躬身道:“那么明日如何?我会备下一席酒与束脩,向都尉大人请教的。” 薛云柔不禁暗暗好笑,凑到了李轩耳旁低语:“这家伙除了号称‘江左表率’之外,还有数痴之称。你今天不给个答复,他会纠缠不休的。” 李轩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个较真之人,所以没敢同意对方的邀约。 他所谓的改日再约就是应付之词,根本就没有践行的打算,结果被对方打蛇随棍上了。 他接下来稍一凝思,就问道:“甄兄可知泰西数字?” “泰西数字?”甄焕斗稍作寻思,就微一颔首:“都尉大人指的可是天方数符?甄某学过的,以之代替数字,使用起来更方便简洁,却不能用于账册。” 李轩微微颔首,心想你懂就好。他直接就召来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行除了符号之外全是二的公式。 在李轩那个世界的十六世纪,数学家韦达首次用无穷乘积公式来计算圆周率,为后人打开了一扇大门。 “其中的π代表的是圆周与直径比,√ ̄是根号。” 李轩针对后者着重讲解了几句,然后也不管甄焕斗听没听懂,就拉着薛云柔往一旁走:“甄兄,你如果能搞清楚我的这行字到底是什么含义,也就能知道我是怎么计算圆周率的。告辞!” 他估计这公式一出,足够这家伙钻研许久了。 那甄焕斗果然眼神发愣,看着地上的一行奇怪数字,怔怔出神。 而在将甄焕斗摆脱之后,李轩就开始刻意将薛云柔往人少的地方带。 少女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她却似笑非笑,心想自己哪能让轩郎你这么快就得逞啊? 之前她是因担心李轩心火太大,对他身体不好,又或是被哪个骚狐狸精占了便宜,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可现在,既然那‘天琼原浆’的祸患已解决,她才不会让李轩轻易得偿所愿。 男人这种生物,对容易得到的东西可向来都不会珍惜。 除非轩郎的寿命确实所剩无几,否则怎么也得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之后再做那种羞羞的事情。 可少女也没抗拒,笑吟吟的随李轩往旁边的角落里面走。 那是位于国子监东侧的一片桃林,在桃林之旁却耸立着一株足需五人才可环抱的巨大樟树,那树冠似如乌云,遮蔽半亩之地。 李轩心中一喜,忖道这真是个极好的地方。他当即携着少女的手一跃而上,来到樟树顶端的一个宽阔的枝桠间。 “云柔你坐这里。”他将外衣解下,铺在了树枝上,自己则在旁边坐了下来。 云柔则心中一暖,心想轩郎他真的与寻常男子不同。而等她坐下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视野竟是极好,大半个书院,还有外面的集市,数里之内的灯火,都可映入眼中。 而就在云柔放目远望的时候,李轩抬头望天,只见月黑风高,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也无人注意这里。心想这正是英雄用武之时,便悄然挪着屁股,贴近到了女孩身边不到一指处:“云柔,你可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啊,就在许国公府。” 薛云柔察觉到李轩的小动作,却只做不知:“记得那日,好像也是这般的天气。那时你的眼里可没有我,你还给我表姐做了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是吗?” 李轩尴尬一笑,然后就毫无异色的一手抱住了薛云柔的腰:“可那时的你在我眼中,就是落凡仙子般的人儿,可望而不可及。也绝没想到,有一日我李轩有幸能得到仙子的垂青,抱得美人归。” 薛云柔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感觉到李轩大手的温热,还有那逐渐加大的力度。她俏脸晕红,一边用手挽着发丝,一边侧目看向别处,却是不动声色的,就把李轩将她往怀里拉的力度给化解掉了。 李轩见状,就心知自己还得加把劲儿,要吃掉这只腹黑的小狐狸,没那么容易。 他接下来便叹息道:“云柔你可知道?至今我都像是做梦,担心这是罗烟给我制造的幻境,云柔你与眼前一切都只是梦幻而已。” 薛云柔闻言立即想起那实为女子之身,实力莫测,身份不明,与李轩‘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罗烟。 她心里的危机感开始滋生,忖道自己真能等到李轩将她明媒正娶的时候吗? “只有握着你的手,才感觉这一切是真的。” 李轩很用力的捏着云柔的小手,他的神色无限感慨:“真希望这一刻一直到天荒地老。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就这么一辈子陪着你,差一忽一毫都不算。” 薛云柔只觉心神震撼,又莫名感动,她两眼怔怔望着李轩,不自禁拽住李轩的袖子。 “轩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轩猛点着头:“这是当然,云柔你切不可怀疑我的真心,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怕自己做不到,一想到自己可能有负于云柔你的心意,就觉坐立难安....” 他没注意的是,就在他元神深处,鼎内的红衣少女正睁开眼,无数的血丝与飘带往四面八方散开。 薛云柔则只觉自己的小心肝狠狠的悸动,可随后又被几把利剑同时扎入进来,她俏脸微微发白:“怎么会做不到?轩郎你可别这么没自信。你的天赋,万世难寻,最多一两个月,就可入五重楼境。” “即便五重楼境,也只能延命半年而已。总之我一定尽力为之——” 李轩摇了摇头,他眼含深情的注目着薛云柔的脸,心想这火候差不多快到了:“我想要情定终生是你,细水长流是你,柴米油盐是你,余生白首的也是你——” 薛云柔娇躯微颤,她痴痴的与李轩对视着,心脏砰砰的跳动,看着李轩那俊逸的脸在不断的靠近,却做不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她想自己明明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也明明已经下定好决心的,可在轩郎面前,为何就守不住自己的心意? 完了完了,结果自己这次,还是得被轩郎他吃干抹净吗?轩哥哥他怎就这么会说情话? 就在两人的呼吸渐热,快要凑在一起的时候,树下蓦地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咳嗽声! 李轩心想这谁啊,又来坏爷的好事? 他低头一瞧,赫然看见江母提着灯笼,面含讶色的立在树下:“这不是小轩,云柔吗?你二人怎得在这里?” 薛云柔当即像是兔子一样往后缩了缩,只觉是尴尬得不行。 李轩则像是头上被浇了冷水,一脑门的火气都没有了。 “伯母?”他万分错愕,一边回应,一边带着几分狼狈的从树上跃下:“我是受权祭酒之邀前来,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他们的理学护法。倒是伯母,你怎的也在这里?” 所谓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江夫人对他极好的,自己却又舍江含韵而去,‘移情别恋’了,所以李轩是很心虚的。 “权顶天与你江伯父是至交好友,我与权夫人更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今日是应权夫人之邀,过来玩的。” 江母说完这句,就笑肉不笑的问:“小轩,你跟云柔怎么在一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咳咳!这个~”李轩看着江母,又看了看身后的薛云柔,然后挠了挠头:“有一段时间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江母一阵愣神,似乎震惊异常:“小轩,你对云柔可是认真的?” “这个~怎么说呢?”李轩双手交握,两眼望天:“嗯!陷进去了。” 也就在江母目光呆滞,薛云柔眼现喜意的时候,一位穿着从八品服饰的国子监助教,来到了这片桃林之外,他游目四顾,然后当望见李轩的身影后,顿时脸现喜意,匆匆走了过来:“都尉大人,我们祭酒大人有请,他让您方便的话,尽快去明经堂一趟。” 他似看出李轩的疑惑,再深深一拜:“祭酒大人说是要我等务必请您过去,还让我等转告,说是事关重大,唯有都尉大人你才能处置。具体事由,您过去了自然能知道究竟。” 李轩正愁此间气氛尴尬,不知该如何收场,他当即顺势下台:“那我们就过去吧,别让祭酒大人久等了。” 可就在他随着这位国子监助教往外走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饱含不甘的看着身后,那已逃离他魔爪的小狐狸。 心想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且小狐狸的抗力也会更高,未必会像今天这样,被他几句言语打破心防。 可江母的身影,又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哪怕留下来,也是没法得逞的,甚至会很尴尬。 而此时在桃林之外,江母与薛云柔则面面相觑,相顾无语。 第二四四章 情根深种 李轩离去之后不久,江夫人与薛云柔也先后从桃林里面走了出来。 江夫人的脸色清冷,面含讥色:“云柔,当初你可是跟姑母说过,怎么都看不上小轩的,怎么?如今是要自食其言了吗?” 薛云柔跟在江夫人的身后,小脸有些苍白,也有些尴尬与心虚:“那是侄女太年轻,看人浮于表面。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知道,轩郎他究竟是何等样的伟岸丈夫,无瑕君子。 而地府中舍身相救之恩,更让侄女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如今我为他都可以不惜一切,自食其言算什么?” “你!” 江夫人先是眼现愠色,随后就轻声一叹,放柔了语气:“云柔你就非得跟你表姐争?韵儿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轩他是韵儿唯一能够接受的人。 这两年当中,我为她相过无数次亲,韵儿何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你表姐的性情又是宁折不弯的,错过了小轩,云柔你认为在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韵儿她还能遇到合她心意之人?” 薛云柔闻言一愣,随后就沉默了下来。她想到了表姐的情况,确实情况堪忧。 可要让她就这么将轩郎让给表姐,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且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江夫人目泽闪动,决定继续施压:“我当初便与你说过吧?让你不要跟你表姐争,那时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却做这横刀夺爱之事,云柔你这可不厚道,也不是我江左薛氏的门风。” “姑母这话,侄女就不乐听了。” 薛云柔微微一笑,振奋起了精神:“李大哥他可能确是表姐的良配,可您确定以表姐她那傲娇温吞的性情,能够让您得偿所愿。便是没有我,李大哥身边还有温柔小意的乐芊芊。还有能与他心有灵犀,姿容绝丽的罗烟。 表姐对李大哥的心意,至今都是不清不楚,屡失良机,又如何能怨他人趁机而入?何况我薛家的女子,素来都敢爱敢恨,姑母您不就是这般?当初祖父对您与姑父的婚事,可是极不赞同。可您怎么做的呢?您宁与家绝,都要与姑父他在一起,还将姑父的两个红颜知己,都逼离南京——” 江夫人气得不行,心想这丫头真是像极了自己弟媳,难缠的不得了。 而就在她寻思着该如何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搬转局面的时候,却发现薛云柔的脚步忽然顿住,同时目光定定的看着人群当中,那明媚的眼中,竟在这刻流露出来了一抹惊悸与畏意,还夹含着一股刻骨的仇恨。 “云柔?” 江夫人循着薛云柔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觉头皮发麻,脊背生寒,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大门方向,正有一位不修边幅,满脸胡茬的落拓男子,漫步走入到国子监内。 他的面目还算英俊,可一身都是松散散漫的气息。一身拉跨的黑衫将胸膛暴露在外,腰间也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把黑色的直刀,气质浪荡不羁。 唯独那按刀的手不但白皙修长,更不染半点尘垢。 江夫人认得这位,甚至对方化成骨灰她也能记得。 那是刀魔李遮天——杀死她的弟弟,薛云柔父亲薛岳的大仇人! 可这个人,他为何会出现在此间?出现在这书院。 李遮天也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他看过来之后,就唇角微扬,现出了玩味的笑意:“我认得你,是薛岳的姐姐,江云旗的夫人?这么说来,旁边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你的侄女薛云柔,号称天师双璧,近日来声名鹊起的丫头?” 薛云柔的嘴唇发白,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娇躯也在发颤。 江夫人的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这眼神很凌厉,也很有趣,这是要找我报杀父之仇?” 李遮天神色懒散的看着薛云柔:“那就出剑吧,让我看看薛岳之女的能为,张大天师亲自教导的御剑术,是否值得一观?” 此时他的眼里,暗含哂意:“怎么?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至于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吧?你的杀意,明明很强烈。还是说,你对我的恐惧,已经压过了对我的仇恨?” 薛云柔的眸光,顿时现出了猩红之意。她的袖中顿时两点寒光闪现,即将穿袖而出。 就在这刻,江含韵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强行抓住了薛云柔的双手:“云柔你疯了?别犯蠢,你现在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江夫人也踏前半步,拦在了薛云柔的身前,她面色冷冽:“以大欺小,这可不是你李遮天的风格。有什么事,冲我来便可,欺负晚辈有什么意思?” “我李遮天素来不拘一格,无拘无束,可从来没有风格可言。” 李遮天哈哈大笑,袍袖飞舞:“不过她若没有出剑的勇气,那么我李某也的确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感兴趣。倒是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位,是天师双璧的另一个,叫江含韵对吧?” 他看着江夫人,眼中现出冷冽:“你二人可去转告你们的夫君与父亲,我李遮天已经等了他将近七载,耐心几乎快要被磨尽。今日起,我至多再给他半年时间。半年后的二十二日,我当登门讨教。届时他若还没有突破天位,那便是他的忌日死期。” 江含韵的娇躯一震,面色转为苍白的同时,也现出了怒火。 江夫人倒是处之泰然,她竟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放心,我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我夫君。可我现在更好奇,你李遮天到此,是意欲何为?莫非是又准备来一次问心楼之战不成?” “可能吧?我听说问心铃被人修复,我的刀意也被人驱除,所以过来看看。” 李遮天仰着头,含着几分异色的看向那问心楼的顶层:“可问心铃毕竟是理学的传承圣器,那几位理学栋梁估计会很恼火。问题是,如今这儒门之内,还有谁能挡得住我的刀锋?即便强如权顶天,与当初的薛岳,也还是差了一个层次。只希望那位新任的理学护法,能给我一个惊喜。” 他一边说话,一边动身往问心楼的方向继续迈步行去:“夫人你可以去通知他们,我会在问心楼等候他们到来。” 他的脚步似慢实快,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走到了问心楼下。 这个时候,周围负责看守,防止游人靠近的国子监监生,已经注意到李遮天的身影。其中的两位,更是辨认出这位的形貌。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是刀魔李遮天~” 他二人语音未尽,就已是口中溢血,在一股强横念压冲击下,直接跪倒在地。一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遮天,走入到了楼内。 此时那问心铃已有了反应,不断的发出铃声,显露出种种天魔幻像,内中更有磅礴浩气冲出,充塞这七层楼宇。 可李遮天却视之为无物,他直接就出现在顶层,开始凝神看着那问心铃。 “还真的被修复了。真让人好奇,这位到底是留了什么样的道——” 他收起了懒洋洋的笑意,满怀期待的直接伸出了手,往那问心铃抓了过去。也就在这刻,那问心铃中也传出了震耳的钟鸣。 第二四五 理学护法 李轩在那位国子监助教带领下,来到明经堂的时候,发现这偌大的堂内,竟然汇聚着数千监生学子。他们不但将整个殿堂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门外的台阶下都挤满了人,无不都是肃容端坐,凝神倾听。 堂中则有两位中年儒者,正与两位国子监司业在激烈争论,而位于上首处的权顶天,则是一脸的头疼之色。 在这里等候的国子监丞见状,不禁大喜过望,当即给李轩强开出一条路。引导他往里面走。 而当李轩走入门内的时候,旁边的众多监生,都不禁神色疑惑的对他侧目以视。他们想即便南直隶那些小有名气的名儒,都难有这待遇。 上方的权顶天,在望见李轩到来之后,却是神色一松。 李轩没有依国子监丞之言走过去,他在龙睿与王静二人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轩一边听那几位儒者议论,一边询问究竟。 龙睿本是听得入神,听到李轩的话音之后,他才发现李轩的到来。 龙睿很奇怪李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他的了解,李轩可不像是对儒门辩经感兴趣的人。且这个时候,外面可是人山人海,闭塞不通。 龙睿不禁奇怪的看李轩:“谦之,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被人请进来的,监丞带的路。”李轩开始倾听着堂上几个大儒辩论,随口应付着:“你还没答我,这是怎么回事?” 而旁边的龙睿与王静,则面面相觑了一眼,各自都眼现疑惑之意。 监丞带的路?怎么可能? 国子监丞虽只是从六品下,却掌判监事。在祭酒与司业不理庶务的情况下,这位就是国子监事实上的主官。 这位会给李轩带路? 此时在他们对面。那位‘江左表率’甄焕斗也发现李轩的身影。他的眼中,顿时现出炽热之意,可随后这位的脸上,同样是迷惑不已。 “真不知监丞大人,为何会亲自将他引入明经堂?”甄焕斗的师弟奚汉卿,也很奇怪的问:“为何要带一个武夫进来?”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甄焕斗顿时就眉头大皱,心想这位仁兄有那样高深的学问,有那样精纯的浩气,怎能以武夫视之? “确是让人费解。”褚文也很不解:“我看监丞大人对他,竟是毕恭毕敬。可要说他们二人的官位,也是相当,都是六品。” 就在这三人惑然不解的时候,龙睿正为李轩解释:“是学术争端,之前的书试中,有考过一个明法题,一寡妇想改嫁,遇家人阻挠,她便向官府呈书,说“豆蔻年华,失偶孀寡。翁尚壮,叔已大,正瓜田李下,当嫁不当嫁?”,题目问我等该当怎么判?” 李轩愣了愣,然后就问:“你们是怎么写判词的?” “当然是嫁。”王静神色淡然:“十三岁的年纪,就让人活守寡,是什么道理?又有如狼似虎的翁父与小叔,如不改嫁,只怕日后更有不忍闻之事发生。” “我的判词也是这么写的。” 龙睿点了点头:“也被祭酒他们判了高分,可这几位南京城的大儒却看不下去。说虞子与虞子之师‘伊川先生’陈颐都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揪着这一点,与老师他们打擂台。” 李轩心想我艹,心想才十三岁的年纪就逼人当寡妇,这群士大夫也未免太变态了。 可他知道,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江含韵与薛云柔这些女孩能够凭家世,凭强横的术武修为掌握自身的命运。可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仰赖她们的丈夫与父兄。 “还有后面的时文,这次的题目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王静继续道:“虞子曾说,义利之说,乃我儒者第一义。可堂中的德雅居士方明,还有敬园先生孔修,却不认同国子监的评判结果,说我二人之所以能在书试中名列前茅,是因我们老师私相授受。又说我们通篇都是歪理学说,就该当场黜落,以儆效尤。而非是将我们的文章列入前三,蛊惑人心。 他二人一个是致仕的前吏部侍郎,一个是前翰林侍讲,是南直隶卓有声望的大儒,故而便是我老师,也不能不慎重以对。” 龙睿则是冷笑不已:“这两位说虞子的教诲,是‘存天理,灭人欲’,认为义与利是对立的,理与欲也是对立,认为利与欲为万恶之源。 可我二人则推崇董夫子的言论‘心不得义不能乐,体不得利不能安’,我等儒人求名求望,说到底这不也是利的一种?我二人又认为天理不能离欲而独立,凡事为皆有欲,认为这才是虞子的真意。” 李轩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堂中的五位大儒分为两派, 其中的方明与孔修为一派,认为王静与龙睿的判词,会败坏社会风气,又认为君子该是耻于言利的。 而两位国子监司业,则在针对二人的论点辩驳。 此时堂上的童司业,恰好说道:“昔日伊川先生有一侄女新寡,其父助其再嫁,还是伊川先生亲自为他堂兄写得行状,并曾大肆宣扬此事,称赞他堂兄的做法。 虞子也赞曰‘取甥女以归嫁之’,又说‘女子要从一而终不必拘泥’,‘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可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句,实为断章取义之言。” “狡辩!”那名叫方明的大儒冷笑:“这可是虞子记录在《近思录》,《陈氏遗书》中的言辞。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歪曲虞子与伊川先生的经义?” 另一位林姓司业则微微蹙眉:“你需联系前后文。伊川先生说的实为我等士大夫的气节操守,与女子何干?” “尔等依旧是胡搅蛮缠,” 另一位大儒孔修面目森冷的说着:“虞子昔日为说服陈师中,勿要将其妹再嫁,在信中亲笔写道‘昔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然自知经识理之君子观之,当有以知其不可易也’。” 童性司业当即冷笑着回应:“此为虞子的私欲,非为天理。陈师中之妹陈氏的亡夫郑自明,乃虞子的至交好友。他这封信的本意,是担心至交的一家老小孤苦无依,故而不愿陈氏改嫁。怎么?伊川先生的外甥女改嫁就是美德?陈师中的妹妹改嫁就是失节?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等敬慕虞子的学问,承载其学,是为将虞子的学问发扬光大,并完善其学。难道连其人品学说中的不足之处,也一并承袭不成?” 李轩心想这位说的极有道理,虞子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双标狗。 他正听得过瘾,就听权顶天道:“此事勿需争论了,虞子自己就此事也有过说法。认为气节操守上寡妇不应再嫁,但人情上不能这么办。” 他此时蓦地将袍袖一甩,止住了几人的言语:“虞子的学问,多有前后矛盾处,我等这么辨是辨不清的,此事还得请权威论断。” 之后他竟看向了李轩:“都尉大人,请问虞子与伊川先生之真意,究竟为何?” 在场的众人,顿时‘哗’的一声,纷纷往李轩注目过来。都在疑惑这位祭酒大人,为何要问此人?一个六道司的伏魔都尉? 李轩扬了扬眉,当仁不让:“我且不说虞子的真意,只问昔日蒙兀入主中华,中原百姓皆披发左衽,我儒门中有多少人遵守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气节?大赵养士数百年,养出了几个气节无瑕的文忠烈公? 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蒙兀人长驱直入,朝廷上下一片求和请降之声,这就是士大夫的气节吗?既然连汝等士大夫都做不到的德行,又如何让女子去遵从?” 他语音落时,那方明与孔修的脸色,都难看无比。 李轩不知是什么缘由。龙睿却暗暗哂笑。 昔日的土木堡之变,这二人正是主张求和,对蒙兀铁骑不加抵抗的人物之一。 当然其初衷未必是没有骨头,而是为正统皇帝的安危,可就之后的结果来看,于少保力保北直隶不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而就在事后不久,这两位大儒就被于少保及景泰帝联手罢黜。 李轩此时又道:“我再问,妇人既然只能嫁一次,那么丈夫是否应该只娶一次?如果妇人死了丈夫之後,不应再嫁;那丈夫死了妻子,也是不是不应该再娶?你们一定会以男方需要承担养亲承家,祭祀之任来反驳我,那么女方为何就不能为生计,为子嗣再嫁?” 要按他的本意,就是妇人再嫁,干卿底事?这些儒家的道学先生,简直就是李世民,曹操与隔壁老王之流的死敌,必须打倒! 可这个时代,毕竟是男权封建社会,他的想法其实无法被世俗所容。所以还是得在这个框架下进行辩驳。 “荒唐!男女岂能平等视之?”那德雅居士方明顿时眉头大皱:“且你是何人?一个六道司的武夫,敢妄言虞子之学?” 另一位敬园先生孔修,也是嗤笑不已:“这可有意思极了,权祭酒你说的权威,便是这位六道司的武夫?” 李轩冷冷看了这两人一眼:“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男女如不能平等视之,那何来的乾坤阴阳,两仪太极?阴阳失衡,则天地失序。且你们儒人都说礼就是理,既然是理,那就当使人心膺服,让所有人认同的才是道理。” 以他的‘护道天眼’观测的结果,这两人倒也不算是席书那样的伪儒,可其人在学术方面,明显是有偏差的。 这显然是要将理学,带入到沟里的节奏。如果不加阻止,那么‘存天理,灭人欲’一句,会越来越禁锢人心。 此时权顶天则微微一笑,眼中现出了激赏之意:“既然都尉大人已有论断,那么愚以为,今日这寡妇再嫁之争,已经可以休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敬园先生孔修更加不满:“一个武夫孺子之言,难道还能让我二人哑口无言不成?” 权顶天摇了摇头,就欲令李轩拿出文山印。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雷震般的钟响,响彻了整个国子监。也令此间的众人,耳内都嗡嗡作响。 而堂上包括权顶天在内的五位大儒,都面色大变,眼现出了惊怒之意。 “是何人胆敢强闯问心楼?” “是刀魔!刀魔李遮天!” 就在童司业喝问之际,有一位儒生神色仓惶的奔走到了殿前:“我看到他去了问心楼。” 这一刻,殿内数千儒生都一阵哗然,几乎所有的脸色都是纸一样的苍白。 “李遮天?” “又是问心楼,是他?” “我国子监,容不得此人这般放肆!” “不妙啊,我儒门的天位,如今可没一位在南直隶。” 昔日这位黑榜第一,纵横天下近乎无敌的刀魔曾强闯国子监,损毁问心铃,重伤数位大儒后扬长而去,被所有江南儒人视为奇耻大辱。 而如今的这位刀魔,刀法武道更胜昔日,已不知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当世之中,据说只有于少保等寥寥二三人,才能稳稳压过此人一头。 第二四六章 脑门上贴着字 “李遮天?” 权顶天的目光,已朝着问心楼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的视线穿越过了重重阻碍,直接洞至到问心楼顶,当那个落拓不羁的身影入眼,权顶天的瞳孔顿时一凝,那一身浩然正气就蓦地澎拜而起,直贯云霄。 “给我放开!国子监内,容不得你放肆!” 他那磅礴浩气,竟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个紫金色文字。 李轩凝神注目,发现那赫然是《易经》的内容。最后化作一口紫金色的八卦圆盘,朝着楼顶轰然坠下。 随着那太极旋动,阴阳逆转,整个问心楼的顶层,都被巨大的力量绞成粉碎。 可楼上的李遮天,却是毫发无损,他一手继续往‘问心铃’抓过去,使得铜铃的周围,发出阵阵气浪爆响,同时斜目往明经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声嗤笑:“浩气真形?倒是有点能为。昔日的漏网之鱼,距离天位居然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倒是不枉我当初放你一马,可就凭你,也想要拦我吗?” 他微一拂袖,就以数道苍茫刀气,将那紫金八卦图全数轰散。 同时那问心楼的上空,赫然就显露出一把庞大的黑色长刀。它长不知多少丈,横贯于天地之间,刀柄向上,刀尖在下,那刀身则充斥着虚无之意。它不但本身昏暗无光,更将此地所有的光都全数抽走,使得雨花台周围十里,都失去了光明!星光,月亮都尽被遮蔽。 这一刻,高空中的云雾也被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更有一股凶横无匹,靡坚不摧的刀意贯空而下,使得权顶天的口中蓦地吐血,眼中则微现紫意。 “放肆!” “猖狂!” 此时这殿堂之内,不但童林两位司业的神色暴怒,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也都面色青沉。 四人的浩气都在同一时刻透体而出,都形成了巨大的赤金巨柱,充塞于天地之间。 而那童姓司业,更是显露出仅逊色于权顶天的浩气修为,那磅礴浩气,竟隐隐形成了一座金鼎之形。 他的眸中,更是泛出了赤红光泽:“今日之国子监,可非是昔日之国子监!邪魔外道,你胆敢坏我理学道统?” 问心楼顶的李遮天闻言,不禁一声失笑:“的确已今非昔比,是感觉更弱了。” 轰! 随着一声震鸣轰响,那才刚生出雏形的金鼎,就被横空斩至的刀意粉碎寂灭! 那童姓司业不但七窍溢血,他肩侧处更是现出了一道漆黑色的刀痕。 “至于这问心铃,我昔日能毁一次,今日也同样能毁一次!” 此时他的袍袖一拂,就将那虚空中穿击过来的一口浩气金剑,拍成了粉碎。 那正是由权顶天所发,这位虽被李遮天的刀意压制,却无时无刻不在筹谋反击。 而李遮天,也再次侧目看向了明经堂。 “有点小觑了你,然则吾长刀所向,天地莫敌,六界沉寂,你们的能耐还不够!” 这一瞬,那明经堂的屋顶都爆裂开来,碎散成无数粉末,纷洒而下。 这个时候,不但几位大儒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现出了刀痕。在场的数千监生,也感觉到了横贯此间的巨大念压。 大殿内外那些依旧盘膝坐着的儒生还好,可那些已经站起身的,此刻却都是‘轰’的一声,无一例外的被那磅礴恢弘的刀压,压到跪落在地! 即便神魄之力远超常人的李轩,也感觉神念中阵阵刺痛。 此时就仿佛是一柄刀,正悬在自己的头顶,那凌厉的刀锋,则已破入他的颅脑当中。 众人当中,唯有权顶天逆着刀意,长身站起。他的身上,不断的现出一丝丝的黑痕,从嘴角溢出的血,也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圣人曰,匹夫不可夺志也!亚圣也有云,威武不能屈!” 这一刻,权顶天的胸前已经裂开了一条隐隐可见心脏的黑痕,而他的周身,更燃起了赤金色的火焰:“但凡权某在一日,就容不得你李遮天猖狂。” 此时在明经堂的上方,那紫金八卦图竟然再次凝聚成形,将李遮天的刀意刀势,强行顶出到这明经堂外。 可此时在场的绝大多数国子监监生,都在这刻面色涨红,义愤填膺, “祭酒大人不可!” “老师——” 龙睿与王静都已红了眼睛,二人都知此刻的权顶天,已是在燃烧命元。 也就在这刻,他们对面的江左表率甄焕斗,开始大声吟诵:“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 李轩听出,这正是文忠烈公《正气歌》的前序。 就在甄焕斗的第一句之后,堂内的应合之声,就已此起彼伏:“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 他们的声音逐渐汇成一股,那数千人的浩气,也逐渐汇聚为一,并与在场五位大儒并气连枝,如紫金天柱般的横亘于天地间,摇撼星河! 权顶天的眼中,也现出了一抹亮泽,抬手间一枚古铜色的关印飞起,冲凌至长空中,竟将此地数千人那欱野歕山,倒海移山般的峥嵘烈气凝而为一,并化为车轮大小,往那巨大的黑色刀芒轰撞过去。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这一撞,天地摇动,无数的光影,显现在高空之上。被李遮天刀意遮蔽的星光,月光,都开始显露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李轩也同样在随众人,口诵着正气歌:“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他耳旁响起。 “主人你快逃,现在就走,不然就晚了!” 李轩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问心铃的器灵素心的声音,他随后就皱起眉头:“为何要逃?” “现在不逃的话,我就得疯掉,我顶不住,我也不想再疯一次。你是器主,我的主灵依附在你身上,还有一线恢复的机会,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我。” 素心的语中,饱含慌张:“还有,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一旦被他看见了你写在铃内的字,一定会对你感兴趣。几十年来,这世间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他手中,成为这人攀升刀道的踏脚石。” “这用不着吧?”李轩抬头看了天上的古铜大印一眼,又看了看身燃赤火的权顶天。 “没有用的!当初的薛岳,可是二十八岁就已跻身到半步天位的境界,可还是被李遮天得逞了?” 素心一身嗤笑,语含不屑:“权顶天是很厉害,可他还及不上你那个女友的父亲。他忍到现在,无非是要借助这里数千监生的悲壮烈气,还有自己的官身权势,他江南大儒的名位,以自身拥有的‘势’来压制李遮天。 可刀魔李遮天不但刀法已经接近于通神之境,更精通符阵之道。他如果那么容易被压制,朝廷与六道司,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拿他无可奈何。今日李遮天,一定是有备而来。” 果然就在她语落之刻,这国子监的六个方向,忽然都冲起了滔天气柱,与李遮天神意交合,形成了六把巨大黑刀。并以六合之势,围绕住了国子监。 “以势压人?你等也配!” 问心楼顶的李遮天冷冷一笑,他此时甚至已再懒得看明经堂一眼。 那天空中的星光已再次遮蔽,黑色的虚无刀芒,不但变得深不可测,更蒙上了一层血气。反倒是那古铜大印,此刻竟现出丝丝裂纹。 同时明经堂中,有两位监生毫无预兆的,就被黑色刀痕斩成两段。 “都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李某每三息,就将在这明经堂内择二人斩之,直到将你等尽数斩绝!” 这一瞬,在场至少一两千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惊慌之色。他们口诵的正气歌,开始夹含颤音,透体而出的浩气,也变得驳杂不纯。 堂中的童,林二位司业,还有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不由互视了一眼,然后他们的神色,都开始发白衰败。 此刻四人虽未像权顶天那样燃烧赤火,却都在以自身命元来维持局面,止住那空中青铜大印的溃散之势。 “这便是李遮天的‘势’,数十年间转战天下,所向无敌,斩敌数万凝聚的无上凶威。他也最擅以言语挑动瓦解人心。” 素心的身影,直接以三寸小人的形态,显现在李轩的肩膀上,她的面色苍白:“快逃——” 可素心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她发现,李轩周身上下的法器,都在发着光辉,与盘亘此地的浩气,交相应合。 “你想做什么?” 这个家伙,怎么穿了这一身蕴养着浩然武意的法器? “不能逃!” 李轩遥望着问心楼上的那个身影,目中现着异泽:“岂不闻两军阵前,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且这位如果真的游刃有余,不会用上这种方法来瓦解人心。” 素心哭笑不得:“人家只是懒得费力而已。” “可我如现在逃了,还有什么脸面当这理学护法?” 李轩将神念放开,仔细感应辨识着:“放心,我也不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送死。我感觉得到,此间众儒生的壮烈之气还在,堂皇浩大,无人能当。只是权祭酒受条件所限,未能将之完全激发,也没法将之合归为一。这一战,应该还有机会。” 素心不禁失笑,心想权祭酒做不到,那么你就能么? “我记得素心你说过,我只要舍得元气,就可调用虞子与诸位前代护法,留存于问心铃中的护道之力?” 李轩没等素心的回复,就在袖中握住了‘文山印’,同时以意念发问:“能做得到吧?小家伙?” 他与‘文山印’的器灵接触不多,可后者的回应则无比的激烈,整个印身,都在颤动不休。 素心微一愣神,注意到此刻李轩一身浩气,不但已化为纯金之色,更是如无止境的喷泉般冲涌出来。 他脑门上则像是写了四个大字——舍生取义! 第二四七章 一朝化龙风云起(五千字大章) 就在李轩筹备之际,这大堂当中再死两人。就如同之前,被一道漆黑的刀痕斩开,整个人断为两截。 这种近乎腰斩的杀人法,一时还无法让人死透,加上之前的两位,四人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使得堂内众多被动摇的学子,都更加的心慌意乱。 “你做不到的。”素心试图让李轩回心转意:“那可是刀魔李遮天!可别被这套法器给带歪了。” “先试试看吧!” 李轩长身立起,往堂中走了过去。 他想自己才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言辞,讥讽辩驳过在场的众多儒生,如果此刻什么都不做就逃遁,那还有脸做人? 此刻李遮天的刀意,已经再次冲凌至大堂之内,让李轩每走一步,都倍感艰难。周身上下都发出气爆声响,便连那‘夔牛夜光甲’,都无法完全防御住那位刀魔的刀气。 堂中正勉力支撑的童林两位司业,还有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都已注意到李轩站起来的身影。 四人眼中,都现出了疑惑之色,其中尤以方明与孔修为甚。 这个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想要逃遁?看起来又不太像。 如果不是李遮天的刀意重压,让他二人说话都异常困难,此刻他二人,必定会开口喝问。 权顶天则隐有预感,他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欣慰,还有着强烈的不安,担忧与无奈。 就在几人注目当中,李轩将一副卷轴展开,口中同时轻吟出声:“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于少保手书的《石灰吟》,随着李轩的轻吟,一股浩烈之气从内冲出,护佑在李轩的体外,终将李遮天的刀意强行逼开。 而此刻的李轩,则直往堂外,往问心铃的方向行去。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文忠烈公的《过零丁洋》,在明经堂内一片的《正气歌》中,显得特立独行,可这两篇作品本就是出自同一人,出于同源。 李轩的吟诵声并未被压制,一身浩气反倒在这助推下显得更加的堂皇正大,神清气正。 直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没怎么在意他的举止,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到李轩的下一句出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诗! 德雅居士方明不由侧目,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心想这首诗,他可从没有听说过。 这不应该,这首借物咏志的诗,无论是立意,还是气魄,可都不在于少保的《石灰吟》之下。 常理来说,以他方明的博学与过目不忘,不该没听说过才对。 更让他吃惊是,此刻李轩的体内,赫然冲起了一股与修为截然不符的恢弘浩气。 整个人又仿佛化身青竹,在李遮天的刀意凌迫下,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而此时李轩的脚步,已经加快,他踏出了明经堂的门槛。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又是一首没听说过的诗词—— 德雅居士方明的瞳孔张了张,然后就发现李轩的那一身金色浩气,开始显得内敛起来,却更加的坚韧有力,竟已冲凌到百丈之上,直接与权顶天封在八卦阵盘之外的黑色长刀正面接触。 而此时的李轩,竟是一步一字,每数十步,就是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林,童二姓司业,还有那敬园先生孔修,此时也都忍不住,纷纷向李轩凝神注目。 “好一首七绝,你们可知是何人做所?”孔修不顾李遮天的重压,好奇的出声询问。 而林,童二姓司业则懒得答话,看着李轩的背影,眼现惊喜之色。 “以前从未有过,可能就是出自这位都尉之手,这已是第三首了,之前从未听说过。” 德雅居士方明看着外面:“敬身,你看看外面的贴经墙!” 敬身是孔修的字,他闻言侧目看过去,然后就发现那贴经墙上的诸多纸张,此时竟都是莹莹生辉, 这个时候,也有越来越多的儒生发现了李轩的身影。他们在李遮天刀意凌迫下苦苦支撑的同时,往李轩的方向侧目以视,神态或惊奇,或震撼,或是错愕。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第四首了,都是你自己做的?”李轩肩上的素心,正以万分惊奇的目光,侧身看着李轩。 可惜她不通晓现代词汇,否则这刻一定是‘我艹艹艹艹’,心里疯狂的长草。 “你倒确实文气斐然,这些咏志诗都可成千古名篇,可以与你的一身浩气相得益彰。未来融在神魄之内,你这一身浩气定可镇压万古。可你现在的修为太弱,还不是刀魔的对手,换成权顶天还差不多。” 李轩却没理会素心的话,他继续往前走。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随着李轩的吟唱声,堂中众多凝神倾听的国子监生,都是心肠澎拜! 尤其当李轩咏到最后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句,许多人都是头皮发麻,一股壮烈之气自胸中勃发。 道路何等艰难!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相信总有一天,能乘长风破万里浪;高高挂起云帆,在沧海中勇往直前! 轰! 这一刻,五千国子监生帖在经墙上的那些咏志诗都是浩气勃发,与李轩周身的金色气柱,辉煌响应。 “嗯?” 这一刻,问心楼顶的李遮天也被惊动,他往李轩方向侧目以视。只因这刻,李轩已经完全代替了权顶天的八卦紫金盘,以他的精纯气柱,撑住了李遮天的遮天刀意。 这使得权顶天有了些许余力,援救他的学生,将李遮天斩入殿中的两道黑色刀光强行轰散。 而此刻堂中的众多国子监生,还有包括方明与孔修在内的几位大儒,都精神振奋。 “诸君!且回想尔等的初心,想想你们习文练武的志向为何!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还是碧血挥洒就丹青,扫尽天下不平事!” 那是‘国子监丞’沈江,他在堂中大声咆哮,面目近乎狰狞:“读正气歌,给我大声一点!” 堂中无论是王静,龙睿,还是甄焕斗与他的两个师弟,都开始以近乎咆哮的声音,诵读着正气歌。 有些已喊破了嗓子,可那浩气却更精纯辉煌,不减分毫;许多人也完全忘记了对李遮天的恐惧,体内只有一身热血澎拜。 而李轩的又一首咏志之诗,则更增其势!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瞬时间,那数千人汇聚在一起的金色气芒已摇山撼岳,使整片大地都震晃不已。 “这又是何人?一个修为四重楼的伏魔都尉?”李遮天唇角微扬,目中现出了些许的兴致。 “看来今日的国子监之行,会稍微有一点惊喜。然则此地已万马齐喑,你一介小小都尉,也敢在我面前放声嚎歌,不怕我宰了你吗?” 就在这刻,那悬在高空上的巨大黑刀,忽然坠下了一道黑色光影,就如雷电一般的蜿蜒而下,朝着李轩的头顶轰击而下。 不过这足以斩杀第四门高手的光影,并未能伤到李轩。只因一张长卷轴忽然伸展出来,那赫然是文忠烈公手书的《正气歌》正本,就宛如一层金色甲胄般的护在李轩的身周。 此时的权顶天也是探手一指,使一张紫金八卦图覆盖于李轩身外,与《正气歌》卷轴内外结合,抵御李遮天那一道道穿飞而至,要将李轩斩灭撕碎的酷烈刀气。 童林二人此刻则都解下腰上的‘国子监司业’的官印,直接丢了出去,在浩气的作用下化作磨盘大小,拱卫于李轩的后方 而李轩也抬起了头,首次与问心楼顶的李遮天对视。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随着李轩这隐含杀伐之意的五言绝句道出,堂内几乎所有的儒生都是热血磅礴,脑海之内,似有什么东西爆炸。 而李轩的浩气,不但已通体化成赤金之色,隐隐化为刀斧之形。更是含着酷烈战意,苍茫杀气,冲凌于云霄之上,似欲将那遮蔽高空的乌云,都强行冲开。 “刑天舞干戚?”李遮天‘呵’了一声,语含不屑:“希望你真能有刑天之志!你这般精纯的浩气,这般的精神意志,都是让我不忍杀你了。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这刻李轩的七窍中,蓦然鲜血喷洒,脑仁中则剧痛难当。这是李遮天以他的精神意志化为刀锋,直接就斩入他的元神意海之内,几乎将他的精神意念斩为粉碎。 幸运的是,他的脑海里面还有一个红衣,那滔天的红丝,漫卷的飘带,为李轩抵挡住了大半的神念冲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王,不肯过江东!” 李轩的目光赤红,含着决死之意继续往前,他的周身上下不断的发出阵阵气爆声响。强顶着李遮天的滔天刀意,走向了问心楼。 “轩郎?” 一百步外,望见这一幕的薛云柔已经失去理智,她拼命的想要跑过去,却被江含韵紧紧的扯住。 后者黑白分明的眸中则是异泽闪烁,闪现着复杂之意。 ——那个家伙,竟比自己梦中最英勇,最磊落,最豪迈模样的他,还要更出色得多! 旁边的江夫人,则是眼神惊悸之余,又含着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赞赏:“不愧是小轩!这般的文才,这般的浩气,这般的英雄,世间何人能及?” 她想这个世界的男子,除了眼前的这孩子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她家的含韵呢? 而问心楼顶的李遮天,此刻竟暂时收住了抓向那问心铃的手:“你让我更惊喜了!” 他背负着手,俯视着李轩:“还能继续吗?” 这一刻,他对李轩凌加过去的刀意,增强了近乎一倍! 此时李轩的脖颈,则是青筋毕露。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虽非诗赋,可那雄心壮志与勇猛烈气却是溢于言表。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轰! 空中的那漩涡乌云,此刻竟然真被李轩的磅礴浩气冲开一线。被遮蔽的星光与月亮,都开始显现。 “锵!” 李遮天悬挂于腰间的长刀出鞘,摇指着距离问心铃已经不到百步的李轩:“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我李遮天自身登天位以来,可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一个四重楼的武修出刀。” 他没有将长刀斩下,而高空中的那把饱含虚无之意的黑色长刀,却蓦地下沉千尺,使得国子监,甚至正雨花台的地面,也在寸寸裂开。 “你今日如能登上这问心楼,便算我输,从此再不动这问心铃,也不伤国子监一草一木。” 李轩此时却将双手放在眼前,发现自己的肌肤上,赫然已溢出一点点微小的血珠。这是因他的毛细血管在重压下大量破裂,血液被从肌肤上的裂痕,甚至是汗腺中逼出。 而此时在他的后面,明经堂内的众人,都纷纷看着李轩的背影。 心想这位都尉大人能做到吗?在李遮天的魔刀凌迫之下登楼。 可所有国子监生知道,他们这次是无能为力的。此刻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们最大的声音,用呐喊,甚至咆哮的方式,高唱那正气歌的诗文。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你还真够厉害的。”素心看着李轩一阵失神:“当初半步天位的薛岳,可都没能够让他拔刀!他伤得也比你重多了。” 在用佩服的语气说话之后,她的声音就是一转:“动用文山印吧!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好的了。动用文山印,加上问心铃内的护道之力,已经可以将李遮天逼走!没必要再增加伤势。小文山现在都快按捺不住了,你让它激情澎拜!” “让它给我忍着!还不到时候。”李轩却手按着长刀,不在乎的笑了笑:“如果只是将他逼走,岂非是让他小觑了我这理学护法?让他小瞧了儒门与理学的众多先贤?小视了此间众多心怀壮志的国子监生?” “你——”素心不敢置信把双眼圆瞪。 这个家伙,他竟不满足于将纵横天下几近无敌的李遮天逼走? 而此时的李轩,竟是跨空而起。 他明明是脚踏着虚空,可脚下却仿佛是有着楼梯,托着他往上空走。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这一首诗道出,李轩已经站到了与问心楼第五层平行的位置。 “下去!” 李遮天的眸中滋生出雷霆光泽,袍袖一甩,在楼顶往外踏前一步,将凌厉的刀势刀意,遥锁着李轩。 而李遮天身下的整座问心楼,也在滋生裂痕。 可李轩的身躯,也如他所愿的往下一沉,仿佛重石般坠落。 此刻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都生出了惊悸之意。让他们放松下来的是,李轩在坠到离地三丈时,又稳住了身影。 而此时他则猛咬住牙关,豪迈而饱怀壮烈之气的声音,回荡四方! “独立寒秋,大江东去,八卦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明经堂内,龙睿只觉自己的脑门一炸。本就澎拜的激情热血,仿佛要撕开了他胸膛。 他以为只有自己如此,可当龙睿环目四顾,却发现哪怕最冷静自持的王静,也是面色涨红,狰狞失态的随着众人长啸嘶嚎! 这一刻,五千余人的浩气赫然汇卷如龙,咆哮而上。在空中轰开了黑色云团,轰开了遮天刀气,使得月亮,星辰,终于展现人前。 问心楼前的李轩,则一步步往上。他的身影,他的浩气,也正将李遮天的刀意,刀势,粉碎,击溃。以沛不可挡之势往上攀登着。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最后一句道出之刻,李轩的身影已经与李遮天平齐对视。 两人隔着五丈距离对视了一眼,然后李轩首先往那楼沿踏出一步。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轰! 李遮天的长刀,蓦然如银练般劈向了李轩;与此同时,李轩袖中的文山印,也携带着它积蓄已久的无尽浩气,裹挟着所有二十七位理学护法与朱子的护道之力,翻飞而出。 那文山印下,半空之中,赫然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理’字! 第二四八章 谁主沉浮(为盟主Weirdo丶九月加更!) 紫禁城内,登上了洪武门的虞见济,正立在墙头放目远望,看着雨花台方向悬浮的一大六小,七把虚无黑刀,还有那已遮蔽了小半个南京城的漩涡云团。 他的眼中,则满满都是惑然之意:“伏龙先生,你明明是为李遮天而来,为何这次却坐视旁观?” “我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殿下你的安危而来。” 赫连符伏龙背负着手,面色清冷:“除非是确保能够重创,或者杀死那位刀魔,否则贸然的出手毫无意义。那只会将李遮天的目光,吸引到殿下你身上,也就是所谓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虞见济蹙了蹙眉:“可此人已经数次展露对朝廷的敌意,前次林紫阳之乱,此人就曾出现于诚意伯府门前。” “这刀魔诚为天下公敌,朝廷大害。”赫连伏龙点了点头:“可从目前六道司调查的结果来看,此人直接参与建灵遗党谋反案的可能性不大。当日他阻拦诚意伯,更多是为昔日的私人恩怨。 在解决那些建灵帝余孽之前,你我没必要贸然招惹这一强敌。殿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参拜孝陵,然后回京受封太子,而非是为其它无关紧要的小事耽搁,平添风险。” “可就真没办法吗?”虞见济的眉头微蹙,语声凝冷:“只要将李遮天惊走即可,问心铃这件理学的护道之器非常紧要。自从李遮天将此物损毁,二十年来众多伪儒腐儒充塞朝堂。” “我现在不能受伤。” 赫连伏龙避开了虞见济那满含期待的视线:“废立太子,就决于数月之后的一役。陛下虽已取得于少保的谅解,可内阁当中的几位,依旧心向太子与上皇。尤其是三元及第的商相公,论浩然正气,这位或逊色于少保一筹,可若论儒学修为,在儒门的影响力,却都胜过于少保。而上皇生母孙太后在朝中,在宫内,也是根基深厚。” 虞见济还是不甘:“孤可将南京御营数万兵马的掌控权,都交予伏龙先生。” “以大军之势压人吗?”赫连伏龙摇着头:“李遮天此人无法无天,从不将朝廷权威放在眼中。这十数年来他杀人无算,所向无敌,再无一场败绩,由此积蓄起了极其可怕的刀势,足以对抗万军。 所以这南京御营其实帮不到我什么,反倒是个累赘。要想杀他,除非是有人能够破去他的无敌神话,可当世之中,除了于少保——” 就在这一刻,赫连伏龙的语声忽然顿住。他抬着头,带着几分惊奇,几分错愕的看着远方,那冲破乌云,梗塞于天地之间的赤金气柱。 “这是?权顶天他竟有此等能为?不对,这不是他!” 接下来他未等虞见济开口,就已翔空而起,宛如一条腾飞而起的矫健巨龙,向雨花台方向飞掠而去。 “伏龙先生不是不打算出手吗?”站在二人附近,一直倾听的长乐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赫连伏龙的身影。 虞见济则遥望着那几乎将蔽月乌云,遮天黑刀轰碎,摇撼星河,蟠天际地的纯金气柱,眼神惊奇振奋:“这是有人在国子监,破了~不对,还不能这么说,可最少是抵御住了李遮天的无敌刀势。来人!给我速去雨花台,将那边的情形速速打探报来。孤要知道,到底是何人出的手?究竟是哪一位大儒?” ※※※※ 雨花台,国子监外院,当李轩的文山印翻出,并由上而下的压落,正面硬撼那李遮天的刀芒刀意。他们身下的这座问心楼,就在那磅礴罡力的宣泄冲击下轰然垮塌。 可这刻更令明法堂所有国子监生震撼的,却是那‘文山印’本身。 “那是,文山印?” “是虞子的遗物,可这件圣器,历代以来不都是护法大人执掌吗?” “不对!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当日闯问心楼的,是一位六道司的伏魔游徼?” “他就是当代的名教仲裁?我~服气!” 王静与龙睿不禁对视了一眼,心绪间都是波澜起伏。他二人对修复问心铃的那位,一直都敬仰不已。 却不意这位护法,竟然就是李轩。 ‘江左表率’甄焕斗则是眼现释然之色,他想怪不得,这位都尉大人,会是如此的惊才绝艳。 而他的两个师弟,先是一阵呆若木鸡,随后就朝对面的王静与龙睿怒目以视。 这两人,竟然去找来了当代理学护法为其助拳,真是不当人子,猥琐到了极点! 堂中的敬园先生孔修,则不敢置信的怒目圆睁:“这个小子,他便是这一代的理学护法,名教仲裁?一个六道司的武夫?这岂非,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那童,林二位司业,都是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德雅居士方明则是目光灼然,望着悬踏于半空的李轩。 “敬身慎言!以这位李都尉的才德,他如何就做不得理学护法?一夜之间,十首以咏志为主题的千古名篇,你我可能做得到?可叹,天下十斗之才,此人怕是独据八斗。” 童司业则是一声冷笑:“就以今日李都尉以羸弱之躯,力抗刀魔,护我儒门脸面,理学圣器之举,这天下间的儒人,都该礼敬三分!” 孔修却早已哑然无声,其实他方才话出之刻就已知不妥。 “还是少议论些吧。”林司业满脸涨红的插言:“李遮天的无敌刀势已衰,我等正该全心用力,助护法大人破了他的刀势才是。这些闲话,日后再说!” 而此时问心楼的废墟之上,李遮天已无所不用其极。他的长刀一瞬千击,带着虚无之力,暗黑雷霆,持续不停的斩击在文山印与李轩的周身上下。 使文山印悬在高空,迟迟都无法落下,也令李轩体外,不断的爆出罡风气浪,刀芒火花。 “给我死!”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李遮天的元神亦是凝聚成刀,朝着李轩的神识意海当中轰击,狂斩,搅拌!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轩那还属于凡人层面的元神,轰碎成渣。 李轩则对李遮天刀势全不做理会,他只全力以赴,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于那‘文山印’中,并将虞子等人遗留的护道之力引导出来,使文山印下的那个‘理’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厚重。 如论武道刀法,技巧的运用,李遮天胜他千倍! 可李轩相信,亚圣虞子的护道之力,理学历代九名天位护法,十八位准天位大儒遗留之力,还有五位当世大儒,五千位身怀壮志豪情的国子监生,以及这汇聚南直隶文气,江南文人之望的国子监,会抵御不住这位刀魔! 李遮天斩入到他元神内的神念意志,自有红衣帮他抵御。 源自于刀魔的虚无刀芒,则有《正气歌》与《石灰吟》卷轴,还有权顶天等人代为防御。 李轩此刻需要做的,就只是以理学护法的身份,将这些力量最大程度的引导出来,并将之糅合在一起,将李遮天的刀势,刀意,刀芒压垮,压碎! “你这是?” 素心有些吃惊的看着李轩:“借势而为,你这人可真聪明——” 她发现李轩,可不仅仅是在压制李遮天! 他在抗击刀魔的同时,也正借助李遮天的强横念压,还有数千儒子的力量,将方才吟唱的十首咏志名篇,都强行篆刻入自己的元神之内。 需知人的灵魂当中,是没有骨骼血肉的。而儒门历代的修行之法。都是将圣人遗下的含有大道至理的经文作为骨骼血肉,填充到元神之内。 所以历代儒修的神魄之力额外的强大坚固,甚至无需法术武道之助,就可拥有撼天动地的神威。 可要将经文篆刻到神魄当中,却需要日日诵读经文,理解圣人的微言大义才能办到。 这时候的李轩,却是借势而为,将这十首文气斐然,甚至勾动着天地伟力的千古名篇,刻印入自己的神魄当中,以节省数年的水磨之功。 这家伙的命元是在动用文山印的过程中快速损耗,一身伤势也在李遮天的刀力轰击下不断的加重,可他的神魄却在持续不断的增长壮大着,那一身浩气有了骨架支撑,就不仅仅只是精纯而已。 而李轩强大了数倍的浩气,也从文山印与问心铃中,调度出了更多的护道之力! 二人在高空中僵持近刻,李轩竟已借势将最后一个‘理’刻入到自己元神深处。 他没有完全遵循虞子之道,这个理固然是道理的‘理’,天理的‘理’,事理的‘理’、真理的‘理’,原理的‘理’,却有着李轩对世界,对人生,对道德等等的独特认知。 “未来我李轩如能成道——” 李轩与李遮天那含着绝世凶意的眼睛对视着,竟是眸光凌厉,毫不相让:“今日与你刀魔之战对我裨益莫大!” 这一瞬,李遮天的口中不禁溢出鲜血。 他的伤势其实不重,只需一个回气就可恢复如初,可这是一个极不好的信号。 李轩调度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他的承载极限。 而此时的李遮天,更已感觉到整个南京城,无数强横高手的蠢蠢欲动。甚至在这雨花台外,就有数位高手潜伏,等待。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轩,眸中有着痛恨,不甘,还有着几许激赏之色。 然后毫不犹豫,从这国子监外院抽身撤离,尽管他知这一退,意味着十二年无敌神话的破灭。 “想不到,你李遮天竟然也有今日,成为他人攀登大道的踏脚石?” 就在这刻,一杆寒意冷冽的长枪自虚空中洞穿而至,其势宛如螭龙,洞穿入李遮天的体内。 后者早有所料,在李轩‘文山印’的重压下,这位很平静的将躯体稍稍一让,避开了所有的要害。 ——哪怕是对于天位来说,心脑二处也依然是能不伤,就尽量不伤的部位。 而此时又有一个缠满了黑气与毁灭之力的手掌,轰击而至。 大绝灭掌!仇千秋? 李遮天冷笑,他奋起余力,以自己左手抵御,然后整个左手小臂上的血肉,都在绝灭之力的冲击下碎散纷离。 此时更有一杆含蕴冰雷之力的大戟,由虚空怒斩而下,在他的左肩,轰击出一个惊人的伤口。 ——这是冰雷神戟江云旗! 而此时尾随在后的,还有两名伪天位,不下于九位的第四门。 可李遮天都不在意,他的眸光里,就只有李轩。 后者正裹挟无量浩气,雷光电火,阴寒冰煞,朝着他一刀斩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第二四九章 一举成名天下知 李轩的运刀之法,在围攻李遮天的诸人当中堪称拙劣。可他依旧是所有人中无可置疑的核心主力。虞子,前代护法,国子监生,五位大儒的力量,此时不但汇聚在他的身上,且更加的凝聚,更加的精纯,也更加的强大。 众人士气高涨,声同气合,一方面大幅度减轻了李轩糅合它们所需的心力,一方面则继续推高了浩气的强度。 尤其‘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句,李轩感悟太祖的豪情壮志,恢弘意境,将之刻入自身的神念当中。 儒门浩气没有武意之说,也没韵,势,意,魄,魂,神之分,可李轩这一刀结合浩气劈出,却自然而然的拥有着最强大的武道意境。 这苍茫大地的盛衰兴废,由谁来决定主宰呢? 李轩也能够感觉到,明经堂五千儒子的壮志勃发! “轰!” 李遮天用于遮挡李轩刀光的盾状法器,此时竟被李轩劈飞了出去。那刀光余势则穿透而入,在李遮天的胸前劈出了一道惊人的创口。 这位刀魔面不改色,接下来他一个呼吸,身上的伤势就痊愈大半了,其中就包括被仇千秋轰散了血肉的手臂。 唯独两个伤势,没能够完全复原。 一个是被赫连伏龙长枪穿刺出来的伤口,一个是被李轩劈出的刀痕。 那武道真意与浩气盘桓在内,让他无法驱逐。 而接下来,李轩又连斩三刀。几乎每一刀,都能在李遮天身上斩出血痕。尤其第四刀时,竟隐隐有令地面陆沉,碎灭群山之势。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十首千古名篇,加上一首对联,其中每一篇,都意味着一种,甚至是三到四种极盛时可镇压千古的强横刀意,可以衍展出对应的招法。 不同于李轩前世,这个世界的文字本身,就有着非凡的力量。 而这些刀意,李轩目前虽只能施展出雏形,也还是可怕非常! 它们随着李轩的浩气攻入到李遮天的体内,在他的伤口中潜伏,滋长,同时也在疯狂的破坏着。 而就在这位刀魔已经浑身血痕累累之际,这位竟是笑了起来:“好一个墙倒众人推,李某领教了。今日之恩,容我后报——” 这个时候,李轩才发现他们的战场,竟已经远离雨花台,往南蔓延到将军山地域。 那五千国子监生虽还是源源不断的,将他们的磅礴浩气支援过来,可随着距离的拉开,这股浩气的强度已经大不如前。 就连文山印中的护道之力,此刻也开始衰减。 轰!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高空之中,那依旧悬浮于雨花台上方的六口虚无之刀忽然爆裂。爆散出无数强横刀气,就如流星雨一般被李遮天遥引过来,将周围的所有第四门,甚至还有那几位伪天位,都全数迫开。 即便赫连伏龙,也被这些刀气牵制住了部分力量。 “当代理学护法李轩!你的名字,李某也记下了!” 此时李遮天竟是将身影化成一口黑刀,如光如电般,直往南面高空中横飞而去。 李轩作为核心主力,也被成千上万的碎散刀气冲击轰打,身影几乎被其淹没。 他毫不犹豫,蓦地一刀拔空而起,在这一刻,竟是短暂的做到了人刀合一的地步。 这一刀出,李轩用的是‘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刀势意境,竟将那漫天刀气完全无视。以辉煌浩气凝聚刀芒,横贯三百丈云空。 李遮天化成的黑刀,被李轩的刀芒与赫连伏龙联手轰击,顿时间一阵剧烈晃动,几乎就栽落地面。可随后那黑刀就稳定下来,继续横飞而去,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轩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遥遥看着李遮天消失的方位。 方才他已是全力以赴,可还是没能够将这位刀魔留下。 “已经很不错了,他这身伤,一年之内,都别想好熨帖。” 此时赫连伏龙已虚空停顿在李轩的身侧,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关键是你这一战,破了他的无敌刀势,从此这位刀魔就再非不可制。还有他的刀威刀意,以后能保存七成就算很不错了。 你父亲诚意伯现在就能够与他分庭抗礼,还有效力于朝廷的众多第四门高手,只要一枚领兵的虎符,也能与他抗衡。” 他现在对不久前答应二皇子给李轩灌顶一事,感到很愉悦,甚至是引以为荣。 此子未来不死,这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 其余参与围攻的第四门,还有准天位,则要么是南京勋贵出身,是李轩的长辈,要么是与他不熟,这个时候就没凑过来,他们或是遥遥抱拳一礼,或是大声称赞。 “轩侄你这次真是干得漂亮!” “果然虎父无犬子!代我给你父亲问好。” “呸!李承基那鸟人他算是什么虎父,应该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虎父一说也不算错,他生孩子的本事可厉害了,比你比我都强。” “幸哉!我南京武门,又将多一位擎天巨柱!” “不意李遮天十二年来首败,竟是出于一位年纪不到二十的孺子之手,老夫佩服!” “多谢都尉大人,今日让洒家出了一口恶气!这份人情,洒家记下了。日后如有事需要帮忙,可到太平府寻我戚恶虎。” “期待都尉大人未来武凌天下之日!” 其中只有乐氏夫妇两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江云旗则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就往国子监方向遁飞过去。 李轩站在空中一一抱拳应付,神态谦谦有礼,就如温玉君子。 等到所有人都纷纷离去,仇千秋也来到了他身边。 这位看李轩的目光,又与其他人不同,眼里既有欣慰,也有担忧,还有着余悸恼怒,以及对某人的羡慕。 最终他阴恻恻的说道:“好得很嘛!当代理学护法李谦之,果然是义薄云天,气贯长虹。可我若是那位刀魔,都不等养好伤,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李谦之。” 仇千秋犹记得自己不久前赶至国子监外,发现在国子监挺身而出对抗刀魔的,竟是他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侄儿时,他的心跳竟差点为之停顿。 他首次感觉刘氏的看法极有道理。这孩子自从‘浪子回头’之后,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得事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以前那些事,他都可兜得住,可这一次,却超出了他仇千秋的能力之外——这孩子,如今竟连李遮天都敢招惹。 李轩的脸也微微一白,眼神有点闪烁。 他出手之前倒是想到了这一后果,也不想这么早就丢掉性命,都还没跟薛仙子滚床单呢!这小命当然得珍惜。 可关键是这‘舍生取义’之心一起,自己就压制不住啊。体内热血一燃,就忘了自己是谁。 他想回头有了钱,一定得把自己身上的这套法器全都换掉。 “老仇你别吓他!”赫连伏龙莞尔一笑,安慰着李轩:“放心,这可能性几乎没有,需知到了天位这一境界,如果还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必须拥有极端强大的意志,信念,气势。而那位刀魔修行的功法,虽然在蓄势方面是一等一的强大,可对心性的要求也更加苛刻。 而这一战,定将是李遮天克服不了的心障。如果他对你动手,那么这一辈子,都别想突破中天位。除非是某一天,李遮天能够在自认公平的情况下,将你击败。而在这之前,他会是这天底下最不想你出事的人。谁想杀你,都会是他李遮天的死敌。” 李轩眉毛一扬,心想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那早知如此,他刚才就该手下留情,把李遮天伤得轻一点。这样强大的护身符,怎么能让他休那么久的伤假? 仇千秋闻言很无奈,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侄儿,免得后者舍身成瘾,最终真把性命给丢了。 这赫连伏龙却不识得眼色,当即就把他的话拆穿。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从此之后他会一直盯着你,虽然不会取你性命,却会穷尽一切手段,为你们日后的那一战留下伏笔。” 仇千秋一声冷哼,也遁空离去了:“事了之后尽快回一趟朱雀堂,将今日国子监之战的前后经过,都汇报清楚。” 赫连伏龙也再次拍了拍李轩的肩:“以后在冰法上有什么疑难,尽可来寻我。你父亲也是冰法上的高手,可我自信我的螭龙之道,应该是胜过他一筹的。” 李轩心想这位何止是胜出一筹?他父亲的‘天位’,是靠龙王们的赏脸。可赫连伏龙,却是货真价实的天位。 等到赫连伏龙也遁空飞走,李轩就感觉自己在空中站不稳当了。 李遮天这个强敌已被重伤逼退,国子监生们的热血激情就维持不下去了,浩然正气的水准大幅下降。 李轩忙把身形下降到距离地面三尺的高度,往国子监的方向返回。他知道今日这件事还没了结,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人。 而就在他返回国子监外院的明经堂时,此间的众多儒生,甚至包括权顶天在内,众人都朝着他齐齐一拜。 “吾等诸生,参见护法大人。” “吾等谢大人对我国子监的维护之恩,护道之德!” 第二五零章 水晶宫波澜再起 半刻之后,李轩与国子监祭酒权顶天一起,端坐于明经堂的堂上。 如今这座殿堂虽已被掀了屋顶,只余四壁,可这里的气氛,却比之先前还要更庄重肃穆,还要更群情振奋。 李轩被堂下众多炽热,敬服,甚至是钦佩的目光看着,心里多少是有点尴尬不自在的。 他现在不但得给五位大儒做仲裁,还是这五千国子监生们敬慕的对象。 一个平常人突然就成了儒门领袖,一时间是肯定没法适应的。 不过他面上却一点声色不露,语声温和的询问旁边的德雅居士方明:“我听你们辩论,伊川先生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候,前面是有说过‘只是后世怕寒饿死’这句话吧?” “是!” 方明其实已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毕竟这位是虞子认可的护道之人,那还不是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过李轩的下一句,还是让他面色微凝,慎重了起来:“我记得管子有一句话,叫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是否认可这一句?” “语出《管子·牧民》。”方明微微颔首,然后凝思着道:“管子的一些学说,圣人也是很推崇的。这两句话,我认为极有道理。” 李轩就继续笑问:“那么敢问二位,当今之世,能否称得上是仓廪实,衣食足呢?”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的土地虽然亩产较高,他母亲名下的那些上等水田,亩产可以达到八石;而北方的小麦,据说亩产也能有四石左右。 可这个世界的人口更多,还有妖魔作乱,使得许多偏远土地都得不到有效开发,田地与人口都集中于城市附近。而六道司的存在,固然守护住了世人的安全,却也让小民们背上了更多的赋税。 所以底层百姓的生活,其实非常辛苦。 “所以这就是虞子与伊川先生说的不得已了。” 李轩笑着说:“要让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小民们,遵守君子的道德,礼法与气节,这岂非是缘木求鱼吗?我认为我等儒人应该将更多精力,用在‘治平’上。如果国家太平,世人也温饱无忧,那么这‘教化’,岂非也是水到渠成?” 就他所知,他那个时代逐渐富裕起来的人们,在道德水准上确实在逐年提升。可至于礼教——啧啧,温饱之后,这人心哪里还能管得住? 不是还有句话吗?叫做饱暖思yin欲。 不过他这些话,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 而就在众人都陷入深思之际,李轩又说道:“还有利义之辨,与理欲之争。前者我不太清楚,可我刚才听权祭酒说,《易经》有云“利者,义之和也”,虞子也曾说‘义之和处便是利’,可知虞子的眼中的义利是彼此联系,不可分割的。至于理欲之辨,我更不清楚了。不过——” 他语音一顿,扫了一眼在场的诸多监声:“我认为‘存天理,灭人欲’这一句的意思,绝非是认为理与欲是对立。众所周知‘问心铃’这件圣器,就来自于一千二百年前炼心宗。 据说此宗的修行之要,就是灭除自身的情感欲望,所以行事残忍之至,最终为虞子亲手剪灭。可见人欲这东西,也不能被视为洪水猛兽。人如果只有道理,只按照‘礼’来行事,而没有了自身的欲望,那应该也算不上是人吧?” 敬园先生孔修此时就如吃了苍蝇般的难受,他心想这‘利义之辨,理欲之争’哪有李轩说的这么简单? 可这位是理学的护道之人,他认可的道理,别人很难加以辩驳。除非是虞子再生,或者先代众多护法重现人世。 那童司业见这二人都被李轩的道理‘说服’,不禁得意的笑着:“护法大人之言极有道理,诚为虞子真意,想必二位也是认可的吧?既是如此,那么我国子监最后‘书’试,也不该有任何争议,不知二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敬园先生孔修心有不甘,可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方明的面色,则是至始至终都维持着平静。 而就在童司业准备一锤定音的时候,下面却有一位国子监生站起道:“司业大人,学生不服!”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纷纷眼含错愕的看着过去,童司业也往那人侧目以视。发现那正是南京礼部左侍郎的弟子奚汉卿,这位竟是面色涨红,义愤填膺:“龙睿与王静这两个家伙,他们竟然邀请我名教仲裁来参与‘数’试,这简直就是欺负人!所以学生认为这次考试不公。” 他语音未落,在场众人就‘哗’的一阵嗡鸣。在场至少数百道视线,都往龙睿与王静二人看了过去。 都想这何止是不公,简直就是作弊啊! 其中脸皮较厚的龙睿还好,只是稍觉尴尬,王静则是忍不住面皮微抽,脸皮涨红的起身抱拳:“学生可以起誓,我二人事前并不知都尉大人是理学护法的身份。” 他此言道出,众人义愤的眼神才稍稍平息。对于王静的人品,众人还是信服的。 李轩也微微颔首:“他二人的确不知,可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他泰然自若,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 童司业感觉头疼:“的确不算违规,之前定的规矩,也没说不能邀请护法大人参与——” 当时他们是以为,南京城内的名儒大儒们,都会爱惜羽毛颜面,没可能直接下场参与这种小辈的争夺,所以他们没在邀请对象上做规定。 不过童司业话没说完,权顶天就手捻着胡须插言:“那就再试一场!依旧是时文制艺,之前成绩入进入前百的都可以参与。这次就以论语中‘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这一句为题,择其优者参与孝陵祭祀。” 于是在场的几位大儒,都不由向权顶天侧目以视。心想这位可真是狡猾,谁不知他这两个弟子,在数算上是苦手? 权顶天这一句,却是将他的弟子直接圈入了进去,避开了二人的短项,其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可既然其他监生也保留了机会,众人也就没有兴致与他争辩。 而就在诸事落定之后,众多儒生却依旧在这明经堂恋栈不去。 今日李轩一夜十首千古名篇,又重伤刀魔李遮天的壮举,是必将震撼天下与整个儒门的。 甚至哪怕是放在数百年后,这也将是脍灸人口的儒门典故。 作为这场盛事的参与者,众人哪怕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也依然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己。 权顶天最果断直接,他当即就将一张卷轴递了过来:“请护法大人盖个印章。” 李轩打开卷轴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写的正是那十首诗词,前面的题跋则是《逐李遮天咏志诗九首,并沁园春一阕,对联一副》。 权顶天的字极好,铁画银钩,笔酣墨饱,气势十足,与这些诗词相得益彰,让李轩自惭形秽。 他就不知这位,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 李轩哑然失笑,从袖里面拿出自己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下去。 这位祭酒倒也知道他的根底,只让他盖印,没让他落款。 旁边的方明与孔修四人见状,不禁都对权顶天怒目以视。 平日里这几位大儒,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此刻却是毫不掩饰他们眼里的艳羡之意。 权顶天这副卷轴。不但将十首千古名篇收录其中,更将国子监现场残余的真意与浩气收拢其中,使之具有强横伟力。 不过有权顶天这个朱玉在前,四人也就有样学样,都是现场挥毫,写下了诗词之后让李轩盖章。 周围的国子监生,也随后围拢过来,人山人海般的簇拥在李轩的周围。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权顶天这几位的条件,随身带着空间法器,可以取用纸笔。于是便现场取材,将整个明法堂拆得精光,然后各自将木板分了,写下诗词让李轩盖上印章。 而李轩虽然盖章盖得手臂发软,却全程都乐在其中,来之不拒。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这固然是因这种大明星般的待遇让他感觉新奇得意,可李轩自身的小心机,也是让他乐此不疲的缘由之一。 他知道今日之后,这五千亲身参与此战的国子监生,将会是他在儒门最忠实的拥趸,也会是他这个理学护法的权威基石。 一个印章换取这些人的拥戴,这笔生意可说是再划算不过了。 以至于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李轩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而等到他在权顶天等人亲自送行下,出了国子监外院的门,就第一时间望见了薛云柔的身影。 此时少女看他的眼神,竟是炽热到能将铁石融化,内中有欣喜,有担忧,有感激,有钦佩,也有着崇拜。 李轩看了之后,当即心神一振,忖道今晚可能还还有戏,什么二垒,三垒,本垒都很有希望。 而就在李轩迈步往薛云柔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忽然皱眉,口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然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与虚弱,开始侵袭着李轩的身体,让他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晕迷。 而就在薛云柔大惊失色之际,不远处的江夫人,却是在担忧之余心生一计,她当即猛一甩袖:“含韵!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小轩带回医馆,让你父亲出手诊治?” 第二五一章 江母妙计安天下 江含韵没有多想,她一手托起了脑袋晕晕沉沉的李轩,就往江氏医馆的方向御空飞行。 可飞到半路,她又听江夫人喊道:“不对,你父亲现在应该是在家里,我记得他刚才说是要回家修行。” 后面的薛云柔感觉不太对劲,可这个时候,自然是寻姑父江云旗出手为李轩诊治最妥当。 她倒是有心从江含韵手里把李轩接过来,却一直追不上。 此时已逐渐恢复意识的李轩,则心里饱含不甘,心想我的二垒,三垒与本垒呢? 我真没事的,给我喂一颗补充元气的丹药,我还能够再战! 可那萦绕全身的虚弱感与晕沉感,却让他说不出话。 等到众人到了江宅,江云旗已经在门外等候着。他是接到了江母与权顶天飞符传书,得知了李轩晕迷一事。 等到他在大堂内,给李轩搭了脉,就眉头微蹙,陷入深思。 “情况怎么样?” 跟过来的权顶天,忧心忡忡的问着:“还请江兄明言,无论是需要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由我国子监一力承担。” 这人是他亲自邀请到国子监,又是为理学道统,名教尊严出的事,他这个国子监祭酒自然是要担起责任。 “麻烦呐,麻烦——” 江云旗一边继续沉吟着,一边偷眼看自家夫人的脸色,之后他就望着门口,依旧是拧着眉,一脸的为难之意。 就在众人心绪一沉,更觉忧心如焚,逐渐不耐的时候。诚意伯夫人刘氏带着冷雨柔,匆匆走入了进来。 江云旗这才眉头一舒,肃容开口道:“这是命元催发过度所致,还有李遮天攻入他体内的刀意作祟。那虽然只是些许刀意的余韵,可毕竟是出自天位之手,非同小可,尤其那位的虚无之刀,最是阴毒不过,后力十足。此外他体内还有股阴寒之力郁结,更增其势。 之前有国子监诸生的浩然之气帮忙压着还好,他看起来一切如常。可等到这浩气消散,自然是病来如山倒了。其实也不意外,那毕竟是刀魔李遮天,李轩以四重楼的孱弱之身与之对抗,岂能不付出代价?” 江云旗心里其实很惊奇的,原本以为那场大战之后不久,李轩就该支撑不住的。 所以他事后就去了国子监等着救人,结果等了半个时辰,李轩都安然无恙。可等到他以为自己的估算有误,返回家中之后,李轩却又重伤晕迷了。 江云旗猜测当时是有什么力量,帮助李轩压制住了李遮天的刀意,可这股力量,又在某个时间段突然消失。 还有,这家伙体内郁结的那股阴气,这次倒是消退了不少。 “敢问江先生,我儿他现在可有性命之忧?”刘氏已经白了脸,她一双手紧绞着袖子:“小轩他伤势究竟如何?还请先生明言!” “情况其实还好,伤势目前来看,倒也没什么大碍——” 江云旗眼见刘氏身躯微颤,几乎快要晕倒的模样,就有些不忍相欺。 可他话说到一半,就听旁边传来江夫人的一声重咳,这位同时还将两道刀子般的目光递了过来。 江云旗心神一凛,当即就又语声一转,加重了语气:“关键是后患!后患!李轩体内的情况非常复杂,复杂之至,错综复杂。他命元虚弱,刀意缠绵,阴气郁结,这三者纠缠,错节盘根,风云万变。 总之这三个祸患中的任何一个没处理好,就遗祸无穷。轻则不举,重则瘫痪,甚至可能会在不久之后丢了性命。此时需得一位医道极其高明的大国手为他疏导调理,疗养气脉,才能保证他未来无忧。” 可他的脸上却不知为何,浮上了一层可疑的红晕。目光也游移躲闪,不能正视刘氏的目光。 李轩听到‘轻则不举’这四字,就慌了神,忖道自己的伤势竟有这么严重? 可他当时明明很鸡贼的利用虞子等人的护道之力,还有众多国子监生的浩气去洗刷排除体内积郁的阴煞。 所以他这次虽然消耗了不少命元,可理论来说,自己的寿命应该是大幅延长才对,怎么都能多活三五个月吧? 情况怎会如此险恶?他没想去学《无垢宝典》啦。 “有这么严重?”刘氏也是惊慌失色,可她随后就想起,眼前这位可不就是公认的江南医道第一人,一位医道通神,天下前三的大国手? “不知江先生最近是否有暇,出手为轩儿他疗治调养?先生放心,无论我家轩儿能不能恢复,我诚意伯府都有重礼奉上。” 她知道这请求很过分,要求一位正在冲击天位的大高手腾出时间,给自家孩子调养身体,这怎么看都不合适。 可这江南地面,她难道还能寻到除江云旗之外的大国手么? “这个?”江云旗手捻着胡须,似有些为难,他犹豫了许久,这才图穷匕见:“可倒是可以,可我没时间上门为他诊治,只能将他留在我府中时时看顾,不知夫人可能接受?” “当然可以。”刘氏大喜过望,她忙不迭的点头:“能接受的,能接受的。就是不知,具体需要多少时间?” “二旬——”江云旗本想说二旬时间就差不多了,可结果话才刚出口,江夫人却不动声色的在他脚上重重一踩。 江云旗顿时就心中有数了,他于是面不改色的把话又圆了过来:“二旬还是短了,要真正做到没有丝毫隐患,怎么也得三个月吧?这三个月内他得住在我府中,当然具体得看他恢复的情况。如果这期间他受了伤,那么时间可能还得延长。” “一切都听先生的嘱咐!” 刘氏心想这个时候,当然是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最好是等到李轩身体完全恢复再回来。 ——这人都快不举了,可不是什么小事。 她随后又有些歉意的看向旁边的江夫人:“就不知,这会不会太打搅贵府了?” “怎么会?”江母很大气的一挥袖,笑眯眯的说着:“李夫人怎的说这种话?我之前说过的吧?昔日我一看小轩这孩子就觉欢喜,还有我家的含韵也素与小轩投缘,他在我家住一阵子怎么了?你只管放心,我与夫君保证将这孩子照顾的妥妥帖帖。” 江云旗则微一颔首,开始在旁边写药方:“既然夫人同意,那么我便出手给他施针了。含韵你去府里的药房,按我的方子给李轩他拿药。” 权顶天此时斜目瞄了一眼江云旗写的药方,发现全是一些药性温和的温养之药。 他看了看江云旗与江母,又望了望刘氏与薛云柔,顿时就心中有数,一阵哭笑不得。 他有心直接告辞离去,可在想了想之后,还是决定给好友一个面子,在这里多呆一阵儿。 薛云柔则是一张俏脸青白变幻,以她的冰雪聪明,自然能看出这情况有异。 可此时她却完全插不进嘴,一来几个长辈交谈,轮不到她说话。 二来刘氏那忧心忡忡的模样,也让她无可奈何。 难道要与伯母说她的姑父,当代医道大国手江云旗有九成的可能是在忽悠你,其实李轩他多半没事吗? 可先不说她自己就没法十成十确定,伯母那边也是肯定不会相信的。 这个时候贸然开口,只会招来伯母的反感。 在这位的眼中,李轩的身体估计比什么都紧要。 而此时江母笑眯眯的朝她看了过来:“云柔啊!你看这都快三更天了,再不早点赶回去,你母亲可就要担心了。” 薛云柔心中一沉,她当即蹙着柳眉,忧心忡忡的看着李轩:“我今晚就住在姑母这里,不回去了。李大哥他伤得这么重,我有点担心,留下来也可以帮把手照顾他。至于母亲那边,让人知会一声就可以。” “胡闹!” 江母突然把脸一板,凝声冷哼,将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我薛家的女儿,岂能有夜不归宿之理,怎能这般的没有规矩?来人啊,送表小姐她回府。” 薛云柔不由目瞪口呆,心想姑母她可真做得出来。 这也太过分了吧?在姑母家住一夜怎么了?就怎么没有规矩了?这也太欺负人了! 刘氏也愣了愣神,她私心其实也希望薛云柔能够留下来。可这毕竟是江府,她可没有置喙的余地。 而等到薛云柔万般无奈,猛地一跺脚气哼哼的离去,江母就又冲匆匆提药赶回来的江含韵道:“丫头,你把药提回来做什么?去给李轩他熬药啊。你好歹随你爹学了一年的医,府里这熬药的功夫就属含韵你最靠谱。 慢着,你先给你李伯母上一杯茶。还有,让人给小轩烧水,稍后给他擦擦身子,我看他身上有很多血迹。” 江含韵不由愣了愣神,心想自己这是被当成丫鬟使唤了? 李轩则是偏着头,万般不舍的看着云柔的身影离去,他感觉自己与本垒间的距离又变得遥远起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江云旗开口道:“接下来我要为你拔除李遮天的刀意,这过程会非常痛苦。我知道你毅力坚韧,可没必要苦撑。” 他把一根足有一指长的针,往李轩的脑后一插,然后李轩整个人就又失去了意识。 第二五二章 狐狸精? 当李轩恢复神智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浑身上下酸酸麻麻的,有些地方还在小幅度抽搐,像是做过什么超出极限的运动。 等到他张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江含韵则坐在床沿,正低着头眼神痴怔地看着自己,嘴里则低声呢喃:“——看起来也没觉得有多俊,怎的就这么会祸害女人呢?” “说清楚,我哪里祸害女人了?”李轩不乐意了,他把眼一瞪:“还有,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还凑这么近?我脸上有花?” 他说完话,才发现江含韵的吐息竟然是香的。 可惜的是,银甲少女当即俏面晕红,忙拉开了与他的距离:“你怎么就醒来了?一个招呼都不打。”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了:“校尉大人你睡觉醒来之前,还跟别人打招呼的?那我真没这样的本事。” 他随后环视着周围:“我是在你家?怎么没把我送回去?” 可随后李轩就回忆起了昏迷前的片段,然后就心中一紧。 对了,自己还得在江府呆三个月,否则日后恐有‘不举’之忧。 “这是我们家偏院的客房,李伯母把你的衣服都送过来了。接下来这三个月,你都得住在这里。” 江含韵一边说着,一边将旁边煮好的药,端到了李轩的面前:“这是我父亲给你配的药,专用于温养元气的。你这次命元损耗极多,需得好好疗养,才能将折损的岁寿补回来。你现在能自己起来喝吗?” 李轩尝试起身,却发现浑身还是酸软无力,动弹不能,他不由无语的看着江含韵:“校尉大人,你觉得呢?” 江含韵似有些不情不愿的‘啧’了一声,然后就舀了一勺药汤,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了李轩的唇旁:“你小心点,药才刚熬出来,稍微有点烫。” 李轩见她将一头青丝挽在一边,动作轻柔,小心翼翼的模样,心绪不由一荡。只觉这刻的江含韵,竟是女人味十足。那张精致绝美,妖冶妩媚的小脸蛋,在烛光映照下,也额外的动人心弦。 等到一碗药汤喝完,李轩的肚子,却又一阵‘咕咕’叫了起来,同时滋生出强烈的饥饿感。 李轩心知这是体内的能量损耗过剧导致,之前问心楼之战,他那浩然正气死命的往外面喷,元神损耗非同小可。 虽然‘浩气’本身是一种精神能量,可精神能量却源于肉体。 事后他的元神,自然是得从肉身气血上找补。 李轩饿的不行,只能求助的拿眼看江含韵,后者则是反应平淡:“我爹早料到了,让我给你熬了‘三元龙龟汤’。他新钓的一只龙鳄,一只玄龟,很补身体,我去端给你。” 李轩不禁奇怪的问道:“我之前与江伯父打过招呼的,不是让他对龟族手下留情吗?” “你当时说的是元龟,他现在抓的是玄龟不是元龟,两者不是一类,他还是很给你面子的。为给你补身体这桩事,我爹可把这大江上下游祸害惨了,好几位龟族与鳄族的大妖找上六道司要说法。说是我爹再不收手。它们就要做法在大江沿岸发大水。” 江含韵一边说着,一边走出了房门。不久之后就又端了一大碗肉汤进来,依旧是细心体贴的给李轩喂了。 李轩感觉非常新奇,他从没见江含韵对他这么温柔过。像是小丫鬟在侍候大爷,又像是小媳妇在照顾病中的丈夫,竟是有求必应。 他把肉汤喝完,就眼珠一转,开始了试探:“我渴了要喝水,麻烦校尉大人你去给我倒杯水来。” 江含韵果然端来了一杯水,很周到的喂给他喝了。 李轩于是又在作死之路上继续疾奔:“哎呀,我感觉肩膀这里好酸,含韵你帮我揉一揉——不行,大腿这里也很胀,你给我锤锤,嗯~主要是大腿的内侧,再捏一捏。记住了,要温柔。” 江含韵斜睨着他,眼里透着些许的火气。 可随后她就想到乐芊芊与听天獒,都说过李轩可能时日无多,这次的书院一战,又不知折损了多少寿元,就又强忍了下来。 可李轩却没有见好就收的意思:“我想吃水果,就葡萄吧,小韵儿你剥给我吃好不好?要去掉籽的。” 关键是江含韵那恼火异常,却不能发作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让他忍不住的想要去撩拨逗弄。 江含韵则唇角微抽,面皮涨红。 这家伙刚才叫她什么?小韵儿?这真是得寸进尺了!还要她剥葡萄?她爹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 可她最后还是强忍了下来,这是想到了这家伙身后站着的那个‘靠山’,‘魔王’。 “味道很不错,关键是素手留香。” 李轩吃着江含韵剥的葡萄,更加的嘚瑟起来。他想自己接下来这几天,日子应该会很舒坦,也不会很无聊。 “话说现在已经是卯时了吧?校尉大人不用去点卯吗?” 江含韵冷冷的睨着他:“要你操心?我请假了,这两天都在家。” 其实是她母亲亲自去了一趟六道司,强行给她请了假,意思是让她这两天在家好好照顾李轩。 就在这个时候,她望见李轩忽然微一皱眉,面色变得古怪起来。江含韵顿时心神一紧:“又怎么了?” 李轩看了看她,语声却首次有了些迟疑:“都怨你,我水喝多了。” “水喝多了?”江含韵先是不解,然后就一阵气结,她本能的就挥起了小拳头:“那就憋回去!你再得寸进尺,信不信我现在揍得你半身不遂?” 四重楼的武修,忍个一两天是绝不成问题的。她估摸着李轩最多养个一天伤,就可以动弹了。 可就在江含韵扬起手的时候,那门帘却被掀开,江夫人端着一个茶盏,一脸铁青的出现在门口:“江含韵!你想要揍谁呢?还要人半身不遂,火气很大嘛!” 江含韵的娇躯微微一僵,忙把手放了下来,然后神色讪讪道:“没有,我就是吓唬一下他。他现在伤着呢,我怎么可能真的动手?” “那也不行,你这像是女孩家说的话?被李夫人看见了,还以为我江家没有家教。” 江夫人哼了一声,然后把茶盏放在了桌上,笑容亲切可掬的对李轩说道:“小轩,这是金丝血雁汤,取自你伯父的珍藏,不但可弥补命元,还能延长岁寿,稍后你就趁热喝了。还有,你现在不能动弹,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含韵就可,无需顾忌。在这家里,她横不起来!” 她瞪着江含韵的时候,却是疾言厉色:“含韵你要再敢胡作非为,小心我动用家法!” 李轩面对这位,心情却很复杂。 以前他对江夫人无微不至的关照,就有些心虚。如今与薛云柔定情之后,就更觉不安了。 这位伯母的心思,李轩自是洞若观火。可问题是他与薛云柔之间的情感,已无法割裂。 而等到江夫人离去之后,江含韵就把俏脸一板,面色微沉。 正当李轩以为这位是打算秋后算账的时候,江含韵的眼神却无比凝重的问道:“李轩!我问你,你对表妹她是不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再认真不过。”李轩同样神色一肃:“云柔她那般待我,若我还辜负了她,那就真不是人了。” 江含韵闻言之后,眼神却有些复杂,有赞赏,有轻松,也有些许不易察觉的失望。她随后又望着窗外:“那你可要待云柔她好些!云柔她自幼丧父,兄长则常年重病卧床,所以养成极度刚强的性格,可我看得出来,她其实很希望能有一个如同父兄般的男子,可以为她遮风挡雨。 总之,你以后敢对她不好,敢让她伤心,我绝不会放过你。至于母亲这边,你也不用太顾忌,我自己会处理好的。” 李轩微微意外,随后释然。自己这位上司,可不是真的呆笨,她许多时候只是没去想。 他先是心神一松,又觉惆怅失落,接着就不解的问:“说到此事,我其实一直都很奇怪,伯母她为何就非得逼你相亲,逼你嫁人不可?以校尉大人的情况,晚几年似也无不可?且我看江伯父,他为人似也豁达。” 如果是为传宗接代,那么江府就该招赘婿了。 江含韵闻言稍稍迟疑,然后素手一引,就将袖中的四尾灵狐小雷,招引到了自己的肩上。 “这是与我的一桩旧事有关,我幼年曾因家中的一桩变故受过一次重伤,几乎到了垂死之境,即便我父亲也没法救回我。于是便求助道法,让我与拥有白泽血脉的小雷定下了共生灵契,这才把我的命拉了回来。” 李轩闻言一愣,眼神犹疑:“这共生灵契,莫非是有什么隐患?必须得嫁人不可?” 他想该不会是到了一定年纪,就会死亡的那种? “没你想的那么严重,”江含韵注意到李轩的神色,哑然失笑道:“这是因共生之后,小雷的血脉与妖元妖体会影响到我,让我的体质向半妖转变。这个过程中,唯有另一个极亲近的人,以某种类似双修的合练秘法才能帮我逆转,助我稳固人身。” 半妖? 李轩不由万分讶异的眨了眨眼。 ——也就是说,自己的这位校尉大人会有一天变成狐狸精? 想到江含韵可以变成狐狸的模样,他就感觉自己的某个位置,陡然冲起了一股热气。 换在平常,李轩一定会不惊反喜。可此时他太震撼了,愣愣的看着江含韵。 “——以前我对这件事很在意的,可现在早就看开了。变成半妖就半妖吧,又不影响我什么,六道司没这方面的顾忌。我的未来只在天位之上,世人的眼光于我而言,就如同浮云。” 江含韵神色洒脱,又含着几分伤感的笑着:“不过我爹与母亲却没法接受,他们觉得亏欠我,不想自己的女儿变成半个狐狸,一只半妖。尤其我娘,她认为我幼年的那次重伤,是她的过错。” 李轩听了之后,不由面露释然之色。心想原来如此,怪不得江夫人会那么着急的想要把女儿嫁出去,江含韵本人对婚事却满不在乎, 此时他看江含韵的目光也变得不同起来,含着丝丝欣赏之意。 不愧是校尉大人!这个女孩,真飒——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第二五三章 天位契机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江含韵确实是把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就像是一个温柔的小妻子,体贴入微。 李轩很享受这种感觉,也发现自己真的是个渣男。 他不自禁的想大家在一起难道不行吗?薛云柔他不想辜负,可对于江含韵,他也难抑爱慕之心;乐芊芊他好喜欢的,忍不住的想要去欺负,是不可或缺的助手;罗烟则总能知道他的心意,幻术也可以变很多个人—— 不过这种想法,他注定只能藏在心里。 而就在当天下午,李轩就已能够自如行走了。 这一方面是江云旗的医道高明,在为他驱逐刀意的时候,尽可能的避免损伤他的身体;另一方面是武修的身体素质与恢复力,真的就如此强大。 像是李遮天,那么严重的伤势,一个呼吸就恢复了。 而李轩现在虽只有四重楼境,可有冷雨柔给他做‘摩天大轮转’,有江含韵给他‘雷法炼体’,还有那么多的丹药供着,他的身体素质,在同阶武修中绝对是位居前列。 关键是他现在的修为又大涨了,经历国子监一役那番洗练,他体内的真元,莫名其妙的就提升了不少。 真元壮大了大约三成,也更加的精纯了。如今距离五重楼境,居然只有一线之隔—— 李轩百思不得其解,只回忆到自己在面对李遮天的时候,脑子里完全被热血占领,竟真的将生死置之度外,形成了气壮山河之势。 而当时他每诵一首诗,体内的‘浩气’就壮大一分,可能也连带着让自己的真元受益了。 毕竟‘真元’这东西,说到底也是精神力量的一种,是与人的气血结合,发生不同的变化而已。 其实严格说起来,他现在其实已不能算是四重楼境。 只以自身‘浩气’的强度而论,无论是纯度,还是量,都远远超越于绝大多数儒门六重楼境的儒生,甚至能与七重楼的名儒比肩。 可一来‘浩然正气’并非是他主修的法门,二来儒生在第四重楼境的时候,一般都会在四书五经当中,选择其中一本为自身的本经,通过日日吟诵的方式,篆刻到自己的神魄之内。 可李轩却并不完全认可圣人的学说,其中有许多糟粕,是需要舍弃的。 他想即便自己有一天,他要将某种经文刻印入自己的神魄,那也该是《马列》,《太祖选集》,《世祖文选》,《资本论》之类——这想法很荒诞,可想想也挺有意思的。 或者自己编撰经文,从四书五经中择其经文,而非是完全遵从儒家圣人。 所以他现在的‘浩气’修为到底是属于什么层次,也很难界定。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之后李轩,又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的胸膛。 发现盘踞在那里的阴煞之气,果然是缩小了一圈。 那时他的一身浩气直冲星河,又有虞子等人的护道之力,数千监生的浩然正气汇聚过来,充斥在他身体内外。自然而然的就对这些阴煞之力,形成了挤压之势。 后面李轩又假公济私,有意引导,也就令这些阴煞排除的更多。 这一波,简直可说是血赚。 虽然损耗了不少生命本元,可能会导致总体的岁寿折损。可由于大量阴煞被排除,他现在反倒能够活更久,为自己挣了至少小半年的命。 且命元这东西好好调养的话,还是可以恢复的。有江云旗的帮助,他的寿元不会有太多损耗。 所以严格来说,他的付出其实极小。 而李轩在细细体察了一遍之后,只觉是大喜过望,他想自己终于又有命可以氪啦!而且量很不小,大半年呢! 这念头一起,李轩就觉不对,忙自己扇了扇脸,以儆效尤。 他发现自己真是被这一身的法器给洗脑了,居然连‘命是拿来氪的’这种观念都有了,而且习以为常。 接下来,李轩就提着他的腰刀,往江府的后院行去。 江含韵已经告诉过他,那边也有很宽阔的演武场,宽长都足达五十丈,是他们父女平时修习武道之地。 原本按照江云旗的医嘱,他最好是两三天内不要动武,也不要做任何激烈的运动。可李轩现在,迫不及地的想要体验,那刻印入自己神魄的十首咏志诗,还有那首对联,以及与之对应的十余种可运用于武道的诗意。 如‘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一句,可以让他的刀势身影,在一瞬间拔升到高空。 未来如果他修为足够,迟早能够做到真正的‘扶摇直上九万里’。 还有‘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可以让他的力量大增,精神意念得到极大的强化。 而‘不畏浮云遮望眼’,不但能帮他破除幻术,还可在一定程度上,忽视掉他人的法术与刀芒剑劲等等,尤其在应对暗器上,有着极大的帮助。 至于‘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那就更不用说,太祖这句词的意蕴运用的范围很广,极限时可以主宰世间万物的沉浮变化,甚至是生灭;融于刀意当中,则能拥有无匹的气魄。 而‘万类霜天竞自由’,则可让他摆脱法术的控制。 某种程度来说,这就是儒生们的‘法术’! 儒家专修浩然正气,不像佛道两家修士那样,还有各种各样的法术咒法,甚至是神通之力配合。 ——他们的‘法’,只在经文,在微言大义之间,与法家的‘法,术,势’类同。 不过李轩跃跃欲试的来到演武场,发现这里的一边赫然化为寒冰地狱,一边则是雷霆狂闪。二者的中央处,则不断的传出炸响,无数的冰粉四面溅射。 中央处站着一个身影,在雷霆与冰雾中有些模糊。可李轩还是认了出来,那人正是江云旗。 后者也发现李轩的到来,主动散去了弥漫于这演武场上的浩瀚伟力。 “小轩你这是要练习刀法?” 自从李轩过了问心铃拷问之后,江云旗对他就态度大变了,如今就更是和蔼有加:“还是过两天吧,把身体真正养好之后再说。我们武人之所以体内暗伤隐患良多,就是不知惜身,也不通疗养之法。 就理论来说,我等身体素质更加强大,寿元也应更悠久。可事实上,无论是凡人武修,还是天位,寿元都远不及佛道二门的术修。”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江云旗,还有周围残余的电流,还有那覆盖半边校场的寒冰。 “我看伯父刚才,似在尝试融合冰雷之法?” “看出来了?”江云旗背负着手,有些无奈的看着一侧的冰层:“的确是在研究冰雷交融,说来也不怕小轩你笑话,我现在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近乎于走投无路。 他可能是想要找个倾诉的对象,此时又叹息了一声,神色苦恼异常:“这是你伯父我通向天位的最大难关,早在七年之前,我就已到十二重楼境的绝巅,可就因冰雷互斥,阴阳不得交征相融,以至于在天位之前被堵到今日。” 李轩听了之后,却很是疑惑的问道:“有这么难?说来我家那位先祖,不也是以冰雷二法突破天位?” “那是最近千年当中唯一的一位。” 江云旗苦笑着道:“我了解过,你先祖李乐兴他是借助了外物,一件能够同时具有冰雷之力的奇物。而这种奇珍异宝,千万年才能出现一件。” 他背负着手:“我尝试过观想焱冰,他们冰火二法的武修,就是以此法做到单方面的冰中生火。也尝试用寒冰导电,可效果却不太理想。说来小轩你修行的,也是冰雷之法,这条路可不好走。” “那也未必。”李轩心想他体内的冰雷,就融洽得很,真正做到了彼此相融相生。 可与此同时,他胸内也滋生出钦佩之意。 校尉大人这位老爹的天赋,还真是可怕。 在冰雷互斥不能相融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将这两种法门,硬生生的推到了天位的门槛前。居然还是天位之下,第四门中位列前五的大高手。 这得有多强大的肉身?多强大的元神力量? “未必?”江云旗听出了李轩语中暗含的傲意,他不禁好奇的看了过来:“小轩你可有什么想法?” 李轩则不答反问:“伯父,我现在需要大量的铅,锡,或者汞,不知这府中有没有?” “这三样东西,我药房里面就有。”江云旗微微扬眉,更觉疑惑了:“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用于演示一种名为‘超导’的冰雷交融之法。” 李轩知道装逼的时机又到了,他的唇角微扬,心里稍微有点小兴奋:“解释起来很麻烦,不如直接演示给伯父你看。我不知道这对您突破天位有没有用,可哪怕能给您一点启发也好。” 他想最好是能助江云旗一举突破天位,可以让他把人情还了。吃了江夫人亲手熬制的那么多虎丹,龟丹,他的嘴都已经吃软了,忒不好意思。 江云旗也看出他面上的兴奋之意,不由意念微动:“你等等,我稍后就把东西取过来。” 他心里不知为何,竟也生出了几分期待之意。 ——难道说,自己突破天位的契机,就落在这孩子身上? 第二五四章 冰雷交融 江云旗来去匆匆,大约半刻时间之后,这位就带着大量的铅,锡,还有水银赶回。 当他赶到演武场,就望见李轩手中托着一团水,周围则是雷电缠绕,滋滋作响。 “你这是在做什么?” 江云旗看得奇怪:“与冰雷交融有关?” “在用电解的方法,制作一种名为氢气的气体。” 李轩解释着:“伯父你仔细看——” 江云旗这才发现,李轩的手掌上方,还凝聚着一团奇异的‘气’。它非常轻,整体呈现着上升溢散之势,却被李轩的真元强行摄住,不能脱离。 “其实氢气这东西,这空中就有,大多都存在于天空的顶层。我能力有限,没法直接将它们取下来用,就只能现场制作了。对了,还有二氧化碳,可以制作干冰,还有氮气,液化后能够起到差不多的效果。不过同理,我没办法把它们吸摄过来,吸过来也没法将之分离,而它们的临界温度都高于液态氢。 当李轩说到这里的时候,那团氢气已经聚集到足有一个水缸大小。他的眸中,也在此刻现出了一抹精芒:“注意了伯父,接下来,我会以它为介质,利用雷电来制冷。” 就在李轩语落之刻,那雷电就开始自身变化,配合李轩释放出的真元,逐渐产生高压,竟将那些氢气一点点压缩成了液体。 “这是——” 江云旗仔细注目,眼中逐渐闪现出了一丝异泽。他发现在这过程中,那气团周围的温度,都有一定程度的上升,有大量的热力被释放了出来。 “接下来,我再将压力解除。” 随着李轩将高压释开,那团液态氢气瞬时就化为一团白色的气雾,而周围的空气,迅速的降低。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以雷生冰吗?居然还有这样的事情?” 江云旗的眼里,此时已经布满了狂喜之意。他体内的真元,也在此刻逐步躁动,甚至是沸腾。 仅凭李轩给他展示的这一幕,就可以让他突破天位的难度,大幅度的下降。 “那么以冰生雷,又该怎么做?可是你所说的超导?” 此时他的眼神,额外的期待,甚至迫切的想要看李轩说的超导,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以冰生雷,这就有点复杂了。” 李轩挠了挠头,总不能跟这位说,他的方法是观想一整套火力发电机? 他以前在手机看视频,看过好几位牛人手工制作小型火力发电机组的各种零件,然后将之拼装在一起,从而将机械能转化为交流电。 改天倒是可以让冷雨柔帮他记忆中的发电机制作出来给江云旗看,不过现在肯定是没办法了。 且这种方法其实很low很土,只是他融合冰雷的权宜之策。 等到以后他力量足够,有了足够的材料,直接用‘氚’来完成核聚变的试验,然后现场观想核聚变不香吗? 观想法只能观想自己见到过的现象,李轩是没有看过核聚变是什么样子的,可他大可在能力足够之后,直接做核聚变的试验。 理论来说,只要温度与压力足够,氚就可以发生聚变。 而在现代做不到的事情,在这个拥有众多神奇材料,与神通法术的仙侠世界,却未必做不到。 需知液态氚的温度可是很低的,勉强也可说是以冰生雷——那个时候,他还可由此衍生,兼修火与光。 “我的以冰生雷之法,对于伯父来说应该助益不大。不过我接下来给伯父展示的超导,是可以做到冰雷交融的。”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团锡块拿在手中。随着他手中大量的雷电滋生,这团锡块迅速融为液体状态。 他这是在排除锡块里面的杂质,在接下来的实验当中,这锡的纯度越高越好。 紧接着,李轩又将这团锡拉成了线状,环绕于演武场的周围。 做完这些,李轩就朝着江云旗一抱拳:“还请伯父出手,将这些锡线的温度,都降到你能够达到的最低,越低越好!” 据他所知,锡的超导临界温度,是零下269.43c。 以李轩现在的修为,是肯定没法做到的。他现在只能够让极小范围内的温度,达到零下270c,却绝没法将这个温度,扩散到这条长达一百多丈的锡线。 “我能够做到的最低温度?这个简单,” 江云旗的剑眉一扬,抬手就将那锡线的前端抓在手中,同时将一股强横的寒力,输入其中。 他生恐温度达不到李轩的要求,故而一点都不做保留,将一身寒元源源不断的灌输入内。 这不但让锡线的温度,降到了极低。更有大量的寒力,由锡线溢散开来,使得周围的地面又悄然凝结出一层寒冰。 “这就是我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然后该怎么办?” 李轩凝神以意念感应了片刻,之后就微微一笑:“接下来,伯父你可试着将雷电,输入到这锡线当中,记住要保持锡线的温度。” 此时的江云旗,已经隐隐有所预感,心绪竟前所未有的紧张起来。他长吸了一口气,又抬头看了看李轩一眼,这才在右手处滋生雷电。 而下一瞬,江云旗就只觉头皮发炸,浑身上下都在战栗着,仿佛有一股电流在体内串动:“这是——竟然没有损耗?我输入进去的雷霆之力,竟然没有任何损耗?不,不止如此,这雷电传播的速度好快,快到不可思议!这就是小轩你所说的超导?” 而此时他的一身罡气,也在剧烈的震荡着。随后就不能自禁的冲涌而出,往四面溢散开来,使得校场的一边,再次成为寒冰地狱,另一边则化为雷光电海。 李轩吓了一跳,急忙闪动身影,猛地退开到了五十丈外。可那惊人的寒力,还有那丝丝充满毁灭力量的雷电,依旧在侵袭而来。 李轩无奈,当即就是一个‘扶摇直上九万里’,在雷光电闪中直接蹦飞到五十丈高空。然后又缓缓落到了附近屋檐。 而此刻在演武场中,却发生着惊人的现象。那寒气与雷电,竟是在彼此交融应合着。 它们不再像之前李轩来时的那样彼此排斥,炸裂,而是混合在一起。冰雾蔓延到四面八方,而江云旗散出的狂雷,则充斥其中。 在这些冰雾之内,它们的损耗是零,而往四面轰击散溢的速度,却是接近于光,难以目视,无法捕捉。 ——这现象很不物理,也很不科学,可却在李轩的眼前真实发生。 于此同时,江云旗也在狂声大笑着,含着无比的舒心,快意,还有着强烈的振奋之情。 “原来如此,吾得道矣!吾得道矣!” 他不断的复述着这句话,又可能是无法自禁,这位的语中还夹含着强大的真元。以至于整个江府,甚至是周边的地域,都随之一阵阵山摇地动。 “怎么回事?”此时江含韵已经飞空而来,落在了李轩的身边:“我爹他这是在做什么?在发什么疯呢?府中的下人,耳膜都快被他震碎了。” 而当她凝神往演武场注目,就直接愣在了原地:“这是?冰雷交融?父亲他,他做到了冰雷交融?” “什么交融?什么得道?” 江夫人也随后身影闪动,来到了他们站立的屋顶上方,往演武场的方向眺望。然后她的面色也一阵呆滞。随后这位就眼现出狂喜之意:“这是突破了?在天位之下被堵了七年,这老头的脑门都快被撞肿,如今总算是踏出了这一步。难得!” 可此时江夫人的眼中,也含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与伤感。 她知道江云旗踏过天位之日,就意味着他们夫妻两人,迟早会有分别之刻。 天位之上的武修,就再非凡人,寿元都不会低于三百载。如果擅于调养,那么五百载都非难事。 她终究是没法陪自己的夫君走到最后的——在江云旗悠久的岁月中,她只能占据极小的一部分。 江含韵则没想太多,她是既觉欢喜,又觉意外:“爹他昨天还是愁眉苦脸的,怎么突然就做到了冰雷交融?” 江夫人也觉惑然不解:“确实突兀,他昨天还很沮丧的跟我说,如果半年后做不到,他会尝试寻一件神宝,施以血炼秘法,看看能不能设局与李遮天同归于尽。总之不能将这个祸患,留给我们母女。” “爹他有这么说过?”江含韵万分吃惊,她没想到自己的父亲,竟然有了如此决绝的念头。 这令她心悸之余,又觉庆幸:“幸亏是突破了,以父亲他的能耐,半年之后一定能与李遮天分庭抗礼!” “那是理所当然。” 就在这个时候,江云旗的声音骤然传至。此时他已经收住了大笑声,同时将散开在外的真元罡气,都收束到了体内:“你们都过来说话。” 而等到三人都依言来到了演武场,江云旗就朝着李轩躬身一拜:“小轩你今日的成道之德,江某感激不尽!” 李轩连忙往旁边一让,不敢受江云旗这个大礼。而江夫人与江含韵,则不禁错愕无比的向李轩侧目以视。 都想江云旗今日融合冰雷二法的契机,竟是与李轩有关?究竟怎么回事? 第二五五章 大晋少保 “伯父你这是想要折杀我?” 李轩在旁边笑着拱了拱手:“这两个月劳伯父伯母辛苦,给我吃了那么多的妖丹与山珍海味,晚辈一直都觉汗颜。如今能有一二愚见裨益于伯父,是李轩的荣幸。” 他心里是长舒了一口气,忖道总算是把这人情给还上了,不至于在见到江含韵与江母之后心里总感觉亏心。 “小轩你何需自谦,我却是知道,如果没有你这番提点,我这一辈子都难突破天位。与李遮天同归于尽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江云旗摇了摇头,接下来却没有再说什么,他是喜欢做更多过于说的人。 似这种成道之德,古代的修道人是要视为再生父母的。他该做的是记在心里,而不是嘴上说说。 “夫人,稍后到我秘库,把里面封冻的那只夔牛取出来,就这几天给小轩与含韵他们做一次全牛宴。” 江夫人闻言一愣,她知道秘库里那只三百五十年的夔牛,是江云旗特意从南疆捕捉过来,是准备用于最后施展‘血炼秘术’的重要祭品。 可随后她就想到,既然江云旗已做到了冰雷交融,那么这只夔牛,自然也就用不上了。 “我这就带人去取。” 此时江夫人的眼神,却略有些复杂。 她想江云旗竟然连这真正的神兽都拿出来了,可见李轩对江云旗的帮助,是何等的巨大。 江云旗突破天位自然是天大的好事,可她原本是想要用药材丹汤将李轩喂饱,用人情拴着这孩子的。 这下可好,他们家还倒欠了人情。 江含韵却对母亲的心思全无所觉,她重重的拍了拍李轩的肩膀,然后询问:“那么父亲你何时突破天位?” 她知道刚才的江云旗只是做到冰雷交融,距离天位也只有一线之隔。 “就在这几天了,得先找你乐叔父炼一件法器作为助力。” 江云旗手捋着长须,神色略有些得意:“可即便是现在,当世中一大半的天位高人,也奈何不得我。对了——” 他随后看了看李轩:“你还让我带了水银与铅,也就是说,这两种材料也能做到你所说的超导?” “能实现超导的材料有很多,这只是其中之二。” 就李轩所知,在他那个时代已经有二十八种元素,数千种合成材料可以实现超导现象,不过他此刻,却对江云旗所说的法器感兴趣起来:“冒昧问一句,伯父说的法器,可是与超导有关?” 见江云旗点头,李轩就眼神一亮:“能不能顺便给小侄也炼一件,我这些天也收集了不少材料。” 主要是李大陆帮他收集的,他没这个时间。 江云旗闻言却哈哈大笑:“这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器物,哪里需要你出钱?一应的材料与酬金,由你伯父包了。” ※※※※ 清晨时分,当朝‘少保,兵部尚书’于杰与他的一众从人骑着地行龙,从北方重镇宣府的南门疾驰而入。 入城之后,于杰就直接御空而起,横空千丈,来到了宣府的北面墙头。 他先是往四面扫望,发现城墙上守备森严,各种守城器具都井然有序的摆放于墙头,而驻守于此的众多兵将也都精神抖搂,这才满意的微一颔首。 “情况如何了?” 他问的是宣府总兵朱国能,这位的面色凝然:“仅是昨日,我们布置在外的哨所,就已发现二十二股蒙兀人的游骑,三五十人一群,其中走得最远的一支,竟已深入到怀来。” 于杰的眉头微蹙:“如果也先率铁骑大举南下,宣府能否撑过三个月时间?” “三个月没问题,唯独城中的粮草与箭支还有欠缺,最好是再运点进来。还有天位高手,至少需两名天位坐镇宣府,才可保证万无一失。” 朱国能说到这里想了想:“对了,还有蒙兀国师阿巴师,我听说这位已经出关了,那位可了不得,我等应付不来,他一个法术就可以碎了宣府的城墙。” “此人自有我来应付。他若敢对宣府出手,我便破了他们的阴山狼坛。” 于杰背负着手,眸色平淡:“最近两个月,我都会驻节怀来镇,辖制宣府与大同诸军,直到确定今年不会有边患。” “那就没问题了,宣府众军士气高昂,只要有足够的粮草军械,别说三个月,五个月时间都能守住。” 朱国能说完之后,就又不解的问道:“情况就真恶劣到这个地步?不是说也先与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已经起了龃龉么?孛儿只斤家的狼崽,可不会甘愿当人的傀儡。而且现在,都已经到了晚秋。” “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 于杰斜睨了他一眼:“可人家又不是蠢的,就不会转移矛盾?中原富庶,又是没了牙的老虎,张口一咬就能吃饱,干吗要同室操戈?” 朱国能闻言一愣,然后猛地一踹女墙,狠狠的骂了一声‘艹’。 “也就是说,元廷之内的争斗越是激烈,也先南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大约如此——” 于杰正说到这里,就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南面。那边有一道红光横空而至,就仿如陨石般往这边疾坠而至。 他不禁微微蹙眉,看着那红光落在眼前,现出了内中一位穿着大红官袍的身影。 “商相公?你不在北京处理政务,跑来这里做什么?据我所知,那位刀魔李遮天,如今可还在南京地面晃荡呢。有你在京师的天地坛坐镇,他还稍微会有点忌惮,若知道你离开,那家伙只会愈发的放肆。” 朱国能看清楚这位之后,就悄然后退几步。 他认出面前此人,正是当朝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内阁辅臣的商弘,也就是那位三元及第的商相公。 他眼中也现出了些许惑然之意,京师天地坛乃是天子祭祀皇天后土、祈五谷丰登之场所。 可除此之外,那也是大晋倾大量国力打造,用于震慑天下妖魔邪修的镇国重器。 传说此处杀阵一起,可从此地遥击一万二千里,神鬼莫当!敌人强如天位,也有可能被一击杀死。 可因启用杀阵的代价极大,需损耗无数天材地宝,所以除非是真正穷凶极恶,祸乱天下的妖魔,朝廷轻易不会动用。 原本这天地坛,是由礼部尚书与左右侍郎轮流值守的。 可在太宗年间,儒门天位大多都被招入内阁,所以这天地坛值守的重任,也在往内阁转移。 而这个月负责坐镇天地坛的,正是他眼前这位内阁辅臣商弘。 “少保大人一路往北巡视,消息过时了。”商弘笑了笑,走近到于杰身前:“就在一天前,李遮天时隔多年后再闯国子监,却被新任的理学护法重创,破除了他的无敌刀势。” “什么?有人击败了李遮天?” 旁边的朱国能吃了一惊,心想那李遮天是何等样人物?那是整个大晋排名前五的天位,哪怕在势压天下的于少保面前,也能全身而退。 这位理学护法是何等人物,居然能击败李遮天?他们大晋,难道又出了一位天位吗? 他随后就发现自己的失态,忙躬身致歉。 于杰没打算与他计较,他同样错愕万分,他的神色古怪:“新任理学护法?你确定?我记得,新任的理学护法,是诚意伯家的那孩子,如今只是四重楼境的武修。” “就是这位。”商弘的目光,竟也有些匪夷所思:“听起来确实荒诞,如果不是多方确证,我也万万不能置信。听说这位一身浩然正气正大堂皇,精纯无瑕,不逊于于少保当年。当夜这位口诵十首咏志诗词,俱都是千古名篇,由此激发五千国子监生壮志热血,浩气勃发,从而重创李遮天!” “十首咏志诗词?都是千古名篇?” 于杰眯着眼,却更觉荒诞起来。可既然是出于他眼前这位之口,那想必是有根有据的。 “千古名篇!如今整个京师文坛都为之轰动,到处都有人传抄,以至于京师纸贵。首辅他看了之后,也是大加赞赏,说天下共十斗之才,此子怕是独据八斗,让人艳羡。” 商弘笑了笑,然后就神色微肃:“这位护法的事,我们稍后再说。这次我来寻少保大人你,是有一要事相商。还请屏——” 他正想请于少保屏退左右,却听于杰道:“可是为太子废立一事?” 商弘不由一愣,然后苦笑道:“正是为此而来!下官斗胆请少保大人,在陛下面前劝谏一二。” 旁边的朱国能听了之后就面色微白,悄然后退数步。 “劝不动!” 于杰摇着头,面目清冷:“以上皇与太后的为人秉性,天子岂能不心忧后事?又怎敢将皇位交给太子?陛下自有亲子在,为何非要传给他的侄儿?他想要易储,自是人之常情。我阻止不了,可也不会助他。” 商弘蹙紧了眉头:“可是少保大人,太子他聪慧仁厚,至今以来并无分毫失德之处。而贸然更易国本,只恐这好不容易稳下来的天下,这朝局,都将动荡不宁,甚至是腥风血雨。” 于杰却侧过身,看向了城墙外:“太子确无过错,可那位太后却未必了。” 商弘不由苦笑,心知是最近那位太后的动作,将这位少保大人给惹恼了。 居然连纵容弥勒教作乱这种事都做了出来,那位为阻天子易储,也真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太后娘娘的作为确实荒唐,可她也是护子护孙心切。且太后的过失,与太子何干?” “商相公请回吧,”于杰背负着手,依旧不为所动:“回去后转告太后与太子,这帝位只可直中取,不可曲中求。” 商弘喟然长叹,然后猛一甩袖:“还请少保谨记,未来大晋内祸乱丛生,必始自今日!” 可一直到商弘化虹离去,于杰都没有回头。 这位往城墙外看了良久,才转过头吩咐身后的一位幕僚:“将李轩的那十首所谓的千古名篇,都给我寻来,让老夫看看到底是何成色!有何资格击退李遮天? 还有,给我传信权顶天,让他务必在近期内将李轩留于铃内的大道文字拓出。老夫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道,能够让我理学历代先贤认可?” 这位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南京国子监外院,问心铃内的虚空,王静正神色忐忑的,看着眼前这座朴实无华的石殿。 “进去吧!” 素心站在殿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王静:“如今理学护法已有人了,不过你既然到了这里,就有资格进入这座殿堂,看理学历代先贤的留书。” 王静深吸了一口气,蓦然迈步踏入其中。 而当他进入这石殿,第一时间望见的,就是虞子写在正中央的‘存天理,灭人欲’六字。然后是两旁‘孔曰成仁,孟曰取义,唯其义尽,所以仁至’,与‘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等大儒留书。 王静当即一阵目眩神摇,心绪激荡不已。 其实这些文字,他幼年时就已经读过。可此刻观这些大儒的亲笔留字,却又让他有了新的领悟。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而王静这激荡的心绪,一直到望见排列于右侧第十四行的一副留书为止。 “知行合一?” 看着那一行如春蚓秋蛇,毫无筋骨的字迹,王静的瞳孔,却当即收缩成了针状:“无善无恶心之体,有善有恶意之动,知善知恶是良知,为善去恶是格物——金陵李轩?” “你是有幸看到它的第一人。” 素心的神色复杂:“可惜这里是以留书的顺序来排列,如单以文气来论,这副留书一定可排入前五,是可以被天下读书人奉为圭臬的。” 她语声未落,就发觉身旁王静的一身气机开始剧烈动荡。当素心转头侧目,发现这个家伙全身上下都赫然发散着金色的光芒,一声浩气,开始充塞于殿堂之内。 于此同时,端坐于一间书舍中等候的权顶天也忽然一声轻咦,抬头看向了还未完全修复的问心楼一眼。 是王静!他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居然在进入问心铃之后,突破了七重楼境! “他看到的,到底是何等样的道?” 此时权顶天眼眸里的期待,已经比之前更强烈数倍。 第二五六章 兴师动众的薛云柔 在江府养病的第三天,李轩收到了他击退李遮天的报酬。 权顶天让他的两个弟子,给他送来了一大堆的字画,一大堆的手抄经典,一大堆的前代孤本,折扇好几十把,镇纸,笔架,墨台之类的文房器物上百件,其中不乏珍品,说是给他的慰问之礼。 除此外还有一大堆请他品评的文章——都是来自于南直隶的国子监生与大小名儒。 李轩收到之后,感觉自己可以开一个书画店了。他面上笑盈盈的,心里则破口大骂,你们就不能给钱吗?给钱啊!我想要的是小钱钱! 咋就不能俗一点呢?这些东西不能吃,不能喝,不能卖有啥用啊? 然后过来探望他的仇千秋,又给了他一次重击。 “没有功勋?怎么会?一次大功都没有?这没道理啊,那可是李遮天,黑榜第一位,恶行累累,罄竹难书的李遮天!当世天位中的前五人。仇世叔你看我多不容易啊,为击退他都快不举了。” 仇千秋哑然失笑:“你如果能抓住李遮天,那自然是大功一件,可问题是没有。李遮天他自去找理学与国子监的麻烦,与他人何干?与我们六道司有什么关系?说来这次不是六道司拦着,应天府早该寻你的麻烦了。” 李轩的眉头微扬,感觉不可思议:“他们还来寻我的麻烦?” “你可知你们这一战损毁了多少民田,多少房屋?”仇千秋笑着反问道:“毕竟就理论来说,当天晚上你如果不出这个头,那么除了理学圣器问心铃损毁之外,周围什么事都不会发生。所以六道司为你这桩事,反倒是赔了三万两纹银出去。” 他随后一声慨叹:“对于这些黑榜上的魔头,其实六道司许多时候不是没能力抓捕,只是投鼠忌器,不能出手罢了。尤其如李遮天,血刀老祖那几名天位,这一打起来就不知要波及多少人,损毁多少田地。”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就心情萧瑟的看着窗外。 亏他还期待此战之后,再换几十个大功呢。 仇千秋此时却又哈哈大笑,递过了一张清单:“功勋是没有的,不过上面却以重点培养的名义,给你调配了十几颗丹药,几件法器,可以低价以功勋换取。你需知,我们六道司的五位伏魔总管,有两位是出自儒门。七位内监察使,有三位来自于儒门。尤其是计功楼,还有负责采购调配物资的内务楼,一直都是儒家一脉在掌控。 你这一战,虽然没有功勋,可未来的好处,却比实际得到的功勋还要大得多。他们日后稍微漏一点东西给你,都可以让你吃饱喝足。稍微照拂你一点,就可让你在六道司里横着走路。就比如你的极品法器,如今内务楼可上心多了,以前至少得五年才能收集到材料,可如今两三年就可以。所以你这次给他们卖命,还是很划算——” 他说到这里,就又面色一僵,心想自己这话,不是在鼓励李轩日后继续舍生取义么? 于是他又忙加了一句:“日后再不可如此犯险!那些天位强者是好惹的?这次是功法偏向于心神修养的李遮天,换成其他人,回头就得把你给宰了。” 李轩此时看着那清单,却是转悲为喜。 上面有好几种让他眼馋的丹药,其中光六道人元丹就有五枚。 这种灵丹的价格,一直都是阶梯式增长。李轩换第一枚的时候,就只需一个小功。之后却需一个大功,才能换取三颗的人元丹。 如今这五颗人元丹的价格,又回到一个小功的底价。 而这清单上的丹药,预计可延长他至少两个月的岁寿。 可惜就是没有地元丹——那才是李轩现在最想要的,只需一颗,就能帮助他突破到五重楼。 还有法器——没什么可看的,全是牺牲套装的组件。其中有一个护肩,是高阶法器,居然只需要十个大功。 可李轩看了之后,心里却在疯狂的长‘艹’。 “好好休养吧。”仇千秋起身拍了拍李轩的肩:“你母亲到朱雀堂给你请了半个月的假,看她的模样,是恨不得你接下来一辈子都别去当值了。” 仇千秋走了之后,李轩的心情总算是灿烂起来。而此时冷雨柔,也把他的‘伏魔金刚’送了过来。 让李轩吃惊的是,这位居然真没有坑他。 就他初步感应的情况来看,更换动力机炉后的‘伏魔金刚’,动力澎拜强大到让人吃惊,应该是超出冷雨柔之前预测的数值了。 “你得再给我五万两!”冷雨柔眼见李轩那握着钱袋,一副神色警惕,善财难舍的模样,不禁翻了翻白眼:“除了动力机炉之外,我还给你贴了钱,换了许多零件。动力越强,机体的负担也就越大,它现在除了外壳,几乎从里到外换了一个遍。” 其实那些换下来的旧零件,被她转手卖了好几万两,这就没必要与李轩说了。 “你教给我的齿轮,液压传动,还有很大的潜力。所以现在它的机体内部,还有动力炉,我都预留过许多冗余,你以后还要不要我帮你提升它的能力了?你让我做完研究,它会变得更强,你懂?” 李轩心想他当然懂,投资未来嘛!某位打造水氢汽车的企业家,就是这么跟人要投资,要补贴的。 不同的是冷雨柔,是能够拿出真材实料。 李轩仔细想了想,然后就往校场那边走过去:“我得先看看它的性能再说。” 给伏魔金刚试招的,正是闲着没事做的江含韵。 当这身高两丈的机关傀儡一拳轰出,江含韵竟然滑退半步。 李轩不禁吃惊了,他知道江含韵主修的是‘雷霆’与‘力’,强大的‘力量’与能够炼体的‘雷霆之力’结合,所以她的武道极其霸道,是个货真价实的暴力女。 所以她现在的修为,虽然只有七重楼境,可许多九重楼修为的武修,在力量上都要逊色于她。 “你这傀儡,不错啊!速度也很快,身手敏捷。只要李轩你将自身的武意复刻上去,一般的第三门在近距离内很难闪开。” 江含韵的眼中,现出了些许亮泽:“再试试剑力吧。” 她刚才不敌伏魔金刚的拳力,固然有轻敌的缘故,可这家伙在力量方面确实很强。 李轩本身也是大喜过望:“等等,先把我手里的两件法器给换上去。” 他从朱雀堂换来的两件高阶法器,还有伏魔金刚的外挂装甲,此时还在他的小须弥戒中。 等到伏魔金刚换上了新的大伏魔剑,气势又额外不同,一身上下都有雷电滋滋作响。而当它全力一剑斩出,周围一丈之地的土层都稍稍下陷。 这次江含韵则是以长刀抗击半个呼吸之后,娇躯就蓦然横飞而出,滑退三十丈。 “了得!”江含韵随后又飞了回来,她有些兴奋的用双拳在胸口碰了碰:“给我再砸几下试试。” 刚才她已出全力,居然还是不敌伏魔金刚的力量。 如果是单打独斗,江含韵估摸着自己三五个回合内,还是能够将这伏魔金刚拆掉。可如果这伏魔金刚有人在侧旁配合,比如李轩,那就会变得很可怕。 “你砸可以,不过得注意小心。”冷雨柔背负着手看向李轩:“我更换了他膝部的两具弹弓,现在它们的速度更快,威力更强,且专破罡气。它的动力如果再强一点,那么以后给它换上两具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都是可以的。” 李轩不由叹息了一声:“我哪来这么多钱?最多只能给你两万。” 冷雨柔则不屑一哂:“那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后一笔生意,我说话算话。”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李轩的唇角一抽,他开始试着与冷雨柔讨价还价,可冷雨柔却是面色清冷,油盐不进。 就在这个时候,江含韵已经持续轰击了伏魔金刚长达二十息。 她逐渐提高到七成左右的实力,可这尊伏魔金刚却都防御的极好。 这让江含韵意外不已,冷雨柔应该对这傀儡的战斗技巧与逻辑意识,也做过优化。她现在估计自己五个回合拆不掉,怎么也都得十个回合左右。 这么看来,这尊傀儡已经是货真价实的第三门了。 “痛快点给钱!”江含韵对李轩的吝啬,已经看不下去了:“这伏魔金刚被她改到这地步,李轩你可没亏!” 李轩还能说什么呢?他就只能一边暗骂这是败家娘们,一边乖乖掏钱。 他又想这冷雨柔,怕不是有着未卜先知之能?怎么数字刚好就是五万两?他现在兜里就只有这么多银票了。 也就在他肉疼不已的时候,有一位江府的下人,匆匆走入了进来。 “小姐,长乐公主与张副天师联袂上门拜访,夫人她让你尽快过去一趟。对了,来的还有表小姐。” 江含韵正奇怪,长乐公主与张副天师怎么会来江府?可一听到薛云柔,就明白究竟了。 她斜目扫了李轩一眼,心想云柔她可真够厉害的。为了见情郎一面,竟然兴师动众,将这两尊神都给请来了。 第二五七章 金陵之虎 当李轩与江含韵来到江府大宅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气氛,竟有点‘剑拔弩张’的架势。 长乐公主坐于上首处,正语声柔和,笑容可掬的与江夫人说着话。后者却明显是皮笑肉不笑,只虚应故事的应付着。 旁边的张副天师张应元,则顶着六道司的名头与江云旗讨论着最近大江上下游龟、鳄两族暴动的问题,还有那些妖虎,可陆上的妖怪威胁性要比水妖弱多了,张副天师不甚在意。 江云旗虽然不耐,可他端在手中的茶盏却起不到任何赶人的功能,只得与张应元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只有薛云柔一人坐在堂下,两眼巴巴的望着门口。 当李轩随着江含韵走入进来,薛云柔顿时眸光微亮。她就好像是见到了光,整个人都变得明媚三分。 此时长乐公主的眼中,也闪现出了几分异泽。她凝神看着李轩,似要重新认识一般,面上还含着满足之意:“总算是见到人了,当代理学护法,诗才无双的金陵之虎李谦之。” 李轩心想自己的外号又变了吗?以前是明幽之虎,现在前缀变成金陵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朝着上面这位抱拳一礼:“公主谬赞,什么诗才无双,下官当不起。” 抄才无双还差不多,他感觉自己在文抄公的道路上,已经可比肩那些穿越前辈了! 长乐公主摇着头:“都尉大人何需自谦?你与李遮天在国子监外院的一战,已震撼江南,十首千古名篇,满城传抄。如今不但满城的文人儒生在谈论你,便连闺阁当中,说得最多的也都是你的名字。 她们在说‘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在说‘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还在说‘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她们都在猜,认为你这个金陵之虎,一定是性格额外豪迈,顶天立地,有着惊人气魄的男子,又有着似水柔情。说若能在傍晚时分,与你在玄武湖旁相约一场,哪怕一生不嫁都心甘情愿。” 江夫人的眉头微蹙,双手抓紧的手帕,已经被她拧成了麻花。 金陵城那些权贵官家后院里的动向,她也是有所耳闻的。这两天李轩的行情上涨得确实很快,据说那些媒婆都快将诚意伯府的门槛踏破。 如果不是她先一步将李轩带回江府,如今都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 李轩则悠然神往,傍晚时分相约于玄武湖旁?还不用负责任?这个真可以有。 “——便是本宫,也被你震撼到了。当初见面时可真没想到,李都尉居然还有如此诗才。现在很多人都说,你没有读书,走儒道正途,真是可惜了。” 长乐公主掩着唇,似笑非笑的斜了一眼薛云柔:“如果不是你李某人名花有主,本宫说不得,也得在宗人府提交给我的驸马名单上,加上你的名字。” 薛云柔闻言则没好气的,狠狠瞪了一眼长乐公主。 李轩则已强行按捺住自己的人渣念头:“殿下的这席话,真让下官汗颜,无地自容了。” “能写出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这种诗句的人,他的脸皮可没这么薄。” 长乐公主很是大气的将十几个卷轴,放在了旁边桌案上:“闲话就不说了,这是本宫好友托我送来给你签名的,或者给个印章也可。本宫稍后会来拿取,否则我可不甘休。” 之后她就看着江夫人:“闻说你们江府的园林景致,可以入金陵前十之列,本宫一直心向往之,还请江夫人陪本宫前往一观。” 江夫人的面皮僵冷,心想他们家有什么鬼的园林景致?他们家也面积有限,不到诚意伯府的十分之一大,根本就造不出什么像样的园景。 就连仅有的那片花园,也都被江云旗父女推平,改成了演武场的一部分。 可公主既然这么说了,江夫人也只能无奈的起身陪同。她用眼狠狠剐着自己的外甥女,心想云柔这丫头,可真是长进了,道行极高。 于此同时,在江夫人的对面,张应元也长身立起:“江兄,此间说话不太方便,你我不如一起去你的书房去谈?对了,含韵你也过来。”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江云旗闻言暗暗冷哂,心想今天你能让我去书房,那就算我输。 脱离公主视线之时,就是他赶人之刻,真当他会顾忌那些许的香火情面? 江含韵则想这跟我有什么关系?顶多稍后李轩与云柔私会的时候,她就躲得远远的,不去碍两人眼。 可下一瞬,他们就听张应元手捋长须道:“近日云柔她翻故纸堆,在我们龙虎山道藏中寻得一门秘法,或可将含韵的妖化之期延后。她已给我看过了,这秘法确是可行,可延后大约两年左右。你我或可在这基础上稍作改良,只要有五年时间,含韵就有希望进入第四门,成就阳神。” “果真?” 江云旗先是吃惊地询问,随后又眼神复杂的看了薛云柔一眼。 他知道龙虎山道藏不下百万卷,薛云柔能够在其中找到这门秘法,绝非是临时起意。 而等到张应元带着父女俩离去,李轩与薛云柔对视一眼之后,就很默契的一起往外走。 当两人走入到江府的一个角落处,薛云柔就直接扑了过来,一把将李轩紧紧的抱住。 她似用上了全身的力气,让李轩一阵变色,感觉自己的肋骨又在‘咔嚓擦’的作响。 “云柔,你轻点,轻点!你男人要死在你手里了。” 最近他在炼体上进展很不错,可还是敌不过薛云柔那七重楼境的力量——哪怕只是七重楼的术修。 这孩子,才不过两天时间没见,怎么就好像隔了三秋似的? “你不知道,姑母她有多过份!昨日我一大早就过来了,她却将所有的门都关上,不肯让我进门。” 薛云柔气呼呼的说着,然后就发现李轩的脸开始阵青阵白,她心中一慌,忙把自己细藕一样的胳膊松开,然后又帮李轩抚着胸,助他平复气息。 好半晌之后,李轩才苦笑道:“你也真是够了,为见个面,动用这么大的阵仗,连公主都被你请来。我这三个月虽然都要住在江府,可又不是不能出去。按照江伯父的医嘱,我最多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门。” “我就是想你,想得发疯。” 薛云柔再次紧紧抱住了李轩的腰,这才总算记得自家的心上人是易碎品,必须要留力。 “国子监那天晚上,我就有好多话想要与你说,就连一天都等不了。我寻思着姑母是没可能让我与你见面的,就只能把他们给请来了。” 李轩还是哭笑不得:“也亏公主殿下与张副天师,他们肯陪你胡闹。” “他们当然不肯。”薛云柔一声嗤笑:“所以我欠了公主一个人情,至于我堂舅,他可坏着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拿出了几张图纸,在李轩面前晃了晃:“就为今天这桩事,我得给他忙至少两个月。” “这是什么?”李轩感觉图纸上画着的那些纹路,他似有些熟悉:“似乎是一座法坛的图纸?” “就是法坛!将军山血祭案,祭杀了九百幼童的那座。我堂舅把后续的推演都推给了我,他连一半都没完成,接下来还是最难的。” 薛云柔嘟起了小嘴:“你说他的心有多黑?” 李轩却将那图纸抢在手里仔细看着,同时凝神回思几个月前,他在将军山通过残魂记忆看到的画面。 然后他就从小须弥戒中拿出了一只笔,在图纸上勾画着。 ——托国子监那些监生的福,他现在手里的笔有点多。 “不对!这些地方都是错的,张副天师的推演有误。” 李轩又拿出了一张空白的纸,回忆着当时自己看到的,画在祭坛上的那些符文,然后一一画在了上面:“这座祭坛共有三层,上面的符文应该是这样。还有那颗爆裂后的雷陨石,摆放在这个位置。” 由于画面模糊,视野受限,他当时看到的符文非常有限,只有一百多个的模样,却无不记忆深刻。 薛云柔却不解的看着他:“可轩郎你又是如何知道的?你可知我这堂舅,阵道上的本领,在整个大晋都可入前十。” “我就是知道!” 李轩神色无比认真的看着薛云柔:“具体缘由,我就不与你说了。如果可能,我希望云柔你能帮我尽早将完整的法阵复原出来,就以我画出来的符文为基础,速度越快越好。” 他想了想,又追加了一句:“如果你觉得一个人力不从心,可以找芊芊帮忙,她在法阵上也有些造诣。” 薛云柔听出了李轩语中的凝然之意,她的神色微肃:“我尽量!有你画的这些符文,推演起来就简单得多。可我们能不能先不说这个?” 她随手就将李轩画出的图收起来,眼神炽热的看着李轩:“轩郎你可知,那个刀魔李遮天,是我的杀父仇人?” 李轩这才恍悟,知道薛云柔这异常情绪的来由。 第二五八章 被蜜蜂叮了一口 当长乐公主回到她那凤辇上的时候,发现薛云柔的脸上还残留有大片的红霞,那樱唇居然也是红肿着的。她的衣领,则是高高竖着的,可依稀还看到几点红痕。 长乐公主吃了一惊:“怎么嘴都肿成这样了?你们究竟做什么了?” 她想这该是怎样的抵死缠绵,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薛云柔的俏脸上,于是又红霞满布:“你管这么多做什么?我被蜜蜂叮了不行?” “行行!别说蜜蜂,你被李轩咬了都不关我事。” 长乐公主‘啧啧’有声道:“可我发现云柔你最近,是越来越不顾及闺誉了。你就没想过,未来你的情郎负了你——” “轩郎不是这样的人。”薛云柔没等长乐说完,就打断了对方的话。她处之泰然的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物:“你看看我现在身上穿的。” 长乐公主看着薛云柔身上穿着的那身道袍,眼神不禁显出了错愕之意:“云柔你是真准备出家当女冠啊?” 她这才想起,薛云柔最近见她,竟都是这副打扮。 “怎么会?我当然是希望披上嫁衣,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出去。不过世人如何看我,已不在我的度量内,轩郎他也不会在乎。” 薛云柔的唇角微扬,眼里闪过了一抹柔情。 她有一句却没说,如果轩郎活不到成就阳神之刻,那么这女冠,便是她微一的选择。 就如她所说的,未来哪怕是发动泰山府君祭,也要让轩郎重归阳世。 “你还真是——” 长乐公主已不知说什么才好,她最终摇了摇头:“一年前如果有人跟我说,你薛云柔会为了一个男人,变成这副模样,我是打死都不肯信。” 薛云柔笑了笑,没有回话,而此时长乐公主也语音一转:“对了,刚才忘了问,李轩他现在身体如何了?我听人说,六道司给他放了半个月的假?” “轩郎他的身体?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别看他现在看起来活蹦乱跳,可其实隐患重重。” 薛云柔的眼中浮现出几分忧色,她想自己姑父那天说的话,最多只有三分真。 可轩郎也说了,他的寿元所余无多。幸在与李遮天这一战,对他的影响不大。 思及此处,薛云柔不禁叹了一声:“假是刘伯母给他请的,我也跟他说了,这半个月必须老老实实的在家养伤。可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老实听话。” “也就是说,孝陵祭祀之日,他去不了孝陵?那真是太可惜了——” 长乐遗憾的摇着头:“之前我与二皇弟,都希望他能一起入地宫参与护卫。尤其我那二皇弟,如今六道司这边,他最信任的就是李都尉。” “给你们卖命么?”薛云柔哼了哼:“我更希望轩郎他从此之后辞了六道司的差事,以他的才华,走哪条路不能登临绝顶?” 长乐公主不由失笑道:“这是‘悔教夫婿觅封侯’吗?问题是云柔你人还没嫁过去呢。且我看李轩秉性刚强,一身正气,怕是不会——” 她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这刻,他们辇车下的地面,忽然剧烈的抖动着。使得她们乘坐的这辆车,也在摇晃颠簸。 周围四面,也响起了阵阵刺耳的尖叫声。 “这是?” 薛云柔神色错愕的掀开窗帘,往外面看了过去。她第一时间,以为有第四门以上的高手在附近交战,导致地震。 可当薛云柔以‘神眼观’扫望周边,却没发现周围,有任何异常的灵机。 “好像是地龙翻身——” 长乐公主在往窗外看着,发现两旁的街道,已经有房屋在倒塌,她忙吩咐自己的一应从人:“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帮忙救人?” 此时这大地的晃动,不但未平息,反倒更剧烈起来。 薛云柔不禁暗觉奇怪,南京一带少有地震。有史以来不过寥寥几次,而且强度极弱。 最大的一次还是太清三年,当时南朝大将侯东作乱时,据说建康的城墙被震塌,可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不过这个时候,她已无暇细思,当即从辇车之内飞出。然后抬手之间,就有一股强大的法力滋生,将周围一座倒塌的房屋吸摄而起。 幸运的是,就在薛云柔遁出辇车之后不久,那地面的震动就逐渐平息。 ※※※※ 就在地震平息的同时,在紫禁城内的东宫,二皇子虞见济疾步走出了这座依旧在嘎吱作响的木质殿堂。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在他身后,还跟随着南京六部与五军都督府的群臣,以及南京镇守太监秦明玉。 “秦公公,让人去看看,城中倒塌了多少民居,伤亡几何!速速给孤报来。” 虞见济又看向了身后的两人:“还请李尚书与何大尹尽快前往城中组织人手,从速救助,从厚抚恤。” 他口中说的尚书大尹,正是南京户部尚书,以及应天知府——在古时,执掌陪都的应天知府,就等同于京兆尹的地位。 那群臣当中,当即就有二位穿着大红袍服的中年人躬身一礼,然后脚步匆匆的离去了。 而留在这里的众人,无不都眼现欣赏之意。 可此时虞见济的眼中,却流露出几分忧色,他询问一侧立着的钦天监正:“孝陵祭祀就在五日之后,如今却突发地震,这会不会是什么凶兆?” 那监正蹙着眉,他看着天陷入凝思,半晌之后才微摇着头:“这次地震的震感虽强,时间却短,应当是它处地震,波及金陵。就‘天人感应’来说,只要不是祭祀的前后三天内,都无关紧要。且臣昨夜观察天象,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此时群臣当中的许国公也抱拳道:“殿下放心,南京御营两万大军都已封锁了孝陵周边。六道司八都人马,连同内缉事监五个档头,也都入驻孝陵。外还有诚意伯辖下水师为援,臣可保证,这次祭祀定可万无一失。无论那些建灵余孽有什么图谋,都必难如愿。” 虞见济这才释然,他神色严肃,朝着群臣深深一礼:“那么接下来几天,就拜托诸位了。国家大事,在祀与戎,今次见济身负父皇厚望祭祀太祖,无论如何都不敢让父皇失望。” 包括秦明玉在内的众臣,此时也神色一肃:“殿下言重,吾等岂敢不尽心竭力?” 第二五九章 功德无量 李轩在江府内,也感觉地面在剧烈的晃动。不过江府的建筑都很坚固,就连围墙都没有倒塌。 不过附近的民居,就没有这么幸运了。当李轩登上高处,发现周围塌了一大片。而就在地震平息之后,江父江母便在第一时间出面,组织起周围的居民清理那些倒塌的房屋。 他们家就是这附近的里长,江云旗又是当世有名的大高手大国手,在南京城内德高望重,这组织救灾一事,自是当仁不让的。李轩也带着他的‘伏魔金刚’加入其中,后者就是个加强版的挖掘机,用处极大。 万幸的是,南京城内的平民多是使用木质建筑,砖木结构则多是大户人家使用。所以周围倒塌的房屋虽多,受伤的人也多,却少有因此丢了性命的。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六道司与官府的力量也开始介入进来。 二十多个伏魔游徼,加上一百多个捕快,配合李轩他们利用废墟中的建材,一起在附近的空地搭建了一片临时的简陋房屋,供那些失去房屋的灾民居住。 官府还额外给每家每户送了一石粮食,又拿出了许多药材。说是二皇子的恩典,令官府开了南京户部的粮仓。这使得一应受灾百姓,无不俯身往紫禁城方向膜拜,感恩戴德。 直到傍晚时分,李轩他们才把所有灾民都安顿好。 这个时候,地面却又发生了轻微晃动。 那应该是余震,李轩只感觉地面轻微的颤动。所以众人虽是心惊胆战了一阵,可最终各处受损轻微。 而之后的两天,这样的余震又发生了四起。直到孝陵祭祀之日的前三天,才彻底平息了下来。 此时的李轩,也开始将心力投入到了‘断后金刚’上,他用了大约三天时间,才将自己的雷法真意与浩然武意一一复刻进去。 冷雨柔在这伏魔金刚的内部,增加了一个特殊的法阵,可以复制与模拟李轩这个主人的武道真意。 ——这又是动力机炉更换后的福利之一,以往的伏魔金刚,可没有多少能量来支撑这个耗能巨大的阵法。 而众所周知,拥有真意的武修,与没有真意的武修,差距何止十倍? 在这个世界,人本身的力量就像是桶里面的水,总共就只有那么多。可武道真意,却能让人调动周围的溪湖河海,将里面的水化为己用。 最直观的比较,是之前的伏魔金刚只能在全力出手的江含韵面前撑过十回合,而如今三十个回合不在话下。 李轩本人的武道修为,在这几天当中也是一日千里,在武道真意的道路上狂飙猛进。 这都是江云旗的指点之功,这位一直在等乐怀远夫妇炼造的法器用于突破天位。平时闲着没事做,就来指点李轩的刀道与冰雷二法。 这位在冰雷二法上的修为造诣,那可比李承基强得太多,高了整整一个层次。 李轩悟性本身就很不错,是能够举一反三的,又是来自于现代,知道推导总结的学习方法。无论江云旗教什么,都能很快的吸收领悟。 以至于数日之后,江云旗就不止一次的对江母喟叹:“小轩的父亲,我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想如此良才美玉,竟然被埋在了沙尘底下十余年。 让江云旗更觉惊喜的是,李轩在医道上竟然也有着不俗的天赋。 他虽然不通阴阳辨证,可对人的身体却很了解,江云旗说的东西,李轩都能听懂。后者偶尔说的一些见解,则让他矛塞大开。 “所以,小轩你认为人之所以会咳嗽,会发烧,会生病,很大原因都是因这些所谓病毒,细菌的原故?” 江云旗拿着李轩临时用两片水晶制成的‘显微镜’,看着盛在碗中的水,只觉是眼见大开。 李轩利用自身的元神感应能力磨制出来的显微镜,只能做到八十七倍变焦,还远无法让人看见0.5-7μm大小的细菌病毒,还有体积更微小得多的病毒。 可江云旗本身的修为强大,目力惊人,直接弥补了其中的差距。 “有意思,真有意思!佛家说一碗水中十万八千虫,竟然还真有道理,小轩你是怎么发现的?” 江云旗眼神发光,惊叹不已。 他却并无多少惊奇之意,只因江云旗身为一位积年的第四门巅峰,准天位的高人,这些年来对体内的微生物,也是隐隐有些察觉的。 只是修士的感应能力,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如显微镜这样的细致。 所谓的‘入微’,只是相对常人而言。 “就如伯父你所说的,佛观一碗水,有十万八千虫,我小时候特意验证了一番——” 李轩随口撒着谎,同时将一块取自桑树的木片递了过去:“还不止是细菌病毒,伯父你仔细看这块木片,可以看到许多微小的空洞,我把它命名为细胞。且不止是木头,人与所有生灵的身上都有。” 他一方面希望现代的医学理论,能够通过江云旗这个当世国手散播出去;一方面也希望江云旗能够在雷法炼体的技巧上,更进一步。 最近他发现江含韵传承的炼体之法,其实相当的粗糙,还没有细化到细胞层次。 李轩未来是一定要走雷法炼体这条路的,可与其他自己花时间钻研,还不如借助江云旗的力量。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后者在医道上的造诣,感应能力的强大,远不是他能比较的。唯独对人体构造方面,限于这个时代的缘故,稍稍不如。 “还真的是!” 江云旗神色兴奋,他想如果李轩所言是真,那么自身的医术,定可在现在的基础上,得到一次巨大的突破,甚至可裨益于整个天下。 “小轩你可知你这一言,简直是功德无量,未来可活人亿万?” 这一刻,江云旗有种难以言喻的冲动。 他是真想将这孩子收到膝下,细心教导,传以衣钵。 这可比他早年教导江含韵开心多了,后者的根骨不凡,超拔于世,可悟性就只是一般般。 她在武道上面还肯用点心,可在医术上学了将近两年,却是一窍不通,教起来一点意思都没有。 小轩这孩子就不同了,他无论说什么都一遍就懂,还可别做阐发,颖悟绝伦。 可惜就是年纪轻了,还不知垂钓之乐,自家闺女也不给力,否则翁婿俩相约一起去东海钓鳌,岂不美哉? 李轩没发现江云旗看他那炽热的眼神,他又拿出了几个透光的琉璃片,准备用‘混血法’,给江云旗普及血型的知识。 可就在李轩说到‘然后是血型——’这一句的时候,外面有一位江府的仆人匆匆走入进来。 “老爷,公子,表小姐与乐家小姐联袂拜访,夫人让你们尽快过去。” 江云旗不由微觉诧异,心想这次他夫人怎就这么大方,肯将薛云柔那孩子放入门? 李轩则是神色一凛,当即迈步,往江府的正厅疾步行去。 之前两天,他其实都有去过薛府,一方面是与薛云柔私会,一方面则是看她破解法阵的进度。 李轩记得他昨日返回的时候,薛云柔对他的说法是,多则三日,快则一日,应可能初步推断出这座祭坛的功用——莫非? 等到李轩匆匆走入正厅,就见薛云柔与乐芊芊都面色凝重的坐在江夫人的下首处。 而在见李轩到来之后,薛云柔就即时起身:“轩郎,将军山那座法坛,除了祭炼煞尸的功用之外,还可抽取南京龙脉!并且还有涉及‘斗转星移’,‘乾坤倒转’的功能。” “龙脉?” 李轩吃了一惊,急忙踏前数步,将薛云柔递过来的阵图拿在了手中。 “炼尸就炼尸?为何又涉及到龙脉?这‘斗转星移’,‘乾坤倒转’,又是什么意思?” “这一部分,我与芊芊还搞不明白。那法阵残缺太多,目前只能复原到这个地步,我们需得更多时间,才能知道他们的目的。至于龙脉——” 薛云柔蹙着眉头:“应该用于强化煞尸,降低煞尸由阴转阳的难度。” 李轩则心想,这个能抽取龙气,祭炼煞尸的祭坛,与红衣她有什么关联呢? “所以理论来说,这具煞尸有着历朝皇室的血脉,才能够承载龙气,且是年代越近越好。如果这煞尸是出自晋室,那么任一出自三服之内的龙子龙孙即可,前元与前赵,则只需出自嫡脉的皇子与帝姬,再前面的就需受过郡王级,甚至亲王爵位以上的册封。而且死亡的年代,不能太久远。” 乐芊芊小声道:“我觉得,我们得去六道司,看一看被封印在镇妖塔的那具煞尸,说不定能对后续的推演有益处。不过我与薛姐姐,都没这权限。” 李轩凝了凝眉,然后又询问江夫人:“伯母,校尉大人她不在府中?” “她清晨的时候就去了孝陵。” 江夫人摇着头:“小轩你忘了?今日孝陵大祭,明幽都负责孝陵内宫,含韵她必须提前入驻。” 李轩还真忘了,他这几天光顾着跟江云旗学东西,还有就是去薛府与云柔私会,没怎么关心过朱雀堂的情况。 “那就请伯母借我一头地行龙。” 李轩说话的时候,将一张飞符放出。 这是联系仇千秋的,他原本是想将江含韵也叫上,有这位校尉陪同,手续方面会简单得多。 可既然江含韵不在,那他就只好亲力亲为了。 幸在他上面有人,等到三人赶到镇妖塔的时候,估计仇千秋就可将许可的谕令给他发过来了、 第二六零章 惊心动魄 仇千秋的回复,比李轩想象的还要快。 他们三人才堪堪来到朱雀堂的门前,这位副总管的符书就已经到了。 这位正与伏魔总管一起参与孝陵大祭,可对于李轩的请求,仇千秋还是特事特办,第一时间给了批复。 等到李轩到镇妖塔前,就感觉到自己仇叔的好。 由于这几天上面的中郎将、校尉等等都各有要务,一群都尉也都有公务在外。在镇妖塔的第一层,一群想要提审案犯的人已排在镇妖塔外面等着呢。 这些都尉游徼们只能眼含艳羡的,看着李轩被一位伏魔游徼迎了进去。 李轩的脸色,却很古怪,只因这位负责陪同他去看那头煞尸的,正是原火鸦都指挥使雷云。 后者一边啃着一块条状的石头,一边给他们解释道:“之前这头煞尸被关押在第十七层,镇妖塔生变的时候,这头煞尸差点脱困。幸亏那‘真武封魔阵’恢复得快,否则祸患不小。我们查到司马天元,曾经在它的棺木上动过一点手脚,可能是想将它放出来。 最终可能是由于楼层的缘故,这位嫌麻烦,没有继续破坏封印。不过事后我们还是给它追加了十二颗五百年的桃木钉,又将它转入到二十四层。” 他说到这里,就面无表情的斜睨了李轩三人一眼:“你们想笑就笑,咱也不是第一次见了。” 薛云柔没见过雷云以前猖狂嚣张的模样,没什么感觉,李轩与乐芊芊却再管控不住自己的面部表情,都‘噗哈哈’的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又一阵哈哈的大笑,捧腹跺足,许久都止不住。 “你们夸张了啊!”雷云眼见李轩越笑越疯,手锤着墙壁,一副走不动路的样子,不由一声冷哼:“不就是因罪降职么?信不信顶多一年,咱就可以爬回去?” 李轩心想自己笑的哪里是这个?不过接下来他还是恢复了正常:“你这是被调到镇妖塔的狱政所了?这可赚不到什么功勋。” “暂时的。”雷云继续啃着石头,一脸的不满:“总管说先让我不领薪俸,在镇妖塔任职半年,以赎前过。半年之后,再外出办公。” 乐芊芊则好奇的问道:“雷校尉你怎么还在啃石头,还有,你现在不沾酱,不卤制了?” “还在啃,当然是因没吃完。至于沾酱,卤制——” 雷云看了自己手里的石头一眼,神色里含着忧伤:“已经没人给我做这些了。” 李轩则‘啧’了一声:“可以找某人帮你,总管居然把你调到镇妖塔,这岂非是老鼠掉到米缸?” “都尉大人你不知道。”乐芊芊摇着头:“公孙雪她已经被降职为游徼,调职到外地了。” 李轩顿时脸颊一鼓,又‘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这次他对雷云,是真有些同情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镇妖塔的二十四层已在眼前。雷云轻车熟路的把他们带到一个被命名为‘地字二十七号’的牢房。 这房内的面积大约是一丈见方,中央处摆放着一尊血红色的棺材,外面则缠绕着大量的锁链。 这些满布着朱红色符文的锁链,都是从内室墙壁上的一个孔洞中伸展进来。它们联系着‘镇魂柱’,一应妖魔鬼怪的灵魂神魄,都逃不过‘镇魂柱’的镇压。 “你们等等——” 雷云径自打开牢门,然后就将那锁链一一解开。之后也把那封镇在棺材山的铁钉,一一挑飞。 此时那棺材内部,蓦地响起了一声声闷吼,像是野兽咆哮,可内中又夹杂着金属摩擦声,额外的瘆人。更有一股凶厉的黑色煞气,不断的从内涌出。 乐芊芊胆小,悄悄躲在了李轩的身后。李轩与薛云柔却是神色淡然,现场两个第三门强者在此,还怕一头身在镇妖塔内的十重楼境煞尸? 李轩自己借助伏魔金刚之力,也足以与许多第三门正面抗衡了。 而就在雷云将那棺盖挑飞之刻,里面顿时喷出一大团凝如实质的黑雾,它们凝聚在一起,就仿佛凶兽‘梼杌’般的形状,朝着乐芊芊扑食而去。 ‘伏魔金刚’却已提前出手,它一拳轰出,携带着雷霆电火,一击就将那黑雾轰成粉碎。 不过乐芊芊还是被棺材里面的情况吓了一跳,只见里面一头极其丑陋狰狞的煞尸,正冲着他们凶横的嘶吼。 它裸露在外的皮肤,看起来就像是一千年的老树皮,充满着斑驳与皱褶。还有许多地方,流着黑色的脓液。 “乱叫什么?给我老实一点!” 雷云拿起了手中的腰刀,连刀带鞘对着棺内一阵抽打,等到这煞尸的吼声平复下来,这位就又用腰刀的尖部,镇在这煞尸的眉心,使得后者动弹不能。 “可以看了,放心!有我在呢,还能让这头煞尸跑出棺材?” 他斜视了在李轩背后探头探脑的乐芊芊一眼,然后好奇的问:“话说回来,你们要看它做什么?十重楼的煞尸,其实也不算少。” 李轩看着雷云的这番动作,不禁唇角微抽。这好歹是一位尸王阶的存在,竟被雷云这么对待,可谓是逼格尽失。 他随后以询问的视线向薛云柔与乐芊芊二人注目,后者直接使用‘神眼观’,薛云柔则是眼中现出了些许氤氲灵光。 片刻之后,薛云柔就眉头微蹙:“不对!不是这头煞尸,它体内一点龙气都没有。” 乐芊芊随后也微摇着头:“确实不是它,那座法坛虽然由于雷陨石破碎的缘故,没有完全成功。可理论来说,他们应该已通过地脉抽取了部分龙气。” “龙气?”雷云不解的询问:“你们在说什么?” “云柔她们复原了将军山那座法坛,认为这法坛的作用,除了炼尸之外,还有抽取龙气的作用。除此之外,还涉及到什么‘斗转星移’,‘乾坤倒转’的效果。” 考虑到雷云是将军山血祭案的主办人之一,李轩没做隐瞒。而此时他的眼中,也现出惑然之意。 李轩发现自己的守护灵红衣,对这血棺内的煞尸没有任何反应。 “既然不是这头煞尸,那么他们在将军山血祭中祭炼的那头煞尸,又在何处?” “说来之前江校尉也质疑过,那些术师的解释是它的体内,被注入了一些腾蛇之血,气机有了变化。” 雷云的手摩挲着下巴,眼中现着些许异色:“这就有意思了,李代桃僵吗?就连这等样的十重楼尸王都被抛出来,当做是引开我们六道司视线的道具。这些建灵余孽,他们所图甚大啊。” 李轩则继续询问薛云柔:“如果那头煞尸被继续祭炼下去,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我是说,这等样规模的法术,应该是有什么异兆吧?或者在什么特殊的地点,才能进行?” 薛云柔当即陷入了凝思,乐芊芊的瞳孔中,却已闪现出一抹亮泽:“我知道,这是有过前例的!三千年前的南朝时期,梁武帝在位时的太清三年,大将军侯东就曾经抽取南梁龙气,在建康炼制过一具旱魃。 当年建康持续地震,其中最强的一次,震塌了皇宫与建邺的外城墙。此后的两年中,江南旱灾,赤地千里。” “地震?” 李轩与雷云二人面面相觑,眼中都闪过了一抹惊色。 薛云柔也吃惊不已,她知道太清三年,时名‘建康’的南京城发生过一次大地震,却不知这与祭炼旱魃有关。 李轩心脏发冷,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今日的孝陵大祭。那些建灵余孽盯上孝陵,难道并非是为二皇子,而是为这旱魃? 又或者,这又是掩人耳目,声东击西之策? “那么这南京城内,何处可以用于祭炼旱魃?有没有可能是在孝陵?”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还可领现金! “孝陵那边不可能的,那边可是大晋龙脉之源。哪怕尸王,放入进去都会被龙气瞬间碾灭。” 乐芊芊摇着头,神色凝重:“如今南京城内外,除了将军山之外,共有十三条龙脉分支可以供他们窃取龙气。我给你画一一出来吧。” 她拿出一把匕首,开始在地上勾画图形。 而仅仅须臾之后,没等乐芊芊画完,李轩就蓦地转身,往楼外的方向走:“雷校尉,请问司马天元现在关押在何处?我现在就要见他。芊芊帮我飞符给伏魔总管与仇副堂尊,将此间之事转告,让他们万分小心。” 雷云则一阵犹豫,可他在稍稍思量了片刻之后,还是跟了上去:“跟我走吧,他现在被关在镇妖塔的十三层。” 司马天元不但是六道司的重犯,也是朝廷的钦定要犯。常理而言,李轩是需要提出申请,得到许可之后,才能提审的。 可雷云心知此事关系重大,也就事急从权了。 即便事后上面斥责,他雷云反正虱子多了不痒,都已经被贬成游徼了,上面还能把他贬到哪去? 二人竟是在这镇妖塔内使用上了遁法,不过片刻就已来到了十三层的一间牢房之外。 雷云没有这间牢房的钥匙,他懒得去寻十三层的牢头要,直接一刀将那铁锁劈开。 而在这牢房内,一头乱发的司马天元抬起了头,以冷冽而又含着疑惑的目光,看着门外的两人。 第二六一章 不愧是明幽之虎 当望清楚外面的雷云与李轩两人之后,司马天元就自嘲一哂。 “可笑,刚才那一刹那,我居然还真以为是有人要劫狱。我就说现在的六道司,还有谁能有这般的大胆?” “来找你问一件事。” 李轩沉着脸,踱步走入到了门内:“你们将那具煞尸,放在何处祭炼?” 司马天元却看着断裂的门锁:“你们应该没有拿到提审我的资格?这是违规吧?” “这很重要?”李轩面无表情的问:“说吧,你们的煞尸,究竟放在哪一条龙脉分支?” 那十三条龙脉分支,每一条都延展数里。 他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人手一条条的去寻。 司马天元则是答非所问的笑道:“今天想必是十月初二,孝陵大祭之日?” “少给我猖狂!”雷云拿着刀,很不爽的说着:“让我对他用刑吧,保准能让这家伙开口。” 他现在之所以被贬到镇妖塔,又被王中郎将揍了不下五次,完全就是因这个家伙。 对于这个往日的同僚,他是一点情分都没有了,只有憎恨。 李轩没理会,知道这家伙就是想找借口揍司马天元一顿,可这个时间点,哪还有余暇用刑。 他看着司马天元:“是又如何?这的确是孝陵大祭的当天。” “果然!这里看不到天,可我心里算着,也是到了这个时间了。” 司马天元对雷云那择人而噬的目光也毫不在意,他低声‘嘿嘿’的笑着:“你们到这个时候才找过来,已经晚了!即便找到了我们祭尸的地点又如何?幸甚,幸甚!吾等大业将成。” 李轩与雷云二人,不由狐疑的对视了一眼。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同时感觉到脚下的地板在剧烈的震晃,这里的天花板也有砂石簌簌落下。 由于是身处高楼之上,这种摇晃震荡的感觉额外的明显。 李轩的神色微凝,心想怎么又是地震?而且是时隔三天之后,孝陵祭祀的当日? 让他稍觉安心的是,这震晃只是持续了大概两个呼吸时间,就平复下来。 司马天元的笑声更加欢畅:“来了!来了!我原本以为是见不到这个时候了,可既然你们让我活下来。那么我司马天元说不定能有一天生离此间,看这换了日月新天的世界。” 雷云冷冷一笑,眯起了眼:“别想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一定会先宰了你。” 李轩则在这个时候,在袖中抓住了《正气歌》折扇,又令红衣完全放开了《正气歌》正本:“那头煞尸可是在皇宫?” 他口中雷音绽放,浩气勃发,声如炸雷,震得这囚室之内的墙壁与锁链嗡嗡作响。旁边二十几个囚室里面关押的妖魔恶灵,也都发出阵阵恐惧的尖叫。 司马天元的瞳孔,则是本能的微微收缩,现出了一抹惊悸之意。可他的面色很快就恢复如常,没有再显出半点的异色。 李轩却从他的神色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当即按着腰刀,转头就走:“我们去紫禁城。” “紫禁城?”此时薛云柔与乐芊芊两人,才刚刚随伏魔金刚追了过来,后者不禁现出了错愕之色:“可是都尉大人,紫禁城那边虽然是最主要的龙脉分支,可一直都有人看守。” “芊芊,你忘了之前皇宫府库失窃案当天发生的地震?” 李轩的眸光幽深:“我之前就在奇怪,这满南京城的大商勋贵,哪一家不比紫禁城里的内库有钱?为何他们会冒那么大的风险,挑皇宫下手?如今想来,怕是故意如此,掩盖他们的真实用意。” “声东击西?”乐芊芊的眼神一亮:“当天皇宫府库的大火,只是为吸引开所有人的注意?” 李轩微微颔首:“现在没时间去翻寻档案,否则一定能查知,当日六道司镇守皇宫的伏魔校尉,一定就是司马天元。”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站在牢门处的雷云,则语声冷冽道:“不用去查了,皇宫府库失窃案当天就是这家伙,我与他是前后脚轮班。” 李轩回头疑惑的看着他:“雷校尉你不打算跟着去吗?如能阻止旱魃祸世,这一次的功勋就能助你官复原职。” 他想这次去皇宫,说不定还会有一场恶战,他是很希望借助这位校尉之力的。 在六道司众多校尉中,这位的武力可以跻身前五,足以与江含韵并驾齐驱。 “我也想。”雷云苦笑道:“问题是为孝陵祭祀,朱雀堂所有的伏魔校尉都倾巢而出,如今值守这镇妖塔的只有四个都尉,我现在可不敢轻离。” 之前擅离职守的苦果,他已经尝到了。 李轩微微一愣,随后就微微颌首,继续迈步前行。 而此时在他们身后,司马天元却又发出了笑声:“真不愧是明幽之虎!可我说过的,为时已晚!你们阻止不了的。” 李轩听如未闻,他为自己与伏魔金刚都施展了一张神行符,加快了脚步。 不过他的眼中,却已浮上了一抹阴霾。 ※※※※ 同一时间,在紫金山太祖孝陵,苍凉的号角声四面响起。两万御营大军合同八千人的孝陵卫,都顶盔掼甲,沿着那环绕着紫金山的陵墙肃立。 而在孝陵殿前,气氛更庄严肃穆。南京文武百官都穿着礼服,朝着殿内方向肃容躬身。他们后方的汉白玉广场上,则是五千国子监生,无不都屏声静气,神色肃穆的跪伏于地。 在孝陵殿后,内红门中,一身素色礼服的二皇子虞见济与长乐公主,则是敛容屏气,神态庄严,与包括赫连伏龙在内的一众从人,在礼官的带领下一步步走入到地宫当中。 而就在这九声号角声之后,王静那清朗浑厚,抑扬顿挫,中气十足的声音,开始响彻于整个孝陵。 他的声音虽是传自于孝陵殿后的地宫门前,可这位诵读的祭文,整座紫金山内外都能清晰听闻。 “晜孙见济,谨率南京文武百官祭于太祖开天行道,肇纪立极,大圣至神,仁文义武,俊德成功高皇帝之灵曰: 呜呼!昔以汉族不幸,皇纲覆坠,乱臣贼子皆引虎狼以危中国,遂使神州陆沉,中原板荡,前赵末造,代于蒙兀,异族因得以盘据,灵秀之胄,杂以腥膻,几及百年。我高皇帝应时崛起,廓清中土,日月重光,河山再造,光复大义——” 就在王静那清朗的声音当中,伏魔总管龙须虎,正眉头紧蹙的转头‘看’仇千秋:“祭炼旱魃?李轩是这么说的?” 平日都是一身道装打扮的他,今日却是难得的穿上了一身六道伏魔甲。暗金色的甲胄,使得这位目盲老者,平添了几分威武与肃杀之气。 “他说连日来南京地震,是有人仿效南梁时的大将军侯东,以龙气祭炼旱魃。” 仇千秋状似神色肃穆,倾听着王静诵读的祭文,可此时他的心思却半点都没放在这祭文上。 “若真如他所言,那么接下应该还会有地震。” “仿效侯东?”伏魔总管倒吸了一口寒气:“侯东之乱后两年,江南旱灾,赤地千里,饿殍百万。” “所以我认为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仇千秋皱着眉头:“请总管尽快下令,授予李轩全权,统调我朱雀堂在城内的一应人等,尽快侦知煞尸的方位。” “这是理所应当,李轩那孩子我信得过。可只是如此,还远远不够。城中的校尉只有五人,却要负责镇压全城妖魔,王中郎将得代我们坐镇朱雀堂。” 伏魔总管语声凝冷:“这里其他人暂时不能动,千秋你可带沈知谋与殷若兰他们夫妻回去,悄悄的走。回城之后配合李轩行事,那孩子查案的本领不俗——” 可就在他话落的时候,二人就只觉脚下的地面,又开始了剧烈的震晃。而这一次,竟是持续了足达七个呼吸都未休止。 此时立在前方的群臣还好,勉强能维持镇静。后面的那些国子监生,却都纷纷现出了错愕惊慌之意。 “怎么又是地震?” “第二次了,而且时间更久。” “这是不祥之兆啊!” “会不会是这次的祭祀,触怒了太祖?” “据说陛下已经起意更易国本,立二皇子殿下为储君。” “我也听说了,可太子并未失德,听说几位阁臣都不赞同。” 就在众人开始议论纷纷之际,前方那位监督众人拜祭礼仪的南京礼部侍郎,当即勃然大怒:“肃静,太祖陵前,大祭之日,谁敢喧哗!” 众多国子监生当即心神颤动,开始哑然无声。 那位礼部侍郎却没有就此罢休,他手持马鞭走过来,朝着那几个议论声较大的监生,劈头盖脸的抽了下去。 十鞭之后,这位才一声怒哼:“还有谁再敢喧嚣鼓噪,本官即日格其功名——” 此时他的语声,戛然而止。这位礼部侍郎心神有感,抬头看向了天空,只见上空的那轮大日,赫然被一片血红色遮蔽。那周围的白色云团,也在这刻化为血色。 人群前列的伏魔总管与仇千秋,也同样抬头看着天空,后者的眼眸里,已经闪现出一抹惊怒之意。 “血刀老祖!”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阔达百丈,纵横数里的血色刀罡,往孝陵上空轰斩而下! 第二六二章 小道义不容辞 那浩大的血色刀罡斩下,使几乎所有目睹之人,都为之心悸不已。 那位执掌长鞭的礼部侍郎,却面色清冷,毫不动容:“所以人等不得惊慌,不得擅动!此间乃是太祖皇陵,数万御营大军驻守于此,不容妖邪进犯!我等人心如城,浩气在胸,何惧魑魅魍魉?” 那些国子监生原本还有些躁动,可随后就在这位礼部大儒的冷眼注目下安静了下来。 他们之前就经历过李遮天强闯国子监之战,那时刀魔的威势,更在血刀老祖之上,可最终那位还是败落于他们的理学护法之手。 果然那血色刀罡斩至到孝陵上空,就仿佛是遇到一面坚不可破的铜墙铁壁,轰然碎散开来,化作千万道碎散刀气四面席卷,却没能够伤到孝陵的一草一木。只将孝陵周边的草木夷平,斩出了一道道深达数丈的沟壑。 在这之后,那血刀老祖就再未出手,只有一团覆盖周边三十里的浩大血云,凝聚于孝陵的上空。同时一股酷烈无比,腥气四溢的刀意贯空而至,遥锁着孝陵内外。 此时虽有陵中的大阵防护阻隔,三万御营将士的血勇之气,数千国子监的浩意冲击,可那血色刀意,却还是引发孝陵殿前的众人体内血液激涌,沸腾鼓荡,隐隐有爆体而出的趋势。 一些浩气修为较弱的监生,更是从鼻孔中溢出鲜血。 那礼部侍郎则是冷哼着,将大袖一甩:“圣人曰:智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 只是霎那,此间所有人的血液都归于平静。 而这位侍郎又面含轻蔑的朝着空中一指:“邪魔外道,安敢在太祖陵前放肆?” 他竟是轻而易举的,就将此间数千监生的浩气凝为一股,在盘旋而上的途中,更是凝聚起了此地龙气,化为一条巨大的黄龙,撞入到那血云当中。仅是一个扑击,一个甩尾,就将这周围三十里方圆的血云轰散开来,只能碎散到了孝陵之外。 正在随众人行跪叩之礼的仇千秋,却不禁深深皱眉。他没能在这孝陵的外部,感应到属于血刀老祖的气机。 “不用找了,他就藏身在孝陵南面八十七里的云层当中,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心谨慎,滑不留手。” 伏魔总管的神色冷冽:“周围藏身的邪魔倒是不少,第四门的就有好几位。” “这点实力,他们可攻不进孝陵。”仇千秋一声冷哼,随后心神微动:“他们不是要攻孝陵,而是要隔断孝陵与南京?” “大约是如此!”目盲老者微微颔首:“你与沈知谋及殷若兰二人尽快回城!诚意伯足智多谋,他定不会让血刀放肆!” 而就在他语落之际,一道同样横空数百丈的刀罡,从玄武湖的方向横扫过来。极致的寒意,竟使那天空中残余的血云全数冻结,开始化作一枚枚血色的冰雹自空中坠落。 也在这一刻,目盲老者忽然听到了一阵‘咔嚓嚓’的声响。他先是不明所以,可随后就眼神剧变。 此时目盲老者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些建灵之后,到底是意欲何为? ※※※※ 在第二次地震发生的时候,已经走入到地宫之内的虞见济,面上就已没有了丝毫血色。 他眸中隐含恚怒,隐蔽的往不远处,同样脸色铁青的钦天监正扫了一眼,就又在礼部尚书的指引下,规行矩步的继续往前走。 可随着上方的尘沙簌簌落下,那些随行在虞见济身后的宫人,还有两旁五步一岗,肃立在侧的侍卫,都不禁变了颜色,无不都是气息慌乱。 “肃静!” 权顶天一声冷喝,止住了众人的躁动之意,随后就眼含赞赏的,看向了旁边巍然不动的虞见济。 “殿下,事已至此,当以不变应万变,有什么事,可到完成大祭之后再说。太祖陵前,无论如何都不可失仪!” 他在虞见济耳旁低声耳语,可这句话,却也同样是对旁边的长乐公主说的。 就在地震发生之刻,这位公主的步伐与动作都明显有了些慌乱,不似之前那么优雅从容。 当他们通过这条长约二十丈的甬道,前方是一间宽阔的地下殿堂,就逐渐展现在了虞见济的眼前。 这里长宽都达八十丈,地板铺以金砖,石壁则是大理石,两侧共有二十四根盘龙巨柱,支撑着这个巨大的殿堂。而在这些巨柱,还有四壁之上,一共悬挂着九百六十盏铜胎鎏金掐丝珐琅的龙纹铜灯,将这间地下殿堂映耀的金碧辉煌,仿如白昼。 两旁还有六道司与南京御营中选拔出来的精锐,总数千人,都气息沉稳,宛如岩石般的朝着殿内深处半跪着。只他们身上穿着的簇新战甲,在灯光照耀下浮光跃金。 在殿内的深处,则是一面巨大的墓门。那是由当世最坚固,甚至远超钢铁的玄青石打磨而成,外层包金,上绘龙纹。 而在墓门的前方,则是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有两行苍凉威猛,铁画银钩的大字,左边是‘钦晋启运俊德成功统天大孝高皇帝’,右边是‘孝慈昭宪至仁文德承天顺圣高皇后’。 虞见济的心神一凛,神态更加的肃穆恭敬起来。 接下来他却需下跪膝行,每膝行九步,就得跪叩一礼。 不过就在虞见济与长乐刚刚掀裾跪下,此间的众人都同时感应到,那从陵外灌入进来的刀意。 此处墓内有龙气镇压,那可令人血液沸腾的刀意,对这殿内众人的影响微乎其微。 可权顶天与礼部尚书的面色,依旧是为之一凝。而虞见济的眉头,也微微一蹙。 随行的赫连伏龙与张副天师,则都神色冷冽的,往地宫之外看了一眼。 “殿下放心!”赫连伏龙也凝声如线,在虞见济的耳旁说着:“区区一个血刀老祖,还不足为患。哪怕加上他那些徒子徒孙,都进不了这孝陵的门——”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就在这一刻,这位伏龙先生的脸色,也骤然一变。他也听见了这附近传来的‘咔嚓’声响,那应是机括转动的声音,位置就在墓室之内。 赫连伏龙也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他的目光望向了甬道之外。 “是护龙闸?” 就在他说话之际,甬道外就传出了一声轰然巨响。一扇厚约三丈的巨大石闸,自甬道的上方轰然落下,将这地宫内外彻底隔绝。 望着那甬道之外,同样通体都是玄青石打磨成的厚重石闸,赫连伏龙不由眉头禁皱。他原本自信,今日无论那些建灵余孽是什么样的图谋,自己都可应对,都可处置,都可镇压。 可此时赫连伏龙的心内,却已隐隐滋生出心悸之意。 赫连伏龙想不明白,这些建灵余孽究竟是有着什么样的打算,才会以护龙闸隔绝地宫。 这些人究竟是想以这‘护龙闸’,将他与此间的张副天师,与权顶天,礼部尚书,钦天监正在内的众人困在此间;还是认为,他们可以在他赫连伏龙的眼皮底下,危及到二皇子的性命? ※※※※ 就在孝陵之内,那‘护龙闸’落下的时候,李轩正在街道上策着一头地行龙,往宫城的方向飞奔疾驰。 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的反应极快,李轩走出镇妖塔不久就已接受到总管授予他的符书谕令,可以全权统调六道司城内所有人马。 可此时整个朱雀堂,都抽调不出多少人手。坐镇于朱雀堂的伏魔中郎将王守一,倒是非常配合。他勉力在一刻时间,聚集起了二百名游徼巡检,又给李轩找来了八名都尉。 可在这之上的第三门强者,却是一个人都找不来了。 自古时起,每当龙蛇起陆,天地反覆之日,便是世间妖魔法力大涨之时。 此时因地震之故,整个南京城已再次乱成一锅粥,王守一是连一位校尉都无法给李轩抽调。 幸运的是,今日罗烟也在值班。这让李轩心神大定,有紫蝶妖女这位大高手在,加上一个第三门的薛云柔,让他多少有了一些底气。 不过策骑奔行在李轩一侧的罗烟,此时却以略含不满的目光看着他:“你去了国子监后,就好几天没有来点卯当值,结果一来,就是这么大的阵仗?” “我也想待在家里好好养伤来着,有假期不享,干吗来当差受罪?” 李轩神色讪讪,语声却很凝重:“稍后还请罗游徼不要做任何保留,全力出手。总管大人已经给了我准话,说是无论有什么后患,他与仇副堂尊都一起兜着。” 他知道全力以赴的紫蝶,实力是远远凌驾于江含韵之上的,甚至是超出江含韵与司马天元的合力。 仅仅那天位之下,盖世无双的身速,就足以让无数第四门的高手无可奈何。 “可这对我有什么好处?” 罗烟正低声抱怨的时候,李轩却忽然眼神一亮,看向前方:“玄尘道友,好久不见!” 这位玄尘子,此时就立在他们前方三十丈外一间脂粉铺前,一副踌躇不定,欲进还休的模样。 这位闻言之后先是像受惊的兔子般往旁一跳,随后他又回头,眼含着几分羞涩与疑惑的看着李轩与他身后那群奔腾而来的庞大骑队。 “李都尉?请问你这是?” “缘由稍后再提!我现在有一事需玄尘道友相助。” 李轩没有降低速度,他身下的地行龙,直接就从玄尘道人的身边飞奔而过:“只需玄尘道友今日助我一臂之力,那么那本书的第二卷,也可借玄尘道友一观。” 玄尘听李轩求助,就不打算拒绝。因之前的过节,还有《无垢宝典》一事,他自觉还欠着李轩极大人情。 而听到‘那本书’三字的时候,玄尘的瞳孔内,顿时神光大涨。李轩虽然用词隐晦,可他知道,那必是《无垢宝典》的第二卷无疑。 “都尉相招,小道义不容辞!” 这位干脆利落的飞身而起,直接落在了李轩后方,彭富来骑着的那匹地行龙上。身姿则似柳枝,看似随风飘荡,可下盘却是稳如磐石。 罗烟则瞳孔微微一收,她想这个玄尘的身法,还真是了得。身为一个术修,玄尘遁行的速度,竟然能够及得上她的六七成,且爆发力似还更有胜之。 而就在这之后仅仅不到半刻,李轩就已策骑来到了洪武门前。此时洪武门的三座拱门,都是紧闭着。 李轩没打算叫门,他直接飞身而起,直往城墙之上飞凌而去。 第二六三章 出乎意料的人 李轩才刚跃起到半空,就听城墙之内响起了一阵大喝:“紫禁城重地,谁敢放肆?” “尔等何人?怎敢擅闯宫城?” “哪里来的贼子,敢在洪武门前放肆?” “六道司办案!”李轩说话的同时,将伏魔总管给予的符书令谕招到了自己身侧。他生怕城上的人看不清楚,同时以法力激发,使符书上的文字散发强光。 “本官奉上令入宫城查案,事态紧急——” 可他的语声未落,就有数十支弩箭,狂风暴雨般从城墙上穿射过来。李轩面色一冷,当即御刀拔空,一式‘扶摇直上九万里’,直接冲击到了三十丈高空,也将那些流星电闪般的箭支全数避开。 城墙上的那些禁军士卒依旧不肯罢休,二十余把连珠劲弩,依旧是紧锁着李轩的身影。 不过李轩的‘伏魔金刚’,却已随后跟上。它手持着大伏魔盾,硬顶着众多箭支,跃到了城墙上。它的庞大躯体就像是流星坠落,直接在城头砸出了一个深坑。巨大的罡气澎拜,将周围的御营将士尽数掀翻。 此时罗烟等人也都紧随而至,依靠着‘伏魔金刚’的掩护,陆续落在了城墙上方。 可与此同时,城头之上有人在厉声嘶吼。 “快去敲惊闻鼓,有贼子擅闯攻城!” “六道司有贼人造反啦!” “快来人!贼子已经上了洪武门的城墙。” 同时急骤的鼓声,在各个方向响起,大量的宫城禁军,从四面方向涌出。 “这些禁军不太对劲。” 当李轩从高空飘落,张岳就在他的耳旁低声道:“总不至于连我们六道司的授命符书都认不出来。” 彭富来则是语声冷冽:“也不是所有人都有问题,我看刚才动手射你的只是其中一小部分,他们在刻意混淆视听。” “我知道。”李轩落地后没有停留,他继续如大雁般继续往前滑行,同时眯起了眼:“请罗游徼助我一臂之力!” 下一瞬,他就浩气勃发,发出了雷震般的震吼:“本人李轩,今奉朱雀堂总管之命入宫查建灵谋逆案!宫中所有人等都不得妄动!否则以建灵同党,谋逆案犯论处!” 他这一吼,使得三里范围内,所有人都耳膜震鸣。几乎所有听到李轩这几句的御营将士,都眼神茫然,现出无所适从之色。 李轩屡破大案,又重伤逼退李遮天,其‘金陵之虎’的大名已响彻整个南京,这些御营将士都是多少有些耳闻的。 知道这位不但是理学护法,一身浩气精纯浩大,还是整个南京城数得着的仁人君子,正派栋梁。 六道司的威名则更是深入人心,在皇室北迁之后,他们也确有入紫禁城查案,捕杀妖邪之权。 此时罗烟的眸子里面,则是现出了一抹紫意。这让旁边的玄尘子为之一惊。他感觉到一股撼动人心的力量,正从罗烟的眼中散发开来。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这是一种可用于抚慰人心的强大幻术,竟让玄尘子的心神都为之幻动。也令周围赶过来的绝大多数禁军将士,都松开了他们手中的兵器,开始遵照李轩之言,站在原地不再动作。 这让入城的二百名六道司精锐都神色一松,他们突进的速度,也都陡然加快了起来。 途中也偶有人对他们动手,试图截击,众人却是毫不客气,在第一时间将之镇压。且都是非伤即死,这个时候没人有空去捕捉擒拿。 在李轩神夔雷音宣告之后还敢动手的,那一定是建灵余孽的同党无疑。即便不是,那死在他们手中也不冤。 洪武门之后是外五龙桥与承天门,后面则是社稷坛与太庙。 当李轩登上内五龙桥,就眉头紧蹙,他至今还没能感应到,那头煞尸的具体方位。这宫城之内干净得很,居然连一点邪煞之气也没有。 不过这也正常,如果有邪煞之气散出,宫中的人不至于毫无所觉。 “应该在东宫!”薛云柔手持着一面罗盘,忽然开口:“这个方向,龙脉的反应有些异常,那边的‘气’就好像是被堵塞住了。” 东宫? 李轩不由微微一愣,心想怎么会是在东宫? 二皇子虞见济,天位修为的伏龙先生,还有出入于内的众多朝廷大臣,勋贵武将,竟然都毫无所觉么? 可李轩还是毫不犹豫,往春和殿的方向赶,大晋所谓的‘东宫’就是指的此地。 自二皇子南下之后,这是南京紫禁城中唯一被修缮过的宫殿。 而就在李轩当先而行,腾空飞上奉天门的城墙时,他望见前方一群内穿着禁军的将官服饰,外面却披着青色大氅的内厂番役。 其中不乏镇抚级的将官,可其中为首的一位,却还是李轩与之打过交道的内缉事监的档头,秦明玉之侄秦人凤,他朝着李轩拱了拱手:“抱歉了,李兄!这是职责所在,这奉天门后便是内宫。即便你们六道司办案,也得走个程序——” 李轩没有与他废话,直接拿出伏魔总管的符书,往这人的面前一照:“少废话,有人在皇宫之内祭炼旱魃!你不想死就别拦路。” 秦人凤的瞳孔顿时收缩,当即一声怒吼:“放行!让他们过去,传我之令,所有人都不得阻截。千户以上,都给我跟上。” 他对于这位修复问心铃,有着再世圣人般人品的李大都尉,信任度还是极高的。根本不假思索,就信了李轩的话。 此时李轩则在墙头处猛地一踏,运用起了‘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的刀意,竟然短暂御空,人如轻燕般的往东宫方向穿击而去。 飞行的速度,完全不逊色于他主修的遁法‘神雷无定诀’,且人在高空,可以忽视所有建筑障碍。 “我艹!”彭富来早早就被李轩甩开一大截,当他登上承天门的城楼,李轩与罗烟,薛云柔,玄尘几人已经到了前面的奉天门。 其中的后三位也就罢了,可李轩那遥遥领先的身影,却让彭富来瞠目结舌,不能平静:“李轩的遁法,竟有这么厉害了?这才不到五里路,我们就被甩开二里半。” 张岳则一言不发,他加快了速度,闷头往前方疾奔。 不止这两位,只能在地面疾奔的秦人凤,也被御刀而行的李轩甩开了数十丈。他看着李轩飞行的方向,只觉是不可思议。 “李兄,李都尉,怎么会是东宫?那边一直都有重兵守卫,还有伏龙先生。” “先去看看再说!” 李轩周身已经雷光电闪,如流星一样的往下坠落。 他原本是准备直接落在那座‘春和殿’前的,可那东宫之内暗伏的危险气息,却令李轩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在最后改弦更张,转而往东宫前的春和门落下。 而就在他下落之刻,那殿宇之内就射出了无数的劲箭,数达二百,前赴后继。 如果是在二十天前,李轩一定没法应付。可这个时候,他的冰雷二法与浩然正气,都有了巨大提升。 他的长刀如电,以肉眼难及的速度格挡挥击,将那一支支威力射速都比拟现代机枪子弹的箭支挑飞格开。 此时更有上百杆的火枪,从旁边的阁楼里面探出,朝着李轩开火。 “我来吧!” 玄尘开口的时候,他的身影已经超出到李轩身前。这位从袖中滑出了两把长剑,然后以惊人的速度斩击。密不透风的将所有的劲箭子弹,都全数反弹了回去。 而此时他整个人,就像是正在席卷的飓风,在护着李轩前行。 后面的薛云柔吃惊不已,她看出玄尘使用的,是他们龙虎山传承的‘伏魔龙虎剑’。 因有炼体之效,所以一应术修也有修行。 问题是玄尘子身为术修,此时却展露出武修的气势。且这套明明是走大开大阖,刚猛雄浑路数的剑法,却被玄尘子运用出了风驰电掣,凌厉霸道的意蕴。剑如迅雷,在她眼中带起了片片残影。 这似乎是,无垢宝典? 薛云柔只觉是风中凌乱,她想自己的师兄,怎么就走上了这条路子呢? 自己的舅父,当代天师,可一直都是将玄尘子当成衣钵弟子培养的,自言未来能继承他一身道业的,一定是玄尘子。 可如今,这可如何是好? “这里的高手可真不少!” 罗烟双眼微凝,眸中再次现出紫意。 随着她的幻术,周围那些弩箭与火枪的射速,果然大幅降低。同时她的九条长鞭挥出,直往前方的春和门挥砸过去。 此时罗烟全力出手,那鞭梢处的小锤,竟仅仅一击就瞬时将那巨木制成的朱红大门轰击粉碎。 也就在这一刻,一道血色的刀光,从门内穿飞而出。势入血色长虹,直往李轩斩去。 “血无涯?” 玄尘子柳眉一凛,他手中一双长剑在这刻也现出了龙虎之势,与贯空而至的血色刀光碰撞交击,一瞬间交手千斩。 而此时在玄尘子的身后,更现出了一枚赤色飞剑,往前方斩击。仅仅一击,就使前方百丈之地化为火海,使得那大门之后传出了一阵刺耳的嘶嚎惨叫,可随后那门内,又走出了两尊体型庞大,高达十丈的黄巾力士。 已经随后赶至的薛云柔手捏灵诀,蓦然在左右两侧生成了两条声势浩大的雷浆光束,将这两尊黄巾力士轰成了碎石。 而就在几人合力,往东宫深处突进之时。落在后方的八名伏魔都尉,还有秦人凤等一众内厂番役,也都已陆续赶至。 “还真有问题!”秦人凤的脸色苍白,破口大骂:“把楼上的那些射手都给我打下来!” 他的眼神惊悸,知道这旱魃一旦祭炼成功,先不说他秦人凤能不能逃得性命。他的叔父秦明玉,事后却是一定会被问罪的,只怕事后连去凤阳守陵的机会都没有。 而随着秦人凤的叱骂声,沿着东宫院墙的一条线瞬时间气浪澎拜,刀光剑影,飞沙走石,一阵阵的轰鸣爆响。 那‘伏魔金刚’也跟了上来,它在李轩操纵下一个滑行,就到了李轩的身前,顶着那‘大伏魔盾’往前冲击。 这都令李轩几人的压力大减,原本在两旁侧击的弩箭与火枪至少有一半没了动静,而顶着大伏魔盾的‘伏魔金刚’,一个人就可顶住宫门之内射出的大半箭支。它的动力无比强劲,连那些力达十石的劲箭,都无法将伏魔金刚撼动分毫。 等到几人守望相助,在血无涯等众多高手的截击下突入到东宫内部,春和殿前,一直单手托着罗盘的薛云柔却皱起了眉头。她看着盘上疯狂乱转的指针,眼神犹疑:“应该就在这东宫里面,可我现在找不到具体的方位——” “我知道在哪!” 李轩发现他的守护灵‘红衣’,不知何时已显化在他的身后。正伸展出无数的血丝与飘带,往旁边的一间侧殿飞射过去。 同时一股无比迫切的意念,自血眼少女那边传递过来。更有一条条的红痕,在李轩的视界之内,往侧殿那边延伸,不断的变换。 那就好像之前他使用‘弱点洞察’这一能力时的情况相同,血眼少女正用这种方式,来为他指引道路。 “掩护我!” 李轩稍一转念,就猛地一咬牙。他浑身上下雷光一炸,就循着那些红痕往前突击。 他的身影似如电闪,竟然避开了所有箭支枪弹,也避开血无涯斩来的刀罡,一刀斩碎了妖僧神慧招出的巨大木人,强行闯入到了侧殿之内。 这里面除了各种家具摆设之外空无一物,可李轩很快就把目光看向地面。血眼少女探出的无数血丝,正在往下伸展。 “伏魔!” 就在李轩这一声断喝之后,随后跟进的伏魔金刚猛地从门外一跃而至,猛地一拳砸在了殿内的大理石地面! 巨力冲击下,那地层瞬时往下塌陷,将一间规模不小的地下室展现在了李轩眼前。 当李轩冲下台阶,就见这地下室的中央,赫然摆着一副血棺。而血棺之旁,则是有一位和尚,以及一位头戴高帽,穿着宫装的中年妇人。 “这是——” 当李轩望见血棺内的那个身影,看着眼前的和尚,面上却是一阵极致的错愕。 第二六四章 红衣的身份 孝陵地宫,在厚达数丈的‘护龙闸’落下,内外隔绝之后。这里的气氛,已是无比的沉冷压抑。 担任大祭主礼官的礼部尚书李元大,也暂时停下了步伐,以森冷的目光,朝着殿内的众人扫视。 权顶天则心知这次的大祭,已经是没法继续下去了,他笼着手,面色就如水中沉铁:“所有人都在原地,妄动则斩!” 随后这位国子监正,又用含着质疑的目光,看向了一侧的钦天监正:“欧兄,请问为何如此?” “什么为何如此?”钦天监正欧崇武皱着眉头侧过身:“恕我听不明白权兄这句话是何意?”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南京城接二连三的地震,你身为钦天监正会一点都不知缘由?理论来说,今日之事必有凶兆,你这个监正就一点都没察觉?” 权顶天目光中的寒意,似可将欧崇武冻结:“有嫌疑的还有大宗伯,是他与你一起定的时日。可宗伯大人是一个半月前,陈汉墓破封之后,才到南京上任接手礼部尚书一职,这位的布局没可能这么深远。 且这孝陵内外的一应机关机括,都是由你们钦天监负责维护修缮,其中就包括‘护龙闸’。除了你们钦天监的人,谁能在‘护龙闸’上动手脚?权某唯独不知——” 权顶天的语声一顿:“你这到底是为宫中的那位办事,还是说,你本人也是建灵余孽的一员?” “权兄你说的都是些猜测之词,只能证明我比别人更具嫌疑而已。不过事已至此,已无所谓了。还有,好好的说话,你乱用什么浩然正气?你这点造诣,可奈何不得我。” 此时欧崇武的周身上下,竟开始涌出了一丝丝赤红色的罡气,他的脸上同时现出诡异的笑意:“你说的宫中那位,是指太后娘娘?应该说兼而有之吧,我确实与建灵余孽有关,可如果没有太后给我行的方便,我今日也没法成功。光是之前的将军山血祭案,我就得从钦天监正位上去职——” “乱臣贼子,你们好大的狗胆!” 欧崇武的语音未落,赫连伏龙就一杆长枪轰击过去。那雪樱银枪就势如白色的雷霆,超出了所有人的目力极限,且明明是蕴含着惊人的寒力,却未使这墓室之内的温度下降哪怕一星半点。 可下一瞬间,欧崇武的手臂就蓦然膨胀,竟在转瞬间化为巨大的妖蛇,一口将那长枪抓住。然后又纠缠上去,将那枪尖紧紧包裹。 于此同时,他的周身上下也开始滋生火焰,抵御着赫连伏龙的惊人寒力。 这二者的力量交锋,竟是引发了阵阵爆裂声响。并在这地宫之内,散出了一阵阵可将凡人直接碾压成肉糜的恢弘罡力,毁灭气浪 “天位?” 礼部尚书李元大,面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心神摇撼。 他想这个欧崇武,怎么会是天位?这人的根基,这人的法力,这人的阴神,哪一点与天位沾边? 即便是刻意藏拙,也不至于如此! 在场的几人,也都是面色大变。张副天师更是踏前一步,神色警惕的护在了二皇子虞见济的身前。 权顶天也同样前行到了虞见济的身侧,他凝神注目,然后眼中波澜涌动:“他不是欧崇武!这是一种类似降神术的法门,你是,地丞?” 欧崇武有些吃惊,诧异的看着权顶天:“你竟然能认出我?” 二皇子虞见济的神色也是错愕无比,不自禁的惊呼出声:“地丞?是南京都城隍庙的地丞?这简直,简直荒唐!” 他想即便是都城隍庙的地丞,也不至于身拥天位之力的。 大晋册封的神明,除非是帝、王二阶,否则无论如何都没法迈过天位门槛。 哪怕生前已成就天位,证就阳神,在死后也必须借助朝廷册封,或者百万以上生民的香火信奉,才能施展属于天位的众多神通大法。 可眼前这位地丞,却是实实在在的在与赫连伏龙的交锋中,展示出了天位之力! “殿下眼前的这位,正是生前曾历出仕太祖,建灵与太宗三朝,死后追赠朝议大夫,敕封‘鉴察司民地丞显佑伯’的南京地丞解坤解方正!” 权顶天难以置信的看着欧崇武:“权某有幸,见过你的神力。可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你为何要这么做?也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你为何能够使用腾蛇神通?除非——” “除非我没死,以生人之躯立祠封神!”欧崇武唇角上弯,竟然仿佛蛇一样裂开嘴,将后牙根都暴露在外,他的面孔也已极致扭曲:“昔日虞棣那暴君,不但将我解某人埋于北极冰雪之中,要把我活生生的冻杀,事后又将我全家老小流放辽东。 解某死后,他却又让其子孙假惺惺的为我平反,册封什么南京地丞!这是要让我解某死后,也要出力护他大晋江山?可老天有眼,解某昔年侥幸得神兽腾蛇之卵,哪怕是在万载寒冰之中,亦能存得一线生机——” 轰! 这却是赫连伏龙的枪势,将欧崇武那只化蛇的右臂粉碎开来。他的长枪已化为螭龙之势,使得欧崇武纠缠于长枪上的蛇身都化为片片冰晶,碎散开来。 后者的右臂,在转瞬之间就恢复过来,并在转瞬间又化为蛇形。可那‘螭龙’随后又往他扑击过来,它在穿刺,撞击,噬咬,将欧崇武的身体,血肉,都一点点的冻结,然后碎为冰尘。 “我管你是谁!” 赫连伏龙的眼中,闪现着冷冽杀机:“即便你真是解坤解方正,今日也唯死而已。你最大的错处,就是今日选在这地宫,在太祖陵前放肆!” 此时这地宫中汇聚的龙气,已经开始在呼应赫连伏龙的枪势,竟隐隐形成了三条五爪金龙,缠绕在赫连伏龙的冰螭之外。使得他的枪势,更加的威猛浩大,沛不可挡! 尤其这地宫两侧,那上千名手持兵刃,凝神戒备的御营精锐,他们身具的势,他们的一身血气,也被赫连伏龙的枪势融入进来,那血气甚至化为狼烟,在赫连伏龙身后,凝聚出了龙虎图腾。 以至于整个地宫,都似随着他的枪势摇晃,动荡,而那石壁之上,也悄悄的爬上了一层寒冰。 这使得欧崇武的身躯,不断的被洞穿,被粉碎,他却毫不在意,不断的从体内探出一条条火焰长蛇,与那冰螭长枪交锋碰撞,厉声冷笑:“太祖陵前,本人的法力,的确是只能施展个四五成,你赫连伏龙却可得龙气之助。此消彼长,最多一刻之内,本人就将败亡于此,可你以为解某就没有后手吗?” 赫连伏龙面色沉冷,对方说的话正是他担心的。昔日的解坤解方正才气纵横,盖压一代,曾官至内阁首辅、右春坊大学士,是当时儒门不多的天位之一。这样的人物,不可能愚蠢到自赴死地。 不过他此时能做的,只是极尽所能的轰击欧崇武的躯体,破坏解坤降临于此的元神意念。同时将他的神念放开,感知警惕着周围。 尤其是分列于两旁的六道司精锐,以及那些御营将士。 以赫连伏龙的预料,那些建灵余党一定就潜伏其内。甚至他身后的张副天师与权顶天,李元大等人,也不无可能。 就在这刻,欧崇武的体内忽然爆出了无数的黑雾,弥漫全场。这地宫之内所有九百六十盏龙纹铜灯,也都在同时熄灭。 赫连伏龙的眸光一凝,心知欧崇武的杀招已至,他当即手控长枪,全神戒备。 对方散出的黑雾,有着遮掩阻扰他神念感应之能。可在周围三丈之内,赫连伏龙依旧能体察入微,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没法瞒过他的神念感应。 不止是他,后方的张应元,权顶天,李元大等人,此刻也都在全神戒备。 权顶天正想着欧崇武的同党,到底潜伏于这地宫何处,又会施展出什么样的手段。就见自己的侧旁,一个他完全意想不到的方位,忽然现出了一抹五色强光。 那是两团五彩光霞,以肉眼难及之速穿射而出,带起了一片无比美丽,无比灿烂,甚至是让人迷醉的光影。 “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 权顶天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就望见其中一道五色光霞,将张副天师张应元直接碎灭成了血肉残渣。 而另外一道,则洞穿入前方赫连伏龙的体内。后者的神色完全无法置信,他的胸膛处爆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五脏六腑都被击碎,甚至连头颅都被那威力巨大的五彩神针打烂了一半。 天位武修的恢复力极端强大,号称可滴血再生。哪怕身体只余一滴鲜血,也可恢复过来。 可赫连伏龙才刚将自己的伤势恢复了部分,那欧崇武就厉笑着,此时他整个人都化为一条燃烧着赤红火焰的巨蛇,朝着赫连伏龙噬咬冲击,吞咬着后者的血肉,阻止他的身躯复原。 那火焰也将这地宫重新照亮,而此时的二皇子虞见济,权顶天,礼部尚书李元大,还有立在地宫右侧众多六道司与御营甲士中的江含韵,都是神色怔怔的看着那个手持着两个黑色圆筒,雍容端庄,绝色倾城的女性身影。 “长乐?” 虞见济侧着头,发出不能置信的呢喃。而随后他就见长乐公主的袖中探出两口弯月长刀,向他倾洒出一片致命银光。 这两道银月般的光华,竟只是一刀就破开了虞见济护在身外的上品法器,然后不等虞见济有其它动作,一只素手就伸展过来,抓住了他的脖颈。 “两位如果再不停手,我现在便杀了这位皇子殿下!” 权顶天与礼部尚书李元大都面色剧变,止住了挥卷过去的浩然正气。 虞见济的脸色则是纸一样的苍白,他感觉到体内气机暴乱,以至于一身的护体之器都没法运用,被这女子轻易的破开防御。 是真如大师? 虞见济的脑海内闪过了一个慈眉善目,儒雅俊逸的僧人身影,同时眼神凝冷的看着身边的女子:“你不是长乐!你到底是谁?” 那‘长乐公主’,则是唇角微挑,显露出了讥诮之色:“你的姐姐长乐,她早就不在了。” 第二六五章 画皮 南京城,地府幽冥之内。听天獒立在城头,眼神焦灼的看着城内那个顶天立地的身影。 而此时这整个地府,已经呈现出末日景象。 在他们的下方,地面现出了无数的裂痕,就仿佛一块破碎的玻璃,波及三百里地府全域。无数的地火,从下方透出。 而原本幽暗的天空,此刻竟也变成了昏黄之色,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那夜空变得斑驳,不断的有碎片崩散下来。 甚至整个地府虚空,也出现了一丝丝的裂隙。 被关押于城内的众多恶灵,则是欢欣鼓舞。它们尖叫着,游荡着,冲击着,鼓噪着,试图从那些裂隙逃离,或者让这困住它们的天地,继续崩溃。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可都城隍姜武却将他的神躯,化作了三千丈大小。他屈膝盘坐着,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止住了大地开裂,止住了天空崩溃,也令城中的恶灵无处可逃。 不过都城隍的躯体,却也正在开裂,内中透出了丝丝紫火。 “老爷,你听我一句劝,现在去把那对兄妹杀了,什么事都不会有!太祖之后又如何?建灵帝的曾孙又怎样?你欠大晋太祖的,早就还清了。” 听天獒眼里,全是担忧与无奈之意:“似你这样顶下去,地府固然能够保全,也能阻止南京城的地震发生,可老爷你也必死无疑,谁都救不了你! 他们老虞家造的孽,凭什么让老爷你来还?老爷你去杀了他们,即便事后被龙气反噬,也好过元神寂灭!” 都城隍姜武却听如不闻,继续顶天指地。他浩荡的神力,使得天地间的裂痕,隐隐有愈合之势。 听天獒见状之后猛地跺了跺脚,而后腾空而起,蓦然往某个方向穿飞而去。 此时的都城隍终于睁开眼,他看着听天獒离去的身影,眸中现出了犹豫之色。最终他幽幽一叹,没有出言阻止。 ※※※※ 而此时在紫禁城内,东宫侧院的地下室,李轩看着躺在血棺之内的那个肤如凝脂,丽质天成,仿佛是睡着了的少女,眼中现出极致的震撼与匪夷所思。 “长乐?” 这一刻,在李轩的心念之内,血眼少女那本有些模糊的容貌,忽然就清晰了起来。与长乐公主的五官蓦然重合在了一起,再别无二致。 说起来,他之前就感觉长乐公主的面貌有些熟悉,却又似是而非。 可怎么会?怎么可能是长乐公主? 李轩的脑海之内,一时间浮现出了无数的疑问。 红衣女鬼就是长乐公主?可另一个‘长乐’又是谁?她又是怎么瞒过包括薛云柔在内的所有人的? 他看那个‘长乐’与云柔之间的相处,是那么的融洽自然,就好像是真的姐妹。 红衣也不记得害自己的人是谁了吗?她不记得自己的身份了?面对长乐为何会没有反应? 为何自己,也没能发现红衣与长乐的面貌相似? 还有,长乐又为何附身在自己的身上?李轩可以确定的是,自己原身的记忆当中,与这位公主殿下没有任何交集。 这个时候,李轩却又发现,棺中少女的胸膛竟微微起伏,脉搏也在跳动。这使他的瞳孔,再次收缩。 棺中的少女,似乎还活着? “你很惊讶?” 坐于血棺之后,正手持着奇异法印的真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很奇怪是吗?真正的长乐公主居然躺在这里,成为了一具活尸?” 李轩没有应答,他知晓此刻时间最重要。回神之后当即就是一刀,往地面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的符阵斩过去。 那站在棺侧的宫装妇人也立时一个挥袖,几道月牙刀光,蓦然在雷电闪耀中,往李轩劈斩过去。虽是后发,可她的刀速,却还是在李轩破坏符阵之前,先一步斩到李轩的脖颈前方。 李轩的面色微微一变,他收刀连挡带格,同时化作一团雷光闪烁,退开到三丈外靠近墙壁处,同时口鼻溢血。 对方高达第四门的修为,哪怕仅仅只用十分之一的力量,都是足以将他碾杀的。 不过李轩真正的杀手,却是来自于伏魔金刚。后者同时一剑往地面重斩。虽然在最后时刻,被两道月牙弯刀拦住,可散出的罡气,还是令地面现出了些许裂痕,至少有七个符文破碎。 真如和尚斜目看了一眼,然后就微微摇头,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样:“你倒是果决!可这于事无补,接下来,你将有幸看到有史以来的第四位旱魃诞生。不对,准确的说应该是第二位,黄帝之女女魃之后,第二位真正的旱魃!” 李轩一言不发,依旧锲而不舍的,全力破坏着这座符阵。 他勉力避开那中年妇人追击过来的弯月刀光,同时将小须弥戒中的符箓,一枚枚的轰砸出去。李轩忘了它们的价值几何,只求最大可能的破坏这里的符阵。 伏魔金刚也不断的往血棺的方向前进,沿途持续的挥舞大剑,破坏着脚下的符文。它的重剑与旁边两口月牙长刀持续轰击,不断的爆散出了雷光电火。 李轩身后的红衣少女,此时也散出了成千上万的血丝与飘带,往棺中的少女伸展过去。 可后者的元阳之力过于惊人,那些血丝甚至没能接触到血棺,就无火自燃。 二人的元阳与阴煞,彼此吸引,却又互相排斥着。在血棺的周围,形成了近乎湮灭的景观。 真如和尚,则是一概都不做理会,他一直都双手持印,同时用近乎深情的目光,看着棺中的人。 “世人只以为煞尸由阴转阳,就会成为旱魃。可他们都错了!真正的旱魃,必须是由活人的体内诞生。皇帝之女轩辕女妭便是如此。当年南梁大将军侯东之败,就是不知根底。他祭炼出来的所谓旱魃,不过是个赝品,真正旱魃的神威,你很快就会看到了,那是你们想象不到的!” 李轩没有注意去听真如的话,只专注于对这地下祭坛的破坏。 可他的心脏却渐渐揪紧,发现这法阵的损毁,对于真如似乎真的影响不大。 难道说这旱魃真就像这和尚说的即将诞生?自己的努力都于事无补? “别信他的鬼话!这座法阵分为上下两层,真正起作用的那座,在位于一丈深的地下。” 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在李轩的耳旁响起。 “听天獒?”李轩微微一愣,可此时他在宫装女子的追杀下,无力往声音的来处去看。 “你只破坏上面的法阵没有用,必须连同第二层的法阵也一起破坏。” 听天獒的声音继续说着:“至于你心里的那些疑惑,我会给你一一说明白。你不是奇怪公主殿下她的脸是模糊的么?看起来与常人没两样,可仔细看,却会发现她的五官无法辨认清楚对不对? 那是因血祭当日,她的人皮被活生生的剥了下来,穿在别人身上,所以殿下她忘了自己的相貌。不用看,天位强者滴血再生,她现在的肌肤,只是这几天恢复的。” 人皮? 李轩的心脏一阵尖锐的刺痛,他蓦然想起乐芊芊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自己的守护灵,她虽然是从最污秽,最恶堕,最痛苦的环境中走出,时时刻刻被业火烧灼,却以善的执念而生—— “你不是好奇,殿下她之前为何没有对自身的记忆?为何那个假长乐能够瞒过所有人?那是因乾坤易转,斗转星移,有人通过这种方式夺走了她的命格,她的记忆。 为此还挖去了她的双眼,割掉了她的舌头,夺走了她的声骨。就只为让那个贱人说话的声音,与她别无二致,让别人没法从她的眼睛看出真假——” 此时的李轩,已是目眦欲裂,他的眼眸当中甚至已浮现起了猩红之意。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这一式刀意,使得李轩的躯体之内充斥着炸裂般的力量。在雷光爆闪中,将那两枚在追击他的月牙弯刀全数斩开击退。 于此同时,一股无比苍茫浩大的刀意,自李轩的‘怀义刀’上勃发。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轰! 瞬时之间,整个地下室的地面都崩裂了开来,无数的碎石在他的刀气震荡下飞空而起。 那座埋设于地底一丈处的法阵,终于现出了,并在李轩刀意冲击下,出现了一大片蜘蛛网般的裂痕。 那血棺后的真如大师终于色变,转而以择人而噬的目光怒瞪着李轩。 那头戴高帽的宫装女子,则是面色青沉:“你是找死!” 那四枚盘旋于空的月牙弯刀,蓦然一齐向李轩飞斩。她不再分出力量维持法阵,此时那刀芒气势,与之前已是天壤之别! 而就在李轩微微凝眉,准备承受重伤的代价时,两道刃光忽然从旁穿至。刀光搅动间,将那四口月牙弯刀全数击退。 那正是换上了一对短刀的罗烟,她的人影如烟而至,站到了李轩身前。 这位的语中,此时微含得意:“记住了,你已欠我三条命了。” 于此同时,另一道身影也光影迅捷如雷般的从台阶之上闪身而下,那正是玄尘子。 “看来我二人没来晚。” 可当他望见血棺之后的和尚时,不禁微微愣神。 第二六六章 这里我说了算 “真如?” 玄尘子的眼神不可思议:“怎么会是你?” 这个家伙,不是保圣寺的和尚么?号称药师如来的在世化身,怎么会与这些建灵乱党扯在一起?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本建灵帝之后,太祖嫡脉的六代来孙,之前托身保圣寺,只是为今日之谋。” 真如大师已经站起了身,他眸含冷意的看了眼玄尘子与他的下身,又望了望李轩:“玄尘子道友你这是打算恩将仇报,要与你的仇人一起对我出手是么?” 李轩闻言,不禁一阵心悬,他担心玄尘子会被真如说动,临阵反水。 换成是他自己,这碎蕉之仇也是不共戴天,是一定要与对方分个生死的。 可现在这情景,一旦玄尘子这个接近第四门的大高手站过去,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近乎于零。 玄尘子却没有半点迟疑的摇头道:“我龙虎山正一道深受朝廷恩德,自元灭之后,就被指为朝廷正教,得以煊赫三百年,是万不可能与你这样的乱臣贼子混在一起的。” 他随后又叹了一声,眼神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其实最初我也是恼恨万分的,可后来我冷静下来后仔细寻思,便知这一切其实都是我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更何况,如非是李都尉,我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真正的我是什么样的,人生的真谛何在——” 李轩感觉这句话好熟悉,他存神想了片刻,才记起这不就是东方不败对任我行说过的话吗?话不相同,可语意相近。 于是他浑身上下都起了一阵鸡皮疙瘩,一丝丝心虚在心内滋生。 云柔的这个师兄,终究还是走上这条不归路了吗?可这真不能怨他。 “长乐?”此时的薛云柔,也已闯入了进来,当她望见血棺中的身影,顿时就怔在了原地:“这怎么可能,怎么会是长乐?” 她只觉是头皮发麻,浑身颤栗,一股阴寒湿冷之感爬上她的肌肤。 乾坤易转,斗转星移——原来如此,将军山那座祭坛的目的,竟是要夺取长乐的命格,怪不得要用到龙气。 可真的‘长乐’既然在这里被当成旱魃祭炼,那么另一个‘长乐’是谁?那个日常与她姐妹相称,瞒了她好几个月的闺蜜‘长乐’,究竟是哪个贱人? “人生真谛?” 真如不屑的一哂,然后就探手一抓,竟直接就将那血棺吸摄而起,托在了手中。 “此地的龙气已经不足,只能去那边完成最后一步了。时间紧迫,我先去了。这里的一切,就拜托给元姨了。” 那头戴高帽的宫装妇人则张开了双手,将大袖垂下,整整十六枚月牙弯刀,在她的身周旋绕环舞。 这位将狭长的凤眼眯起,眸中闪现冷泽:“殿下你只管去便是,几个跳梁小丑,他们难跃雷池一步。你们的事更重要,旱魃炼成,殿下你的复国大业就可成功一半。”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那弯月般的刀光转动,只一刀就将试图往真如撞过去的伏魔金刚逼退。 从侧旁绕路的李轩,也差点被那弯刀斩断了头颅。如果不是紫蝶的短刀及时斩至,他现在就已矮了一截。 那真如和尚则微微颔首,拖着那血棺直往后方的地下通道走去。他竟仿佛有缩地之能,将长达十丈的空间,缩在了脚下三寸之内。看似在从容的行走,却在转瞬间就消失无踪。 “不能让他走!”此时听天獒的语中饱含焦急:“一旦被他完成旱魃,事情就不妙了。我家老爷能压制地震,却没法阻止旱灾,这南直隶更不知要死多少人。还有,殿下的肉身一旦成为旱魃,那她往后都只能以阴魂之身存世。” 此时的红衣女鬼,则将无数的血丝与飘带,如瀑布般的往地道深处伸展过去。 随着那血棺的离去,血眼少女的情绪,似乎也逐渐的狂躁。 李轩阴沉着脸,第二次尝试绕开那宫装妇人,这次他是连人带刀都化为雷电,直接用上了‘电子跃迁’的遁法。 可他人影才刚刚化雷,就又被那妇人一刀劈开。 此时后者,已经与罗烟,玄尘子缠战在一起,玄尘子身如鬼魅,又有雷霆之速,罗烟则身影如烟,变幻无方。 可宫装妇人却能在压制这两位的同时,阻截追杀着李轩,更使薛云柔疲于奔命,连一个像样的术法都施展不出来。只能依靠她的那些护身法器,抵御那噬骨而来的致命弯刀。 就在李轩渐渐焦灼之际,罗烟忽然开口:“李轩,总管与仇千秋真说过那句话么?无论有什么后患,他们都给我兜着?” “这是自然!”李轩抽空儿回头,以狐疑的目光看着罗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就行了!” 此时的罗烟,忽然从头上取下了发簪,使一头青丝飘散了下来。这位的一身六道伏魔甲,也在一瞬间变化成紫色的衣裙,数十只紫色的火蝶围绕着罗烟飘舞。 她的眸中闪现紫火,冷笑着看向宫装妇人:“今日可算是找到正主了,便是你们这些混账,害死了我的祖母?” 那宫装妇人的眼神,在这刻逐渐凝重:“紫蝶妖女,夏南烟!” 旁边的薛云柔与玄尘子,也不禁吃惊的往紫蝶注目。 后者的双刀上,此时也燃起了火焰:“你们都走吧,让我与这个仇人分个生死。” 就在紫蝶说话的时候,这室内连续响起了‘叮当’声响。 她看似是站在原地,可这室内竟似无处不存在她的幻影,她的短刀。 尤其是李轩的身前,不断的有兵器的交鸣声响,一片片的火花爆散。 李轩先是一阵心惊肉跳,可随后就发现,那宫装妇人的月牙弯刀,只能逼近到二尺之外。 一到二尺距离,就必有一只素手,一把短刀,将那月牙弯刀挑飞劈退。 他眼神一亮,当即驾驭着‘伏魔金刚’一起,直往那通道之内冲去。果然那些月牙弯刀,再没法阻止他的脚步。 玄尘子则扬了扬眉:“佛门千手大慈悲?观音三十三法身?” 他眼神惊叹,然后只略一思忖,就果断的收起了双剑,尾随着李轩与薛云柔的身影而去。 “你们休想!” 宫装妇人的眼神暴怒,她的四把月牙弯刀合而为一,化为日轮之形,裹挟赤红雷火,往已经冲入地道的三人斩去。 “那可就由不得你——” 此时夏南烟身侧飞舞的一只紫蝶,忽然化为巨大的光焰长枪轰鸣而去,将那枚赤红日轮撞击开来。 于此同时,那数十紫蝶赫然都开始了变化,全数化作了紫色的光焰长枪,遥指向了宫装妇人。 后者的瞳孔也骤然收缩,她当即将双手合十,将所有的月牙弯刀,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身前。 而此时夏南烟的唇角,则微微上扬:“这个地方,如今我说了才算!” 随着这句话音,那些光焰长枪都如电似光,朝着宫装妇人轰击而去。 李轩在地下通道中才走出百余丈,就感觉身后一阵山摇地动。一阵阵剧烈的轰鸣声,让他耳鸣欲裂,地下则剧烈晃动着,让人站立不稳。周围则沙石俱下,这地道似乎随时随刻都会崩塌。 他不由诧异的回过头,往后方注目。 “不用担心,她的遁法无双,那个姓元的本就奈何不得她。” 听天獒在他的耳旁说着:“如今又动用了佛门圣器,这女人今日多半要死在她手里。” “佛门圣器?” 李轩的眼中,不由波澜起伏。 佛门圣器,那是等同于道家仙宝的存在,凌驾于法器之上,拥有种种不可思议的强横神通。 连这种东西都有,这女人到底有多豪横? 可以紫蝶的修为,贸然动用这种圣器,只怕是代价不菲。 “肯定是要付出代价,这件佛门圣器会转化人的体质,使之成为佛门观世音菩萨的在世化身。时间越久,次数越多,她自身的意识就会越淡薄。” 听天獒总是能听到李轩的心声:“可紫蝶手里多得是各种天材地宝,有的是办法逆转这过程,动用这么一次问题不大。再说了,这又不单单是为你——” 它的语声一顿:“那毕竟是杀死她祖母的幕后元凶。” 李轩心想也对,随后就加快了脚步。此时他已望见了地道的出口,此时后发先至,已经超越于李轩与薛云柔的玄尘子,忽然如射出的弩箭般加速,首先从那打开的出口处穿行而出。 “这是?” 李轩也随后从地道中穿出,然后就皱着眉头,有些茫然的往四周打量。 入目所见是一片庞大的宫殿群,可那手托血棺的真如大师,已经不见了去向。 “这是宫中的钦安殿。” 薛云柔几乎与李轩同时迈出地道,她扫了周围一眼,就辨认出了方位:“传说建灵帝失位之后,就是在此自焚而死。也有传说他从地道逃离,乔装成和尚逃离南京。” 此时的李轩,已发现身后的红衣女鬼,正将无数的血丝延展,探向了北面的某个方位。 李轩心神微动,当即循着这些血丝指处疾奔而去。 第二六七章 教你什么是超导(7400字高潮章求月票) 在钦安殿附近寻得的另一条地道内,薛云柔驾驭着‘玄冥至阳梭’,正以近乎光一般的速度,在这条宽达五丈,却幽暗潮湿的地道中疾速穿行。 飞梭的内部,听天獒已经显化出了形迹,踩在李轩的肩上。 “为什么会依附在你的身上?你去查公主的金册玉牒就知道了。” 听天獒有些焦躁的用爪子挠了挠脸:“殿下与你确实没有任何交集,可你二人的生辰八字却是一样的。这就是你们之间的缘,她在最无助,近乎绝境的时候遇到了你,由此结缘。” 李轩无言的看了身后的红衣一眼,随后又蹙起了眉头:“这些事情,你为何不早说?” “我也想说。”听天獒‘啧’了一声,神色很无奈:“问题是南京地丞解坤,这位其实尚在人世。他以前任大晋首辅的时候,就是世间有数的天位高人。如今转修魔道,法力更上层楼。 其人在南京城内埋下八十一处地火,一旦引发,整个南京城一半人都要被烧死,以此逼迫我家老爷投鼠忌器。关键是我也不敢说,他事后拿我泄恨,宰了我怎办?” 它轻声一叹:“即便不宰我,我也不敢插手这皇室龙争的,前任洞庭龙君不就是前例么?龙气反噬,煞力缠身,她至今都被封在水底,三百年动弹不能。” 李轩‘哼’了一声,正想问你现在怎的就不惧龙气反噬,不惧解坤的报复?前面双手结印,驾驭飞梭的薛云柔却忽然出言:“轩郎,这应该是到了出口,不过这地方——” 她蹙了蹙眉,神色惊疑不定:“这似乎是孝陵?” 这条从宫城中延伸出来的地道,竟然是通往大晋太祖的皇陵? 李轩已经一个闪身,从‘玄冥至阳梭’中脱离,然后皱着眉头往前方眺望。 在他眼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壁,上面的青砖都刻有浮雕文字,合在一起,就是一个巨大的八卦盘图案。 “如果是孝陵,我大概能理解真如为何要将血棺带到这里了。南京龙气最浓郁的地方,就在孝陵。” 玄尘子也飞身而出,神色凝重的看着前方:“这八卦盘应该是一个机关,有点麻烦,似乎是八卦图结合洛书制成,上合星象。开启它的方法,时时刻刻都在变化。一时半刻之间,我们怕是无能为力。” 他与薛云柔都于符阵一道上有些造诣,可要想将这破译,怎么都得一两天时间。 “不用破解,殿下她应该知道。” 听天獒回过身,看向了李轩身后的血眼少女:“建灵自焚之后,太宗在南京登基,直至永乐十五年才将京城北迁。所以当时的紫禁城与这条密道,都重新整修过。无论是密道的出入口,还是这机关的开启之法,都与建灵之时大不相同。真如兄妹之所以能够出入此地,应该是从殿下的记忆中窃取——” 此时的血眼少女,正飘荡于空,用无瞳的血色双眼,‘看’着前方的石壁。 下一瞬,数十条血色丝线,就从她的身后伸展出来,一一连接上了那些浮雕青砖。 李轩的眼神一亮,他纵身上前,开始按照丝线的顺序,将青砖一一按入了进去。 “其实我现在,更头疼的是里面的情况。你们不知道,就在大约两刻之前,孝陵地宫的护龙闸已经被人放下,包括伏魔总管等众多高人,都被隔绝在闸门之外。” 此时听天獒的眼神无奈:“殿下的身体,已经快成为真正的‘旱魃’。在孝陵墓内,她更有无穷无尽的龙气可供使用。殿下身具的阴煞,是没可能再压制得住她的。里面还有一位地丞解坤,我担心你们三人进去,也于事无补。” “可伏龙先生也随侍在二皇子的身边。” 薛云柔才说到这里,就语声顿住,想起了另一个‘长乐’。 地丞解坤不可能在孝陵内部敌得过赫连伏龙,可如果有一个他信任的人施以暗算,那么这孝陵地宫内的情况的确堪忧。 她不由想起了张副天师,想起了江含韵,心脏不自禁的一阵揪紧。 玄尘子则奇怪的问道:“他们这样布置,应该不止是为祭炼旱魃吧?是为了二皇子?”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旱魃的祭炼未必就定要进入孝陵不可。 “不是!我与老爷他做过几次猜测,怀疑他们是要打开太祖墓。所以我现在也不知让你们跟进去,到底是对是错。说不定就是白搭上一条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听天獒正呢喃着的时候,它忽然神色一凛,看向了身后:“是谁?” “我!” 随着这声音,一位手持方天大戟的昂藏身影,蓦然从黑暗中走出。 他一身月白长衫,气质温文儒雅,可周身却散发着霸烈的罡气,冰雾与雷电都在他周身缠绕:“侥幸,看来江某没有来迟。” “江伯父?” 前面正在开启机关的李轩,不由惊喜的回望,随后他就神色一愣:“您这是,天位?” 此时已有一股狂喜的情绪,在他的胸内涌起。 李轩就奇怪了,之前他从镇妖塔下来的时候,就已经用符书向江云旗求援。可怎么直到他们入宫,江云旗都还未赶至。 如今整个南京城,这是他唯一能够指望的强援。 “就在你走之后不久,乐怀远将他们祭炼的法器送了过来,让我稍微耽误了片刻。” 江云旗看了眼李轩那浑身上下闪闪发光,浩气澎湃喷薄的法器,不禁唇角微抽,眼中现出了些许忧色。 随后他又转过了视线,脸色凝重地望着前方那面堆彻成洛书八卦形状的青砖墙。 “这里通向孝陵地宫?我记得含韵她今天就在地宫之内值守对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今天可能还真是来迟了。 听天獒也眼神惊喜,它想这位江南神医,究竟是何时突破的天位? 随后它浑身都打了一个哆嗦,感觉到一股凛冽的杀气,正在席卷四方。 此时随着李轩,按下最后一枚青石,他们前面有一扇大约三人宽的闸门,正在‘咔嚓嚓’的声音中向上升起。 趁着这机括转动之刻,李轩回过了身,朝着江云旗一抱拳:“伯父,我拜托给你的法器,想必已练成了吧?” “自然!”江云旗抬手一抛,将一件器物丢了过去:“我擅自做主,给你加了东西,希望小轩你能喜欢。” 李轩将那圆盘形状的奇特法器接过之后,就将之背负于身后。随着他探手一拍,无数寒气四溢的银白丝线内爆炸射出,漫卷覆盖周围二十丈地域。 李轩感应得到,这些丝线最远可企及到两百丈之外。 此时他的精神一振,眼中现出了异泽。 之前他设想的功能之一,是这些丝线可以在损毁之后快速复原。可江云旗不知在这器物中加入了何物,竟可令这些丝线,可以在虚实之间变幻。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面闸门已经逐渐抬升到接近一人高的位置。 ※※※※ 孝陵地宫内,被众人牵挂着的江含韵,一身衣物已是支离破碎,浑身上下则冒出了数十朵赤红火焰。 那并非是源自于她自身,而是那正悬浮于二丈高空,宛如大日般散发纯阳烈炎的‘长乐公主’——或者也可说是‘旱魃’。 这让江含韵头一次生出了后悔的念头,后悔昔日初习武时,没有兼修冰法。 这地宫中的局面,一直到张副天师被袭杀之后的一刻时间,都还能勉力维持。 赫连伏龙虽被‘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重创,又被地丞解坤压制,却能依靠她与这里众多的御营将士,勉力维持不败之局,一点点恢复躯体。 而长乐公主虽将二皇子虞见济劫持,可权顶天与礼部尚书李元大却依旧能遥制长乐,使其不敢妄动。甚至有余力援手赫连伏龙,稍稍化解后者的窘境。 可这僵持的局面,却在真如大师托着那尊血棺到来后急转直下。 这令整个孝陵地宫,都化身火炉,一个个修为都在四重楼之上的御营将士,甚至是六道司精锐,都在高温灸烤下哀嚎而死。 尤其那‘旱魃’的目光所视之处,一个个都无火自燃。赤红的火焰,从他们眼耳口鼻当中喷涌,然后在转瞬之间化为黑雾。 江含韵勉力镇压住体内的高温炽热,随后就拔空而起,一刀往‘旱魃’重斩。可后者只是看她一眼,江含韵就感觉自己就像被一枚巨锤击中,身体重重撞在了墙壁上。 此时她不但五内如焚,全身上下也都在燃烧着火焰。如果不是身上还有内外两层战甲,她现在已近乎赤身裸体。可这两金属甲胄,此时却像是烙铁,烫得她浑身灼痛。 如今整个地府中,温度最低的就是赫连伏龙的周围。他虽身体受损,至今未能复原,却执着的将那寒力散播出来,维持着地宫东面一片区域的常温。使得数百将士聚拢在此,苟延残喘。 可代价却是赫连伏龙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躯体,不断的在那条庞大腾蛇的追击噬咬下溃散,瓦解。 “还在垂死挣扎!” 解坤化身而成的腾蛇噬咬着赫连伏龙的血肉,厉声冷笑:“看到了这位真正的公主殿下,你就该知道没希望的!这可是旱魃,自轩辕女妭之后,世间真正的旱魃。一旦她完成,即便于少保,也要让她三分。你现在的挣扎,有何意义?” 他沙哑着声音,语含劝诱:“放弃吧!现在投效我主,你依旧可当你的皇室供奉。功法,仙药,洞天福地,该有的东西,都不会少你。” 回应它的,却是一把凌厉的长枪,从赫连伏龙的躯体中穿刺出来。这一枪出其不意,几乎就将腾蛇整个左胸刺穿,后者却不在意的‘嘎嘎’笑着。它的躯体转瞬复原。然后以更凶猛的气势,往赫连伏龙扑击,将他的身体,轰散,撞碎! 而此时的长乐,已挟持着二皇子虞见济来到那面通体由‘玄青石’制成的墓门之前。 她微一探手,就将虞见济的腕脉割开,而后将他的血液,抹在了墓门上。 “你这是在做什么?”虞见济蹙了蹙眉,眼中闪现异泽:“这才是你们的真实目的?” “用你的血开启墓门,拿取里面的一样东西。” 长乐神色冷淡道:“当年太祖为我大晋江山千秋万代,曾于他的墓中留下后手,那是一件威力无匹的仙宝器胚,藏于墓内蕴养。这件事只传于我建灵一系的嫡脉子孙,你们燕逆子孙是不可能知道的。如非是当年此宝还未蕴养成形,燕逆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打到南京。” “可笑,太宗他兵法无双,又有当时的天下第一人姚师之助,一件仙器又如何能扭转战局?” 虞见济嗤笑了一声,然后阴沉着脸道:“劝你们别费事,孤虽是父皇嫡子,却并无封号,现在连郡王都不是。我的血,怎么打得开这墓门?” “你如今虽无王号,却比亲王还要尊贵。” 这是旁边立着的真如,他唇含冷笑:“景泰帝为防意外,早在半年之前就已经写好了册封你为太子的诏书,如今就存放于你母后的手中。天子口含天宪,如今除了皇帝与太子,你就是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这个时候,一道气势恢弘的紫色光影,蓦地从旁侧击而至。真如口诵佛号,在身前结出‘卍’字咒印,将那紫光挡在三丈之外。而此时高空中,那‘旱魃’蓦然一挥袖,一股巨大的元阳之力冲击而下,将那团紫光撞飞到三丈之外。 后者在墙壁旁显出身影,正是国子监祭酒权顶天。他的唇角溢血,目光阴森的看着墓前的两人。 而随着二皇子的血液涂门,那扇‘玄青石’墓门也发生了变化,在门的中央处缩入一个方形孔洞。 真如则从自己的袖中,取出了一个血色方印,严丝合缝放入到孔洞当中,于是整个墓门,都发出了‘咔嚓擦’的声响。 虞见济凝神注目,发现那血色方印的气息,与自己心血相系。 他一瞬间,就想到了真如从自己体内抽取的那些血液。 “我对权祭酒的学问,一直都是很佩服的,如果可能,我希望在登上大宝之后,册封权祭酒为我的帝师。” 真如叹了一声,背负着手看向权顶天:“可你们这些真正的儒人,就是这副臭脾气。明知大势已去,还要垂死挣扎,你看现在的形势,你们哪里还有挽回局面的可能?还请权祭酒看在江南——” 真如的语声未落,就微一凝眉,看向了他们的右侧,随后就眼现出错愕之意。 只见他来时的那扇机关暗门,正在缓缓打开。 “居然跟来了?”真如讶异的一声呢喃,随后一声冷哼:“真是废物!” 权顶天与二皇子虞见济,也顺着他视线看了过去。这一刻二人的眼中,都含蕴着强烈的期冀之意。 这地宫内的形势确已至山穷水尽,如今唯一能够指望的就是外援。 可当暗门打开,李轩当先一步穿梭入内。权顶天与虞见济两人的眼神,都齐齐一暗。 他们惊讶于李轩,居然能够出现在此,却不认为李轩的到来,能够扭转这里的局面。 可下一瞬,一个含着无尽寒息的身影,随后穿飞入内。他身似电光,只往这墓室照了一眼,就蓦地一戟轰砸在那腾蛇的躯体上。 冰雷交融,那磅礴寒力将这巨大腾蛇直接封冻,然后庞大的雷霆,又将之炸为冰尘。 可地丞解坤随后就化为人形,一身赤焰燃烧,出现在悬空而立的‘旱魃’身下。在极力恢复躯体的同时,他唇角含着冷笑,目视着那手持方天画戟的昂藏身影。 “冰雷神戟,江云旗?” “含韵,你现在如何了?” 江云旗首先看了江含韵一眼,发现后者除了衣物损毁,大致无恙之后,就又望向赫连伏龙。随后他就皱了皱眉,后者只余残躯,此时似乎连肉身恢复都很费力,分明已是元气耗尽的模样。 他皱了皱眉,抬手将一壶灵香四溢的浆液,朝赫连伏龙洒了过去,然后就转过头,神色凝重的看地丞解坤,还有空中的旱魃。 此时的红衣女鬼,已经将无数的血色丝线伸展过去,可她的阴煞,却完全不是那元阳之力的对手。在旱魃的七丈之外,不断被烧灼,被融化。 “完了!完了!”听天獒看着天空的‘旱魃’,面色无比的沮丧:“这虽然还没完全转阳,却已跨过天位的门槛。这下好了,我们都得完蛋——” “闭嘴!” 李轩眼神冷冽,直接一掌拍在听天獒的头顶,他一边凝神看着天空中宛如太阳般的旱魃,还有那墓门前的真如兄妹与虞见济;一边将身后那圆盘中的银丝,四面八方的散开,尽量覆盖到这地宫的每一个角落。 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上百个念头,寻思着挽回局面之法。 也就在这刻,李轩隐隐听见那护龙闸之外,似乎有人在诵读着《诗经》。 这声音他很熟悉,似乎是——龙睿? 李轩的眼中,顿时现出了几分亮泽:“权祭酒!你现在能否号令外面的五千学子,在护龙闸外诵读正气歌?” “可倒是可以!”远处的权顶天眼神迟疑:“不过这地方已被护龙闸隔绝——” 可说到这里的时候,权顶天却心神微动。想起了李轩手中的‘文山印’,他没法隔着护龙闸,与那五千监生声同气应,可身为理学护法的李轩却未必不可以。 思及此处,权顶天的瞳孔顿时闪现出了一抹亮泽:“我这就吩咐他们,最多只需等二十个呼吸。” 此时的真如,已经往李轩注目过来:“理学护法?浩然正气?” 在这一刻,空中的旱魃,也用冷漠无情的目光,朝着李轩的方向注目。这使得李轩周围一丈区域内的温度迅速上升,那灼热的高温令地面的金砖,甚至更下方的岩石都为之融化。可李轩却提前一个闪烁,到了二十步外,脱离开旱魃的视线。 后者又将数道灼热的赤红射线打出,追击着李轩。可李轩的身影却随即闪逝,以让人目不暇接的速度,变幻着方位。 此时他的速度,竟隐隐有紫蝶妖女变幻万千的意味,只以速度而言,甚至还凌驾于其上! “这个速度?”后方跟随进来的玄尘子就看呆了眼。他痴怔了片刻,就一声惊叹:“不愧是李都尉——” 他以为在天位之下,紫蝶妖女的遁法之速,已经是极限了。那位兼修的‘火’,‘光’二法,本就是世间最快的法门。 可今日的李轩,却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真如与‘长乐’的面色,则逐渐青冷。他们发现‘旱魃’轰出的焰火,无论怎样都没法追及到李轩的身影。就连她的视线,也没法将之捕捉。 此时那墓门已经打开,里面却露出了第二扇闸门,而就在‘长乐’提着虞见济,用他的血液涂门之际。 真如忽然心中一凛,感觉到了极致的危险。然后他就见一团雷光幻化,一道刀光在极近的距离穿刺过来,一瞬间就破开了他的护身佛法‘金刚神咒’。 而真如虽是极力的避让闪躲,却还是被那刀锋刺入右胸。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奇怪的是,对方明明用的是雷法,可刀锋之上含蕴的却是极致的寒力,让他的五脏六腑都在瞬间冻结。 “李轩!” 真如为之暴怒,他从袖中取出了一把金刚锏,朝着李轩猛砸过去。可金刚锏击中的却只是幻影,李轩一击中的,就远扬十丈,同时将怀义刀信手一甩,洒出了漫天冰屑。 他冷眼着看真如:“解决旱魃可能有点困难,可我寻思着,解决你这个御控她的人,却还是能办得到的!今日爷就让你见识一番,什么叫做‘超导’。” 也在这刻,他袖中的‘文山印’嗡然震鸣。 这是那五千国子监生,已经开始在护龙闸外诵读正气歌。 真如此时则只觉自己胸中的寒力顽固无比,难以融合,他用吃人般的目光看李轩:“九幽绝寒?” ——不止是这种顶级的寒煞,李轩是将自身的刀意与浩意融入了进去,使他的五脏六腑都如万古恒冰,难以融化。 这逼使真如不得在五脏六腑之外,再造脏腑。同时他探手一招,使那旱魃的躯体,蓦然下降两丈,接近地面。 同时一股磅礴浩瀚,无穷无尽般的元阳炎力,自旱魃的体内爆发了出来,覆盖全场。使得整个地宫的温度,再次迅速攀升。以至于那四面的墙壁也开始融化。 “遁法无双又如何?”真如的面色无比狰狞:“我让你逃无可逃!” “那可未必——” 李轩的身影,依旧是幻化不定。而此时红衣释放出的《正气歌》卷轴,已经悬在他的身后。 “昔日蒙兀人为使文忠烈公屈服,对其使用水,火,土,秽等七种秘法,意图蚀其正气。文忠烈公却言,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况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气也!之后历时二年,都分毫无恙——” 此时不但他的体温依旧如常,那圆盘散出的寒丝,也依旧冰寒如故,不受那灸热炎力的影响。 也就在这一刻,真如的一只右臂忽然毫无预兆的断裂。这次则是纯粹的雷霆刀影,炸开了真如的大片血肉。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于此同时,李轩在三丈之外一抖长刀,将刀身沾染的血肉尽皆震开。 “注意了,下一刀,我可能会斩断你的脖子!” 这一刻,‘长乐’公主一阵心神恍惚,而她挟持在身前的虞见济,则是眼现着惊喜之色。 玄尘子震撼之余,发现自己完全插手不进去,这两人的交手就仿佛是神仙打架,超出他的能力之外。他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薛云柔,以‘玄冥至阳梭’将残存的六道司与御营将士送出到了暗门之外后,然后只能站在边角处,用眼干看着。 而此时在玄尘子的身侧,一个只有指头大小,道袍打扮的老者,也在看着眼前的战局。他的神态萎靡不振,眼中却精光灼灼:“真是神奇的法门,不意冰雷交融之后,竟有这般的神威!” 玄尘子则有些担心:“可要维持这样的神速,怕是要损耗许多真元,他现在的修为,未必就跟得上。” 就比如他,修行《无垢宝典》之后的确身速大增,可相应的,为维持这速度,也需损耗大量的法力。 “恰恰相反!”道袍老者摇着头,语含惊叹:“你大概无法相信,他现在的真元损耗,是近乎于零!” “怎么可能?”玄尘子瞳孔怒张,无法置信的看向肩侧这位以一指残躯,侥幸存活的张副天师:“哪里可能有这种事情?这不合情理!” “杂种!”墓门前的真如则已是目眦欲裂,他一声怒吼。他将那旱魃直接招到了自己身前,然后蓦地一口鲜血吐出,洒在了旱魃身上,使得那旱魃身周的炎火,温度再次剧增。 而此时在更远处,江云旗终于等到了赫连伏龙的躯体复原。 当这位伏龙先生的头颅复原如常,就立时语含感激道:“多谢江兄。” 此时的他虽仍无再战之力,可至少不会在一两击之内被杀死。 “应该的!” 江云旗点了点头,然后望着对面的地丞解坤道:“解学士,想必你现在也已恢复?” “差不多了,等了这么久,我现在的实力已恢复全盛。” 地丞解坤微微笑着:“不过这可不是明智之举!尤其是在这孝陵墓中。” 此时他周身的烈焰,正与远处的旱魃遥相呼应,一身上下也现出了火色的鳞片,甲胄一般覆盖身躯。 ——不知何时,这孝陵龙气对他修为的压制,已经趋近于无。 “究竟是否明智,不是你说了算。” 江云旗摇着头,然后抬起了他的方天画戟:“正如小轩所说的,接下来,我会让解学士你见识一番,什么叫做‘超导’!” 此时他的身影,蓦然化作雷光爆闪。然后就在所有人错愕的目光中,那裹挟滔天电流的方天画戟,将地丞解坤的躯体轰成了粉碎,爆散开漫天的血肉。 第二六八章 让你黄莺泣血(高潮求月票) 地丞解坤的血肉炸裂仅仅不到一瞬,一只巨大的腾蛇在十丈之外迅速显形,他的眼眸里面充斥着不可思议与怒火,赤红的热焰从他的鼻孔里面喷发出来。 “你不过一个新晋升的天位而已,连境界都未稳固——” 篷! 一把方天画戟以无比霸烈的气势自上方横空落下,将这腾蛇的大半躯体,又再次轰成了血肉粉末。 江云旗的身影如光似电,在这地宫殿堂内飘渺不定。 “即便如此,江某杀你也绰绰有余!” 不远处的江含韵,错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她的目光试图追逐父亲的身形,却发现自己连影子都捕捉不到。 这一刻,江含韵只觉是怦然心动。 她在想冰雷交融之后,竟是如此的强大—— 地丞解坤进入天位已近三百年,可这二人交手,却是碾压般的结果,单方面的碾压! “痴人说梦!” 解坤一声怒吼,他再次以腾蛇形状显化躯体之后,这地宫内的温度就再次攀升,与旱魃遥相呼应,使得周围的石壁,一点点的融化为岩浆。 “你要比遁法是么?我腾蛇之遁,也不会弱于你!” 他的蛇躯开始幻化,仿佛真正的光一般,在这地宫内闪遁。可仅仅须臾,空中就又有一道戟影横空而来,将他的蛇躯再次斩为粉碎。那漫天的血雨,在半空中就化火燃烧。 江云旗此时,则一声轻哂:“问题是你这光遁,过于垃圾了。” 他记得李轩曾对他说过,光其实只是电磁波的一种,也在雷法的范畴当中。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书友大本营】即可领取! 而解坤的这所谓‘光遁’,也没法化成真正的光,并不能得其真意。 “混账!”解坤的躯体又一次恢复,可此时他的蛇瞳之内,却含着一抹忌惮与虚弱。 江云旗的冰雷武意都已进入魂境,接近于巅峰,即便解坤,也没法快速的将之驱除出体外,更不可能有无限的元气用于恢复身体。 可事与愿违,仅仅一瞬,一杆裹挟雷霆的方天画戟就再一次从虚空中轰鸣而来,威势滂沱,又是仅仅一息之间,便将他的血肉炸散。 不过在另一边,李轩却已眉头略蹙。他在急速挪移闪遁的同时,一直都在关注着那墓门。 此时挡在那墓门前方的旱魃,已经彻底化身为小太阳。 李轩怀疑那旱魃附近的高温,已经达到了上万度。 这让他的那些丝线,再无法延展到墓门之内。哪怕是有着浩然正气加持,也是触之即化。 “——我以妙明,不灭不生,合如来藏。而如来藏,唯妙觉明,圆照法界!” 在旱魃的后方,真如口诵佛经,在身后形成了一层琉璃色的屏障,然后以饱含杀机的目光看着李轩。 “真没想到,在旱魃即将炼成之刻,都有人能将我逼得这么狼狈。可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李轩究竟能耐我何?” 李轩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随后他的血液开始变得灸热。他浑身上下的法器,则是闪闪发亮,浩气蓬勃。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这是李轩借助这诗意,领悟的一种搏命之法。那是一种决死的意念——在茫茫沙漠里已经身经百战,连铠甲都磨穿了,但若不彻底打垮敌人,绝不返回! 哪怕以寿元为代价,哪怕死在这里,也定要成功! 不过就在李轩刀意勃发之际,他感觉一股新的力量,在自己体内滋生。那是属于七重楼术修的法力,虽非是源发于自身,却如臂指使的被他元神驾驭。 李轩很快就寻到了源头,他侧过头,看了已经退到了暗门之外的薛云柔一眼。 只有指头大小的张副天师也在看着手持灵诀的薛云柔,眼中闪现异泽:“阴阳玄机,乾坤借法?云柔,你这代价可不轻。这门秘法,是你为日后成道准备,他日后如负了你,你哭都没地方哭——” “我心中有数。”薛云柔没有理会,她手持灵诀,眉心之间现出了金色的道纹,仿佛是阴阳鱼图,在缓缓的旋转着。 李轩那边则很快收回视线,旱魃持续轰出的赤红射线,让他无暇分心太久。 而此时他射出的那些银丝,已经再次覆盖到墓门的周边。 “我看你的真元能够撑到何时!” 真如正尝试以目光追逐李轩的身影:“一个区区的四重楼境——” 嗤! 这是血液飙洒的声音,真如的神色错愕,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的右臂,赫然又脱体而去。 于此同时,一股极致的危机感,在真如的心念中滋生,甚至让他心跳都为之停滞。 真如望见了眼前,又有一团刺目的雷电在闪耀。 “兄长!”已经将第三门打开的‘长乐’心有所感,赤红着眼回头。 此时她的眸中,含着前所未有的惊悸与不安,然后她也看见了那团雷霆炸裂的光彩,还有那抹明亮的刀光。 “李轩,你敢伤我兄长——” ‘长乐’的语声未尽,就见真如体外的琉璃法界,在那无匹刀意的斩击下仿佛一片薄纸般被切开。然后真如的头颅就被长刀削断,鲜血瞬间从断裂的脖颈中溅射三丈。 “不要!” 此时‘长乐’公主的声音无比的凄厉惨烈,哀戚如黄莺泣血。 “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李轩已经退回到了三十丈外,身影随着那些银丝闪逝:“我说过的,这一刀,斩你人头!” 真如却依旧未死,他身周佛光尽散,浑身散出了血色煞光,然后从那断裂的脖颈中,伸展出了一个小一号的人头。 李轩的瞳孔不禁微微一张,这门邪道秘法他之前见过。 “修罗不死身?” 之前在北固山,那位甘露寺的方丈法性,就施展过同一种秘术。断掉的头颅,都能够再次长出来。 随后的一幕,却让李轩心神稍松。 真如的修罗不死身明显是火候不够,新长出的头颅,竟连五官都只有一半。 “好恨!居然倒在了这最后一步,真是不甘——” 真如左边那只赤红的眼睛,怒瞪着李轩。他随后哈哈大笑,语含狂意:“记住了,今日是你逼我!” 然后他蓦地又一口精血,喷在了前方的旱魃身上。 “今日我便给你一臂之力,助你成为真正的旱魃!去祸害世人吧,让这个世间赤地千里!” 然后他又一抬手,将一道金光,往远处解坤化身而成的腾蛇遥空打去。 “拿去!这是我先祖遗下的舍利子,你想要了很久的东西。他是帝王之身,转修佛道,他遗下的帝佛舍利,可以让你进一步融合腾蛇法身。我现在只求你一事,尽力把他们拦在外面,在我妹妹取得那东西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进入太祖墓!” 江云旗浓眉一轩,他身影闪逝,提前出手以方天画戟拦截。 可那团金光却如流光逝影,仿佛不是实物一般,从画戟之侧一闪而过,砸入到了解坤的躯体内。 这使后者那原本逐渐暗弱的元气又恢复鼎盛,蛇躯更是进一步膨胀,周身的鳞片,则是转成了深紫的颜色。 “可以!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解坤一声怒吼,更多的火焰从鼻孔喷出,使得身下十丈方圆之地,都化为岩浆火池。 “拿了你的东西,我自然会倾我所能!” 篷! 这是解坤的整个蛇头,都被江云旗一戟打爆,化成了点点焰火落下。 “劝解学士你还是少做狂言!即便拿了舍利,你在江某戟下,也不过是强一点的蚂蚱。” “哈哈哈!” 那解坤的头颅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它把自己的蛇躯盘卷着,如眼镜蛇一样撑起了头。同时厉声笑着,对江云旗的羞辱毫不介意。 “少说笑话了,你的这所谓超导,只能在寒力笼罩的范围内对吧?在这地宫之内,我的确不是你的对手,可如果只是封锁这地宫片刻,还是能够办得到。” 此时的他,已经将整个地宫化为火海。即便赫连伏龙,也被那炎力逼到了墙角,勉力的维持。 而在旱魃之后,真如的躯体,正在寸寸崩解。 “可恨!自父祖以来五十年的谋划,今日竟一朝瓦解,付诸流水。” 真如依旧在用满怀恨意的目光看着李轩,可他的瞳孔中,更多的是无可奈何:“妍君!拿到那东西,然后往南边逃,逃得越远越好。有那神物之助,你的子孙,迟早可卷土重来,夺回先祖的皇位。” 那长乐公主的眼中,却流下了两行血泪,她面无表情的抓着虞见济,往墓内的深处走:“什么卷土重来?没有了兄长,我也不愿独活。兄长你且看着,今日我会让整个南京城,整个大晋朝,为你我兄妹陪葬。” 真如的神色一愣,然后一声叹息:“也由你!” 就在这一刻,他的身体彻底化为齑尘,随风散去。 而此时李轩,则看着墓门之前的‘旱魃’凝眉不语。 在‘真如’死亡之后,旱魃的面上依旧是漠无表情。可她的气势却更加的惊人,一身阳火之力混合龙气,竟然在身边形成了九条金龙之影,盘旋缠绕,张牙舞爪。 第二六九章 公主宝印(高潮求订阅求月票) “你居然真的把真如给砍了!” 听天獒的声音,再次在李轩的耳旁响起,它的语中饱含着不可思议与惊叹:“不过我不知这对南京,对天下而言,究竟是福是祸?接下来才是麻烦,真如死前把他的所有精血,所有的龙气都给了公主殿下。 原本殿下的肉身,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才能够完成最后的‘元阳无漏体’。可现在,我看最多小半刻时间就可以。那个时候,她所在的五十里内都将化为火海,生灵死绝;一千里内范围水汽蒸发,土地干裂。” “也就是说,我们还有时间?” 李轩发现自己,此刻连目视旱魃都很困难。 那就像是夏天的正午时分看太阳的感觉,且那光焰更强烈了无数倍。 李轩只能睁开‘护道天眼’,勉力去看墓门之后的‘长乐公主’,发现这位已经挟持着虞见济,站到了一座圆形的祭坛上。那三扇闸门,也正在咔嚓声响中,缓缓的关闭。 他不由将牙帮鼓了鼓,勉力压制住心里的焦躁之意:“告诉我,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她完成那什么元阳无漏体!” 这个时候,他却是神色微变,看向了自己的上空。 望着那个脱离自己躯体,显露出仿佛帝皇般威势的血色身影。 “办法是有的。”听天獒的声音稍稍沉抑:“其实挺简单,一个是必须阻止她继续吸收龙气,一个是想办法把她的温度压下去。” 它说到这也一声惊咦,也发现了此刻墓室中的异变。 可见那个一直以‘见知障’,藏于所有人的五感与灵觉之外的血眼少女,此刻已经在墓室当中,毫无保留的显化出了她的血色身姿。 无数的血丝与飘带正从她的身后伸展出来,并将无穷无尽的寒力与九幽寒煞充盈其内,密密麻麻,像是一个巨大的蚕茧,试图将那‘旱魃’包裹。 尽管这些蚕茧不断的被烧穿,不断的被融灭,可血眼少女却锲而不舍,更多的血丝,更多的飘带正在生成。 “殿下?”听天獒吃惊不已,他想这位殿下,竟是一点都不做保留了么?以至于这位殿下,甚至都没有余力维持‘见知障’。 “殿下快住手!你这样没用的,那只会损伤你的魂体。这样下去,殿下你撑不了多久就会消亡。而且你这样做,只会让李轩他死得更快。他现在的身体,撑不住你的阴煞与业力。”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那血眼少女最初都毫不在意,可听到‘李轩’二字,却是魂影一阵荡漾。此时不但她那娇俏的脸上,现出了些许犹疑之色,那些血丝与飘带的气势,也不再像最初那样的果决与义无反顾。 “你别理它!” 李轩听不下去,如果听天獒现在就在身边,他搞不好会一脚踢过去,怎么老说些败坏己方士气的话?真是一只丧狗。 而此时他身上的大鹏雷翼冠,冰亡灵护,赤雷手,怀义刀等等法器,都已显出了辉煌光影,与身后漂浮的《正气歌》卷轴遥相呼应。 “我记得长乐公主的名字,是叫虞红裳?裳儿,我们的关系,可以这么叫你吧?” 李轩看着血眼少女,神色无比的认真:“我能感觉到你的想法,裳儿你有办法阻止她对吧?我是想说,如果你有把握,那就不要迟疑,也不要犹豫。我听说过两句话,一句是犹豫就会败北,一句是不疯魔不成活!我们在一起好歹也有三个多月了,你应该知道我李轩的为人,我是很认真的跟你说。” 可血眼少女的面上,依旧还有着些许的踌躇之意。 李轩则干脆撕开自己胸前的衣襟:“这样吧!裳儿你看清楚了,我现在的情况,大概还能活八个月。” 他的眸中熠熠生辉:“你给我留二十天,其余的寿元,我们就拿来拼一把。实在拼不过,那我们再跑路不迟!” 此刻的他,已运用起‘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的刀意,使一身的血液,再次灸热到发烫。 论及决死搏命,这更在‘不破楼兰终不还’之上。 血眼少女低着头,用那无瞳的双眼深深的注目李轩。她脸上先是闪现过一抹愧意,然后那些血丝与飘带,再次以瀑布之势澎拜而出,狂涛巨浪般的潮卷向前。 李轩的唇角,也微微一挑,眼中现出了别样的光辉。 他想这才像是他记忆中,那个在大胜关地府,以无敌之姿横扫一切的鬼中女帝。 ——尽管他当时的记忆非常的模糊,可这种感觉,是不会错的。 “温度是降下来了——”听天獒无法理解的呢喃着:“可用处其实不大,关键还是龙气。你们这样做,就只能拖延她些许时间。” 可此时旱魃那周身的温度,却已开始下降。 之前的旱魃完全不可视,可仅仅十个呼吸之后,李轩却已经能正视那与血眼少女的五官,完全相同的身影。 李轩的脸孔,则微微扭曲。他胸前的绿斑,此刻在迅速的蔓延。 “有用的!” 血眼少女竟发出了声音,那是与‘长乐公主’一模一样的语声,却有着后者没有的轻灵。 此时她的身前,已现出了那尊得自于扬州船城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 “那个女人,她是窃取了我的记忆不错。可我记忆中最深刻的那部分,是她没法偷走的!” 此时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的上下两个部分,竟开始逆向旋转,随着一声轻微的咔嚓声响,里面冲出了一股磅礴金光。 那竟使得周围的龙气,都往这乾坤星枢鼎汇聚而至,血眼少女也将素手一探,从中取出了一枚赤金色的印玺,以及一张卷轴。 而印玺之下,赫然篆刻着‘天佑钦册长乐长公主宝印’的字样。 李轩不由一阵愣神,他没想到这只景泰蓝工艺的铜胎金鼎,内部竟然还有这样的机关在。 怪不得当时的扬州船城,血眼少女会那般的在意,几乎是用强抢的方式,将这‘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取到手。 当这印玺现身,更多的龙气往血眼少女汇聚过来。甚至是那‘旱魃’周身的九条金龙之影,也被那印玺引动。化作一丝丝金气,汇入血眼少女的体内。 使得后者那如帝王般气势的魂躯,更加的凝实。 “这是我的宝印,还有三年前父皇册封我为长公主的圣旨。所谓心为身之本,志者气之师!它们对应的是我的三魂七魄,而非是肉身。下去!” 此时的血眼少女,蓦然持着那五彩斑斓的金鼎,往旱魃的胸前一按,巨大的冲击力,将之直接撞倒在地面。 “如果是必须要龙气,才能成就那什么‘元阳无漏体’。那么除非是我愿意,否则它永远都完成不了!” 随着少女的语声,那九条金龙之影,赫然有一小半都被吸收入‘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内。 可旱魃散出的炎力,依旧无比灸热,与血眼少女的寒煞不断对耗。她的一身罡气,也逐渐将那铜胎金鼎,顶上三寸高的空中。 李轩的神色,则在此刻神色微动,然后他蓦地闪身上前,手脚利落的将那《正气歌》卷轴,缠绕在了旱魃身上。 就果如他的预想,旱魃那能够燃烧一切的高温,却奈何不得这《正气歌》卷轴。尽管还是有灸热的火气,从卷轴下透出来,却无损这《正气歌》的正本分毫。 “权祭酒!你那边——” 李轩的声音才刚响起,权顶天就有了回应:“我明白。” 此时护龙闸外,那《正气歌》的诵读声陡然增大。也使得《正气歌》卷轴的光影辉煌,浩气冲霄。 李轩忍着灼痛,用手指点着‘旱魃’暴露在外的眉心。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只是转瞬,他的手指尖就已被高温烧化开来,可在浩然正气的作用下却并未焦化。反倒是一滴滴被浩气染成金色的鲜血,从他的指尖垂落下来。 让人惊讶的是,李轩每一滴鲜血的滴落,都令旱魃的温度,降落了一分。 不知为何,他甚至感应到自己,与这旱魃的躯体,隐隐有了些联系,若有若无—— 就在这刻,旁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娇柔的冷喝:“小心。” 李轩心中滋生警兆,蓦然抬头。随后就发现那墓门之内,圆型的祭坛之上,那‘长乐公主’正将一只圆筒对准了他。内中一大团暗黑色的光影勃发,一瞬间就袭至到他的身前。 与此同时,一个穿着银白色战甲的窈窕身影,忽然拦在了他的身前。她的长刀挥动,含雷电斩,与那些暗黑色的光影交锋碰撞。 “是子午碎魂钉?”听天獒先是吃惊,随后又轻吁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 可那娇弱的身影,却已在那些黑光的冲击下抛飞而去,一大片的血液从她的胸前喷洒而出。 “含韵!” 当江含韵的娇躯,如破麻袋一样从身旁飞过,李轩却是一阵茫然,心想江含韵她,还没有从这地宫撤走么。 “有我在,你别担心!” 江云旗化身的雷光,蓦然席卷而来,裹住了江含韵的身影,他的声音沉闷沙哑:“旱魃事大,你先专心封印!” 李轩心里一股由不解,震撼,担忧等等混杂的情绪,几乎从胸内喷薄而出。他无比艰难的把视线,从江含韵身上挪转回来,然后就以含着无穷寒意,无尽杀机的视线,看向了那祭坛上的‘长乐公主’。 第二七零章 我很遗憾 当李轩又一滴血,滴在了‘旱魃’的眉心。可见虞红裳这具肉身的温度,已经降低到接近常温。 她虽然还是灼热的,却已没有让周围一切烧起来的能耐。 “还真的被你们给封印住了。”听天獒的语声振奋不已:“我就知道,就没你李轩办不成的事。接下来只要她的元阳不漏体没有完成,那就还有挽回的可能,我们得把她带出孝陵——” 李轩没有听它说话,他等到‘旱魃’的炎力被镇压下去。就猛地一个闪身,扑往那墓门之内。 ——就在刚才他全力封印‘旱魃’的时候,这太祖墓三重闸门,已经快接近于闭合。 可惜此刻,伏魔金刚已经退出到了暗门之外的地道。旱魃的阳炎,天克伏魔金刚的金属之躯,李轩为保全这傀儡,只能令它随薛云柔等人后撤。 而这个时候,再想要伏魔金刚跟上来,已经不太现实。 何况这地宫之内,还有着一位几乎不弱于旱魃声势的解坤。后者化身的腾蛇,依旧令这地宫内部维持着六百度以上的高温。 不过李轩才闪身到十丈远,就听到听天獒一声尖叫:“不行!镇不住了,李轩你得把她给带上。” 李轩回过头,发现那‘旱魃’周身的温度,又开始急剧上升。他没奈何,只能又跑回去,一把抓住旱魃的脚,往墓门里面拖。 果然当他的手接触到虞红裳的躯体,后者的温度就又降了回去。 在李轩浩然正气的镇压下,那原本四面冒出的小火苗,又被一一扑灭。 就在李轩拽着旱魃再次闯入墓门不久,一个浑身金色毛发,如影似幻的细小身影,也追随着李轩的身影闪身入内。 也就在那三道闸门,一重重的闭合之刻。地宫内正与解坤酣战的江云旗,还有角落中苦苦支撑的赫连伏龙,都不禁再次往闸门方向注目。 两人的眼中,都眼含忧意。 此时在祭坛上,二皇子虞见济却正与‘长乐公主’说着话。 “刚才我听真如叫你妍君,你的名字,应该是虞妍君?” 虞妍君没有答话之意,她神色失望的将手中的金属筒丢到了墓室一角,然后就带着虞见济,来到这座逐渐上升的祭坛最中央。 这祭坛大概二十丈方圆,占据了这个墓室的一大半空间。它通体都是由金属制作,共分有三层。下面两层都是密密麻麻排列的道家符箓,最上面一层则较为空旷。最中央处是一只大约茶壶大小,外壁三龙环绕的铜鼎,而铜鼎左边的地面绘刻着一种奇异的兽纹,右边的地面则是两颗星辰。 在祭坛的边缘处则立着九个金柱,金柱之上绘有金龙之形,所有的龙口都对着祭坛的中央。 接下来依旧是放血,虞妍君将二皇子虞见济的腕脉,割开一个更大的伤口。将大量的血液,滴入到祭坛中央的铜鼎当中。 于此同时,她也把自己的腕脉割开,同样将血液滴入到其中。 二皇子虞见济强忍着头疼,还有失血导致的晕眩:“妍君,你应该算是我的堂姐?听我说,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你做了许多错事,朝廷虽然没可能赦免你。不过我可以请奏父皇,放你一条生路。你可以去南洋,平安度日,嫁人生子——” 虞妍君的回应,则是加快了放血的速度,直到将这小鼎给填满。 虞见济也觉自己的话不太现实,他苦中作乐的笑了笑:“那你总可以告诉我,太祖留下的这件神物器胚,到底是什么东西吧?别让我死后还做糊涂鬼。”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李轩的身影也冲入了进来,一个闪身,就跃上了祭坛。 二皇子虞见济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了几分光彩。 “你敢过来,我就杀了他。” 虞妍君用她的月牙弯刀,在虞见济的脖颈上割开了一条血痕。 李轩蹙了蹙眉,站在上升的祭坛边缘处,没有继续靠近。 “也包括你身上的虞红裳!你让她现身出来,我必须看到她。” 虞妍君冷眼看着李轩:“我却是没想到,连这么巧的事都有。她的魂魄居然能够在将军山血祭后撑下来,又依附在了你的身上。” 李轩则一边让虞红裳显形,一边往四面看着,脑海里面同时闪过了无数念头,最终他的目光定在了虞见济的身上:“你得把二皇子他给我,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需要止血疗伤。” 虞妍君直接回以哂笑,以看白痴的目光看着李轩。 “你可以不答应,可我会毁了这座祭坛。” 李轩蓦然往下一刀,插在坛身上:“我猜太祖遗下的这件神物,多半还需这座祭坛助力,才能够炼成?可既然二皇子殿下他都已活不了了,那我何妨鱼死网破?” 虞妍君蹙了蹙眉,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三颗黑色的圆球强塞入到虞见济的口中,又逼迫他吞咽了下去。 “神器盟的‘雷震子’,我不知你认不认得这东西,可你大可试一试,他的死相估计会很难看。” 她将虞见济直接抛给了李轩,之后就看着眼前的铜鼎冷冷的说着:“我的确是需要这座祭坛不错,可它的作用也只是让这件仙宝出世之后更加完美。实在不行,残缺的我也能接收,反正我也不想活了。” 李轩则为虞见济检查着伤势,他好歹是法医,对人的身体还是很了解的。很快就确定了虞见济除了失血与元气虚弱之外,就没有其它状况。 李轩先是给他止血,之后又将一枚能够迅速弥补元气的丹药,给虞见济服用。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免费领! 紧接着,他就将这位尊贵的二皇子丢下了祭坛。 虞妍君的眉头微蹙,却没说什么。 这是因虞见济人即便在祭坛之外,她也一样可以操控那‘雷震子’爆炸。 随着这祭坛上升到七丈高处,这墓室的穹顶也在逐渐打开,大量的沙尘,开始漱漱落下。 此时的虞妍君,则抬着头,看那上方穹顶照下来的一线光。 “其实在镇东侯府那桩案子之后,我就觉得,李轩你这人非除不可。” 李轩对于虞妍君突然说出来的话稍觉意外,随后就面色平淡道:“能猜得出来,你让我接管皇城失窃案,大概是不怀好意吧?” “那时一是想将你与六道司的视线引开,二是想将你诱出城外杀死。” 虞妍君一边说着,一边将一双手垂落在了身侧,将八口月牙弯刀环绕自己的周围:“可惜我师尊与兄长对你的重视程度远远不够,还抱着想要将你擒拿,胁迫你父亲李承基的念头,他们对我的话置若罔闻也就罢了,偏偏林紫阳那家伙还自作主张,他为筹集军资,擅自将皇宫失窃的那些物资送去船城售卖。 以至于那天我不得不让自己最信任的侍卫林叔出手,可惜黄林渡那日还是功亏一篑。否则如今的局面,断不至于到这般的境地——” 李轩就想到了当日黄林渡一战,那个施展‘傲风六诀’,却被素昭君斩断了一只手臂的那个黄衣人。 六道司最终查得此人名叫林书恒,十二年前就是云南一带小有名气的武修。可在黄林渡一战之后,此人却不知去向。 就不知今日孝陵与皇宫之变,此人是否也有参与。 “那一次,你可差一点就把我给宰了。”李轩语含嘲讽的说着:“你装得倒是似模似样,让我与云柔一点都看不出破绽。” “可遗憾的是,你还是没死。” 虞妍君微摇着头:“其实就在事发之前的几天,我都想不计代价,除去你这个变数。可在听说你请了伤假之后,却又按下了这念头。结果就只因这一念之差,使我兄长败亡。让我,满盘皆输——” 就在她话落之刻,李轩的身影赫然就已借助超导之法,在一团雷光炸闪中出现在了她的身前,怀义刀裹挟浩气,猛地斩向她那幼嫩的脖颈。 虞妍君毫不意外,她一个意念,就使那八口月牙弯刀,都叠挡在自己的身前。 李轩的刀势却不滞于物,如游鱼般斩入了进去。 一式‘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让他的怀义刀完全不可捉摸,也无法抵御。 不过当李轩的刀,斩在虞妍君的脖颈上,李轩却发现自己的刀再无法寸进,他的刀劲竟被虞妍君身周缠绕的无形力量给吸走。 李轩的神色错愕,蓦地退后数丈,吃惊的看着虞妍君。 于此同时,祭坛之下响起了一声轰然爆鸣,赤红色热炎喷发席卷。 那是被喂入二皇子虞见济肚子里的雷震子,被虞妍君引发后的动静。 李轩却一点都不担心,只因此时的听天獒,已经带着虞见济,来到了祭坛的另一侧。 它的右爪隐有血迹,那是直接抓入二皇子胃部,掏出雷震子时沾染的血液。 虞妍君也神色淡漠的往下方看了一眼,然后又继续注视李轩:“你这人,果然很狡猾!可你以为,我会毫无防备的把他放开?” 李轩则看着虞妍君左臂,开始幻化出的一只猛兽之形,眼神惊疑不定。 “——这是,饕餮?” “就是饕餮。” 虞妍君微一抬手,那第一层祭坛的地面就忽然裂开,里面大量的金属碎片轰然飞出,在虞妍君的一双手上组成了一双臂甲。 “昔日太祖斩杀贪官无数,将之剥皮萱草,以惩戒官员。可这些贪官却还是前赴后继,太祖便起了用他们的神魂炼器的念头。他想与其就这么简单的杀了,倒不如废物利用,将他们作为大晋江山千秋万代的助力。于是在五年间宰杀三千人,用他们神魄中的贪婪之意,炼造出了这件饕餮臂甲。” 她看着自己的左臂,唇角流露出讽刺之意:“有此物在,你休想伤我分毫。” 第二七一章 太祖遗宝(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虞妍君的语声落时,她的身后就闪耀起了大片的雷霆电火。 李轩不知何时竟已出现在她的后方,怀义刀直接捅向了她的腹心要害。 可结果就一如之前,李轩的真元刀意,连同他轰出的雷电,都被虞妍君周身一股无形的屏障给吸走。 此时他身后血眼少女的血丝与飘带,则早就将虞妍君的周身缠满。可她的阴煞寒元,同样无法突破那层无形的屏障。 只有溢出来的那些寒力,将周围的地面冻结。 “这就是饕餮!太祖以三千贪官,无数的天材地宝,神物精英炼造的仙宝。它可以吞吸世间一切之物,也包括人的真元,法力,力量等等。所以即便是天位,现在也很难伤我分毫,除非他们的力量,能够超出饕餮能够吞吸的极限。缺点则是佩戴此器,人会滋生出强烈的贪婪之念,一不小心,连自己都会被这里面的饕餮给吃掉。” 虞妍君说到这里时,已放下了自己的左手臂,转而将她的右手紧紧捏住:“可这只是配套的辅器而已,在此之后,太祖还打造了另一只臂甲,名为‘武曲破军’!以大将军兰御的神魄为主,加上涉嫌兰御谋反案的数位大将,七千将士的气血、精魂炼制而成的无上凶器。 最初它桀骜不逊,曾数度尝试反噬太祖。可如今经由近三百年龙气的洗练蕴养,此器已可驭使由心。而如果说‘饕餮’是主守,那么这‘武曲破军’就是主攻!” 轰! 一瞬之间,那些虞妍君体外的血丝飘带,就已崩碎瓦解开来。虞红裳的魂体,也一阵剧烈动荡,几乎就被她一拳崩散。 那只臂甲上不但蕴含有无上凶意,浩瀚血罡,竟连那周天星力,也能化为己用。以至于显化出女帝之姿的虞红裳,竟也只能勉力抵御。 李轩也同样被那‘武曲破军’轰击,可他早就将那些银色丝线,密布于这祭坛上。 他身影化雷而走,穿梭其中,一点都不受影响。 可随后虞妍君,就冷笑着把目光,望向了旁边躺着的‘旱魃’。 “的确是遁法无双!我兄长死在你手里不冤。可我奈何不得你,难道还奈何不得她么?” 虞妍君说话的时候,探手便往‘旱魃’的方向一抓:“既然你们把她送到我面前,本宫岂有不笑纳之理?” 此时那镇压于旱魃胸部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已经在剧烈的颤动着。周围缠绕的龙气,则是沸腾鼓荡。 这是因虞妍君的力量撼动之故,使得下方的旱魃之躯,也再次从正气歌卷轴下透出了赤红金炎。 李轩只能现身,面色铁青的拦在了旱魃的身前,一刀将虞妍君挥斥过来的破军星力,斩碎开来。 可接下来他胸部的‘六道伏魔甲’,却猛地塌陷了下去。整个人滑退数步,嘴里也猛地一口鲜血吐出。 幸运的是,血眼少女已及时挡在他的身前,以层层血丝,层层飘带,层层寒煞结出了一面巨大的冰盾,封锁在他们的前方。 “轰!” 那冰盾在‘武曲破军’的力量冲击下碎成了齑粉,可在这之后有更多的冰盾在生成,甚至联结地面,形成了一块硕大的冰岩。 “以至善之心,驾驭无尽之恶!如果你的肉身真的死了,倒是真的能够成为鬼中帝王!” 虞妍君居高临下,睨蔑着血眼少女:“殿下你的力量,倒是能够与我的‘武曲破军’抗衡,可你又能支撑多久呢?你的这个御主,可撑不起你身具的阴煞与业力。五十个呼吸,还是一百个?我是一定会杀了他的,也定要让你魂飞魄散。” “我也有一句奉劝!”血眼少女则神色冰寒,气息凝冷:“龙有逆鳞,触之必死!凤有虚颈,犯者必亡!” “是吗?”虞妍君讽刺的笑着:“可你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看着他死!看殿下你这模样,难不成是日久生情,喜欢上他了?” 这个时候,这座祭坛已经彻底伸展出了穹顶之外,继续往高空伸展。它的周围缠绕着金黄的龙气,并迅速凝聚成形,盘绕在周围的金柱上。 这早就将地宫之外的人们惊动,如伏魔总管龙须虎,南京兵部尚书尉知礼,仇千秋,许国公等众多文武高官纷纷闪身而至。他们环绕在外,浮立于空,看着这龙气盘绕的祭坛凝眉不语。 那些国子监生们则是为之骚动了片刻之后,又在那位南京礼部侍郎的目光逼迫下继续盘坐,高声诵读着《正气歌》。 而此时在皇宫通往孝陵的地道内,只有手指头大小的张副天师忽然摇了摇,那仿佛腰带般缠在他身上的戒指,将一面银镜释放出来。 随着这银镜投出光华,一副画面忽然展现在诸人的视野当中。 “乾坤照影?”玄尘子见状颇为惊讶:“师叔,你现在还有能耐施展这种法术?” “是我之前为防意外,在墓外埋下的符阵。原本是为防我们进入地宫之后墓外生变,结果生变的反倒是地宫。” 张副天师摇了摇头,然后忧心忡忡地望着那银镜投射出来的影像:“这情况,可不太妙啊。贪兽饕餮,武曲破军,这女人到底想做什么?之前她说要整个南京城,整个大虞朝为之陪葬,该不会是要做那等丧心病狂之事?” 薛云柔一直都在照料着江含韵,后者被江云旗送到她手里之后。一直都是双眼紧闭,俏面金紫,全靠她的法力维持,才维持着些许的呼吸与生气。 可在听到张应元这句话之后,薛云柔还是不禁侧过头,分出了些许心神,看向了不远处的画面。 “我就喜欢他们这种恨不得我死,却又什么都做不了的样子。” 虞妍君看着祭坛之外,那些被龙气阻拦的身影,再次嘲讽一笑,然后她就再次抬起了自己的左臂:“李都尉,知道我现在想做什么吗?” 李轩蹙了蹙眉,想要说话却感觉胸膛一阵剧痛,那里的阴痹之感,已经在侵袭他的心脏。 “地险悠悠天险长,金陵王气应瑶光!南京地势龙盘虎踞,太祖因不愿此地龙气游散在外,被那些枭雄所得。所以借助这孝陵,将南京所有龙脉汇聚在紫金山。” 虞妍君已开始将那金色的气息,吸收入自己的左手臂甲当中:“我很好奇,之前祭炼‘旱魃’时,只用了这里不到十分之一的龙气,就已令南京城地震不绝。而如果是三成,四成呢?这金陵的地震会是什么规模,又能否由此撼动大晋朝的天下?燕逆一系的江山?” 而此时整个大地,都已随之震晃不已。最初还只是轻轻的震颤,可随后震颤的幅度,却正在加剧,甚至孝陵周围的地面,也在逐渐的开裂。 这使得祭坛之外,所有目视到这一幕的人,都是脸色苍白,血色褪尽。 此时的血眼少女虞红裳,则是回过头,深深的看了李轩一眼。当望见李轩胸前,那已覆盖住整个心脏部位的绿斑。血眼少女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满满的痛心,不舍。 而下一瞬,她飘散在外的那些血丝与飘带,开始从末梢处转为浓黑的颜色。那仿佛是世间之至暗,吸收着所有的光。 李轩则微微一愣,他此刻已感觉到那侵袭入自己体内的阴煞已经停止了下来。可于此同时,他心内滋生出一股极强的失落感。 感觉到自己与血眼少女之间的‘缘’与‘牵绊’,正在断裂,正在消失。 “不妙了,不妙!” 听天獒的声音,蓦然在李轩的耳旁响起:“殿下她这是要拼命了!这是要完全转化恶灵。” “恶灵?”李轩眼神疑惑之余一阵心悸。 “之前不是说了吗?殿下她一直都把你当成了锚。”听天獒苦笑着:“她这样的大帝之姿,哪里需要什么御主?她自己就可维持魂体的,只是不愿被恶念蒙昧了意识,才选择依附在你身上。可现在,她已经放弃维持自身的神智,用来换取更强大的力量——那将是真正的万灵之主!” 那黑色正在蔓延,很快就覆盖了血眼少女的下半身。而此时整个祭坛都满布冰棱,那些血丝飘带再次将虞妍君缠绕。 “你这是要与我同归于尽?” 虞妍君见状冷笑:“在我毁了这南京之前,你休想!” 她暂时停下吸纳龙气的动作,然后用套着‘武曲破军’臂甲的右拳猛地往前一锤,就使那飘带血丝都碎裂了开来。 可此时她的全身上下,已经覆盖上了寒冰。即便是‘饕餮’臂甲,也无法将那寒气吸收。 随着那无比幽暗的色泽,覆盖上血眼少女的腹部,就连外面九条金柱上的五爪金龙,都稍稍瑟缩,似都敬畏不已。 “放弃神智?”李轩此刻只觉心脏揪痛的不行,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一个极重要的东西:“有什么方法阻止吗?” “阻止不了的,除非是能让她看到希望。”听天獒的语中含着无奈:“其实这个结局也好,她与虞妍君同归于尽,整个南京城的灾难就可化解。除了殿下,我们就没有其它办法阻止她。也只有殿下恶灵化之后,才能够压制住她那件仙器。” 李轩的口中,蓦地咳出鲜血。他的脑海中,正电光雷火一样的转动着,寻思着挽回局面的办法。 可恶!他还想效法宁采臣,做一个亡灵骑士呢!怎么能让这么可爱的守护灵,就这么没了—— 而仅仅须臾之后,李轩的瞳孔,就又闪现微光。 “虞红裳,停下!红裳,你给我停下,你听我说!” 血眼少女虞红裳的魂躯微微一颤,转过头错愕的看着李轩。 李轩深深一个呼吸,语气温柔:“给我回来!你现在还有能力回头对不对?你回来,我有办法,有办法解决这个贱人。” 血眼少女闻言稍稍迟疑,可魂躯上的黑色,却已停止了蔓延。 “你信我,我可以的!我何时骗过你?” 李轩仰着脖子看向祭坛中央的虞妍君,眸中逐渐放出光彩:“裳儿你可是忘了?我之前与罗烟联手除去的那只比翼魔?我们还没输呢!” 血眼少女先是不解,可随后她那无瞳的血眼当中,也闪现出了异泽。她身上那黝黯的色泽,也开始逐渐消退。 此时听天獒也醒悟过来:“对啊,你手里还有那东西,我怎就没想到?” 虞妍君则蹙了蹙眉,然后冷笑:“装神弄鬼!” 她引动浩瀚星力,破军凶威,泰山压顶般的冲击至李轩的上方。此时即便有血眼少女代为抵挡,可李轩却还是在重压之下,再次吐出了一口血沫。 可他却毫不在意,转而将那副《正气歌》的正本卷轴,从旱魃的身上抽了下来。后者瞬时周身燃火,体表的温度,一瞬间就拔高到五百度以上。 虞妍君见状,则更加错愕:“你即便想要主动寻死,也不需要这样。” 可她随后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 “别忘了这旱魃与红裳,她们终究是一体的。” 此时李轩的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枚琥珀质地,内有两个男女身影的晶石,然后将这比翼魔的晶核狠狠的捏碎。他将其中的一半打入虞红裳的魂体,而另一半,他则强忍灼痛,塞入到了旱魃的口内。 也在这一瞬,整个祭坛上方的风云都被搅动。并以祭坛为中心,大量的天地灵气汇聚。生成了一片巨大的阴阳鱼图,左边赤红一片,右边则寒洌如冰。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第二七二章 吾恨未了(高潮求全订求月票) “那是什么?” 整个孝陵内外的所有人,此时都被空中的阴阳鱼图给吸引。 所有的国子监生,更是在嗡然议论。 “不会看吗?极寒与极炎之力,阴阳合一。” “我是说护法大人刚才使用的东西。” “不清楚,那应该是什么不得了的宝物吧?” 人群之中,龙睿一声呢喃:“那好像是比翼魔的魂晶,可以在短时间内让两个不同的个体心意相通,协调如一,甚至是阴阳调和。” “应该是了。”王静的眼中,闪现出些许异泽。他有幸见过李轩,除去比翼魔的那一战。当时的他与龙睿,就在夫子庙附近。 “守智你可看清楚了,那个‘旱魃’的面貌,似乎是长乐公主的模样?” “早就发现了,还有护法大人的守护灵,似乎就是长乐公主的神魄。也就是说,可能很早之前,公主殿下就已被这些贼子暗算。” 龙睿做完推测之后,就陷入凝思:“可接下来,公主未来会怎样?” “这我不清楚。”王静摇着头,看着上空那逐渐阳中生阴,阴中生阳的阴阳鱼图。 “接下来看就知道了。” 就在距离百丈之外,那祭坛的南边,龙气隔绝之外,伏魔总管龙须虎已是长舒了一口气。 “万幸!否则老夫真要自刎,以谢天下人了。” 仇千秋闻言则是苦笑:“真让人艳羡,世人求之不得的天位,此女却能轻而易举的达成。”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她因龙气而成就天位,日后势必也要受龙气所困。” 目盲老人状似不以为然的摇着头,可面上的艳羡之意,却是难以掩盖。哪怕是因龙气而成的天位,那也毕竟是货真价实的‘天位’。 凌于世间修行者之巅,可接触大道真意,长生四百年以上—— 目盲老人的语声,也明显是言不由衷:“且那比翼魔魂晶的效力过后,她还有的是麻烦。没有上百年的调理,或者对症的天材地宝,只怕很难成为正常的天位。且稍有不慎,就有阴阳逆冲,灵肉皆散的风险。” 仇千秋听出这位总管语中的酸意,他微微摇头:“总管您还是想想,该如何去为李轩筹备第二件极品法器吧。” 目盲老人神色一愣,然后他转过头‘看’仇千秋:“就不能让他把大功拆散使用吗?” “您认为呢?”仇千秋反问道:“他蠢了一次,不会蠢第二次。” 而此时在地宫暗门外的地道之内,张副天师斩钉截铁的说着。 “自然是天位!可叹,机缘巧合,这个世间,居然又有一位天位产生。没想到当朝皇室之中,居然也出了一位天位强者。” “她的肉身虽然未能成就‘元阳不漏体’,成为真正的旱魃,却已跨过天位的门槛。她的神魂,距离真正的天位也只有一线之隔,只需完成恶灵化,就可迈过去。如今阴阳合一,灵肉交融,自然是要更进一步的。 极阴与极阳之力结合,在那些中天位都跨界离去或者隐遁的当下,可以说她现在,就是当世最强的几人之一!” 玄尘子则双手抱胸,若有所思:“可这种状态,应该有隐患吧?极阴与极阳,极寒与极热,那确实是所有天位,都必须退避三舍的存在。可如此强大的战力,似乎也维持不了多久?” 张副天师失笑道:“确实后患极多,以后怕是有的折腾,可这总比灵肉分离的好。如果不是比翼魔的魂晶,她的肉身与元神可能从此都没有合一的可能,如今却有了一线契机。且就当前来说,公主殿下的力量,解决那贱人绰绰有余了。” 薛云柔看着那银镜映照出的影像,神色却略有些复杂,隐隐还有些尴尬。 后面循着地道找过来的乐芊芊,倒是能理解几分薛云柔的心情。 那不止是多了一个情敌那么简单,而是薛云柔与李轩相知相恋的所有过程,都是在长乐公主这个闺蜜的注视之下。 于此同时,地宫之内化身‘腾蛇’之躯的解坤,也暂时停下了动作。他侧过蛇头,神色愣愣的看了墓室深处的方向一眼。然后就一声无奈的叹息,同时将尾巴一摇,往旁边的暗门方向游荡过去。 可下一瞬,它就有小半躯体,被江云旗的方天画戟,轰成了血肉冰晶。 “解学士这是想逃了?”江云旗的语调冰冷,蕴含无穷杀机:“怕是没有那么容易!” 江含韵身受重伤,此时他正有无穷的怒火想要发泄。 解坤则是一声冷哼,一双蛇瞳开始竖立。 墓室之中的胜负已定,这个地方自然是不能多呆了,可眼前这位‘冰雷神戟’,无疑是一位最大的拦路虎。 其实这具肉体,并非是属于他解坤的。可问题是在这孝陵当中,龙气困锁之下,他的元神即便脱体而去,也很难安然回归。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也就是说,接下来依然得一场恶战—— ※※※※ 祭坛之上,虞妍君面上已经没有了血色。她看着那阴阳鱼图生成,看着虞红裳灵肉合一,看着这位真正的长乐公主浮空而起,并在她的身后处,也生成了由极寒与极炎之力构成的阴阳螺旋。 “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种事?” 她口中呢喃着,然后猛地一咬牙,在左右臂中割开一个血口。将大量的鲜血,喂给了自己的‘饕餮’与‘破军’两件臂甲。 “灵肉交融又怎样?天位又如何?这可是太祖炼制的仙器,你能耐我何?只要它们还在,谁都伤不了我。” 这个时候,那饕餮巨兽几乎实质化,它两只脚抓着虞妍君的肩膀,朝着李轩与虞红裳一声震吼。 “仙宝是很不错,可惜你的能耐,只能发挥它不到十分之一二的神威。” 当灵魂与肉体彻底重合在一起,虞红裳身后又散出了众多的飘带。却非是之前的鲜红血色,而是赤金的色泽,灿烂辉煌。 她脸上则毫无表情的看着对面:“我刚才说过的,龙有逆鳞,触之必死!” 此时无尽的念压,已经覆盖于整个祭坛。虞红裳的气势,则仿如女帝临凡,皇威如狱。 虞妍君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抹痛苦之意,她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快被虞红裳碾碎。她挥动‘武曲破军’,聚集磅礴凶威,浩瀚星力,往虞红裳轰击过去。 可虞妍君随后却错愕的发现自己,此时竟连撼动对方都做不到。她的力量直接隐没在阴阳鱼图当中,在后者的研磨之下,化为无形。 而就在虞妍君又疯狂的聚集法力,将自身精血喂给‘饕餮’与‘破军’,以换取更强大力量的时候。虞红裳的拳头,就猛然轰砸在虞妍君的胸腹之间。 “这一拳,是为我弟弟!” 仅仅这一击,赫然就破除了‘饕餮’的防御。虞妍君整个人如虾米一样弓着腰,口中咳出了鲜血。那凶兽‘饕餮’之形,也产生了丝丝裂纹。 此时更有成百上千的飘带,将虞妍君的躯体给缠住。随着它们的收缩绞动,那凶兽‘饕餮’在一声哀嚎中,被轰然绞碎,化为青烟消散。 “贱人!”虞妍君将所有法力,都往自己的一双臂甲上灌输,试图吸收化解对方的力量。可仅仅不到三个呼吸,她就错愕的发现,自己左臂上的‘饕餮’臂甲,竟然在那些飘带的收缩绞动下,赫然也出现了丝丝缕缕的裂痕! 虞妍君不由错愕:“不可能,这绝不可能!这可是仙宝,你的力量胜过它们也就罢了,怎么可能会将之击碎?” 虞红裳此时已站到了她的面前,无情的对她挥出了第二拳。 “第二拳,是为差点死在黄林渡的轩郎。” 随着‘轰’的一声震响,虞妍君整个人被猛地轰砸在身后的龙气壁上。此时她不但七窍溢血,左手上的‘饕餮’臂甲,竟也被粉碎开来,化作丝丝精气游散于空。 “你说有它们在,那就谁都伤不到你?”虞红裳身姿悬浮于空,眼神冷漠的看着对面的女子:“那么我将它们一起轰碎!不就行了吗?” 她的目光虽然平静,可一身气势却似能吞纳山河,睥睨天下。 而此时在那数百条飘带继续缠卷绞动下,那‘武曲破军’凝聚的磅礴星力,也在一片片的粉碎着,支离破碎。 虞妍君的一身筋骨,则在她的惨叫声中,寸寸碎折! 最终她目光猩红,奋起最后的余力,猛地挥动右臂,一拳往虞红裳轰砸过去:“给我去死!” 可能是这最终的决死之意,引动了这件仙宝。此时虞妍君的身后,赫然凝聚出一位手持锯齿大刀,无双大将的身影。 虞红裳却眼睛眨都不眨,她做出的回应,是一只秀气的拳头。 “这一拳,是为我虞红裳!” 轰! 那臂甲‘武曲破军’瞬间爆成片片粉尘,又化为金黄色精气散逸于空。虞妍君的浑身上下,则是炸出了无数血点。 她的一身骨骼此刻都已被粉碎,只能无力的瘫软在地上。 而在最后的意识里,虞妍君蓦然想到了几个月前,她在魏诗房间,那面铜镜中看到的两行字——‘君愿已偿,吾恨未了’。 她想魏诗啊魏诗,你的愿望与仇恨,如今都已了结,可我的呢? 虞妍君想要苦笑,可此时却连牵动唇角都是奢望,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二七三章 来当个驸马如何? 当虞妍君被一拳轰杀,仙宝‘武曲破军’也被粉碎。祭坛之外观战的所有人,瞬时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一众的文武大臣与国子监生,看着那周身阴阳鱼图环绕,有着帝皇般无上威势的虞红裳,都一阵哑然无声。 整整三个呼吸之后,所有人才陆续清醒,然后现场‘嗡’的一声,惊呼之声四起。 “好强!” “这是公主殿下?当朝长乐长公主?” “天位?这般的神威,一定是天位了吧?” “何止?一般的天位,只怕都没有公主这么强。徒手震碎仙宝,有几个能做到?” “那好歹是仙宝,太祖年间怕是耗费了无数天材地宝制作,就这么被她轰碎了。” “可惜,可惜了!这两件臂甲如能由天位强者掌控,哪怕蒙古大汗也先与他们的国师阿巴斯,只怕也无法匹敌。公主她应该保留下来的。” “你这是想多了,这仙宝应该是只对应建灵血脉。否则一个区区八重楼境试图掌控仙宝,早该被抽干一身气血。” “啧!感觉我们的护法大人与公主殿下之间,似乎有着奸——嗯哼,是不一般的情感。” 祭坛之内,虞红裳深深看了死去的虞妍君一眼,就来到李轩身边。她俯身下来,神色痴痴的看着李轩胸前的绿斑,那双含情凝睇的眼里饱含着歉疚之情。 “对不起,这都怨我——” 虞红裳伸出了手,抚摸着李轩的胸膛,试图用自己的力量,为李轩驱除阴煞。可她发现,自己完全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那阴阳螺旋的真元,反倒是在李轩的胸前撕开了一个伤口。 “轩郎!” 她神色慌张,急忙缩回了手。 李轩见状,却哈哈大笑:“这有什么?不是还能活二十多天吗?放心!最多三天,我就可入五重楼境。没有了你这个要命的‘守护灵’跟着,我迟早会将这些业煞全都驱除出来。裳儿你要是过意不去,多给我点丹药把它们压下去就行。你把我害成这样,可不能不负责任。” 他说到这里,却不自禁的生出些许失落之意。 李轩心想自己莫非是个m?明明是甩脱了一个极大负担,可此刻他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是了,这一定是无法在这个世界完成‘生死之交,亡灵骑士’这一伟业的缘故,好可惜啊—— 虞红裳闻言不禁莞尔,可随后她就面色一变。虞红裳手抚着额头支撑了片刻,然后整个人完全失去了力气,蓦地倒在了李轩的怀里。 李轩看她紧闭着眼,浑身不正常的发烫,就知是比翼魔魂晶的效力已经过去了。 “听天,我现在该怎么办?她现在的情况,不会有事吧?还有,我现在怎么出去?” “我又不是乐芊芊,我怎么知道?”听天獒咕哝着抱怨了一声:“你等等,我去问可能知道的人。” 此时所有人都未注意到,那由臂甲‘贪兽饕餮’,‘武曲破军’粉碎而成的金黄色精气,竟在祭坛内的半空中再次凝聚出了模糊的形状。那是两颗星辰,还有饕餮兽影。 它们先是汇聚成两缕气流涌往虞红裳的体内,可随后就被虞红裳体内剧烈冲突的阴阳二力逼迫出来,使之不得其门而入。 大约三十个呼吸之后,这些精气的色泽稍稍黯淡,似乎非常无奈,它们不得不转过了方向,转而从李轩的身后涌入了进去。 整个过程都是无声无息,直到那些金黄色精气完全进入体内,李轩都未能察觉到一点异常。他一直在为虞红裳的状况忧心不已,完全不知自己体内有东西进来了。 听天獒的声音,已再次在李轩耳旁响起:“打听清楚了,你现在别动她,也不能给她喂什么丹药。把她放在祭坛的中央躺平就可以,那个小鼎可以拿走丢开,这里的龙气有助于她调和阴阳。对了,她的公主宝印,可以放在胸部的位置。” 李轩当即将祭坛中央的鼎拔起,他怕会影响这里的祭阵运转,也没将之丢开,而是放入到他的小须弥戒内。 “就只需要做这些?” “除此之外,我们最好是什么都别做。”听天獒语声凝重:“张副天师就是这么说的,他说公主体内的状况一定是错综复杂,别的不能做。必须等到他与南京城几位佛道二门的宗师,还有江大神医,一起亲自看过公主的情况之后,才能对症下药。” 李轩听明白了,这是需要会诊的意思。 不过此时的虞红裳,呼吸却已平稳了下来,不正常的体温开始消退。 李轩稍稍放心:“那么我与公主现在,该怎么下去?” 他看着周围环绕着的龙气,一阵头疼。明明现在看得见外面,可龙气阻隔下,却内外不能出入。 “张副天师说机括就在祭坛上面,看到南面那个形状像是‘山’字的符文了吗?压下去就可以。” 李轩当即走了过去,他往那‘山’字符文上稍稍用力,果然这祭坛开始‘咔嚓嚓’的下沉。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这祭坛就已重新沉入到墓室内,上方的穹顶也渐渐的合拢。 不过这墓室的上方按照星辰方位,排列着三百多颗夜明珠,把这墓室照得恍如白昼。 李轩看到了等在下面的听天獒:“那么这墓门呢?” “墓门啊?”听天獒挠了挠自己的下巴:“这得靠二皇子殿下,我们之前怎么进来的,那就得怎么出去。” 李轩就往躺在一侧的二皇子虞见济看了过去,后者见状当即脸色一青,面肌抽动:“你得让孤缓一缓!孤身上的血都快放没了。且既然大祸已经弥平,我们也不需要急着出去。对了,还有补血丹药吗?你们得给孤时间再补一补。孤的小乾坤袋,刚才被那女人拿去了。” 此时的虞妍君,已经被他姐姐轰杀。连那两件神器都保不住,何况是小乾坤袋? 里面的那些东西以后要取,还是能够取得出来的。却需符道大家定位虚空,一点点的拿出来,过程非常麻烦。 李轩闻言失笑,将一个丹瓶丢了过去,然后盘膝坐了下来。他想既然暂时出不去,正好可以抽出时间稳固一下修为,甚至是趁此时机,冲击第五重楼。 他之前说三天之内就可破镜,可是一点水分都没有,甚至是有所保留。 江云旗给他带来的法器,对他帮助极大,使李轩能进一步的调和冰雷。 而激烈的战斗,也是最容易激发人体潜能的。之前在‘旱魃’的威压下,与真如的一战,李轩使自己的精神意志,与肉身真元,都高度的统一,事后也得到了极大的好处。真元的纯度,得到大幅度的提炼。更让他体悟出全新的‘冰雷刀意’——是冰与雷,以及自身浩意的结合体,而非是单纯的冰,或者雷。 此时的虞见济,又看向了祭坛中央,自己的姐姐长乐。他眼含复杂,有担忧,有羡慕,还有些许别的意味。 “李轩!” “嗯?”李轩抬起了眼,不解的看向虞见济:“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虞见济很认真的注视着他:“谢谢你!要不是你,今日孤多半是要葬身于此,孤的姐姐,怕也是要化身旱魃与恶灵,从此造孽无数,永世不得超生。还有我大晋江山,只怕也难免要风雨飘摇。这三桩大恩大德,且容孤后报!” “殿下言重!”李轩遥遥抱了抱拳:“李轩身为伏魔都尉,这是我当为之事。” “即便是伏魔都尉,你也可不需要做到这等地步,孤知道你经历的风险。” 虞见济微摇着头:“李轩你无需自谦,今日光是化解南京地震,就已是功德无量。而有功不赏,那是祸亡之道。孤如今虽做不了主,可以我父皇的为人,一定不会亏待功臣,此事朝廷一定会给你一个说法。孤也会上书父皇,全力为你争取一个世袭爵位。” 李轩不禁唇角微扬:“那么下官就愧受了!” 对于朝廷的奖赏,他还是很期待的。上次的北固山一战,皇帝陛下就没让他失望。 什么世袭爵位他其实不甚在乎,关键还是丹药与银钱方面,他现在穷的不得了。 “还有一事——” 虞见济看他的眼神,略有些认真:“孤记得,李轩你还没有定婚吧?就不知李轩你有没有考虑过尚主?” 李轩刚才还很高兴,可听到这里之后,却面容一僵:“殿下为何会这么问?” 这位二皇子的意思,是要让他当驸马吗? “我刚才在下面听到了。” 虞见济面无表情,眼神复杂,竟似略有些吃味:“长乐她刚才说为我轰出的一拳,与为你轰出的第二拳,拳力是完全不一样的。那时她发出的力量,甚至比最后一拳都要强。” 李轩不禁哑然无声,良久之后,他才苦笑道:“下官并无尚公主之意,就在不久前,下官已与江南大族薛氏女薛云柔定情终生。” 虞见济神色越发复杂,只觉得情绪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第二七四章 又是一笔风流债 重镇宣府附近的群狼谷,此间二十里方圆的草木已被彻底夷平,地面也被深深压低了三丈,有些地方出现大片的熔浆,有些地方则是被斩出了纵横交错的深痕。 蒙兀国师阿巴师浮立虚空,眼神复杂的看着对面那个负手而立的儒服身影。他的唇角竟溢出一丝鲜血,完全无法自控。 “没想到,少保大人的浩意居然还更胜当年!以我观之,已不逊色于当年后赵的文忠烈公。” “于某读圣贤书十载,岂能没有一点长进?” ‘大晋兵部尚书,少保’于杰背负着手,以睨蔑鄙薄之态看着他的对手:“可惜你却远比不得你们蒙兀的初代帝师八思巴。这又是换日大法?大师就不能痛痛快快与我战一场,分个胜负生死?” 他知道此时的阿巴师真身元神,早已遁空而去,逃离此地。留于此地的,只是换日之后的一具分身。 那阿巴师一阵哑然,随后叹息道:“少保绝代天骄,威压当代。我阿巴师不是对手,告辞!” 他的语音落时,这具躯体就化作漫天血雨水,纷纷洒落。 于杰一声闷哼,也从战场横空而去,落在不远处的一座山峰上。在此处,宣府总兵朱国能当即迎了上来,他脸上满含着钦佩之意:“少保大人真是神威无量!昔年阿巴师纵横草原,所向无敌近五十载,可如今却是第四次败在少保的手中,伤势还一次比一次惨重。” “你知道我不喜听恭维话。” 于杰从旁边一位随从手中接过了一卷白巾,将嘴里一口淤血吐在其内:“说说看,京师那边如何了?也先行止何在?” “那位大汗孤身深入北直隶,刀斩北京城墙,与陛下及北京群臣对峙了整整三个时辰。不过在少保大人与阿巴师分出胜负之前,他就已经退走了,如今已不知去向。” 朱国能说完之后,就拱了拱手:“说来这还是忌惮少保神威。”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也先的对手一直都是陛下。” 于杰摇着头,随后又肃容询问:“那么南京呢?那边的情况怎样?” ——这才是他最担心的。 “正如少保所料,建灵余孽与这些蒙兀人南北呼应,于大祭当日发难,在南京兴风作浪。” 朱国能的声音,也转为凝冷:“据说长乐公主当时已被替换,以至于伏龙先生被暗算,几乎陷入垂死之境。而真正的长乐公主,几乎就被炼为旱魃。” “赫连伏龙被伤得这么严重?”于杰颇为吃惊,当即侧头往南面方向看去。 朱国能笑了起来:“少保勿需担忧,那边的危机已被化解。有六道司伏魔都尉李轩,在事发当日侦知建灵余孽图谋,在孝陵中先斩建灵之后真如,后助长乐公主成就天位,挽狂澜于即倒。 具体的情况我这边不清楚,不过南京城那边,确实已转危为安,二皇子殿下虽然重伤,却无性命之忧。据说参与此案的血刀老祖已经负伤逃遁,南京地丞解坤也已在冰雷神戟江云旗,南京都城隍,诚意伯李承基等人围攻下神魂俱灭。可见我大晋国运悠长,非是宵小能犯。” 于杰先眉目稍舒,然后又现出了些许异色:“李轩?理学护法李轩?平定镇江林紫阳之乱的那个李轩?” 这已是三个月来,他第五次听到这个名字了。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也是诚意伯次子,侦破将军山血祭案,写出‘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的李轩。” 朱国能作为一位武将,尤其喜欢这句:“听说陛下最初震怒不已,可在闻得此讯之后龙颜大悦,已经当场谕令吏部与礼部为其议功了,应该是想要为此人封爵。” “克魔定难,如此大功,倒也确实当得起一个世袭爵位。” 于杰背负着手,对于那个至今未能有一面之缘的年轻人,不由更增期待。他心想这位年轻的伏魔都尉,究竟是怎样的少年英雄? 这位理学护法能够让虞子与理学众多先贤认可,看来绝非侥幸。 思及此处,于杰又想到了那副由南京国子监祭酒权顶天遣人送至,放在自己书房内的卷轴。 ‘知行合一’吗?说来那个后辈的道,也让人深为期许。 ※※※※ 李轩是在战事结束后的第三天,才走出的墓门。 此时的二皇子虞见济已经走不动路,只能由他搀扶着走出门。外面则等了一堆的人,包括南京城的文武大臣,还有众多的佛道高人,江南名医。 李轩搀着的虞见济,当即就有人接过去。可接下来,还得由他返回墓室把长乐公主给抱出来,顺便清理这间墓室中的战斗痕迹。 这毕竟是太祖墓室,常人看一眼都是冒犯。所以一客不烦二主,这些事只能让李轩去做。 等到他托着虞红裳也出了太祖墓室,此间包括二皇子虞见济在内的众人,又在礼部尚书的带领下,对着墓门三跪九叩。 ‘国子监祭酒’权顶天则在旁边读着骈四俪六的祭文,意思大概就是妖邪作祟,我等文武大臣无能,以至于惊扰了太祖的在天之灵,还让这孝陵之内沾染血光。我等诚心忏悔,求请太祖谅解云云。 又说大祭一事,当另择吉期,重新举办。 等到那祭文投入到香炉中烧化,一大群人就迫不及待的的拱卫着虞见济与晕迷的虞红裳姐弟匆匆离去了。 李轩眼巴巴的看着人群中的江云旗,后者欣慰之余,在他身边经过时候小声说道:“含韵她无事,昨夜就已经醒转,伤势没有大碍,你不用担心。” 江含韵苏醒一事,李轩早就从听天獒那里得知了,可直到听江云旗亲口说这句,才彻底放下了心。 等到一群人走后,李承基就走到了他身边,手捋着胡须‘啧啧’叹道:“这又是一笔风流债啊,我儿,你还真是罪孽深重。” “什么风流债?”李轩唇角一抽:“你是说公主殿下?” “不然呢?那位殿下在祭坛上轩郎轩郎的叫,不知多少人听见了。人家南京宗人府的宗正,昨日就已经跑到咱家。” 李承基‘嘿’了一声,眼含戏谑:“我寻思着你大概是不愿意受皇家规矩约束,去当什么驸马的,所以当时找借口推了。不过话没说死,你要喜欢那位长公主,这门婚事也不是不能成的。 尚主有尚主的好处,这说不定能为你挣来一个世袭侯爵。且那孩子能以至善之心驾驭至恶之力,她的心性应该很不错,不至于像她那几位姑姑那样胡来。” “红裳她确是个好姑娘,我反正是在六道司做事,倒也不怕做这个驸马。” 李轩说到这里,就又叹了一声:“问题是我心里已经有人了。” 他心里好不忧伤,终于明白他那个时代,某些风流成性的家伙为何不愿结婚了,这意味着要放弃一整片森林。 “你说的是薛家的那个小女娃吧?这几天都是她在陪你娘。薛家那女娃能说会道,倒是把你娘哄得挺开心的,居然都不担心你在墓室里面的安危。” 李承基哈哈一笑:“那也很不错,所谓家有贤妻,夫无横祸。日后你从诚意伯府分家,这孩子倒是能助你未来兴旺发达,子孙绵延。不过你这一辈子,就别想你的那些红颜知己了,趁早断掉,纳妾什么的就更是想都别想。” 李轩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咳了几声之后,就又好奇的询问:“对了,我们诚意伯家,是不是有什么不准纳妾的规矩?我看你与兄长,都是——对了,好像祖父也只有一个妻子?” “哪来的这规矩?只要你有本事,三妻四妾还不随你心意?可我与你兄长,都是无可奈何——” 李承基话说一半就觉不对,他忙‘嗯哼’了一声,转而若无其事的将双手负于身后:“你兄长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为父却是对你娘一往情深,深情厚意的,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他想咱与你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家伙,可不是一路人。 李轩眼神鄙薄的看了李承基一眼,然后他就又转开了话题:“对了,那个地丞解坤真死了?” 这是他从听天獒嘴里听到的事。 “死了。”李承基很肯定的回应:“当时这位解大学士已被江兄重创,可此人奔逃到孝陵之外后,火遁之法却是变化多端,尤其擅长血肉再生之法,我与江兄,加上一个统摄两万御营的许国公联手都无可奈何。最后是都城隍现身才将他解决。 那位城隍爷也负伤不浅,可还是在两个回合内就将之诛杀。此外昨日朝廷也夺去了此人的地丞之封,理论来说,他现在一点真灵都很难留下。” 他们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步出到孝陵之外。李轩却没上诚意伯府家的马车,而是从旁边一位伯府家将那里借了龙驹,直往南京城方向疾奔过去。 “你这是打算去哪?”李承基看着他的身影,不禁皱眉:“你娘在家等着呢!你不回去见她一面,她又得跟我念叨。” “告诉娘我稍后就回。” 李轩往后摆了摆手,同时继续催发马速:“我先去一趟江府。” 虽说江云旗的话,已经让他放下了担忧,可李轩还是想要亲眼去见江含韵一面。 第二七五章 必须留下我的翅膀(求月票) 当李轩返回江府的时候,天上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他在大厅门口的屋檐下等了大约片刻,可赶去通告的丫鬟,却给他带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回复。 “小姐她说现在不方便见你,说都尉大人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 李轩眉头一蹙:“那么伯母呢?伯母她怎么说?” “夫人她也是这么说的。”那丫鬟偷眼看着李轩的脸色:“夫人还说都尉大人你的伤,其实已经疗养的差不多了。大人日常有空到医馆看看就可以,没必要继续住这边的。还有,大人日常需要用到的丹汤药物,她也会让人送到诚意伯府。” 李轩闻言微愣,如受重击,心想江夫人这是下逐客令吗?怎么会呢?之前不是还好好的? 他仔细想了想,然后就把脸拉了下来,眼神凝肃的对丫鬟道:“你跟我说实话,你家小姐的伤势究竟如何?嗯?” 那丫鬟哪里抵得过他的神夔雷音与浩意?当即就神色一慌:“小姐她的伤没事,可据老爷说,她当时给您抵御那什么子午碎魂钉的时候,还动用了什么秘法神通,加上又被三颗碎魂钉击中,所以小姐她变化为半妖的时间会大幅度的提前,似乎就在这几个月。” 李轩的气息顿滞,眼里面全是茫然之意。 而此时在江府东院,一间整洁雅致,却摆满了各种武具的房间内,江含韵把自己裹在被子里面,也很意外的看着自己的母亲。 “好奇怪,娘你这是真打算放手了?” “不放手还能怎的?”江母瞪了她一眼,然后叹了一声:“即便我有千般本领,可我女儿不争气,一门心思的扯后腿,我能有什么办法?那孩子也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云柔她既已先登一步,咱家怕是很难虎口夺食。再争下去,怕是平白让人看我家笑话。且我也仔细想过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她的语音一顿,含着苦笑之意道:“即便含韵你成了半妖,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只要你自己不介意,那其实也没什么。含韵你日后,是注定要像你爹那样成就天位的,那么这半妖不半妖的,确实没有多大妨碍。我不能用凡人的眼光来看你的事。” “娘!” 江含韵瑶鼻抽了抽,然后就两眼泛红的一把将江母紧紧抱住:“我就陪着你,一辈子不嫁人。” 她却不知此刻的江夫人正在看着窗外,眼里却是精光熠熠。 ※※※※ 李轩终究还是没能见到江含韵,当他走出江府的时候,是既歉疚又不安。 含韵她这几个月就转化成半妖?不行啊,难道就没办法挽回吗? 直到一个熟悉好听的声音,在他的耳旁响起:“喂!校尉大人,校尉大人,回魂了!喂!” 李轩猛然回神,发现罗烟正用她清秀的小手在他的眼前晃悠。 “紫蝶?”李轩话一出口就知不妥:“罗游——都尉!” 他发现罗烟的身上,已经换了一身正式的都尉级战甲,胸前一个完整的彪形图案,昭示着她六品武官的身份。 不像是之前,虽然也是领伏魔都尉俸禄。可当时罗烟胸前的那只彪却被减了配,少了两朵云团,额头上也没了‘王’字。 李轩随后又眼神错愕的看了看四周:“奇怪,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这里竟是内秦淮河,明幽都的辖区,距离诚意伯府有着十万八千里。 “我怎么知道?你一路魂不守舍的策马跑过来,不知在想着什么。不过你的骑术倒是不错,这样的状态也没有撞到人。” 罗烟则双手抱胸,上下看着李轩:“你没事吧?我听说地宫那一战,形势很凶险?” “我还好,凶险是凶险,可侥幸没受什么伤。” 李轩抬起手,表示自己安然无恙,然后又含着关心的看着对面:“我听说那个姓元的女子,已经死在罗都尉手里?就不知罗烟你有没有受伤?” 这也是听天獒说的,不过它却不知罗烟的状况,那家伙没胆去窥觑紫蝶。 “就凭她?她也配让我受伤?” 罗烟一声冷哂,然后笑着指了指胸前:“看,那个女人的人头换来的,这就是你们所谓的血染的官印。” 可李轩主要担心的,还是动用那件佛门圣器的后患。不过他看罗烟的模样,活蹦乱跳,活力十足,倒也确不像是有什么隐患的模样。 此时的他,又发现罗烟的面色竟似有些伤感不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轩不由心神微动:“罗都尉你是想要走了?” “正想跟你这么说。”罗烟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先前我之所以故意被你们抓住,又混入六道司,一个是想要避一避风头;一个是想要借助你们六道司的力量,找出杀我祖母的幕后主谋,可现在一切都已如愿。” 她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留在六道司的理由了。 李轩心中一紧,他还记得仇千秋的吩咐,哪怕牺牲色相,也得把紫蝶妖女给留住。 他当即就眼珠‘轱辘’转了转:“那么接下来,罗都尉有什么打算?总不至于再去做飞贼吧?你得知道,前一阵子镇东侯府的日子可很不好过。” 之前紫蝶妖女被抓入镇妖塔的时候,那位镇东侯可没少被人找麻烦。 “我还没想清楚。”罗烟的眼神迷茫:“反正是不能再用紫蝶这个身份了。” 她如今跟脚已露,一旦再有盗窃之举,别人只会去找段东。还有她以前盗走的许多珍宝,如今也被人觊觎着。 之前她好不容易借助那群建灵余孽将麻烦甩出去,岂有再去捡回来的道理? “那么在你想到以后做什么之前,不如就呆在六道司如何?” 李轩语声放柔,循循善诱的说着:“我身边现在也缺不得你,现在上面把我当成锤子看待,哪里有问题就把我拎过去锤两下。可我知道自己的斤两,整个明幽都第三旗真正的顶梁柱其实是你才对,你现在走了可有点不负责任。” 罗烟听了之后‘嗤’的一笑,心想自己才不会吃李轩这个奉承。在她来之前,李轩就已经屡破大案了。 之后几次遇到危机,也都是李轩自己去化解的,她其实出力极少。 “主要是战力,我们第三旗就没一个能打的!还有各种文书,难道还能指望彭富来与张泰山?” 罗烟不禁又是一哂,心想李轩自己都能够在旱魃的压制下,斩杀真如了,还要怎样的战力?旗里还有个供奉术师薛云柔。 再说了,李轩的几个相好里面,如今就连天位都有了。 至于文书,那也有乐芊芊代劳。 “我是真舍不得你走。”李轩叹了一声,眼神怅惘的抚着自己的胸:“不知怎的,就感觉很不舍,很难受,就像是鸟儿失去了自己的翅膀一样。” 罗烟的眼神微亮,却有些狐疑的看着李轩:“你说得是真话?” “自然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李轩感觉自己必须拿出真本事了,他很真诚的看着罗烟:“烟儿你要去何处呢?你会藏身在天下间哪个所在?是否还会像以前那样孑然一身?我一想到这些就很心疼。” 罗烟不禁再次动容,在李轩的注视下,俏面上也浮起了一抹红晕:“行吧,那我再考虑考虑。” 随后她又眸光微闪,含着几分挑衅的看着李轩:“我听他们说,在孝陵墓内,你李轩展露出无双遁法,就连天位都拿你无可奈何?我因此很是好奇,而今日既然撞见了,那就正好试一试!” 李轩的唇角不禁一抽:“我这其实是借助一件法器的助力,算不得什么遁法无双,且范围只能局限于两百丈距离内,比烟儿你可差得远了。” “那我也要见识一番。旁边就是大报恩寺,那边就有场地。” 罗烟已经飞身而起,如烟雾一般往旁边的大报恩寺飞凌而去:“就把这当做条件好了,你的遁法如果让我满意,我就留下来帮你。放心,我也只用五重楼境的修为便是。” 她是看出李轩的修为又有进境,已经跨过五重楼境的门槛了。 李轩本是不愿意的,可听到最后一句,却不得不从龙驹之上飞空而起,追着罗烟的身影而去。 而就在他接近大报恩寺的时候,李轩就已经将背后圆盘里面的数千条丝线洒出,密布这二百丈方圆内的每一片虚空。 等到李轩的身影,落在大报恩寺的后院,就有一道如烟似幻的身影闪到他身前,一道刃光急袭而至。 这位除了真元有所保留之外,竟是一点都没有留手,还用上了她最擅长的短刀。 那正是紫蝶妖女名震江南的武学——浮光掠影红袖刀! 李轩则是身形一闪,根本就不与其正面交锋,直接化雷而走,疾闪出三丈之外。 罗烟的眼神顿时一亮,她想果然厉害,这可比她当初五重楼境时强得多了。 接下来两人的战局,却完全发展成了追逐战,一个身影似烟,一个如雷似电,在这大报恩寺的后院中迅速的挪移闪烁。 渐渐的,罗烟发现了一个让她沮丧的事实,李轩似有前知之能,总能够预判她的预判。 这该死的心心相印,该死的同步率! 第二七六章 龙君出世 罗烟与李轩纠缠了大约半刻时间,就感觉受不了了。 “不打了,感觉就像是跟自己的影子在打,一点意思都没有!这样下去,我们一天一夜都分不出胜负。” 关键是她的速度也追不上,在这二百丈内,李轩的速度远超过她。关键是这家伙的损耗也微乎其微,都没见他的真元有半点损耗的迹象。 她估计自己除非是动用那件佛门圣器,否则是奈何不得李轩了。 幻术似乎也行不通,李轩的浩气已可化虹,还有‘护道天眼’在,一般的幻术都没法影响到他。 可强力的幻术,无不都需要精心筹备,需要天时地利,甚至是外物之助,才能够运用。 李轩也停了下来,双手抱着胸笑道:“就不知这能不能让你满意?” “怎么说呢?看来我只能勉为其难的留下来。” 罗烟状似不甘的说完之后,又以异样的目光看着李轩:“你这门遁法,确实了得,怪不得那旱魃也奈何不得你。以前我是以为你很强,可现在,你是真的很厉害。就凭这一手,这天下间就少有人能够制得住你。” 她又自嘲道:“与你这一战之后,我却是更不敢当飞贼了,感觉自己迟早会被你逮住。” 李轩则摇了摇头:“我有自知之明,这种遁法的局限性还是很大的。” “有清醒认知是好事,可也不需要妄自菲薄,当世能够克制你这法门的能有几种?”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罗烟一声嗤笑,然后就往寺外走去:“走吧,我还得代替你巡街。这两天‘六道司’合同‘内缉事监’,‘南京刑部’,还有‘应天府’等等,在全城范围内搜拿建灵余党,城内各处都乱得很。尤其是秦淮河一带,由于在这边混日子的贱民较多,人心惶惶的。话说回来,校尉大人你啥时候回六道司销假当班?” “我不知道,反正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李轩感觉自己是身心俱疲,虽然最近这些天,他其实都没去过六道司几天。可那接踵而至的大案,却都让他的精神高度紧绷。 而如今一松懈下来,就感觉浑身都提不起力气。 “对了,罗烟你刚才叫我什么?” “校尉啊!”罗烟转过头:“那只狗没告诉你吗?你已经升职伏魔校尉了,就是今天上午的事。据说上面原本的意思,是想让你‘领中郎将俸禄’,还是担任都尉职。可最后的结果是实授伏魔校尉,从此之后,明幽都就由你当家做主啦!” “果真?”李轩先是微喜,随后眉梢微扬:“那么我们的校尉大人呢?” “江含韵接手司马天元,出任玄雀都指挥使。那是朱雀堂的第一都,人员四百多。这也算是升职了,我们堂出身的几乎所有伏魔中郎将,都是从玄雀都指挥使升上去的。她不声不响,已经是八重楼境的修为,估计一年之后,就可以尝试冲击第四门了。那时晋升中郎将,是顺理成章。” 罗烟说到这里,又语声一转:“晋升校尉只是给你的奖赏之一,这次上面为培养你还下了血本,定的是一百二十个大功,还有一件量身打造的‘六道伏魔甲’,指定是高阶法器阶位,此外还有两枚六道地元丹,天位灌顶一次。” 她明明是不久前才加入的六道司,可如今却已是耳目灵通,消息广阔了。 李轩则眼神大亮,恨不得现在就去六道司走一趟,将那些奖励换回来。可当想到母亲刘氏,还有可能也在他家等着的薛云柔,只能暂时按下这念头。 而等到他告别罗烟,策骑返回到家中的时候。却见一位气质出尘,面白无须的道人,就在他家大厅内等候着。 “这位龙虎山的玄尘道人今天中午就来了,被管家引至这里奉茶。”李大陆跟在后面,为李轩解说缘由:“管家问他来意,他却不肯说。” 李轩却知这位的来意,他走到神色大喜的玄尘子面前,直接将小须弥戒中取出的无垢宝典递了过去。 “玄尘道友,我急着去见家母,就不奉陪了。这本宝典,你自己拿着看便是。” 他稍稍犹豫了一下:“就如之前的约定,只限于第二卷。这门大法名声在外,玄尘道友你应该知道后果。道友如果只是打算借他山之石攻玉,倒是无妨,可如果是要修行这门大法,还请道友三思!” 李轩想着这毕竟是薛云柔的师兄,自己不能真将他坑成东方不败,还是得尝试挽救一二的。 即便对方真走上那条不归路,那也不能是经由自己之手。 《无垢宝典》在世间的传承不止一份,后续的内容,让玄尘自己找去吧。 而等到他抛下玄尘,来到母亲刘氏居住的主院时。首先是一只浑身青色羽毛的鸟儿飞过来,款款落在了他肩上。 这正是他的灵宠‘神血青鸾’,此时的它已完全恢复了。不但羽毛光亮,啼叫声也清脆响亮。 随后李轩,又看见那院门之外。一位娉婷袅娜,娇俏明媚的少女,正立在台阶上,笑靥如花的看着他。 ——那不是薛云柔是谁? ※※※※ 鄱阳湖,某个几乎被世人遗忘的地下洞窟内。 一条沉睡于此的硕大黑龙忽然睁开了眼睛,开始扭动龙躯,猛力的挣扎了起来。 她的力量极大,搅动得这水底剧烈动荡,而那些捆住这黑龙的锁链,在片刻之后,就被她干脆利落的一一挣断。 最终这黑龙冲出了水面,又腾空而起,遨游在那云层当中,发出了声震数百里云空,仿佛雷震般的巨大啸声。 此时整个潘阳湖地域,都是黑云压顶,雷霆电闪,大雨倾盆。那宽长都达数百里的水面,竟然在短短不到半个时辰内,抬升了整整三尺。 不过在大约一个时辰的时间之后,这暴雨就停了下来。湖中的水面在迅速下降,上方烟气飘渺,大量的水液无故蒸发,重归于天际。 那条硕大的黑龙,也随后落在了一座位于湖畔的庙宇之前。 这座庙通体都以御制的青砖砌成,雕梁画栋,青烟飘渺。 外面的牌匾是‘敕封水德元君庙’的字样,而里面神像上方悬着的,则是‘奉天开国辅运神风水德元君’的神牌。 左右则有两句对联——用作霖雨,不崇朝而遍天下;及时膏泽,一举念尽属苍生。 这两行字都字迹工整,就书法而言并不如何出色,却苍劲有力,如铁画银钩。如果有高明的佛道强者在这里仔细看,会发现有丝丝龙气萦绕其上。 而此时这堂内,竟然汇聚着十余位身具奇貌,且都冕七旒,旒七玉,做大晋郡王打扮的男女身影。 那黑龙此时也化做了一位女子之形,穿着亲王服饰,气势则霸道威严。 当她走入到殿中,那十几人都朝着这位躬身一礼。 “吾等恭迎元君重归神位,祝元君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那女子不但大剌剌的受了,更是旁若无人的走到那中央处摆放的一张椅上坐了下来。她的坐姿并不端正,身体斜斜的靠着,并以审视的目光,看着在场的众人。 “怎么都跑到这里来了?不需要镇守地方吗?出了事怎办?” “二姐脱困这样的喜事,我等岂敢不至啊。” 答话的是扬州龙君,这位竟是神色谄媚的笑着:“我等也都知二姐你的性情,来之前都已将地方事务安排妥当,保证不会出差错。” “希望如此吧,尔等受了凡人香火,就有庇护地方之责。” 那水德元君此时却凝神看着她这个亲弟弟,然后就唇角冷冽的往上一挑:“好得很,你这三百年当中不但修为一点没涨,一身龙鳞反倒是褪去了不少,敖衮你很不了起嘛!来人,我的戒龙鞭何在?” 那扬州龙君敖衮顿时满头的冷汗:“二姐!这三百年来,我可是给我们家添了八百多个孩子。” 水德元君的唇角一抽,眯起了眼:“无非是多了一些损耗天地元气的孽种,你还很得意?我问你,其中化龙的有几条?” “其中有十七条化蛟。”敖衮的声音几乎已低不可闻。 而此时在场的十数位龙君,也无不都是噤若寒蝉。 水德元君则是冷笑道:“我问你的是龙!你该不会告诉我,三百年来你那么多孩子,一条化龙的都没有?” “这个,这个——” 敖衮眼见这位二姐的目光越来越冷,忙不迭的又将怀中一卷薄薄的书册递了上去。 “二姐,小弟这些年确实是怠惰了,稍后任你责罚。不过我这里有一人的过往平生奉上,请二姐细观。” “什么东西?”水德元君疑惑的将那书本拿了过来,随意看了一眼,然后就是一愣:“李轩?” 这上面的文字,全是关于李轩的生平,人际关系,还有最近的经历等等。 水德元君哭笑不得,她不过是想要报恩而已,这敖衮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正打算出言训斥,可随后就神色一动,仔细看了起来。 须臾之后,这位元君的眼中,就浮现出了些许光彩,还有着浓烈的好奇:“不意此子,竟还是如此的英雄豪杰?” 第二七七章 修罗场第四弹 诚意伯府,后花园内。 薛云柔紧紧抱着李轩的手臂,拽着他一起在花园当中走:“怎么不跟我说,附在你身上的竟是长乐公主?” 李轩隐隐听到少女的磨牙声,他不禁苦笑着答道:“问题是我不知道啊,一直都在猜她是否是那位惜雪姬,或者是某个皇亲国戚家刚出嫁的姑娘,又或是地方藩王家的郡主什么的。事前我哪里会想到她就是长乐?” 薛云柔也知道自己的抱怨毫无道理,可她还是把嘴鼓起了包:“你当时该给我看一看的。” “有见知障。”李轩叹了一声,面色凝然道:“她失去了记忆,对生人熟人都有很强的防备之心,这见知障几乎成了她的本命神通。我猜那日江上遇袭,她与二皇子失散之后是被身边很熟悉的人出卖,这才导致长乐身陷建灵后裔之手。” “应该是,孝陵事发当天,长乐身边的人逃了好几位,至今都不知去向,剩下的也定下了发配海南的重刑。” 薛云柔的语中含着同情,还有歉疚:“幸亏最后她人没有大碍,否则——我想我会愧疚终身。” “怎能说没有大碍?那可是被割舌挖眼,剥皮夺骨!” 李轩摇着头,又是一声叹:“且事后想想,虞妍君对长乐公主的模仿虽然很到位,可如果我们稍微仔细点,还是能看出些破绽的。” 薛云柔更加愧疚了,她当时所有的心思都在李轩身上,哪里顾得了长乐?可随后她就面色微动:“她附身在你身上,究竟有多久了?” “就在那晚许国公府游园会后不久。”李轩疑惑的看着她:“将军山血祭案的前后经过,你不都清楚吗?” 薛云柔只是想确证自己认识李轩的时间,是在长乐之前而已。她接下来,俏脸上更是浮起了两朵酡红:“那我们,我们,我们那个的时候,她,她她她有没有看,看到——” “她平时都藏在正气歌卷轴,还有那座乾坤星枢鼎里面。” 李轩再如何愚蠢,也知道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说实话:“长乐不愿她的阴煞业力侵蚀我的身体,所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出来的。” 薛云柔这才舒了口气,虽然面上还是酡红色,却不像是之前那样殷红似血了。 “轩郎——” 她伸手欲环抱住李轩的腰,可随后就娇躯一阵僵硬,眼神狐疑的看着李轩:“你身上再没别的什么吧?不会再有人看着?” “我身上还能有什么?”李轩哭笑不得:“我总不至于蠢到再给自己找个守护灵吧?” 可此时的二人却不知,此时正有一丝丝凡人难见的金黄色精气,化作了饕餮之形,还有两颗星辰,正悬于李轩的头顶上方。 薛云柔心想也对,也就再次用力环住了李轩的腰:“轩郎,你可知道,当时我在地道外面,为你担心的不得了,差点心脏都快要碎掉,答应我,以后再不要这样冒险可好?” 李轩第三次叹息,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回才好,就只好一言不发的,紧紧环抱住了薛云柔。 他想自己何尝愿意拿性命去拼?可当时他如不出这个头,且不说这南京,这江南如何,便是他们李家,就是首当其冲,这覆巢之下可没有完卵。 李轩忖道如果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他还会不会挺身而出,大概率还是会的吧? 原本作为一个穿越者,‘稳如老狗’是最基本的素质。 可自从修成了浩意之后,李轩体内只需热血一燃,一身的法器就随之响应,然后他就忘了自己是谁。 这个时候,他已搞不清楚是自己的性格成就的浩意,还是浩意让自己的心性发生了变化。 此时薛云柔泪眼婆娑的,从李轩怀里抬起头:“我就只是恨,在你最危险的时候,自己不能在你身边。” 李轩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红唇娇嫩的模样,顿时心神震撼。 于是他热血一燃,浩意一起,就想也没想的低头亲了下去。 可就在二人你侬我侬,气氛越来越甜蜜,越来越火热,甚至动作越来越出格的时候,不远处忽然传来了一声轻咳。 李轩眉头微蹙,心想这是谁啊?这么没眼色?改天定要跟刘氏说一说,让母亲好好整顿一下家里。 薛云柔则像是兔子一样,往后弹开三尺,面色娇羞的整理着妆容衣裳。 就在两个人分开不久,两位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位,是刘氏房里的侍女,另一位穿着很正式的宫装,似是宫中的女官。 后者凝着眼,在李轩与薛云柔两人身上来回扫了眼,然后面无表情的朝着李轩盈盈一礼:“李校尉,公主殿下她已经醒来了,她说想要尽快见你一面。” 这就醒来了? 李轩心中一喜,然后就面色凝然道:“殿下如今是在宫中?我这就随你过去。” 薛云柔则神色微动,插言道:“我也过去看看,一直都挺担心殿下的。轩郎你等我片刻,容我整理一下衣装。” 李轩听到这句,当即心绪一沉,有一股不妙的预感滋生。 他想接下来,该不会又有修罗场出现? ※※※※ 半个时辰之后,一行人就又策骑来到了紫禁城内。 此时这皇城之内,还残留有许多战斗痕迹,东宫一带包括主殿在内,也都被损毁了。南京镇守太监与内宫的司设监与御用监,只能临时整修了福庆宫,供二皇子与虞红裳居住。 这里看起来还是很荒凉破败,那园林中也是野草丛生,可住人已经没问题。 当李轩来到长乐公主虞红裳居住的侧殿,发现她果然已经清醒了过来。江云旗正在这里给虞红裳探脉,这位江南神医的身后,则站着一群佛道二门的高人。 “具体的调和阴阳之法,且容我等仔细商讨之后再做决定。可就眼下来说,公主殿下却忌大喜大怒,也不可大思大悲。即心在志为喜,过喜则伤心;肝在志为怒,过怒则伤肝;脾在志为思,过度思虑则伤脾;肺在志为悲为忧,悲忧过度则伤肺。这都不利于殿下平衡阴阳冰火——” 在为长乐公主写下医嘱与药方之后,这一群人就离去了。不过他们看李轩的眼神,都含着几分异样光泽。尤其是江云旗,那眸光是与众不同。 李轩的背后不禁又发了些许汗出来,等到江云旗为首的众人都离去之后。虞红裳就侧过头,很虚弱的看着他:“轩郎。” “公主殿下!”李轩按照六道司人员觐见皇室的礼节,抱拳躬身一礼。 “你叫我公主殿下?”虞红裳愣了愣,随后就一声苦笑,神色自伤道:“祭坛之上,轩郎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她眼中竟泛着泪光,似泫然欲滴。 李轩的心绪顿时微紧,想起了刚才江云旗的医嘱,忙变更了称呼:“别哭啊!刚才只是礼节,红裳,裳儿。” 可他话一出口,后方的薛云柔,就开始对他施以死亡凝视。 李轩也察觉到了,他只觉是背脊生寒,头上又在冒汗。 此时虞红裳又挣扎着,似乎想要起身。旁边的一位女官急忙去扶,可随后她就看到了虞红裳的冷冽视线。 这女官当即心神一凛,头皮发麻的忙往后退开数步。而虞红裳又娇弱无力的,向李轩伸出了手:“轩郎,我现在竟一点力气都没有了,你来扶我——” 可她语音未落,旁边就伸出两只素手迅速将她扶住:“我来扶吧,男女授受不亲,轩郎他终究还是不方便。” 虞红裳就侧过头,与扶着她的薛云柔对视。 站在十步之外的李轩看不见,站在近处的几位女侍女官,却都怀疑两人的目光,就像是枪矛刀刃在交锋,在闪烁着电火花。 三个呼吸之后,虞红裳到底还是顺势起了身,她依在床上,虚弱的看着李轩:“轩郎,你可知我这三日夜昏迷,其实是陷入梦中,而梦境之内,时时刻刻都有你。” 她明显感觉到薛云柔扶她的手开始用力,虞红裳却恍若未觉的说着:“醒来之后,第一个想到的人也是你。没有你在身边,就像是失去了依靠,又好像是失了魂一样,我以前从来都没有这样过。”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领取! 李轩不知该回什么才好,主要是薛云柔就在旁边,他额头上的汗于是冒得更厉害了:“裳儿你这话,是不是太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你是不知道,我当时被困在那棺材里的绝望与无助。” 虞红裳摇着头,轻喘着气:“这四个月来朝夕相处,轩郎你便是我唯一的依靠。要不是你,我别说是寻回肉身,报仇雪恨。可能早就化身恶灵,造孽无数了。” 她实则心想四个月来朝夕相处,她的眼里就只有李轩。可以说轩郎他,就是自己当时的整个世界都不为过。 “这都是轩郎他应该做的。” 李轩还没想到该如何回话,薛云柔就笑着插言:“轩郎他这次能帮到殿下,我也很欣慰。” 虞红裳再次看着薛云柔,随后就状似风轻云淡的一笑:“轩郎,你可还记得许国公府游园会之后,你醒来之后的几天,你对我说了什么吗?” 这一刻,李轩就只觉是亡魂大冒。 他想自己当晚说什么来着? 私と一緒に寝ますか? 不会吧,这是日语,她应该听不懂。 不对!红裳说的是之后几天,他当时欺负红衣女鬼可能没灵智,着实说了一些很过份,很羞耻的话—— 果然,佛门有言‘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自己的恶报来了! 第二七八章 修罗场第四弹续 “这个,哈哈!那几天晚上,晚上啊?” 李轩一阵尬笑,一副仔细回思的模样:“我想想,容我仔细想想,是哪一天来着?” 他现在只恨时间不能倒转,回到数月之前。早知今日,他发誓自己一定会管住自己的舌头。 同时李轩脑袋里的念头也在急速的运转,寻思着避免社会性死亡的方法。 他心想自己亏得是管住了麒麟臂,没有对红衣做那种事,否则日后他哪还有脸见人? 薛云柔看着李轩那目光游移躲闪,一脸纠结的模样,心里就不禁微微一沉,她随后就也笑着道:“那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吧?估计轩郎他早就给忘了。” 她想那定是没什么好话的,不管这位公主殿下究竟是什么目的,可只要自己不听,那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即便要打听究竟,那也是日后私下里的事情。 总之现在就是一个宗旨,不听,不听,我不想听,也绝对不能听! “是吗?可据我所知,轩郎的记忆可一向很好。” 虞红裳依在床边,忽然一阵咳嗽:“轩郎,我想要喝水,你给我取一杯热水来可好?” 薛云柔本打算代劳,可李轩却已经很殷勤的往旁边的圆桌走了过去,给虞红裳倒了一杯水。 可等到李轩把水送到虞红裳面前,这位公主却没有接手的意思,她双手娇弱无力的垂在两侧,一双秋水般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李轩无奈,只能亲手送到虞红裳的唇边给她喂了。 此时虞红裳又面含红晕的娇喘道:“轩郎,外面煎的药也该好了,你能不能取来喂给我?宫中新给我配的这几位女官女侍,她们虽然也很细心,可喂药的时候总不能合我心意。” 在场的几位女官女侍,都不禁一阵无语,关键是这位公主才刚醒来,她们就没喂过药。 李轩则二话不说,当即往殿外熬药的地方走过去。也在此时,虞红裳的床沿发出‘咔嚓’一声响。 那是薛云柔,这位在众人的目光中,面无表情的将手里的木质粉末洒在了一旁:“失礼了!不过这床的质量不是很好,我一抓就碎了。” 没过多久,李轩就端着药进来,不过就在他准备给虞红裳喂药的时候,薛云柔却力道坚决的一把抢了过去。 虞红裳明显心有不甘,可还是很勉强的喝了,同时吩咐旁边的女官:“天色已晚,让御膳房给轩郎与云柔他们早点准备饭菜,轩郎他们会在宫中用餐。帮我转告膳房,轩郎他喜吃金鳌丹汤,金鳌的脖肉,鸭脖,鸡臀,各种禽翅这些食材。他还喜欢新鲜的野味,尤其是各种野猪肉。素菜则喜吃麻婆豆腐,素烧茄子——” 这药才喝到一半,薛云柔的小脸就已经黑如锅底了。 而等到喝完药,虞红裳就又含情脉脉,满含期待的看着李轩:“轩郎,你这几天就留下来陪我好不好?我现在一想到几个月前的事情,就感觉惊悚,后怕。现在就想要你陪着我,与我说说话。” 边上的薛云柔眼神犀利,开始磨牙:“留宿宫中,这不太好吧?李轩他可是男子,被外面礼部与都察院的人知道了,你与李轩都不好过。” “那有什么?”虞红裳浑不在意,她喘息着,似乎连说话都很费力:“轩郎他已经是伏魔校尉,以后是需要入宫轮值镇守。我稍后只需让人与二皇弟说一声就可以。轩郎,只有你在身边,我才能心安。” 薛云柔不知不觉,又将床沿上的一块木头抓成粉碎,她想这真不愧是长乐,她的好闺蜜! 她才不信一个堂堂天位,一个以魂灵之躯几乎成为万灵之主的女人,会如此的柔弱。 此时薛云柔都不知该怎么应招才妥当,继续从男女大防上发力怕是效果不大。 长乐这妮子,她只怕就盼着礼部与都察院的弹劾,然后顺势而为,与李轩生米煮成熟饭。 她心念电转,就又笑眯眯的转望李轩:“可轩郎他是理学护法,需得以身作则,最好是不要做这失礼之事。还有,我知道轩郎,他怕是受不得宫中的规矩约束,对吧轩郎?” 李轩则看了看眼神殷切,翘首以待的红裳,又望了望一身煞气快要弥漫于外的云柔,感觉到无限的杀机蕴藏于内。 他想再任由她们二人斗下去,自己的下场估计会很不妙。 这个时候还用想的么?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我倒也很想留下来陪裳儿。”李轩脸色似有些为难:“可云柔说的也极有道理,我身为理学护法,不可做这有违礼制之事。且我今日已升至校尉,六道司那边不知有多少事务要处理,确实没时间呆在宫中。” 他的话,让两个少女一个先怒后喜,一个先喜后忧。 此时李轩却又语声一转:“这样吧,裳儿,让云柔她留下来陪你怎样?你们是闺蜜,久别重逢,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对面的两个少女,则同时蹙眉,面面相觑。 薛云柔首先反应过来,她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若是让李轩留在这里,她怕是要疯掉,而在稍稍思忖之后,她就微微一笑:“也好,那我就留下来陪殿下。我也确有些女儿家的体己话要与殿下说。” 长乐凝思了片刻,也觉这不是不可接受。她想这虽然不是自己想看到的结果,可也算是达成目的了。只要在自己不能动弹的时日里,云柔她不在轩郎身边,那么一切都好说。 不过她的语中,还是略含着些许失望:“也可以,那轩郎你有空,记得来宫里看我。” ※※※※ 夜晚时分,当李轩从紫禁城出来的时候,当即狠狠的舒了一口气。只觉是劫后余生,那是一种从龙潭虎穴里面脱身的感觉。 之后他返回诚意伯府,就只做了几轮‘混元天象诀’的搬运,达到最基本的修行要求之后,就倒下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之前他从孝陵出来的时候,心理上就已经感觉很疲惫了,傍晚在紫禁城的时候,就更是耗尽了脑汁。尤其是一起坐下来吃饭的那一段,简直就是置身战场,感觉与真如兄妹那一场大战都没这么累。 这一觉,李轩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醒来。 而在醒来之后,他就坐在床上,抱着被子一脸茫然的看了窗外良久。 自从虞红裳的神魄离开了他的身体,他没有了迫在眉睫的压力之后,他就感觉自己的心气,完全松垮了下去。浑身暖洋洋的,一个指头都不想动。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在墓室里的时候还好,寿命只剩下十几天,不突破五重楼境他就离死不远。 可等到突破之后,又多了几个月生命之后,李轩就感觉到自己的懒癌又有了复发的症状。 不过在发了一刻时间呆之后,李轩还是拿起了怀义刀,往校场方向走去。 这武功还是得练的,且还得勤练。 浩然正气这东西,他哪怕是将一身阴煞业力都全数排除掉,都绝不能放弃。 而想要避免自己未来某一天因浩意热血上头,自蹈死路,唯一的方法就是变得更强。 他想自己如果有一天,能够强大到无人能奈何得了,那不就可一直莽下去了? 等到李轩来到校场,就发现李承基居然在这儿等着。 李轩不由微一扬眉:“老头你不用去八卦洲水营?最近江面上的巡防,应该很严吧?” 李承基对于李轩不忘习武的做法,显然是非常满意的,他手捋着胡须道:“告了半天假,就等着看你所说的超导,这冰雷相融之法,我很好奇。” “就猜到是这样。”李轩干脆利落的抽出刀,同时将背后圆盘里的银丝,都完全释放了出去:“父亲你注意了!” 接下来他一个雷闪,就出现在了李承基的面前。怀义刀毫不留情,斩向李承基的胸部。 而接下来两人的交手,与紫蝶那一次又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李承基的遁法不占优,可他随便挥一刀就刀气百丈,酷烈寒气弥漫千尺。 不过这位同样拿李轩无可奈何,他的意寒神刀威力强大,却追不上李轩的变化。结果还帮李轩节省了维持那些银丝零下二百六十九度极寒,所需损耗的寒属真元。 李轩也休想伤到李承基分毫,他的父亲与真如可不是同一级数的人物,李轩稍一近身就可能直接被李承基的透骨寒煞给冻住。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两人就不约而同的停下了手。 “父亲你的修为,怕是已经到了十一重楼?”李轩收刀入鞘的时候,语含赞佩:“感觉仅以寒力而言,父亲你不用外力,都能与没到天位时的江伯父并驾齐驱。” 李承基闻言哈哈大笑:“最近侥幸在修为上,又有了些许长进。不过却及不上你,如此强大的遁法,二百丈距离内堪称天下无双。” 然而他就啧了一声:“早知我儿如此聪慧,能解决冰雷交融的问题,我当年就同修冰雷之法了。对了,我儿你这件法器,可有什么名号?能不能将炼造的图纸,还有冰雷交融之法留在家中?” “自无不可!”李轩摸了摸自己背后的圆盘:“它的名字,叫做神翼!” 他原本是想要叫做‘天使之翼’的,可又觉得这名字太西方,且这个时代人们印象中的所谓‘天使’,就是给皇帝传旨的太监,也就放弃了。 第二七九章 江母妙计安天下2 “神翼?”李承基一阵错愕:“法器的名字倒是挺夸张,可你这件法器,它哪里像翅膀了?” “它也可以变成翅膀。” 随着李轩的意念微动,瞬时数千条银色丝线就在他的身后聚集,形成了两个巨大的‘翅膀’:“看这不就是了吗?它们的作用可不仅仅只是冰雷相融,是超导。老头,你得知道所谓的雷电,其实也是元磁!” 随着李轩将自身最大程度的雷霆之力灌入那些丝线,流转于其中。就立时间有一股巨大的扭曲力场生成,将远处的十几个木人,都在顷刻间撕成了粉碎。 李承基则感觉自己的神魄,遭遇到了巨大的冲击,以他近乎‘阳化’的元神,竟也为之一阵摇动。 尤其他游散在外,用于感应周边的那部分,这刻几乎都无法收束。以至于李承基对外界的感应,几乎降到了冰点。 不过片刻之后,李轩的元磁之力还没退去,李承基就已恢复过来,他当即眼神一亮:“好手段!配合你的神夔雷音与浩气使用,第四门以下少有人能扛的住你这一吼!即便第四门,猝不及防的时候也会着了你的道。” 李轩闻言微微一笑:“孩儿正有此意!” 可其实李轩的野心还要大些,这件‘神翼’,还可作为使用‘超电磁炮’的辅助工具。 那是威力巨大的武器,预计在速度方面更胜过当日重伤江含韵的碎魂钉,攻击范围则可达上百公里。 可限于目前的场地原因,他无法进行实测。 而日后他的雷霆之力更强大,还可以借助此器凝聚‘电磁脉冲’——他猜这个世界的‘元磁神针’,‘元磁神光’等等,大概就是类似的能力。 还有操控金属,改变重力,万有引力,防御力场等等,漫威里面万磁王的能力他都可以试试。 如果未来他的感应能力增强,进一步深入到原子级别,甚至能借助此器转动磁场,或者深入操纵化学结构和改造物质——这就更牛叉的不得了。 还有这件‘神翼’,虽然江云旗给他用料十足,所以银丝都是与极品法器同一层次的材料。 可未来他有条件了,肯定会换上更好的,覆盖范围更广大的。 “除此之外——”李承基手摩挲着下巴:“似乎还能够防御暗器?” “差不多!”此时李轩意念一起,就使得摆放在旁边兵器架上的所有兵器,全都飞空而起。 之后他又挑衅的对边上看热闹的冷雨柔挑了挑眉:“雨柔,你来发些暗器试试。” 冷雨柔没有二话,直接拿出了两个金属圆筒。一瞬间大量的银针,铺天盖地般的朝他轰击过去。 不过这些银针,才刚抵至半空,就被磁力扭曲了方向,全被他的一双雷霆电闪的银翼给吸走。 冷雨柔望着这一幕,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更换了暗器。这次换成了非金属材料的弹珠与飞蝗石,可李轩随后就在身前,形成了一层无形的力场。 他没法以磁力来操控这些弹珠与飞蝗石,却使它们的速度大幅减缓。 冷雨柔于是又拿出了一个金色的圆筒,李轩见状之后,当即面色微白的举起了手。 “别!我投降。” 他认得那正是‘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是将赫连伏龙这样的天位,都轰击到血肉碎散,元气大伤的东西。 李轩也大概知道,这种别名‘孔雀秘法’的暗器视制作人与材料的不同,威力也分有等级。 冷雨柔手里的这件,威力肯定及不上虞妍君当日暗算赫连伏龙与张副天师的那两枚。 可哪怕是威力弱上两个层次的元磁灭绝神针,李轩也受不起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望见他的大嫂素昭君,正往这边走过来。 李轩原以为这又是一位要过来试他‘无双遁法’之人,可结果素昭君走过来之后,却微拧着眉头道:“谦之,我觉得,你今天最好是去江家看看含韵。” “去看含韵?”李轩吃了一惊,一颗心顿时就悬到了嗓子口:“含韵她怎么了?” “我刚才去江府看过含韵,该怎么说呢?” 素昭君神色踌躇,然后微一摇头道:“我不好说,反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李轩当即就将他的‘神翼’收起,直接施展起了‘雷扬千里’的遁法,往大门口方向奔去。 李承基见状蹙眉,高声喊道:“轩儿你看完之后就早点回来!这几天不要乱跑。据说朝廷已经议好了对你的赏赐,正报予内阁票拟。朝廷册封你爵位的天使,随时都可能上门。” 李轩摇了摇手表示知道,然后一骑绝尘的消失在李承基与素昭君两人的眼前。 李承基摇了摇头,然后就若有所思的目视素昭君:“昭君,我闻说昨日薛家那孩子来府上的时候,她与你相谈甚欢?” “是有这回事,云柔她也很得母亲的欢喜。”素昭君眨了眨眼,很不解的回应:“父亲为何会问起此事?” 李承基欲言又止,最终失声一笑,也往门口的方向行去。 他得去上衙了,李轩说得没错,孝陵一役前后,水师对江面上的管控极严,所以八卦洲水营那边有一堆的事需要他处理。 ※※※※ 李轩来到江府,天上又淅沥沥的下起雨了。 这次他被引到江府的正堂等了许久,结果依旧是被江含韵拒见。李轩请那位江府的侍女一连问了三次,可江含韵的态度毫无变化。 不过这一次,李轩的待遇要好过之前。去了医馆那边的江母闻讯之后,匆匆回府,见了李轩一面。 “小轩来了啊。”江母对于李轩,态度还是很热情的:“你伯父今晨还念叨着你呢,听说他昨日晚上在宫中与你见过一面对吗? 既然来了,那就留下来吃一顿便饭,我让人准备点吃食,你们叔侄两好好喝一壶。就在昨日,有人送来一只金鳌。以前他得去钓,可突破天位之后,现在别人主动送上门——” “伯母,小侄现在真无心吃食。” 李轩的面色凝重,眼神执着的看着江母:“还请伯母实言相告,含韵她的伤势究竟如何了?” 如果不是因眼前这位对他极为照顾,又是江含韵的母亲,李轩现在真恨不得就对江母使用浩气雷音。 “含韵?”此时江母虽是微微笑着,可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笑得颇为勉强。“小轩你无需担心,你伯父他可是江南神医,如今又是世间绝顶的天位,还能让含韵丢了性命?有你伯父伯母在,她是一定没事的。” 李轩听到这里,就只觉心头一抽。这一直强调没事,那不就是有事吗? “伯母!”李轩的语调更沉重了三分,他微躬着身,神色诚挚:“含韵她毕竟是因我受的伤,如果由此有了万一,或者留下了什么后患,李轩一辈子都难安心。所以还请伯母实言相告!李轩也愿尽绵薄之力。” “不是说没事了吗?”江母摇着头,试图转开话题:“小轩,你想要喝什么酒?陈酿杜康如何?” “伯母,我现在真无心于此!我想问您,含韵她可是即将,即将——”李轩他迟疑了一阵,终究没把‘化妖’二字直接说出来,而是道:“那子午碎魂钉,会不会对含韵她的身体有碍? “你这孩子!”江母苦笑了一声,就显出了些许迟疑之色,她欲言又止,最后一声轻叹:“不是我不肯说,是韵儿她不让我告诉你。” 李轩眉头皱得更深了:“那么能否让我与含韵她见一面?” 江母却一声苦笑:“那孩子的主意真得很,真犟起来的时候,我其实也无可奈何。” 她接下来竟拿起了茶盏:“小轩真不在府里吃顿便饭?” 可古人拿茶盏,就是送客的意思。李轩无奈,只能告辞离开,不过走出府门的时候,李轩却在门口处驻足,看了江府的大门良久。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从江府正堂离去之后,江母却是老神在在的拿起了茶盏,心情极好的品着茶。 而此时江云旗,也背负着手,若有所思的看向外面的照壁:“夫人你这又是玩的哪一出?轩儿她要见含韵,你就让他见便是,拦着做什么?” 江母闻言失笑:“这是含韵她自己不愿见,关我什么事?” 江云旗不由微微摇头:“你呀!如今那孩子身边,已经有了云柔,长乐,那都是秀外慧中,兰心蕙质的女孩。我们家的含韵,哪里还有什么机会?我劝你趁早还是绝了这心思。” “秀外慧中,兰心蕙质?换而言之,就都不是省油的灯。”江母斜睨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可夫君你却不懂,正因两虎相争,我们家的含韵才有希望。” 她手拿茶盏,陷入凝思。江云旗一看她这模样,就不禁皱眉:“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没想什么。”江母低头喝着茶:“我只是在想长乐公主,应该还没见过诚意伯夫人?以那位公主的聪明,肯定不会漏过这位。真是期待啊,云柔她会怎么应付?” 江云旗想了想,然后就一阵苦笑,他居然也有那么一点期待了。 第二八零章 妖男李轩(求月票) 李轩最终是心事重重的从江府门口策马离开,而等到一刻时间过后,他再次醒过神,就发现自己又走错了路,诚意伯府明明在东面,他却南辕北辙,无意识的跑到了南京城的西南面。 考虑到这里距离朱雀堂衙门已经不远,李轩也就干脆将错就错,转而往朱雀堂的方向行去。 他打算将这次六道司给的奖励都领回来。那一百二十个大功,六道地元丹,还有那件高阶法器级的六道伏魔甲,哪一件都让人眼馋。 而就在李轩策骑来到朱雀堂所在的街道时,就发现他有点小看自己在朱雀堂的声望与影响力了。 这次竟是没几人再跟他打招呼说笑,所过之处一片寂静,绝大多数六道司人员在看见他之后,都是主动退避到街道的两侧,然后朝着他躬身施礼。 尤其那些女性同僚,对他尤其恭敬,躬着身连头都不敢抬。 李轩倒是认得其中的部分人,可当他主动问候寒暄的时候,这些人却无不都显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连说话也都是小心翼翼。 平时经常撩的几个女孩,似乎也不敢与他说话了。都是隔着几丈远,回话时细声细气的。 几次之后,李轩一方面感觉挺没意思的,一方面又得意洋洋,暗暗自豪。 他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虽然只有四个多月的时间,可如今已勉强可说得上是出人头地了。 在这金陵城,他李轩大小也可算是一个人物,不至于被那些穿越者前辈比下去。 不过李轩才刚到了朱雀堂门口,就遭遇了无比沉重的迎头一击。 他恰好遇到了从外面返回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其中的老彭听了李轩的感想之后就一声嗤笑:“声望?李二郎你这究竟是哪来的自信?人家对仇副堂尊都没这么恭敬。不过我最近倒是听了一个传闻,说你李轩练了一门勾魂摄魄的妖法,是专门用来祸害女人的。 据说无论怎样出色的女人,被你看一眼就会失了魂;跟你说一句话,骨头就会发软;跟你一起吃一顿饭,就可能会怀孕。据说便是男人,只要你愿意,也可以轻而易举的勾搭上。” “还有凭有据的!”张岳则猛点着头:“江校尉那是何等人物?我们朱雀堂几十年来最出众的天才,二十岁之前就可跨入第四门的少年英杰。可这次为了你连命都不肯要了。 薛云柔薛仙子,那是北京城最顶级的名门闺秀,高岭名花,可为了你李轩,连闺誉都视如浮云。 还有长乐公主,传闻那位殿下也是骄傲至极的人,平常的男子都没法入她的眼。可大祭期间,她却满口‘轩郎轩郎’的叫,最后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主动倒在你的怀里。 就更不用说我们都里的乐芊芊了,最近这几天为你失魂落魄的。嗯,还有罗都尉,啧啧,这不就是个男的吗?可见这传言并非全无根据——” 李轩已经在磨牙,心想怪不得那些妹子,现在都不敢跟他说话。他口花花去撩的时候,也没人敢接话,感情不是自己平息建灵余孽之乱后威望大增,而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做这种恶毒的事情! “这究竟是哪个缺德货色在传谣?他怕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李轩说话的时候,两只拳头都紧握着,关节在‘嘎嘣嘎嘣’的响,仿佛在炒黄豆。浑身上下也是雷电闪耀,一阵‘嗤拉嗤拉’的。 他已决定了,这几天就去都城隍庙找听天獒,把这传谣的人打听出来,告诉他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那条狗不敢说建灵后裔的事,总不至于连这个造他谣的都不敢说。 然后李轩又想起了一事:“对了,今天晚上你们都有空吧?没有也给我把时间腾出来,哪怕有什么相好的都给我暂时押后,我晚上有事需要你们帮忙。” “晚上?谦之你要做什么?”彭富来退后一步,眼神警惕的看着李轩:“青楼什么的地方,我们可不去,咱与老张已经改邪归正了。” 他口里这般说着,手却下意识的抚上了还有些淤青残留的左眼。 张岳也脸色忽青忽白的用双手护住了胸:“谦之你可别跟我说要去那秦淮河?如今除了值班,那地方咱可再不去了。咱也劝你一句,好好做人!” “不是,我现在哪还有心思去那秦淮河?”李轩说话的同时神色不解,眼含狐疑地看着这两人,随即他就皱起了眉头:“你们两个,好像是最近被人揍过?这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张岳与彭富来互视了一眼,然后就摇头鼓x2:“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开玩笑,这金陵城谁还敢动我们兄弟?” “是吗?可老彭你左眼的淤青是怎么回事?还有老张,你那一头秀发呢?怎么短了一大截?” 李轩仔细观察着,然后拿出了义薄云天的气概:“是不是有人威胁你们?别怕,一世人两兄弟,无论是谁欺侮了你们,我们都一起跟他干。哪怕是天位,我李轩也不是没有赢过,怕个卵蛋!” 张岳听到这句,顿时感动的不行:“是宫里的——” 他原本想说是昨夜宫里派过来的女官,还有薛云柔的师兄,那个叫玄尘子的混账,轮流把他们揍了。可张岳才说了两个字,就被彭富来重重踩住了脚,后者则笑呵呵的说着:“真没事!那是几天前我们陪你去宫城受的伤,那一战还蛮凶险的。” 张岳如醍醐灌顶,当即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对!对!就是去宫城时受的伤。你从地道走了之后,我与老彭宰了好几个。” 李轩这才释然:“原来如此,那就这么定了。这里不方便说,具体的情况,你们到时候就知道了。” 其实是准备夜入江府,江含韵那边他不亲自看一眼,是怎么都没法放心的。 之后他就甩开了面面相觑的两人,径自往计功楼的方向行去。 时隔不到一个月,计功楼主再次见到李轩,他的神色难免有些复杂。这位深深看了李轩一眼,这才开口道:“今次李轩你共有阻止旱魃,平复南京地震,捕杀建灵余孽,救助二皇子与长乐公主这四桩功勋,伏魔总管等人一致议定,提升你为伏魔校尉,即刻起执掌明幽都。 另还有大功一百二十个,量身定造的高阶法器级的‘六道伏魔甲’一件,六道地元丹两颗,天位高手灌顶机会一次,武意山三天时间——” 这些都与紫蝶说的差不多,甚至还多了些东西,让李轩喜不自胜。 比如武意山,据说那是六道司占据的一座山,内有一面无法被凡世力量损毁的石壁。只有武意修为进入‘魂’境之人,才能有限度的破坏石壁。 而在六道司成立的这一千二百年间,共有四十七名天位高手在壁上留痕,将他们的武道意境蕴于其中。 ——那是比之藏书楼顶层,更值得欣喜的奖赏。 可接下来,这位白发苍苍,斯文儒雅的楼主又一个甩袖,将一大堆的卷轴在李轩的面前展开:“除此之外,这卷轴里面的东西,对你限时优惠。” “限时优惠?什么意思?”李轩微微蹙眉,有了一种后世逛商场遇到限时打折的既视感。 “字面上的意思,在这一个月内,你换取卷轴上的这些东西,都只需要七折。” 计功楼主点了点卷轴:“就比如这件‘铁赤甲’,专门给禽类护法灵宠的高阶法器,平时需十个大功,现在则只需七个。还有六道地元丹,平时三个大功才可换取一颗,现在两个就可以。” 李轩眉梢微扬,被计功楼主这些话勾起了兴趣。 可随后他的额头上,就现出了大片的黑线。 怎么说呢?优惠是优惠了。 这‘铁赤甲’的确是打七折,可必须与另一件同样给禽类灵宠使用的‘赤雷玄丹’一起购买,后者售价二十个大功。 这东西不是丹药,而是所谓的‘外丹’。 如果把武修看做一辆车,那么这‘外丹’就可以视为加装的另一套动力系统。可以给人提供额外的动力,还有额外的油箱。 所以这‘赤雷玄丹’,就卖的额外昂贵。而这两件加起来,就得二十一个大功才可兑换。 你以为这样就完了?那就太小看了六道司。 后面还有呢,如果李轩在这两件东西之后,再选购一件可供灵宠栖息于其上的法器肩甲,那他还可在七折的基础上,再减去五个大功。 之后的那些清单,也差不多都是这个路数。 反正他如想拿最大的优惠,那么一整套兑换下来,怎么都得用五六十个大功不可。 李轩看了之后就心道厉害,这古人的智慧真tmd牛叉,这不是美团与饿了么的套路吗?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他以前买快餐,原本只想吃一碗十块钱的面,可总是不知不觉就买了二三十块的东西,一个人又吃不完。 还有,商场里卖衣服也是差不多,想买其中一件,就得带回三件。 李轩拿着那些卷轴看了许久,最终神色艰难的将这些都推开。他想现在除了极品法器,自己什么都不要,谁都别想忽悠他。 计功楼主似有所料,随后却又将一张卷轴,在他面前展开。 “如果李校尉不感兴趣,还可以看看这一份。” 李轩瞄了一眼,然后就又骂了一声‘卑鄙’。这里面的第一件,就是名为‘道衡璇玑’的奇物,虽然只是件高阶法器,却可助人调和阴阳。第二件‘归玄丹’,则特别点明了可以短暂的阻止妖化。 计功楼主则笑眯眯的回应:“七折哦!还可以满减。” 这个时候,李轩的心情真是风中凌乱。 第二八一章 入坑吧少年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心情沉重的从计功楼里面走了出来,外面则是一脸无奈之色的仇千秋。 “所以,那一百二十个大功,又被你给拆了?” “他们都把‘道衡璇玑’与‘归玄丹’拿了出来,我还能怎样?可我也不是蠢的,之前飞符问过了张副天师与江伯父,这两样东西确实有用。” 李轩说完之后,就‘哼哼’的冷笑:“不过在这之外,我只换了三样东西,一管青鸾血,一件神血青鸾用的‘铁赤甲’,加上一枚强化元神的‘六道神玄丹’。虽然这次换不了极品法器,可我手里还存着八十二个大功。其余什么都没换,这次他们别想将我的大功给拆散了。” 他预计自己再奋斗个半年时间,哪怕再没有破获什么大案,也能把极品法器需要的功勋凑齐了。 主要是他现在的遁法也很有水准,又有‘伏魔金刚’主攻,‘神血青鸾’也恢复了,可以投入作战。 如今一般的第三门妖魔,李轩真没放在眼里。 “是吗?” 仇千秋的神色,却不置可否,很是古怪。他随后就当先领路,转而往东面‘炼器楼’的方向行去:“你随我来吧,我带你去看看那件给你量身打造的战甲。” 李轩闻言错愕道:“不会有这么快吧?高阶法器没有个一两月能成?” 他手里的‘玄寒如意’,是因材料好才能够速成。 “当然没有,不过也不需要一两个月那么久。战甲需要的主材料‘神相魔钢’,是早就提炼好的,我们朱雀堂时时刻刻都会准备一份,所以甲身已经打得差不多了。” 仇千秋面色古怪的解释道:“可既然是量身定制,那当然是得根据你的情况做后续的调整。” 他带着李轩来到炼器楼的顶层,然后李轩就望见一件黑乎乎的甲胄,悬浮于中央。 不过任何钢甲炼成之前,都是这模样。 李轩看了一眼,就很满意的说道:“还不错啊,这件甲是专攻雷法?” 李轩心想这样也好,半吊子的冰雷同体,反倒是影响效能。 当然甲胄这东西,最主要的还是防护。 ‘神相魔钢’可是六道司特有的合金,以钢铁为主体,融入众多奇异金属,甚至是妖魔恶灵,有着很强大的防御能力。 预计这件甲的防御能力,应该会超出‘夔牛夜光甲’三倍多。 这二者一为外甲,一为软甲,防御能力自然也是天壤之别。 它们的内外结合,也会很强大。李轩估摸着,便是那些第四门巅峰级的强者,都很难在三击之内,打穿他的防御。 “在它背部还有三个经匣。” 仇千秋指了指甲胄的背后:“这是专为你设计的,可以存放《正气歌》的正本,还有《石灰吟》,甚至你的折扇,也可放入进去。以后你不用展开,直接就可以借助甲胄使用它们的能力。” 李轩顿时眉梢一扬,心想这才叫定制。 他对这甲已经非常满意了,可随后仇千秋就拍了拍手。当即就有人,将一个装满了白色粉尘的水晶瓶推了出来。 “这是以七千四百年前死去的一头‘夔牛’尸骨,以秘法炼成的粉尘,我们的器师可以将之融入道甲中,不知李轩你有没有兴趣?” 李轩心想这当然要啊,这可是好东西呢。 夔牛是神兽,黄帝以其皮为鼓,橛以雷兽之骨,声闻五百里,以威天下。 这与他‘神夔雷音’是一脉相乘的,与浩然正气也很搭。夔牛还掌握雷霆之力,掌握雷法。 可随后他就注意到,仇千秋看他的目光有异。 李轩不由心绪微沉:“仇叔你不会要跟我说,这需要功勋来换?” “你说呢?虽然是七千四百年前的‘夔牛’,效力大不如初,可好歹也是天位神兽的遗骨。它原本的兑换价格,是十五个大功。这次七折之后,还可参与满减。” 仇千秋紧接着又探手一招,将一份卷轴展开在李轩面前:“再看看这个。” “是正气歌?”李轩翻开一看,发现这竟又是一本《正气歌》的卷轴。 可随后他就眼神微凝,这张卷轴中充盈的浩气,竟也是堂皇浩大,精纯无比。虽然比不得文忠烈公的正本,少了文忠烈公临刑前的决死之气,可仅就正气的水准而言,足以与正本并驾齐驱。 “于少保听说南京之战后,当夜就写了这么一幅字。这是准备赠给你的,少保为此消耗了不少精血。原本此物该由朝廷天使带给你,可我们得知之后,主动把它要了过来。” 仇千秋说完之后,指了指旁边站着的一位一脸虬须的汉子:“这是中古名匠欧治子的后人,通晓一门秘法,可将这副卷轴,直接拓入到甲中。当然,这需要额外的功勋与材料,需要十二个大功,当然也是七折。” 李轩只能无语的看着仇千秋:“仇叔,你这是与他们合伙来坑我?” “我不来也有别人,由我来的话,至少可以给你挑些真正有益的东西。” 仇千秋失笑,然后语重心长的说着:“放弃吧,上面无论如何都不想给你第二件极品法器了。且这次上面给的优惠确实很不错。比如这件甲,一旦炼成,能力方面也不会逊色于真正的极品法器。 总之听你仇叔的没错,稍后我再陪你去拿一些东西。你手里的怀义刀要不要换?五个大功回收,另加十个大功,就可换取第九代朱雀堂尊的‘碧血雷雀刀’。” 虽然这可能会进一步的强化李轩的‘浩气’,让他未来更加的‘舍生取义’。可仇千秋的想法与李轩不约而同,既然已经在这条路上走到这里了,那就干脆走到极致。 而在仇千秋的对面,李轩的心情此时已复杂到难以言喻。 他已经开始后悔,怎么今天就跑来六道司了?晚几天来,他至少还可高兴一阵儿。 ※※※※ 傍晚时分,李轩挎着新换的‘碧血雷雀刀’,灰头土脸的走出了朱雀堂的后院。后面则是仇千秋,计功楼主,炼器楼主,藏器楼主等一众摆出‘慢走不送’笑容的人等。 此时彭富来与张岳就等在外面,后者上下打量着李轩。然后就皱着眉头:“感觉谦之你身上的浩气,又强了不少?换法器了?还三件高阶?谦之你蠢啊?凑一件极品法器难道不香?” 李轩面无表情的看了彭富来一眼,然后一声叹:“你不懂!” 不过那一百二十个大功被六道司强行拆散了虽然让人不爽,可换了新的法器之后,李轩其实还是很高兴的。 这次拿到的高阶法器一共三件,‘碧血雷雀刀’是其一,然后还有一枚名叫‘太霄雷腕’的臂甲,一枚名叫‘神力玄冥’的项坠。 由于‘神翼’的缘故,他现在主要杀伤手段还是雷法。至于冰法,能够维持‘神翼’那些丝线的低温就可。 所以三件法器,两件是雷,一件是冰。其中值得一提的是这三件,除了可强化他的雷法与寒法之外,还可大幅度提升李轩的力量,弥补他在修为上的不足。 仇千秋的话也没错,换成是他来坑李轩,至少可作出针对性的补强。 彭富来则一声嗤笑:“我倒是能猜出几分,这六道司可黑着呢。” 他随后又问李轩:“到底要做什么?” 李轩则反问:“你们有没有带夜行衣?没有的话,我们现在得一起去弄一件。” 于是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又再次面面相觑一眼,心想谁会带那玩意? 一个时辰之后,三人就一身黑衣,蒙着脸,鬼鬼祟祟的爬到了江府隔壁一间民居的墙头。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艹!”彭富来现在的心情,与日了狗没什么两样:“敢情你把我们叫过来,是为给你望风打掩护?” 原本还真以为李轩是有什么要事找他们帮忙,结果却是过来做贼的。 他想到了今日本是约在他租住的小院幽会的那位美人——这个时候躺在被窝里与美人聊天不香吗? 张岳也很无语,闷声闷气道:“我晚上还得练刑天霸体,泡药澡!尤其最近,又增了一门佛家的金刚不坏体。” 彭富来不由睨了张岳一眼,他看过后者练习‘刑天霸体’的过程,十几个肌肉虬结的壮汉拿着铁条不断的抽打。 可这家伙非但不觉得痛苦,反倒是很快活。 “少废话!”李轩一边潜心观察,一边轻哼:“大不了等我销假之后,给你们放一天假便是。” 彭富来这才想起,李轩现在已是他们真正的顶头上司。伏魔校尉主掌一都,上面虽然还有伏魔总管与副总管管着,可这两位平时不会过问下面的具体事务的。 他的神色于是又变得殷勤起来:“其实你该找罗烟的,我感觉他才是这方面的好手。” 他虽然不知罗烟就是紫蝶,可不知怎的就有这种感觉。 李轩闻言则是无奈,他又如何不知紫蝶才是这方面的行家里手? 可他才刚牺牲色相,安抚好了紫蝶,转背就又要借助紫蝶之力,去偷见另一个女孩,这只怕不太合适—— 第二八二章 我的操作猛如虎 “安静!”李轩敲了敲瓦面,让身边的两人闭上了嘴:“这次行动的关键,是不能使用任何术法与真元。江府内部的防护法阵,可以侦测任何形式的灵力。然后是内院左边那扇院门,看到了没有?张岳稍后就留在那里,任何人进来,你都得给我弄晕了。别用武器,就用我给你们备的迷药——” “我们也要进去?”彭富来不由更郁闷了:“我们二人不该在外面给你望风吗?” “又不是真的做贼,我要你们在外面望什么风?” 李轩睨了他一眼:“稍后我见到了含韵,难道还能瞒得住?那时候就赔礼道歉,然后正常离开就可以。” 彭富来心里却在发虚:“可我听说,校尉大人的父亲已经晋升天位?这算不算是太岁头上动土?” “江伯父他日常会在西院修行,离这边有七十丈的距离。” 对于江府的情况,李轩是了如指掌的:“天位很强,已是神仙中人,可我们也不需要把他们看得太神奇。孝陵之战以前,我与还没晋升天位的江伯父交流过,发现他这等半步天位级的武修,在感应能力方面其实远不如外人想象的夸张。 那个时候,伯父除视觉之外的五感,在二十丈距离外的作用就已微乎其微。一般都是靠电——靠他的神念来感应二十丈外的一切。” 李轩原本是想说电磁波感应的,可估计身边的这两人都听不懂。 “天位强者与半步天位之间,自然是有着天渊之别。可我认为他们的感应能力与方式,也不会出现本质的变化。所以,只要我们不用真元,不用法力,没有敌意,也没有特别异常的举止,他们一般都察觉不了——” “停!停!”彭富来听得迷糊,可还是勉强信了。 毕竟他们身边的这位,与好几名天位打过交道,这些话也感觉好专业的样子。 “我们听你的就是了,你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那就开始!”李轩首先纵身而起,来到了江府的墙角边。 张岳则拔出了腰刀,欲紧随其后。可他还没有起身,就被彭富来在后面一拍:“没听见谦之的话吗?又不是打家劫舍,你动什么刀?” 两人来到墙角边的时候,李轩已经站在那高一丈半的院墙上了。 他这两个月在江家父女的帮助下炼体有成,哪怕不用真元,也能一跳一丈多高。所以轻而易举的就翻了上去,然后放下绳子,为张彭二人提供助力。 而此时三人都不知道的是,就在江府的西院,正入定修行中的江云旗忽然就张开了眼。他的脸上,充满着古怪之色。 等到三人一起跃下墙,就猫着腰借助草木花丛的掩护,往江含韵居住的方向潜行。沿途若是遇见了人,就将李轩带的迷药一吹,把人迷晕之后往草丛里藏起来。 其中的主力当然是李轩,而作为灵活小胖子的彭富来则给他打下手。两人的身法都很不弱,脚下又绑着棉团,行走时连一点声息都没有。 沿途他们遇到的两位五重楼武师,居然都被二人联手无声无息的给迷晕了。 张岳就不行了,在不用真元的情况下,他的脚步就很沉重,只能远远的看着。 等到进入内院的时候,彭富来就忍不住啧啧有声道:“这迷药可真好用,谦之你从哪里搞来的?事后再给我两包。” 李轩自然不会跟他说这是紫蝶出品,自己临时从紫蝶那里要来的。他扫了张岳一眼,后者当即会意,站到那院门后面。 此时恰有两位江府的武师挎着腰刀走进来,张岳拿着一根竹筒对着这两人一吹,这两位五重楼境的武师果然应声而倒。 张岳在他们倒地之前就将之一把抓住,一点声息都没有的将这二人放在了墙后。 然后他就一边想这迷药果然很好用,一边想这两个家伙的身材好像很不错啊,肌肉竟非常的结实。 而就在张岳努力克制自己的时候,他听见自己身侧传来了一位中年人的清朗声线:“你在做什么?” 张岳悚然一惊,在回头的同时将又一个竹筒放在了嘴里。 等到这筒里面的迷药被张岳吹出去,他才看清楚那说话的人。那是一位穿着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气质温文儒雅,看起来就像是他家的西席先生。 可让人吃惊的是,这个中年人被他的迷药一吹,却一点事都没有,依旧是用似笑非笑,又略带嘲讽的目光看着他。 张岳略觉诧异,可一时间也来不及多想,他本能的继续吹药,将竹筒里面的药粉一股脑的吹过去。他心想这么一来,你就该倒了吧?可结果对面那人,还是好端端的站着。 “人笨了些,可这迷药倒是有点水准。” 中年人不由摇头,接着他也张口一吹,就使得那些药粉倒卷而回。 张岳反应极快,当即就闭住了呼吸,可还是感觉到一阵头晕脑胀。 这个时候他才瞳孔收缩,意识到眼前这位究竟是谁,心想这不就是江含韵的父亲,新晋天位江云旗么? 而就在张岳准备奋起余力大吼,向李轩他们示警的时候。一团雷电忽然从中年人的指尖发出,‘滋’的一声,就使张岳浑身颤抖,头顶冒烟,彻底失去了意识。 江云旗接下来却看都没看他一眼,他微一拂袖,使张岳与两个晕迷的武师躺在一块。然后身影一个飘荡,就来到了前面还在鬼祟‘潜行’当中的李轩与彭富来两人身后。 “传闻中高手如云的江府也不过如此嘛!” 此时的彭富来,已经生出了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之感:“感觉挺容易的,如果不是你要去见校尉大人,我们甚至能够效法紫蝶,把他们家的药库给劫了。还有那位冰雷神戟,居然到现在都没察觉。看来谦之你是对的,所谓天位,也就这样——” 无声无息跟在后面的江云旗顿时唇角微抽,笑的有些无奈。 彭富来依旧毫无所觉:“要不你干脆把校尉大人也迷倒,然后直接生米煮成熟饭得了,整那么多的名堂作甚?” “老彭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李轩心想这家伙怎么就这么话痨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然后继续猫腰向前:“给我看住这里,含韵她院子里有三位第二门的女修。我要搞定她们,还是得费些功夫。” “包在我身上了!” 彭富来拍了拍胸脯,然后就看着李轩逐渐远去的身影摇头不已:“兄弟啊兄弟,你这是何苦来哉?那位校尉大人就是个女修罗,母大虫,你这岂非是自找麻烦,自寻烦恼?未来的日子不知多难过。像以前那样去秦淮河,找那些青楼女子多简单多省事——” 就在这个时候,他视角余光忽然望见身边不到三尺处,一位蓝袍中年正眸含异色的看着他。 彭富来吃了一惊,赶忙往后跳开数步,试图拉开距离。他的反应远比张岳要快得多,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江云旗的身份,这令他亡魂大冒。 “李——” 他本想给李轩示警,说他们已经惹到太岁了。可话音还未来得及出口,就有一丝赤色的电光从江云旗指间发出,轰打在他的身上。 滋滋—— 彭富来浑身肥肉乱颤,可一时间却竟未晕迷。 旁边的江云旗则是面无表情的冷笑着:“我江府不过如此?” 滋滋—— “所谓天位,也就这样?”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滋滋滋—— “直接迷倒生米煮成熟饭?” 滋滋滋滋—— “女修罗,母大虫?” 滋滋滋滋滋—— “去找青楼女子?” 滋滋滋滋滋滋滋滋—— 彭富来终于支撑不住,两眼翻白的倒在了地上。而就在晕迷之后,他浑身肌肉四肢还在不断的颤动。 江云旗一声轻哼,又转过头往正在翻墙中的李轩看去。 他的眼里不由现出了几许踌躇之色,心想接下来自己是当做没看见,不知道呢?还是当做没看见,不知道? 江府的三名女武师,就住在江含韵那座小院的厢房里面。 李轩无声无息的潜行过去,然后一个个的往窗里面吹着迷药。等到里面的人都没了动静,李轩就长松了口气。 到了这个时候,万里长征就只剩下最后一步——接下来只需闯入江含韵的房里,看看她到底是什么样的情况就可以。 可就在他的脚步,才刚靠近江含韵房里的时候,他望见一个妖娆窈窕的身影,突然就出现映在窗棂前。 李轩见状不由微愣,他定睛看了一眼,然后就在迟疑之余,血脉贲张。 ——从映射在窗上的形状来看,这位少女竟似是没穿上衣。这个时候闯入进去,结果怕是很尴尬。 而此时房内,更是传出江夫人的声音:“你得请乐夫人帮你调一下胸甲,你看这里都憋成什么样了?也不能整天捆着?” 江含韵则略含苦恼:“我一个月前才刚找乐夫人调过的,娘,你说它们会不会变得更大?” “我怎知道?”江夫人一声叹息:“这应该是狐化的症状之一,含韵你迟早会后悔的。你看看这里,狐狸尾巴都快长出来了。还有这腰,怎么也细了一圈——” 李轩下意识的想象了一下,长着狐狸尾巴,包子大了一轮,腰则细了一圈的江含韵,然后呼吸顿时就变得粗重起来。 “是谁?”江含韵立时就反应过来,猛地一拳从窗内轰出。李轩猝不及防之下,竟被那裹挟着磅礴雷力的小拳头,正中他的眼眶。 第二八三章 后宫的开始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这刻的李轩,感觉自己就像是被流星击中。幸在他身上的法器都自发护体,尤其是那‘夔牛夜光甲’,帮他扛下了江含韵大半的力量。 李轩本人也很快就反应过来,身影快速化雷闪逝,避开了江含韵的拳锋余劲。 可接下来还没等他开始说话,昭示身份,江含韵就又是一刀轰斩过来。她明显是含恨出手,这一刀甚至轰斥出二十丈的刀罡雷霆。将前方的院墙都轰成了粉碎。 而这个时候,正是李轩旧力已去,新力未生之际。 李轩不由头皮发麻,暗暗叫苦的同时,也在后悔之前托大,没有将自己的‘神翼’提前散开。 而就在李轩全力运转真元,准备硬扛江含韵这一刀的时候。李轩的后方忽然出现了一个穿蓝色长袍的中年人,提着他的背后衣领,猛然拔升到了十丈高空。 “伯父?” 此时李轩的心情异常的复杂,他是又惊又喜,同时又面色烧红,差点就无地自容了。 “原来是小轩啊。”江云旗眼中饱含戏谑的说道,将他放了下来:“你戴着这面巾,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瞧着就像是采花贼似的,差点就一戟轰过来。就不知这深更半夜,小轩来我府中所为何事啊?” “小侄是来给含韵她送丹的。”李轩厚着脸皮,将手里一个丹瓶拿了出来:“之前不是飞符问过伯父?我把这归元丹换出来之后,就想着要尽快送到含韵的手中。” 江云旗看了那丹瓶一眼,面上倒是有了些许欣慰之意,他随后将那归元丹拿在手里,似笑非笑的询问:“可贤侄就不能走正门么?为何还要迷倒我们江府众多的下人与武师?” 李轩回头往来处看了一眼,只见远处一片黑乎乎的没有任何声息。他顿时心中有数,估摸着自己的两个同伙已经‘阵亡’了。 他一声讪笑:“伯父您说笑了,诗经有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我欲与令爱一会,却连续两次被拒之门外,所以日思夜想,搔首踟蹰,奈何奈何?结果就只能出此下策,失礼之处,还请伯父见谅。对了,这个时候,伯父不该在西院修行吗?”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一点羞惭之色都没有了。逻辑是只要我自己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别人。 江云旗果然无语,心想这家伙不但脸皮够厚,还有那么点文才,能将夜半偷入他家宅院,强闯他女儿闺房这种事,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这最后一句,甚至还有反过来怪他多管闲事之意。 可刚才他如再不出手,这小子都快被他闺女给砍了! 说来这小子真是忒没用,明明都已走到门口了,最终却功亏一篑。 与此同时,在小院的主人房内,江含韵则是匆忙将亵衣裹在了身上,然后有些担心的探头往窗外张望。 其实刚才那一刀斩出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外面这个登徒子的身份了。后面一直都在努力的收束劲道,避免伤到李轩。 之后江含韵又生恐自己的父亲没认出人,将李轩一顿暴揍。 不过从外面的情况来看,她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此时的江含韵是又觉好笑,又觉好气,还夹含着那么一点感动。而在稍稍思索了片刻之后,她就伸手去拿外衣:“这个家伙,我还是去与他见一面。” 旁边的江母对于今夜之事也是目瞪口呆,可她也很快就反应过来,从衣柜里面拿出一件衣物丢了过去:“把这件也套上,见一见也好,免得那孩子牵肠挂肚的。” 江含韵接在手中后,发现这是一件斗篷。 她看了看旁边的镜子,只见里面的少女眸含春水,面带桃花,竟是千娇百媚,娉婷万种。 江含韵的脸上顿时就浮现起了一抹羞意,很干脆的就把头蓬往头上一罩,然后推门而出。 “父亲!” 江含韵睨了李轩一眼,面上就浮现起了两抹晕红。好在有斗篷的前缘遮挡,倒不担心这家伙看见。 “您让我与李轩他说几句话。” 江云旗本就觉气氛挺尴尬的,闻言之后如蒙大赦,当即点头,跨空离去。他状似步态从容,可人一眨眼就没了踪影。 而就在江云旗离去之后,江含韵就冷冷的对李轩说道:“也真亏你做得出来,行了!人你也看到了,说了没什么大碍!” 她哪怕是用冰冷冷的语气说话,可那声音却似能撩动人心。 李轩则看着江含韵身上的斗篷一阵无语,心想你都穿这东西出门了,还说没事? 他试图去窥看江含韵藏于阴影下的脸,可随后就被江含韵举起的小拳头阻止了,他顿时无奈道:“可我听说,你妖化的时间会提前许多?” 虽然他也很想看狐妖模样的江含韵,可李轩更知‘半妖’在这个世界,是很受世人歧视的。 六道司内部虽然也有一些‘半妖’,可从来没有哪个半人半妖的存在,能够晋升伏魔中郎将以上的职位。 “也就是提前个半年。”江含韵手抱着胸,满不在乎的说着:“半妖就半妖,我真不在乎。你放心!如果有一天连六道司都容不下我,大不了就像乐家的伯父伯母那样仗剑四方,浪迹天涯。反正我的事你不用管。” “可我却于心难安。”李轩面色沉重的摇着头:“那毕竟是因我之故——” “你怎么婆婆妈妈的?”江含韵没等李轩说完,就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易地而处,难道你不会对我舍身救助么?” 说到这里,江含韵的眼里却现出了一丝复杂之意:“行了,说了这不用你管,我真不在乎。你要是感觉欠我,那以后还我一次就可以。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没有就快点回去。” 李轩张了张口,却是哑然无言。江含韵此时则把腰刀抽出半截,语含威胁:“回去吧!你要是再敢偷闯我家,看我不剁了你下面的东西,哪怕会被云柔埋怨,我也不在乎。” 她说完之后就背过身去不看李轩,不耐烦的催促:“快走!” 可此时在无人能注意到的斗篷阴影下,江含韵的眼里面竟稍微有点发红。 李轩则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总觉得面前这位号称血手人屠的少女,今夜瞧着格外的柔弱,有那么一瞬间,他真想冲过去将她揉在怀里。可看着她决绝的背影,李轩终是微微一叹,转身往江府大门的方向行去。 此时李轩心意已定,云柔他不会辜负,可含韵也不能不救。 他必须了解这秘法到底是怎么回事,又需要合练多久?一次?两次?三次?或者n次? 江含韵则依旧立在院中,久久都没有动作。 而在小院的主人房中,透着窗户看着这一幕的江母,则紧紧蹙起了眉头,她的眼里满满都是疼爱与无奈。 ※※※※ 也就在李轩提着不省人事的彭富来与张岳,离开江府的时候。 在紫禁城中,福庆宫的侧殿之前,已经恢复真身的张副天师张应元,天后宫主持金霞真人,以及包括鸡鸣寺方丈妙如大师,大报恩寺的方丈元悟大师在内的一应人等,都神色凝重的围坐于此。 “自午时开始,公主殿下的状况虽没有恶化,却也没有好转过。全靠江先生施针,还有我等的法力维持,这才没有继续恶化,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这是大报恩寺的元悟大师,他的神色凝重:“要助公主殿下,调和阴阳,还是得另寻办法。” 另一位妙如大师也沉吟道:“我佛门当中倒是有两种法门,可以化解公主的劫难。其中的‘大愿术’,是最有效的。可殿下毕竟走的是道门路数,老衲猜殿下大约是不会转投佛门。 然后就是器物之属,如有圣器与仙器镇压,也可化险为夷,暂解殿下阴阳逆冲之险。可这种级别的器物,无论在哪门哪派都是镇宗之宝,没有出借的道理。” “丹药也不能日复一日的使用。”这是金霞真人:“那药毒积累起来,日后只会更麻烦。” “说来大晋皇家也还是有几件仙宝圣器的。公主殿下的师门全真道‘龙门派’,也有两三件仙宝。可这些仙宝,无不都有着用处。一来调派起来麻烦,二来也是治标不治本。” 张应元心想这位公主,虽是出身全真道脉,与正一道脉不是一家。可毕竟出身皇室,又是当世罕见的天位强者,还是得结好一二的。 “还是按照我等之前议定之策,在有更妥善的方案前,先请殿下去我龙虎山的‘化龙池’修养——” 而就在几位佛道高人议论的时候,侧殿之内的虞红裳正凝着柳眉,看着自己的弟弟二皇子虞见济。 “一定要去龙虎山不可?” 她的眼里满满都是不情愿,可随后虞红裳就神色微动:“去那边可以,可我需李轩沿途护送。如今除了李轩,我谁都不放心。否则我宁愿呆在南京。” 听到这句,旁边正笑靥如花的薛云柔,俏脸顿时就是一僵。 虞见济则心想这不太好吧?外面都已经在风言风语了,那些御史与礼部的人,也已盯着宫里。 可随后他就心肠一软,想到这南京除了李校尉,其他人他也确实放心不下。 “行吧,孤这就去与那位龙老总管商量——” 第二八四章 翊运推诚靖安伯 隔日的清晨,李轩等到了朝廷天使,还有一大堆赏赐下来的御赐之物。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朝廷果然给他册封了正三品的世袭伯爵,封号为‘奉天翊运推诚靖安伯’,这是极其厚重的奖赏,从此他与他的子孙就是与国同休戚的勋贵了。(注:明代伯爵超品,本书设定为正三品) 大晋朝自开国以来的规矩,世爵非军功与外戚不得封。 这次李轩虽然功劳极大,平定了南直隶,甚至是整个江南的一场大祸,可论理来说,他是够不着封爵门槛的。 可因今次事关孝陵与二皇子,他斩的又是建灵之后,算是解了皇家的一个心头大患,所以天子一力坚持。 当然,朝廷对外的口径当然不会提及‘建灵帝’半字。无论是真如,还是虞妍君,都只是弥勒教的妖男妖女。 所以那些内阁大员与知道根底的勋贵世家虽然有很大意见,却没都没怎么下力气反对。 这‘世袭伯爵’虽只比李轩之前的‘从三品世袭卫所指挥使’高了半品,可却远比后者金贵得多。大晋的‘世袭卫所指挥使’一抓一大把,可伯爵总数才不到七十家。 之前的李轩没法在担任伏魔都尉之余兼职指挥使,可如今却可同时拿两边的俸禄。 且他在六道司与朝廷两边拿到的薪俸与补贴,已经超出了江含韵,预计一年下来就有二三十万两。 薪俸之外,他还有大量的免税赐田,共一百顷,附近的五座山林也被划给了他,还有分别位于南北京的宅院两座。 除此外,伯爵还有着大量的特权——比如私兵,一个伯爵就可以豢养大约三百人的私兵。 等到天使离去之后,李轩即时就在自己的六道伏魔甲外面,套上了景泰帝赐下的飞鱼服,然后在返家休沐的大哥李炎面前使劲晃悠。 后者官复原职之后,因功升任大胜关水师指挥使,距离南京城几十里地,比镇江那边近多了,所以最近回家也回得比较勤。 可李炎却使劲的盯着他眼睛看:“小弟,你这左眼怎么青了一块?这是被谁给揍了?不如说一说,看我能不能帮你报仇。” 李轩的脸色当即一黑,心想这家伙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以后他会没朋友的。 他又用手按了按自己的左眼,心想江含韵那一拳可真狠呐,要不是‘夔牛夜光甲’足够给力,他自己也反应的快,这只眼睛差点就被毁了。 可事后李轩努力化解淤青,用尽了各种灵丹妙药,都没能够消下去。 “他昨天从江府回来就这样了,应该是被江大校尉揍的。说来他带回来的那两个发小更惨,那个姓彭的小胖子到现在都在客房里没醒过来,一身肥肉还一抽一抽的。” 旁边的冷雨柔也一点眼色都没有,她将李轩三人的糗事暴露无遗的同时,也在翻看着御赐清单:“我看了一下,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唯一对你有用的,就只有那二十颗‘三昧鼎元丹’。可对你来说,这种只比六道人元丹强一点的丹药,已经作用有限。” 李轩对此倒是心有准备,即然都已册封了伯爵,那也就不要指望在赐物方面,有什么惊喜了。 可接下来冷雨柔又从一个箱盒里面拿出了三个黑色的金属锭,然后语声一转:“不过这位陛下,还是很有心了,居然将这东西赏赐给你。” 李轩不禁眉梢微扬:“这是什么?” “来自于天外的‘黑陨神铁’,覆盖在金属的表层之后,不但可防火防雷,大幅强化几乎所有金属的坚韧度,甚至还可在一定程度上隔绝寒力。” 冷雨柔解释道:“这是只有朝廷才有的东西,市面上几乎没有。应该是听说孝陵之战,你的伏魔金刚不得不退出地宫,所以特地赐给你的。如果当时你的金刚涂上一层这东西。便是强如旱魃,它也能扛一会儿。所以我才说,这位陛下有心了。” 她说完之后,就拿着这三块金属锭往后院走:“我有一种名为‘渗钢法’的技艺,可以帮你把‘黑陨神铁’涂上去,再做个散热系统的处理,不过这需要两万两银子的加工费。你愿意的话,就让你的伏魔金刚跟过来,大约需要两天时间。” 李轩不由心中一紧,这次朝廷与六道司赐下的银钱,刚好是两万二千两。这位冷姐姐,难不成天天都在盯着他的钱? 没奈何,该花的钱还是得花,李轩稍稍挣扎了片刻,还是很老实的让自己的伏魔金刚跟着冷雨柔走。 他也担心日后遇到类似的情况,伏魔金刚又会失去作用。 当天晚上,为庆祝李轩被册封为‘靖安伯’,诚意伯府内外摆了五百桌的流水席,请帖广发全城。整个南京城的勋贵与官宦世家,几乎无一缺席。以至于伯府内外,都是人声鼎沸,座无虚席。 刘氏为此心花怒放,一整个晚上都是面潮似血。 这不但是因李轩得封伯爵,也是因她母亲也沾了光,被册封为一品诰命国夫人。 “那是,自轩儿他还小,我就知道我儿是不凡的。” “我记得几年前某人还跟我说,我这儿子注定没有大出息。可如今怎样?我儿已是堂堂的靖安伯。” “——他想玩我就随他玩,我知道这孩子的天赋。只要他收心走上正途,那么建功立业,封妻荫子,就如探囊取物。如今不就封伯了吗?还是理学护法。” “轩儿他倒是还没定亲,可我已为他相中了一个好女孩,就等着议亲。所以李员外郎家的女孩我就不看了,真已经定下来了!” 在周围众多夫人的奉承恭维下,刘氏只觉是吐气扬眉,笑的几乎合不拢嘴。 可一说起李轩的婚事,刘氏就为此叹息不已。 以前李轩在外面鬼混的时候,她要为李轩的婚事发愁。可在李轩封爵之后,她却感觉更头疼了。 对了,最近还有传闻,李轩与长乐公主竟也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李轩则跟在李承基身后,给赴宴的各家长辈敬酒。 这次他能成功封爵,李承基也动用许多关系,欠了一些人情,才能够如此顺畅。而今日在场的就有十几位叔伯在朝廷给他议功时摇旗呐喊,造过声势。 唯独此时李轩的形象并不是太好,左眼中的淤青惹得众人纷纷注目。不过他那一身大红色的四爪飞鱼服,还是非常吸睛的,震撼了许多人。 所谓‘飞鱼’,身形类龙而有二角,有着四爪。这是大晋朝的一种赐服,看起来与天子的龙袍相近,所以只有天子最亲信,最倚重的文武大臣与太监,才能得授‘飞鱼服’之赐。 如今整个南京城的勋贵,也不过只有九人被天子赏赐了‘飞鱼服’。 所以李轩一路所过之处,那些女眷们都盯着他,几乎移不开眼睛。 张岳也艳羡的不行,一直拿眼去偷瞄,感觉特别的帅气。 彭富来则是有气无力,他虽然苏醒过来,可浑身上下还是麻着的,时不时的会抽搐一下,让他痛苦不已。 他想下次再不入李轩的坑了,江府对这个准女婿客客气气的,他却被那位江大神医虐的这么惨。 而在李轩敬酒完事之后,彭富来才想起一事:“谦之你还记得那个席雪儿吗?席应家的那个?我前日听说他们一家都被捕拿下狱了。” “他们家下狱了?”张岳吃了一惊,有些不解:“席应不是死了么?都察院给报了一个因公务在江上堕水而亡,所以朝廷还给了他礼部侍郎的封赠。” “这是以前的事,不久前刑部搜查建灵余党,居然在真如的一个窝点中找到了席应的两封书信。虽然没署名,可有人确定是席应的笔迹。所以朝廷不但夺了席应的一应封赠,更将他全家捕拿下狱。” 彭富来摇着头:“这可真惨!如果按照谋反罪论处,三族之内的男丁都要除灭,女子则都要发配教坊司。可能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在教坊司里面见到那女人了。” 李轩却一点都没在意,他自始至终都没将这席雪儿放在心上。 平心而论,席家沦落到今日地步都是咎由自取,席雪儿对他也有数次暗算之仇。 可李轩的胸襟格局,还不至于小到要去盯着一个女人报复。 他心里记挂的还是江含韵的事情,想着明日就去藏书楼,把所有可阻止妖化的法门都换取出来。 这件事他不方便去麻烦乐芊芊与薛云柔,也不好直接问江云旗夫妇,这种秘法到底要不要做那种事情? 所以他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望见一枚飞符从堂外穿空而入,落到了他的手中。 李轩展开之后看了一眼,就眉梢微扬。 “是堂里面来的?”彭富来一眼就认出,那是六道司独有的传信飞符:“又有什么急务?” “是总管谕令。”李轩的神色颇为无奈:“他让我护送长乐公主前往龙虎山。” 他还以为自己,能够清净一些时日的。 第二八五章 拔了你的狐狸毛 七天之后的清晨,李轩端坐于自己的房中,手拿着一本名叫《诸天繁星记》的道书,蹙眉不已。 这是一本游记类的道书,出自三千年前一位道门真人之手,记录了他在中土以西游历的见闻。那边的妖魔远比中土翻盛,妖类与人之间的相处更为和谐,故而有许多的半妖存在,也发展出许多阻止妖化的法门。 让他略觉遗憾的是,即便是在西方,阻止妖化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依靠‘啪啪啪’——不对,是靠双修来解决。 不过无论哪一种法门,都需要极度亲近的关系。比如这《诸天繁星记》记录的两种法门,就需双方互相交换元神中的部分源质,每半年还得进行一次灵魂交融——这如果不是夫妻与双修道侣,谁肯干这种事? 其它的方法也是大同小异,本质是差不多的,借助另一人的精血与神魂源质,来稳固人体肉胎,避免妖化。 除此之外,再别无他法。 思及此处,李轩就不由啧了一声,看向了立在旁边鸟架上的‘神血青鸾’。 “牛郎啊牛郎,我恐怕只能给牛郎你多找个女主人了。” 这只‘神血青鸾’被他命名为牛郎,没别的意思,就只是因它的情比金坚,忠贞不渝。它与伴侣如今每半个月才能见一面,岂非就是牛郎织女的意思么? ‘神血青鸾’的回应,则是一道青紫色的雷霆电光,电的李轩一身毛发都竖立了起来。 这鸟儿不但在近日注射了那管真正的青鸾血,将血脉大幅提纯,更已换上李轩换回来的‘铁赤甲’,所有翎毛都被轻如鸿毛,却又坚固无比的金属甲片包裹。不但形象变得非常威猛,雷法威力也大幅增长。 如果不是它最终留了力,是真可用雷霆将李轩炼成人渣。 这只神血青鸾的眼中,此刻也是饱含无奈。 它原本被李轩那阕‘众里寻她千百度’撼动,以为这也是个多情善感的男儿,所以勉强接受李轩的血契。可结果这身体才刚调养好,李轩就来这么一出。 李轩也没生恼,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又进入内视的状态。 除了江含韵的妖化之外,其实最近还有另一件事,也在让李轩发愁。 他最近服用的丹药,效用都大幅削弱。朝廷赐下的‘三昧鼎元丹’,就连之前五分之一的效果都没有了。 随着李轩的修为提升,丹药对他的作用确实会日益递减,可这种程度的跌幅,却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甚至是‘六道神玄丹’这种等级的丹药,效果也只有他预想中的七成。 关键是李轩这两天内视感应,发现这并不单纯是药力减弱的问题,他感觉到自己增长壮大的那部分元气,有很大一部分不见了去向。 这让他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漏气的气球,怎么吹都吹不满,关键还找不到漏气点究竟何在。 幸亏是现在红裳已经回归本体,他体内沉积的那些业力毒煞都是固定的量,不会再增长了,否则这真会要命。 李轩存神入定了良久,一直到天明时分都摸不着头脑。只能穿上新鲜出炉的六道伏魔甲,外披着一身大红色的飞鱼服,带着簇新的‘伏魔金刚’直奔江府。 这一次他是轻车熟路,老马识途的直接翻墙冲到了小院前。沿途见到的武师不禁一阵发愣,心想他们到底是出去阻拦好呢?还是该视如不见?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李轩已经抵达江含韵那新修好的院门前:“含韵,你出来!” 可他等了良久,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李轩神色无奈,然后深深一个呼吸,透过那敞开的大门,凝视着江含韵的闺房:“江含韵你给我听着,你的事我管定了,怎么都不可能让你变成狐狸。这次我去龙虎山,短则半月,长则三月,你先拿我换的归玄丹顶着。等我从龙虎山回来,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要试一试! 你听明白了没有?总之日常该喝的药还是得喝,该做的针灸还是得做。等我回来你要变成了半妖,看我不拔了你的狐狸毛!” 在屋子里面,江含韵不由一阵目瞪口呆,想要生气却又不知怎的生不起来。 而此时在江府正堂,正将一碗热茶端在手里的江夫人也双手一颤,差点就将手里的茶碗打掉。 可随后她就微微一笑,神色从容自若的吹着茶盏里的茶叶。 正在后院里面修行的江云旗则哑然失笑,心想这小子,今日总算是不枉了他一番装聋作哑。 之后李轩就在江府众人瞠目结舌的视线中转身离去,随后马不停蹄的直奔南京城的西北面,位于玄武湖的一座码头。 此时李轩的一众小伙伴都已等候在这里,别误会,他们不是来随同护卫的,而是来给李轩送行的——由于二皇子只是借调李轩过去,作为一应随行护卫的统领。而大晋皇家本身就是高手如云,仅这次陪同的第四门就有三位,用不着六道司额外挤出人手护送,所以伏魔总管没让李轩携带部属。 李轩颇为感动,他展开手抱了抱彭富来,又抱了抱张岳,拍着他们肩膀喊一声‘好兄弟’,一切都在不言中。 然后李轩又顺势去抱乐芊芊,本是抱着占便宜的想法,可结果乐芊芊竟没来得及闪开。她一直低着螓首看鞋子,掩饰自己发红的眼眶,结果被李轩一抱一个准。 那独属于李轩的男性气息,让乐芊芊为之一愣,竟有点留恋这感觉。可随后她就醒悟过来,连忙用力挣扎。娇躯弹开三尺,面上是又气又恼:“校尉大人!” 李轩讪讪一笑,然后才发现乐芊芊的眼圈发红,眼角还有些许泪痕,李轩不由一愣:“别哭啊!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据说朝廷已经在为公主调度仙宝,估计不用多久就可以回来。” 乐芊芊心情很复杂,她定定看了李轩一眼。想到自己已经退得远远的,可如今却连在李轩身边看着他都是奢侈,至司马天元案到如今,已经有一个月都没正经与李轩说过话了。 于是她眼眶又是一红,忙转头看外面:“我哪有哭?只是眼睛里面进了沙。” 李轩笑呵呵的伸出手,将乐芊芊眼角的泪给抹去了:“要不芊芊你随我去龙虎山得了?还真舍不得芊芊你。” 乐芊芊一瞬间有些心动,可随后她就摇了摇头:“不行,前次南京地震,城墙受损,也殃及八门金水阵,六道司调了我去帮忙。” 可她听了李轩的话,心情到底是舒畅了几分。 李轩接下来又看罗烟,心想他都已经抱了三个了,不能差这一个,于是又‘顺势’抱了过去。罗烟却冷着脸,从袖中翻出了一对红袖刀,刀身映射寒光,照耀着李轩的眼。 她心想这家伙,怎么就有这么厚的脸皮?果然就是个人渣! 李轩却一点都不害怕,都是男人,抱一抱又怎么了? 结果他还是在罗烟一脸无奈的目光中,很结实的一把将之抱在怀里。 “我走之后,这明幽都就交给罗兄弟你了!帮我照顾好芊芊还有这两个兄弟,有什么处理不了的事可以去找仇副总管——” 结果还没等李轩交代完,罗烟就一把刀顶住他的香蕉位置:“你再不放手,我就一刀切下去。” 李轩没敢冒险,还是松开了手。他注意到罗烟正脸色臭臭的瞪着他,不由失笑道:“怎么了,罗兄弟?该不会也是不舍得,不想我走了吧?” 罗烟没说话,她俏面微红,直接作势要用脚踹过来。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而在与这众多小伙伴道别之后,李轩就登上了码头边,一艘高七层的大型楼船。 龙虎山在江西鹰潭,那边距离鄱阳湖不远,与长江连通。所以他们只需乘船顺水而上,然后在鄱阳湖进入信江水道,一路直达龙虎山,算是很方便的。 如果是单帆快船,也就三五天的功夫。换成楼船,顶多就是八九日。 再如果有法术助力,那么最多两天时间抵达。 可目前虞红裳的情况,显然是经不起颠簸的,所以大而稳当的楼船是最佳的选择。 出发的时间则定在今日中午,李轩之所以提前上船,是为巡查这艘船的各个舱室,确保船上的安全。 由于没有亲信的人手代劳,许多事李轩就只能亲力亲为了。 其实他也知道,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伏魔总管,其实没指望他能在护送途中做出贡献。虞红裳把他借调过来,其实是别有用心。 而今次随行的护卫,也定是从大内中精挑细选,出事的可能性极低。 可李轩还是尽职尽责,不但将一整艘楼船都巡查了个遍,所有船上的护卫,杂役与船夫也都一一看过,确保万无一失,没有任何疏漏。 他的浩然正气与护道天眼是甄别细作内鬼的行家里手,只要对象有一点心虚之意,都会被他看出究竟。 此外随行护卫的,还有六艘战舰,李轩也一并看了。 而相较于那些傲气冲天的禁军与大内高手,那些水师将士就对他客气恭谨多了。 诚意伯府在长江一带水师上的影响力无人能及,李轩又已封爵,风头正盛。所以那些水师将领,无不都对他俯首贴耳。 等李轩巡查过所有船队,已经接近午时,不久之后,公主的辇驾与一众随行的人员,就已抵至码头。 值得一提的是,薛云柔这次也一同到来,用的名义是护送张副天师前往龙虎山。 后者虽然在孝陵一战中侥幸生还,可不但元气大伤,修为也大幅跌落,且直至现今都没能恢复多少法力。 这理由光明正大,便是虞红裳也无可奈何。 关键是她现在阴阳逆冲,必须由张副天师在船上布置的法阵,才能镇压调和,暂时离不开这位,自然也甩不开薛云柔。 等到虞红裳为首的众人上了船,李轩就躲得远远的,藏到了第三层甲板的后侧。 可事与愿违,虞红裳身边的女官很快就找了过来。这位传达的正是长乐公主的谕令,要招他前往楼船的第六层,说是长乐公主有事相询。 李轩预感到这又是一个火坑,甚至是个火葬场。 他一点都不愿意,可想到自己这几个月,不知有多少把柄落在虞红裳手中,只能硬着头皮踏上了前往第六层的台阶。 第二八六章这是定情之物 当李轩到了第六层,给虞红裳行过礼之后,就惊奇的发现这里除了虞红裳与薛云柔之外,还有着一个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家伙。 “听天?” 李轩吃惊的看着趴在一边的听天獒:“獒兄你怎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奉都城隍老爷之令,护送公主殿下去龙虎山!” 听天獒话说到一半,就发现李轩脸上浮现出的狐疑之色,它不禁‘嗤’了一声:“你可别小看我,虽然我打架不怎么样,可论到感应能力,你们都及不上我的一只爪子。还有这个——” 它指了指胸前一枚镶嵌黑曜石的项链:“都城隍老爷可以通过这东西神降于此,他是督管南方所有城隍的神明,在江南之地无论哪个地方,都可保持天位战力。在殿下离开江南之前,老爷他让我时时刻刻都呆在公主身边不得擅离。” “原来如此!我说呢。”李轩已经明白了,这才是确保公主平安抵达龙虎山的最大保障。 李轩随后又想起了一事:“对了,我想问獒兄一事,你可知道六道司内最近传播的谣言?到底是谁在造谣,往我身上泼脏水?” 说来他几天前,就曾经提着一桶三味居的骨头汤去都城隍庙找过听天,结果却没见这家伙现身。 可随着李轩这句话出口,这间房内的气氛,就陡然间变得怪异起来。 薛云柔若无其事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仿佛对自己的指甲油不太满意。虞红裳则手捧着茶碗,面无表情的吹着里面的茶叶,似乎就没听他们在说什么。 可不知怎的,听天獒的浑身毛发里面,却有一滴滴的汗水渗出来。 “我怎么知道?”仅仅半个呼吸,听天獒就用很坚定的语气说着:“前几天我都在帮你们六道司捕拿那些与弥勒教有涉的妖魔,哪有空去听你们六道司的人说话?我很忙的好不好。” “是吗?” 李轩狐疑的看了听天獒一眼,面上含着鄙薄之意:“你咋啥都不知道?还好意思炫耀自己是谛听之后。” 听天獒只能心虚的回应:“即便是谛听神通,那也不是万能。” “轩郎你别为难它了。” 虞红裳笑盈盈的为听天獒解围:“你快过来,看看我与云柔这一局棋。我都已准备投子认负了,可我觉着,轩郎你一定有办法收拾残局。” “裳儿你叫我过来不是询问船上守备的事吗?” 李轩说话的时候,特意看了边上的薛云柔一眼,发现后者面色淡淡的,没有什么特殊的反应,这才坐了过去,看她们身前的棋盘。 “你们这一局可有记录棋谱?” 等到旁边的女官将棋谱递送过来,李轩就心中有数了。 从落子的顺序来看,这两位虽然谈不上是菜鸟互啄,可水准也就在业余三段左右。不过李轩更担心的,还是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火葬场。 可出乎意料,他在这间房里面呆了两个时辰,二女之间的相处都非常的和谐,看起来就像是亲姐妹,一点异常都没有。 唯独虞红裳,竟将他托人送入宫的‘道衡璇玑’挂在了她的胸前。随着她的动作,这枚造型奇异的宝玉时不时的晃荡着,散发着玉髓独有的柔光。 李轩起初是有些担心的,可随后他就发现薛云柔竟没有表现出一点异常,对那枚‘道衡璇玑’视而不见。 他心神大定,也就安心的给二女讲解了棋局。之后还以下指导棋的方式,与她们对了一局。 不过等到夜间,虞红裳必须存神入定,调和阴阳,他与薛云柔从虞红裳的房里面出来的时候。薛云柔就一边往甲板上走,一边红着眼眶,眼泪像是断线风筝一样的掉。 李轩忙一把将她抓住,可薛云柔却不停的挣扎:“轩郎你要喜欢殿下,那就跟她过去!你非得扯住我作甚么?” 李轩暗暗震惊,心想云柔的城府可真了得。这两个多时辰,薛云柔硬是一点异色都没有。 “云柔你在瞎说些什么?云柔你别动,别急啊。” 他赶忙从自己的小须弥戒取出了一个首饰盒递了过去。 “这是什么?”薛云柔一眼就认出这首饰盒上‘缀玉斋’的印记,那是南京城最出名的一家首饰店。 “点翠翡翠步摇,几天前买的,一直没找到机会送你。” 李轩笑眯眯的给薛云柔抹眼泪:“你戴上试一试?我当时看第一眼,就感觉与你很配。” “样式倒很是不错,不过——”薛云柔打开一看,眼中就现出了惊艳之色,却还是一声冷哼:“你送给虞红裳的,可是‘道衡璇玑’。” 似这种高阶法器,无论哪一件都需要好几十万两。而她手中的这件,虽然是出自大师之手,翡翠也是极好的冰种,可顶多也就千五百两的样子。 “这怎么能相同?”李轩不由失笑:“那是换给红裳救命的东西,这却是我与你的定情之物,云柔你觉得呢?” 他心里实则滴血,为了这东西,他仅余的二千多两银子都花了出去,现在身上又是身无分文。 不过还是值得的,薛云柔果然转怒为喜,一晚上都是笑靥如花。 ※※※※ 四日之后,护送公主的船队就已在东风的助力下,驶入到了鄱阳湖的水域。 此时船队需要在湖口九江城附近稍稍停驻一天时间,补给包括食物在内的各种物资。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李轩也得到了机会,实现他这十几天来一直都存于心中的一个想法,一个试验。 他带着虞红裳与薛云柔离船而去,在大湖岸旁找到一座无人的荒山,然后将‘神翼’的银色丝线大量散开,形成了一个个巨大的线圈,并围绕成一个圆球的形状。 而此时薛云柔与虞红裳就立在这些线圈之外,各自用不解的神色看着李轩。 “轩郎,这是什么?” “托卡马克磁约束装置。”李轩知道二人听不懂:“一种可以模拟出太阳的方法。” 其实就是核聚变,他认为自己已经有条件实现‘核聚变’的观想了。 当然,他自己用‘神翼’拟化出来的简易‘托卡马克装置’,肯定是没法达到核聚变的水准。 ——那需要上亿的温度,而哪怕是在太阳内部上千亿个大气压的情况下,也需要上千万度的高温。 可如果只是少量的氚元素聚变,问题应该不大,他暂时也只需要达到热核反应的界限就可。 且这毕竟是仙侠世界,他旁边还有了一名‘天位’高手。 李轩的方法是先制造一次小规模的‘核裂变’,将温度一瞬间提升到核聚变需要达到的临界点。 这是因核裂变所需的压力,相对容易达成。借助高温取得高压,要简单得多。 这次实验他期待已久了,从虞红裳晋升天位起,李轩就有这个念头。 而实验所需的氚元素,市面上就有。 在这个世界,它们被命名‘九天玄灵’,都只存在于数万丈的高空。比氢气罕见的多,是一种很稀有的练器材料,可以大幅提升一些火焰的温度。 而制造核裂变的放射性元素,在这个世界里更是随处可见,同样被大量运用于各种法器。 “模拟太阳?”虞红裳蹙了蹙眉,看了看天空的大日一眼。 心想那大日是何等样的恐怖威能? 可虞红裳对李轩有无比的信任:“就只需在最中央的区域加热就可以了是吗?” 李轩点了点头:“最好是尽你可能的控制在一个微小区域,然后加热到极致,温度提升到越高越好。” 当日在墓室里面,旱魃能够在周身产生上万度的高温,并让周围二十丈地域内的所有物质融化。如果虞红裳能将这温度,集中在一小块区域内,那想必温度还可继续提升。 而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伏魔金刚已经将大伏魔盾挡在他们的身前。 李轩则拿出一个墨色的单片透明眼镜,放在了自己的额心处。这是他从冷雨柔那里借来的东西,可以防御炼器时产生的高温与炽光。 紧接着,薛云柔又连续几重防护法术加持在他们的身前。又将那阴元伞张开,护在他们的头顶。 ——无论是核裂变,还是核聚变产生的高温与辐射,都不是李轩现在能够直面承受的。 “开始吧!” 随着李轩的一声令下,虞红裳的眼中顿时闪现幽光。然后那些线圈的中央,忽然闪现出炽白光华。 可能是李轩投入的‘燃料’有点多,那核裂变的温度一瞬间就达到了门槛,然后周围的温度迅速上升,出现了一片比空中的太阳还要更强烈百倍的强光。周围的树木都无火自燃,随着一声轰鸣,巨大的罡劲,往四面排卷着,横扫着周围一切。 伏魔金刚将那大伏魔盾死顶在李轩的身前,可脚步却还在不断的后退。那盾牌的表面,更是发出了一阵‘叮叮’的响声,还有小型的蘑菇云团自上方掀起。 虞红裳吃了一惊,忙玉手一挥,将一面阴阳鱼图招在了身前,抵御着那些炽红射线与罡气的冲击。 此时在楼船之上,正在房间内修养的张副天师心有所感,也诧异的往远处爆发强光的山丘看了过去。 李轩则将一切都置于不顾,他睁开了‘护道天眼’,往爆炸的中心点观照着。直到他的额心,渗出了丝丝鲜血。 第二八七章找元君主持公道 大概十个呼吸之后,李轩的面上就现出了一抹喜意。 尽管他的额心处还在渗着血,元神中还在刺痛不已。李轩却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力量,竟在这一刻壮大了将近三成。 ——这一切,都源自他镌刻于元神深处的那个‘理’字。 这不但是道理的‘理’,天理的‘理’,也是真理的‘理’,原理的‘理’。 而这份魂识力量的增长,都源于他对这个世界的进一步认知。 李轩能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恢弘的力量正蕴于其中。他的‘浩然正气’,也隐隐有了核心,正围绕着这个字循环,转动,阐发,壮大。 等到山顶的强光彻底寂灭,虞红裳就含着几分惊叹道:“这就是轩郎你要观想的东西?的确有几分大日的神威。”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薛云柔则陷入凝思:“这与仇千秋的大绝灭掌有些相似。” “是有点像。”李轩点了点头,他看过仇千秋的‘大绝灭’,不但确有微型‘核弹’的神威,真元爆裂的形式也接近于核裂变。 “我都不知道仇叔他是怎么炼成这门绝学的,我去过六道司藏书楼的顶层,也没见有大绝灭的观想图。” “我知道。” 薛云柔解释着因由:“在大晋之西,沙漠的深处有一处‘绝灭峡谷’,那峡谷内时时刻刻都散发着绝灭之力。仇真人他是在此处观想,得以修成大绝灭掌。 可‘绝灭峡谷’这种地方,即便天位也难久留。仇真人是将童子功,‘金刚不坏体’与‘天元霸体’,‘铁布衣’都练到了登峰造极,肉身金刚不坏,才得以深入‘绝灭峡谷’近距离观想,在五年间成就这门绝学。所以你别以为他只是毁伤能力强大,接近于天位,实则他的肉身,也霸道强悍到了极点。”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就佩服万分道:“真是厉害!” ——这可比玄尘子那厮强多了, 接下来三人草草处理了一下现场,就返回了楼船。 此时九江府城的众官都赶至码头迎候公主辇驾,虞红裳没奈何,只能带着一众人等上岸赴宴。 李轩却没法随行,他匆匆返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一瓶玉色的琼浆服下。 这是他用一个大功,从六道司换取出来的一种天材地宝,专用于恢复神魄,号称可以抚平三魂七魄中的任何伤势。 这次他的元神力量虽然大幅增长,可‘护道天眼’毕竟是源于他的神魄。 在李轩以‘护道天眼’观测核聚变的时候,他的元神也同样承受冲击。 这不影响他灵魂的壮大,却也留下了一些暗伤。 李轩用了半天时间调息,终于消除了元神中的刺痛感。 之后他又迫不及待的运转‘混元天象诀’,观想之前看到的景象。然后就只觉体内的温度骤然攀升,就像是自己的胸膛中,被塞入了一个巨大的火炉。 李轩原本只打算以这种方式,进一步强化自己的雷法真元,提升真元的总量。可结果李轩才观想了片刻,体内就滋生出一种独特的元力,那似是火与光的结合,在他体内高速的流转,且增长的非常夸张。 仅仅三十个呼吸间,李轩体内增长的这种独特真元,就已相当于他二重楼境界时寒系真元的总量。 可此时李轩的脑仁,却又是一阵刺痛,同时伴随着剧烈的疲惫感。 李轩立时就意识到,自己没必要再继续进行‘核聚变’的实验了。 今日他用‘护道天眼’看到的,的确只有‘核聚变’千分之一的奥妙。可仅是这么一丁点对太阳,对聚变的认知,就已经让他消受不起。 当夜李轩再没敢折腾,抱着被子呼呼大睡。 也不知睡了多久,等到李轩意识稍稍苏醒,他却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感觉自己,此刻似乎置身于冰凉的湖水中,而非是他那温暖的被窝里面。 李轩想要醒来,却总没法睁开眼睛,也没法让手足动弹,有点像是以前李轩经历过的‘鬼压床’的感觉。 与此同时,他旁边传来陌生人的声音。 “他好像有意识了,平波道友你用的九幽幻神香不够。” “已经够多了!用了整整一根,这东西黑市里一根就卖好几万两。我是没想到这家伙的元神竟如此强大,感觉那些凝聚了阴神,进入九重楼境的道人,都远不及他。” “再给他加一点!别让他醒来。” “问题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人是已经拿下,可我等该如何处置?” 李轩奇怪不已,感觉这几人都有着奇怪的口音,说话像漏风似的,他要用心去听才能够听懂。 这几人是谁?又是怎么回事?九幽幻神香,听说是一种很厉害的迷香,自己这是被掳了?是谁这么大胆? 然后他就听一人道:“什么如何处置?之前不是已经说好了吗?由你平波真人动手宰了他,这家伙已经吃了你们一族至少十七头三百年左右的金鳌,可说是仇深似海。” “我哪有这么说过?”这是另一个稍显厚重的嗓音,他叫起了撞天屈:“我只说恨不得他死,可没说要杀了他。我们可惹不起‘冰雷神戟’,那个江云旗,我以前就不是他对手,而今他都已经天位了。对了,当时说定要宰了他的,是伏浪散人吧?” “我是有说过,可当时只是泄恨之言。” 这个伏浪散人的声音稍微尖细一点:“你金平波惹不起江云旗,难道我们龙鳄一族就惹得起了?你们金鳌一脉身属海族,倒还有些退路,实在不行就往深海一躲就可以。可我们鳄族把江云旗惹火了,哪里还有地方可退? 你们可别忘了,那位诚意伯在长江水域也是堂堂天位,得罪了他,我们就别想过日子。对了,还有大晋朝公主殿下,那可也是天位。” “我琢磨着,还是别伤他性命吧?我记得最初我们商量的是给他一次教训,别让他老盯着我们这几族的后辈吃。” “可我等该怎么教训?由谁来动手?事后又该怎么避免江云旗秋后算账?之前我倒是想借助于东海‘蜃龙王’的交情,对他使用一个幻术。可他的元神如此强大,幻术怕是一点用都没有。” 李轩听到这里,就心想‘我艹’,那心情就像是日了狗一样。 竟然是自己吃的金鳌,龙鳄,妖虎之属找上了门,山珍海味吃多了,所以遭了报应? “快点做决定,究竟要怎样处置?再晚一点,那位公主与听天獒就要从九江城里面回来了。” “我是真不敢!”平波真人用快哭出来的嗓音道:“所谓天道循环,自然往复,我金鳌一族吃其它的水族,也被别的水族吃,人族吃我等那也是理所当然,这也是天道自然的一部分。何况‘冰雷神戟’素来有分寸,不会对我族赶尽杀绝。 可最近许多人听说这厮喜吃金鳌,又是江云旗选定的女婿,他们为讨好那位江南神医,四处捕杀我们鳌族。传说一只三百年的金鳌,就可请动江云旗这位天位神医出手诊治一次,我们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哭哭啼啼,你这有什么用!”伏浪散人一声冷哼:“伏山君,要不你来吧?这家伙怕是指望不上了。来,刀给你,剁了他,把他吃掉。” “我艹你家仙人板板,你自己咋不剁?别想撺掇我,我不会上你的当。”另一人闷声闷气的说着,应该就是那伏山君了:“我们虎族过不下去,大不了南迁北迁,我干嘛要招惹江云旗?行了,实在不敢,那就放人,我等真是丢人现眼。” “各位道友息怒!息怒!”这是一个较为苍老的声线:“老朽倒是有个主意,我等虽不敢处置他,可这鄱阳湖内就有一个能为我等主持公道的人。” “哦?是谁?”?3。 “乃是前任的鄱阳湖龙君,如今总掌长江水系的‘奉天开国辅运神风水德元君’敖疏影!” “水德元君?那位敖家的女霸王?” “竟是那位?不是说沾染孽力,被封印了吗?” “以前倒也确有听闻过这位龙君持平公道,大中至正,对我等水族甚为呵护。可她都被锁了三百年,我等如之奈何?” “各位!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据我所知,这位水德元君已经在数日之前脱困。”那苍老的声音道:“如今鄱阳龙宫里面正在举行宴会,庆祝她脱离枷锁。不但鄱阳湖周围的妖族,天南地北的龙族也都来了。我等只需把他送过去,请元君决断便是,想必会给我等一个公道。” “好主意!这真是妙极,妙极。” “这就去吧,你们谁知道鄱阳龙宫在何处?” “如果是这位,我就不去了。”这是伏山君的声音,他闷哼着:“龙为百鳞之长,虎为百兽之雄,咱的白虎血脉虽是极为稀薄,却也不会对他们龙族低头——” 李轩听到这里,意识又开始陷入昏沉。应该是这几人用了更多的‘九幽幻神香’,使他睡意昏沉,又逐渐失去了意识。 第二八八章丢到她床上去 在从九江府城返回到码头的时候,听天獒就感到不对劲,他立在一名侍卫的头顶上,眉头紧蹙。 “怎么了?” 虞红裳发觉这只狗的异常,疑惑的看了过去:“是出什么事了?” “李轩他没在房里面。”听天獒猛然往前一扑,化为一道残影,直往李轩的房里面扑过去:“关键是,牛郎它好像是被迷晕了。” 李轩不在不稀奇,那家伙有可能是出去闲逛,或者是去岸上练习刀法。可‘神血青鸾’不正常的昏睡这一事,却不能不让它重视。 虞红裳闻言也面色微变,闪身跟了上去。 李轩的房间,就安排在楼船的第五层船尾,位于楼梯口靠窗的位置,这可以方便她随时见到。 可当虞红裳赶到的时候,发现这房中竟空无一人。旁边鸟架上的‘神血青鸾’,则是处于昏睡的状态。 ‘伏魔金刚’则拿着大伏魔剑驻足在房门外,它一脸的无辜,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 “怎么回事?”薛云柔也随后闯入了进来,她的脸色苍白无比:“轩郎他去了何处?” “应该是被人暗算,把他给劫走了。” 虞红裳将一滴赤红色的液体,滴入到‘神血青鸾’的鸟喙里面。她的面色青黑,一时竟压抑不住胸中的恚怒,出言讽刺:“也真亏了云柔你,眼皮底下都能把人给丢了。轩郎他观想大日,神魄会受疲累你不知道么?” 薛云柔则紧咬着下唇,竟有一丝丝鲜血从她唇角溢下。 她想自己这次确实是大意了,可薛云柔心里也有气:“这要不是你非得把我房间安排在船尾,怎么会给人可趁之机?” 虞红裳顿时气机一窒,她为将李轩与薛云柔隔开,特意将两人的房间分开得远远地,彼此间隔了二十多丈。 “两位别争了,他们应该是用了‘九幽幻神香’,在无声无息间将周围的人全数迷倒。” 听天獒插言道:“而且还是团体作案,应该是好几位第四门巅峰的大高手,合力突破了这艘船的法禁。且多半都是水族,你们看这墙壁,有许多水点痕迹。” 此时那只‘神血青鸾’,已经清醒了过来。它当即一声厉啸,从舷窗飞空而出,穿行到外面的海面之上盘旋,似在寻觅感应着主人的身影。 “查!”虞红裳紧紧握住了拳头,眼中现着赤红的光泽:“哪怕是把整个鄱阳湖给翻过来,都要给我找到轩郎的下落!” 她的拳头发出了阵阵‘咔嚓’声响,无法控制的冰火之力在周围肆掠,将周围的木墙与船壁,都摧残为木质粉尘。 ※※※※ 于此同时,在鄱阳湖的东南,靠近南昌府的水底深处。平波真人与伏浪散人,还有一位法号‘明非’,老态龙钟的老者,都神色凝然的等在那巨大的石碑前。 而就在片刻之后,一只巨大乌龟的头部从石碑里面探出来,打望着他们三人。 “龟丞相?”明非老人的眼眸中,顿时现出了些许亮泽:“可是元君有暇接见我们了?” “元君她正在喝酒呢!今天她大哥东海太子亲自来了,元君她高兴得很。我哪有机会跟她说?” 这位鄱阳龟丞摇着头,把头收了回去:“先进来吧,说说是怎么回事?你们三人要找元君主持什么公道?” 三人对视了一眼,都陆续踏入到这实则为龙宫小虚空入口的巨大石碑中。 “还不是为我们一族子孙的事情?”那明非老人一声叹息:“之前我等就无可奈何,加上那冰雷神戟很有分寸,只能够任之由之。可不久前江云旗登入天位,形势就又急转直下了,许多人把我等视为江府的敲门砖,开始滥捕滥杀。于是我们就将那祸源捉了过来,请长江之主,水德元君处置。” “祸源?”鄱阳龟丞狐疑的看着他们三人:“什么祸源?” “就是诚意伯的次子李轩。” 后面伏浪先生哼了一声:“我们查过了,江云旗捉去的金鳌,龙血鳄,水蟒等等,都是被次子给吃掉了。那位估计是铁了心,要用我等儿孙的妖丹,将李轩那厮拱上第三门。所以我们把他捉过来,想要让他知道厉害。” “李轩?” 鄱阳龟丞一阵发愣,然后就触电一样倒退了几步:“李轩?你们疯了,居然把李轩捉了过来,你们想害死我吗?” “龟兄!”那金鳌老人一声叹息:“你们龟族与诚意伯府有交情,而今已然无恙。可我等的儿孙,却还沉沦在苦海当中,时时刻刻都有性命之忧。看在我们血脉相近的份上,请龟丞相务必帮我等通报一二。” “不是!” 鄱阳龟丞猛摇着头:“我要帮你们通报了,那才真是害了你们。你们大概不知道,水德元君之所以能够提前——” 他想说那位‘长江之主’之所以能够提前脱困,都是靠李轩之助。这位在如今长江水系各处龙王那里,也是当红炸子鸡。 谁不知道,当日扬州龙王敖衮就因为李轩的一本册子,本来一百鞭的家法,减到了三十鞭? 可鄱阳龟丞的语音未落,就见一只硕大威猛的龙头,从旁边挤入了进来:“我刚才好像听你们说到李轩?是哪个李轩?” 鄱阳龟丞的眼神微凛,躬身一礼:“殿下,就是诚意伯的次子,最近受封靖安伯的那位。这几个家伙,他们把李轩给掳来了。” 他认出眼前这位,正是他的主人,现任鄱阳龙王的敖智慧。 那龙头闻言顿时往后一退,将它上百丈长的巨大身躯显露出来。他那两个磨盘大小的龙眼,吃惊的看着几人:“你们把李轩捆来了?” 【送红包】阅读福利来啦!你有最高888现金红包待抽取!关注weixin公众号【书友大本营】抽红包! “正是!”那明非老人拿出一个麻袋一抖,就将捆成粽子一样的李轩抖出来。 三人都是目含热泪;“还请鄱阳王殿下给我做主。” “你们,你们可真能——” 鄱阳龙王敖智慧心想我给你们做什么主?这事要闹到元君面前,只怕我自己都得吃挂落。他敖智慧竟是这么对待二姐恩人的? 他正想说‘来人,把这几个蠢货拿下’,可旁边另一个龙头伸了过来。敖智慧看了一眼,发现这是自己的堂弟,扬州龙王敖衮。 这家伙用略含戏谑的目光看着三人:“你们家的子孙,又不是在鄱阳湖出的事,敖智慧他哪里管得到?找元君你们也甭想了,她宴会过后就要去东海龙宫,要去那边小住一些时日。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们出一个主意。” 明非老人蹙了蹙眉,努力辨认这位新来的龙王身份,可最终放弃了。 这些龙没有化形的时候都长得差不多,是真不好辨认。 他转而将一双短手一拱:“还请龙王示下!” “看到那边没有?”敖衮说话的同时探出了一只爪子,往旁边一指:“那个方向最高最大的一间房,就是水德元君,长江之主敖疏影的临时寝殿,你们稍后可以把这家伙送过去,偷偷往敖疏影的床上一丢,保准什么样的恩怨,都可以解决啦。” “这个?”明非三人互视了一眼,都面现迟疑之意。 敖衮则循循善诱道:“敖疏影是什么样的性情,你们应该也知道吧?她要是看到有人类男子爬上了她的床,搞不好一口就把他给吃了。即便不吃,那也定会让他生不如死。如此一来,你们不就有仇报仇,有怨抱怨了吗?” 伏浪散人听了之后,顿时神色大动,可他还有着些许理智:“这样不好吧,一旦此子真死了,那冰雷神戟与李承基还是得找我们算账。” “所以说你们真蠢,又蠢又没胆。” 敖衮用鄙薄的目光看着他们:“敖疏影她是何等样的骄傲性情?事后她会跟别人说是李轩爬上她的床,所以才把他吃了?哪怕冰雷神戟找上门,她都不会害怕的,顶多就是干一架。 当然,事后她肯定会找你们三人的麻烦,可顶多也就是把你们抽上几十鞭,不会找上门斩尽杀绝,灭你们一族。” 伏浪散人与平波真人不由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目中望见了几分幽光。 而即便是那位最理智的明非,也是现出了意动之色。 “磨磨唧唧,你们自己考虑吧!孤先走了。” 敖衮一个晃身,就往那主殿方向游了过去。 可等到他脱离那三人之后,鄱阳龙王敖智慧就追过来,把他的龙躯一揪:“敖衮,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这是想害死你堂兄?” “不是!”敖衮努力挣扎了一番,然后化作人形:“你不觉得这是个机会吗?可能让我等脱离苦海。” “什么机会,说来听听!” 这个时候,竟有七八个龙头伸了过来,怒瞪着敖衮:“你这家伙,究竟是何用意?惹恼了敖疏影,我们谁都别想好过。” “让敖疏影那女人脱离处子之身!” 敖衮神色得意的手捋着龙须:“我们龙性本淫,在场诸位兄弟叔伯,哪个不是刚从蛋里面出来两三年就已经失了元阳元阴,享受了鱼水之欢?可我这姐姐倒好,她居然直到如今,都还是童贞之身,这简直是岂有此理!” 第二八九章这是什么? 当敖衮的话音出口,在场诸龙闻言一怔之后就一阵哗然声响,许多龙顿时就义愤填膺起来。 “就是,我等本性好淫,怎么就出了这么一个异类?” “关键是她自己做贞女也就罢了,居然还管起了我们!让我们也跟她一样做忠贞君子,简直是胡来。” “可恶,我昨天才遣散了我的后宫,从此之后每天还必须得修行一个时辰,处理一个时辰的公务,这可多难受啊?” “以前敖疏影就仗着东海龙王给她的监察权柄,将我等辖制的毫无龙趣。她现在又当了长江之主,我等怕是要加倍的难受。” “对啊,这简直是龙不聊生了!还冠冕堂皇,说是要我等节制生育,避免诞生更多孽种损耗天地元气,可这天地之间,分明灵气充足。” “龙不聊生也就罢了,她龙生四百五十年,居然还是个雏,这真是我龙族之耻。”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话虽如此。”敖智慧却皱起了眉头:“所以敖衮你让他们把李轩给丢上二姐的床?这又是什么道理?” 扬州龙王敖衮更得意了:“我是想我等身为龙的本性,那是不会变的。她之所以至今能维持童贞,那是因她不知男女之趣,交合之乐!可一旦她体会过了,那还能压制得住本性吗?” 那些探过来的龙头,当即面面相觑了一眼。 “听起来,竟是挺有道理的。” “人类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食髓知味,的确得先让她领略男女之间的美妙。” “正是!日后她如果成天流连于床榻之上,怎么好来管我们?” “可是能否成功?我记得以前也有人给她送过各族的美男,可结果都被赶了出去——” “我怕她最后恼羞成怒,会出事。” “怕什么?”敖衮‘哼哼’的笑着:“试一试又无妨!所谓酒后乱性,她一旦把持不住了?且那是她的恩人,即便恼羞成怒,也不会拿李轩怎样。” 敖智慧却以异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堂弟:“衮弟,我不是担心他。不知你可有想过自己?我觉得这事无论成不成,敖疏影都不会放过你。” “我?”敖衮哈哈大笑,然后用手指了指外面:“那不有三个现成的替罪羊么?想必这里的各位兄弟姐妹,也不会将我出卖。” 诸龙闻言,当即都把龙头猛点。 “那是,那是!” “敖衮你可是我们龙族的壮士,这样的义举,我们当鼎力支持。” “今日这些言语出你之口,入我等之耳,绝不会有更多人知道。” “谁敢传谣,我跟他势不两立。” 敖智慧也微微颔首:“衮弟真不愧是我龙族智者,衮弟你只管放心,我们一定会给你守住这个秘密。” 此时他又把眉毛一扬,脸色复杂,这是发现外面那明非老人为首的三位,已经带着李轩走向了敖疏影的寝宫。 ——这几个蠢货,居然还真的被敖衮给挑唆了,要将李轩送到他堂姐的床上去。 ※※ ※※ 一个时辰之后,在鄱阳龙宫的正殿,敖疏影面泛红光的将旁边一位蚌女递过来的美酒一饮而尽。 而此时在堂下,又有人高举着酒杯:“小兄东江龙王敖梦,祝疏影妹妹你千秋万代,永镇大江!” “好!” 敖疏影来者不拒,又从蚌女手里取了一杯酒,饮了下去:“听闻近年敖梦堂兄辖下的东江水系风调雨顺,希望堂兄你能再接再厉,莫要怠懈。” “这是自然!” 这敖梦又笑眯眯的举起一杯酒:“疏影妹妹新官上任,总镇长江,小兄岂敢在这个时候给您拆台。日后堂妹您但有所命,小兄绝不敢不从。可也希望疏影妹妹能对我东江水系,多加照拂。” 敖疏影微微颔首,又喝了一杯落肚。 可随后她的脑海里面,就蓦地一阵晕眩,同时暗觉奇怪,今日的酒力怎么会这么大? 这是换了一种酒吗?还是自己被封印三百年后,酒量下降了? 还有,下面的这些家伙,为什么敬酒敬的这么积极? 可敖疏影也没怎么细想,她又连续喝了几杯,渐渐的不胜酒力。 她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了,就昏昏糊糊的站起了身。 “不喝了,今日就到这里!宴会还有两天,我们明日再一起畅饮。” 旁边的扬州龙王敖衮却‘诶’了一声,诧异的看着她:“这就不喝了吗?二姐你以前可是一夜上百缸酒都不皱眉头的,怎么今天就不行了?今日的宴会才刚刚开始,大家都还没尽兴呢!” “你管我?” 敖疏影拿杏眼瞪了过去,然后拳头舞了舞:“我敖疏影想喝就喝,不想喝就不喝,你要怎的?” 敖衮当即脖子一缩,讪讪一笑:“不敢不敢,二姐您慢走。” 敖疏影摇摇晃晃的走出了这个诸龙汇聚的殿堂,往自己的寝宫方向行去。旁边陪同的蚌女与虾兵蟹将都胆战心惊,只因醉酒后的敖疏影,完全不去控制自己的力量,无论是何物,她一踩一个深坑,一抓一个手印。 好在走到半路的时候,敖疏影已经将体内残存的酒气逼了出来,稍微清醒了一点。而等回到寝殿,她就将大袖一挥:“都退下吧,我这里不需人伺候。” 周围众人都如蒙大赦,纷纷退出了门外。 而就在这寝殿回归了寂静之后,敖疏影就把自己的一身衣服全都解开,赤条条的化为一条百丈黑龙,往前方的床榻上扑了过去。 那床榻只有五丈方圆,所以当敖疏影上床的时候,躯体已经缩至到三丈长。 “床!软绵绵的床!” 敖疏影满床打滚,脸上全是满足之意。“还有黄金与硫磺的味道,好温暖,就是这个感觉——” 在她被镇压封印之地,可就只是一个幽暗森冷的洞窟。 当年大晋太祖为报恩,倒也给她打造了一个黄金铸成的金窟,还有硫磺玉床。可她身上的毒火业力,可以腐蚀摧毁任何事物,那些东西不到十年就全部损毁了。 随后敖疏影又皱了皱眉头,她用鼻子嗅了嗅,发觉到这床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机,有什么不属于这张床上的东西,被摆放在这里。 此时的她已经睁不开眼睛,就将龙尾一卷,把那东西拖卷到了身前。 敖疏影再闻了闻,她隐隐感觉很熟悉,味道还很好闻,让她的体内滋生出某种陌生的冲动。 这是吃的?敖智慧给她准备的枕头?还是其它什么? 敖疏影伸出了她的舌头舔了舔,发现味道居然还不错。 可与此同时,她又本能的退去了食欲,意识到这好像是不能下口的东西。 可味道和气味,倒是真的很不错。 接下来,敖疏影又用自己的爪子去摸了摸,抱了抱,竟发现很舒适。 于是她恍然大悟,心想这应该是叫做‘抱枕’的东西吧? 然后敖疏影了然之余,就将这东西紧紧的抱住,龙脸上的满足之意更浓郁了。 睡梦当中,她还时不时的,还会伸出舌头去舔一舔自己的‘抱枕’,这竟让她感觉身心愉悦,美梦更沉。 ——此时如果李轩还是处于清醒的状态,他就会忍不住在心里生‘艹’,这不就是舔棒棒糖吗? 而这一人一龙都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敖疏影的寝宫之外,一堆的龙头聚集在附近,窥视着那座巨大的殿堂。那所有磨盘大的眼瞳里面,都充满着好奇。 “怎么样了?究竟怎么样了?你们谁看到什么了?” “看到个鬼,敖疏影法力通天,血脉与神力都近乎中天位。任何人尝试窥探,都会被她的一身龙鳞给反伤到。不过——那位李二公子,竟然没有被丢出来!” “这就有意思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各位注意了,小心别让李轩被打死,或者吃掉。那毕竟是当代理学护法,背后还站着三个天位。一旦他在这里出事,事后麻烦不小。” “我一直用神通感应着呢,他的生命气息一直都很稳固,没什么异常。” “到底有没有在那个?我是说‘啪啪啪’。” “我不知道!按说这附近应该晃的很厉害,可既然是人龙交合,那么疏影肯定会缩小法身。” “可恶,更加想要看了。太子殿下呢?找我们的堂兄,他也是天位,可不怕敖疏影。” “酒宴结束的时候,太子就已经返回了。你别指望他,他那人素来假正经,又是敖疏影的亲兄长,怎么可能会做这种事。” “不知大家注意到没有?已经两刻时间了,这一人一龙居然呆了两刻时间。哈哈,而今那头母龙该知道了吧?男女之合,是何等美妙之事!” 而此时在龙宫之外,鄱阳湖的上空处,虞红裳正悬空而立,她蹙着眉头眺望四方,眼里则全是焦灼之意。 已经整整三个时辰了,那些散开搜寻的皇家高手,没有一位给她传递回好消息。 就在不久之后,听天獒忽然踏波而回:“找到他的下落了,那个家伙,应该被人掳去了鄱阳湖龙宫。我听到那边有很多条龙,在议论李轩的事。” “龙宫?”虞红裳顿时眼神一凛,看向了南昌方向:“究竟是怎么回事?”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 听天獒的眼神纠结:“从我听到的只言片语来看,那些龙似乎要促成李轩与长江之主,水德元君敖疏影之间的好事,二人似乎已经成了夫妻。” 轰! 这一瞬间,虞红裳周围的一片湖面,赫然冲起了百丈高的水柱。 第二九零章被捉奸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李轩又逐渐恢复了意识。 可能是那九幽幻神香的药力没过,李轩现在依旧是那种‘鬼压身’的状态。他现在能够想,却没法动。 数次尝试抬起眼睑无果之后,李轩就开始在脑海里面,再次观想起了‘大日’,也就是核聚变的景象。这可以帮助他强行调动自身真元,逼除体内的迷香。 这效果立竿见影,那冲塞于体内的昏沉无力感,正在迅速的消退。李轩的意识,也越来越清醒。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感觉似有什么湿滑的东西,从自己的胸部开始往上刮,直到自己的面部。 “这什么鬼?” 李轩蹙了蹙眉,又发现自己似乎被什么比较大的生物给抱住。 “你走开!” 他是想出言训斥的,不过勉强说出来的时候,却是软绵无力。 而那个奇怪生物的回应,则是再次用那湿滑的东西,在他的胸部与脸上一刮。 李轩用自己能够控御的部分神念感应,然后就脸色一黑,意识到自己竟被这个体型极大,强抱着自己的家伙给舔了。 “别,你干什么——” 舔一舔?1 “别舔了ok?我又不是棒棒糖,你给我滚远一点!” 舔一舔?2 “我艹,给你脸了是吧?你再舔试试?” 舔一舔?3 “你过分了啊,不行了,你放过我吧。”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舔一舔?4 “我真不行了,你放开我,别舔——” 舔一舔?5 李轩欲哭无泪,发誓他再也不吃鳌丹汤了,什么龙鳄,水蟒,也一概不吃了,真的! 舔一舔?6 李轩顿时出离愤怒:“你给我等着,等我能动,一定让你知道厉害!” 而此时寝宫之外,那些紧贴在门口,倾听里面动静的众多龙头,瞬时发出了一阵哗然声响。 “那个李轩,他说他不行了!求二姐她放过。” “很正常,那母龙初尝滋味,自然是如狼似虎,死劲的压榨。” “哈哈!而今这母龙终于有笑柄落在我的手里了,看我以后不笑话她。” “人族男子可真没用,敖智慧,等他醒来给他吃一只金鳌,给他补一补。” “金鳌都快被杀绝了,来一只龙鳄吧。” “不得了,他说让堂姐等着,然后要让她知道厉害。” “啧!战斗力不行,可还算有点骨气。”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门外忽然传出了一阵轰然声响。这一声巨震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甚至使这整个龙宫小虚空,都为之晃动。 “怎么回事?” “好像是有人在砸龙宫门?” “好大的胆子,是谁,他想要寻死么?” “是谁这么不开眼?这里可是有着百余位龙王,每人一口唾沫都能喷死他。” 可仅仅一瞬之后,诸龙的声音就沉寂下来。他们往入口方向窥视的目光,发现正在轰击大门的,是一位穿戴着凤冠霞帔的美貌少女,而在少女的身后,还跟随着好几位人类的强者。 不过关键不在于这位一身当朝公主的装束,也不在于那几位第四门的皇室高手,而是美貌少女本身。 这位身具的寒煞之力,正在水底蔓延,隐然有将这周围虚空冻裂的趋势。而在龙宫内部,则迅速增温,仿佛有焚山煮海般的神威。 鄱阳龙王敖智慧见状不由头冒冷汗,知道是事主找上门了。 他想了想,就直接放开了法禁,任由外面的几人闯入进来。 当其中一道红影穿入龙宫,鄱阳龙王就朝着那边抱了抱拳。 “公主殿下!劫掳靖安伯一事,乃是金鳌一族平波真人,龙鳄一族伏波散人,明非老人所为,并非我鄱阳龙宫授意,还请手下留情。” 此事他们龙族理亏,是不好顽抗的。关键是他心疼钱,这一旦战起,他辛苦建起来的这个龙宫是一定保不住的。 “李轩何在?” 虞红裳在半空中立足之后,就四下扫望着。她气息森冷,杀意深沉:“你们把他藏在何处?” 薛云柔站在她身后,美目中同样充斥怒火。 然后她们二人就见几乎这里所有的‘龙’,都用爪子往它们身后的一座宫殿指了指。 虞红裳当即一个闪身,直接往那宫殿冲了过去。出乎虞红裳意料的是,她所过之处,这些龙竟没一个阻拦的,潮水一般全都往旁避让开来。 虞红裳在门前站定之后,就狐疑的往后方看了一眼。 “你们不拦我?” 她发现这些龙非但没有拦她的打算,竟仿佛对她接下来的举动还万分期待。 此时众龙都在摇头,敖智慧则将他的短手拱了拱:“李轩他安然无恙,我等也无阻拦之意。还请公主留些力道,莫要损坏我家财物——” 他白说了,只因虞红裳探手一拍,那两扇足有五十丈高的精钢大门就‘篷’的一声,往内轰然倒下。 “轩郎!”虞红裳的身影化光而入,然后整个就石化在了原地。 薛云柔也紧随其后,可她的眸光也变得呆滞,她脸上的血色全都褪尽。 外面的众龙,也纷纷把他们的龙头挤入进来,然后一齐发出‘哇’的一声响,都饱含着惊叹,释然与满足之意。 敖疏影在那大门倒下的时候,就已经被外面的动静吵醒过来。她下意识的就把抱着的东西一紧,神色警惕的看着外面。 “放肆!” 敖疏影那碧蓝的眼眸里面,充斥着怒火:“哪里来的混账,胆敢闯入孤的寝殿!” 她含恨出手,周围一瞬间生出无数飓风长矛,每一根长矛里面都含蕴着赤红色的雷霆。 虞红裳则一挥袖,在身后形成了一张黑白太极图,内中寒气勃发,竟将那些风矛与雷霆都封冻在了冰层中。同时她一个闪身,往敖疏影怀中的方向急袭过去。 “你找死!” 敖疏影的眼睛,顿时变化为蓝色的竖瞳。 她想这个女人,强闯她的寝宫,惊扰她的美梦也就罢了,出手居然还如此的毒辣? 不过这女人的实力,倒确实不可轻忽。 她把怀里的东西往旁一丢,开始转化人类之躯,然后抬手间挥动风雷,一拳捣击虚空。 一瞬之间,万物皆毁!她前方的一切,都在磅礴的拳力冲击下震为齑尘。 虞红裳的面色一变,转而以阴阳鱼图防御冲击而来的震波。随着轰的一声震响,她身后的墙壁,连同更远处的几个建筑,都在这刻化为细沙飘散。地面也出现一个巨大的弧形深痕,一直延伸到了五里之外,甚至连这里的小虚空都被震出了一个孔洞,大量湖水从外面涌入进来。 外面的鄱阳龙王敖智慧见状,不禁是欲哭无泪。 心想自己怎么就这么蠢了,他早该料到这个结果的。 此时虞红裳结在身前的大块寒冰,也都被震为粉末。那阴阳鱼图也开始动荡不稳,出现了大面积的崩塌。 这不是她的力量逊色于对手。而是她的极冰极火之力并不稳固,已出现逆冲之兆。 可虞红裳还是强行控御着自己的一身炎火之力,化作一道炽红射线,轰向了对手。那极致的高温,令敖疏影都不敢正撄其锋,不得不退后避让。而那炽红射线所过之处,一切都被融灭‘切割’开来,那墙壁,地面,还有后方的建筑,都是触之即化。最后甚至那小虚空,也被她强行烧出了一条巨大的创痕。更多的湖水,倒涌而入。 敖智慧的面色发白:“我的龙宫——” “有点道行。”敖疏影重新站定之后,就眼神凝然的看着对手,一声冷哂:“你的极冰极炎之力,倒还能入我之眼。可你连阴阳调和都做不到,居然还敢来挑衅我?” 虞红裳却没理会她的话,她与敖疏影遥空对峙之余,几乎全部的心神都在李轩身上。 薛云柔则直接闪身过去,抱住了已经能勉力睁眼的李轩。 这个时候,敖疏影才发现被自己丢出去的东西,竟然是一个成年男子——那也应该是她抱了一整晚,然后舔了一整晚的东西。 “李轩?” 敖疏影一阵愣神,然后往门外挤着的众多龙头看了过去:“这是怎么回事?他为何会在我的寝宫,为何会在床上?” 她的面色青黑,竖瞳里面充满着冷冽森寒之气。 那一百多个龙头对视了一眼,然后都猛地往后一缩,退出了敖疏影的寝殿。 最后只剩下了敖智慧,还有藏在最下面,同样在看热闹的鄱阳龟丞。 “二姐,此事,此事——”敖智慧身为这鄱阳龙宫的地主,没法逃避。在敖疏影那越来越冷冽的目光注视下,他满脸都是斗大的汗珠,可随后他就注意到,正在悄悄往外面爬的一只硕大乌龟。 敖智慧灵机一动:“此事我也不太清楚!龟丞你来说,究竟怎么回事?这人怎么到了二姐的床上,嗯?” 鄱阳龟丞不由一阵发懵,心想这真是锅从天上来。 李轩是怎么上的水德元君的床,殿下你还不清楚么? “这个臣,臣也不知!”鄱阳龟丞浑身都在瑟瑟发抖,在敖疏影那眸光变得越来越危险之前,他用最快的语声道:“不过五个时辰前,有金鳌一族平波真人,龙鳄一族伏波散人,还有千年妖蟒明非老人,将李轩送到我们龙宫,要请殿下主持公道。” 第二九一章我们都很讲义气 “主持公道?什么公道?”敖疏影不解地蹙眉询问:“公道到我床上来了?” 鄱阳龟丞低着头拜服在地:“说是近日因‘冰雷神戟’江云旗之婿靖安伯李轩喜食金鳌,龙鳄,水蟒之属。所以四处都有人捕杀这几类生灵,用于讨好江云旗这位天位神医。他们身为三族之首,不得不出此下策,请元君主持公道。 不过外臣当时就将他们斥退,说是元君没有空暇,让他们过几天再来。至于这位靖安伯,怎么到殿下床上的,外臣就不知了——” 他是绝不敢说正是因自己行了方便,才让那三个家伙有机会潜入敖疏影寝殿的。 敖疏影蹙了蹙柳眉,心想这算是什么事?一个吃货惹出来的祸端? 敖疏影接下来正想问那三个混账东西何在,薛云柔却抱着李轩,神色悲愤的看着她:“敖疏影,你对轩郎他做了什么?” 她发现李轩的身上,全都是湿湿的粘液,上面下面都是糊的。 敖疏影听她义愤填膺的声音,莫名的感觉心虚,可随后她就被激怒,将脖子一梗,一声嗤笑:“我想对他做什么就做什么,用得着告诉你?” 鄱阳龙王敖智慧自然是得与敖疏影同一阵线,他当即冷冷的瞪着二女道:“我家堂姐要做什么,需要对你们交代?家姐身为长江之主,李轩他能够有幸侍寝,是他天大的福份。” 敖疏影不由睨了他一眼,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什么侍寝? 要不是还有外人在,她想现在就撕了他的嘴!她就只是把李轩当成抱枕,然后舔了舔而已! 外面的上百头龙,也在这刻一齐鼓噪。 “对对!堂姐上了他又怎么了?我们龙族想上谁就上谁!” “他又没吃亏,我家这侄女,可是我四海龙族的第一美人。能够看上了他,那确实他的福气。” “你们人类都说‘食色性也’,男欢女爱乃天道人伦,不过就是睡他一晚而已。” “窈窕君子,淑女好逑,这可是诗经上说的话!” “他人不是没事吗?我姐已手下留情,没把他给榨干,你们还想怎样?” “对啊,真要说起来,吃亏的可是我家二姐,她四百五十年的阴元,都毁在这家伙身上了。” ——这是扬州龙王敖衮,他满眼的得意:“说来这李轩,也算是我二姐的元夫。日后他如能让我姐满意,正式娶了他,那是可以封神的。” 敖疏影面上不动声色,拳头却已经捏紧了,一阵‘咔咔’的响声。一丝丝紫红色的雷霆,在她身边不断的闪烁,炸裂。 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的李轩却是一阵发懵,他心想我被上了吗?我转职龙骑士了?我不知道啊。 虞红裳则气得脸色发青,可此时她体内的阴阳逆冲,已经逐渐转剧。 “云柔我们走!” 虞红裳眼神森冷的看着敖疏影:“水德元君是吧?这桩深仇大恨,我虞红裳记下了!日后本宫定有回报。” 她说完之后猛一拂袖,就带着麾下众人,出了这龙宫。 薛云柔也是眸光如刀似剑的看着敖疏影:“这奇耻大辱,我薛云柔誓不敢忘。” 之后她才手托着李轩,尾随着虞红裳的身影离去。 鄱阳龙王敖智慧就拿眼神询问敖疏影,他们是不是要出手拦下? 敖疏影则拿眼一瞪,心想把他人留下了干吗?真拿来当压寨夫君啊? 真打起来,他们这边其实也讨不了好,两败俱伤是肯定的。 那女人虽然阴阳逆冲,修为有瑕,可真要拼命,这里的一百多条龙,怕是要死去三分之一。 而等到虞红裳等人都离去,消失在这龙宫小虚空,敖疏影就用刀子般的眼神,扫望着外面的诸龙。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像是雷震一样,响在诸龙的心灵深处:“都去行云殿!把那什么平波,伏波,明非都给我带过来。” ※※ ※※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被拳头粗的锁链紧锁着的平波三人,在一群虾兵蟹将的押送下来到了龙宫的‘行云殿’内。 这里是鄱阳湖龙宫最大的殿堂,长宽都达百丈,里面则装饰以金银,以及水中的各种奇珍异宝,显得气势恢弘,金碧辉煌。 而此时殿中的气氛,不但庄严肃穆,更肃杀森冷。 这三位被带入殿内跪倒,就都脸色发白,眼含惧意的看着上面铁青着脸坐着的‘水德元君’敖疏影,还有分列于两侧的一百多头龙。 虽然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三人都知自己恐怕是惹了大祸。 敖疏影则懒洋洋的坐在椅上,冷冷地问:“李轩是你们送入我寝宫的?你们要我主持公道可以,为何要把人丢上我的床?” 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明非老人只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几乎将他的元神碾碎,一身骨骼也在‘咔嚓嚓’的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此时的明非老人,甚至连说话都感觉困难:“回殿下,这的确是我等所为。我等当时是想此人背景深厚,在元君这里未必就能求得公道,即便元君你为我们做主,也未必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依旧难泄心头之恨。 所以我们三人商量之后,就将李轩丢上了您的床,想着无论什么发生什么,此人都难有好结果。” 他做出这件事的时候,就没想过活了,所以懒得隐瞒。 “你倒还算老实。”敖疏影眼神更加阴翳:“所以这是打算借我之刀杀人?” “确有此意!”平波真人也脸色青白:“此举大大冒犯了殿下,吾等三人甘愿受死!” “看你们的模样,似乎还存了死志。”敖疏影唇角微哂,似笑非笑:“那么你们三人可知,本宫之所以能够提前三百年洗清毒孽,破封而出,全是依靠李轩之助,那可是本宫的大恩人?” 平波三人闻言一楞,不敢置信的定眼看着上方:“这怎么可能?” 敖疏影懒得解释,她斜目睨了鄱阳龟丞一眼。鄱阳龟丞心神一凛。当即会意:“此事在龙族当中众所周知。李轩的体内,更有元君殿下留存的印记。我长江水族,都需奉为上宾,不得伤害!” 他有些怜悯的看这三人,这其中一个是游荡于海河之中,两个是栖息于水陆之间,是合该遭遇此劫。 李轩体内的那个印记,自敖疏影破封之后更加明显。 真正的长江水族,只需是开了灵智的,只需看李轩一眼,就绝不敢冒犯的。 “怎么会?”此时的伏波散人如受雷击,脑里面的念头都无法转动:“荒唐,真是荒唐。” 他想原来他们三人来寻水德元君,其实是羊入虎口? 这种感觉,伏波散人难以形容,像是抓着凶手去见官,却在堂上惊闻这官竟然是凶手的妻子。 他感觉这天,为何如此的黑暗?这朗朗青天下,竟没有一个能够说理的地方么? 此时敖疏影也淡淡的问:“本宫料今日这桩事,你们三个蠢货是想不到的。说吧,你们是受了何人的指使?把他招出来,本宫至少可以留你们三人一条命。” “这都是我等三人自己想的主意,无人——” 平波真人苦笑,可他才把话说到一半。敖疏影就屈指一弹,使平波真人的头部如受锤击。 “想清楚了再说话,你们就没有想过。那人这么教唆你们,就没安好心?” 三人闻言,不禁再次愣神。 都心想对啊!那家伙明知李轩是敖疏影的恩人,还让他们把李轩丢上这位的床,这岂非就是不怀好意?存心利用? 他们下意识的就抬头,往大殿左右的诸龙看了过去。而此时的那一百多颗龙头,都漠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明非老人发现自己根本就认不出来,来自于诸龙的森冷视线,也让他们遍体生寒。 他意识到这些龙,他们三人也得罪不起。 敖疏影却已知究竟了,她握紧了拳头,面色冷漠的扫望着堂下诸龙:“果然就在你等当中!自己站出来吧,现在坦白,可以免除十鞭!”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可领! 诸龙都是一脸茫然,龙头左看看,右看看,一副与我无关,也不知情的模样。 “这是谁啊?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委实恶劣!” “莫非是你敖振?你小时候最喜欢这种恶作剧。” “滚!我才不会做这种事。” 敖疏影此时又‘啪’的一声,捏碎了自己的扶手:“非要我动手是吗?非得让我一头头龙揍过去?” 诸龙不敢乱望了,都神色默默的,眼观鼻,鼻观心,在敖疏影的气势压迫下噤若寒蝉。 扬州龙王敖衮的心里发虚,心跳骤增。不过他看诸龙虽然畏惧,却都是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不由感动莫名。 “倒是挺有骨气的。”敖疏影一声嗤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只需现在招出此人,其余从犯都可免罪。” 于是以鄱阳龙君敖智慧为首,所有一百多颗龙头都齐刷刷的转过脸,看向了敖衮。 而就在敖衮面色大变,愤怒于自己被背叛的时候,敖疏影已经从袖中拿起了一条长鞭,同时有磅礴的紫色雷霆,在她身侧散开。 “敖~衮!” 敖疏影是一字一顿,含着切齿之怒。 她想自己先抽死这个混账,再去给李轩一个交代。 第二九二章 我居然有点小失望 不久之后,行云殿内的一百多条龙都面如土色,眼皮微颤的,听着外面持续不绝的惨叫与鞭打声。 “痛!痛!痛!你居然还在鞭子里面加了盐和辣椒粉,你真是我亲姐?” “已经二十五鞭了,你有完没完?” “二姐,我这也是为你好,难得你能遇到一个喜欢的男人。龙不开腥,那还叫龙吗?” “三十鞭了,嗷~我为了二姐,为了众兄弟的终身性福,我有什么错?” “嗷~我错了,我真错了。轻一点,拜托轻一点!” “啊!不要,不要打那里,其它哪里都可以抽,随便抽,唯独那里不要!” “你还真抽啊?要废掉了,真的会废掉!求你~啊!” 这鞭打足足持续了大约一刻时间,敖疏影才拖着皮开肉绽,耷拉着眼睑有气无力的敖衮,从殿门外走入进来。她将这条龙,往大殿当中一丢,然后就眼神冷冽的扫望着这里的诸龙。 “我知道你们都很不服气,龙性好淫,可本王却偏要管住你们下半身。可你们就不想想,如今这世间因你们的滥情,有了多少拥有龙血的孽种?它们祸害人世,滥取天地元气,会给你等带来多少孽力?会为龙族惹来多少祸端?” “都以为天地元气充足,可以任由你们抽取采伐是吗?你们大可去翻翻我龙族戒律,看看四十三万年前天地灾变,龙族近乎死绝的因由!凤凰,朱雀是怎么出现的?不就是活不下去,一大半的龙都主动扭曲血脉,变化形体,变成鸟了吗? 我们龙族曾经霸绝天下,可如今怎么会沦落到了水底,仰人族的鼻息过活?还不是因昔日对天地自然索取太过,所以被天地厌弃,在陆上已经难以存身?” “龙性好淫,可你们不是野兽,只有兽类,才只会遵循本能。” “本宫再问问你们,这里的真龙有几条?除了本宫之外,总共才只有三条!繁衍那些孽种,对我龙族有何裨益?” 将诸龙都训得哑然无声,敖疏影就又看向了依旧跪在地上的明非三人。 “你们三族的事情,本王自会与李轩分说。正常的吃食无妨,在天道循环当中。可滥捕滥杀却过了,这并非李轩本意,可所谓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此责他与江云旗都无可推托。 可你等三人心机不纯,有致人死地之心,才惹出了今日这场祸端,可谓是罪大恶极!念在事出有因,情有可原,又是被人教唆,本宫且绕你们一命。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本宫判你等每人由李轩亲手重鞭一百,发配通天河服苦役至死,你们可心服?” 那明非,伏波与平波三人闻言一愣,然后都心悦诚服的拜倒在地:“殿下果然公正严明,我等三人心服口服。” 所谓‘通天河’在长江上游,金沙江的前段,是长江的缘起之地。那边是在青海一带,青藏之地有十万八千大妖,与四海龙族管控的水族并非一路。它们几乎每年都会沿江而下,掀起大战。 在那边服苦役,可谓是极其危险,随时都有丧命之忧。 可他们三人在听闻李轩乃是长江之主的恩人的时候,就已经放弃了所有的希望。 如今他们三人不但保住了性命,还得到长江之主的亲口允诺,要为他们三族化解灭族之灾劫,这又岂能不喜? “敖智慧,你把他们都给我带上,让李轩亲手行刑!” 敖疏影哼了一声后,又往上空虞红裳等人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 接着她就身影变化,化作一道赤色的雷霆,往龙宫之外飞了出去。敖智慧则将明非三人一卷,同样身影腾空而起,紧追着敖疏影而去。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现金/点币等你拿! 而此时殿内,不但那一百多头龙一齐探长了脖子,窥看敖疏影的去向。 一直趴在地上装死鱼的扬州龙王敖衮也抬起了头,然后‘啧’一声:“说什么让李轩亲手行刑,无非就是找借口跟过去。你们信不信,她嘴上说不要不要,其实心里喜欢得很——” “咚!” 敖衮的语声戛然而止,这是因一把硕大的刀斧,钉在了他的身前。 那应该是敖疏影随手从身边的虾兵蟹将那里抢夺过来的,此时就插在他鼻尖前不足毫厘处,让敖衮浑身发寒。 太阴险了,那女人居然还盯着这里。 ※※※※ 众人飞出水面之后不久,就直抵数里外的岸旁,在这附近的山林中寻了一个静谧之地。 此时虞红裳已经气息不稳,她在地面落下之后,就吞了一颗丹药,直接入定调息。置于她身前的‘道衡璇玑’,开始散着幽幽蓝光。 随行的张副天师与几位第四门的大内高手,则围绕着虞红裳快速布阵。他们的动作无比迅捷,不到半刻时间,就布下了一座巨大的阵图。 薛云柔则是两眼含泪,在旁边给李轩清洗着身体,也帮助手脚还麻痹着的他穿衣。 李轩则是无语了,薛云柔这模样,就好像自己是给恶霸欺侮祸害了的小媳妇似的。 可他虽然也为这次被暗算一事恼火,却不觉得自己是被糟蹋欺侮了。反倒是略有些小遗憾,没能亲身体会那过程。 不过自己真**了吗?真没有一点印象啊。 他刚才感应了一下自己身体上下,似乎没有被‘祸害’的迹象。 “我没事的,云柔。” 李轩吞了一颗回复精神的丹药,然后继续观想大日。没过多久,李轩的身体就恢复如常了,他反手抱住了扑在他怀里的薛云柔安慰道:“不要紧的,你看我,这不一点事没有?不就是被人睡了一晚吗?” 他知道男人是没人权的,他前世就没听说过有男性被骚扰案与被强x案。 可能有发生,可李轩孤陋寡闻,没有见过。 关键是那位龙王长得挺美的,不逊于他身边薛云柔与虞红裳当中的任何一位。那些龙说她是四海龙族第一美女,估计是确有其事。 不过男人出门在外,确实得保护好自己。 薛云柔则紧紧环抱着李轩,两眼垂泪:“都是我没用,让轩郎你受了委屈。当时我但凡多警惕一些,但凡法力强一点,都不会让你遭遇这种委屈。” 李轩却感觉他们两人的对话,越来越不对劲了,这个桥段他好熟悉。 “别哭啊,云柔,男人被上一次真没什么,咱大不了上回去,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谁上你了?”此时敖疏影的声音,忽然就在他们耳旁响起。这位脸色嫣红的现身于二十丈外,同时拿眼瞪着李轩:“别胡说,我才没有上你,昨晚明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薛云柔一愣神,狐疑不信的看了过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怎么可能?” 她想起李轩身上,当时可是黏糊糊的。 敖疏影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由一声轻哼:“我说了什么都没发生,那就一定是没有事发生。” 她是不会在人前示弱的,能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极限。也不好说那其实是她的口水,更不便说自己抱了李轩一晚上,也舔了一晚上。 “果真?”薛云柔的眼神中,还是有点怀疑。 她想龙性好淫,而李轩不但有一副好皮囊,最近更是名声鹊起,可说是品貌俱佳。这敖疏影很可能是垂涎李轩的美色,才有昨晚的那一出。 那鄱阳龟丞说什么是那三人私自把李轩丢到敖疏影床上的,她才不肯信。 鄱阳龙宫那么多虾兵蟹将都是死的?那可是长江之主的寝殿—— 不过薛云柔也听说过这位女龙君的名声,那是堂皇大气,磊落飒爽之极的。 “她没有说谎。”这是虞红裳,她睁开眼睛看过来:“昨晚轩郎的确没有,嗯哼!没有跟人做那种事情。” 如果不是这样,她当时也不会那么简单的从龙宫中退出来。 当时她体内虽阴阳逆冲,可拼着一点代价,还是可以提前收一些利息回来的。 薛云柔斜目往虞红裳看了过去:“可红裳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我就是知道!”虞红裳的俏脸红了红,她其实是从留在李轩体内的阴煞,感知到了他的状态。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自己的感应没错,没有被上啊? 可他心里这点小失望是怎么回事? 水德元君敖疏影也不由面色一松,这个误会能解开是最好的。她不惧多几个强敌,可也没有必要为这种事惹上恩怨。 “我来寻你,是为了他们这三人。” 此时恰好敖智慧裹带着明非老人几位,也来到了湖面上。 敖疏影抬手就将一根粗大的黑色长鞭,送到了李轩面前:“这是今次之事的罪魁祸首,他们对你施以暗算,又有致你于死地之心,罪责难逃。我判他们发配通天河服苦役至死,且每人重鞭一百,这一百鞭由李轩你亲手执行。” 她的本意,就是让李轩泄恨。如果不能化解平息掉李轩心中的怒恨,这位新晋靖安伯翻手之间,就可使这三族灭绝。 李轩想了想,就拿起了鞭,重重抽打在了那平波真人身上,抽得这金鳌皮开骨裂,面容痛苦扭曲。 李轩却只到十鞭而止,后面的明非,也同样是十鞭,只有那伏波,被他抽了二十。这是因三人中,唯独这位对他恶意最浓。 之后李轩就停下了手,把长鞭丢了回去:“之后的鞭刑,就请元君殿下另请他人代劳吧。此外关于这三族滥杀滥捕一事,其实这次出发之前,我就与江伯父飞符交流过。伯父他已经准备封钓二年,送上门的金鳌,龙鳄之属,也一概不收。只是因时间尚短,还少有人得知。” 敖疏影正想说到这件事,闻言不禁眼神微亮,唇角微扬,心里是愈发欣赏了。 旁边的平波,明非三人不禁哭丧着脸,心里是说不出的懊悔。如果早知此事,他们怎么都不可能落到这地步. 也就在这时,天边处忽然有两道光影投射而至。 那是两枚飞符,分别落在了张副天师与薛云柔的身前。薛云柔接在手中,然后就眼神一变,面上血色褪尽。 张副天师也瞬时紧皱起了眉头,眼神凝重。 “怎么了?”李轩神色错愕的拿眼看了过去。 “龙虎山那边出事了。”薛云柔苍白着脸抬起头:“这是龙虎山的求援信符。” 第二九三章 不可撼动 李轩闻言一愣,感觉不可思议:“龙虎山还需要向外求援?” 那可是传承数千年的天师府,正一道脉的祖庭!历史可比他们六道司都悠久得多。天师府中的第四门高手,总数都不会低于三十,还有当代天师亲自坐镇。 在天师府周围,还环绕有数十道观,数十派道门传承,号称江南道都。 可随后李轩就心神一凛,意识到正因如此,龙虎山那边的事况才让人揪心。 这是何等样的大敌,竟使得堂堂龙虎山天师府,窘迫到了这个地步? “我得尽快赶往龙虎山。”薛云柔站起了身,将‘玄冥至阳梭’招到了身前。 这个时候,她不可能再乘坐那艘楼船,慢悠悠的赶过去了。 张副天师则是眼现犹豫之色,他望了望还未能平复阴阳逆冲的虞红裳,又看了看自己,然后苦笑道:“我就算了,云柔你去吧,路上要小心。” 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哪怕赶过去也是个累赘。虞红裳的情况,也离不开他的法阵调理。 李轩则从小须弥戒中拿出了‘碧血雷雀刀’还有两件战甲,毫不犹豫道:“我陪你一起。” 之前他入定修行与睡眠的时候,这些碍事的东西是收起来的。那时以为船上有禁阵存在,又有‘伏魔金刚’看守,自己应该是安全的。结果他发现自己还是过于大意轻心了,没想到自己会惹来几位第四门联手暗算。此事他当引以为戒,再不能有第二次了。 这要不是明非他们几人怂,自己岂非要没命了? 虞红裳那边却心中一紧,心里极不情愿,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最好不要阻止。 薛云柔也有些迟疑,她不知龙虎山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会不会有危险? “你还想丢下我?”李轩看她的神色就不禁皱眉,眸光不悦:“你一个人去,我放心不下的。” 恰好此时,远处又有一群人驾驭着几件法器飞空而至。那都是虞红裳的随从护卫,因脚程稍慢一线,到此刻才珊珊而至。 听天獒就在其中,还有李轩那具被铁锁捆绑着,已经动不了的‘伏魔金刚’。 这东西有着自我防护之能,估计虞红裳他们也是废了点手脚才将它制住。 神血青鸾‘牛郎’则先一步从云空中穿梭而下,落在了李轩的肩上。它偷偷看着李轩的脸,眼中似有愧色。 “我送你们过去吧。” 此时的敖疏影蓦然插言,她招出了一辆雷霆缠绕的赤红色飞车:“你的这件法器虽然厉害,极限时一日之间可穿梭万里。可你的法力不足,最多五百里就得油枯灯尽。那时即便赶到了,也一样是无能为力。” 薛云柔认出这车,竟是一件上古遗下的极品法器‘赤雷神辇’。据说是传自于上古神庭,世间总共都不到五件。 可她本能的就想抗拒,不愿领受敖疏影的恩惠。 虽然刚才已证明了李轩与敖疏影之间是清白的,可薛云柔还是本能的感觉到,这女人——不对,是这条母龙对自己有着巨大的威胁。 此时敖疏影却已斜视了过来:“虽然本宫不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可对方既然能够危及到龙虎山存亡,那想必是非同小可的。其中的天位只怕都不止一人,你确定你与李轩能够安然抵达?” 薛云柔闻言气息一滞,她看了李轩一眼,发现李轩一身上下的法器,竟已是浩然生辉,于是就哑然无声了。 敖疏影则随后探手一抓,就将薛云柔与李轩两人都抓摄到了飞车上,然后看向敖智慧:“你来拉车,这三人留下来,交给你的龟丞处置。” “诶?”敖智慧吃了一惊,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要我拉车?” 堂堂的鄱阳龙王,居然给两个凡人拉车? “不然呢?”敖疏影冷冷的看着他:“你当本宫不知,那敖衮固然是教唆明非他们犯案之人,可如果没有你鄱阳王的配合,他们如何能把人送到我的床上?一百鞭或者拉车,你自己选。” 敖智慧略觉委屈,他想你明明说过从犯不究的。 可他随后就想算了算了,自己确实理亏。且敖疏影要宠着她的男人,自己如之奈何? “那我还是拉车。”他当即化作一条七十丈长的硕大黑龙,用前面的两只爪子抓住了飞车前面的车辕:“小心了——” 随着敖智慧的尾巴一甩一震,这飞车顿时如光似电,向南面方向闪逝而去。 虞红裳看着她们远去,不禁微蹙柳眉,她随后就转头看向张副天师:“副天师可有办法让我尽快恢复?或者是短时间内可以运用法力也行。” 张应元则苦笑摇头:“公主还是耐心些吧,方才你与水德元君交手,已经留下不小隐患了。如果不先镇压排除,以后即便有仙宝到手,你也未必能够镇压得住。且李轩与云柔身边既然有水德元君在,殿下您真无心担忧。” 他现在也忧心如焚,却不会因此将虞红裳,推入到万劫不复之境。 “殿下确实无需担忧的,那位靖安伯大人,其实很强。似我们这样的普通第四门,只怕伤不了他。” 此时跪在旁边的平波真人忽然插言,等到虞红裳眼神冷厉的看了过去,他不禁缩了缩脖子:“其实在将靖安伯迷晕带走之后,我们曾经尝试从他身上剥离那些法器,就如他那小须弥戒。结果全力以赴都没能成功。他有《正气歌》正本自发护体,又有一股奇异的神通,将我们的力量吸走,使我等无论如何都没法拿下他身上的任何器物。” 伏波散人则道:“其实与我们一齐动手,劫持靖安伯的,还有庐州妖虎之祖伏山君。我曾望见他瞒着我们三人,私下里对靖安伯出手。可这位一连三次倾尽全力,都没法伤到靖安伯毫发。靖安伯大人他身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把他的力量给全都吸走了。” 明非老人也苦笑道:“我等之所以要寻水德元君为我们主持公道,一个是担心报复,事后阖族俱灭;一个则是对他实在无可奈何。那就是个铁核桃,让人无法下嘴。以老朽估计,除非是那些真正有望进入天位,修有神通秘法的第四门,其余只怕是很难伤到他。” “还有这种事?”听天獒眨了眨眼,然后神色古怪道:“他们说的是真话。” 虞红裳闻言后一阵错愕,她想《正气歌》正本浩气长存,如果落在合适的人手中,是有着极大的神威。尤其是在于少保与文忠烈公这些天位大儒手里,此物威能可等同于仙宝。 以前《正气歌》正本在李轩手中几乎没起到什么作用,是因此物需要压制她的阴煞之力。可如今随着她返回肉身,借助比翼魔的魔核达成初步的阴阳平衡,这本《正气歌》卷轴也就被她留在李轩身边。 可如今李轩的浩气虽然无比精纯,可无论是量还是强度,都还远不到大儒的层次。 她自问对李轩知根知底,理论来说,李轩是没可能在晕迷的情况下对抗第四门的。 难道是这十几天当中,李轩身上发生了什么她未知的变化? ※※ ※※ ‘赤雷神辇’无愧于其名中的‘神’字,在敖智慧的拉拽下势如雷光电闪,一瞬百里。不到四刻的时间,就已跨过数条河流,百重大山。 前方的龙虎山,竟已遥遥在望。 李轩睁开‘护道天眼’遥观,发现那龙虎山的上空,竟然萦绕有大片的黑云。可见一道道巨大的雷霆,不断从空中轰击下来,打在了建于龙虎山腰的那片道观上。 “这是——”敖疏影的眼神,一阵惊疑不定:“五雷正法?” 薛云柔遥目望着,也是一阵错愕。‘五雷正法’,正是天师府的看家绝学。 “就到这里。”敖疏影唤住了前面拉车的堂弟:“有人在龙虎山周围,布下了大阵,这飞辇怕是过不去。” 等到的这飞辇缓缓停下,薛云柔就朝着敖疏影一礼:“多谢元君之助。” “无需多礼,就当是本宫的赔罪。”敖疏影将大袖一拂,看着龙虎山深处:“我随你们一起进去。” 薛云柔的神色,就不禁迟疑起来。 她对敖疏影万分警惕与反感,可这都是缘于李轩。 只就敖疏影的身份来说,对方无疑是可靠的,决不会对天师府生出不利之心。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书友大本营】,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如今以天师府的状况,能够多敖疏影这么一名天位在场,对天师府来说无疑是有利的。 “薛姑娘你别多想,我没有问你的意见。我敖疏影想去何处,就去何处,不需要别人许可。” 敖疏影目视着前方,神色自若:“今次李轩被劫入龙宫一事,是我们理亏。而除此之外,我还欠着李轩一桩极大恩德,绝不能坐视他独自踏入死地。” 李轩闻言不禁错愕:“恩德?水德元君何出此言?是不是搞错人了?” 他已经猜到眼前这位元君殿下,就是数月前那头被困在水下洞窟的庞大黑龙。 可这‘极大恩德’又从何谈起?就因自己为她洗过一次澡? “本宫不至于连恩人都认出。”敖疏影失笑:“本宫因你之助,提前三百年脱困解封,此恩此德,本宫不能不报。你需知,哪怕是我这样的真龙,也只能活一千二百载岁月,如果身上有什么旧伤,那就活得更短。” 薛云柔蹙了蹙眉,她没想到敖疏影与李轩之间,还有这样的牵扯。 随后她就摇了摇头,转而往龙虎山的方向飞去。 李轩原本是想要询问究竟的,可他见薛云柔的遁光快的惊人,一瞬间就已疾掠千丈,也就只能追了上去。 他还没法飞空,不过在初步观想‘核聚变’之后,他施展雷法时的电压已经达到六万伏,此时施展神雷无定诀中的‘雷扬千里’一式,不但速度极快,消耗也比以前小了许多。 至于他的‘伏魔金刚’,脚下则是出现了几个滑轮,竟然也以极高的速度,在地面快速滑行。 此时的鄱阳龙王敖智慧已经化为人形,他笑眯眯的朝着李轩一摇手:“姐夫慢走!请务必小心。” 薛云柔化作的光影,当即就是一阵摇晃,李轩的雷遁,也差点为之失控。 敖疏影则斜睨了敖智慧一眼,心想这个混账,看来还欠收拾。然后她就背着手,不紧不慢的追了上去。 第二九四章 乾天五雷(求月票) 龙虎山的山势并不如何雄伟,却山清水秀,清奇峻拔。 大约四千年前,两汉交替之际,正一道之祖张道陵曾在此炼丹,传说“丹成而龙虎现”,此山因而得名。 之后从汉末开始,历代天师都华居于此,他们守龙虎山修仙参玄,坐上清宫演教布化。逐渐形成了以‘龙华山上清宫’为核心的‘嗣汉天师府’。 在三千年前,天师府更是受朝廷扶持,压制住了正一道的支流阁皂山南天师道,以及茅山上清派,号称是总摄‘三山’。 太祖登基之后,更是授于前代天师‘正一嗣教真人’法号,敕令天师府永掌天下道教事,赐银印,秩视二品,设僚佐,曰赞教,曰掌书,定为制。 至此之后,嗣汉天师府更加的兴旺,已经执掌道家的牛耳。 即便是盛行于北方的全真道,此时也不得不仰天师府的鼻息。只有全真道的支流武当作为大晋皇室的家庙,在天下道脉中独树一帜。 当李轩三人赶至到山前二十里,上空中就落下雷霆。一束束电光劈下,几乎每一击的威力相当于高阶法术。且随着距离的接近,这雷法的威力,更是不断的增强。在周围十里内,形成一片庞大的雷光电网。 这让撑着阴元伞的薛云柔,都柳眉大皱,面色凝重。 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的李轩,还有旁边两丈多高的伏魔金刚,更是这些雷霆重点轰击的对象。 以李轩的雷法修为,在接近到龙虎山山脚下的时候,也感觉消受不起。 可他随即就很机警的从小须弥戒里面拿出几个备用瓷碗,砸碎之后黏在自己与伏魔金刚的脚下作为绝缘体。 这让他遭遇的雷电,大幅度的下降。 薛云柔看在眼中,不禁微觉好奇。她依法炮制,果然也轻松了许多。绝大多数从空中劈下来的电流,都远离他们的躯体。 不过在这之后,能够击中他们的雷霆,无不都是极端强大。 李轩知道这是电流的强度,足以击穿他脚下的陶瓷,使之变化为导体的缘故。他的做法则是利用自己的‘神翼’做了个简易的避雷针,将这些雷电导入地底。 这方法,虽然没法去应对那些有人控制的雷霆,可对于这些无人操御的雷电,却有着奇效,还能够遮蔽住他身边的伏魔金刚与薛云柔。 “轩郎你总有奇思妙想。” 薛云柔已经习惯了李轩的神奇,可此时她还是万分钦佩的看了李轩一眼。之后她才面色凝重的看着上空:“这应是‘乾天五方五雷大阵’,我天师府传承的顶级雷阵,可我至今都不知,它的阵基何在?” “阵基就在一百二十里外,浮于云空之中。” 后方的敖疏影步空而至:“一共五座长达三百丈的浮空巨舰,分布于五方。” 这位自始至终,都是步履从容的。周围的雷电,都在轰击到她身周二十丈时被扭曲了方向。 薛云柔却不能置信的看着她:“这不可能——” 李轩也不能置信,三百丈的浮空巨舰,那不是长达二里?这又不是拍星战。 “你自己看不到而已。” 敖疏影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看向了天空:“小心了!” 李轩睁开护道天眼,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那边有无数的银色光点,正从天际间坠落下来。 他的眸色微变,当即令伏魔金刚撑起了那面巨大盾牌,挡在了他们上空。 就在一瞬之后,那盾牌之前就响起了一阵叮当声响,那赫然都是一些长达一尺的银针,携带着洞穿金石之力坠下。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于此同时,李轩也将身后神翼的众多丝线散开,从伏魔金刚的两旁绕了过去,然后持续不绝的鞭击抽打。 李轩心知仅以伏魔金刚之力,是绝对顶不住这些银针的。他的方法是尽可能以攻代守,尽量减弱那针雨的威力。 不过李轩的一心多用之能,还远没有达到同时控制那数千银丝的地步,这效果只是一般。 主力还是依靠薛云柔,这位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道了声‘六甲六丁,急急如律令’,在伏魔金刚身上一拍,就使这巨大的傀儡身上,滋生出一片荧光。 李轩知道所谓‘六甲六丁’,乃是道家供奉的护法神将。薛云柔施展的多半就是‘六甲六丁护体神咒’,在防护上有着极大的威能。 也就在此时,一声刺耳尖厉的笑声,在他们的耳侧响起:“运气还不错,居然又有人来送死了!” 那是从山林中窜起的一只黑狼,体型庞大,其肩高几乎达到了一丈。它朝着三人扑击过来的时候,更有无数的砂石凝聚在它的身周,形成了一只体型更加庞大十倍的巨狼。 李轩回头斜睨了它一眼,就立时引动了自身的浩气刀势。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随着一面黑白阴阳鱼图,在此间的上空展现。李轩的刀光所至,一半是光明照耀,另一半却是昏暗无光。 当他的‘碧血雷雀刀’回到鞘中,那砂石巨狼定立在原地半晌,然后就分崩离析。随着那些砂石脱落碎散,里面一只被劈成了两半的黑狼显出了踪迹。 “好刀法!” 敖疏影不禁眼神一亮,赞了一句:“诗不错,刀意也强横莫当。” 这头狼也是进入第三门的存在,修为达到七重楼境。虽没有什么神兽血脉在身,其战力却已很可观,此刻却被李轩干脆利落的一刀给斩了。 这一刀,也震慑了那林中潜伏的其余几只妖类。它们原本都在往这边疾扑而至,可在望见这一幕之后,都不禁停住了脚步,含着几分敬畏的看着李轩。 “殿下谬赞。” 李轩望了望天空,只见天际间轰击下来的针雨,已经告一段落。“我们走吧——” 薛云柔没等他的音落,就已经再次闪身前行了。 在这雷光电网覆盖的区域。他们再没敢使用雷遁。可之后三人除了天空劈下的雷霆,就再没遇到什么阻碍了,一路直达龙虎山的山脚。 那些妖类的气机则尾随其后,直到目送他们进入龙虎山,就往后退离开来。 而三人刚开始登山,不远处一座小道观里面,就传出了一声惊咦:“师妹?” 李轩斜目看了过去,发现那是一位年纪四十岁的中年道人,正从那道观的院中浮空而起。 他还感应到,这道观中有着十数位术师与武修的灵机。其中两位,与这道人不相上下,都是第三门巅峰境界的高手。 除此之外,里面还有许多凌乱气息,数达二百——那应该是躲入道观中避难的百姓与信众。 而在道观之外,赫然插着无数的银针。以它们洞穿金石的力量,本该是将这观墙摧毁的,显然这座道观内部,也有着强大的防护之能。 “玄相师兄?您怎么会在这?”薛云柔望见这位之后,脸上先时微喜,随后又神色微凝:“请问这龙虎山内,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之前出门在外,是收到信符之后仓促赶回,因那暴雨梨花针与五方五雷阵太厉害,只能在这座辟玄观里面暂避一二。” 那道人驾驭飞剑,落在了他们的身边:“据辟玄观主的说法,是前元天师张观澜,还有刀魔李遮天出手,合同我们天师府的几个内鬼暗算,重伤了天师与在场十数位叔伯。” “刀魔李遮天?”李轩闻言蹙眉不解的询问:“他不是被重伤了吗?” 还有前元天师张观澜,又是哪位? 那玄相道人则看着李轩:“请问这位是?” 他注意到李轩身上,竟是一套胸口有着‘熊罴’雕文的六道伏魔甲,这竟是一位伏魔校尉。 “他是李轩。”薛云柔介绍道:“六道司新任伏魔校尉,当朝靖安伯。” 那道人眼中却不由现出了惑然之意,他想这家伙修为大约是五六重楼境界的样子,年纪轻轻,还白嫩嫩的,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伏魔校尉,而更像是一个纨绔公子哥。 至于那什么靖安伯,想必是继承得来。 可六道司的伏魔校尉,却没一个是滥竽充数的。要么是战力过人,要么就是能力杰出,功勋卓著。 他随后就收敛心神,语声沉重道:“的确有听说刀魔李遮天,不久前被新任的理学护法重伤。据那位观主说,这次李遮天似乎是强行压制住伤势出的手,这位刀魔昨日登门假意挑战天师,而就在他们激战正酣的时候,有内鬼坏了我们龙虎山的神霄都天雷阵。 张观澜当即现身,借那‘乾天五方五雷大阵’之力,合五方之雷重创天师。据说当时不但天师重伤,我天师府死伤也达二百人。全是依靠天师与我天师府镇教仙宝之力,才将他们逐走。” 薛云柔的面色,顿时煞白一片:“我舅舅他现在如何了,死伤的又是哪些人?”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得一起上山去看看才知道。不过——” 道人的眼神迟疑道:“据他们说,你的两个表兄,两位少天师都已被刀魔李遮天当场斩杀。” 薛云柔当即娇躯摇动,唇角一丝殷红的鲜血溢下。 第二九五章 这是理学护法(4300字求月票!) 李轩忙伸手出去,扶住了摇摇欲倒的薛云柔。 他能够感知到薛云柔那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果这玄相所言属实,那么李遮天与少女之间的血仇,就不止一桩。 且据李轩所知,薛云柔的兄长似乎也因那位刀魔的缘故,至今都卧病在床。 双方之间,已是仇深似海。 不过少女随即就挣开了他的手,继续往山腰方向穿行而去。 李轩也带着伏魔金刚紧随其后,同时询问那一起跟过来的玄相道人:“那位所谓前元天师张观澜,又是什么人物?” 他猜能够重创张天师的,一定也是天位。 可在李轩所知的当世二十多名天位名单中,却并无此人存在,他之前都从没听说过。 “那是前元时代的人物,天师道第十三任天师。” 答话的是随后跟过来的敖疏影,她语声淡淡的说着:“因此人受前元册封,为蒙兀效力,屡次与太祖为敌。所以太祖曾令大将伏友德率大军围山,逼迫天师道从张氏后人当中另择了一支继承天师府。张观澜不得以让渡天师之位,在不久之后退隐。 不过我也没想到这人居然还活着,我被封印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二百多岁。如果是这位,那么这座‘乾天五方五雷大阵’就解释得通了。他是前代天师,通晓天师府的众多秘传。想要在天师府寻几个内应,更是再简单不过了,要破除天师府镇山的‘神霄都天雷阵’,那也是轻而易举。” “神霄都天雷阵正是因此而破。” 玄相道人苦笑道:“我当时听说是张观澜,也不敢置信,他可是我们天师道祖宗辈的人物,执掌天师府达七十四载,在门中影响深远。据说当时上清宫内至少有二十二位同门反叛,其中光是第四门就有三位,令所有人都措不及防。” 他同时在侧目打量着敖疏影,心想这位又是什么人物?自己竟看不出深浅。 不过仅从其从容不迫之姿,就可知其身份不凡,修为高绝。 李轩想了想,又指了指山下:“那么山下的那些妖类,又是哪里来的?” “应该是张观澜召来的吧?” 玄相道人用不确定的语气说着:“龙虎山属于象山山脉,而龙虎山南面的武夷山脉,在古时更是号称十万大山,无数的妖魔存身其内。我们天师府从汉唐开始,被朝廷册封镇守龙虎山,就是为防御这些妖魔。” 关于此事,李轩倒是清楚的。 他知道在武夷山脉之北,大晋的地形与现代中国大抵相仿。可在武夷山脉之南,却有着较大的不同。那边有着更多的大山,还有超出福建与广东至少十五倍面积的土地。 大约两千年前,那边还曾存在一个规模巨大的妖国,辖地南北数千里,拥有妖军百万。 而哪怕至今,这武夷山内都盘亘着许多妖魔族类。而大晋也至今都无法对此地进行有效的辖制,只能以册封土司的方式羁縻。 而阁皂山与龙虎山,都曾是中原王朝抗击十万大山的前线。 “这些妖魔,不过是藓芥之患,他们连龙虎山下的那些小道观都无法攻破。” 玄相道人面含愁意道:“真正麻烦的,还是那座‘乾天五方五雷大阵’,还有那‘暴雨梨花针’。” 就在他语落之际,李轩就心有所感。当他抬头,就望见天空又有无数的银针往这边飞洒过来。 几人同时警觉,都不约而同的藏在了‘伏魔金刚’身后。 玄相这时才察觉这尊机关傀儡的厉害之处,借助薛云柔的‘六甲六丁护体神咒’,这伏魔金刚竟是硬扛住了数量上千的针雨! 这尊机关傀儡,竟仿佛有着用不完的气力。它手中那面‘大伏魔盾’,始终都处于全力激发的状态。 等到针雨又告一段落,玄相道人就苦笑道:“这就是‘暴雨梨花针’!神器盟与墨家都有出产的暗器,专破修士的真气罡元。张观澜不知用了什么方法,他竟然能持续不断,无穷无尽的将暴雨梨花针从天空洒落下来。且是一瞬千发,威力惊人。之前我就有两个同行的师弟,被这针雨所伤,不得不留在刚才那座辟玄观里面修养。” 他的语声凝重:“这针雨封锁着龙虎山内外,让人无法出入。据辟玄观主说,天师曾遣门中弟子四出,试图修复布置于山内的‘神霄都天雷阵’,却因针雨袭击,数十位弟子在途中被针雨轰杀。还有上清宫那边,不止有雷霆轰击,还有不知来于何处的重炮轰打,我担心那边会撑不住。” 敖疏影则背负着手道:“这些针都来自于那五艘悬于一万八千丈高空的浮空战舰,上面都有三十个巨型针筒,每一门都能轰出千发银针,可以穿梭一百二十里至此。舰首处还有三门巨炮,长约有十五丈,膛口口径也达到了十二寸,炮身当中满绘着道门符文,射程想必是非常夸张的,炮弹威力也应非常惊人。” 玄相道人不禁错愕,心想这位莫非还能够看到一百二十里外? 李轩听她的描述,则更觉荒唐,心想这简直就是科幻战舰啊! 一万八千丈高空,那就是一百多里高,这个古代世界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神奇的浮空舰船? 还有敖疏影所言的重炮,也让人匪夷所思。在他那个世界的二战,倒是有过射程二百多里的巨炮,可那是借助现代火药以及各种现代技术达成的成就。 在这个时代射程一百二十里的大炮?这哪怕是借助一万八千丈的高空来增加射程,也非常的夸张。 可接下来,他就已经望见前方的一片朱红色的建筑群,那竖立着‘上清宫’与‘嗣汉天师府’石碑的山门,也已遥遥在望。 也就在这时候,天空中传出雷震般的巨响,总数十五发炮弹,从五个方向轰击而至。它们如流星般从空中坠下,然后以所向皆靡的气势轰入那规模巨大的道观,沿途横扫一切,掀起了滔天烟尘。 那观中虽有着上百尊身躯高大,达到五丈以上的‘黄巾力士’,还有着一座可以覆盖住整个上清宫的防御法阵,可在那些炮弹轰击之下,却都如纸糊一样的脆弱。 直到那炮弹轰到上清宫的核心地带,才被里面冲起的十几道剑光强行拦下,斩碎。 此时薛云柔的身影,则已往穿梭入内,那上清宫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惊喝声。 “是谁进来了?” “来人通名!” “好像是薛师妹与玄相师弟?” “是我!”薛云柔御剑进入宫门之后,又直往深处行进:“后面是六道司伏魔校尉,靖安伯李轩,还有一位也是我的朋友,你们都不得阻拦。还有,天师何在?” 她不知敖疏影是否愿意插手龙虎山的这场劫数,所以没有透露她的姓名。 李轩与敖疏影也跟随入内,此时李轩才发现,在宫墙之内,赫然还耸立着数十面道法招出的石墙。每一面都厚达近丈,层层叠叠的耸立在宫墙之后。 在两旁则有数十道人,眼神惊疑警惕的看着他们。可因薛云柔之前的交代,这些人虽然警惕,却都没有拦截之意。 他们跟着前面的薛云柔,很快就来到了宫中的上清殿前。 守在上清殿前的几十位天师府弟子,本有上前阻拦之意。可随着敖疏影目光一凝,这些人就面色微变,僵立在了原地。不但薛云柔毫无阻碍的进入殿内,李轩等人竟也跟了进去。 只有玄相道人谨守门规,在门前守候不敢擅入。 现任的十五代天师张神业,果然就盘坐在这殿中上首,旁边还坐着二十余位或状态萎靡,或气色不佳的道人。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现金/点币等你拿! 张神业的面色也同样衰败异常,脸上竟浮着一层黑气,眼中更是强抑悲痛。 他望见薛云柔之后,是略有些吃惊的:“柔儿?你怎的也回来了?” 此时张神业的语中,竟含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苦涩之意。 这个时候,他其实是不愿见薛云柔返回龙虎山的。龙虎山散出的求援信符,是针对所有出游在外的弟子。 可张神业是绝没想过,这信符也会将薛云柔也召回龙虎山。 “舅舅。”薛云柔疾步走了过去,直接跪倒在了张神业的侧旁:“你现在的伤势怎样?” 张神业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就传出了一个声音:“天师他几乎被张观澜的五方之雷轰碎了三花五气,如今已重伤到就连‘正一伏魔剑’都无法运用,只能依靠他的‘阳平治都功印’勉力支持。再这样下去,这堂堂的天师府,正一祖庭就要亡了!” 另一人则用催迫的语气道:“还请天师大人早做抉择,将‘正一伏魔剑’传下。有这件仙宝在,虽然未必能够击退李遮天与张观澜,可我天师府至少不会这么狼狈。” “传下‘正一伏魔剑’?传给你吗?”这是又一个沙哑声音,他冷笑着道:“‘正一伏魔剑’与‘阳平治都功印’,‘正一神箓’,都是我们天师府的传承重器,得授‘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那就是未来的天师人选。可你们这些人,又有谁能保证自己与外面那位前元天师没有关联?没有与张观澜内外勾结的嫌疑?” 他语音未落,就有人质问道:“难道你张玄重就没有?” “我自然是有的。”张玄重嘿然一笑:“所以不敢奢求。” “呵!依你之意,难道就这么耗着?我猜李遮天的伤势,最多一天就可以压制下来,难道让天师他以一敌二?” 薛云柔则吃了一惊,她听这几人的语气竟都是毫不客气,唇刀舌剑一样的交锋着。 她侧目望去,发现那说话的几人,赫然都是自己的叔祖辈,也就是天师张神业未出五服的堂叔父与堂兄弟。 她是冰雪聪明之人,一瞬间就已明悟,自己的舅父,竟是面临着被逼宫之局。 这些人的意图,竟是要借机逼迫她的舅父,将‘天师’之位转让给张氏别支。 张神业没有搭理他们的争论,他拂袖将薛云柔护到自己的身后,然后凝神打量着李轩与后面跟着的敖疏影。 “这位应该就是靖安伯李谦之吧?果然是少年英雄。至于阁下——” 张神业看着她,眼神惊疑。 “我姓敖!”敖疏影背负着手,与张神业对视:“敖疏影!” 张神业的瞳孔当即收缩,现出了几分惊喜之意。 可此时旁边,却有人一声冷哼:“管你们是谁,此间所议之事,乃是我天师府的内务,外人就请出去吧。” “外面人是蠢的吗?怎么什么人都放进来?” “这个李谦之,好歹是六道司的人。可这女人怎么回事?就因是天师的外甥女,什么阿猫阿狗都可以进来吗?” “什么靖安伯?都没听说过,六道司何时有修为这么弱的校尉了,怕不是冒充的?” “不可无礼!” 张神业出言训斥,语声冷厉:“这位靖安伯大人,不但是六道司新晋校尉,也是新任的理学护法,也就是不久前重创刀魔李遮天之人。日前他才因扫荡建灵余党,化解江南大灾,受封靖安伯。至于这位敖仙子——” 他站起身,朝着敖疏影深深一礼:“竟是长江之主,奉天开国辅运神风水德元君到来,贫道有失远迎了。” 这一句,使得在场诸人,都传出了一阵惊呼哗然。 众人看李轩的目光,就已含着震惊与讶异,看敖疏影的眼神,则更显凝重肃穆。 堂中更有几人大喜过望:“水德元君至此,可是来为我天师府援手助拳来的?” “真是幸甚!有元君在此,我天师府定可化险为夷。” “我今日是陪朋友过来的。”敖疏影神色淡淡的扫望了堂内诸人一眼:“本宫受朝廷之封镇压长江,在此之外,不愿多沾染业力因果。本宫与外面两人也无仇无怨,甚至与那张观澜还有些交情。没有足够的理由,本宫不会多管闲事,不过——” 就在众人脸上,现出失望之意的时候,敖疏影却又语声一转:“如果吾友靖安伯有出手援护你们天师府之意,那么本宫倒也不介意助你们一臂之力。” 在场的众人闻言都是一愣,然后他们看李轩的目光,就变得额外不同。 都想这位靖安伯,是怎么与长江龙主扯上关系的,甚至被她称呼为友。初代诚意伯的余荫,似乎还不到这个地步吧? 李轩也是吃惊不已,他诧异的看了一眼敖疏影,只见后者眸含微笑的看着他。李轩心中一动,就朝着张神业道:“我与薛仙子情投意合,缘定三生。今日天师府这桩事,在下既然赶上了,那就绝不可能置身事外,天师如有所命,只管吩咐便是。” 这一刻,在场的众人都是面色各异,有些人在欢喜,有些人则是变了颜色。 第二九六章软饭王李轩(求月票) 张神业听李轩说完这句话,眼中顿时就为之一亮,闪现出欣赏与感激之意。 在眼下这个形势,李轩之言对他来说,无疑是最有力的一个支撑。 “靖安伯大人言重了,今日我天师府的确需借重大人与水德元君之力,可贫道却万万不敢言‘吩咐’二字。” 敖疏影眼神深处,此时也闪过了些许晦涩之色。她原本是抱定了友人的立场,以及偿恩的心态至此。 可听到李轩那‘缘定三生’一词,却莫名的就感觉有些吃味。李轩他对这个薛云柔,就这么喜欢? 不过她早已喜怒不形于色,心里的这些变化,半点都没有显露在外。 此时张神业又用锐利的眼神,令左侧的几位道人让出座位,等到李轩两人都在左侧尊位上坐了下来,他才目视着在场众人道:“我们继续说,该如何击退张观澜?” “愚以为,要想尽快将外面那两位击退,那么天师大人的‘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二宝,还是需得另择一人掌控,” 这是一个满面虬须的中年人,他面色凝然:“如今我天师府幸有水德元君为奥援,可也不好让元君为我天师府之事舍命相搏。且即便有元君出手,如今也只是相持之局,天师传授‘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二宝势在必行。” 薛云柔认出这位道号‘召元’,也是她的堂舅公,在天师府内,肃以公直著称。 可此时她也没法确认,此人今日之言到底是出于公心,还是别有用意? “召元此言有理。”就在张神业的右手边,另一位须发皆白的道人也开口道:“为驱敌计,还是请天师尽快择出人选。我天师府的‘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莫不都有着恢弘伟力,可令任何三门以上的修士,直接拥有天位战力,那时何惧李遮天,张观澜?” 张神业手捻胡须,不动声色。只因这太清殿中,自有人为他张目。 “这就是笑话了,我等只需谨守住太清宫,最多两三日,朝廷就会反应过来。那张观澜与李遮天都是朝廷通缉重犯,他们还能在这里呆多久?” “我宁愿僵持下去,似正一伏魔剑这等传承重器,岂可轻授?如果这仙器最终所托非人呢?” “两位少天师尸骨未凉,天师大人还重伤在身,你等却步步紧逼,让天师转授传承仙宝,这究竟是何意?” “且容老道放肆的问一句,此间何人能够继承这正一伏魔剑?你张召元,还是张元化?神宝有灵,需要器主神念时时温养。所以能承其重者,怎么也得有天位之望,未来才不至于令神宝之灵受损。这两件仙宝落在你等的手里,那就真是暴殄神物。” “诸位所言都有理。”张召元依旧面色凝然,言辞恳切:“我们的确可以撑到朝廷做出处置,可你们就没有想过。我堂堂的天师府,如果连两个进犯的魔头都奈何不得,那还有何资格统摄三山,总掌天下道教事? 我张召元与这殿内的诸位,也的确没资格继承这两件传承仙宝。可这天师府内年龄合适,修为也足以承担两件仙宝的天师嫡传,就有三人,张玄章,张玄岳,张玄博,天师大可从三人当中择一优者。” 天师张神业的眼神微微沉凝,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认,张召元说的极有道理。 他本人其实也不是不愿将‘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转授给门中弟子,问题是放心不下。 张神业现在无法确定这门中究竟何人可靠,何人又与那张观澜勾结。 他与那位元代天师,与李遮天之间已结下血海深仇,此时岂能让仇人逞心如意?张神业更无法确定,这仙宝转授之后,是否会被进一步反噬。 就在这时,堂下又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声音。 “召元道兄!你怕是说漏人了吧?” 这正是之前舌战诸人的张玄重,他冷笑道:“我看这殿内,就有一人比他们更合适得多。未来这位,也是一定能够踏入天位之林的。” “哦?敢问这人是谁?总不会是你张玄重吧?”张召元原本是不以为然的,可随后他就想到了什么,当即脸色大变。 “这人不就在天师身边吗?天师府外门嫡传薛云柔!” 张玄重咧开了嘴,露出了满口银牙:“她与天师的血脉更近,且年仅十六,就已踏入第三门,如此天资,岂非比你说的三人更合适?她姑父冰雷神戟江云旗,也是我正一道的门人。如今谁不知江云旗已入天位,初战就大败那位南京地丞解坤解方正?未来这位也可为我天师府强横奥援。” 这堂内众人,顿时哑然无声。 薛云柔当即就愣住,吃惊的看着堂下年近四旬的师兄张玄重。 张神业则是眼神一亮,瞳孔中现出了一抹神光,可随后他就又皱了皱眉,生出了些许迟疑之意。 李轩同样精神一振,心想这是好事啊,云柔她居然有这样的缘法? 他也知道今日之事,对于薛云柔来说是个极大的打击。 可李轩与天师府那两位死去的少天师终究是隔着一层,之前也没有交情,所以此刻,还是代薛云柔欢喜居多。 这毕竟是仙宝,是天大的缘法。尤其那‘正一神箓’,传说是可以直接把人的修为,拔升到接近天位的。 至于那‘正一伏魔剑’,也叫雌雄诛邪剑,龙虎伏魔剑,乃是初代天师张道陵奉汉命扫荡江南妖魔的杀伐重器。 以云柔的天资,有这两件仙宝之助,踏入天位的可能性近乎百分之百。 于此同时,李轩也忽然感觉一阵心慌,头皮发麻。 他想自己身边的几个女孩,虞红裳——天位,薛云柔——天位,紫蝶妖女夏南烟——以后也多半是要入天位的,还有江含韵——她有个天位的爹。 李轩心想自己的经历,已完全可以写成一本书——《我是如何在大晋吃软饭的》。 他感觉自己前途不妙,未来很可能杀机重重。 而就在片刻的寂静之后,这殿内又一阵议论纷纷。 “薛云柔?天赋倒是够了,可她姓的是薛,岂能由外人来继承我天师府的圣物?” “她还是女子!” “正是!这简直,简直是牝鸡司晨。” “关键还是姓氏,难道以后这天师符都姓了薛?” “改个姓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张玄重挥了挥自己的拂尘,一副洒然不屑的姿态:“不还是张家的血脉么?至于你们说的牝鸡司晨——以女子之身,身承天师之位,我们的祖上不也有一位?所以只需薛云柔她自己愿意就可。” 众人的视线,不禁都往薛云柔注目过去。 薛云柔的神色是茫然的,她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又望了眼李轩,一双手则紧紧的捏着,几次试图开口,却最终都说不出话。 “不知薛师妹意下如何?”张玄重继续问道:“如今天师府内最适合的人选,就只有师妹你了。此情此景,还请师妹勉为其难。” “我——” 薛云柔本想说‘不’,可她的视角余光,忽然就注意到摆放在上清殿外的那些尸体。 其中最中央的两具,面上都蒙着白布,可只从那衣饰,薛云柔就知这定是自己的两个表兄无疑。 她的脑海不由一炸,忽然就想起了父亲呕血身亡的情景,还有那至今卧病在床,十天里面只有六天是清醒的兄长。 薛云柔也能感受到,从张神业体内传出的晦涩气机。 尽管张神业极力隐藏掩饰了,可若不是伤得极重,何至于连‘正一伏魔剑’都无法动用? 于是薛云柔的语声,再次哑在了嗓中说不出来。 她想这真的合适么?如今她一家上下,非死即伤,这个时候,她却还只顾着自己? “云柔你无需勉强,实在放不下,那就没必要放。” 张神业早料到会是如此,他摇着头:“堂堂天师府,终究还是能找到办法——” 薛云柔却是面色复杂的看着李轩,眸子里含着浓烈的不甘与遗憾,可她没等张神业说完,就猛地咬牙打断道:“弟子没说不愿意,也不觉得勉强!” 张神业闻言愣了愣,可他却并不欢喜,反倒是一声轻叹:“那么云柔你可知后果?需知这仙宝一旦到你手中,你日后即便心生悔意也不可挽回。” “我不会后悔!”薛云柔吐了浊气,她偏开头,不欲李轩看到她那泛红的双眼,语声则字句铿锵,含着深沉的恨意:“刀魔李遮天昔年重创我父,致他英年而死。如今又暗算舅父,杀我表兄,这样的深仇大恨,云柔岂有不报之理?不杀此獠,我誓不为人。” 李轩听在耳中,却不禁奇怪。 他心想这仙宝传承,难道还要付出什么他不知道的代价? “罢了!”张神业也听出了薛云柔语中的绝意,他不再迟疑,探手就将薛云柔与李轩二人摄起,道:“从现在开始,祖师堂闲人禁入!仙宝传承,需时半日,期间有劳水德元君,为我照看这上清宫。” 敖疏影闻言点了点头:“可以,天师你自去便是。” 在场等人,都不禁面面相觑,一阵哑然。 其中一部分则是脸色青冷,沉吟不语。 位于众人最下首的张玄重见状,不由一声哂笑。 天师传承,自有张神业一言而决,这些人再怎么不满,再怎么鼓噪也是无用。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 看书领现金红包! 第二九七章我绝不吃软饭 与此同时,位于云层中的一艘浮空战舰内,前元天师张观澜匆匆走入到了李遮天的舱室。 在这件十丈见方的房间内,李遮天正盘膝坐着,浑身赫然插满了近一尺长的银针。他的面色扭曲,浑身上下也布满黑气。 在银针的尖端,更是滴着暗褐色的血液,腥气扑鼻。 当感应到张观澜进来,李遮天就不禁皱眉睁眼:“你这又是打算做什么?明知道我在疗伤,受不得惊扰。” 张观澜却已经在为他拔针:“我们的计划,恐怕得提前了,张神业打算将传承圣器传给他的外甥女薛云柔。” “也就是说,你选定之人被张神业排除了?”李遮天闻言后也觉意外:“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所以你我得提前出手,将此女诛杀,或者直接除掉张神业。” 张观澜已为李遮天拔针完毕,之后他又微一挥袖,将一枚丹药送至李遮天的面前:“将这颗丹药服下,一个时辰内,可以让你不受伤势影响。” 李遮天却冷笑道:“连这种虎狼之药你也能拿得出来?这一颗丹药下去,我得损耗多少寿元!再说那张神业已经重伤,你在天师府又有那么多的旧部与内应,要解决一个第三门的术修有多难?” “我如果能办得到,也不会来寻你。”张观澜背负着手:“此时这座龙虎山内。还有长江之主,新近破封的水德元君敖疏影。” “敖疏影?她在这个时候破封了?这就奇怪了。” 李遮天不禁惊奇的反问:“你背后那位不是在十年前占得天机,说是未来五十年道消魔长,大晋气数已尽吗?可如今这局面,可不像是道消魔长。” “卦辞的确是这么说,不过其中可能还有我等未知的变化。” 张观澜摇着头道:“把丹药服下吧,这固然与你我之前的约定不符,也会继续损伤你的岁寿。不过我还是能够保证事后一个月内,让你的伤势恢复如初,并且元气尽复,更胜往昔。此外还有一事——” 张观澜的语音一顿:“那位将你重伤的理学护法李轩,也与敖疏影联袂而至了。此时就在这龙虎山内。” “李轩?” 李遮天顿时眸光一凝,闪现出了凶光厉泽。 ※※※※ 当张神业带着李轩两人来到祖师堂,就示意薛云柔上前,跪在那香案的蒲团前方。然后他点燃了信香,朝着上方的祖师画像与众多前代天师的牌位拜了一拜。 “诸位先祖在上,不肖后人张神业在此禀告。今因龙虎山蒙难,天师府告急,弟子决意选外门嫡传弟子薛云柔继承衣钵,更为张姓,传承‘正一神箓’与‘正一伏魔剑’二器。” 接下来,张神业就手掐灵决。从他的眉心中,引出了一枚金红色,散发出太阳般强光的符箓,直接就拍入到薛云柔的脑门内,使她的眉心当中,现出了一个金色的‘玄’字符文。 他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了两把黑白二色的剑,放在了薛云柔的身前。 “血炼!” 薛云柔没有迟疑,当即将自己的手指割破,然后将血液均匀的涂抹在剑脊上。 这使那‘正一伏魔剑’的雌雄剑身,开始散发着淡淡的荧光,然后陡然腾空而起,围绕着薛云柔的娇躯旋动。 “诵经!” 随着张神业的话音,薛云柔开始口诵《皇帝阴符经》。 “观天之道,执天之行,尽矣。故天有五贼,见之者昌;五贼在心,施行于天;宇宙在乎手,万化生乎身——” 此时她每诵一句,那两把剑上就有一枚赤金色的符文响应。渐渐的,她的人与剑之间开始气机交感,灵机相合。 李轩看在眼中,不禁暗觉奇怪。张神业要传承仙器,把他叫过来做什么? 可接下来,张神业就转头看向了他。 “以我的料度,张观澜绝不会等到云柔继承这两件仙器。他一定会赶在云柔她祭炼之前赶来,将我或者云柔杀死。而如今太清宫中的法阵,对他来说形同虚设。” 李轩不由心绪微沉:“道宫中不是还有水德元君坐镇?” 张神业则摇头道:“水德元君固然法力通天,小天位中无人能及。可张观澜也是惊才绝艳之辈,且他成就天位之时,更早于水德元君。如今三百年的积累,岂同小可?否则我也不会被他伤到这个地步。 所以元君阻拦张观澜可矣,可在此之外,未必还有余力照看云柔。我这边也差不多,眼下也就勉强能与李遮天,或者与张观澜一战。” 李轩明白了:“天师担心的是其他人?” 张神业微微颔首:“张观澜隐匿三百年,总能培养些得力的部属,否则何以操纵那空中的五艘巨大飞船?之前我天师府叛投到他麾下的,也有二十余人。甚至我们天师府的内部,也不可不虑。方才上清殿中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其中一大半人都与我离心离德。” 李轩不由哑然,他一边想这位天师当的可真失败,一边抱着一线希望道:“其实我来之前,已经传信于江伯父,他可能已在赶来的途中。” 可他不确定这是否来得及,只因这个世界并无远达千里的飞符与通信工具。 李轩只能借助朝廷的驿站中转,将信符送到江云旗手中,可这就需要一定的时间了。 “你说的江伯父是江云旗吧?”张神业不抱希望的摇着头:“我也希望他能及时赶至,可在这之前,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幸运的是,张某气运不绝,在绝境之际,还有靖安伯你与水德元君两位强援之助。” “强援?”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书友大本营】 免费领! 李轩心想这位可太高看他了,自己可当不起这二字。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现在的真元与刀道修为,借助这一身的‘牺牲’法器,战力确实是很可观。 尤其是‘神翼’与《正气歌》正本的存在,可以让他在面对第四门修士的时候,都有着一定的胜算。 可如果对手是两到三位第四门,那多半是要扑。 ‘超导’这门遁法的性质,注定了他没法正面硬扛。 可随后李轩就神色一动:“天师大人如有什么吩咐,尽管言明便是。只要在下做得到的,绝不推辞!” “正要借重靖安伯大人之力,为张某看守住这座祖师堂!” 张神业指了指外面的大门:“稍后无论是谁人试图闯进来,无论多少人,靖安伯就只管将他斩了便是!任何人都无需留手。” 李轩吃了一惊,然后就苦笑了起来:“在下倒也希望自己有这样的能耐,只可惜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靖安伯大人过谦了,昔日你连李遮天都能重创,如今又何惧一群天位之下的宵小之辈?” 张神业摆了摆手,阻住了想要解释的李轩:“我知道当时国子监有五千儒生在,可如今这龙虎山内外,也有着为数一万三千余的道人。本人平素对他们多有恩德,相信此刻其中的一大半,都会心向于我,愿意听我号令。” 李轩本能的怀疑,心想你在天师府内部都接近于众叛亲离,外面的那些道人,有多少人愿意听你的招呼? 何况—— “天师您也说了,那是五千国子监儒生,浩然正意同气连枝,能够为我所用。” 张神业听了之后,却嘿然一哂:“那又如何?儒生的修行之法与我道家,其实一脉相乘。靖安伯大人你就没听说过‘儒门释户道相通,三教从来一祖风。红莲白藕青荷叶,三教本来是一家’这句话? 虽然‘三教本来是一家’之句其实言过其实,不过我们道门术修,确实只需稍加变化,就可模拟出像模像样的浩气出来。虽然未必有国子监生那么精纯,却足以支持靖安伯镇压宵小了。” 他知道李轩不信,于是又反问了一句:“靖安伯大人你想想,这天下间的官吏那么多,且都是出自儒家一脉。如果他们都修浩然正气,理论来说这世间该是清官无数,路不拾遗才对。可为何这世间还有那么多的贪官,那么多的伪儒?” 李轩对这一典故还是了解的,他眨着眼道:“据说是战国年间,就有身具大神通的魔修大肆散播秘法,可以令那些心术不纯之人以左道修为模拟儒修浩气,以坏圣人之道。” 他的‘护道天眼’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辨别伪儒,不过对象只能限定在第三门之上。 这是因伪儒的修为越是强大,模拟浩气时的破绽也就越多。那些修为低的,‘护道天眼’反倒是看不出来。 “就是如此了!”张神业冷笑着道:“既然那些贪官伪儒都可以拟化浩气,那我道门如何就不能办到?” 他说完之后,就又朝李轩伸出了手:“请借你的文山印一用。” 李轩不假思索,就将自己腰间的文山印解下,给张神业递了过去。 他想如果这位真能给他变化出五千儒生——不!哪怕只有五百之数,那么他也有横扫天位之下的信心。 第二九八章 我怎么就这么强(求月票求订阅)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李轩就从天师府的祖师堂里面走出来。 然后他就抬起头,望向了天空。 李轩睁开了护道天眼,努力的往云层当中看去。可即便他极力眺望,还是无法望见那五艘云中战舰。 可就在这个时刻,踩在他肩膀上的神血青鸾却忽然一声唳叫,然后李轩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他瞳孔的焦距陡然变换,一瞬间就将百余里外的景象,拉扯到了他的面前。 然后李轩就望见了一艘隐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浮空战舰。 在这艘战舰的舰首处,那三门巨炮恰好在开火。 那雷震般的轰鸣声还没有传来,可那庞大的气浪冲卷,却使得周围的云层出现了仿佛烟圈一般的环形形状。 李轩先是惊喜,心想他的牛郎还真给力,然后就感觉震撼,为那长达二里的浮空舰船震动心绪。 “你在看什么?” 就在李轩微微蹙眉的时候,敖疏影的声音忽然在他的耳边响起:“在看那浮空战舰?” 敖疏影的目光,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这真是神奇的机关造物,我以前在古书典籍当中看到过,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大晋朝这次麻烦大了。” 李轩本来下意识的想问,敖疏影为什么要这么说? 可随后他就意识到,这种犀利的战争利器,绝对不可能仅是为攻打天师府而打造。 那些巨炮,足以轰碎大晋三京之外任何一地的城墙。 “我听说天位高手,可以真正的翱翔于空,进入高达数万丈的天穹,应该是有办法把它打下来的吧?” “打不下来的。”敖疏影摇着头:“如果那只是普通的船,我当然随手就能够将之击落。可这种浮空战舰,它们自身的防御能力,就相当于南京城的八门金水大阵。但凡有两到三位第四门的高手坐镇,我就得多花许多时间。 那位前元天师与刀魔李遮天,总不会看着我把它们给拆了!” 李轩就不禁陷入凝思,他身后的‘神翼’同时将数千根丝线散开,在李轩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大炮的形状,遥指着天空的那艘战舰。那些丝线之间,则是雷霆闪烁。 最终他摇了摇头,又把那些丝线收了回来。 离开南京城之前,他曾经用‘神翼’试射过一阵电磁炮,使用的弹丸,则是大小不同。 最小的就是铜钱,铁钉大小,使用起来最为便捷,也最适合实战。 最大号的,则是粗达手臂大小,尖锥形状的弹丸,被他命名为‘超电磁炮’。 在抽干他与伏魔金刚所有储备法力的情况下,一枚的射程最远可以达到三百多里。 所以就理论来说,他是能够击中这五艘浮空战舰的。 他的‘超电磁炮’威力极其惊人,如果是在三里范围内,即便是天位高手,挨上一发也会吃不消。可‘超电磁炮’的蓄能太慢,别说击中天位,便是击中第四门高手的可能性,也等于零。 可对于这种行动缓慢的大型目标,这‘超电磁炮’的价值就显现出来了。 不过仅是击中没用,他发射出去的金属弹丸,在三百里外威力有限,对那五艘浮空战舰的伤害极其有限。 他心想这次回去之后,倒是可以请乐芊芊的父母,给他炼制一些特殊的炮弹。最好还要打造一个专用于蓄能的便捷法阵,未来说不定就能够用得上。 “你难道还想把它打下来?” 敖疏影看他的动作不禁失笑:“隔着一百多里呢,除非是传说中的禁忌仙术,或者碾压性数量的天位,否则谁都奈何不得这几个大家伙。” 她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炮弹已经伴随着雷震般的轰鸣坠下。 依旧如前,那些炮弹以横扫一切的气势冲撞进来,直到接近上清殿周围核心区域的时候,这些炮弹才遭遇到了阻碍。被聚集此间的众多第四门高人,一一抵御,瓦解。 不过李轩也发现,其中的两枚弹丸,距离上清殿与祖师堂已经极近。只需再有十丈,就可轰入这两座天师府的核心建筑。 李轩的眼,不由微微一凝。 他知道这一方面,是因那炮弹的威力惊人,使得天师府众多第四门术修与法师的元气耗尽;另一方面,是因其中的部分人保存实力。 “很可笑。”敖疏影冷眼望着,唇角微含哂意:“真正在尽心尽力护卫天师府的,全都是天师府外姓弟子。那些在划水摸鱼,作壁上观的,则大多都是那位天师的族人——” “这是因天师他们这三代祖孙,都能秉公持正。也是天师府历代以来,少有的几位愿意提拔外姓弟子,量才而用的。” 这语音来自二十步外,李轩侧目望去,发现那正是之前在太清殿前分开的玄相道人。他身后还带着二十余人,竟无不都是浑身染血。 那位建言由薛云柔继承仙宝的张玄重,也跻身其中。 玄相走过来之后,就将统共二十五份卷轴,送到了李轩的身前:“总算是不辱使命!总共二十五张卷轴,包括龙虎山内外各家道馆,五千七百位正一门人的血书签名,都在此间。” 李轩神色凝重,他伸手欲从玄相手中将那些卷轴接过来。 这是接下来他借用那些正一弟子‘浩意’的重要工具,这些道家门人所学之道,终究与儒门精义相距甚远。在正常的情况下,他是无法利用‘文山印’将之驾驭的。 所以必须借助一些器具与秘法,做到数千人间的声求气应,同气连枝。 可李轩随后却发觉这玄相的手上竟似有着吸力,不肯将这些卷轴轻易脱手。 “靖安伯大人!”玄相凝视着李轩,眼神灼热:“为收集这些血书签名,我等有七位同门在赶路的途中,死在暴雨梨花针下。还有三份卷轴没能够送回。只因那些护送之人,已经失去了联系。” 李轩闻言面色微肃:“李某定当全力以赴,不会辜负你等的期望。” 玄相这才深深一礼,收起了他手上的吸力。 而就在这玄相退开之后,张玄重却手按着腰间的剑,笑吟吟地道:“今日的这场事端,其实是源自于这一支在昔日埋下的遗祸。当年第十三代天师张无相奉太祖之命,从张观澜那里夺得天师大位时,曾经对张观澜有过承诺,说是五十年后,必将天师之位,转回到他长子手中。 可仅仅二十二载之后,张观澜的几个子嗣就卷入了空印案,被太祖勒令处死,剥皮揎草。这桩事,本是张观澜自家的子嗣与人合谋贪赃,贪墨朝廷用于修缮上清宫的众多天材地宝所致。可张观澜却认定这是张无相的算计,张氏族中对此也多有不服。所以天师他们三代祖孙之所以大力提拔外姓,其实也是因族中无人可用——”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玄重就语声一沉,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意:“可不管如何,自大晋开国之后的三百年都是我天师府最强盛的时候,龙虎山在最近三百年中进入天位的就有九人,加上附近附庸的道观宗派,则有十二人之多。如今驻于京城,为皇家效力的天师府赞教,天师府掌书,无不都是外姓而成的天位。我张玄重实不愿见这蒸蒸日上之势,就这么败在那些鼠目寸光的族人手中。” 他也无比郑重的朝李轩一礼:“还请大人务必护得薛师妹平安,我得也会倾尽全力,不使那些宵小之辈窜入此地。” 当这位也转身离去之后,敖疏影就收起了眼里的讽刺之意:“是我小瞧了他们,这天师府内倒还有些人物。三百年内十二名天位?那的确是龙虎山最强盛的时候。据我所知。在我被封之前的千载当中,龙虎山总共也就这么多的天位。” 李轩则是神色默默的,将那些血书卷轴,都收入到自己的袖中。 他感应着卷轴中,那一个个血书签名,心想自己确该收回前言,这位天师在普通弟子当中,声望还是很不错的。 也就在此时,敖疏影的眉眼一扬:“来了!” 就在这语声落时,她的身影,已经飞空而起。 ※※※※ 敖疏影的身影才刚飞起到半空,就被几条蛟龙般的赤色雷霆同时轰击。 这些气势磅礴的电流,从云层当中轰坠而下,几乎将敖疏影那娇小的身躯淹没。 这位的回应,则是震荡整个天际的一拳,拳锋所指,万物寂灭,所有一切都被震为齑粉。也令隐藏于云中的前元天师张观澜显出了踪迹。 “张观澜!” 当敖疏影升入云层当中,她的周身赫然显化出了一条金色的龙影。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你是要与我比拼行云布雨,操风控雷之能?” 她赫然在一瞬之间就将天空中的绝大多数云团,都纳入到了自己的掌控之下。与此同时,也控制住了隐藏在云团之内的庞大电流。 就在下一瞬,一团粗达数丈的赤红色电浆,就往张观澜轰击而去。 后者的身影千变万化,一瞬间就在这方虚空中,幻化出了上百个张观澜。 那赤红色的电浆,只是将张观澜的一个幻影,撕成了粉碎。 不过在那电浆轰出的时候,敖疏影还有一拳捣击虚空。伴随着又一声轰然巨震,张观澜幻化出的所有身影,赫然都化为烟尘。 “浑天炮锤!” 张观澜现身在敖疏影前方二千七百丈外,使一面巨大的铜镜显现身前,将前方冲击而至的震荡之力,抵御化解。 他同时叹息道:“这世间能够修成这门霸道拳术,而不用担心反噬的,也唯有你们这些肉身天然强悍的龙族了。” 这个时候,敖疏影已再次被他导引而至的五方五雷之力淹没。 此时在地面,李轩却已收回了目光。他知道敖疏影那边,是绝不用他担心的。 反倒是他自己,如今已是群敌环伺。 就在敖疏影与张观澜战起之刻,这天师府的外层也响起了众多术法爆震与厮杀声,兵器交击的刺耳鸣轰声,震人耳膜。 尽管龙虎山的‘神霄都天雷阵’已经损毁,府中的防护大阵也被那些轰击过来的炮弹撕成粉碎。可那些如潮水般席卷进来的妖类,以及那众多身份不明的武修术师,却并没能够长驱直入。 天师府千余弟子的抵抗顽强有力,且寸步不让。未使任何妖类与外人,进入到整个天师府的核心地带。 不过在祖师堂外,李轩已经感应到了二十余道,含着敌意的气机。 他们隐伏在院墙之后,气息凌厉,杀意暗藏。 立在伏魔金刚前的李轩一边想这天师府内,到底有多少张观澜的同党?简直是杀机四伏;一边拔出了腰间的‘碧血雷雀刀’,一股刀芒挥斥,在十丈外的地面上划出了一条深痕。 “奉你们天师之命,无论是何人,今日过此线者,定斩不赦!你等勿谓我言之不预。” 就在李轩那清冷的语声,震荡祖师堂周围百丈之地的时候,一个浑身黑袍,面色苍白的身影,出现在那线痕之外。 这人的身影出现,就给人以莫大的压力。他的神念,则像一把犀利无匹,锋芒绝世的长刀,直接攻入到李轩的神念间。 “李遮天?” 李轩的瞳孔凝了一凝,然后就毫不在意,手按着‘碧血雷雀刀’,懒洋洋的说道:“刀魔这是要寻我一雪前耻吗?” 李遮天的目光上下审视着他,然后语声沙哑道;“笑话,国子监内吾以寡凌众,试问吾有何耻可言?” 可此时他的瞳孔之内,却闪现出不易察觉到的凛然之意。 在李轩的身上,李遮天竟望见了不逊于当日国子监一战时的磅礴浩意。 除此外,今日李轩的一身灵机,竟是让他看不清楚深浅,难辨虚实。 除此之外,他的眼眸内还有一抹惊喜。 只因今日的情景,与国子监一战大致相仿。 这意味着他可能勿需等到李轩升入天位,修为与他等量齐观之刻。 李轩则是‘啧’了一声:“你非要这么自我安慰,那我当然无话可说。” 就在这个时候,两道身影,忽然从东西两个方向,往祖师堂的院墙内闪逝而去。 那竟都是开了第四门,修为十重楼境的存在,身形如流光逝影,让人目不暇接。仅仅三百分之一个弹指间就已跨越二十余丈,来到了院墙之外。 也就在这个时候,院门之前也忽然响起了“锵”的一声刺耳声响。 那是前后两声因拔刀而响起的尖锐声响,因凑在一处,如同一声。 下一瞬,祖师堂的院前就已血光飚洒,两颗人头翻飞而起。随后又被那贯入他们体内的雷霆刀劲,轰成了血肉碎末,溅射到了十丈开外。 “我说过的,进入十丈之内,定斩不赦。” 院门之前,李轩将那‘碧血雷雀刀’,缓缓收入刀鞘之内。 他笑望着李遮天:“怎么不出刀?这可是你一雪前耻,斩除心魔的最佳良机。” 而在他对面,李遮天竟是微一凝眉。 他自然是想要出刀的,李遮天有足够的自信,在祖师堂内张神业不出手的情况下,最多一百刀之内,就可将李轩置于死地。 今日是国子监之战的重演,可他已不会像之前一战那么轻敌,也寻得了专破浩气的秘法利器,更不用顾忌当日隐藏于国子监的众多第四门与准天位。 他如今已没有了那十余载不败所积累的厚重刀威,可无论是运刀的技巧,还是刀道真意,依旧可碾压对手。 可在刚才那一霎那,李遮天却完全无法锁住李轩的方位。那诡异的遁法,让李轩轻而易举的就逃脱开他的神念锁定。 是靠这些银丝吗? 李遮天的目光注意到,那无穷无尽,密布于这周围二百丈的银色丝线。它们藏于虚实之间,飘舞不定。 他的周身瞬时刀气闪烁,将接近到十丈之内的银丝,全数割裂。 不过这作用不大,那些银丝似有自我恢复之能,很快就恢复如常。 “我倒想知道,你该如何杀无赦?” 就在二人遥空对峙之刻,一个中年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二十丈外。他一步步往李轩走过去。 李轩凝神望去,发现那正是在上清宫见过一面的张召元,他提着一把黑色的宽剑走过来,身影与威势逐渐如山一般的厚重雄伟。 “是你?” 李轩的唇角微抽,他猜测这位的身份,应该是天师府的长老之流,就连这等人物都与张观澜勾结,天师府的‘神霄都天雷阵’不出问题才怪。 还有对方的武道,似乎是龙虎山的‘正一沉山剑’,积累千山之重,成就无敌之剑。 他心中微沉,稍稍还有点发慌。 这位虽然也只是十重楼境,可战力与之前的两人却不可相提并论。 可李轩面上却半点异色都没有,依旧手按着‘碧血雷雀刀’,分出一点视角余光看向张召元,脸上则似笑非笑。 “多言无益,你大可试一试的——” 而此时的张召元,已经走到了他划出的刀痕之前。 这位竟毫不犹豫,就跨过那条刀痕。 于是这祖师堂的院前,再次传出了两声‘锵’的声响,以及两道匹练般的寒光。 李轩拔刀的速度,比之李遮天慢了一大截。可借助超导的遁法与雷霆,他的出刀速度,却又领先李遮天的这一刀。 不过当他现身之刻,李遮天的刀芒,就已逼近到了他的眉前,旦夕可至。 李轩却全不理会,依旧目光凝冷,含着决死之意。 那‘正气歌’卷轴,就如他所料的自发护体,与数千道门弟子的‘浩气’结合,冲起了金色的气芒。 可此时李轩不知道的是,在他的身后却同时有一头‘饕餮’,两颗‘星辰’隐隐闪现。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那大气磅礴,恢宏无量的刀意,竟然使周围的虚空都发生扭曲。 在这一刻,李轩与李遮天之间的空间被拉到极远。李轩与张召元之间的距离,被扯得距离。 “你找死!” 张召元一声冷笑,他的黑色重剑挥动百山之势,封拒前方一丈之敌。 他不求克敌制胜,只欲封挡李轩的刀势,然后尽其所能的拖延住后者。 张召元知道这个时候,他只需让李轩的身影,在此处滞留片刻,李遮天就可将之置于死境。 可接下来,他却见那匹练般的刀光忽然蒙上了一层血意凶光,周围的虚空也被进一步的撕扯,进一步的扭曲,竟然令他编制出来的剑幕,出现了许多不该有的破绽。 然后李轩的匹练刀光,就势如破竹的斩开他的千山剑势。以一个无比刁钻的角度,从他那幕墙一样的剑影中斩入进来。 “这怎么可能?” 张召元的瞳孔收缩,眼中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紧接着,那犀利无匹的刀芒就剁开了他的咽喉,斩裂了他的颈椎,使他的头颅冲飞而起。 而那浩大的雷霆刀意,则直贯入他的脑髓与躯体,将他的一身血肉轰成齑粉。 此时李遮天的刀,也已斩开了李轩周身的磅礴浩气。他身上双层战甲生出的护体罡力,也被李遮天轻而易举的斩碎。 可就在李遮天的刀芒凝聚如针,即将斩入李轩眉心之际。他却一声惊咦,发现自己的刀力,竟是凭空被吸走了一部分。 李遮天正欲继续催动刀力,李轩的身影却已化雷而走,再次出现在了祖师堂的院门之外。 “你当我斩不得么?” 李轩的心里却满满都是意外之意,他原本估摸着自己这一刀,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伤到张召元。 说不定自己,还要被李遮天缠住,陷入被纠缠逼杀的窘境。 可最终的结果,却竟是在李遮天的牵制下,将之一刀斩杀。自己什么时候,有这么厉害了? 李轩心里疑惑不已。可随后他就收敛住了思绪,用讽刺的目光看着李遮天:“连你身边的人都护不住,你也配‘刀魔’之称?你这点实力,也想寻我一雪前耻?” 这一刻,李遮天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第二九九章 刀魔之死 “你倒是牙尖嘴利。” 李遮天的眼神阴翳,上下扫望着李轩:“如果不是你身上的法器,李某已经斩你多时!” 他刚才感应到李轩身上有着神奇的力量,使李轩在攻防两端展现出的战力,都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这甚至让李遮天的心念内,生出了一丝危险的感应。 那应该是某种法器,可他暂时还辨识不清,这法器藏于李轩周身的哪一个位置,又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似乎是两件极品法器,又似是而非。 “我这个年纪,这点修为,如果再不借助一点外力,如何能与你李遮天抗衡?” 李轩其实也很好奇,自己斩杀张召元的力量究竟是怎么来的,可他知道眼下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 他微微哂笑,对李遮天的言辞一点都不在乎:“那就换个说法,就连借助外物的我都赢不了,你也配称刀魔?” 李遮天提着刀,状似一点声色都不露。可李轩却感觉到对面紧锁住他的神念与杀意,一瞬间又凌厉三分,森冷寒洌到足以让人的神魄冻结,斩碎。 李轩的元神,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 在以往的时候,这些源于强大修士的念压与武意,都有虞红裳代为承担。可他现在,却必须自己去应对。 幸在他身上,无论是《正气歌》的正本卷轴,还是文山印,在抵御神念侵袭与压制方面都卓有神威。 五千多位道门‘伪儒’,也可代他承压。 除此之外,还有一股让李轩摸不着头脑的未知力量,帮他吸收化解了一部分。 李轩也得以面色如常,保持着散漫的姿态:“知道吗?你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只虚张声势的豺狗——” 叮! 就在李轩的‘豺狗’二字道出时,伏魔金刚的身周就已爆出了大量的火花,还有沉闷的金属交鸣。 毁灭性的罡力摧毁一切,就连‘祖师堂’这个上清宫内最核心的建筑竟也承受不住。院墙在一寸寸垮塌,地面被斩割出一条条纵横交合的刀痕。此间的防护法阵,也被他们的力量一点点的撕裂。 李遮天暂时锁不住李轩的方位,跟不上李轩的遁法,他的虚无刀意,也无法将李轩的神魄碾碎,便干脆对堵在门前的‘伏魔金刚’出手。 他知道这其实是含恨泄愤之举,除了可令李轩损失一笔钱财之外,无助于两人之间的胜负。 可这意外的起到了攻其必救之效,李轩对这伏魔金刚竟是极其在意,二人围绕着这机关傀儡,一个呼吸间,就交手二十余击。 李轩并不正面对抗,只是游击缠斗,一旦感觉危险,就直接使用超导之遁化雷而走。那傀儡则只守不攻,利用坚固的大伏魔盾,硬扛着李遮天的天位之刀。 可由于李轩的纠缠,李遮天一身天位之力,能用到伏魔金刚身上的不足百分之一。 二人之间竟填满了火花与刀芒残影,李遮天的每一刀,都能够对李轩那相对脆弱的肉身造成巨大伤害。可李轩凝聚五千多位‘伪儒’而成的浩意,则在每一次正面对抗中,撼动着李遮天的气血神念,引动着他体内的伤势。 而仅仅十个呼吸之后,李遮天的眸光,就骤然收缩,里面喷吐出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你在将我当成磨刀石?” 此时的李轩,竟是在借他之力,在磨砺他的刀道武意。这也卓有成效,李轩在刀道上的进境,甚至肉眼可查。尤其那刀速,竟是越斩越快,将一套‘幻电天刀’展现的意蕴十足,如电似幻。 且将那刺骨的寒力杂于其中,那浩意,冰雷,已是融汇一体,每每交击,都令李遮天感受到透骨之寒,气血僵冷。 最让人吃惊的,还是李轩的刀速。 在那未知力量的作用下,李轩已不单是遁法,就连刀速也逐渐将他追上,隐隐有并驾齐驱之势。 而二人之间的战斗,竟在不知不觉间拔升到真正的‘天位’层次。不再局限于刀道与力量本身,神魄,肉身,气势,甚至是对天地玄理的利用与掌控——他们在动用一切能够动用的力量,无所不用其极。 这也是李轩的刀道,在疾速成长的根源。 轰! 李遮天刀化百丈,一把巨大的虚空之刀,从高空之中劈落了下来。 感觉到莫大羞辱的他,这刻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怒意,毫无保留的出手,足以割裂一切的刀光斩击八面,横扫四方。 “那又如何?” 李轩这刻竟不退反进,挥斥于五千道门伪儒的‘浩意’,凝聚于刀势之中。 而这一刀是‘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在一重重致命的刀芒中,李轩逆流而上,极力寻觅着其中的每一个破绽,每一个空隙,幻电之刀如水银泻地。 于此同时,那伏魔金刚在此战中也第一次动用起了大伏魔剑,配合他的刀势,反攻倒算。 这刻二人间的交锋,就像两道对轰而至的大河激流,掀起了滔天大浪,千堆浪花。 这使得祖师堂附近的防护法阵进一步被摧毁撕裂,在连串的交锋之后,李轩退后数丈,在院中站稳,然后借助丹药,极力恢复着体内碎裂的筋骨与脉络。 李遮天也退到十丈之外,同样将一枚三寸长的银针插入体内,这才得以稳固住体内被逐渐引动的伤势。 他望见李轩朝着他笑:“你如果只这点水准,那我劝你还是放弃,我只会是你一生当中挥之不去的心魔梦魇。” 李遮天也注意到这周围,多出了几片血肉碎酱。后方还立着几人,都是身上带伤,气息衰败。 ——这都是试图在他们激战时偷入祖师堂所致。 其中一大部分,都是伤于神血青鸾。 这只鸟儿的修为,不过六重楼境。虽为神兽血脉,可它本身的实力,在那些第三门,尤其是第四门修士的眼中并无什么可惧之处。 可在战斗当中,这只护法灵宠却像是李轩延伸在外的触手,能够裹挟引导李轩的浩意刀势,借以攻敌。 那些试图闯入祖师堂的人,只需被它拖延片刻,就会被二人交手的余劲重伤,甚至杀死。 此时更让忌惮的是,此时李轩凝聚的刀势刀意,在与他持续的对抗中变得更强大,甚至是恐怖—— 不但在与他针锋相对,也在威压着全场。 “你在跟他纠缠什么!”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书友大本营】 看书领现金红包! 张观澜含着怒意的声音,陡然在他的耳旁响起:“我要你杀的是薛云柔,而不是给你机会一雪前耻!这个李轩,你交给其他人就可以。” 李遮天一声轻哼,已经感应到两股强大的气息已经接近此地。 这两个赶至此间的身影,虽然一身气机混杂紊乱,可在强度上,却远远凌驾于那些第四门之上,几乎接近天位。 “你该早点让他们过来——” 李遮天饱含着遗憾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一个闪身,化成了一团黑色的光影,直扑那祠堂之内。 李轩本能的想要拦截,却随后就见两个浑身黑衣黑甲,脸戴着面具的魁梧身影,以不逊于李遮天的速度狂扑而至。 李轩初时并不在意,这不过是两个‘伪天位’级。观其暴乱的灵机,似乎还存在某种缺陷。 可当李轩的一刀‘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以浩荡灵逸之势,斩入到其中一人的胸腹中,可这一刀,竟未能将之斩透。 这人的肌肉骨骼,竟然比之他体外的战甲,更坚固强大。里面的血肉,甚至是有着生命,在噬咬纠缠着他的‘碧血雷雀刀’。 直到李轩结合浩意与雷霆的刀意在其体内爆发,才将之轰散开来。 可就在李轩遭遇这片刻的阻滞之刻,李遮天的身影,已进入到了祖师堂内。 这位刀魔第一时间,在寻觅着张神业的身影。同时身影毫不停滞的,往跪在张道陵祖师画像前祭炼‘正一伏魔剑’的薛云柔极袭而去。 此时的天师张神业,依旧有着与他一战之力。甚至在整体实力上,还能胜他一筹,否则昨日那一战中,这位无法将张观澜逼走。 可此刻李遮天需要做的只是杀一个暂无反抗能力之人,而非是克敌制胜,这难度就小得多了。 张神业的术师身份,注定了此人攻强守弱。在与同级武修近战当中,自身都难保全,又如何能阻止他对薛云柔出手? 李遮天需要提防的,只是术师那千变万化的手段,避免自己落入对方彀中。 下一瞬,他就望见张神业的身影。这位就立在祖师像侧旁,第十二副天师画像的前方,神色冷冽的遥望着他。 “李遮天,我等你多时了!” 张神业的瞳孔里面,现出赤红色的光泽。竟在这刻,强行拉扯住了李遮天的元神。 “你这是——” 李遮天心中一紧,他意识到这是一种消耗命元之术,目的是强控住他的三魂七魄,让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肉身。 可于此同时,张神业自身也无法动作。 只是对方究竟目的何在?总不至于拖延这不到两到三个呼吸,就能等到薛云柔炼化仙宝之刻吧? 而下一瞬,这祖师堂里的四面八方,无数的弓弦机括声响动。大量手指粗细的弩箭,暴雨一般的向他倾泻。 李遮天神魄被控,无力去抵挡。可他手中的刀,却在此刻脱离而出,环绕在他体外,编织出一片水泼不进的刀幕。将那些弩箭,一一格挡挑飞。 于此同时,李遮天的周身,也展现出仿佛蛇鳞般的重甲幻像。 使得那些力达万钧的箭只,竟无一只能够接近到他的躯体。 而就在李遮天冷笑着,与张神业那含着仇恨与冷意的目光对视时,他听见这祖师堂内,又传出了一声女子的怒叱。 “斩!” 那正是薛云柔,随着这位手捏剑诀,那黑白二色的‘正一伏魔剑’顿时腾空而起。 在下一瞬,这对雌雄仙剑蓦地化作两道黑白色的剑光闪耀,几乎完美的避开了李遮天旋绕于身周的刀,也势如破竹的斩开他身上的重甲幻象,在李遮天的身上蓦地一个交错。 ——这对本该需要至少一到两个时辰,才能够完成炼化的仙剑。此刻却被薛云柔御使着,将李遮天的身躯断为三截。 “怎么可能?” 李遮天的意海寂冷,感觉匪夷所思。那极致的危机感,也让他毛骨森竦。 他已经感应到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再次锁住了他的头颅与元神。 “难以置信是吗?”张神业冷笑着看他:“世人都不知,我这个师侄的体质,乃是隐性的后天‘五行雷体’,与我们的祖师一脉相乘。相较于我两个不成器的孩子,她其实更适合承载这天一神箓与正一伏魔剑。” 张神业此时依旧以秘术强扯着李遮天的元神,使得后者只能借助那把寄托了他部分神念的刀,来抵御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 张神业的眸光中则燃烧幽火:“自然,只是如此还不足以让她将正一伏魔剑快速炼化。于是老夫为此,还额外损耗了三十载的寿元,就只为让你李遮天万劫不复!” “斩!” 薛云柔第二次叱咤,那裹挟五方之雷的黑白剑光,就已突破了李遮天的刀势封锁。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遮天将自己被斩开的两个躯体残块轰然炸开。那些含蕴着天位力量的血肉,都在此刻四面溅射,同时发出剧烈的震爆。 他的头颅则借此挣开了张神业的神念控锁,往外面飞遁而去。 张神业蹙了蹙眉,他本能的就欲不惜代价,阻止李遮天的逃离。可随后他的目光,就注意到祖师堂内众多的画像与牌位。 这位轻声一叹,终究是将法力展开,全力维持着祖师堂内的各种器物,不被李遮天的血肉损毁。 只有薛云柔御剑追出,紧锁着李遮天的元神而去。 而就在二人一追一逃之际,一道无比犀利浩大的刀势,蓦然从地面冲霄而起。 那是李轩的‘碧血雷雀刀’,一片致命而银亮的刀光,干脆利落的将李遮天的头颅劈成了两半。 可就在李轩的冰雷刀意,进一步将李遮天的头颅摧毁时,张观澜忽然闪身而至,抓住了李遮天残破的头颅。 可张观澜随即就变了脸色,他感应到李遮天的神魄,竟已被李轩的刀势轰击碾灭到支离破碎,分崩离析。 他于是饱含不甘与恼怒的深深看了一眼在场的众人,尤其是下面的李轩,还有那眉心一点‘正一神箓’,驾驭‘正一伏魔剑’的薛云柔,然后就一个闪身,从龙虎山的天空离开。 第三零零章 雷法总纲 当张神业从祖师祠堂里面出来,恰好见到李轩一刀斩裂李遮天的头颅一幕。 他的眼眸中,顿时爆出了一团精芒。这失而复得的惊喜让张神业脸色潮红,近乎失态。 在张观澜离去之后,他就朝着李轩深深一礼道:“如非是靖安伯大人,险些就被这刀魔走脱。大人今日对我龙虎山的救助之恩,助我舅甥复仇之德,贫道皆铭感五内。” 李轩侧身一让,不敢受当朝天师如此重礼:“也就补个刀而已,天师无需如此!云柔与我情定三生,李轩与她同仇敌忾。岂能不鼎力相助?” 他随后又指了指天空:“那五艘浮空战舰,才是真的麻烦,我看那张观澜未必就肯善罢甘休。” 此时高空之上,张观澜竟依旧与敖疏影缠斗不休。方才试图救走李遮天的,竟仅仅只是张观澜的一具元神化身。 而就在李轩话落之际,天空中就又传出了轰然震鸣。十五枚巨大的炮弹轰坠而下,将这破碎不堪的天师府轰砸的一片糜烂。 这一次,就连那上清宫,竟都被炮弹轰塌了一角。 李轩心想那五艘浮空战舰不解决,这龙虎山上清宫还是得被张观澜给夷平不可。 如今这龙虎山看似有四名天位,可张神业本人已元气大伤,薛云柔则是依靠两件仙器之助,才拥有近乎天位的战力,这样的实力,可没法在一万八千丈之上,与真正的天位交手争锋。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书友大本营】 现金/点币等你拿! 至于李轩自己,就如同之前的国子监之战,他一旦脱离开龙虎山的范围,没有了五千多位伪儒浩气的支持,就会被打回原形。 所以此刻真正能够在一万八千丈高空作战的,就只有敖疏影一人。 除此之外,方才那两个缠住他的黑甲人,也很让李轩在意。 李轩并没能将这二者拿下,他的‘碧血雷雀刀’虽能将之重创,可两名‘伪天位’的恢复能力,却似比真正的天位还要更强大些许。 无论他斩出多沉重的伤势,这两人都能在须臾间恢复过来。 在刀魔被他斩杀之后,两名黑甲人更是从容退走。 李轩不知道张观澜的麾下,有多少这样的‘伪天位’。 可哪怕只这两人,也是很可怕的。 他们的战力,在真正的天位眼中固然不值一提。却足以镇守住一艘浮空战舰,借助法阵的力量与天位周旋,抗衡。 张神业也循着李轩的视线看向了天空,面色又变得阴翳起来:“不意前汉末年建造的上古神物‘三十六天’,居然再现人世。按照古老的记载,这三十六天应该已损毁了。除非是新造之物,可他究竟是哪来的资源?” “三十六天?”李轩挑了挑眉,他见张神业没有进一步解释的打算,就记下了这个名词。准备日后查询道典,或者咨询人形百度乐芊芊。 “不过无需担心。”张神业背负着手:“云柔她既已炼化了‘正一伏魔剑’,那么张观澜就休想再攻破这龙虎山。” 李轩已经注意到,此时薛云柔赫然已腾空而起,到了千丈高处。 她手捏着灵诀,使得那雌雄双剑环绕在外,使之滋生出大量的赤红色雷霆。 此时在天空高处,张观澜在与敖疏影缠斗的同时,也在尝试用那‘乾天五方五雷大阵’,引五方之雷轰击薛云柔。却都未能伤及她的毫发,反倒被薛云柔的一双剑器吸引过去。使得她周围的赤红色雷霆,气势越发的磅礴浩大。 张神业解释道:“正一伏魔剑的核心,乃是五方神雷的总纲,是我龙虎山雷部诸法之首。张观澜这次攻我龙虎山,阴图逼我去位,目的也很可能是为消除隐患。否则他布设于这五艘浮空战舰上的‘乾天五方五雷大阵’,永远都会被正一伏魔剑克制。 除此之外,这对剑也号称是龙虎伏魔剑。这可不仅仅是取自‘辅元大法师’丹成而龙虎现的典故。” 李轩知道所谓‘辅元大法师’,是朝廷给予初代天师张道陵的封号,全称是“三天扶教辅元大法师,正一靖应显佑真君”。 似乎在应证张神业之言,薛云柔忽然散出了一束束的赤色雷光,击向了龙虎山的各个角落。 李轩以‘护道天眼’观望,发现这位竟是在以雷霆之力,在龙虎山内外几个道观神坛前,强行刻画雷法符咒。 仅仅不到几个呼吸,李轩就明白薛云柔在做什么。 “她这是在恢复‘神霄都天雷阵’?” 李轩语音落时,却忽然皱眉。倒不是因薛云柔那边有什么不妥,而是这一刻不知为何,他竟感觉到无比的饥饿。想要吃东西,想的发狂。 “神霄都天雷阵的阵法基盘还在,只是被他们破坏了一些关键的枢纽。” 张神业没有注意到李轩的异常:“而这些枢纽,正一伏魔剑就可以替代!” 他语音才落,薛云柔就已从龙虎山的四面八方聚集了更磅礴恐怖的赤红色雷霆,最终化为赤红雷浆,往其中一艘浮空战舰轰击而去。 李轩震撼莫名,竟一时压住了心灵深处涌现的饥饿感,心想这浩瀚神威,完全可称得上是‘等离子炮’了。 当那雷浆击中百余里外的浮空战舰,这艘巨船的前方顿时现出了六角形状的灵光护盾,对抗着那些雷霆电浆。 与敖疏影缠斗的张观澜也面色大变,他抬手就将一面朱红色的小盾,丢至到那浮空战舰的前方。 可仅仅须臾,那灵光护盾就被雷浆轰碎,张观澜丢过来的法器,也被轰撞开来。赤红的雷霆电浆直贯而入,将这艘战舰的整个头部处,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此时浮立虚空的薛云柔,已经在继续汇聚雷霆。使一条条的赤红雷蛇,盘卷在外。 而那五艘浮空战舰已经不敢再停留,都纷纷张开了船帆,往天边远处逃遁。而环绕在龙虎山外的‘乾天五方五雷大阵’,也在顷刻间冰消瓦解。 “云柔她果然是最适合‘神霄都天雷阵’的体质。” 张神业赞了一句,然后一声冷哼:“而今只需有云柔在,谁都别想攻下我龙虎山。” 第三零一章 疏影你得对我负责 当薛云柔第二发赤红雷浆,将空中那艘已经残破的舰船,再次轰出一个巨大缺口的时候。李轩已经控制不住食欲,从小须弥戒里面取出了一瓶丹药,倒入到自己嘴里。 这是道家炼制的‘行军丹’,可以代替粮食,让人饱腹。 可这一百颗‘行军丹’灌下去,李轩却还是感觉饿的不行,只能询问旁边的张神业:“这里有吃的吗?能不能让人尽快送点过来?我不挑口味,只要能吃的就可以。” 李轩感觉现在身前哪怕有一条龙,他也能够整头吞下去。 张神业眼神狐疑,可还是让人从厨房那边送饭食过来。 术修到四重楼境就能够坚持十天半月的辟谷,餐风饮露即可维持身体所需。可上清宫内外还有为数上万的张氏族人,道童与外门弟子,平时还得供应留宿的香客,所以上清宫厨房的规模还是很大的。 而昨日事发突然,那边还有许多准备好的吃食在。虽然隔了夜,但还可以吃。 于是当张观澜远远逃遁,敖疏影与薛云柔都陆续降落到地面的时候,就见李轩正拿着一只冷掉的烤全猪,毫无形象的狂啃。 他只用不到半盏茶就把整只猪连带骨头,全都给吞掉了,然后又拿起了另一头。 敖疏影见状,就不禁眉眼微扬,眸现欣赏之意。心想不错嘛,虽然是人类,可是很能吃,胃口不逊色于她。 薛云柔却眼神狐疑的看向张神业:“这是?” “靖安伯应该是需要食物,填补元气。不是他自己,而是他身上某件性命相系的外物。” 张神业将周边的弟子远远的遣开,然后背负着手,上下凝视着李轩:“我在他身上感应到了饕餮的力量,可又似是而非。说来还有一件事很奇怪,刚才我感觉到李遮天的部分精魂,被靖安伯给强行吸走。 还有那些死于靖安伯手中的人,也无一例外,都是神魄不存。我的意思是说,他们竟是一点残念都没有,我猜测很可能是被那外物吞噬了。” “外物?饕餮?”薛云柔柳眉微蹙,有些不解,可随后她就眼神一凝。 正在狂吃海喝的李轩,也神色微动,动作停顿了刹那。 提到饕餮,他就想起了晋太祖墓内见到的两件仙宝。 “吃这种东西可解决不了问题。” 张神业摇了摇头,就将一个丹瓶送到了李轩的身前:“把这个吃下去,这一瓶应该就可以了。” 李轩没有多想,直接拿在手里一口灌下。然后没多久,那心灵深处涌现的饥渴感就开始消退。 “什么东西?还蛮好吃的。”李轩砸了咂嘴,感觉稍微有点油腻,可味道真的很不错。 “九幽元油,产自三千丈深的九幽地底,传说是焱石的精华所化。味道还好,可普通人消受不起,这东西是可以直接用来当傀儡燃料的。墨家的人用得多,我们道家除非是修炼一些需要极大元气的法术,否则是不敢用的。” 张神业一边说着,一边将几个同样的丹瓶,送到李轩手中:“平时多带个几瓶,那东西既然与你性命相系,那么日后这种情况只怕不会少。” 他稍稍犹豫,又开口道:“不知靖安伯是否方便,告知你身上那件与你性命相系的神奇器物,到底是何?” “这个——”李轩不确定张神业是否可靠,可他随即想到,当日他与虞妍君的那一战,墓外许多人都有目睹。如果是有心人,只需稍稍打听就能得知究竟。 且这位天师身为龙虎山之主,也不会缺了仙宝这东西。于是便放下了戒备,束音成线,将一段语音直接送到张神业的耳旁。 虽然此处并无外人在,可李轩还是无比谨慎。 “竟是这样?大人真是好缘法。”听完李轩的话,张神业的脸色顿时变化,眼神极为微妙。 这位天师稍稍凝思,就也用密语回道:“如果是这样,那么靖安伯大人就得小心了。那饕餮乃是凶兽,惯会噬主,我猜这件器物里面,多半融入了一只纯血‘饕餮’的精魂。至于那‘武曲破军’,我猜太祖用于祭炼此器的主神,一定是兰御与伏友德。 这两人都是大晋开国神将,功盖天下,也都是被太祖逼杀,含恨而死,一身怨恨穷尽千古都难化解。如无强横神念,绝顶的命格,很难将他们压住。” 张神业又语声一顿:“最好是寻江云旗给你看一看,那是仙宝,也是凶器,靖安伯还是得预先做些防范才好。稍后我让人再给你送几件东西,应该能让你强化对器物的控制。” 其实帮助李轩压制法器一事他也能办到,可他现在身受重伤,此时光立在这里就已非常勉强。事后没有一段长时间的修养,是没法重聚五气,恢复三花的。 江云旗在器物,法阵方面可能不太擅长,可张神业知道这两件仙宝关系重大。除江云旗之外,李轩估计不敢对其他人泄露此事。 接下来天师府内外,都开始了忙碌。 张观澜这个大敌虽退,可这天师府内外却还有着无数的手尾需要清理。如收治伤员,为战死的弟子收尸,安抚香客,清理废墟等等。 敖疏影却在此时提出告辞,她跟来这里,原本就只是担心李轩陷入险境。如今见龙虎山危机已解,也就放心离去了。 张神业已无法动弹,只能由薛云柔与李轩一起,将敖疏影送出龙虎山。 不过才走到山下,敖疏影就对薛云柔道:“薛姑娘能否先回去?我有点话,想要私下对李轩说。” 薛云柔自然是满满的不情愿,又有些警惕。可眼前这位可是他们天师府与全家老少的恩人,不能这一点面子都不给。 于是她只能以警告性的目光瞪了瞪李轩,然后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这一天下来,一直都没机会与你私下说说话。” 敖疏影先朝着李轩一礼:“当日鄱阳湖底救我脱困之德,先容疏影谢过。” 李轩忙摇了摇手,他感觉受之有愧:“如果您是指那些业毒阴煞,那可非我之功,元君你找错人了。” “叫我疏影便可。”敖疏影摇着头,打断了李轩的话:“我知道是那位长乐公主,可大晋皇室本就欠我,那位吸收业毒阴煞也是自发之举,并非有心。而当时不但是你将她带至我身边,也最终是由谦之你来承担业毒入体的后果。我便只将这恩德,记在谦之你的身上。” 然后她又郑重其事的将一份黑红色的龙鳞,送到了李轩手上:“这是融入我心血的龙鳞,未来你如遇强敌,或者需要我出手相助,只需将自己的血液涂在上面,哪怕隔着万里之地,我都能感应的到。如果将之捏碎,我可直接以七成力量的香火神躯降临。只是切记,千万不要使这龙鳞落于他人之手,也不要被人看见。” 李轩没伸手去接,他苦笑道:“可今日一战,龙君对我已助益良多,应该是我来谢过元君才是。” 敖疏影却哈哈一笑:“那不算的,今日我与张观澜的一战,自有龙虎山欠我。龙虎山乃正一祖庭,执天下道教之牛耳。这份人情,对我而言其实极有裨益。 拿着吧,此物哪怕是在平日,对你也是有好处的,朝廷册封给我水德元君,其实范围并不局限于长江,对天下水系都有一定的辖制之权。那时在大晋国土内,只要有水系存在,你便能从我这里借法借力。 李轩你的命格有异,又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日后怕是会面临无数强敌凶险。哪怕只是为你家人,为你那些红颜知己着想,都需多准备一些后手。” 李轩想想也对,自己魂穿过来这几个月,就经历过不少危机,于是他也就不再客气,将这龙鳞收入到袖内。 此时他已望见远处的敖智慧,还有悬停于空的那辆赤雷神辇。这位鄱阳龙君竟没有离开,一直等在那里。 李轩的脚步也在此处顿住,然后就神色肃穆的问道:“疏影,说来我一直就想问,昨夜我们两人在你床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昨夜?” 敖疏影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她想起昨夜‘品尝’李轩时的美味,自己一晚也不知舔了多少次,俏脸顿时就是一红,竟有点后悔将薛云柔赶走了。 难道要说自己舔了李轩他一夜么? 她只能一声轻咳:“嗯哼,昨夜自然是什么事都没发生!那个恶作剧将你丢到我床上的扬州龙王,已经被我重鞭惩戒了,是整整一百鞭——” “如何处置敖衮,那是疏影你自己的事,与我无关。” 李轩皱着眉头,眼神认真的看着她:“真的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不对吧?我醒来之后发现自己身上到处黏糊糊,湿漉漉的,很奇怪。我寻思着,如果疏影你真对我做了什么,还是得负起责任来。” 其实李轩知道自己是被当成了棒棒糖,可心里还是对昨夜自己被一直舔,一直舔的事很不爽,所以故意如此,逗弄一下这位龙君。 他当时也说过的,一定要让这家伙好看。 敖疏影听了他这句之后,竟面红似血:“什,什么责?我什么事都没做,我要负什么责?你这人真可恼,我不理你了。” 她说完之后,就直接化成了龙形,往远处飞遁。 李轩也觉意外不已,他本是想开个玩笑,结果这位龙君竟这么的不经撩。他于是兴致更增:“疏影你别走啊,我们把事情说清楚。昨夜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你好歹是长江之主,怎能这么没有担当?你记住了,所谓有仇不报非君子,无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敖疏影根本不敢回话,她经过敖智慧身边的时候,随后一爪子拍在了敖智慧的头顶上:“你看什么看?还不快走。” 敖智慧这才醒过神,可他接下来,却先是佩服万分的看了李轩一眼。心想这位竟有能耐让敖疏影娇羞无限,甚至被逼到落荒而逃的地步,真不愧是他的姐夫。看来以后,他们还是得多亲近亲近。 还有那片龙鳞,是敖疏影的心血逆鳞吧?那莫非是定情之物?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书友大本营】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之后这位笑眯眯的冲着李轩一抱拳,然后也化成了一条巨大的金龙,尾随着敖疏影的身影而去。 第三零二章 云柔我会对你负责的 当李轩送别敖疏影,返回天师府时候,发现这里还是乱成一锅粥似的。 张神业已经开始了为期三个月的闭关,用于修养伤势。 这位将龙虎山的一应事务与丧葬事宜,都委托给了薛云柔与张玄重等人处理。直到两位少天师与天师府众弟子出葬之日才会短暂出关一两日。 薛云柔则带着龙虎山的一群道法高人,前往龙虎山的各处灵枢,修复‘神霄都天雷阵’那些破损的阵法节点。 之前她用‘正一伏魔剑’修复法阵,只是临时的应急之策。要想长久有效,还是得实地去重刻阵纹,布下法坛,使用更好的法阵材料不可。 这无疑是龙虎山的当务之急,就不说那位可能杀回马枪的前元天师张观澜,南面象山山脉与武夷山脉中的众多妖魔,也不能不做防范。 不过薛云柔虽不在天师府,可这天师府内却无人敢怠慢李轩这个贵客。 负责修整天师府的张玄重,早就得到薛云柔的吩咐,给他安排了一间方圆三丈的静室休息。 这间房才刚被修补过,之前它的屋檐,被溅射过来的碎石轰塌了一角——可这已是天师府内,目前最好的房间了。 李轩无事可做,也不好给人家添乱,便干脆在静室里面坐定,开始了内视观想,全神感应那两件可能存在于他体内的‘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 李轩猜测孝陵墓内的两件仙宝,现在很可能就在他体内。 只因那吞噬外力的特性,还有增强他刀威刀意的特性,都与‘凶兽饕餮’及‘武曲破军’的能力很像,只是在具体威力上逊色许多。 当日这两件仙宝,可是让虞妍君直接拥有了天位战力! 不过李轩还无法确定,这是因他亲眼望见那两件臂甲,被虞红裳轰成了粉碎。 当日这东西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化成金粉消散的。 当感应开始,李轩很快就发现自己的手臂肌肤里面,竟然隐藏着形状奇异的金属丝线。 这些丝线整体呈赤金颜色,且极其纤细,它们密布于他手臂的内外侧,在李轩的肌肤底下纵横交错,形成了大片的网格,上面还有众多的丝线,凝聚出浮雕形状的图形。 “还真是——” 李轩认得这些图,当日他在孝陵墓里面见过。 ‘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这两件臂甲外面的雕纹,就是这形状的。 可在此之外,李轩就没能感应到更多了,他没感应到那两件凶器的器灵,也没搞明白这东西到底是怎么进入他身体的,更搞不清楚这些金属丝线,是如何在他体内生成的。 如今唯独可确定的是,‘凶兽饕餮’及‘武曲破军’这两件仙器,的确是在他体内再生了。 他刚才会感觉到饥饿,很可能是与两件仙宝的恢复有关。‘凶兽饕餮’及‘武曲破军’之所以在他体内恢复,则多半是因饕餮吞噬的那些修士的魂魄。 只因李轩可以确定无疑,这些奇异的丝线在昨日还是没有的。 他以往每次入定修行,做‘混元天象诀’的功课之前,例行都会来一次全面的内视,了解身体内的状况。 而昨日因观想‘核聚变’,他进行内视的时候是额外的用心,不敢有丝毫的轻忽大意。 李轩心想当时他体内如果有这些赤金色的丝线,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在他昨日疲惫昏睡之后至今,也只有今日在龙虎山内的一战,可能导致这些丝线的生成。 ——它们总不至于是在敖疏影的床上,被这头母龙给舔出来的吧? 李轩随后又尝试调用‘凶兽饕餮’及‘武曲破军’之力,他信手挥刀,却未能使任何饕餮与破军的力量附于其上。 李轩想了想,便尝试着回忆他与李遮天的一战,回想他当时对李遮天的杀意。 下一瞬,李轩就果不其然的望见自己的‘碧血雷雀刀’上,萦绕出一层血色光晕。 果如李轩的猜测,激发此器的关键,是人的战意杀心。 平常他习武切磋时的心态,是无法将之激发的。 李轩又就着那血色光晕感应了片刻,然后眼中就现出了一抹异泽。 “这是?” 那正是兰御与伏友德的武道真意。 不知是否巧合,这二人一擅冰火,一掌风雷,使得他的‘碧血雷雀刀’内,生出了更多的冰雷之力,还有来自于‘武曲’及‘破军’两颗天外星辰的力量,以及两位绝世武将的武意与凶念。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书友大本营】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关键是,这股力量与他本身武道真意近乎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 李轩不由兴奋了起来,心想这就有意思了。 兰御与伏友德都是三百年前的绝代名将,一身武道惊天动地,很可能已进入到了中天位的境界。 他们的武意,李轩哪怕只能利用百分之一,那也是很不得了的。 怪不得那张召元会被他一刀枭首,连他的一刀都接不下来。 李轩估摸着自己即便不借那五千道门‘伪儒’之力,这张召元也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 自己如能善用这两件器物与‘神翼’的力量,那么这世间的第四门,除了仇千秋那个层次的人物之外,只怕已少有人能挡住他的刀锋。 而待两件仙宝完全修复,更不知是何等的神威? 至于张神业所说的凶器噬主,相较于它们提供给他的力量,这点代价已不值一提。 而就在李轩研究着这两件残破仙器,沉浸其中,不亦乐乎的时候,他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是谁?”李轩狐疑地往门口看了过去,他之前特意交代过张玄重,不得让任何人来打扰的。 而下一刻,他就听见薛云柔那轻轻柔柔的声音:“是我。” 随着‘嘎吱’声响,薛云柔推门而入。她此刻竟已换了一身紫绶道衣,那玲珑有致的娇躯,竟将这宽松的道门衣袍,穿出了婀娜多姿,千娇百媚的味道。 “云柔?”李轩微微惊异:“你不是去修复‘神霄都天雷阵’了?” 他开始研究两件仙器到现在,用时应该还没超过一个时辰。 “这座阵法的基盘,本来就大致完好。我只需负责最关键的部分,其它的自有门人代劳。我继承了‘正一伏魔剑’,那就是天师府的少天师了,哪里可能事事都自己做?” 薛云柔走过来之后,就直接依着李轩坐下。她将螓首与娇躯紧靠着李轩,双手则紧紧环抱住了李轩的腰。 她似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只求二人之间,没有任何的空隙,没有任何的距离。 这换成以前,李轩的脊椎多半又要‘咔嚓’作响。可这次有‘饕餮’的存在,倒是不觉得难受。反是被薛云柔那姣好的身材,软柔的娇躯,勾得心猿意马。 李轩随后又发现这女孩,似乎还洗了澡,身上散着好闻至极的自然体香,还有皂角的香气。 李轩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是滚烫的,呼吸也变得粗重灼热起来。 可他随后却努力的克制自己的邪念,用手轻抚着薛云柔的背部安慰。 只从薛云柔的力量,他就知道这女孩的心情极不稳定。 才刚经历舅父被重伤,两个表兄被杀死的惨变,任何女孩都不可能无动于衷。 尤其薛云柔之父早逝,薛云柔自小就在张神业的膝前长大。这位天师对于薛云柔而言,可谓是如师如父。 那两位死去的少天师,对于薛云柔来说,想必也是如亲兄长一样的。 这次龙虎山之变,对薛云柔的打击之重,李轩知道自己是怎么都无法想象的。 李轩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开口安慰,只能用肢体语言来抚慰薛云柔的心绪,然后做好薛云柔心灵中最可靠的依靠与后盾。 薛云柔死命的抱着他,直到小半刻之后才开口道:“真想一辈子都这样,就这么抱着轩郎你,永远永远都不放手。” 可她随后却一声叹息,手上减了许多力道:“我都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这次要不是轩郎。我猜舅舅他这次多半死定了,即便不死,也要被逼隐退。我也只能看着李遮天在杀死我亲人之后扬长而去,什么事都做不了。” “没到这地步吧?”李轩不由失笑:“张天师是何等人物,即便我不来,他想必也有办法化解。何况你我之间,就只差明媒正娶了,还要谈谢字吗?” 薛云柔听到‘明媒正娶’四字,瞳光不知怎的,瞬间暗淡下来。 她将螓首继续埋在李轩的胸前,不让李轩看到她的脸色:“对了,刚才龙君与你,到底说了什么?” “龙君?没说什么,无非就是感谢来感谢去的。”李轩心中一凛,面上却是一点声色都不动:“还给了我一件东西,说是报恩的。” “真的?”薛云柔才不肯信,她一声轻叹:“轩郎你这人啊什么都好,就是太花心了,花心大萝卜!也很会骗女孩,什么样的女孩都逃不过你的毒手。” 李轩就不满了,他自问自己人品还是很不错的,虽然喜欢撩拨女孩,可对人是很真诚的,也是个肯负责的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薛云柔抬起头,仰望着他:“轩郎,你今晚要了我吧。” 第三零三章 (为盟主黯尘无殇加更) “要了你?什么要了你?” 李轩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直到望见薛云柔那晕红的面颊,含着春意的眸光,李轩才蓦然醒悟。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然后他心脏就不争气的剧烈跳动起来,一身血液变得滚烫。 李轩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烧起来,连话都说不囫囵了。 “云柔你,你说的莫非是指造人,**的意思?” “什么造人?**?” 薛云柔一时没法理解这些现代词汇,她的做法是将她的娇艳红唇,直接印上了李轩的唇。 直到足足三十个呼吸之后,薛云柔才不依不舍的退开。 她用一双藕臂环抱着李轩的颈部,口里微微娇喘着,发出香甜的吐息,唇角旁则挂着一抹银丝。 “我的意思是鱼水之欢,巫山云雨,于飞之愿!轩郎,就在今晚,你要了我,让云柔做你的女人!” 这一次,薛云柔却不再是询问,而是含着不容动摇的坚决。 她看李轩的眸光,则是含情脉脉,无限娇媚。 李轩早就心驰神移,难以自持了,他气喘如牛的抓住了薛云柔的香肩,然后勉力维持着最后的理智:“可我记得云柔你说过,更想要等到我明媒正娶,洞房花烛夜的。” “不等了,我已经等不到那时候了。” 薛云柔摇着头,眼中透着李轩无法察觉的伤感与空洞,可随后这股情绪,就又被浓郁到化不开的柔情与渴望替代。她一声轻哼,夹含着丝丝怨怼道:“我不管,轩郎你这么花心,我下手再晚一点,一定会被别的女人给抢走。” “可是~”李轩已经被她撩拨得快失去理智了,却总觉得今天的薛云柔有些不对劲。 难道是因今日龙虎山的剧变,导致的心境变化? 他长吁了一口气:“云柔,我的自制力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你——” 可就在他想要继续说什么的时候,却见薛云柔将一只食指放在唇前,比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 看着薛云柔那含着鼓励的眼神,李轩就毫不犹豫的伸出了手,缓缓探入到薛云柔的衣襟内。 “继续啊,轩郎!”薛云柔的声音在发颤,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透着勾魂摄魄的光泽:“你不是一直忍得很辛苦吗?来吃了我。” 这一刻,薛云柔衣襟下那柔软而又弹力十足的触感,也从李轩的掌心传至。他感觉自己脑仁里的一根弦蓦然崩开,然后那一直被他克制压抑的情绪,就如潮水一样涌出。 “云柔你可别后悔!” 那是如野兽一般的吼声,在这三丈见方的静室内,一只有着大尾巴的灰狼,将主动送上门的小白兔猛地扑倒,压在了他雄伟的身躯下面。 ——这间静室本来是很坚固的,足以扛下第四门高手的一击。可因之前被大量碎石溅射之故,发生了结构性的损毁。临时性的修补,并未能让它真正恢复如初。 于是当两个实力达到第四门与准天位的高手在这里发生激战,这间静室也就渐渐的不堪重负起来。 搞不好要塌—— 神血青鸾摇了摇头,只能扑棱着翅膀,飞到了另一间房顶上面站定,然后继续遥望着天空。 此时它的伴侣,那只火云凰也飞了过来。火色的凰鸟用翅膀扇着它的背,同时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它。这是在询问神血青鸾牛郎,为什么不为它们主人的结合高兴。 神血青鸾牛郎却叹息着,发出了一声清冷的啼声。 “你不懂——” 神血青鸾牛郎还未能炼化横骨,没法说话,可它的意思大概就是如此。 它想自己如何能开心得起来呢?它的主人,就是个人渣。 薛云柔那么善良可爱的女孩,最终却落入它主人的魔掌当中。 火云凰无法理解,只能摇了摇头,然后就在神血青鸾面前张开了翅膀与尾羽,踩着轻灵曼妙,近乎于舞蹈的步伐,展示着它那一身绚丽的羽毛。 神血青鸾被这一幕吸引,眸光一时再没法离开。 它吞了吞唾沫,很想要扑上去。可从身体里面涌出的无力感。让它就想到自己与火云凰在一起的这些时日,每天不下七次的激情。 不要——主人给它恢复身体的补气丹,已经快吃完了。 神血青鸾牛郎勉力的抬起头,试图继续仰望天空,想要寻找主人说的‘牛郎’在哪里。 可火云凰随后就发出了近乎于笑声的轻啼,它走到牛郎的身边,把头伸了过去,用头颈与神血青鸾牛郎摩挲着,纠缠着。 神血青鸾牛郎将翅膀撑起,试图将火云凰支开,可这根本无济于事。 由于缺少坚拒的决心,它的翅膀有气无力,不但没有挤开火云凰,反倒是火色的凰鸟挤到了翼下,做出了更亲密的动作。 神血青鸾牛郎于是转头用眼瞪着火云凰,意思是:凰儿啊凰儿,你这是在寻死! 火云凰则笑嘻嘻的仰望着头,眼里还含着挑衅之意:来啊,快活呀,反正有大把时光;她是绵绵一段乐章,多想有谁懂得吟唱;她有满满一目柔光,只等只等有人为之绽放。 神血青鸾再无法忍耐,它将一双翅膀张开,炸裂开紫色的雷霆,爆发出属于雄性独有的强大威势,一个扑击,就将火云凰扑倒。 仅仅须臾之后,就使火云凰发出了娇柔无力的求饶声。 而就在大概两刻时间之后,神血青鸾牛郎躺在了瓦面上,旁边的火云凰则若无其事的用鸟喙梳理着它那更加绚丽的羽毛。 只是偶尔,它才会偏过头,以同情而又担心的目光看一眼自己的伴侣。 第三零四章 我的第一只翅膀(求月票求推荐) 快要塌掉的房里面,李轩万分得意的看着躺在身边,已经软成泥一样的薛云柔。 心想你修为虽然更高超,可我的战斗力,显然更强得多! “为什么给神血青鸾取名牛郎啊?那是因一个民间传说,传说古时候天帝的孙女织女擅长织布,每天给天空织彩霞。她讨厌这枯燥的生活,就偷偷下到凡间,私自嫁给河西的牛郎,过上男耕女织的生活。 不过这件事惹怒了天帝,把织女捉回天宫,责令他们分离,只允许他们每年的农历七月七日在鹊桥上相会一次——” 薛云柔却表示怀疑:“民间有这样的传说?是哪个地方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她随后就摇了摇头,轻声笑着:“一定是轩郎你编出来的对不对?不过这个故事好美,既然你的神血青鸾叫牛郎,那以后我的火云凰就叫织女了。” 李轩闻言往屋顶上方看了一眼,稍微有点鄙视‘牛郎’的能力, 他那个世界的牛郎们,可没这么弱的。 此时薛云柔又把娇躯一翻,再次压在了他的身上。 这让李轩体内的气血再次澎拜,想起了薛云柔之前策轩驰骋,那细嫩柔软,盈盈可握的腰肢快要被摇断的情景。 不过薛云柔却没有再战一场的意思,她眸光复杂的看着李轩:“可我却不喜欢做织女,一年才能够见一面。” “那是当然。”李轩失声一笑,心想着真要当了牛郎织女,他也受不了啊:“回头我就让母亲到你家提亲,三书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会少。” 他心里则在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说含韵的事情。今天这个时机显然是不对的,怎么都得让云柔有个完美的夜晚。 可就在这时候,薛云柔却猛地一口,咬在了他的肩膀上。 “你干嘛?” 李轩狐疑不解的看着她:“干嘛咬我?” 不过由于‘饕餮’的存在,薛云柔咬在他身上一点都不疼,甚至连一点印子都没留下——薛云柔的力气,都被饕餮给吸走了。 幸亏这不影响做那种事情的触感,否则李轩就很头疼了。 “你把饕餮的能力给解开。”薛云柔抬头怒瞪着他:“快点!” “那你不准咬我,我试试吧。”李轩犹疑了片刻,还是尝试着收回饕餮的护身之力。然后他就后悔了,发出了‘啊’的一声惨叫。 薛云柔用力十足,直到在他肩膀上咬出一个血印才罢休。 李轩活动着手臂,在舒缓着痛感的同时,语含不满道:“云柔你干嘛?难道真是属狗的?” “这叫盖章留印!”薛云柔直起了身,有些得意的看着这牙印:“你不准对伤口用药,让它留疤知道吗?以后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她就会看到这个,是我先来的。” “别的女人?” 李轩更加狐疑了,他想这莫非是薛云柔给他设的陷阱?这个坚决不能上当。 “少来,我李轩可是正人君子,结了婚之后,自当守身如玉,洁身自爱。” 可必须娶两个,哪怕被柴刀也要娶,他的翅膀一个都不能少—— “守身如玉?”薛云柔发出了一声嗤笑,眼含质疑。 她早就不相信问心铃了,心想传说中虞子的‘扒灰’一事,只怕是确有其事的,所以虞子这‘问心铃’拷问出的君子,也就成色不足。 一想到自己被欺骗,薛云柔就心有不甘,在李轩腰间的软肉上狠狠一揪,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旋转。 她揪得李轩哇哇大叫,鬼哭狼嚎,才又一声轻哼:“你在装什么装?看你的皮都没有青,饕餮的能力被你用上了对不对?” 薛云柔随后就用道簪,挽着那瀑布一样散落的头发。不知为何,她的眼眶有些发红:“不过以前我喜欢轩郎你是如玉君子,现在却不这么想了。反正无论轩郎你最终娶了谁,那个人都必须同意我与你在一起,不能对我们的事情说三道四。最好是娶了我表姐含韵,你可以帮她阻止狐化。 不对!必须是表姐,否则我可不干。别的女人,我绝不会同意的,虞红裳也不行。” 薛云柔知道自己这个闺蜜,在其它方面都很大方,可唯独感情,那女人是最小气不过了。 唯独表姐她的心肠很软,而且容易被李轩忽悠。 “什么意思?”李轩蹙了蹙眉,更加听不懂了:“云柔你的意思,是不嫁了,让我去娶含韵?” “不嫁了!” 说到这句,薛云柔的眼泪瞬时就掉了下来,豆大的泪珠滴在了李轩的身上:“看到这个没有?” 薛云柔往旁边一指,那雌雄一对的黑白飞剑,就飞悬到了她的身侧。然后声音哽咽,强压着悲意道:“我既然继承了这件仙器,那么无论是我舅舅,还是天师府的人,都不会允许我外嫁给别人的。”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直起身,惊疑不定道:“可你舅舅那两个儿子哪来的?我听说你们正一教可是不禁婚嫁的。” “是不禁婚嫁。”薛云柔红着眼眶摇头:“可我能够找人入赘,却不能嫁给别人。你想想就知道了,他们怎么能容许这两件仙器,还有天师府的基业,落在外姓人手上。” 李轩心想这可真操蛋,他皱起了眉头凝思:“我又不贪图他们什么,大不了我娶了你,以后与你生的孩子跟他们姓张。” 云柔的孩子不能继承他的靖安伯,这不是还有含韵吗? “轩郎!” 薛云柔闻言心中一颤,她不知李轩作为一个现代人,对姓氏与传宗接代什么的,并不是看的很重。 只道李轩为她,竟肯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用贝齿咬着唇,微微摇头:“不可能的,换成你是张氏的族人,会否放心?即便要寻人入赘,我也只能从张氏的远亲里面寻,还不能是太出色的,必须诚实可靠,软弱可欺的。” 薛云柔说到这里的时候,就见李轩青了脸,眼中蕴育怒意。 她欣慰之余,又觉酸涩:“放心,我反正是打定了主意不嫁人了,以后就这样跟轩郎你在一起。如果未来有孩子,那就从我这里继承天师之位,如果没有,那么过些年就把天师还给他们。” 李轩一阵发呆,只觉心里面十万头草泥马在狂奔而过。 第三零五章 虞红裳到来 一夜当中,薛云柔总共与李轩抵死缠绵了四次,然后没到子时时分就走了。 这次天师府不但死了两个少天师,还战死了二百多位弟子。她作为天师府的道统继承人,在天师张神业重伤不能理事的情况下,必须出面主持这场规模浩大的白事。 李轩站在门口,看着薛云柔那婀娜的背影,只觉心里的滋味是复杂之至。 要说没有那么一点重归森林的轻松感,他估计是不会有人信的。 可李轩心里更多的是难受与不舍,他都已经准备好与薛云柔一起过那种没羞没臊的生活了。 他已从母亲那里索要了重金,让李大陆去主持装潢朝廷赐下的‘靖安伯府’,打造他们的爱巢。还设想过让他的妻子,体验现代人的浪漫。 当然也想过要在婚后,尝试许多在日本艺术片里面看到的花样。 可结果却因龙虎山天师府的这茬子烂事导致婚事告吹,满满的期待都落到空处。 幸亏不是被薛云柔甩了,人没有跑,也还可以继续做这样那样的事,否则这趟龙虎山之行就亏大了。 等到薛云柔的背影消失,李轩就又眼神郁郁的,扫望着整个天师府。 李轩对天师府的好印象,是彻底没有了。 心想待他刀道大成,天下无敌之日,那时强娶了云柔,看这天师府上下谁敢做声? 之后他就挪动着稍微有些打颤的腿,返回到了这间快要散架的静室里面,又重重关上了门。 好奇怪,以他现在的训练强度,与人动手一天一夜,都没什么大碍,可今日只做了不到三个时辰的运动,就感觉腿有那么一丁点的发软,腰有那么一丁点的发酸。 李轩自己判断,应该是同样的动作做得太多所致。 武修的频率与普通人那是不尽相同的,他现在的修为,一秒十次冲锋那是最基本的要求。 李轩认为自己的忍耐力也变强了,所以时间就有点久。以他如今的身体素质,没能忍住半个时辰都算不合格。 而如果按照一秒十次来计算,一分钟就是六百次,半个时辰就是三万六千次。做这么多同样的动作,腿部软,腰不酸才怪! 要么就是之前因虞红裳亏损的元气,还没有补回来。 李轩寻思着自己,还是得从六道司换取一点好东西出来。这样下去可不行,翅膀会飞掉的。 接下来的两天,李轩因‘心情不佳’,便用养伤为借口,躲在了房里面整整两天都没有见人。 他在静室里面总结与刀魔李遮天交手时的体悟,提升自己的刀道浩意,然后还有日常的功课修行。 最后是以观想‘核聚变’来结束,完事之后倒头就睡。 以李轩现今的神魄力量,只能支撑他观想核聚变半盏茶时间,半盏茶之后就会筋疲力竭。 可这收益也是巨大的,被他命名为‘大日’的真元,是增长速度最快的。不过两三天,就已追到了四重楼的进境。 这也连带着使他的雷系真元,在疯狂滋长。 光也是电磁波嘛,这个道理李轩还是清楚的。所以这两种真元,其实是可以互相转化的。 此外对核聚变的观想,也让他的神魄力量突飞猛进。 每次观想的时候,他元神里面的杂质,会不断的被燃烧被提纯,又结合他自身的气血,持续的壮大。 这竟比任何神魄方面的观想法都有效,使得李轩可以肆无忌惮的吞服各种可用于提升元神的丹药,而不用担心自己神识中杂质过多,影响到元神的坚固性,也不会影响他对元神的掌控。 李轩预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的实力会有一段时间的野蛮增长,直到‘核聚变’初步观想的红利耗尽。 可惜目前他还没寻到一门能够与‘核聚变’搭配的武道,只以幻电天刀来运用‘大日’真元,否则他的战力还可更上层楼。 到了第三天,李轩才出现在天师府搭建的灵堂。 他对天师府虽然很不爽,可基本的礼仪还是不能不顾。人就在龙虎山,不能连天师府的丧事都不出面。 不过就在他给死者们上过香,吊唁完后,张玄重就将他请到了一侧的小房间里。将好几十个礼盒,还有一张清单,送到了李轩面前。 “区区谢礼,不成敬意,还请靖安伯大人您笑纳。” 张玄重很惭愧的说道:“我龙虎山才刚遇大变,元气大损,如今也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日后待上清宫恢复旧观,还有重礼奉上。” 李轩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小失望的,可当他状似无意的扫了一眼清单,发现里面连高阶法器都有一件。 这是一件戴在头部的法器,名叫‘神雷浩意冠’。 李轩一看这‘浩’字,就知大概是什么样的器物了。他想这天师府可能是没有太多与浩然正气有关的高阶法器,否则不会只有这么一件。 李轩感觉无语,心想这天师府的人,莫非以为他很喜欢奋不顾身,舍生忘死? 不过其它的东西,李轩还是很满意的。 其中光是顶级的伤药就有三种,似‘五雷神丹’这种仇千秋都需费些力气才能搜集到的丹药,龙虎山一次就给了七枚。 其中还有两枚‘龙虎大还丹’——就是之前南京都城隍给他用过的那种。一枚就将他从死亡边缘拉了回来,事后还修为大进,体质大增。 这是龙虎山最顶级的神丹之一,据说目前存世都不到二十颗。 之后还有三枚‘正一五转金丹’,这是道门当中,与佛门大还丹效用相近的丹药。一共九转,每增一转,药力就会大幅提升。 之前李轩的大嫂素昭君为助他突破第二门,就花费了大量的银钱与人情,给他寻了一枚‘四炼大还丹’。 而‘正一五转金丹’的药效,更超过四炼大还丹十倍。 传说到了九转之境,这种丹药就会生出九个窍孔,一枚就可以让人元神转阳,直登仙位。 “这真是——”李轩把身躯往后一仰,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实在是太丰厚了,李轩受之有愧。” 他嘴里虽是这么说,却已将那清单收入到了袖子里面。 “靖安伯大人救我龙虎山于危亡之际,扶助我天师正朔,这点儿谢礼,其实不足以表达我等感激之情的万一。” 张玄重摇着头,苦笑道:“实因我龙虎山内部还有波澜未平,有些事情做起来不太方便。” 李轩知道他说的,是天师府内部,那些对天师不满的派系与族人。他的眼微微一凝:“那些人可有妨碍?是否需我之助?” “有些麻烦,不过张观澜已退,他们已掀不起什么风浪,靖安伯大人勿需挂怀。” 张玄重知无不言的答着:“少天师她城府深厚,手腕绝佳。就在昨日,她软硬兼施,纵横捭阖,将三位长老逼退,令其隐居。天师府内部的关键职司,也有一大半都换了人。尤其神霄都天雷阵,再没有让其它派系的族人染指。” 他啧啧赞叹道:“您是没见到,昨日我们族会时,少天师的风采。族中诸多支系,对她群起攻之,却被少天师游刃有余的化解。且她这般强势,事后居然没有引发反弹,真使我等心服口服。或许——” 张玄重心想如果前几日,若是由薛云柔担任少天师,或许那张观澜,根本就没有攻破龙虎山的机会。 李轩则想薛云柔的智慧手段,那自然是一等一的。似咱这样的人,都被云柔拿捏的死死的,被一步步的套牢,可见其能。 他也万分后悔,早知这张氏族会如此精彩,他是怎么都不会错过的。不能直接参与,那么偷偷看也是好的。 那想必是薛云柔最让人惊艳,最美丽的时候。 接下来,他又见张玄重将一枚赤金色的箭形令牌,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这是什么?” 李轩拿起了令牌看了眼,发现令牌前方,赫然是‘正一盟威道’的字样。 他知道‘正一盟威道’,才是正一教的全称。 昔日张道陵在蜀地修行,得遇道教祖师‘太上老君’传授“正一盟威之道”,嘱其扫除妖魔,救护生民,才有了早年的‘五斗米教’,现在的‘正一教’。 李轩不知这传说是否属实,可当他用手指轻抚,发现这金令上的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非凡之力。一丝丝的雷霆,蕴藏其中。 “这是正一盟威令,乃正一客卿的信物。内中储有一道防护仙法,可以短暂对抗天位。我们天师府每百年内,都会外委五到六位客卿,或是权重一时的朝中大将,或是当朝宰执,儒门领袖。这些客卿每年都可从我天师府拿取一份薪俸,并有调动我正一道的部分术修武师之权。” 张玄重解释着究竟:“在千年之前,手执此令者,甚至可以助我正一教纠察一应妖修邪道,不守清规者,维护我正一道的清正之风,震慑妖邪,名为‘正一执令’。不过在正一盟威令泛滥之后,这规矩已经形同虚设。” 李轩当即就明白了,所谓的‘客卿’,其实就是引朝中当权人物为奥援,维护天师府与正一教的声威地位。 “可这不合适吧,我只是区区一个伏魔校尉——” “这是天师闭关之前的意思。” 张玄重打断李轩的话:“之所以现在才拿出来,是因直到昨日,我们天师府召集诸长老议事的时候,这枚‘正一盟威令’才被认可。 请靖安伯大人务必不要推辞,张观澜来势不善,元气未损,势必要卷土重来的。天师则已散了三花五气,不知多久才能恢复修为。未来某个时候,大人手中这‘正一盟威令’或有用处。” 李轩听了之后,也就当仁不让的将正一盟威令收入到袖中。 他知道张玄重语中暗含之意,到了未来某个不得已的时候,这‘正一盟威令’是可以成为他干涉龙虎山天师府的契机的。 可见张神业还是对薛云柔放心不下,故而要引他为外援。 这位也真是高看他了,他李轩的修为至今都还没到第三门。 张玄重见他收下了这枚‘正一盟威令’,顿时眼神一喜。 他知道这位如今修为虽低,在当今之世却已有了莫大的能量。 光是其理学护法的身份,就可影响朝中众多大儒。此外这位还与众多天位有涉,都是很可靠的奥援。 即便李轩自己,在六道司中也是如日中天。以他在刀道上的进境,未来进入天位也是大概率的事情。 而就在两人正说话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一声噪杂的声响。然后有一个洪朗的声音,高声喊道:“当朝长乐长公主,亲来吊唁我天师府两位少天师与众同门——” 李轩不禁往外侧目,心想好快,这才三天而已,虞红裳这就来了吗? 他当即向张玄重告了一声罪,就走了出去。 此时他第一眼看到的,却是‘玄尘子’。 时隔数日不见,这位的五官变得愈发的柔和了,第一眼望去,竟已难辨雌雄。 不过此刻这位,却正脸色苍白的,跪在了灵堂之前,泥水当中。 李轩心想这位赶回来的速度也很快,从南京到这里,居然只花了两天。 跟上来的张玄重不由一声叹息:“玄尘子一向都被天师视为亲子,与两位少天师兄弟相称。这次没能赶上这场大变,想必心情也难过得很。” 二人随后就见玄尘子,朝着李轩重重的三叩首。 李轩忙侧身让过,向玄尘子抱了抱拳。再然后他就被外面正联袂走入的虞红裳与薛云柔二女吸引。 前者换了一身素净淡雅的青色裙装,却依旧是雍容华贵,眉目如画;薛云柔一身素白道袍,小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却更显出尘脱俗,玉洁冰清般的气质。 而就在李轩被二女那争奇斗艳的气场吸引的时候,虞红裳的眸光也在看着他。 这位先是面现喜意,可随着李轩躬身行礼,虞红裳第一时间就注意到李轩肩颈上的伤口。她的眸光,也顿时一厉。 第三零六章 这里有个狐狸精(求推荐求月票) “见过公主殿下。” 李轩抬起头,就发现虞红裳看他的目光有异。这位眼含狐疑,在李轩与薛云柔二人之间扫望着。 “殿下怎么了?”薛云柔明知究竟,却状似不解道:“还请殿下移步,至我上清殿奉茶。” 虞红裳则似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开始忽青忽白的变换。她最后咬着银牙,从李轩身上收回了视线:“龙虎山两位少天师,我以前也是见过的,曾经向他们求教过道法。今日既然来了,还是得给这两位上一柱香。” 这位不动声色的走入了灵堂,给两位少天师上了香。等到吊唁完后,她就笑着道:“云柔你可自便,你我之间是什么交情?就如亲姐妹一般,用不着特意来陪我的。今天你们这么多的客人,你这个少天师可别失礼。” 薛云柔的唇角一抽,知道虞红裳是有意将她支开。 这位还故意把声音放大了,让周围天师府的长老与长辈们听见。 换在以前,薛云柔一定不会让虞红裳得逞,可一来今日情况特殊,确实贵客众多;二来她心境有变,也料定了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两人没法发生什么。 于是她在警告性的睨了李轩一眼之后,就往外面走去了。 而就在薛云柔离去之后不久,虞红裳就又笑眯眯的看着李轩:“靖安伯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这里人多杂乱,鱼龙混杂,很不安全。只有你在我身边,本宫才能够安心。说来你这个护卫统领,这几天可不太称职。” 李轩闻言苦笑,他扫了眼虞红裳身后立着的三位第四门境界的大内高手,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手按着‘碧血雷雀刀’走到虞红裳的身侧。 虞红裳则以眼神示意,让身边的人都后退几步,然后她一边往外走,一边不动声色的询问:“轩郎你与云柔,已经做了那事情了对吧?” 李轩差点就被自己的口水呛住,他咳了几声,又想了想,就理直气壮的回道:“请恕下官听不懂公主言中之意。且我与云柔早已定情,公主您也是知道的。” 所以他们之间即便真发生了什么事,那也在情理当中,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你!” 虞红裳不由一阵气苦,她现在有点后悔从李轩身边离开了。这个家伙一被放松缰绳,就像是在草原上狂奔的野马。 她随后又盯着李轩的肩颈,那个被衣物遮掩住的牙印:“轩郎你这里的伤,是被哪个偷腥的猫给咬得吧?疼不疼?过来我给你涂点伤药。” 李轩忙捂住了衣襟,回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这怎敢劳烦公主殿下?伤药我也是有的,还是最好的那种。” ——至于用不用,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了。 虞红裳没说话,只静静的瞪着他,看得李轩心里发虚。可他最终还是顶着虞红裳的目光,毫不相让。 李轩心想现在的他,不但没法给薛云柔名份,也无力为薛云柔做任何事,总不至于连这个印记都守不住?那未免太渣了。 这已经是薛云柔在他身上唯一的留念。 虞红裳看了李轩半晌,终是哼了一声,把视线挪开了:“去个人告知云柔,就说本宫身体有恙,现在就得去他们的‘化龙池’。” ‘化龙池’虽然也在龙虎山,可这座山地方广大,有几十个峰头。那座化龙池,离天师府足有七十里的距离。 反正她是不想李轩与薛云柔继续腻在一起了。 不过在语落之际,虞红裳又稍稍迟疑:“张副天师那边也派个人过去,就说本宫的事也不是那么急,让他等这边事了之后再过来。” 方才她见张副天师走入灵堂时,那股子悲恸欲绝,伤感萧索之意,简直无法言喻。 据说这位的次子,也死在刀魔李遮天的手中。 她再怎么想远离天师府,也不能这么不近人情。 李轩对此,自是无可无不可的。 他倒是食髓知味,想要与薛云柔再次共赴鱼水之欢。可薛云柔这几天忙得脚不能落地,根本就没时间与他私会。预计到两位少天师下葬头七之前,薛云柔都抽不出空暇。 在天师府继续呆着,与去化龙池没什么区别。 ※※ ※※ 化龙池就在龙虎山的西南端,在高达两千丈的龙门峰的顶端,面朝武夷山的位置。 这里实则是一座温泉,只是因连通了几条地底灵脉,形成了一座天然的先天八卦图形。因山势之故,这个八卦图形并不规整,却更可见自然演化之妙,造化之神奇。且这八卦图形占地广大,覆盖着周围十里范围,拥有着极大的威能。 如果一定要用什么话来形容这里,那么‘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这一句是非常合适的。 而这里之所以被命名为化龙池,是因传说古时候拥有龙血的蛇蟒之类,都会聚集于此,借助这里的力量蜕变龙躯。 不过到如今,这化龙池早已没了这功能。 这里虽然依旧是修行圣地,一些修行特殊功法的人,在这里修行可以得到事半功倍之效,尤其适合修士炼体,可却再没法助蛇蟒化龙了。 因数百年前地底火山喷发之故,这化龙池周围堆积了大量的硫磺,这里已经成为蛇蟒之属无法靠近的禁地。 而张副天师原本的设想,就是借助此地的先天八卦,镇压虞红裳体内的阴阳冰火之力。并以药物,以及此处拥有奇异力量的温泉,帮助虞红裳调理气脉,强化体质,壮大元力,完成初步的阴阳平衡。 张副天师的逻辑是虞红裳本身的修为,肉身还远不够天位的水准,如今的状态就像是婴儿在舞大锤,自然难以调和阴阳。 如今只有将她的极阳极阴之力与龙气暂时剥离,在此期间尽可能的强化她各方面的素质。 在李轩看来,这无疑是治标治本之策,比什么丹药仙宝之类更靠谱的多。 这也不难办到,虞红裳身为皇室公主,本身不缺丹药。且她毕竟已是天位,以天位之身高屋建瓴,弥补之前欠下的功课,这可比普通武修一步步筑基爬上去容易得多。 所以当张副天师提出这一方案的时候,公主身边无一人反对。 天师府也为此做了充足的准备,那座先天八卦图已经过调整,灵脉也被梳理过。在此间修行的修士们也暂被请离,整座化龙池都对外封闭。 他们甚至准备在化龙池附近修建一座精致的客馆,用于招待长乐公主入住。 可结果虞红裳还没到来,天师府就已滋生大变。 幸在化龙池的功用在那里,不影响虞红裳的阴阳调和。 之后虞红裳也陷入到了闭关状态,她在化龙池最中央的那块礁石上入定,呆了整整十天。 李轩也在礁石上陪护了十天,为了日后能从天师府强娶薛云柔而苦修度日。 这座化龙池的确神奇,李轩在这里观想核聚变,可以比别处多坚持二百个呼吸。 他以寒息烈掌的拳架来炼体,效果也远胜往昔。 恰好天师府还送了他二十枚‘神烈金身丹’,这是一种品阶与六道人元丹相当,专用于强化体质的丹药。 李轩每天都服用一枚,然后也不怕药力堆积,引发后患。他每日用核聚变观想法一炼,再在化龙池里面一泡,什么样的药力都炼化融化了。 十天下来,他浑身上下竟已有了提前凝聚金身之势。 第三门武修金身的一些特征,比如铜皮铁骨,外罡化汞,血肉再生,真元凝液等等,他都已经提前拥有,都不逊色于真正的七重楼武修。 唯独将自身修行的冰雷之力,浩然正意,大日神元融入金身这一步,李轩还没能够办到。 不过这对他来说不难,这一步简而言之就是将自身武意恒定于肉身,融入到自身的血肉当中,获得更强大的神通异力。 可李轩的武道,已入‘意境’多时,早就稳固下来。现在欠的就是积蓄,等到自身元气足够了,自然可水到渠成。 而就在李轩武道与日俱增的时候,仇千秋与薛云柔联袂而至。 仇千秋是为张观澜与那五艘云中战舰一事,来与天师府通声气的。 日前那五艘从龙虎山退走的云中战舰,惊动了整个大晋。 事后天师府与六道司也都有派遣人手,前往追踪这五艘战舰的踪迹。朝廷甚至有决议调动五名以上的天位,将这五艘云中战舰摧毁。 可让人失望的是,这些战舰在退入武夷山地域之后就销声匿迹了。前往追踪的人手,也被武夷山脉的妖族拦截不能深入。 有人推测它们应该是向东向南,进入了大海,不过谁都没见到。 而仇千秋在与天师府通过消息之后,就想着要见李轩一面,看看他的情况。 薛云柔原本被龙虎山众多的杂务困在上清宫,可在听说仇千秋打算探望李轩之后,就以陪同贵客的名义,顺势将所有的事务往张玄重等人身上一推,与仇千秋一起来到了化龙池。 “轩儿你要随我学大绝灭掌?” 在见面之后,仇千秋就很吃惊的看着李轩:“这门绝学我传给你倒是没问题。可问题是此法的修行门槛极高,普通人可没法修炼。” ——即便是惊才绝艳的李轩,距离这门槛也很远。 李轩没有解释,他直接站起了身,面向前方的一块巨石。在深深呼吸的同时,观想‘大日’之景。 “仇叔且看!” 他蓦然拔出了‘碧血雷雀刀’,然后运使‘雷霆’与‘大日’刀意,一瞬千斩。 说‘千斩’确实夸张,可李轩这一刻确实斩出了一百刀。且每一刀都势沉力猛,如雷霆闪电,无比的狂暴。 当李轩斩完一百刀之后,又过了整整三个呼吸,那块巨石才碎裂成无数碎片垮塌了下来。 那些裂口竟然光滑无比,就仿佛它们本来就是如此。 这说明李轩的刀势犀利,力量凝聚,没有一星半点的浪费,没有任何的余力溢散在外。 “这是——” 仇千秋吃了一惊,他看了看那碎石,又望了望李轩。 发现在如此狂暴的斩击之后,李轩竟然还是神气完足,似乎没有半点的气力损耗。 除此之外,仇千秋还从李轩的身上感知到了与自己类似的力量。 李轩则是深呼吸了两口,才消除了脑海里的晕眩感,他这一招,以观想‘核聚变’来驱动自己的刀法。的确是不废什么力气,可元神上的消耗却有点大。 “仇叔以为我这一招如何?” “很厉害!绝大多数第四门的武修,都得被你这一招乱刀砍死。即便是我,也得退避三舍。而且轩儿你在气力上还有很大富余,你可以考虑再配一把刀,学一两招类似‘乱披风’之类的秘式,试用一下双刀斩法——我倒是忘了,你的‘幻电天刀’中就有一式‘幻电三千斩’,正可匹配。” 仇千秋见李轩面现不满之色,才语声一转,神色凝然道:“轩儿你使用的法门的确与我近似,且威能极大。足以催动大绝灭掌。不过你的肉身却是差了许多,还不足以承载大绝灭掌的反噬之力。” 他又抬手止住了李轩的言语:“我知道轩儿你现在的肉身很强,不逊色于横练功体的武修,可到底还是没有登峰造极,也没有成就金身。过早修行此法有害无益。放心,等到日后你肉身强度够了,我这门大绝灭掌舍你其谁?” 李轩不由微觉失望,他还是很期待自己能够变成人形核弹的。 “恰好!”仇千秋此时忽将一枚玉珠从袖中取出,丢给了李轩:“我这次来是为代你母亲来看你,也是为把这东西送到你手中。你把这东西吃透了,学会了,炼化了,那也就差不多可以达到使用大绝灭掌的要求。” “这是什么?”李轩将玉珠放在手里把玩:“这是舍利子?” 可看起来又似是而非,不过里面含蕴的力量,却让李轩心颤不已。 “这是道果!你也是道家一脉的武修,怎么连自家的东西都不认得?” 仇千秋笑着纠正:“不过与舍利子是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前人的一身道业所化。这枚道果你可得藏好了,此乃是遗自于我六道司一位天位高人。 那人道号玄机子,已经将‘铁布衫’与‘金钟罩’修炼到登峰造极,窥到了九转玄功第六重的门槛。曾经执掌六道司一百年,将天下妖魔镇压到喘不了气。” “竟是天位道果?”李轩的神色一凝,然后惊喜无限:“这是送给我的?仇叔你可真大气。” 他所知的‘道果’,功用与佛门舍利子一般无二。不但能让后辈修士短时间内,获得‘道果’主人的部分力量,还可以直接传承无上大法。 就比如这枚天位‘道果’,李轩可以直接融入体内,获得它前主人三成神威的铁布衫,三成神威的金钟罩。更可由此传承这两门横练大法的所有奥义。 当然,他依旧需花时间去修炼,去体会,可速度却远比自己从头开始快得多。 虽然这铁布衫与金钟罩在他前世的武侠小说当中,都是公认的大路货色,二三流的功体。 在这个世界,这两门横练功法也是流传甚广。 可李轩知道,无论是铁布衫,还是金钟罩,都是道门炼体圣法九转玄功的简化版,也是九转玄功筑基之法。修炼到极致时,可相当于九转玄功五重楼的境界,有着莫大的神威。 只是这两种法门都易学难精,入门容易,登顶艰难。 而如今有着这天位道果辅助,帮他照亮前路,他只需旁人十分之一的力气,就可成就绝顶的横练功体。 “这天位道果的价值直追极品法器。我哪里能拿得出这样的好东西送你?”仇千秋失笑道:“这是六道司给你的奖励,由我转交而已。” 李轩不由吃了一惊:“这次怎就这么大方?” 他还以为这次又像是国子监一样,纯属他自己多管闲事,一点奖励都拿不到。 仇千秋不禁哈哈大笑:“龙虎山天师府的事情自然与我们六道司的职责无关,可你这次不是斩了刀魔李遮天吗?情况自然与上次国子监的事不同。那可是我们六道司的通缉要犯,黑榜第一。 按照之前总堂开出的赏格,你还有十万两纹银,五十个大功可拿。除此之外,朝廷刑部与各个州府开出的赏银,你有兴趣的话也可以让人去领。大约能领二三十万两纹银,以及一些丹药回来。” 李轩不禁扬了扬眉,心想对啊,这刀魔李遮天还是朝廷的通缉要犯! 自己真是蠢了,居然忘了这一节!亏他还在为银钱发愁,却忘了去拿这金山银山。 最后仇千秋又交代了几句,就直接走人了。他是个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没有时间耗在这里。 而就在仇千秋离去之后,一直在旁边的薛云柔就将一把刀丢了过来。 “这是刀魔李遮天的配刀,名叫‘蔽日虚无刀’,我们天师府的炼器师已经将李遮天的神念印记处理妥当,已经可以将之炼化使用了。 此刀之能主要是勾通虚无,与你的冰雷之法不是同一路数。可除此之外,它还能够蓄势养气,可以配合你的浩然正气使用。它的锋锐与刀身强度,也足可与任何极品刀器争锋,拿来做备用的刀器还是绰绰有余的。如果轩郎你实在看不上,也可在日后为它寻一良主。” 这却正落李轩的下怀,他刚好想寻一把能与‘碧血雷雀刀’并驾齐驱的刀器。试一试双刀斩法,一瞬千斩的神威。 这把‘蔽日虚无刀’虽然不趁手,却也能凑合着用了。 “说来云柔你这几天可还好——” 李轩正想问薛云柔这些天的情况,可当他转头望过去时,却发现薛云柔正媚眼如丝的望着他,那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面竟满满都是久别重逢后的欣喜与渴望。 李轩一时也忘了所有言辞,痴痴的与她对视着,再无法挪开视线。那就仿佛是两人的视线打了结,又好像是天雷遇到了地火,彼此勾动着,纠缠着。 而就在二人目光火热的对视了三个呼吸之后,薛云柔就直接飞身过来,扑到了李轩的怀中。 “我好什么好?没有你在,一点都不开心。红裳那蹄子,她坏透了。” 她面色娇艳,竟是直接掂起了脚,把红唇送到了李轩的眼前。李轩也毫不客气,直接抱住了少女,然后就着那樱桃咬了上去。 可就在两人又一次相濡以沫,抵死缠绵之际,忽然一股含蕴着极阴极阳之力的恢弘罡气,从天而降,轰落了下来。 李轩顿时就心中一惊,忖道自己怎么就忘了不远处的虞红裳? 就这么大剌剌不做半点遮掩的在她面前做这种事,岂非是自找苦头?存心挑衅?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松手退开,抽刀抵御。可薛云柔却反过来死死的把他的头抱住,继续抵死纠缠,摩挲探索,翻江倒海。 而此时她的身后,两口黑白二色的‘正一伏魔剑’飞空掠起,在光影闪烁间,将那股遥轰过来的拳力斩成了粉碎。 可紧随其后,他们两人的头顶,就生成了一面冰红二色的太极阴阳鱼图,里面一道赤红色的光束喷薄而出,轰落在两人立足的池岸上。 薛云柔无奈,只好结束了这缠绵之极的一吻,然后裹挟着李轩的身影,退开到五十丈之外。 于此同时一道赤红雷霆,被她招引过来,与那赤红光束对轰。 “公主殿下您是否管得太宽了?” 薛云柔身影立定的同时,遥目往化龙池中央的虞红裳看了过去:“我自与轩郎相会,彼此情投意合,与你虞红裳有什么相干?” 虞红裳依旧端坐着,她的脸色则是铁青一片:“我才懒得管你们,可这里有个喜欢偷腥的狐狸精,看我斩了她!” 随着那阴阳鱼图转动,此时又有一束寒冰射线,往李轩两人牵着的手臂冲击下来。 那浩荡寒元,竟使得周围三里之地,都在须臾间全数化为冰国。 薛云柔的周身,则生出了滔天雷柱,直贯长空,与那寒冰射线抗衡。 李轩看她们这一番交手竟有愈演愈烈之势,不禁一阵头疼不已。他当即就按住了‘碧血雷雀刀’,以神夔雷音结合浩气,发出了炸雷般的声响:“都给我住手!” 第三零七章 谁让你撩我 李轩的浩气雷音早非是吴下阿蒙,如今他一声震吼,第四门的修士也要晕上一晕。 可无论拥有‘正一神箓’的薛云柔,还是天位境界的虞红裳,都可无视李轩的震吼。 二女仅仅耳鸣了一下,就恢复了正常,不受半点影响。 不过当李轩呵斥声出,两人却都不约而同的收起了法力,没有再动手了。 不受影响归不受影响,心上人的面子还是得给。 薛云柔退开了二十丈,她咬着下唇,将‘正一伏魔剑’收回到身边,然后眼眶微有些发红的看向别处:“明明是她先动的手,你不帮我也就算了,居然还吼我?” 虞红裳则背负着手,散去了那面阴阳鱼图。她面色冷傲的抬着下巴,眸子里也藏着浓浓的醋意:“你们两个人做的还不够吗?偏要到我面前来碍眼?你就是故意的!” 虞红裳心想这两个混蛋,就在她面前你侬我侬,做那种羞羞的事,难道还有理了? 一想到刚才的情景,虞红裳就不由一阵气苦,一瞬间想要弃他们而去,懒得再理这个家伙。 李轩他爱喜欢谁就喜欢谁—— 可这念头一起,虞红裳就想起了这几个月来的日日夜夜,想起了南京地府与孝陵墓内,为她拼死搏杀的那个身影,也想起了李轩耗尽身上的银钱,为她买的那个手镯。 一想到从此与李轩陌路,虞红裳顿觉心里撕心裂肺的痛。 “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李轩万分头疼的对虞红裳道:“裳儿你如今正是调理阴阳的关键时候,怎么能随意动手?万一阴阳逆冲了怎办?快点去入定调息,把你的阴阳之气稳住。我先送云柔走,稍后再来与裳儿你说话。” 之后他就扯着薛云柔往外走,虞红裳有心阻止,可一时间也想不到合适的理由,只能眼看着二人离去。 等到李轩的身影消失在视野,虞红裳就转身泄恨似的一甩袖,大量的池水倒卷十丈。 她心里一阵失落不已,这个时候,也唯独李轩的那声‘裳儿’,能让她聊以**。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薛云柔则半推半就着,被李轩拉扯到二十里外。 等到他们来到另一座背靠龙门峰的峰头,薛云柔就猛一甩袖,将李轩的手挣开,然后俏面清冷的看着远方:“轩郎你既然爱护着她,那以后就跟她过去,以后别来寻我。” 李轩不禁失笑:“云柔你自己心思不纯,怎么还来怪我?怎么就非与红裳过不去,要这么挑衅刺激她?” 薛云柔的脸顿时微微一红,心想这还不是虞红裳要强行把李轩从她身边带开? 而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李轩却已将她拉到了怀中:“云柔你这些天,是不是很辛苦?天师府内暗潮汹涌,杀机隐伏,我虽然不太了解,却能够想象得到。” 尤其薛云柔以外姓的身份入继天师府,其中的艰险阻塞就更增十倍。 他只能让牛郎呆在那边看着,可那只傻鸟,一天到晚跟织女腻在一起,成天只知道问他要养元丹。 明明答应过他要以公务为重,看起来也是清冷高傲,蛮可靠的。可结果织女把羽毛一展,眼神稍稍勾搭,宛转悠扬的叫唤几声,那傻鸟就把持不住了。一天时间倒有四分之一,是耕耘在织女身上。 “云柔你有什么委屈,有什么难处,都可以跟我说的,别藏在心里。我可以帮忙,哪怕是帮你出谋划策也是好的。” 这一刻,薛云柔只觉自己的一颗心都软化了,她一身的疲惫,满心的委屈,这刻都没了一大半。 感觉背后李轩的胸膛,特别的坚实,特别的牢靠,那双覆盖在她腹部的大手则特别的温暖,给她以莫大支撑。 不过薛云柔还是摇了摇头:“天师府内形势错综复杂,外人是理不清的,不过我还应付得来,轩郎你真无需担心什么。那一群跳梁小丑,想要逼我让出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可没那么容易!他们能用的手段也就那样,不值一哂。” 薛云柔对这天师之位,其实不甚在意。她私心里更愿抛开一切,与李轩结为连理,双宿双栖。 薛云柔也心高气傲,从来都不屑于借助仙宝成道,之前放弃自身就有基础的后天‘五行雷体’,转而修持后天‘玄雷道体’,就是不愿走前人之路。 可事涉舅父一家,又有张观澜这个强敌在侧,虎视眈眈,薛云柔知道自己半步都退不得。 就在这个时候,她感觉到李轩的双手,有了一些奇怪的动作。 薛云柔不禁脸色一红,心神一荡,忙按住了李轩的手:“在做什么呢?你别动!” 她随后又转过身,环抱住了李轩的腰:“你先让我抱一会,一会就好!你老实一点,听话。” 闻着李轩那阳刚健朗的气息,薛云柔不由满足的闭上了眼。 她想只需轩郎还在身边,还想着自己,那就是她最大的支柱。 ※※ ※※ 大约两个半时辰之后,李轩才返回到化龙池。薛云柔说是只抱一会儿,却抱了他许久许久。 等他来到位于化龙池中央的礁石上,盘坐于此的虞红裳就睁开眼,冷冷的看着他。 李轩则关心的看着她:“裳儿你现在如何了?可已调息妥当?” 虞红裳则‘哼’了一声,不爱搭理的转头看另一边。 李轩不禁一叹,神色凝然道:“裳儿,云柔她才刚经历一场惨变,死了好几位血亲。天师他需闭关养伤,张副天师也无法理事,如今天师府一大摊子事,就落在她一个人的肩上。此时云柔她的心境,也可想而知。” 他苦笑了笑:“你们是自小一起长大的闺蜜,多体谅一下,别因为我坏了彼此的交情。” 虞红裳闻言愣了愣,然后就面显释然之色。 可接下来,她还是眼圈一红,泪水断线珍珠一样的往下掉。 李轩顿时不知所措:“裳儿你别哭啊,好好的哭什么?” 他下意识的就伸手去给虞红裳抹眼泪,可手才刚伸过去就被虞红裳一把拍开。 “你别管,我就是伤心,难过。”虞红裳用袖子擦了擦脸:“我在想明明就是我先来的,先认识的轩郎,可为何轩郎心里面,连一点我的位置都没有?” 李轩不禁哑然,无言以对。 “明明一个月前,我还是与轩郎最亲近的人,可现在,轩郎你却是敬我而远之。” 虞红裳又仰头看着天空,试图强抑泪水:“我应该是这世界最了解轩郎你的人,我知道轩郎你喜欢青黑二色的衣裳,也知道你喜欢吃些什么东西,还有轩郎你最喜欢的景色,是诚意伯府后院的那片青竹;可这有什么用?轩郎你与我离得还是好远好远。” 李轩听着虞红裳倾诉,心肝也不禁一阵阵的抽疼。 他想起了那个藏于鼎中,时不时往外打望的血眸少女;想起那个为避免阴煞侵袭他身体,一直压抑自身意识,甚至不惜以《正气歌》卷轴自封的虞红裳;也想起虞红裳随在自己身边的日日夜夜。 李轩心想自己的心,自己的人,怎么就不能分成两份,三份呢?这样就不会辜负了佳人。 良久之后,李轩轻声一叹,他走上前将虞红裳强抱在了怀中。 虞红裳初时极力的挣扎,可渐渐的就不动了,只哽咽着声音道:“你这是做什么?不是要离我远远的吗?你放开我。” 李轩没有说话,只默默的抚着虞红裳的背。 等到少女平静下来,李轩就又感觉不对,怀中的虞红裳似乎过于安静了,他还感觉到右边肩颈上有一股寒意凝结。 当李轩低下头,就见虞红裳正眼神定定的盯着他肩膀上,薛云柔留下的牙印。 李轩心里顿时暗道不好,然后他就见虞红裳,猛地在他左边肩膀,几乎同样的位置上猛地一咬。 开始他是一点都不痛的,虞红裳的咬力,都被饕餮给吸走。 李轩不由暗暗得瑟,心想有‘饕餮’这件仙宝在,红裳你是咬不动滴。 可接下来,他就听‘咔嚓’一声响,还有可能是源自于‘饕餮’的一声哀嚎兽鸣。 然后李轩就感觉到脖颈上一阵疼痛,让他不禁一阵龇牙咧嘴:“裳儿你是认真的?还真咬啊?” “不然呢?” 虞红裳抬起头望着他:“记住了!这里也不准涂伤药,也必须得留疤,否则我定不与你甘休。” 她想薛云柔这牙印实在是碍眼,既然李轩不愿将之抹掉,那么她就只好‘以牙还牙’。让日后的薛云柔,也体会一下看别人牙印的心情。 李轩的回应,则是野兽一样猛地将虞红裳扑倒在地。 “李轩你做什么?不要。”虞红裳花容失色,试图去推李轩。可后者的身影却如山一样,完全没法动摇。 “你说呢?谁叫你这么撩我?” 李轩一声轻哼的同时,偷眼往外扫望打量了一眼。 然后他就心想很好,那些女官,还有随行的护卫什么的,都一如往常,被虞红裳打发得远远地。 李轩不由嘿然冷笑:“你继续喊啊,喊破喉咙都没用!” 第三零八章 东宫命案 十一月的北京城,已经是霜雪满地。 太子虞见深一大早起来,就定定的看着窗外那些已经被大雪压弯了的松枝,两眼茫然失神。 直到天已渐晓,才有一个尖细的嗓音在他的身后响起:“太子殿下,翰林院的费博士已经入宫了。” 太子虞见深总算是回过了神,往身后之人看了过去。 那是他最亲近的太监奚怀恩,此时他正抱着手,微躬着腰,神色恭谨的立在他的身后:“这位五经博士姓费名元,是翰林院新分派来的讲官,奴婢已经将他请到了含元阁。” 虞见深闻言却皱了皱眉头:“孤不是已经让人与翰林院说了?这两日孤有恙在身,东宫的授课暂时停了。” “这是左春坊大学士商相公的安排。” 奚怀恩先扫了一眼周围,发现并无其他人靠近,才微一躬身道:“他还让奴婢转告殿下,说是殿下置身此际,难免会有些沮丧之念。可形势越是险恶,殿下就越需循规蹈矩,不能让人抓到了错处把柄。 学士以为东宫授课绝不可停!殿下需得向世人示之以刚强坚韧,也要让世人知道你的贤德。而能够被选为翰林学士者,莫不都是当世大儒,在儒林当中声望卓著者,绝不可怠慢。学士还说如果殿下您实在没法振作,可以看看昨日,他送给殿下您的字。” 太子虞见深不由侧目,往墙壁上看过去。将一行笔力苍劲,铁画银钩般的大字纳入眼内——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太子虞见深的眸光微微暗沉:“这首诗,应该是出自南京那位靖安伯之手吧?” “正是!数月前南京国子监大战,靖安伯李轩口诵诗词十余首,调动诸监生浩气,逼退了李遮天。这首诗,正是其中之一。” 奚怀恩语声沉肃道:“殿下,这位靖安伯虽屡次相助虞见济,可他这首诗的立意还是可取的。” “你这话就不要再说了,我对靖安伯并无不满。如非是他,此时南京城已一片糜烂。这位一切所为,是其职责所在。” 太子虞见深摇了摇头:“我听说就在不久前,刀魔李遮天已经在龙虎山,死于靖安伯之手?” “是有此事。” 奚怀恩一时不明虞见深的用意,是随口问问,还是另有用意,他只能谨慎的答着:“此事已传扬天下,据说大江南北的儒生,各家宗派,无不额首称庆。此人纵横天下已有数十载,毁了不知多少当世英杰,也结下了无数的仇怨。 尤其是理学一脉,当世众多理学大儒都将之视为奇耻大辱,于少保,商相公等人也早就有意将之除去,然则此人行事看似狂狷桀骜,放浪不羁,实则谨小慎微,行踪莫测,故而理学诸儒一直无奈其何。所以这位靖安伯在儒门当中,已是声望高企,南北儒林与国子监都对其推崇备至。” 他说到这里,就神色微动:“殿下可是担心这位靖安伯会以他理学护法的身份,出手助郕王殿下?” 所谓郕王,即为二皇子虞见济。 十数日前虞见济大祭孝陵,据说祭祀当日南京城周围不但有七彩云霞,紫金山南麓更有瑞兽麒麟现踪,南直隶一带也都报上了大量祥瑞。天子闻之大喜,册封二皇子虞见济为郕王。 当今天子景泰帝虞祁钰在取代其兄正统帝虞祁镇,入继大宝之前的封号,正是‘郕王’。 ——这位天子的易储之心,此时已昭然若揭。 奚怀恩心想以李轩在儒门中的声威,如果真有助郕王之心,那确实是一大患。 除此之外,他还知道一些特殊的情报。 据说这位靖安伯还与包括江云旗,龙虎山张天师在内的数名天位有涉,背景之深厚,让人咋舌。 这位又与皇室中新晋天位长乐长公主虞红裳有着私情,那位公主与太子殿下之间的情分也算亲厚,可郕王虞见济,可是虞红裳的亲弟弟。 而太子殿下作为正统帝虞祁镇的长子,毕竟是与虞红裳隔着一层。 太子虞见深却摇了摇头,转而脚步匆匆往含元阁的方向行去:“走吧,别让在这位老师久等了。” 含元阁距离他的寝殿不足五十丈,当虞见深到来的时候,里面的五经博士费元,正端坐在阁楼里,一边看着手中的经卷,一边品着茶。 太子虞见深忙走过去,毕恭毕敬的朝着这位年过半百的翰林学士一礼:“学生虞见深来迟,还请老师见谅。” “下官参见殿下。”费学士也起身回以一礼:“如今才到辰时末,殿下实则是早到了。” 他望着年轻俊逸,风华正茂,彬彬有礼的虞见深,眼中现出些许欣赏之意:“殿下请坐,下官本经《礼记》,遵照掌院学士的安排,今日为殿下讲的是《大传》一篇。” 太子虞见深坐下之后,就注意到自己的身前,已经摆放了一杯茶水与茶点。 茶是他喜欢的大红袍,茶点则是一份紫薯糕、绿豆酥,都是宫中日常的样式。 虞见深随后却转过头,略有些不悦的看奚怀恩:“怎么没为老师准备?” 之前他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费元桌前的餐盘竟是空的。 费元闻言,就不禁有些羞涩:“劳殿下挂怀了,东宫的招待极为周到。可费某贪嘴,桌上准备的吃食,已经被下官取用了。” 太子虞见深听了这句之后,才想起今日正是十五,乃是朔望大朝之期。 这一日,北京城的文武百官都需在凌晨寅时(凌晨三点)起身,前往宫中参与持续几个时辰的大朝会。 而在此期间,许多人别说是吃食,就连水都没法喝一口。 而儒门与道门又不相同,他们绝大多数专修神魄,在体质方面并不用心,所以入门更容易。可相应的,他们在进入第四门之前,绝大多数都是没法辟谷的。 这位费博士想必是在大朝会之后匆匆赶至此间,此时自是饥肠辘辘。 他思及此事,不由眼神一黯。 就礼仪来说,虞见深身为太子,在成年之后是必须出席的。 可他的叔父景泰帝就一直都以他体弱多病,不堪劳神焦思为由,阻止他参与朝会,面见群臣。 太子虞见深心内暗暗神伤沮丧,可面上却是一点都不显。他依旧向奚怀恩以目视意,后者当即心领神会,安排旁边的内侍又送上一份茶点。 不过费博士却再没有取用这些点心了,这位一开始授课,气质就变得肃穆庄严,且一丝不苟。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礼记*大传》大约共有一千字,是礼记当中最主要的篇章之一。 虞见深早就熟背于心,也听翰林院的大儒讲解过几次,可他还是很认真的倾听。 儒门讲究微言大义,他们的经典,如果只自己看经文自学揣摩,是学不到什么所以然的。 昔日虞子从《礼记》当中摘出了《中庸》与《大学》两篇,然后洋洋洒洒的加以注释,使之成为四书之一。 之后理学的弟子,又从《中庸》与《大学》二册中,阐发了无数的道理。 而这位费博士,显然是一位博闻强记的。他不但能将经文中每一句的道理解说明白,还能将历代大儒,从郑玄到虞子等人对《礼记*大传》的注疏,都一一背诵出来,加以对比。 他说牧野之战,为什么武王伐纣要举行大祭呢?祭祀苍天有什么目的?当时采用的是什么礼仪?等等等等,不厌其烦。 结果一直到午时,他们才讲到了‘圣人南面而听天下,所且先者五,民不与焉’这一句,才把全文说了五分之一,不到两百字。 “今日就到此为止。” 直到这个时候,费元才拿起了内侍换上的热茶,浅浅的喝了一口:“太子殿下如果还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 太子虞见深则起身深深一礼:“先生讲解的十分清楚,弟子并无任何疑义。” “如此甚好。”费元不由满意的捋着胡须,对于虞见深的话,他是信得过的。 今日他讲解经文,虞见深全程都是肃容倾听,没有一点走神,偶尔出言请教,也都是切中要点。 他想自己那些同僚对太子的评价果然不错,聪慧敏捷,雍和粹纯,性行温良。 “——那么明日辰时,我会来给殿下讲解后面的内容。明日没有朝会,我会来得早一点。” 费元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可接下来他却感觉脑海之内一阵昏沉,站立都不稳当,五官七窍都溢出热流。 他正心想这到底怎么回事,就见前方的虞见深与东宫内监总管奚怀恩,都流露出了了惊恐之色, “费大人!”奚怀恩惊慌失措的叫出了声,本能的就欲伸手去扶。 可费元已眼前一黑,直接栽倒在了身前的书案上。 而此时的虞见深,则看了眼七窍溢血,昏迷在地的费元,又望了望他身前的茶盏点心,也是一阵心慌意乱,惊疑不定。 随后太子虞见深就反应过来,面色苍白道:“怀恩!速遣人去太医院,让当值的太医过来。调两队东宫侍卫至此,封锁现场,此间一应之物都不得擅动。将詹事府,左右春坊所有在值官员都尽快唤至此间。” 而在稍作凝思之后,虞见深又加了一句:“还有,外面的绣衣千户魏白龙,也一并请入进来!” 第三零九章 痛并快乐着的李轩 还未等到散班,当朝兵部尚书,少保于杰就匆匆走出了兵部衙门,然后骑着一头地行龙往皇宫方向疾驰而去。 而此时他的身边,是宫中前来传唤的太监王传化。 在这天寒地冻之际,这位都知监的首领太监,却是面色铁青,满头满脑的汗水:“太子殿下倒是没有出事,不过太医院的人在他的茶水中,也查出了剧毒。与费元的死因一样,都是‘血樱红’。” 于杰凝思着问:“太子没有用茶吗?” “没有。”王传化摇着头:“太子平日里为表示对诸位讲师的敬意,在听课的时候是从不取用桌上的茶水吃食的。 只有在休息的时候,殿下才会喝一些茶水,且都是在师长取用之后。可今日因大朝之故,费元去的较晚,他为赶时间,一整个时辰都没有让太子休息。” 于杰微一颔首,对于太子的守礼知节,他也是有所耳闻的。“这桩案子应该很简单吧?御膳房,端茶送水的内侍等等,难道还拷问不出究竟?” “可所有经手之人,在案发之刻全都服毒自尽。”王传化神色怔忡:“如今就只有宫首领太监奚怀恩还活着,已经被绣衣卫与内缉事监拷拿问讯。那些含有剧毒的点心与吃食,都是由这位在含元阁前接手之后,亲自送到太子殿下与费元面前的。可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如今麻烦的是外面——”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二人的马匹已经来到了午门之前。 到了此处,于杰就不禁微一凝眉,此处可见前方有大批的官员跪伏于雪地当中,林林总总赫然达三百余人。 王传化苦笑道:“事发之后不到一刻,外面就有了传闻,说是天子为了易储,意图毒杀太子殿下。结果误中副车,使五经博士费元横死东宫。于是翰林院,詹事府与都察院等官衙都群情鼎沸,一齐相约前来午门叩阙,说是要请陛下彻查此案,并重申太子的储君之位,以释群臣之疑。 此外奴婢来的时候就听说,费元被毒杀的消息,已经传到了国子监与礼部,户部那边,有人正在串连。” “荒唐!” 于杰不由哼了一声:“天子即便要易储,又何需用这等后患无穷的手段?” 他目光冷厉的看了雪地中一眼,可最终还是没有上前去呵斥。 作为实质掌控大晋几乎所有兵马,曾废立天子的兵部尚书,他这个当朝少保一向不被这些清流喜欢。如今弹劾他擅权的奏折,日常都有十本以上,都是出自都察院诸御史之手。 于杰有自知之明,没必要去自讨没趣。 “还是少保大人见事明白。”王传化一声叹息,然后就引着于杰直往午门之内奔去:“在我出宫之前,陛下已经诏令内阁,并六部尚书入宫议事,估计已等候少保多时了。” 二人策着地行龙奔腾如雷,驶入到午门当中。 于杰得天子之赐,有宫内走马,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之权。他平日言行谨慎,这些权柄一概不用。 可今日势态特殊,于杰也就不在宫中下马,一直往太和门的方向飞驰而去。 自晋太宗开始,此间就是大晋历代皇帝‘御门听政’之处,几代帝君都在此接受臣下的朝拜和上奏,并颁发诏令。 等到于杰到来,发现以内阁首辅陈询,次辅高谷,谨身殿大学士汪文,左春坊大学士商弘在内的诸位内阁成员,以及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都已汇聚至此。 景泰帝则端坐于上方御座,眸光冷厉如鹰的俯视群臣。他面貌大约三旬年纪,面如满月,胡须稀疏,面上则显出不正常的青白之色。 于杰朝着这位天子一拜,然后就走到汪文身后站定——后者虽是在景泰年间才入阁,在内阁中的排位不高。可在入阁之前,这位就已是吏部尚书,也是天子在内阁最信重的臣子。 此时诸臣已经在殿内争执不休,于杰凝神听了一阵,才知内阁诸臣正在争论东宫命案的办案人选。 “臣以为,此案绣衣卫与内缉事监绝不可染指!” 此时正在说话的,正是次辅高谷。这位也在景泰初年受封少保,且曾为正统帝的老师:“否则日后即便真相大白,也一样难释群臣之疑。”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就不禁蹙眉:“高少保此言,莫非认为陛下有嫌疑不成?” “这自然不可能是陛下所为。”高谷神色凝然的摇着头:“问题是群臣被有心人鼓动,心有疑虑。绣衣卫与内缉事都是陛下私人,难以平息众议。” “那就交由刑部查办,都察院与大理寺协办,内阁监督。” 这是谨身殿大学士汪文,他往上首抱着拳道:“实在不行,也可外委六道司,由他们的青龙堂与总堂派员查案。” 左春坊大学士商弘却摇着头:“问题不在于是哪一部主导,而是经办此案之人!臣举荐刑部侍郎左宝源。此公不但为人方正,且在地方历仕十二载,办案无数,在民间有青天之称。由这位主办,无论什么结果,都可使群臣信服。” 于杰听了之后,却微微摇头。 左宝源确实为人方正不错,却是正统年间被提拔上来的人物,且与高谷,商弘等臣联系紧密。 陛下再怎么信任左宝源的为人,也势必不会将主动权拱手相让。 果然景泰帝只眸光一闪,就语声淡然道:“可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 接下来群臣又举荐了几人,可不是被景泰帝否决,就是被高谷,商弘等人极力抵制。 景泰帝却也无勉强之意,他知道既然是被高谷等臣否决之人,那也势必无法取信于外面叩阙的群臣。 一直到大日西斜,太和门前的光线逐渐昏暗,谨身殿大学士汪文就渐生不耐,他语含讥讽的问:“也就是说,这案办之人,不但需要能力杰出,断案如神。还得人品无瑕,德高望重,能够让朝中所有群臣都信服吗?可这满朝上下加上六道司,有谁能够达到这要求?” 少保于杰听到了这里,却忽的神色微动,想起了一人。他抬起了头,与对面同样心有所感的高谷,商弘二人对视了一眼。 即便谨身殿大学士汪文,也是忽然顿住了语声,眼现凝思之意。 他想起来了,这世间还真有这么一位,不但能让天子放心,也可使朝中正统遗臣与清流都信任无疑。 ※※※※ 龙虎山化龙池,神血青鸾牛郎扑扇着沉重的翅膀从空中扑下,落在了池内的一块礁石之内。 在落地之时,可能是因周围水汽太多,礁石上过于湿滑之故,牛郎竟没能够站稳,它的身躯往前一倾,几乎栽入到了池中。 幸亏旁边的李轩伸出了手,及时抓住了它的翅膀,把它又丢回到了石上。 “你这只傻鸟,到底与织女搞了多少次?居然连站都站不稳了。让你看着云柔,结果整天都在与织女厮混。我选了你做护驾灵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牛郎当即发出了一声尖鸣,对李轩提出抗议,表示那是石头上面水汽凝结,实在太滑的缘故。 “还不承认?有本事你就不要来问我再要养元补气的丹药。” 李轩一句话就将牛郎镇住,可接下来他还是将一枚青色的灵丹递了过去。 毕竟是自己的灵宠,未来可以倚为臂助的,如果亏了元气,未来吃亏的还是他。 神血青鸾牛郎把药物服了下去,却发现今日李轩的兴致不高,他眼睑耸拉着,脸上隐隐约约的还有一个掌痕。 神血青鸾不由又叫了一声,好奇的询问究竟。 它想这些天,李轩这个人渣一边与薛云柔腻在一起耳鬓厮磨,亲密无间;另一边还在勾搭着虞红裳,彼此卿卿我我,如胶似漆,这不是人渣眼中神仙般的日子?他有什么不满足的? 李轩看了牛郎一眼,然后就重重的一叹:“说了你也不懂?”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心想这个傻鸟,如何能知道他现在的痛苦? 总之在十几天前,他还是痛并开心着的。薛云柔虽然没法再嫁给他,二人间却已有了夫妻之实,初尝滋味,甘之如饴。 而虞红裳那边,虽是在他们发生实质性的关系前,就被有意无意赶过来的女官阻止,可两人间的关系,也等同于定情了。 问题出在几天后,薛云柔跑过来与李轩偷会,看见他左边肩膀上的印记之后,一瞬间就翻到了醋缸。 那一整天时间,薛云柔竟都缠着他不肯放人。而等到李轩终于拖着疲惫的躯体返回化龙池,这边等了他整整一天的虞红裳又勃然大怒。 而在接下里的这十几天,李轩过得简直是地狱一样的日子。 “果然还是时间管理方面的功夫不够强。” 李轩叹了一声,说着一些让神血青鸾完全听不懂的话:“所以我寻思着,牛郎你还是得去天师府那边盯着,帮我看着云柔的动静。怎么说呢?云柔那边我还是不太放心。” 神血青鸾顿时抬起了脖子,一脸的不情愿。它心想还去?那会死鸟的! 而且天师府那边的形势,明明已经稳定下来了。 “什么死鸟?你拿出一点气魄出来!不搭理织女不就行了?堂堂的神血青鸾,怎么就一点定力都没有?” 李轩怒其不争的瞪了它一眼:“我再给你三瓶养气散,你得帮我看住云柔五天。回头我给你再找一只母鸟,你不要?不像我这样渣?行吧,我给你再搞一件好一点的法器。”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神色微动,看向了天边。只见远处一道信符疾飞过来,最后落在了他的身前。 李轩当即招在手中后,用元神感应着。 信符源于彭富来,经过几个驿站转发至此。 随后李轩就蓦地振衣而起,眼中也现出了错愕之色。 乐芊芊出事?被捕入镇妖塔关押问审? 李轩心中只微一转念,就毫不犹豫的往化龙池的中央横飞过去,同时吩咐神血青鸾:“你不用去天师府了,我们得尽快赶回金陵。趁着还有时间,你去找你相好道个别吧,估计接下来你们许久都没法见面。” 神血青鸾牛郎先是心中一舒,本能的一喜,可随后它就又耸拉着脑袋,满心都是不舍与伤感。 第三一零章 轩郎你快点走 李轩飞身来到那块礁石上的时候,虞红裳正一手持印,一手握着‘道衡璇玑’,将自身的真元展开,整体呈阴阳鱼图的形状缓缓循环流转着。 这位公主对于自身极冰极炎之力的控制,已明显强过初至龙虎山的时候。 在一个月前,虞红裳这么做一定会将这化龙池周边十里地的一半给冻住,一半化为火狱。 可现在,仅是半池沸腾,半池化冰而已。 她的进步,旁人肉眼可见,且远比所有人预料的还要快。 不过当李轩到来,虞红裳还是止住了动作,疑惑地看着他:“轩郎,你这是?” 她知道平常自己修行的时候,李轩从不会过来打扰。他总是以练刀做借口,躲得远远的。这可以方便李轩在需要的时候,偷偷跑出去偷腥。 且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一看就知是有话要说。 “是来向殿下告罪的。”李轩的神色凝然,眸中现出一抹紫意:“我现在有要事,必须得尽快返回南京城。” 虞红裳闻言一愣,顿时就不情愿了:“不是还有一个月吗?轩郎究竟有什么事要办?我可以让人帮你。” 李轩心中微颤,忖道我要是在这里再呆一个月,搞不好人就得被你们折腾没了,两条船都得翻。何况芊芊的事,确实让他很担心。 “是芊芊出事了,红裳你应该认识她吧?我身边的妖魔博士,帮了你我好几次的那个女孩。也不知是什么缘故,她被押入到了镇妖塔问审。” 虞红裳不由错愕,她自然记得乐芊芊,绝不可能忘的。那确实是个极善良的女孩,帮了她不少忙。虞红裳现在手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就是乐芊芊帮忙收取的。 事后她曾让人送一份重礼过去,聊表谢意,却被乐芊芊给拒绝了。可这份人情,虞红裳一直都记在心里。 虞红裳挺喜欢她的,如果不是这女孩对于李轩也有念想,那么她与芊芊,现在一定是很好的闺蜜。 “乐芊芊她被关入镇妖塔?是不是搞错了?” “所以我得赶回去看看。” 李轩手按着‘碧血雷雀刀’,看着南京城方向:“芊芊的为人,你是知道的,她从不会惹事生非。” 所以他对罗烟与彭富来等人不乏埋怨,怎么连个人都看不住? 还有,究竟是什么人在算计芊芊?他离开南京才一个多月,就有人胆敢动他的部属了—— 虞红裳不由将脸颊鼓成了包子,她是真不想放人,可又找不出留住李轩的理由。 就在这个时候,远空中有一枚金箭飞射了过来。如流光瞬影般穿梭而至,飞到虞红裳的身侧悬停。 李轩认出那是皇家专用于传信的法器,比之普通的信符可快多了。不但速度是信符的十倍,传递的信息也更多,且能一次疾飞两千里之距,沿途驿站还会免费给它填充灵力。 虞红裳拿起这枚金色小箭贴在额心片刻,她的脸色就有了极大的变化。 关注公 众号 之前的不舍之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眸中甚至浮现出几分喜意:“轩郎现在回一趟南京也好,我猜最多一天之内,六道司总堂就会给你下达调职令,让你去北京任职。” 李轩吃了一惊:“总堂?好端端的调我去北京做什么?” 他想自己眼见就是南京城内的土霸王了,这作威作福的日子还没开始呢,怎么就要被调去北京? “是因今日中午,朝中发生了一桩大案,翰林院五经博士费元在东宫太子的面前被人毒杀。” 虞红裳说到此事的缘由,神色也变得无比凝重。事涉她的父皇与堂兄,她不能不在意:“由于此案牵涉到太子与如今的朝争,以内阁为首的群臣想了许多办案人选,都不能让人满意,后来他们就想到了你。” 李轩就不禁牙酸:“为何就非我不可,我如果不去呢?” “谁叫你是理学护法,近日又名声鹊起?”虞红裳莞尔道:“你不去当然可以,不过朝廷诸公与六道司有的是办法说服你。就像轩郎你日常说的,以德服人。总之早点准备吧,当然也别答应的太快,这种情况,轩郎大可借机向上面多要点好处。” 对于李轩调职北京一事,她自然是乐见其成。 之前不舍得放李轩走,是因她在江南之地只呆这么多天。可如今知道李轩也会去北京,那情况又不相同了。 她想李轩早点离开龙虎山也是好事,免得他整日里去与薛云柔偷腥。 “之前绣衣卫为防意外,给我在信江口准备了一艘快船,是最好的那种,顺水而下可日行三千里。你现在就用这艘船回南京城,云柔那边无需担心,我会帮你转告的。去南京那边后,就把该处理的事都尽快的处理掉,别留什么手尾。” 李轩则心想我蠢了才会信你,云柔那边真要不告而别,那以后他别过日子了。 他与虞红裳告别之后,就带着他的伏魔金刚,直往天师府的方向疾奔而去。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身影离去之后,远处以张副天师为首的众人,都是神色一松,面色古怪。 都心想这家伙可算是走了,公主殿下调和阴阳的进度,想必也能增快不少。 只要那位靖安伯还在,虞红裳就一直三心二意,投入在修行上的心力,都不足一半。所以这位明明有着让所有人震惊的绝佳天资,可以取得更好的进境,可一个月以来,也就只是比他们预估的好一点。 此时更有一只小小的獒犬从空中穿出,它摇着尾巴,走到了公主身侧坐下。 虞红裳不由睁眼往它一睨:“听天将军你不是要去鹰潭,给你家老爷处理私事吗?回来的时机倒是巧的很。” 这个家伙,竟在外面呆了足足一个月。 听天獒闻言讪讪一笑,用爪子挠着狗脸。 它想薛云柔而今都已是天师府的少天师了,手持‘正一伏魔剑’与‘正一神箓’,足以与任何天位抗衡。 李轩那家伙,又明显有脚踏两只船的野心。这个时候,它怎敢卷入进来? 如果公主殿下让它去偷听李轩与薛少天师在说什么,那么它到底是听还是不听呢? 所以听天獒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躲在外面。 ※※ ※※ 借助‘雷扬千里’的遁法,李轩只用了片刻时间就跨越七十里地,来到了天师府。 他原以为薛云柔一定会心伤不已,与他来一场生死离别。 可薛云柔听了之后,却只是微一颔首:“轩郎你去京城也好,等到天师府这边安稳下来,我也会去北京寻求朝廷的正式册封。到时候,我可能还得在北京东岳仁圣宫坐镇一段时间。” 东岳仁圣宫,是正一教在北京最大的道场。 而天师府的历代天师,其实大半时间都是呆在东岳仁圣宫,以备天子与朝廷的咨询与问道。 她的舅父张神业,以前就坐镇于东岳仁圣宫。直接近些年,他的两个师弟陆续登顶天位,这才返回了龙虎山,准备摆脱俗务,在自身的修行上更进一步,结果就出了这桩事。 而薛云柔身为天师府的继承人,势必得前往京城,加强与皇室及朝廷的联系。 她想让李轩早点离开龙虎山也是一件好事,免得与虞红裳朝夕相处,如胶似漆下一不小心就成了琴瑟之好。 虞红裳可是天位,她如果想要办成什么事,那些女官又哪里阻止得住呢? 至于日后,京城确实是虞红裳的老巢不错,可也是她薛云柔的地盘。 有朝中有那么多清流盯着,红裳她就别想再做出什么事出来,陛下他也不会让红裳乱来的。 “原来如此。”李轩听了之后,还是有点欢喜的:“那我就在北京等你——嗯,等你过来。” 他差点就把‘你们’二字说出了口。 此时薛云柔,又将一枚飞梭递了过来:“轩郎你把这东西也带上,日常都能用得上。” 李轩认得这正是薛云柔的‘玄冥至阳梭’,他不禁错愕的看着薛云柔;“那云柔你用什么?” 这件飞梭虽然只是高阶法器,却可攻可受,在法力充足的情况下,还可日行几千里,可以上究霄汉,下抵九幽,造价是普通高阶法器的七倍都不止。 “我有天师府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薛云柔笑了笑:“舅父已经将这件法器给了我。” 李轩当即眉眼微扬,将这件法器收到了袖子里面:“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玄冥至阳梭’,正是‘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仿造品。 此时他的神血青鸾牛郎与织女,还是依依不舍,把两只鸟头挤在一起摩挲。 李轩却毫不客气的探手一抓,把牛郎抓在了手里:“那云柔我便走了。” 他身影如雷似电,直接往天师府的山下闪逝而去。 此时的薛云柔,却是神色一动:“来人,将我的玄尘子师——师兄给我请来。” 说到玄尘子,薛云柔的唇角就自禁的抽了一抽。 而就在片刻之后,一位穿着素色道袍,已经难辨雌雄的道人,来到了薛云柔的面前。 薛云柔眼神复杂的看了这位师兄一眼,然后神色肃然道:“不知师兄最近可有空暇,如果有,我想请师兄前往京城一行。” 第三一一章 我的校尉大人 虞红裳提供的那艘快船,果然无比神速。此船顺水而下,仅仅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鄱阳湖口。 李轩在此处又用了一道飞符,从鄱阳龙君那里借来了二十多条虺豚拉船,于是这艘船的速度,更是风驰电掣,比之后世那些摩托快艇都强了好几倍,以至于那几面帆都成了累赘,只因风的速度已经跟不上了。 而在风驰电掣的同时,这艘船居然还非常的稳当,一路波澜不兴。 就在一天时间之后,李轩已经在金陵城北的码头上岸了。 此处早就得到消息的彭富来与张泰山,已经在码头上等着他。 李轩看了两人一眼,然后就讶异的将剑眉微扬,心想这两个家伙,居然都没有荒废了修行。 张泰山突破五重楼境,他是一点意外都没有的。毕竟这家伙是他们当中武道天资最好的,李轩也为他友情赞助过几枚灵丹。 可彭富来这厮,居然也有四重楼境了。 不过上岸之后,李轩还是面色不虞的问:“究竟怎么回事?你们兄弟两个平时都牛皮吹上天,可如今连一个人都照看不住?” 彭富来略显尴尬:“可问题不是出自我们的辖区,而是乐芊芊参与的城墙修复。之前地震的时候,南京城墙与八门金水阵不是损毁了吗?芊芊她被调去参与修复,可就是她负责的这一段出了事。 昨日八门金水阵重启,结果她负责的那断墙塌了,还影响了周围的部分符阵与城墙,让朝廷损失了至少四十万两纹银,还误了至少一个月的工时。据说是符文没有刻好,而且是一些较为简单的。有人就怀疑她是故意的,将她捕拿问询。偏偏这个时候,芊芊她的父母又不在南京城。” 张泰山则挠着头,将一份卷宗送到李轩的手中:“其实事发之后不到一天,罗烟就已经单枪匹马把这桩案件调查的七七七八八了。你如果不回来,我们稍后就可以把人捞出镇妖塔。 可问题是出了这么大的纰漏之后,即便我们证明了芊芊的清白,她这次也难逃失查之责。” 李轩把卷宗接在手中之后,随意翻了翻,面色就变得铁青一片:“那么芊芊她现在,还在镇妖塔里面?这桩案子又是谁在审理?” “在镇妖塔,正被人审着呢。主办此案的是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 彭富来语声凝然道:“还记得内监察使石心么?这个柏寒,以前就是石心的嫡系部属。所以为妥当起见,我们还是准备等你过来,想着也不差这点时间。 芊芊的父母在朱雀堂内有着众多老友,许多人都在关照着芊芊。内堂的人被他们盯着,不敢做什么过份的事,之前江校尉就已经就此事去找过总管。” “石心?” 李轩心想怪不得,他一直就在奇怪,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 ※※ 在镇妖塔的第十一层,一间昏暗的审讯室里面。乐芊芊被沉重的锁链拷着,眼眶发红的看着她眼前的地面。 “说吧,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人指使?” 抽红包! 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就坐在乐芊芊的对面。他正眼神冷冽的看着这个脸色苍白如纸,发丝紊乱的女孩。 “别以为你的父母在六道司里面有些关系,就可以有恃无恐了。我们内堂办案,谁都别想干涉。你不老实交代,是别想出去的。” 乐芊芊根本就没听他说什么,她在想自己怎么就落到这个地步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又是谁在算计她? 自己可真没用,居然稀里糊涂就被抓了进来。如果校尉大人知道了,不知会怎么笑话她,她给校尉大人他丢人了。 校尉大人他在龙虎山那边,应该正是春风得意?薛云柔对他一往情深,非君不嫁,公主殿下应该也是情根深种,爱得死去活来的那种。 他身边的红颜知己如今是越来越多了,而她乐芊芊,接下来却不知会发配到哪个旯旮里面。 六道司的规矩她是知道的,这次朝廷损失这么重,朱雀堂是一定要给一个交代的。所以哪怕最终证明了她无罪,她也一样要被追究责任。 贬职发配是最轻的,重则直接被六道司革职。 想到这里,乐芊芊不禁浑身发冷。她把自己整个娇躯蜷缩着,抵抗着那透骨的寒意。 被发配地方其实没什么,无非是换个地方任职而已,她不一定要待在南京的。可这也意味着,自己从此将远离校尉大人,连远远看着他的愿望都无法实现。 乐芊芊心想那传说那个传言搞不好就是真的,校尉他修了邪法,最擅迷惑女人心,看一眼就会失魂落魄,看第二眼就会怀孕—— “你知道害怕了?” 柏寒只道是乐芊芊生出了畏惧之心,他眼里不由闪现出一抹喜意,开始放缓语气,循循善诱道:“乐博士,我知道你的为人,循规蹈矩、安常守分,也不像是能做出这种事的。 你只要把指使之人说出来,那么一切都好说,我会尽力帮你争取一个好的判罚。事后你们家只要能把银钱补上,那么无罪处理也是可以的。” 乐芊芊不由抬起头,以诧异目光看着柏寒,心想这个人,他当自己是白痴吗? 这么大的事情,认罪后还能够脱身?骗小孩都没有这么骗的。 这家伙一直强调指使之人,又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是在针对她背后的两位校尉? 一股怒火顿时从她心底冲涌而出:“我才没被人指使!你这人心肠太坏,不安好心。” 柏寒读愣了愣神,面目就阴沉了下来,可他依旧用平和的语气道:“这次承包城墙土石的商家,有三家与诚意伯府有牵涉。你是吃了什么迷汤,要为他们奋不顾身?你帮了李轩他们家,那么他能帮你脱罪吗?” 乐芊芊摇了摇头,她已经懒得再与柏寒说话了。 柏寒此时又眯着眼,一声轻哼:“看来乐博士你吃的苦头还不够,来人,将她送入到黑牢,给我关上一天,不得送任何食水。” 在不能动刑的情况下,其实把人关到黑水牢更好, 不过柏寒到底有着顾忌,知道乐芊芊的背景深厚。他倒不怕得罪人,只是担心乐芊芊的那些叔伯看不下去,找到理由插手进来。 乐芊芊的小脸,也更加发白。 她知道黑牢,里面一点光线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声音。让她想起了小时候自己被寄养在亲戚家,被关小黑屋时的情景。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目中余光忽然望见了一抹光亮。她心有所感的看向了门,然后就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牢门之外,笑眯眯的看着她。 “校尉大人?”这一刻,无限的惊喜在乐芊芊胸中炸开。 内堂都察,伏魔都尉柏寒也侧目回望,然后就眼眸一厉:“李轩?” 他心绪微微沉冷,却没有任何的惧意:“李校尉你这可是违规!内堂办案,你理当回避,这可不是审镇妖塔爆破案的时候。是什么人把他放过来的?你们都是死人吗?” 他后面两句,却是冲着不远处跟过来的部属与牢卒。 李轩却直接推门而入,直接将一张文书,拍在了柏寒的怀里:“这是你的调职令,从内堂调职朱雀堂,前往六盘水任当地的伏魔都尉。” 柏寒身体不由一僵,他知道六盘水是什么地方,那里古称夜郎县,就在贵州烟瘴之地,周围也是南方十万大山的一部分,是当今天下妖族最活跃的地带。 且因六盘水地势之故,那里也是天下间阴魂厉魄集中的区域。 朝廷至今都没能在那里建立州府,只能以土司羁縻。 柏寒的嘴唇已开始发白:“六道司从没在六盘水设过都尉,你也没这权利。” 他拿着那文书看,发现竟是发自于朱雀楼,上面有着朱雀堂总管的印章。 说是因六盘水妖魔作乱,事态紧急之故,需得临时抽调伏魔都尉柏寒前往六盘水,主持当地‘伏魔分巡司’的筹办。 柏寒看到这里,还是冷笑着的,心想朱雀堂哪里管得到内堂的事? 可接下来他就面色微变,在这之后,竟还有两位内监察使的印章。 其中之一,就是公孙灵。他知道这位为查一桩案件,如今就在南直隶。 “以前没有,现在就有了。朝廷意打算在贵州改土归流,所以六盘水那边,六道司总需开拓的。” 李轩心想把你调到别的地方,他反倒不放心了,万一坏了事怎办? “你说得对,我当然没这权利,可别人有。” 以他现在的人脉,还找不到人帮忙吗? “你这是在打击报复~”柏寒语音发颤:“即便要将我调职,那也该由总堂签发的调职令。” “堂里面已经就此事上报,有两位内监察使的署名,总堂那边会追认的。” 李轩走到乐芊芊的面前,先是看着泪痕满面的她笑了笑,然后就将她的镣铐一一打开, 柏寒的眸光顿时一厉:“你敢私放人犯?” 可李轩一点理会他的意思都没有,将那些锁铐打开之后,就随手丢在一旁。乐芊芊则情绪难以自禁,直接扑入到李轩的怀里。 第三一二章 一辈子跟着你 “李轩你好大的胆子!” 伏魔都尉柏寒手按着腰刀,眼神冷厉的看着李轩的背影:“乐芊芊可是城墙崩跨案的人犯,你这是打算劫狱?你们这些人,就眼看着吗?” 他估摸着自己不是李轩的对手,虽然两人的修为都是五重楼境,可眼前这个家伙,却是斩杀过刀魔李遮天的。虽然柏寒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可比他强就对了。 乐芊芊本来趴在李轩怀里嚎啕大哭,可听到这句,还是有些担心的,往柏寒还有那些牢卒看了过去。 “芊芊她已被总管批准无罪释放。” 此时罗烟也走入了进来,她将一叠卷宗随手丢在一侧:“总管的手令,已经给狱政所的雷云雷巡检看过了。” 伏魔都尉柏寒不由怒意填膺:“无罪释放?谁批准的无罪释放?这么大的一桩案子,你们敢这么乱来?” “你自己不会看卷宗?”罗烟白了他一眼:“那些符箓之所以变形,城墙之所以会垮塌,是有人在筑城的三合土内混入了细石灰粉。由于前日的雨水导致三合土膨胀,致使乐芊芊绘制的符箓变形所致。 此事已经由伏魔总管与副总管,合同应天知府,应天巡抚亲自验证过了,这与乐芊芊她绘制的符文无关。” 柏寒不禁哑然,然后就脸色清冷道:“即便是因三合土导致,这桩案子也还没有完。” “是没有完,应该是有人蓄意而为。”罗烟双手环抱,嗤笑着道:“可这桩案子,却与你们内堂无关了。既然不涉及我们六道司内部之人,自然得转交给负责南城墙一带的玄火都与应天府衙负责。 劝你啊,少管一点闲事,早点去六盘水上任。那边可是有着上万的妖族,对柏都尉你翘首以待。” 柏寒无言以对,他脸色忽青忽白的变换,最终哼了一声,往牢门之外走了出去。 可才刚到门口,就听李轩道:“老彭你让人盯着他,如果他辞职了,就给我父亲那边通告一声。” 等在外面的彭富来,当即笑眯眯的一抱拳:“明白!不过这桩事哪里需要通知诚意伯?我们家就可以代劳的。” 自从李承基官复原职,李轩封伯之后,他们家已经将生意开拓到了鄱阳湖与太湖一代。拿着诚意伯给的名刺,当地官府就没有不给面子的。 因此之故,他们老彭家又养了几位第三门修为的武师。而今要在长江里面沉一两个人,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 柏寒的眸色,则顿时一变,他蓦然转身,怒瞪着李轩:“你敢?” 他是想要辞职,六盘水那地方,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去的,那简直就是与送死无异。 可李轩这一句,却让他想起自己得罪的,是近日里声势如日中天,一门二伯的诚意伯府。 如今他有着六道司的庇护,诚意伯府未必敢拿他怎样,可一旦他脱离了六道司,只怕诚意伯府的杀机就会紧随而至。 “你刚才对芊芊说的那些话,我听到了。” 李轩神色淡淡说着:“我不管你是自己的脑袋进水,还是受了谁的指使。总之在六盘水,你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言下之意,如果不去六盘水,不在六道司,那这位是一点活的可能都没有了,真当堂堂的诚意伯府是吃素的? “在那边好好做事,我会看着你。以你的能耐,哪怕只能护持一乡一寨之安宁,也是很不错的。如果做的能让我满意,那么最多五年,我会将你调回朱雀堂。” 柏寒一口银牙都快磨碎了,他定定看着李轩的背影。良久之后才一声怒哼,再次转头走出了牢房。 乐芊芊终于放下心,她随后又扑在了李轩怀里抽泣,眼泪都快将李轩胸前的一片衣襟给打湿。 “你别哭啊,这不是已经脱罪了吗?与你关系不大。这次顶多就是个失察,我已经与总管说了,会将你贬职一级,调职到北京密云,还是当妖魔博士。” 李轩看乐芊芊似乎更伤心了,不禁微微一乐:“我话还没说完呢,你听完再哭啊。可能不久之后我也得去北京任职。想要我去京城查一桩案子。我刚才虽在总管面前坚拒了,不过看上面的意思,似乎不会就此罢休。芊芊你到那边,估计还得跟着我。” “真的?” 乐芊芊这才直起了身,她泪眼婆娑,梨花带雨,含着几分狐疑的看着李轩:“校尉大人要去北京?” 李轩神色凝然道:“看情况是不去不成了,上面开的条件是让我到北方后,有权利自己调配人手,新建一个都,以后直属总堂,不受青龙堂的管辖,并由朝廷出钱供养。据说有三百个名额,并且待遇从优。 可我寻思着,上面没人管虽然好,可这样一来,不就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吗?都没有靠的。万一朝廷那边翻脸断供怎么办?我们具体该管什么事?办案经费多少?上面不能这么糊弄我,所以该要的东西还得要。” 他自己猜测,应该是六道司拿着他的名头,又从朝廷那边敲了一笔经费。 可这样的一个都,却没有任何的根基,李轩是万万不可能答应的。 虽然他有人事权,可在没有任何保障的情况下,他把人调过去,只会害了别人。 乐芊芊这个时候,却哪里有心思听他说这些事? 她把李轩紧紧一抱,眼泪还是断线珍珠一样流下来。这次却是喜极而泣,那种悲而复喜,失而复得,过山车一样的心情变化,让她无法自控。 李轩也没再说话,他一边为胸前那膨胀温软的触感而心猿意马,一边用手轻拍着乐芊芊的背。 足足过了半盏茶,乐芊芊的心情才稳定了下来,然后她就脸色羞红的把李轩给推开了。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自己‘敬李轩而远之’的决意。可现在她才想着要矜持,是不是太晚了? 李轩则揉了揉乐芊芊的头发:“我让罗烟给你带了身衣服过来,你去换上,再洗把脸吧。瞧你,才被关了一天半的时间,就像是小花猫似的。” 乐芊芊的脸于是更红了,她能想象的到,自己现在的形象应该很糟糕,多半是自己最丑的时候。 不过就在李轩站起的时候,乐芊芊还是拉住他的衣裳下摆,用低不可闻的声音呐呐道:“校尉大人援手之恩,芊芊无以为报。只要大人您还要我,芊芊愿意一辈子跟着你。” 李轩则哑然失笑,心想乐芊芊这话可就差点让他给想歪,他于是捏了捏乐芊芊那娇嫩的脸蛋:“你是该好好报答我,要不是你出了事,我在龙虎山可快活着呢。结果为你的事,巴巴的赶回南京。” 乐芊芊不由‘啊’了一声,然后更加的愧疚起来。 她猜李轩说的应该是实话,那龙虎山对于李轩来说,可不就是一个温柔乡么?换成她是李轩,也会流连忘返。 可除此之外,她心里又莫名的心暖。 罗烟在旁看着,则不禁一阵牙酸的一声嗤笑。心想侦破城墙坍塌案的,明明是她夏南烟好不好? 可结果倒好,乐芊芊的眼里,就只有她的校尉大人。 对于李轩这‘挟恩图报’的言行举止,她就更看不上眼,鄙薄之至。 芊芊多好的一个女孩,被李轩这么软硬兼施,魂都快勾搭没了,简直渣得让人无法形容。 等到众人一起走出了六道司,罗烟就独自策马,准备赶往秦淮河方向。 如今整个明幽都的事务都压在她身上,所以挺忙碌的。 李轩看在眼中,感觉挺歉疚的:“烟儿,这段时间着实辛苦你了。” 罗烟则是一声嗤笑,回了李轩一个冷眼:“你在龙虎山倒是很快活的嘛。” 她‘啧啧’的说完这句,就独自策马离去了。 李轩则带着彭富来与张岳一起,将乐芊芊送回了家。然后他就令二人都换了一身簇新的衣物,又在街边的木器店子里面,买了一个大红色的抬箱。然后从小须弥戒里面取出各种玉器啊,绸缎啊什么的,还有两套头面,各种金银首饰,都一一放入进去。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这都是前次册封靖安伯的时候,朝廷赐下的东西。李轩没让彭富来帮他发卖,一直都存在自己的小须弥戒里面。 不过最贵重的礼物,还是那一百顷田与那些山林的地契,以及敕封靖安伯的丹书铁劵。 彭富来在旁边奇怪的看着:“这是做什么?塞这么多东西?即便是要给上面送礼,也不是这么送的。” “这是去别人家提亲!” 李轩扫了他一眼:“把箱子抬起来跟我走。” 他原本是想要说服刘氏,请出面操办提亲事宜的,这样才显得郑重,可如今自己北调在即,江含韵狐化一事也迫在眉睫,他已经没时间磨蹭了。 反正他今天就是过去表个态,三书六礼什么的,还是一样不能缺。 “提亲?” 彭富来与张岳二人狐疑的把箱子扛了起来,可彭富来随后就很郁闷的发现,由于他比张岳矮了两尺多,这箱子的重量全都压在了他身上。 幸在他最近修行有成,这一个箱子的重量不算什么。 这个时候,反倒是李轩走的方向,更让彭富来惊悚。 “我艹,你这是要去江府?真打算把那母老虎,母修罗娶回家?” “不然呢?”李轩心想那可不是母老虎,而是喜欢张牙舞爪的笨狐狸。 “可薛少天师她愿意?”彭富来倒不是想要劝阻,而是担心李轩翻船:“还有公主殿下,她可是与你同居了好几个月。要是这位知道了,怕是得把你的家给拆了。你可想好了,那可是铁血修罗——” 可就在这个时候,彭富来的话全都噎在了嘴里。只因这个时候,他视角余光望见旁边立着一人。 那是一个身形窈窕,穿着六道伏魔甲的女子。她的双手带着手套。面上也罩着面纱,一点肌肤都没漏在外面。 可彭富来还是认了出来,那正是他口中的铁血修罗江含韵。 “彭富来你刚才在说什么?”江含韵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彭富来不由头冒冷汗,浑身发颤。想起了当日在江府,被江云旗电的情景画面。心想自己咋就管不住自己的嘴了? 第三一三章 还是得双修 “含韵?”李轩转过头,诧异的回头看着江含韵:“你怎么会在这?” “我刚才就在朱雀堂,跟着你过来的。” 江含韵看着彭富来与张泰山扛着的箱子,藏在黑纱里的眼神略有些复杂。 李轩只当是她不满意,忙解释道:“朝廷有意把我调到北京查案,说不定我今天晚上就得走。我是打算先找江伯母,把我们的婚事定下来。至于那三书六礼,一样都不会少的,我母亲——” “停!” 江含韵藏在面纱后的小脸,更显嫣红:“谁要跟你说什么三书六礼了?” 她看了看彭富来与张泰山,然后一个闪身,踏上了旁边的房屋:“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李轩微觉疑惑,可还是跟了上去。 他修为低了江含韵几个境界,可最近一个多月来观想‘核聚变’,使得雷霆与大日真元暴涨。此时无论速度,还是持续力,都不会逊色于现在的江含韵。 等到两人来到南面城墙,江含韵这才站定。李轩也跟了过去,含着几分忧心的问:“含韵,你可别跟我说,妖化已经没法阻止了?” 而此时墙头上,刚好有一位御营千总带着一队官兵巡视城墙。他远远望见了这两人,就眼睛一转,直接转身:“我们再回去看看。” 那位蒙着脸的女性校尉,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人。至于那个男的,靖安伯李轩赫赫声威,南京城里面谁不认得? “没有,还早得很,你给我送来的那颗丹药很有用。” 江含韵摇着头,然后眼神森冷的看着李轩:“你之前是不是有打算,想要同时娶我与云柔?” 李轩想了想,然后就点头道:“我确实这么想的,之前就已经跟我爹商量过了,让我承一位远房堂叔之祧,含韵你别怪我贪心。” 所谓的三妻四妾,乃是春秋战国年间的故事。 自从儒家主宰天下,世间的男子们就只有一个合法的妻子。 而大晋朝受到理学的影响,这方面的规矩就更加严苛。在妻子之外娶的都是妾,不但打骂由心,生的孩子还没有继承权。那是真的一点地位都没有,在正妻吃饭的时候,妾室还得站立在旁边侍候。 即便是民间流行的所谓‘平妻’,也不被官方承认。 不过有一种情况是例外,也是被官方认可的。 那就是兼祧,这是一子兼承同族兄弟两房宗祀的特殊继承方式,又称“一子两后”或“一子两祧”,也就是说两个嫡妻的孩子,分别继承两宗。 李轩恰好有个远方堂叔,至今无后。 “兼祧?”江含韵面色总算释然了几分,然后自哂道:“我怪你做什么?这个世间三妻四妾的男子多得是。” 可接下来她却语音一转:“云柔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她既然要继承天师府,那就没可能嫁给你,所以你现在,又不打算兼祧了是吗?” “那是当然,兼祧本来就是权宜之策。”李轩说话的时候微一蹙眉,感觉江含韵的语气有些奇怪。 “可我不愿意!”江含韵捏起了拳头,定定的看着他:“你可别去我家提亲,否则我与你翻脸。” 江含韵心想她才不会答应呢!这份感情,这场婚事,就像是被别人施舍的一样,她怎么可能接受? 李轩闻言愣了愣,之后就一声苦笑,心想这还真像是江含韵。 他稍一沉吟,就肃容道:“校尉以为我是为了帮你阻止狐化,才想着要去提亲?那可就错了。我是真心喜欢校尉你的,我喜欢你的爽朗大气,喜欢你的飒爽独立,喜欢你的可爱纯情,也喜欢你的赤子之心,含韵你身上的一切,我都很喜欢——” 江含韵原本是暗暗一声嗤笑,心想你喜欢的女人可多了去。可当听到李轩说到后一句,她心里就猛地一颤,然后又像是打鼓一样跳动起来。 “停!停!停!”江含韵感觉浑身燥热,她想如果再任由李轩说下去,她只怕就再提不起拒绝的念头了。 “反正我就是不答应!” 她见李轩皱起眉头还要说话,忙又举起了小手:“你先听我说完!你不就是心有愧疚,不想看到我变成半妖吗?如果是这样,那你与我一起修炼秘法就是,又不一定非得结婚不可。” 可领! 李轩微一凝噎,想起了他看过的那些阻止狐化的秘法:“可是——” 江含韵红着脸道:“确实,无论哪种秘法,都需要我们两人交换神魄中的部分源质,还要灵魂交融,这是比夫妻还要紧密的关系。可我连狐化都不在意,又怎么会在乎名份?反正我以后,也不会嫁人的。” 说到这里,她又眼神迟疑的看着李轩,可最后还是咬着牙道:“我也不喜欢你,你别打我的主意。” 李轩吃了一惊,他一直以为江含韵是在偷偷喜欢他的,敢情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随后苦笑着挠头,心想这就没办法了。 “那么这门秘法,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修?” “越早越好,最好是今天就开始。” 江含韵拿出了铁血修罗的气概,既然做了决定,就一点都不忸怩拖延。她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本书册,托举到李轩的身前。 “这是我父亲搜罗二十余种秘法,推衍改良而成的《神天双元法》,你可以先看看。” 李轩立时接手,就着这本薄薄的书册翻看了起来。 他发现这《神天双元法》共有三个部分,第一部分,与其它的秘法差不多,两人各自交换神魄中的部分源质。 此法其实治标不治本,只是短暂阻止江含韵的狐化;一旦半年内双方没能进行神魄的交流,割给对方的部分神魄就会萎缩,对两人的影响极大。 此外还有个后患,一旦秘法终止修行,江含韵的狐化,就再不可逆。 第二部分,则是‘气脉交流’与‘换血’,则已近乎是双修,二人当毫无保留,让对方的真元法力在体内循环流转,也就是交换双方的根本大法。 这除了可阻止妖化,还可从对方那里得到不小的好处。比如江含韵兼修的是力与雷,雷也就罢了,可江含韵在力量方面的修为,却是李轩很眼馋的。他可以借助‘气脉交流’,不劳而获。 此外江含韵每个月,还得从李轩那里获取精血。 这与其它阻止妖化的法门,已经有了很大的不同。不同在于江云旗,他并不打算让江含韵完全排除妖脉,而是打算将之蕴养固化。 这就需要从李轩这里获取精血,帮助江含韵进一步稳固她的人族血脉。 让人惊讶的是第三部分,必须两人真正的结合在一起,也就是‘啪啪啪啪’。 完成这一步,江含韵就可以获得真正的灵狐血脉,在人与妖之间转换。可修为大进,且兼得其利。 如果这第三步,能够卡在某个关键的时间点,这甚至可以成为江含韵踏入天位的钥匙。 李轩也能得到好处,他可以获得灵狐的一种神通异能。 李轩的眼里发光,心想原来还是得靠‘啪啪啪’来解决问题啊。 他不由含着期待的看向江含韵:“不愧是江伯父,这《神天双元法》的前景可真馋人,我们什么时候修炼这第三部分?” “滚!”江含韵的面上殷红似血:“我们只要完成第,第二部分就好。” 其实《神天双元法》的第一部分,就可帮助她拖延很长一段时间了。江含韵自信最多七八年内,自己就可以尝试冲击天位。 可她也很眼馋江云旗与李轩的‘冰雷交融’,‘超导遁法’,想要借机从李轩身上获得他的寒法修为。 李轩却看着江含韵,似笑非笑。 他大概能猜到江含韵的想法,这妮子是眼馋他的寒元与九幽寒煞呢。可如此一来,江含韵体内的妖脉会进一步的壮大,总有一天会壮大到必须修行第三部分不可的境地。 她大概是想要利用踏入天位时的契机,借助天地元力重练肉身。可真有她想的这么容易?可别到最后给玩脱了。 “行吧!不过第一轮交换魂质的时间有点久,需得至少一天。可我今天晚上估计就得登船北上,这样,如果含韵你这几天有空,那就陪我走一趟,我们就在船上把这秘法的第一部分完成。” 李轩正说到这里,望见一枚金色的光影从远处飞来。 他只看一眼,就知是伏魔总管的信符。等到李轩将那符拿在手中,眼中就现出了一抹意外之色:“已经等不到晚上了,我可能稍后就得动身。” 他通过伏魔总管龙须虎向上面提出的那些条件,竟然全都答应了下来。 包括将罗烟,彭富来与张岳三人升职半级调入北京,包括给他二十位第二门术师的承诺,还有五十件中阶法器的调拨等等。 李轩不禁头疼,一方面在惋惜,自己提出的条件还是太低了;一方面则对于这桩涉及太子的案件心存顾虑,这会让他与诚意伯府进一步卷入景泰帝与正统帝之间的朝争。 第三一四章 江狐狸秀色可餐 李轩是在接近傍晚的时候,登上了前往北京的船。 主要是在家里耽搁了,刘氏听说他去了龙虎山一个多月后,又要调到北京任职,自然是心塞得不行。她拉着李轩的手,一个劲的掉眼泪,李轩怎么哄都哄不住。 然后李轩又与赶回家的李承基密议了一阵,东宫之案事涉国本之争,父子二人不能不谨慎。 好不容易等父子俩商量妥当,仇千秋又上门拜访。 等到他在南京,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该安排的事都安排好,就已经快到傍晚时分了。 在船上李轩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等到了彭富来与张岳两人。 他们倒是挺讲义气的,李轩才刚开口,就毫不迟疑的答应同李轩一齐北上,去闯一闯北京城那个龙潭虎穴。 主要是秦淮河他们已经腻了,想要见识一下八大胡同。 不过在南京,两人也有众多的手尾需要处理,就比如他们的那些相好—— 罗烟则是与李轩差不多时间上船的,她在将明幽都事务交割之后就去了镇东侯府,然后神思不属的来到了码头。 乐芊芊反倒是最简单的,她的父母云游天下,姐姐则在外地任职,所以只需整备些行李就可。 不过在他们乘坐这艘快船即将出发之际,却有一位身穿赤金色六道伏魔甲的貌美女子,风尘仆仆的策马疾奔而至,将乐芊芊喊到了岸上。 “那是乐芊芊的亲姐,伏魔校尉乐诗诗。” 彭富来站在船栏旁看着下面:“在武夷山的镇魔署任职,也是个牛掰得不行的女人。修为强横也就罢了,还有一身壕得不行的法器。你看她身上,包括那六道伏魔甲在内,全是乐氏夫妇给她打造的高阶法器,许多第四门都不是她对手。” “不如猜猜她们在说什么?” 张岳双手抱胸:“我赌二十两纹银,一定是要芊芊她与谦之保持距离。” 李轩没敢押注,他现在已经认识到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了。 不过在码头上,乐芊芊却睁大了眼睛,很惊讶的看着乐诗诗,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 乐诗诗则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傻丫头,你一颗心都全在他身上了,我还能怎么办呢?不过我倒是挺欣慰的,至少那家伙是个能护得住你的男人。我之前在武夷山担心的不得了,赶回来后才知道你没事了。” 她拍着乐芊芊的肩膀道:“既然喜欢上了,那就别畏首畏尾了,不妨离他更近一点。如果实在拿不出勇气,那就继续保持现在这模样,跟在他身边办案也可以。那个家伙,他对你垂涎万分,只要你还在他身边晃,他迟早会忍不住对你下手。 李轩那样的男人我知道,他自以为很有担当,所以你越是柔弱,越是楚楚可怜,他就越会紧着你,不会让你吃亏。” 乐芊芊的脸,不由烧红一片:“姐姐你在说些什么呢?” “传授你秘诀!”乐诗诗嘿然一笑,然后又将一只小乾坤袋递到了乐芊芊手中:“拿着吧,上月爹娘从南洋返回,让我把这乾坤袋与里面的东西给你,你稍后就穿在身上。” “这是?”乐芊芊捧着小乾坤袋,眼神惊奇不已。 “这是‘玄女征仙甲’,虽然只有内甲,肩甲,臂甲与裙甲四件,却都是极品法器,神威可以直追仙宝。它们不但可以极大的增强你的‘降神术’,且对于法力没有任何要求。 可还记得爹他每年从你身上抽的血?这就是用你的血来祭炼的。爹娘他们为这东西筹备了许久,也走了许多地方,直到上个月他们才将这套法器完成。” 乐诗诗叹了口气,然后用力捏了捏乐芊芊的脸蛋:“你呀,是不知道爹娘他们有多疼你。小时候他们将你我寄养在别人家,是真的迫不得已。自那之后,也一直都在补偿我们。你别再生他们的气了知道吗?” 乐芊芊则摇了摇头,她想自己又不是小孩了,怎么可能还会记恨父母? 她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乾坤袋,又望着船上等着的李轩,她对接下来去北京的生活,忽然充满了期待。 ※※ ※※ 当天边最后一丝阳光落下的时候,李轩他们乘坐的快船已经驶入到扬州附近的江面。 李轩已将鄱阳湖的虺豚放了回去,又从扬州府龙君那里借调了一批虺豚,由这些生力军拉拽船只,风驰电掣一样驶入运河。 此时这运河还是拥挤堵塞着的,不过他们的快船较小,可以从靠岸的河面挤过去。速度虽不及之前李轩在大江上顺水而下的时候,可一天也可疾驰数千里。 那些水关口的人员,也早就得到了朝廷飞符谕令,一路都在给于方便。 此时在这艘快船的船尾舱室内,李轩正袒裼裸裎的端坐于一侧,在他对面,则是江含韵。这位还是蒙着面纱,手抓着自己的衣襟一阵犹犹豫豫。 “你干嘛呢?”李轩不耐的催促道:“快点脱啊,以前你帮我雷法炼体的时候,又不是没看过?” 江含韵顿时一声怒哼,她想这家伙果然不老实,回头偷看过她的身子。 可李轩这么说来,她倒也放开了羞涩,将身上的衣物与面纱解了下来。 送你一个现金红包! 李轩初看一眼,就不禁错愕:“原来你没有狐化啊。” 他有种上当受骗了的感觉,原以为江含韵遮住脸与手,是身上开始长狐狸毛的缘故,可结果发现不是。 可随后李轩就看着江含韵的脸,看着她的身子,一阵发呆。 江含韵虽然没有狐化,可的确有很大的变化。此时她的肌肤不但每一寸变得无比的细腻雪滑,更似在发着光。 什么‘肤如凝脂肌如雪’,‘凝脂肤理腻,削玉腰围瘦’,‘肌肤冰雪莹,衣服云霞鲜’,都不能形容江含韵美丽之万一。 那张小脸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五官显得更加精致了——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反正比以前漂亮了至少一倍!让人完全挪不开眼睛,一双秋瞳般的眸子,则让人恨不得陷进去。 此外少女的周身,也散发出一股幽香,只需闻一闻,就能让人心猿意马,色授魂与。 “在发什么呆?” 江含韵的声音也是好听到了极点,她以前的声音就娇翠欲滴,似水如歌,如今就更是勾魂摄魄了。 不过这位的语中,却万分羞恼:“你再盯着看,我就不与你练了!” 李轩以极大的定力,让自己恢复了神智,他很认真的看着江含韵:“要不含韵你还是变成半妖得了。” 江含韵的唇角抽了抽,然后默默的从旁边拿出了腰刀。 “开玩笑!开玩笑!” 李轩感觉到江含韵的暴力欲望,忙讪讪一笑:“我们继续吧——” 可接下来他却忍得很辛苦,可以想象一下面前有个没穿衣服,比后世那些大明星都美上好几倍的大美人,却什么都不敢做的痛苦。 李轩在心里念着道门《清心咒》‘清心若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的口诀,可却发现这根本没用。 没奈何,他只能运转寒息烈掌的一百四十七式,把自己给冻住了。 以前在南京地府,李轩就曾用这一招应对薛云柔。而如今,他一身寒元更加的强大,还修成了九幽寒煞,这镇压心魔之能更加的强大了。 江含韵则对他的冰棍熟视无睹,在自己的眉心处,割开了一道血口:“开始吧!” 李轩也在自己的眉心处割开了一道血痕,同时雷诀一引,使他们身前的一团朱砂全数化为汞液。然后在二人的眉心之间,形成了一条银白色的桥梁。 朱砂是至阳之物,可以斥退任何妖邪。天子的圣旨,往往都以朱砂写就,或者以朱砂盖墨。 而朱砂融化之后的汞液,则是至阴之物,可以导引阴神,使他们之间的神魄互通。 这个时候,朱砂中所含的硫磺,则弥漫于他们的周围。可以确保没有任何妖祟之物,能够干扰伤害到他们的阴神。 而之所以两人要脱光光,是表示两人身心都无间隔,算是一种仪式上的需要。 李轩很快就依照法诀,与江含韵交换着神魄源质。 可接下来的情况就更加不好了,两人都感觉自己的神念里面,进入了东西。二人都同时有了飘飘欲仙,仿佛快要升天的颤栗感。 江含韵更是面红似血,不能自禁的发出了声音:“你慢一点,别进来了!别——嗯哼~” 总算她还记得,这艘快船只有五个舱室,隔音效果不怎么样。而彭富来他们,就在上面的甲板上,所以勉力压制。 可那苦闷的声音,却更是搔到了人的骨髓深处。 李轩则想这与他跟薛云柔做那事的时候感觉差不多,而且是略过前奏,直接进入最后阶段的那种。 他想了想,就没听江含韵的,他猛力的,狠狠地将自己的灵魂源质灌入了进去。 而这个时候,正趴在甲板上倾听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满含异色的对视了一眼,猜测这两人究竟在做啥? 在船尾处状似不甚在意的罗烟,则面罩寒霜,‘咔嚓’的一声,捏碎了栏杆。 第三一五章 差点没了的翅膀 山东济宁,京杭大运河一侧的山丘顶部。此时正有两个男子,在俯视着下方拥堵不堪的运河。 其中之一大约十八,九岁的年纪,他一身素白长衫,气质俊逸出尘,面貌则冷峻清雅,脚下踏着飞剑,竟悬浮于一尺之上的空中。 另一人则是三十岁许的年纪,身材高大,仿佛铁塔,一张脸则仿佛是刀刻斧凿,饱经风霜。身后还背负着一把黑铁重剑,让他的气质沧桑冷肃。这位正面现不耐之色:“可以说了吧,究竟要我做什么?” “杀一个人,”那位御剑而立的少年伸出手指往下面点了点:“靖安伯李轩,最多半天后,李轩他们的船就会经过此地,我要你配合下面的那些人杀了他!” 那负剑中年闻言,却是一阵愣神:“你确定?你们不是号称万世仲裁,天道执法吗?据我所知,这位靖安伯,可是当今之世的正道栋梁,似乎还是理学的护法,与你们应当是一路人。” 少年斜目看了他一眼:“是一路人,然则此人,他扰乱了天机,混淆了时序。所谓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可有人告诉我,未来的时光长河,却将因他而失序。” 负剑中年蹙着眉头,然后一摇头:“不懂!可以你们的能耐,想要杀他还不简单?即便是你,一根手指头就可将他碾死,就非得我出手?” “此人修为还未至天位,按照古老以前的天规,我等无法对凡世之人出手。” 少年说话的同时,将双手背负于身后:“夏侯婴,你可是怕了?如果心有顾虑,我可以换人。” “我怕个鸟!”名叫夏侯婴的负剑中年眼中现出了一抹恚怒与无奈:“那家伙虽然背景深厚,可那天师府,江云旗,我却没放在眼里,逃到天涯海角总有我容身之地。唯独一人,大晋的于少保,他若要对我出手,这天上地下,我无处可逃。” “于杰?”那少年唇角微挑,含着几分哂意:“于杰又如何?这位大晋少保,一样得由我们摆布。你不如想想李遮天,为何这么多年都能逍遥快活?” 夏侯婴的瞳孔顿时扩张,心脏则微微收紧。 修行界中其实早有传闻,李遮天之所以能在六道司黑榜第一位一呆就是二十余载,就是得了某个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力量庇护。 少年又转过了身,冷眼看着夏侯婴:“去杀了李轩,然后将他的文山印给我取来,我会给你想要的天位之钥。” 夏侯婴的目光,则是微微闪动:“我听说,当初虞子留下的文山印,乃是这世间唯一可能粉碎天道枷锁,唯一可能对抗你们——” 嘤! 夏侯婴的语音戛然而止,这是因一道犀利无匹的剑气,蓦然从他的面颊掠过,在他的脸上割出了一条血痕。 “你越界了!”此时少年的气息冰冷,他黑色的瞳内杀机盈然:“你问得实在太多了,让我有点后悔选择了你。” 他见夏侯婴再无任何言辞,就直接飞空而起:“我已经给你机会了夏侯婴!究竟作何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当那白衫少年远去,夏侯婴的面庞顿时微微狰狞。可半晌之后,他却长吐了一口浊气,从背后拿下了他的重剑。 ※※※※ 当李轩他们的快船到了台儿庄附近,李轩与江含韵之间的‘汞桥’就已经化作粉末散去。 由于李轩出力过猛,他们提前半个时辰,完成了‘神天双元法’的第一步。 在这之后,江含韵第一时间就从小乾坤袋里面拿出了一块抹布,很仔细的将地面抹了抹,又用电流扫过一遍,蒸发出了许多可疑的气雾。 “李轩辛苦你了。” 江含韵匆匆说完这句,就满脸羞涩,逃也似的离船而去——她还得赶回金陵,明早得去朱雀堂应卯当班。 李轩则不甘的喊:“你先别走啊,我们聊一聊,喂喂!” 可惜那个窈窕的身影,已经越去越远。 李轩的气色不由一阵萎靡,显露出一副生无可恋的神态。 完成‘神天双元法’之后,他其实是神气完足的。 可问题就在于他目前的状态,过于神气完足。 想想看十二个时辰都处于人伦之事的最后阶段,却始终无法达到终点——换成别人,估计得逼疯。 等到李轩面色颓废的来到船上,就见甲板上只有罗烟还在。 她就站在船头,然后有些意外的斜眼看过来:“你不该春风得意,快活似仙吗?怎么这副样子?别跟我装!” “快活个卵蛋。”李轩想了想,然后就有气无力的回答道:“烟儿你可以想想看,你已经呆在六道司的宝库里面了,却连续十二个时辰,始终碰不到宝库里那些财物的心情。” 罗烟想了想,就噗嗤一笑,幸灾乐祸道:“你这是活该!” 罗烟的心情,居然稍微好了点。 她道武双修,稍稍推想,就知李轩说的是实话。 “你不知道这有多折磨,可除了这方法,没法阻止含韵她的狐化。” 李轩叹了一声,然后就神色微肃:“烟儿,我之前看你上船的时候,神色有些不太对劲。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一说吗?” 罗烟则神色复杂的看着他,然后语声幽然道:“我其实不太想去北京,想着在那边再帮你两三个月就离开的。” 李轩心里不由汗了一把,却无言以对。 这一个多月他都陷在龙虎山的温柔乡里面,却把罗烟丢在金陵,确实有点对不住人。 这让他之前对罗烟说的那些话,简直就是笑话一般。 罗烟如果要在这时候离开,他是一点挽留的理由都没有。 “不过我昨天去见了我的养父。”罗烟的眸光闪烁,有些晦涩:“父亲他对我说,他已经知道我跟着你的事情,他说他很欣慰。在九泉之下的奶奶,想必也会很高兴。” 李轩顿时心神一振,暗暗给镇东侯段东点了一个赞,心想这位侯爷真是深明大义。 不过他脸上却是一点声色都不漏,反倒出言劝道:“其实烟儿你没必要太在意镇东侯的想法,关键还是你自己是否开心。如果实在感觉没法适应,厌倦这种生活,勉强过下去会很辛苦。” “我自己是否开心?” 罗烟回神想了想,感觉在六道司的这两个月,倒也还算不错。日子过得挺充实的,可以帮助许多人。 如果没法继续她的大盗生涯,在六道司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我其实真舍不得烟儿你离开我身边。”李轩一声轻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舍不得,一想到你离开就难受。可我也不愿意勉强你,这太自私了,烟儿你本该是天上翱翔的鹰。” 罗烟冷眼看着他,然后一声轻哼。 她明知道李轩心里不舍的女孩多了去,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生出了一股暖洋洋,甜丝丝的情绪。 那种被人需要,被人喜欢着的感觉,让她无力割舍。哪怕明知道眼前这家伙的心已经分割成了好几份,变成花朵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罗烟的神色微动,起身看向了前方,她的眸光冷凝如冰:“不太对劲!” 李轩心神一紧,手按住了‘碧血雷雀刀’,也往前方看过去:“怎么了?” 他同时脚下一跺,震荡船身,以这种方法通知下面船舱内的乐芊芊与彭富来,张岳三人。 这不单是因他对罗烟的信任,也是因他自己的神魄,感觉到了些许的危机。 罗烟的袖中,则滑出了一对短刀:“准备战斗吧,有人在前面埋伏,我们后面也被人堵住了。” 这个时候,他们后方有一艘八千料的大型漕船,忽然在河面上一横,阻拦住了快船的退路。于此同时,前面也有一艘同样大小的船只正在转向。那些舷窗一一打开,露出里面的一杆杆火枪,一把把连环劲弩。 “上岸!” 李轩脚下一踏,喝了声‘龙君借法’。当即就有一股外来法力自他体内滋生,同时他的周身,也被一股水系灵力包裹。 这让他跃下快船之后,在江面如履平地。 体重巨大的伏魔金刚也是一样,它把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扛在肩上,竟是踏波无痕的在江面上疾走。 其实这个时候,水下的环境对李轩更有利。水的阻力,足以阻挡枪弹与弩箭。 可李轩却自水面之下,感觉到了几股森冷的杀机。他不知道敌人在水下给他安排了什么,所以干脆上岸。 有些出乎李轩意料的是,乐芊芊竟挣开了伏魔金刚抓过去的手。她手结灵诀,一头长发无风自舞,然后就已不逊色于李轩与罗烟的速度,往岸边飞去。 于此同时,两只体型巨大的冰巨人,从水面上拔地而出。 他们乘坐的那艘快船,在一瞬间就被漫天弹雨轰成粉碎。可这两尊躯体足有十丈高的冰巨人,却牢牢阻挡着那些弩箭与铅弹,守护着李轩他们的后方。 “九天玄女?” 罗烟吃惊的看着乐芊芊,她知道这少女正在用‘降神术’。可这位三重楼术修的‘降神’,威力实在过于夸张。 轰! 这是他们后方的一艘漕船,被水中突然拔起的一只小山般高大的‘玄武’巨兽,撞碎了半边船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而这只全由寒冰构成,仿佛乌龟形状的巨兽,光是高就有五十丈,它的身体则阻塞着大半个河道。 ——那赫然也是由乐芊芊的法力招出。 第三一六章 我已经很厉害了 “我艹!” 李轩万分震惊地回过头,看着那阻塞了半条河道的玄武巨兽,又望向了气质仿佛仙女临凡一般的乐芊芊。 心想他的人形百度,何时变得这么厉害了? 乐芊芊面对他满含惊讶的目光,心里面也滋生出了一点得意与愉悦。 以为我是累赘是吗?才不是的,别以为我比你的其她女人弱—— 李轩很快就收回视线:“张岳!护着她。” 此时几人已经到了岸旁,张岳当即一跃而下,手持巨盾护卫在乐芊芊的身侧。他的躯体顷刻间就膨胀到一丈五,手中门板大的巨盾与战斧,也变得合适起来,与张岳的身影刚好匹配。 他与伏魔金刚一前一后,正好将乐芊芊遮蔽。 在他们的周围,有着十数道黑色的烟气陡然出现,里面刀光闪耀,都不约而同的往乐芊芊劈斩。其中一大半都被伏魔金刚与张岳拦下,剩余的部分,则是连同刀光之后的手臂一并断落开来。 罗烟的身影,正于附近穿梭闪现。在她所经之处,黑烟当中无不是鲜血溅射,然后轰散碎散。 那一双红袖刀看似一直都悬停在她垂落下来的秀手中,实质却在周围五十丈内,持续的制造着杀戮。 只因罗烟的动作,已经快到了所有人都无法捕捉。 李轩则是把注意力集中在前方,只因那岸旁的两个土丘之上,各自出现了六十多名披着斗篷,穿着黑甲的身影。他们或是手持火枪,或是手持劲弩,其中还有两架四臂弩车。 这个时候,神血青鸾牛郎已经升空到了一百丈高空。它的身上,则缠着李轩由‘神翼’延伸出的一条银丝。 滋! 一瞬间十条庞大的雷柱,从神血青鸾牛郎身上轰击而下,并在地面衍生出一片庞大的雷霆电网。这使得那些土球上的众多黑甲人,在一瞬之间就被电为焦炭。 神禽的血脉,此刻在牛郎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它轰出的雷电,杀伤力本就直追第三门,又有李轩这个后盾提供支持,更加的沛不可挡。 它用比鹰还要锐利的眸子看着地面,警惕着每一个可能成为威胁的目标。 此时他们下方的地面翻卷,一只只巨大的石手从地面拔地而出。不过它们还没来得及朝乐芊芊他们的方向伸抓过去,那两尊上岸的寒冰巨人,就以无俦巨力将之一一轰成了粉碎。 在伏魔金刚与张岳遮护下的乐芊芊又探手一招,就使天空中,现出了无数的庚金剑气,当中混杂着成千上万的冰刀冰矛,如瀑布一样往远处另一座山丘上坠落。 那边的丘顶,是两位法力强大的术师,都据立于法坛之上,遥空施法。 当那庚金剑气坠落,这两人脚下一踏,就使得地面撑起了一只只擎天巨手,它们四面八方的汇聚过来,撑起了一面面无比坚固的巨大石盾。 只是这些庚金剑气,却拥有着无与伦比的穿透力。它们以犀利绝伦的气势,穿透了一重重的石手石盾,落在了法坛上,并随后爆炸开来,在这个山丘顶部掀起了漫天烟尘。 与此同时,那玄武巨兽也再一次扑击,将那艘藏有百余名枪手,百余名箭手的巨大漕船,轰成了粉碎。 还有那两尊体型十丈的冰巨人,则与空中坠落的大量火雨对抗。它们的手臂生成了巨大的盾牌,对抗着远处飞洒过来的黑色火点。 ——那都是只有不到手指甲大小的火星,可只要与实物接触,就会疯狂燃烧。很快两尊十丈高的冰巨人,都已化身为火人,浑身火焰狂燃。还有无数的锐利风刀,斩击在它们的身体上。 可这并没能动摇那巨人的躯体,它们一直都在持续的再生。融化多少,碎裂多少,就能再生多少。始终遮蔽着乐芊芊等人的上空。 而在地面,则是一层层寒冰凝结,固化住了地面,强行封锁着从地下冲出的石枪石刺。 彭富来往周围望着,嘴巴张得老大,完全无法合拢。 他身边的这个乐芊芊,竟是以一人之力,压制整片战场为数众多的术师。 这令他万分沮丧,在场的五人当中,他彭富来居然是最废的。 他震撼失神,不过片刻之后就恢复了过来,然后就从袖中取出了两个足有大腿粗细的黑色圆筒。 外面的罗烟看了一眼,就唇角微抽,她认出那是‘暴雨梨花针’的针筒。看那大小,竟是一千五百枚装的规格,可以在须臾之间,发出一千五百枚‘暴雨梨花针’,射程五里内人畜灭绝。 不过这种价格昂贵的杀器,彭富来也舍不得在这个时候用,他只是向外面观瞄着,做好随时发射的准备,以备万一。 到了此时,罗烟也已无暇关注彭富来与张岳两人的情况。 在周围弥漫的黑雾当中,罗烟感觉到三股让她背脊生寒的杀机。 她没有任何的迟疑,就用上了自己最强的武诀,最强的刀意。 ——光影如轮,岁月如梭! 黑雾之中,传出了持续十个呼吸的‘叮叮’的声响。 这听起来只是十几声清脆的兵器交鸣,可罗烟的‘浮光掠影红袖刀’,却已在黑烟当中与三个对手交手不下一千二百击。 只因双方的速度太快,都已突破了音速,以至于那一千多次兵器交撞后产生的音纹汇合在了一起,听在人耳中不过十几声。 而就在这十个呼吸之后,黑烟之中传出了两声闷哼,也同时有两道血泉飙洒。 这两个声音的主人,都各自退开了足有十丈之距。另一人也同时后退,急掠出八丈之外,从罗烟的刀锋所指下远远退离。 罗烟没有追击,持续的快斩,让她的身体与真元都有些吃不消。她轻喘着气,眼神森冷的看着烟雾的深处。 “有意思,不知两位怎么称呼?关西刀客的刀法,奇门遁甲中的烟遁术,我大概能猜到二位是什么人——” 这雾中的三个对手,绝对都是进入了十重楼境界的存在。哪怕在关西那个民风彪悍,刀客横行之地,也必是声名赫赫的。 那黑雾当中的三个身影却都一言不发,他们仅仅只稍稍整顿旗鼓,就又裹挟着浩烈罡劲扑击而至。 罗烟蹙了蹙眉,手中的红袖刀就再次释放出如瀑刀光,那情景就像是一只蝴蝶张开双臂,又像是千手观音,张开她的千只玉臂。 而就在激战的同时,罗烟也抽出了些许的心神,往李轩方向看了过去。 她有点担心了,对方这般的兴师动众,只可能是为李轩而来。 这从光是用来牵制她的,就有三位第四门。可想而知他们为李轩准备的手段,是何等的可怕。 极致的担忧,让罗烟有了动用‘大慈大悲三千手,观音三十三法身’的冲动。 这个时候的李轩,已经冲上了一侧山丘。他的刀意,则是遥锁着一百二十丈外的一座山丘。 那边也有着一座巨大的法坛,共有五位术师站立其上。他们不但施法招出了无数火雨与风刀,更使得法坛前方一只足有四十丈高,浑身都布满尖刺的黄巾力士,从地面拔空而出。 法坛的周围,则有八架射程至少八百丈的四臂巨弩被从山后推了出来。 李轩的身影如电,往山顶疾掠而去。 不过在他的前方,已经生成了大量的黑烟。无数的黑影,从土层之下破土而出。在黑雾内影影绰绰的闪现。一条条的锁链钩爪从黑雾中飞射过来,往他的身影抓摄而至。 李轩毫不在意,直接使用出超导遁法,化成雷光从那众多身影中穿梭而过。瞬息间一个个人头落地,一个个身影被腰斩。 而这些黑甲武士当中,哪怕是几个修为达到第三门的存在,都无法捕捉他的所在。甚至只要是他化身的雷电掠过之处,就无人能够存活。 仅仅须臾,一个个饱含着惊慌的声音,就在人群中响起。 “他在哪里?” “怎么可能?这个世间,怎么可能有这么快的遁法?” “封锁山腰,别让他靠近法坛!” “被突破了,这究竟是什么遁法?” 此时的李轩,已经接近到了法坛的顶部。此时一个沉冷的声音,伴随着一道雷霆般的刀光响起。 “给我滚回去!” 那刀光斩断了李轩探向山顶的银丝,也阻断了李轩的去路。 那是一个同样头罩着斗篷的黑甲人,装饰打扮都与其他黑甲人一模一样。可他一身磅礴的元力,酷烈的刀意,都与其他人迥然不同。一双三尺长的唐刀之上,则是紫霆闪现。 李轩的身影现出,然后气沉于胸,蓦地发出了一声‘呔’字。那浩气雷音,瞬间覆盖着整个战场。 借助身上特殊的‘六道伏魔甲’,李轩将经匣中的《正气歌》与《石灰吟》卷轴也一起调动,浑身浩气勃发。不但令所有修为达到六重楼境的武士直接晕迷,那些六重楼境界之上的武士,也都一阵失神。 那手持双刀的黑甲人首当其冲,可他却是微微冷笑,眼现哂意。 对于李轩的‘浩气雷音’,他们事前就打探得清清楚楚,也做了充足的防备。 可下一瞬,他的面色却为之一僵。只因这位堵塞在耳洞里面的两张符箓,竟都被炸碎,那与浩气结合的雷音,震得他耳膜碎裂,整个人一阵恍惚。 他本能的就知不妙,可就在他做出闪避的动作之前,一道黑白二色的刀影,就已经挥斩而至。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当刀光挥落,此人的身影就被直接斩成了两段! 第三一七章 我不是软饭男 斩杀了这位十重楼境武修,李轩积蓄的刀势愈发的强横浩大,威慑人心。 他修的是‘浩然正气’,与李遮天的功法有些相似,讲究的是蓄势伤敌。首先心里面有牢不可破的意念。再以这意念威慑,压制,甚至是杀死对手。 当李轩建立起不可战胜的神话,不但能够让李轩本身的自信心增长,进一步强化自身的信念,也能够使敌人胆寒畏惧,从而被他的刀势影响,压迫。 而此时在一瞬间斩杀双刀武士的李轩,就使周围所有黑甲人都为之胆寒。他勃发于体外的浩气,甚至能令许多人在面对他的时候,连自身的念头都无法转动。 这使得李轩在接下来的二十丈距离内势如破竹,刀光所指,就如入朽木腐竹一般,轻而易举。 “吼!” 此时那法坛上的五位法师都骇然失色,指挥着那四十丈高的黄巾力士发出震天巨吼。挥动着它那巨掌,朝着李轩一掌拍下。 ——这是惊慌失措,急不择途之举。躯体庞大的黄巾力士,相较于身如雷光电闪,天位之下遁法无双的李轩,显得无比的笨拙。 可这个时候,他们已经想不到其它办法,能够阻止李轩上山。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 李轩以诗意运刀,宛如一只精卫鸟般穿飞数十丈,并裹挟着浩意雷霆,穿至法坛之上。 随着‘轰’的一声震响,那法坛周围的无形灵障,被他一刀斩碎。紧随其后的,则是神血青鸾牛郎的磅礴紫雷。五条手臂粗细的紫色雷电,仿佛电浆般的轰击在五位术师身上。 “休想!” 其中一人一声厉喝,抬手就是一口飞剑往李轩斩击过来,那剑光吞吐,化作了三丈剑芒。不但抗击了神血青鸾的紫色雷霆,更是刃光席卷,往李轩的头顶斩去。 然而这剑斩中的却只是李轩的幻影,李轩御刀而行,与‘碧血雷雀刀’近乎于人刀合一,顷刻间就是五颗硕大的人头断落抛飞。 在解决了这五位术师与法坛之后,岸旁的张岳与乐芊芊等人就已转危为安。余下的那些术师,已不足为患。 而就在李轩挥洒长刀,一边将刀上沾染的血液洒落,一边得意的想什么叫做‘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咱现在就是的时候,他的心念间接到了神血青鸾的神意示警。 李轩心头微凛,身影瞬间往后飘飞了十几步。然后下一瞬,李轩就见一把巨大的黑剑凌空坠落,插在了他的前方——那正是李轩之前立足之处。 此时又有一位一身黑色袍服的中年人,飘落在巨剑顶端。他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李轩,眼里则含着些许的讶异之情。 “没想到,连许山重都死在你的手中。之前我还一直以为传言夸大失实,如今却知阁下名不虚传。” 李轩看了此人一眼,然后他的瞳孔就微微一凝:“你是‘千剑万化’夏侯婴?” ——他知道这个人,一位活跃于山东一带的第四门高手。其声望声威,都足以与死于仇千秋之手的镇江总兵‘风君’林紫阳并驾齐驱,甚至是凌驾其上! ※※※※ 于此同时,在战起之地的万丈高空之上,那位素白衣裳的少年正御剑凌空而立,俯视着下方的战场。 他的目光,紧随着下方陷入了重围内的五人。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剑眉却微微蹙起。 而在他的身侧,有一位同样御剑凌空,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女子,同样在俯视着下方。 她的一身上下都被战甲包裹,就连脸上也被面甲覆盖,声音则似如金玉敲击,清脆无比:“九天玄女临凡?那个少女是谁?这种等级的降神术都能施展出来。” “此女名叫乐芊芊,乐怀远的女儿!” 负剑少年背负着手,用凝冷的声音解答着:“此女应该是身具一种特殊的灵体,修行很慢,却特别适合降神术。 除此之外,她身上应该还有一套非常强大的法器,接近于仙宝层次,可以为她提供无限的法力,排除掉降神术对她心志的影响。预计此器的防御能力,也不会逊色于师妹你身上的这套。” 今日事前,他的功课还是做得很足的,李轩随行的四人,全都做过详细的调查。 可这件器物,并不在他的料度当中。 那战甲女子随后又看向了罗烟:“那么那个伏魔都尉呢?他使用的刀法,应该是‘浮光掠影红袖刀’?这都已经接近一瞬千斩了。如果不是他的修为还只有九重楼,那三人在他面前活不了三个呼吸。这样的人物,从哪冒出来的?” “我不清楚。”负剑少年微微摇头:“根据我探查到的情报,此人名叫罗烟,与仇千秋有着很深的联系,六道司对外的宣称是仇千秋的养子。可他在六道司所有的履历资料,都被抹去了。 此人的实力很强,之前一个月,在金陵城的郊区,独力镇压了一头七重楼境的妖魔。不过——” 可他没想到罗烟的双刀,能接近一瞬千斩的境地;也没想到此人的身法,也能这般的迅捷。 关键是此人的刀道,赫然已达到了‘魄境’巅峰,凌驾于那三位第四门之上。 “这两位,确实都不是凡人。”战甲女子想了想,也不好说什么。 布局伏杀李轩的那人,已经对这位靖安伯非常重视了。总数四百人,其中四位十重楼境,还携带着大量的火枪与弩箭;预先设立好法坛的十二位术师,也都无一弱者。 这种阵仗,足以干脆利落的将六道司一整个‘都’屠杀殆尽。 她只能摇了摇头:“那么下面那家伙是谁?师兄你有把握没有?这人倒是挺骄傲的,不屑于与其他人联手。 可这个李轩不但遁法诡异,浩气也精纯无比。普通的第四门,可是连伤他的资格都没有。” 到此时她也只能指望师兄安排的人物,能够顺利的将李轩杀死。 “他叫‘千剑万化’夏侯婴,一位十重楼境界的大高手。”负剑少年用手指点了点:“虽然其声名未能入师妹之耳,可三年前他曾在边疆与林紫阳一战,双方平分秋色。 如今此人的修为更胜当年,三十三岁,剑道已至‘魄’境。只要我们给予天位之钥,未来的他,不会逊色于李遮天。” “林紫阳?之前造反被杀的那个?”金甲女子一阵沉吟道:“那确实很不错了。” 林紫阳修为只有十重楼的境界,武意也只到韵,势,意,魄,魂,神六境中的‘意’境巅峰,初入魄境门槛。可此人乃是朝廷总兵,手中掌握大军,又善于用势,战力不可用本身的修为境界来估量。 “而且,此人的剑道正好克制李轩的遁法。” 负剑少年的声音冰冷而又自负:“这个李轩,他在夏侯婴面前,连逃都逃不掉。” ※※※※ “靖安伯居然听说过我的名字?在下真是深感荣幸。” 在那座碎裂的法坛之上,夏侯婴也同样神情冷漠的看着李轩:“你的武道很有趣,换一个场合,我一定会向靖安伯讨教一番。可遗憾的是,今日夏侯婴身负使命,必须取你李轩的性命。” 李轩懒得与他废话,直接就一刀劈斩了过去,‘碧血雷雀刀’裹带的雷光,赫然横绝十丈。 夏侯婴却轻而易举的避让开来,他的身影飘舞,与擦身而过的雷霆竟然只差毫厘。 于此同时,他的黑色重剑忽然碎散开来,化作数千枚手掌长短,薄如树叶的剑只飘散于空。 李轩初时没有在意,他毫不气馁的追袭,将‘碧血雷雀刀’运用的如幻似电,一整片密集刀影,将眼前的二十丈之地覆盖。 可渐渐的,他却发现自己的刀速,竟然追及不到夏侯婴的一片衣角。 后者的身法,竟仿佛有着‘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意境,又如狂涛大浪中沉浮自若的一片孤舟,始终是游刃有余。 “你应该听说过,我的剑道,取自于‘竹’!”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此时夏侯婴的剑指一引,就使得那众多竹叶般悬浮于空的黑剑,自李轩的周身‘飘’过。 ——那看似轻飘飘的毫无力量,却几乎在一瞬间突破了李轩‘夔牛夜光甲’与‘六道伏魔甲’的防御。 如果不是‘饕餮’自发启动,吸收了那些竹叶剑的力量,这一瞬就可使李轩重伤。 可那些竹叶剑,却是越来越密集,四面八方的飘荡过来。 李轩无奈,只能使用‘超导’遁法,可下一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就在他念起的这刻,李轩‘神翼’散出的千万银丝,竟然都被全数割断! “你的遁法很奇特,可在我面前没用。” 此时夏侯婴又探手一抓,一把由众多竹叶剑汇聚而成的纤细长剑在他手中生成:“这便是我潜修十年炼成的一式剑法,万叶寂杀!” 在说话的同时,夏侯婴用无比惋惜的目光,看着李轩:“放弃吧,你在我面前,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可惜他眼前这个武道天才,才刚刚绽放光华,就得死于他的剑下。 此时李轩化雷而遁,虽然没法使用神翼超导,可他的遁法依旧强大。 “不畏浮云遮望眼!” 借助刀意,李轩的身影从千万竹叶剑的围攻中暂时脱出,闪身到了二十丈外。 此处依旧在竹叶剑的覆盖范围,可李轩却毫不在意,他左手握住了自己小须弥戒中拿出的‘蔽日虚无刀’,右手则依旧是‘碧血雷雀刀’。 与此同时,李轩心念之内也开始观想着‘核聚变’。并以自身的杀意,尝试调度那件残破仙器‘武曲破军’,使得自己的双刀之上,蒙上了一层猩红血意。 眼前的对手,不愧是与林紫阳齐名的存在,已经强到了他全力出手,都要饮恨的地步。 此人虽然也是十重楼境,可与刚才他斩的那位双刀武士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甚至是判若云泥。 那双刀武士的武道,仅是初入‘意’境,而这位的剑道,却也得了‘竹’之神魄,到了‘魄’境的中段。 如今李轩唯一扭转局面的方法,就是自身的仙宝,仇千秋给予的‘铁布衫道果’,还有那还未成熟的一招——核聚变驱动的‘幻电三千斩’! 尤其此刻,他的神念已从高空之上感应到了两道刺骨寒意,这让他明白自己没有保留的余地。 “是很厉害的,不过——” 李轩的瞳孔中闪动精芒:“不知夏侯婴你可体会过一瞬千斩的滋味?你的竹,又能否在我的烈日之下存活?” “什么意思?”夏侯婴茫然不解,却感觉到一股极致的危机,这刻李轩的刀势让他的心脏都为之冻结。 第三一八章 饕餮的真正功用(六千字求推荐求月票) 夏侯婴不明白自己的危机感,究竟从何而来。 李轩的一瞬千斩吗?简直可笑。远处那个修为九重楼境界,兼修光火二系法门的伏魔都尉都办不到,何况是李轩? 那么是因对方的刀道吗?这也不太现实。 李轩的冰雷刀道,都只到‘意’境的中段,那浩然武意强一点,却也只是‘意’境的后期。可这在他的面前,都不值一提。 杀伤力方面倒是稍微有点看头,此人身上有两件增强力量的法器,还有《正气歌》正本卷轴的增幅,使得李轩的浩气辉煌浩大,磅礴无量。 即便他夏侯婴,也不敢以自身的肉体来正撄李轩的刀锋。 只凭这些,可没法让他感受到这种近乎心脏麻痹般的危险感。 “死!” 夏侯婴来不及细想,他本能的就以自身最强的杀招回应。 一瞬间无数的黑色竹叶剑,在他的身周汇卷如龙,仿佛滔滔大河般的往李轩冲刷过去。 他想无论李轩是什么样的手段都好,自己只需将之灭于萌芽之前,那么这危险也就不能称之为危险。 然而这一刻,夏侯婴就见前方闪现出一片强光。 此时恰逢日出,天边照射下来的阳光映耀在李轩斩出的滔天刀幕上,在夏侯婴的眼前,那就仿佛是一团太阳般,光辉夺目。 好快! 这是夏侯婴的第一个观感,此时李轩的刀速,竟已开始超过夏侯婴的视觉极限,在他的视界中挥斩出大量的刀光残影。 好强! 这是夏侯婴的第二个观感,这个时候,在他操控下仿佛黑色巨龙一样冲卷过的竹叶剑潮,已经开始与李轩的刀幕交锋。 然而他的竹叶剑,却都是一触即溃。 “叮叮叮叮叮——” 在清脆刺耳,持续不绝的声响中,那些竹叶剑被持续的扫开,崩飞,甚至是碎散,李轩两口长刀不但锋锐绝伦,更是力沉如山。 刀芒指处,概莫能当! 那原本黑云一样的剑潮,很快就变得稀薄了起来,被李轩的刀幕扫荡一空。 瞬字原本‘瞚’,意思是人一眨眼的时间,可就二人再次交手的这一个眨眼又四分之一瞬的时间内,李轩就斩出一千三百二十刀,将夏侯婴的‘万叶寂杀’粉碎殆尽,并将那凌厉无匹的锋芒斩至到了夏侯婴眼前。 “这种刀速,这不可能!” 夏侯婴的瞳孔怒张,他的双手各自凝聚出两把黑色长剑,开始运用‘竹’之剑意,抵御李轩的刀势。 他将自己化身为‘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竹,意图以自身的韧劲与柔力,来应对眼前的无尽刀潮,可却被李轩的双刀压迫到应接不暇,左支右绌,不断的后退,却始终维持着。 后者的斩击速度,已经达到了他的三倍,甚至三倍以上,且在无止境的往上攀升。 对方没有太多的章法,只有一刀复一刀的连环重斩。 可在这极端的刀速下,什么样的剑意剑韵似乎都不太管用。 问题是这等样的刀法,怎么可能会出自于一位修为只有五重楼境的武修之手? 而此刻在万丈高空,那穿着一身金色战甲的少女,也瞳孔收缩。 “这是幻电天刀中的‘幻电三千斩’,招发之后,持续三千次斩击。” 她传递给御剑少年的神念内,饱含着震惊与难以置信:“可哪怕将‘幻电三千斩’练到极致,也没可能达到真正的一瞬千斩。” 这个时候,李轩已经在一又二分之一个眨眼内,轰出了一千五百三十二刀! 御剑少年则无言以对,只能握紧了拳头:“应该是用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法催动,理论来说,他应该撑不了多久——”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下方李轩的刀潮,还在持续着,正往一千六百刀迈进。 竹子确实很坚韧不错,可只要他的刀速够快,他斩出的刀足够犀利,那这个世间就没有他砍不断的竹! 如果还砍不断,可就继续砍,第二刀,第三刀,源源不绝,无穷无尽!直到将之砍断为止。 而此时夏侯婴的周身,已现出了十数条血痕伤口——那都是李轩斩击出来的伤口,虽然不是很深,里面却都充满着一时难以融化的血色冰晶。 李轩的冰雷交融,使得他刀锋刀意中都寒力充沛。他的寒法真元与‘九幽绝寒’,即便是夏侯婴这种十重楼修为的第四门强者也不能无视。 尤其在身临李轩‘一瞬千斩’之刻,夏侯婴更无余力去抵抗。 此时李轩那耀目的刀潮,已经快将他吞没。 “两瞬一千九百刀——”夏侯婴的瞳孔里面,已经现出了血丝。“你究竟用的是什么秘法?” 这个家伙,他是怎么斩出这么快的刀速,又能在每一刀当中,灌注不逊色于九重楼武修的力量? 轰! 那是夏侯婴手中的两把剑被轰碎开来的声音,他的剑是由竹叶剑汇聚而成,随散随聚。在刚才那不到两个眨眼的时间内,他手中的剑就崩溃了六次,都是在刹那当中恢复。 不过当夏侯婴想要再‘聚’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召来足够的‘竹叶’,这让他的瞳孔收缩成了针状。 这把剑是高阶法器,没有那么容易损毁。可他留存在竹叶剑内的神念印记,却大多都被李轩的刀力毁灭,让它们无法再听从夏侯婴的使唤。 “欺人太甚!” 夏侯婴的口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精血激发之下,使得那残余的竹叶剑都再次汇拢而来,总数二百口,形成了一片凌厉却稀薄的剑潮。 他的这些剑,状似以决死的意志,朝着李轩斩来的刀幕逆冲而去。 可夏侯婴的人,却随后蓦地化为一道青光,往东面方向闪逝而去。 ——那是一件‘竹梭’形状的法器,拖着夏侯婴的身影往远处飞遁。速度如流光瞬影,初发之速竟然不下于薛云柔的‘玄冥至阳梭’。 可李轩的身影,却紧随而至。他的神翼早已恢复,密布周围二百丈空间。 夏侯婴的竹梭之外竟不断的爆出火花,并持续的震动着。那是李轩的刀连续不断的斩于其上,依旧疯狂的刀速,将这‘竹梭’法器的防护灵障轰到摇摇欲坠。 可即便如此,夏侯婴还是相信自己能够逃得掉的。 然而夏侯婴的心绪,却在下一瞬掉入了冰窟,他看到了前方山丘顶部,一位二旬年纪,穿着六道司都尉战甲的那个身影。 这位手持着一双红袖短刀,正以冰冷的眸光睨着他。 ——是那个独立对抗三位十重楼境的罗烟,可这个人,他怎会在这? 夏侯婴没来得及细想,在罗烟的刀意逼迫下,他的‘竹梭’法器只能选择转向。 可这片刻的耽搁,却已让夏侯婴陷入了绝境。那‘竹梭’法器轰然碎散,他的身影,也随后被无穷无尽的刀光吞没,然后被一刀刀的斩为肉泥血浆! 直到夏侯婴的整个躯体,都被剁成了碎片,李轩才收住了刀势。他随后就不能自禁的,开始重重的喘息,斗大的汗水从额前滴落。 “这就是幻电三千斩!让你在我金陵之虎面前装逼!” 罗烟眼含着惊讶与欣赏的看了一眼李轩,随后又抬起了头看向云空。 她已经准备好了动用‘大慈大悲三千手,观音三十三法身’的准备,如果上面的那两位也是敌人。那么除了这件佛门圣器,她没有其它办法,让他们几人脱身。 “我们走吧!”这个时候,云空中的战甲女子已经起了离意:“这个夏侯婴,比李遮天可要差得远了,至少李遮天比他放得下身段。” 她随后就注意到御剑少年的冲动,当即开口:“师兄别冲动!此子确是个威胁,可不值得你付诸性命,你也杀不死他。‘金阙天书’给予了我们力量与长生,可也是对我们的监督与枷锁。而不得对凡人出手,是‘金阙天书’中律定的天规,只需我们这些人有出手的念头,就会被‘金阙天书’杀死。” 御剑少年却蹙起了眉头:“一旦此子入京,天机会被进一步的扰乱。” “只能再想想别的办法。”战甲女子见对方收敛起了杀机,也就化作一道金光离去:“要稳固天机不一定非得杀人,我们不是还准备了后手?” 在地面,当李轩感应到空中两道危险的气机离去,整个人就瘫坐了下来。 罗烟也放松了下来,然后就笑问李轩:“怎么样,独力斩杀十重楼境大高手的感觉如何?这可是与林紫阳同一层次的。” “什么独力?没有你拦着,他刚才就逃了,我的超导遁法没法超出神翼的范围。” 李轩一声嗤笑:“何况我连李遮天都斩了,斩他能有什么感觉?” 他随后把目光看向后方的河道,发现乐芊芊那边的战斗也已平息。那些还活着的黑甲人都已撤离,现场只留下一片狼藉还有大量的尸体。 “这到底是些什么人?还有你那三个对手呢?看他们的路数,似乎是出自‘遁甲宗’?” “你居然认得?”罗烟语中微含讶异的微一颔首:“就是‘遁甲宗’的,其中一人被我斩下了一只手臂,就逃走了,他们大概是不想拼命。至于其他的,我只知道其中一部分是山东响马,一部分是关西刀客,多半是被人雇佣,他们常做这种雇凶杀人的活。” 李轩对罗烟的战绩毫不觉意外,那三人虽然与夏侯婴处在同一境界,可几人间的差距却是极大。 夏侯婴大概可以相当于他前世游戏中的小boss,那三位‘遁甲宗’的高手,则最多只有精英怪的层次。再换个比方,就是旗舰机与千元手机的区别。 在这个世界,修为层次与真元,是可以按部就班的提升上去的,还有众多的丹药与法器可以借力。可‘武道’的境界——韵,势,意,魄,魂,神,却只能依靠人的悟性去掌握。 如果说前者是硬件,那么后者就是软件。哪怕是算力万亿次的超级计算机,如果没有合适的算法与软件驱动,那么它展现出的能力也不会比手机,比个人电脑更强。 “那么台儿庄的漕运衙门,他们到现在还没动静?” 李轩说到这里,忽然就感觉到极致的饥饿。他面色微变,当即就将须弥戒里面的几个瓷瓶取了出来,然后一股脑的将里面的‘九幽元油’吞了下去。 早前天师张神业一共给了他五瓶,李轩原以为他可以应付一时了。因后面一直呆在龙虎山,他也没机会去买。 可这个时候,李轩却生出了悔意。今日不知何故,这几瓶‘九幽元油’吞下去,居然还没让他吃饱。 于是他不得不从小须弥戒中拿出更多的食物,然后狼吞虎咽。 这些都是李轩离家前,刘氏塞给他的。幸亏如此,否则他都有去啃泥土的冲动。 “我刚才在高处看了眼,已经有三百人的骑队,正在往这边赶。”罗烟说到这里的时候,也不由一阵目瞪口呆。她瞠目结舌的看着李轩:“你咋这么能吃?疯啦?” “别管我,我现在情况特殊,稍后再跟你解释。”李轩苦笑道:“你那里还有没有吃的?”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感觉左右臂都一阵刺痛。他掀开了自己的衣袖,然后发现自己的两只手臂上,都出现了几条金色纹路。他再用手触了触,发现是金属的触感。 李轩不禁微一愣神,他之前只在自己的肌肤之下,发现金属网格。可是今日,这些金属已经覆盖到他皮肤表面了。 尤其他的左臂,他竟仿佛看到一只金色饕餮的幻象,它眸中正闪现凶光,朝他龇牙咧嘴,低声咆哮,似欲朝他扑击。 李轩‘哼’了一声,运使起了浩气雷音。同时将浩然正气运于右掌,然后往这幻象上重重一拍,居然一掌就将之拍碎了。 于此同时,三股陌生的记忆与画面,忽然涌入到他的脑海深处。 李轩感觉自己的脑海快要炸掉,眉头深深皱起,面现出痛苦之意,可须臾之后,他心内却是生出了些许的错愕惊奇之意。 那三股陌生的记忆,竟分别出自于三人——张召元,李遮天,还有刚死在他手中的夏侯婴。 这些记忆画面不多,只有他们在修习武道的一些片段。可这些许的画面片段中,却都含蕴着他们最精纯,最强大的一缕剑意,刀意。 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轩一边想,一边使劲的吃,他感觉自己还是很饿。 “你这又是做什么?” 罗烟很奇怪,她见李轩又开始狂吃海喝,就摇了摇头,从小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些糕点丢给李轩:“我只带了一点,准备在路上当做零食吃的。” 然后她又探手一招,将那些散落在地面的众多黑色竹叶剑,全都招到了手中。 夏侯婴没有携带空间法器,这把竹叶剑,还有那只竹梭,就是夏侯婴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竹梭已经损毁,这竹叶剑还是有着足够的价值。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赤红色的雷霆忽然从天空当中坠落。 罗烟的眼神又是一凛,瞬时握住了自己的一双红袖刀,‘光影如轮,岁月如梭’的刀意凝而不发。 当那赤红色的雷霆坠落悬停,竟是一架朱红色的辇车。 这辇车李轩认得,形状与敖疏影曾经载过他一程的‘赤雷神辇’一般无二。不过应该不是同一架,上面的花纹略有些不同,拉车的也是四头蓝色的蛟龙。 此时车上立着的,却是一位穿着明黄色飞鱼服,腰悬绣春刀,面貌冷峻的中年身影。 “可是靖安伯大人?”此人朝着李轩抱了抱拳:“本官乃‘绣衣卫指挥同知’左道行,奉皇命前来迎接靖安伯大人入京。” 左道行随后又看着一片狼藉的现场,他眼神森冷之余,语中又含着歉意与无奈:“方才左某在赶来的途中,被高人阻拦了片刻,还请靖安伯大人恕左某来迟之罪。” ※※※※ 仅仅两个时辰之后,由四头蛟龙拉拽的的‘赤雷神辇’就已经在轰鸣声中抵达京城。 就在辇车接近北京城的城墙之际,李轩隐隐望见五条金龙从城墙的四个方向与宫城当中盘旋升起,朝着他们乘坐的辇车注目。 拉着辇车的四头蛟龙当即将蛟躯一缩,显出了畏惧之意,可随即就在左道行驾驭下越过了城墙,继续往紫禁城的方向飞奔而去。 此时他腰间悬挂着一枚令牌闪现荧光,而那注目过来的五条庞大金龙,也在此刻化作漫天金粉,散化开来。 左道行同时解释道:“京城上空不得以法器飞行,如今却是事急从权。” 李轩却微微凝神,看着宫城的方向。 那边赫然有一道赤金气柱冲霄而起,竟然直贯九霄,摇撼星河!就仿佛是金色天柱一般,竖立于天地之间。 ——那竟是无数儒生的浩气结合,比之当日国子监诸生的浩气金柱强了十倍都不止。 “这是?” “是京城诸官与国子监诸生在叩阙。”左道行发出了一声叹息:“而今京城之内舆情骚然,陛下与诸位大人,也等得心急火燎。可屋漏偏逢连夜雨,不久之前,北方传来蒙兀探骑叩关,出入宣府周边的警讯。可此案如不能迅速侦破,朝堂诸公只怕都没有心思处理公务。” 他又神色凝重的一抱拳道:“靖安伯大人放心,您在运河遇袭一事,我绣衣卫一定查个水落石出,给你一个满意的答案。” ——方才他以天子与朝中诸公催促为由,使得李轩等人连勘察现场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匆匆踏上他的辇车。 所以这桩案,他势必得给李轩一个交代。 李轩则是释然,他动身之前,就知朝廷应是急于侦破此案的,否则不至于那么干脆的答应他那些条件。却没想到京城这边,会这么的急迫。 此时左道行已经御使那四头蛟龙缓缓降速,将‘赤雷神辇’停在了午门之中。 到了此处,李轩与他身后的罗烟,彭富来就神色微肃。发现那午门之前,赫然跪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影。其中穿着四品之上,大红色官袍的就有好几十位,然后还有四品以下各级文官不下两千人,剩下的都是头戴四方平定巾,身穿青色儒服的国子监儒生,数量足有万人左右。 北方国子监的规模比南京那边大得多,总数两万余人,其中竟有近半集中于此。 这些人也发现了这‘赤雷神辇’的到来,都纷纷抬头,往李轩这边看着, “那是谁?一身飞鱼服与六道伏魔甲,左道行居然对他还挺恭敬?” “还能是谁?自然是我等理学的护法大人。不一直都在传说,天子欲请这位来侦破东宫费元案?左道行应该是去接他的,连‘赤雷神辇’都动用了。” “那竟是护法大人?他居然这么年轻?” “传言中这位护法大人年纪都不足二十,就不知他可有新作问世?这位虽然不走文官之道,可其才情,却是独步天下。” “这次朝廷倒算是聪明了一次,护法大人的人品,我原某还是信得过的。” “正是!护法大人除去了李遮天,真为我理学除去一大害,那真是我等的奇耻大辱。” “别高兴得太早,这位大人能得问心铃认可,人品是可以的。可能否侦破此案,却是另一回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年轻人,他知道什么破案?据说费元之死,所有牵涉之人都已被人毒杀,线索一点都没有,他能查出了什么?” 李轩注意到这些投射过来的目光,或含崇敬,或含钦佩,或含热切,可也有不屑,质疑,甚至是含着敌意的。 他扫望了这些人一眼,就随着左道行继续往午门之内行去,后者竟给他准备了五匹地行龙。 “陛下有令,特许大人与您的部属今日在宫中走马。此外为了避嫌,陛下让大人你直接破案,勿需觐见。” 而后一行人奔行如雷,飞驰入宫,仅仅须臾之后,他们就已抵达‘慈庆宫’。 ——在北京的紫禁城,这里就是被称为东宫的所在。 第三一九章 他真是来查案的?(五千字大章求票) “总算是来了。” 当李轩下了地行龙,就听到台阶上传来了笑声。他抬目上望,就望见台阶之上立着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也穿着六道伏魔甲,是六道司的伏魔校尉;另一人则是位五官娇美,眼神冷厉,英气勃勃的二旬女子,她穿着绯红色飞鱼服,腰间悬着内缉事监的印信,竟似是内缉事监的大档头。 说话那位,正是六道司的伏魔校尉。此人三旬年纪,面如红枣,须长过胸,笑盈盈的目视李轩:“在下青龙堂幽龙都伏魔校尉甄纯,见过靖安伯!” “甄校尉!”李轩目光一凝,朝着此人抱了抱拳。 他是听说过这位的名头的,如今青龙堂最具名望的三名校尉之一。 那女子也朝着李轩一抱拳:“内缉事监大档头虞云凰,见过靖安伯。” 此时乐芊芊把螓首凑到了李轩的耳旁:“她是长宁郡主,宗人府大宗正安阳王殿下的长女,虞红裳的堂姐,据说是深得孙太后的欢喜。” 李轩就不禁剑眉微扬,心里面滋生出一股惊奇之意。 心想一个堂堂郡主,居然出任内厂的大档头?有明一朝,没这种奇怪的事情吧? 可他随后就想这是大晋,是个玄幻世界。与他那个时代的明朝虽然相似,可还是有很大不同的。 薛云柔都能继承天师府,那么女性的大档头似乎也没什么。 至于这‘孙太后’,应是当朝的皇太后,如今被囚禁于南宫的上皇正统帝的生母,当今景泰帝的嫡母。 他脑里面掠过众多杂念,面上却一点异色不显的微微躬身:“下官参见郡主!” “我更喜欢别人叫我虞档头。”虞云凰的声音里面明显含着不耐:“勿需这么多赘礼,陛下他们已经等得焦急,我们先破案。” 她当先一步,直往‘慈庆宫’内的深处行去:“事发之地在含元阁,大前日的辰时末,太子殿下前往含元阁读书。而就在午时初的时候,当日负责讲课的翰林院五经博士费元,就在太子殿下的面前被毒杀,事后我们在太子殿下的食物中,也发现了剧毒——” 虞云凰简单的介绍了一番案情,也就在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们已经走入到了一间阁楼当中。 李轩入门时往上空看了一眼,发现正是‘含元阁’的字样。 进入之后,他发现这间楼内厅堂的左侧躺着一具尸体,此人一身从六品文官的袍服,脸上则罩着白巾。 中间有着两张书案,其中一张还是端端正正的,上面摆放着茶水与紫薯糕、绿豆酥之类的茶点;另一张则倒在了地上,各种茶点洒了满地。又由于天寒地冻之故,地上茶水隔了将近三天都没有完全干透。 虞云凰指着地面道:“左边的这张,是太子殿下的,右边这张被打翻的书案则是费元所坐。” “这里可曾被动过?”李轩先仔细四下扫望了一眼,就从自己的小须弥戒中拿出工具盒,并从盒内取出一枚角质长针,开始一一检验起了食物。 古时代的银针试毒,只能试出含硫的剧毒,只因银针遇硫会变黑,可对于砒霜,氰化物之类的剧毒却无办法。 而他现在手中的长针,则是取自于北海的长角鲸,配合刻录于其上的微型符阵,还有特殊的药液与术法,可以探出这世界将近六,七成的毒素。所以此物,也是‘灵仵’的标配。 果然当李轩将这枚长角鲸针取出,再放入到李轩准备的一团药液当中。这长角鲸针的尾端,就开始变化为黑紫色。 不过看着这些食物,李轩却又陡然生出了几分饥饿感。 “绣衣卫与我们内缉事监的人,还有你们这位甄校尉,在现场都做过出勘察。不过我们三家都很小心,没怎么破坏现场。 太子也很谨慎,当时不但请来了詹事府入值东宫的几位大人,还将负责值守东宫的绣衣卫千户魏白龙请至现场旁观,有他们几人监督,谁都做不了手脚。” 虞云凰背负着手,斜睨了旁边的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一眼:“这位魏千户,可是左大人的得力部属,曾得陛下数次奖赏。” 左道行则淡然回道:“魏千户是尽职尽责,兢兢业业之人,深得我绣衣卫上下称许。” 李轩此时却看着他手中的针陷入凝思道:“太子面前的食物与茶水有毒,费元这一桌翻倒的茶水里面也有毒?可洒在地上的这些食物,我却未能检测出毒素,这是怎么回事?” “这是因太子殿下的茶水点心,是辰时之前送过来的。费元也有一份,却被他吃掉了。太子殿下见了之后,又让人传唤了一份。” 这次答话的是幽龙都伏魔校尉甄纯,他神色凝然道:“给费元后送的这一份茶点的确无毒,茶水则是没动,只是中途更换了热水。武夷山的大红袍,三泡四泡才好喝。” 李轩微微颔首,接下来他又继续查看现场。 李轩在现场勘察这方面的经验,依旧不能算丰富,幸在他如今有了‘护道天眼’,效果比放大镜强多了,又谨记‘耐性’与‘细心’二字,这与尸检的要诀,也是一脉相承。 直到最后,李轩才走到了左道行的面前,开始翻看着尸体。 这尸体显然是被寒系术师处理过了,时隔三天,这尸体都还没有任何腐败的迹象。李轩的手触之冰寒,不过尸体没有被冻住。 李轩估测此人死亡时间,当是在三天前的午时初,也就是上午十一点到十一点半的时间段。 “此人死于剧毒‘血樱红’。” 虞云凰的眸子里面,本是含着几分不屑的。可她看李轩检查尸体的动作,神色间的轻视之意顿时就褪去了不少:“这是从七百年前开始流传于世的一种剧毒,本身无色无味,发作也全无预兆。身中此毒之人一般都会视毒素的多寡,在一刻时间到一个时辰之内死亡,死后身上则出现樱花形状的血红色斑点。” 李轩已经注意到这种奇特的尸斑,这与书中记载的‘血樱红’一模一样。 他依旧非常仔细的检查着费元的全身上下,每一个细节都不漏过,同时询问道:“这种毒物有可能从宫外面带进来吗?如果能带进来,大概要用什么方法?” “你是指费元本人?”伏魔校尉甄纯看向了宫外方向:“这可能性几乎没有。大臣要从外面入宫,一共有承天门,端门,午门,与会极门这四重宫门。其中每一重宫门都有专人值守,还有特殊的法器侦测,严防夹带。血樱红这种剧毒之物,外臣带进来的可能性极小。” 虞云凰则语含深意道:“外人带不进来,却不意味着宫中的人也没办法。比如绣衣卫,比如药房,又比如内承运司与内府供应库。” “郡主您这是何意?”左道行目含愠怒的瞪着她:“这是向靖安伯暗示,此事是陛下所为是吗?” “我可没这么说。” 虞云凰哼了一声:“不过外面倒是有这样的传闻,陛下要立二皇子为皇储,却因太子谦恭仁厚,深孚人望,不能得逞,所以便选择毒杀。” “可笑!天子连上皇都能容得,又如何容不下一个太子,又岂会行这宵小手段?” 左道行语声冷冽,目中闪动幽光:“倒是东宫这边殊为可疑,这偌大的慈庆宫,外人可是针插不入。太子的膳食,也一直都是由仁寿宫那边的小灶送过来的。” 仁寿宫,也就是孙太后的居所,在东宫(慈庆宫)的北面,二者只有一墙之隔。 虞云凰不由面色微沉:“你的意思是这是太子所为?可太子殿下宽厚爱人,尊贤重士,岂会做这等丧心病狂之事?” 左道行却一声嗤笑:“太子是仁德的,可如今宫中愿意为殿下做这桩事的,想要为殿下做这桩事的贵人,可不止一位。” “这就更不可能。”虞云凰握着拳头与左道行对视着:“别忘了殿下的茶水点心中也有剧毒,若是如你所言,那么你口中的贵人是要将太子也毒杀?” “太子在听课之时,从不饮用茶水点心,此为众所周知之事。”左道行的眸光毫不相让:“又焉知那人不是要将太子一起毒杀,意图陷害天子?” 李轩没理会他们的争论,他继续询问道:“那么这些食物,又是怎么送进来的?中途难道就没有人检测么?” 他知道古代贵人用餐,一般都有人试毒的。 “在场有试毒的太监。”伏魔校尉甄纯答道:“他们一般都是先用一些常用的方法验毒,然后再试吃,不过此人在拘押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已毒发身亡,也是死于血樱红。” 他虽然是知无不答,可望着李轩的目光里面也含着几分随意,语气也并不如何尊重:“这桩案子其实挺简单的,无非是大厨伙同试毒的太监作案,将这些含有血樱红的食物,送到了费元和殿下的面前。关键是如何找到幕后的真凶——”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神色微动,凝神注目着费元的右手指甲。 然后他拿出了一个细小的毛刷,在费元的几个手指指尖处轻轻刮刷着,不多时就刷出了一些黄色的粉尘。 “看起来像是泥土,可这位费大人的衣裳都很干净,指甲也修整的整整齐齐。” 李轩将这些粉尘,都收入到一个小瓷瓶里面:“芊芊,帮我去查查看,这些粉尘到底是什么东西。你看不出来就去找太医,彭富来与张岳你们陪着她。” 他担心乐芊芊在这边人生地不熟会害怕,而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在这里也帮不上忙。与其让他们在旁边干看着,还不如打发去保护乐芊芊。 伏魔校尉甄纯则不禁微微一愣,正针锋相对的左道行与虞云凰也面面相觑了一眼。这些粉尘,是他们之前没有发现的。 之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死去的厨师,还有几位毒发身亡的内侍身上。 就在三人离去之后,李轩又剖开了费元的胸口,看他胃部的食物。里面的各种点心都没有被消化,费元服用他们的时间,确实是一个时辰左右。 李轩做了毒素侦测,发现确有剧毒。 然后他就又问道:“当时现场除太子之外,还有什么人在?我得问问当时事发之时的情况。” “太子身边有两个随侍的内监,还有慈庆宫的首领太监奚怀恩。”虞云凰冷声答道:“此时都被看押在东宫当中的一间厢房。” “劳烦几位把他们请过来吧。”李轩说到这里,又摸了摸他瘪下去的肚皮:“对了,能不能给我送一点吃的?最后是搞两头烤猪过来,烤牛肉也可以,我要一整头。” “你现在要吃东西?”虞云凰初时以为自己听错了,可她见李轩重重一点头之后,不禁眼现怒火:“这可是宫城重地,还是正在查案的时候。” 而且是两头烤猪,一整头烤牛,这是‘一点’吃的吗?这家伙真的是来查案的吗? 李轩则抚着肚皮摇头:“不吃饱的话我可没法查案。不是有句话吗?皇帝不差饿兵。” 三个时辰前,他将彭富来与乐芊芊他们携带的所有食物都横扫一空。可结果只吃了个半饱,到宫中的时候又开始饥饿了起来。李轩一直忍耐到了现在,终于忍不下去。 ※※※※ 就在稍后一点时间,天子与内阁群臣并六部尚书,正汇聚于太和门中。 别看‘太和门’有个门字,可它的中央处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殿堂,两边才是宫门。而仅这座名为‘太和门’的殿堂之内,就可以容纳数百人在内议政。 众人本是为北方宣府传来的军情警讯议论,可这个时候,包括少保于杰在内的所有人都没心思去关注那些现身于宣府的蒙兀探骑,也无心再为军资调拨而争论。 此时堂内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着堂中正在禀告的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 “也就是说,一个时辰前李轩已经入了东宫?怎么现在才来通报?”御座上天子望着王传化,眼中不由现出几分期待之色:“还有,李轩他可有什么发现?” “因诸位大臣正在为军情争论,小的不敢插嘴。”王传化说完这句之后,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起来:“靖安伯有什么发现奴婢不清楚,可据奴婢跟过去的两个部属回复,靖安伯在那边查了半个时辰的案之后,就一直在吃东西。” “他在吃东西?”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不可置信的看着王传化:“在东宫,在这个时候吃东西?他应该是五重楼的武修吧?入宫之前没吃饱吗?” 五重楼的武修虽然无法辟谷,可理论来说,他们三五天不吃东西是一点事都没有的。 王传化犹豫了一阵,还是决定实话实说:“靖安伯大人的食欲很好,已经吃了两头烤全猪,一头牛。就在刚才,靖安伯他又让御膳房准备了一份烤猪。” 御座之上的天子,还有在场的众人闻言,都不禁一阵痴呆。 此时如果李轩在场,必定会用‘风中凌乱’,‘我艹了狗’这样的话,来形容这几位的心情。 数日前一力举荐李轩的少保于杰也一阵愣神,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内阁辅臣,户部尚书萧磁就一声轻哼:“这简直是儿戏!他究竟是来查案的,还是来吃喝的?他究竟知不知道,东宫命案关系何等重大?” 内阁次辅,少保高谷则朝着御座上的天子微一拱手:“臣闻靖安伯如今年仅十九,少不更事。以其人之能,未必就能将费元案查得水落石出。如今时间紧迫,以臣之意,不如及早换人。臣还是举荐刑部侍郎左宝源,其人见微知著,明察秋毫,为人谨慎方正,干练稳重,堪当大任。” 景泰帝嘴里也很不是滋味,他想这就是朕的靖安伯?可他听了高谷之言后却蹙了蹙眉,看着于杰:“于爱卿,你以为如何?” 于杰能猜到景泰帝的心意,这位多半是不愿意换人的。天子未必有多信任这位靖安伯的能力,却需要借李轩理学护法的招牌来平息宫外的舆情,取信午门之外叩阙的群官。 他想了想之后,就微一躬身道:“靖安伯在南京连破数桩大案,使江南大劫化于无形,想必名不虚传。臣请陛下与诸位大臣稍安勿躁,拭目以待便是。” 少保高谷与户部尚书萧磁,当即就眼现不满之色。左春坊大学时商弘,也是微微凝眉。 可就在这三位说话之前,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就已踏前一步道:“臣也以为换人之举,并无必要。靖安伯李轩在南京办的那些案子,桩桩件件都有据可查,可见其人才能杰出。 此外随同办案的都督同知左道行,长宁郡主乐云凰,都是办事利落,屡破大案的人杰。有他们陪同,必不会出什么疏漏,且哪有才把人请过人,就又准备换人的?” 天子闻言,也微一颔首:“那就再等等。” 他随后就面色淡漠的,望向了含元阁的方向。 汪文之言可谓深合其心,有左道行在那边看着,那李轩行事再怎么荒唐,都不会出什么岔子。 而此时在东宫含元阁,李轩终于吃了个八成饱。他拿了一张帕子将手上的油抹去,然后就望着旁边被带过来的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 “奚公公您再说说,当时事发前后的经过?” 第三二零章 真相(求月票) “回校尉大人,当天我与太子殿下,是辰时末来到的含元阁。” 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并未被当做犯人对待,他身上没有锁链,也依旧穿着首领太监的服饰,可怀恩的面孔还是苍白如纸:“太子细心,发现费博士面前的点心已经没了,于是便让人又给费博士送了一份点心。这份点心是我在含元阁外接手,亲自送入进去的。” 李轩闻言若有所思的问:“那么费元就只吃了这些点心?没有吃其他的东西?” 奚怀恩想了想,就又抱拳一揖:“还喝了茶水,不过是在讲课结束之后。” “那么太子与费博士的茶水是否换过?也是奚公公你换的?”李轩看了看门外面的积雪,他估摸这个天气,一杯热茶不到三刻时间就会凉透。 “负责换水的不是奴婢,而是巩安!”奚怀恩见李轩现出疑惑之色,就解释道:“也就是死掉的那位内侍,他负责为含元阁的茶水点心试毒,同时也是含元阁的侍监,我亲眼见到他给太子与费博士换过两回水,” 侍监为八品,是有品级的。 李轩随后看奚怀恩身后那两名年轻的内侍:“那么在这之前呢?” 他刚才其实已经问过了一遍,知道这两人是所谓的‘陈人’,日常都在含元阁值守。 所谓陈人,是内侍的一种,顾名思义,指的是稍微有一点资历的内侍。一个侍监下面,通常都有几个‘带班’,十几个‘陈人’,及几十个学徒。 其中一人当即叩头回道:“当时费博士吃了点心之后,就把茶水也喝了,巩侍监可能当时在忙别的,忘了给费博士添水,费博士就自己去拿铜壶续了水。所以在太子殿下来之前,费博士他除了吃点心,还喝了两杯茶。” 李轩环视四周,望见角落里面的一个大铜壶。他眉梢微扬,走了过去:“就是用这个铜壶吗?巩内侍当时在忙什么,会忘了添水?” 在太子到来之后,这个巩安明明换水换的很勤快。 左道行与虞云凰两人见状都不禁皱眉,李轩问的这些问题,似乎都与本案无关。 伏魔校尉甄纯的脸色,则逐渐变得凝肃起来。李轩至今发现的两处细节,都是他们之前没有注意到的。 可见他这位来自于朱雀堂的同事是真有本事,并非是浪得虚名。 可甄纯的眼里面还是有着些许的不服气,在他看来,这主因还是自己未得授权,不能主持此案侦破之故,许多问题他不方便问,许多事也不方便去做。 那两个小内侍面色则略有些尴尬,奚怀恩则面色沉冷道:“是奴婢调教不周,怠慢了费博士。” 李轩闻言了然,无非就是太子面前一套做法,在费元这个翰林面前又是另外一张面孔。 他仔细看了这铜壶片刻,这才转身道:“这边差不多了,劳烦几位带我去停尸的地方。” 根据左道行的说法,如今那几具太监的尸体,包括侍监巩安,两位将点心送过来的太监,还有仁寿宫那位制作点心的厨子,都停在东宫后院的一间小库房,由内缉事监,绣衣卫,还有三法司的派员共同看管。 一行人踏雪而行,大概用了半盏茶的时间,来到了停尸的库房。总共四具尸体,摆放在库房内的地面。这里不但被一群禁军围着,还有三位穿着七品袍服的官员值守。 李轩首先看的就是侍监巩安,当他在双手上用了‘元衣术’,开始翻动巩安的尸体,首先入目的,就是巩安身上那些血樱形状的尸斑。 接下来他依旧是拿出十二分的仔细,一寸寸毛发,一寸寸肌肤看着,同时询问道:“这四具尸体有人动过没有?” “我们的灵仵做过初步的尸检。”左道行蹙眉答道:“靖安伯大人放心,尸检的全程都在众目睽睽之下,无人敢做手脚,我们的灵仵在巩安的体内查得血樱红的毒素,毒素则来自于他胃中的食物。” 长宁郡主虞云凰的神色则有些不耐:“李校尉,这几人的尸体,我们几家的灵仵都已过目了。此案的关键,是查探这几人的幕后主使。李校尉,你可知午门外叩阙的众官与国子监生,已经在外面跪了三天,如今每一刻都有人晕倒?” 李轩听而不闻,他继续检查着巩安的尸体,同时继续问:“此人死亡的时间,为何会晚了费元费博士足足半个多时辰?” “当是他中毒较轻之故。”左道行此刻也有些不耐烦:“巩安只试吃了六块糕点,远远少于费元,我们的灵仵,在他血液中检测到的血樱红,毒力也的确小于巩安。” “可也不该推迟这么久,费元的浩气修为应该已到了六重楼境,他对毒素抵抗力,应是远远强于巩安才对。” 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在巩安的手指尖处,发现了一个大约半寸长的伤口,这应该是被什么锐器给划到了。 李轩当即转头询问奚怀恩:“奚公公你可知巩安这手指上的伤是怎么来的?我看这伤口的情况,应该是此人死前不久受的伤。” 奚怀恩稍稍凝思,就回复道:“应该是给太子殿下裁纸的时候划到了,费元讲课时,曾令太子殿下默写了《礼记*大传》的精义,于是巩安给殿下裁了两页宣纸。我当时听他‘啊’的叫了一声,当时奴婢还恼火了一阵。此人也是老资历的人了,怎的在殿下眼前失仪?” 李轩的眼神微凝,然后就继续往下,一直检查到了巩安的足部。 他没发现任何异常,这才翻开了巩安的胸部。 与之前尸身完好的费元不同,巩安的胸腔是已经被打开了的,里面的胃部也被剖开。 李轩先是检测毒素,他用‘长角鲸针’在巩安胃里面的食物当中搅拌了一圈,再放入特殊的药水当中。那长角鲸针的尾端,果然转成了紫黑色。 “看完了吧?”虞云凰一声冷哼:“宫中的老灵仵,总不至于还不如你李轩。” 她最早的称呼是靖安伯,之后是李校尉,现在却是直呼其名。 左道行也以为李轩会就此罢休,可接下来他却见李轩,又在食物里面翻寻了起来。他竟不厌其烦,在里面一点点的翻寻查找。 这个步骤,李轩之前在检查费元尸身的时候也做过。可这一刻,左道行却倍感不耐:“李校尉,刚才天子已经遣人过来问了。” 李轩置若罔闻,接下来他又从工具箱里面拿出了一把刀,将巩安食道与咽喉,都一一剖开,仔细翻看。 他发现巩安胃部与食道里面有细小的血块。 他眉头不由一皱,就回过头看着奚怀恩:“奚公公,巩安手指受伤之后,他有没有吸过手指?” 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观的伏魔校尉甄纯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闪现出了一抹惊意。 “吸过!而且还不止一次。”奚怀恩陷入了回思:“我亲眼看到的就有三回,当时我不知他手指被划伤,所以很奇怪。” 李轩不禁陷入了沉思,他还是很奇怪,巩安吃点心的时间是在费元之前,理论来说,他的死亡时间,应该也在费元之前才对。可巩安的死亡时间,却是晚了费元半个多时辰,那么是什么缘由导致这种情况呢?会不会是此人中毒的时间,其实也晚于费元? 此时他想到了费元指甲当中的黄色粉尘,想到了两人一起触碰过的铜壶,也想到了巩安手上的那道血痕。 李轩当即脸色一沉:“奚公公,后面给费元送的点心,是后面单独做的,还是同一批?” “应该是同一批,”奚怀恩答道:“宫中的点心,一般都是膳房那边在清早做好,然后供应一整天。我让人去传唤之后,没过半刻点心就送到了。” 此时李轩已经脚步匆匆,直接往含元阁的方向走。 而后方除伏魔校尉甄纯之外的几人都神色狐疑的对视了一眼,随后才匆匆跟了上来。 罗烟则直接走到了李轩的身侧,好奇的询问:“李轩你有发现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有些发现,死者的胃部与食道里面有一些细小的血块血丝,可他的消化道里面没有伤口。” 李轩的瞳孔当中现着精芒:“我现在需要去做一个试验,如果我的猜测被证实,那么这桩案也就距离水落石出不远了。” 他这次甚至动用上了遁法,脚步如风的踏入到了含元阁内。接下来他又拿出了一个毛刷,在费元的手指尖继续刮拂着。 由于之前他就已在把费元的指甲清理的很干净了,这次他努力了半晌,也只收集到那么一丁点的黄色粉尘。 接下来,他又从那些翻到在地面上的点心中,拿起了两块绿豆酥。这两块绿豆酥原本是无毒的,可李轩却很小心的用上一块手帕去抓取:“来人,去帮我打一碗水快来。” 此时后方跟过来的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与长宁郡主虞云凰,都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手中之物,前者蓦然一挥袖:“没听见吗?还不快去!速速为靖安伯取一碗水过来。” 而这位都督同知看李轩的眸光中,已经含着几分佩服之意。左道行绝不愚蠢,相反绝顶聪明。到了这个时候,他已经看出了些许端倪。 这碗水很快就被送到了李轩的面前,他接下来先是将手中绿豆酥捏碎了,丢在了茶碗中。接下来,李轩又将他收集到的黄色粉尘撒入里面。 他等到大概二十个呼吸,就将长角鲸针插入里面搅拌了片刻。 再之后,当李轩将这枚针取出,放入特殊的药水中,这针的尾端,立时就转为紫黑色。 这一刻,含元阁内顿时一片死寂。包括早有猜测的伏魔校尉甄纯在内,所有人眼现惊悸之意。 李轩则抬起头,看着在场的诸人:“看来确如我的猜想,这是混毒。费元指甲里面的这些粉末,配合这看似无毒的茶点,才会转化为剧毒。他们就是用这种方法,将毒物送到了太子的面前。而这位五经博士费元,如果不是别人将这些不知名的粉尘塞到他指甲里面,他就只可能是自杀。” 问题是,即便费元是自杀,甚至是有意或无意的杀死巩安。那么那厨师与两个送东西的太监,又是怎么死的? 这是食物是出自于仁寿宫,难道是东宫一党,或者孙太后自导自演? 可具体如何,还是得进一步探查。 第三二一章 我的岳父(二合一更新) 太和门内,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再次神色匆匆的走入殿内跪下。 “陛下,方才靖安伯已经找到了新线索,证实五经博士费元极大可能是死于自杀!” 这殿堂之内的内阁诸臣,奉诏而至的大小九卿顿时发出了一声哗然声响,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无法置信。 “费元自杀?这怎么可能?” “他是怎么自杀的?紫禁城重重宫禁,外臣哪里能把毒药带进来?” “这真是荒唐!” 在大殿中央处的王传化对众人之言都置之不理,他面色潮红的抬起头:“是混毒!靖安伯大人在费元的指甲里面找到了一种粉末,虽然本身无毒,可与仁寿宫送过去的点心混合之后,却可合成为‘血樱红’这种剧毒!” 这一瞬,这殿堂内的群臣都是一片死寂。 “为何之前没有查出来?”端坐于御座上的景泰帝先是精神大振,随后他就一摇头:“算了,李卿真不愧是朕的靖安伯。现在去个人,将此事通告于外面叩阙的众官与国子监生,记得要嗓门大一点的,要宫城内外,咸使听闻。再把里面那些领袖之人招进来。且让他们听一听,真相究竟如何!” 此时殿堂内,几乎所有人都听出这位天子语中含的快意与讽刺。 此时景泰帝又语中一转:“还有,李卿他人呢?怎么没有过来?” “靖安伯还在查案。”王传化躬身禀告:“还有厨师与两名内侍之死的死因未能查明,靖安伯已经领着一干人等去了仁寿宫的厨房了。” 少保于杰听到这里,不由满意的微一颔首。这位理学护法,倒是不负他的举荐。 ※※※※ 此刻的李轩,确已入了仁寿宫。 为了节省时间,他让人将厨子与两个内侍的尸体,直接抬到了仁寿宫的厨房。 ——这其实是比较晦气的,所以仁寿宫的监门太监老大的不情愿。 可长宁郡主虞云凰还是阴沉着脸,强逼着监门太监放行。 李轩将案子查到这里,已将天子的嫌疑洗脱大半,反倒是这茶水点心都是从仁寿宫的小灶送出去的,孙太后与太子这边就有点说不清了。 如果这监门太监再拦着李轩不肯放行,外朝一定会群情骚然。 “在大晋皇城中,共有三个大厨房,尚膳监,南膳房,北膳房。不过位置都在东华门外的外宫,隔了一面宫墙与护城河。那边的东西送进来,基本都是冷的,也容易被人做手脚。所以宫内各处只要有条件,都会自选厨师开小灶。” 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走在前面引路,将李轩带到了一排青砖房前面:“仁寿宫的厨房则一共有三间,东边那间是主厨房,负责太后与太子的早中晚餐,更东边的侧厨则是太后的恩典,专负责仁寿宫与慈庆宫的宫人内侍们的伙食。 这边最小的一间,则是专用于制作茶点,精制茶叶的茶点房。因仁寿宫与慈庆宫中贵人不多,这里日常只有三位厨师轮值,当日的这个厨师名叫黎九弟。案发之后,我们在这间厨房里面找到了他的尸体。 另外两个内侍,则是死于慈庆宫的后花园,他们原本在给太子良娣送餐。死因同样是血樱红,我们的灵仵在他们三人的胃袋里面找到了紫糯,也在这间茶点房里面,找到了三个有着残汤的碗。推测两个内侍是来这边取餐的时候贪嘴,与茶点间的师傅一起吃了紫糯丸致死——” 此时左道行的语气,却没有了之前那样的笃定,只是纯粹的解说介绍。 李轩则先是在门口站定,往四周望了望。他发现这茶点间的周围虽是覆满了大雪,可它与旁边的主厨与侧厨,都有廊道连通。 “你们为何认为黎九弟是自杀?他为何又要把两个送餐的内侍给害了,这似乎没什么必要?” “其实黎九弟到底因何而死还未有定论,只是暂定自杀,这样可对外面有个交代。他毒杀两个内侍之因也是个疑点,至今没有确定缘由。不过事发之际,我与长宁郡主就将这里的所有厨子都全数拿下讯问了。” 左道行不厌其烦的解释道:“那时正值午时,所有人都在厨房做餐。我们反复问过,当日值班的所有厨子,都有不在场证明。而茶点间就只有送餐的宫女内侍出入,时值大雪,有他们的脚印可以做证。总不可能是这些人做的紫糯丸? 如果靖安伯有怀疑,可以到那边继续拷问,这些厨子至今都关在内缉事监。” 李轩接下来再没说什么,他首先在厨房门外,看了下这三具尸体。 这次他依旧很仔细,却发现大体都如左道行之言,没能在这三人身上找到任何异常。 唯独那厨师的手,让李轩微微蹙眉,凝视了一阵儿。 这位名叫黎九弟的厨师长得很胖,临死前应该还在揉着面团,手上还有着不少干粉。 接下来李轩又进入到茶点间,扫视着这屋内。 这茶点间左边的角落里,是放置各种茶饼的地方,还有各种加工茶叶的工具。 这个时候的茶叶,还不是后世那样的散茶,都是制作成茶饼与茶砖保存转运。然后在使用的时候,再做进一步的加工精制。 右边则有三个灶台,还有桌子砧板等等,上面摆满各种厨具。那几只内有残汤的碗,也摆在了上面。 茶点间的后方则堆了好几十个袋子,里面都是绿豆,糯米,大麦之类,是制作点心的原料。这里还有一个木架,上面放了几十碟预先做好的各种点心。 李轩从内到外看了一圈,然后就蹙眉问道:“这间房里面有没有被动过,你们来的时候就是这样?” 他发现这间茶点室里面简直凌乱极了,所有的厨具餐具都摆放的乱七八糟。角落里面,还有一些没有清洗的碗。 “当时就是这样,没有人动过。”虞云凰背负着手看着李轩:“这间房日日夜夜都有人盯着。” 李轩则用手摩挲着下巴:“有些不对劲,首先这三人体内的紫糯丸都很小,加起来都不够一人的食量。” 跟随进来的几人,都不由神色一凛。之前在含元阁,这位当朝靖安伯,就已证明了他的不可小视。 虞云凰也陷入凝思:“可能是黎九弟为自己做的,恰好这两个内监过来,与他一起分了这碗紫糯丸。” “的确有这种可能。”李轩点了点头:“还有疑点之二,死者临死之前还在捏着面团。他应该是在制作什么点心,你们有谁见一个人明知道自己要死了,还要去干活的?” “还有疑点之三,我没在这里找到任何制作紫糯丸的工具与痕迹,是被他洗掉了?可我看这里的情况,这位厨子也不是特别的勤快。” 左道行听到这里,就抱了抱拳:“这两个疑点,我的部下也有提出过,他们怀疑黎九弟并非是死于自杀。不过我们拷问那些厨子时,却一无所获。即便有人经不住打招供,口供也是牛头不对马嘴。” 李轩听了之后,就无话可说。也就说即便内缉事监与绣衣卫,也怀疑黎九弟是被杀人灭口。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找不到真凶。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听见外面一阵动静。然后没过多时,左道行手下的一位绣衣卫千户就带着乐芊芊,还有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一起走入进来。 乐芊芊兴冲冲的匆匆走到了李轩身边:“校尉大人,已经查出来了,这种粉末名叫‘雪里白’。本身无毒,可与某些东西混合之后,却可以产生一些威力极大的毒素。我父母在这边有位老关系,是一个很厉害的太医,他猜测这很可能是有人改进了血樱红的方子,以‘雪里白’作为辅药。” “雪里白?”李轩的眼神狐疑,心想这些黄色粉尘,它们哪里白了? “在温度很低的情况下,就会变白。混在雪里面,就是白色的。”乐芊芊说话的同时,还将一叠纸张递给了李轩:“他不但帮我拿到了血樱红与所有变种血樱红的配方,甚至还推演出了两份以‘雪里白’为辅药的血樱红配方。 这位伯父很厉害,如今已是太医院院判,名叫刘文泰。据说他正在编撰一本《本草品汇精要》,要搜集天下所有的药石之物记录成书。” 《本草品汇精要》? 李轩心想这不是《本草纲目》的前身吗?不过在他那个世界,这是明弘治年间才编撰成书的,换算在这个时代,得等到一百多年之后呢。明朝的弘治皇帝,是朱见深的第三个儿子。 李轩开始翻看着手中的一叠宣纸,可随后就苦笑起来,他要这东西没用啊,根本就看不懂,只能做为费元之死的辅证。 他随意的扫了一眼,就将手中的宣纸收到了袖内:“芊芊你辛苦了,不过我们现在的麻烦,是找到杀害外面那三人的真凶,或者证明那厨子确实是死于自杀。” 乐芊芊听了之后,却是神色犹豫道:“如果是这样,我倒是有个办法。我发现这两份以‘雪里白’为辅药的药方,都需要用到一种名叫‘鬼藤草’的药物。这种草的汁液又很特殊,书上说它们沾在人手上是很难洗掉的,除非是能忍住高温放在开水里面泡,否则就只能等时间久了之后自然消散。” 李轩的瞳孔,骤然收缩:“芊芊你能够辨认出来吗?” 这一刻,屋内的左道行,虞云凰,还有伏魔校尉甄纯,都眸现精芒的对乐芊芊侧目以视。 乐芊芊下意识的有些畏缩,可随后就在李轩的目光鼓励下,斩钉截铁的答道:“我可以调制出一种药水,凡是手上有‘鬼藤草’汁液的人,只要将手伸入水里面,手就会发黑。” ※※※※ 有左道行与虞云凰的相助,乐芊芊需要的药材仅仅只不到一刻时间,就全都送到了他们的面前。 那位名叫刘文泰的太医,也被请到了这里。这位拿着含元阁内一份有毒的绿豆糕嗅了嗅,又撕开辨认了一份,就很笃定的说道:“里面确实有鬼藤草的汁液,虽然经过蒸煮,制成糕点之后无色无味,可其实仔细去闻,还是能辨认出里面鬼藤草独有的香味。用它制作的绿豆糕,味道也会有点涩。” 李轩的大喜过望,而等到芊芊把药水调制妥当,他首先就将这药水,涂在了厨子黎九弟与两个内侍的手上,结果却无一点变化。 虞云凰对这一结果,也早有准备了,她凝着眼道:“等等吧,我已经让人将那些关在内缉事监的厨子,都押送至此间。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入宫了。” 左道行也背负着手,站在门外的廊道上静候。他手下也有人,在看着内缉事监的那群厨子,所以不担心虞云凰做什么手脚。 很快一群手脚都带着镣铐的人影,在一百多位内厂番役与绣衣卫的押送下,迎着风雪走到了茶点间的前方。 此时已无需李轩亲自动手,几个番役与绣衣卫一起将乐芊芊调配的药液取了过去,一一涂在了这些人的手上。 可接下来出人意料的是,这些厨子也无一人的手上发黑。 左道行与虞云凰几人不由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了一抹错愕与惊疑之意。 李轩则稍一思忖,就神色冷冽道:“把当时所有在厨房附近当值,曾经进出过厨房的人,都给我找过来!” 在场的绣衣卫及内厂番役闻言,却都是陷入一阵迟疑,可随后虞云凰就一声轻哼:“还不快去?去找仁寿宫的首领太监,让他速速拟一个名单!”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就有将近五十余人被集中在了厨房附近的一片空地中。 此时乐芊芊调制的药水已经不够用,她只能又另配了一些。而就在那些绣衣卫及内厂番役将药水提过去,开始在这些人的手上涂抹的时候。 李轩却已目光敏锐的发现,在队列尾端一位满头苍发,面白无须的老者眸色阴沉,面色有异。 虞云凰与左道行两人也都警觉,纷纷把目光集中在此人的身上,开始警惕着此人的举动。果然当一位绣衣卫用毛刷将药液涂在这老者的手背,他手背上的皮肤迅速转黑。 这个时候,那老人脸色一边,腮帮猛地一鼓! “是他?”虞云凰的眼瞳不由微微一张。 而左道行则一声冷笑:“异想天开!在本座面前,你以为你还有机会服毒自尽?” 他人在原地不动,却自有一股蕴含高强剑意的罡力生成,将老者的躯体,轰得倒飞数丈。 那股罡力恰好轰在老者的胸腹部位,使得这年老的内侍不得不躬起了腰,将一口血沫吐在了雪地上。而那雪地当中,赫然有着一枚被咬开的断牙。 ※※※※ 深夜时分,在太和门内,李轩立在御座之前微微躬身。 “——臣查得毒杀厨子与两名送餐内侍的真凶,乃是仁寿宫东院‘洒扫’李卫阳。其人曾在御膳房任职,做了多年的糕点,是厨子黎九弟的师傅。七年前因李卫阳得罪了上官,被当时的尚膳正以其人年老不堪用为由,踢出了御膳房。 事发之日凌晨,李卫阳以给徒弟帮手为由进入仁寿宫的茶点间,在制作绿豆糕时将毒物加入其中。到了辰时四刻,李卫阳再次进入茶点间,以一碗紫糯丸毒杀厨子黎九弟灭口。另外两名送餐的内侍,是奉太子之命前去取用糕点时,在茶点间见到了李卫阳,所以被一并灭口——” 左春坊大学时商弘闻言就微一蹙眉:“当时厨房附近,难道就没人发现这李卫阳的踪迹?” 李轩不认得这位,却神色从容淡定道:“当日大雪,所以厨房附近都极少有人出入,视力也因大雪而被影响。那些负责送餐的内侍,也都是快进快出。此外这李卫阳身有修为,乃是六重楼境界的武修。身手非常敏捷,可以做到行走时无声无息。” 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又不解的询问:“这李卫阳为何会武?这样的一个人,绣衣卫与内缉事监就没察觉?此人又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总不会是因被踢出御膳房就心怀怨恨吧?这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是什么人把他调到仁寿宫的?” 李轩闻言笑了笑,歉意的朝汪文拱了拱手:“这位相爷,陛下的谕令,只是让我查东宫命案的凶手。” 这接下来的事已经与他无关了,这已超出六道司的权责,李轩不打算再继续涉入。 六道司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尽量保持中立,不牵涉皇室与朝争。这次他参与其中,已经是特例。 吏部尚书汪文也不觉意外,他随后朝御座上的天子一拜:“臣请陛下封锁仁寿宫,彻查此案究竟!” 这一刻,这殿堂内所有的大臣,都‘哗’的一阵嗡鸣。即便少保于杰,也蹙起了眉头。 内阁次辅,少保高谷顿时怒不可遏:“汪尚书你这是何意?犯案只是仁寿宫的一介洒扫,你却要封锁整个仁寿宫,你此举置皇太后于何地?” 吏部尚书汪文听了之后却是皮笑肉不笑的回以一礼:“高少保言重了,汪某的提议,就是为证明仁寿宫一应人等的清白。” 就在两人争论的时候,李轩却在偷眼打望着御座上方的景泰帝。 这位面貌大约三旬年纪,方面大耳,五官端正,与年轻的虞见济像极了。不过这位的面孔却有些青白,此时端坐于御座之上,神态端庄,不怒而威。 李轩就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岳父?长得还真不错,威严极了,一看就有人主之像。 就在这时候,景泰帝似乎发觉他的目光,也向他看了过来,冲着他笑了笑,李轩当即神色一肃,朝着这位天子微微欠身。 “——臣以为汪文此言不当!” 殿中诸臣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便连左春坊大学士商弘也站了出来:“臣只问如今可有一证与太后牵扯?若是没有,陛下要以什么名义封锁仁寿宫?此举不合孝道,有违人伦,必使天下沸腾——” 就在这个时候,长宁郡主虞云凰阴沉着脸,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二人一先一后走入进来,然后朝着御座半跪了下来。 “陛下,内臣已查明李卫阳此人,乃是长生宗的门人。” “长生宗?”少保于杰对虞云凰侧目以示,又看着左道行:“此言果真?” 李轩也向二人注目过去,他知道长生宗乃是蒙兀人在中原的遗臣与遗民组成的宗派,因信仰长生天而得名。 长生宗的门人,早年多集中于大晋的内廷。这是因蒙兀时代的太监内侍,多被大晋收容招揽,进入到大晋宫中,并由此引发了数次风波。 直到宣德年间,长生宗在大晋内廷的势力才由盛转衰。 左道行则是犹豫了一瞬,还是谨慎的答道:“此人修行的确是长生宗的功法!我们在李卫阳的居处,刚找到一些长生宗武道的观想图与雕塑。” 少保于杰的眉头一皱:“那么费元呢?他又为何会与李卫阳合谋?这个人我知道,出身淮北名族,总不会与长生宗有牵涉?” “此事还无头绪。”左道行面色凝冷的回道:“不过臣发现这位费博士无儿无女,妻子与父母也在几年前陆续亡故,如今竟是孑然一身。” 这殿内的诸臣,又是一阵‘轰’鸣,吏部尚书汪文不由再次冷笑:“好一个无儿无女!陛下,据臣所知,五经博士费元在翰林院,素与詹事府诸臣,左春坊大学士商弘等太子一党亲善——” 此时包括商弘在内,众多翰林院的文臣都变了脸色,面上都是纸一样的苍白。 可汪文语音未落,景泰帝就忽然开口:“汪爱卿且住!” 等到这殿内恢复安静,这位天子就面色凝肃,眸光森冷看着下方群臣:“以朕之料度,此案必是蒙兀人所为,以离间我朝堂群臣,为蒙兀大军南下开路。” 他随后又望向了内阁次辅少保高谷,与户部尚书萧磁:“二位爱卿,于爱卿所需军资银两,务必要在三天之内到位,以备外敌。” 高谷与那萧磁相视一眼,不由都眼现无奈之色。这次于杰所需的军资可不在少数,可二人都知此刻,他们已没有辩驳的余地,纷纷俯身应是。 李轩听了之后,则是暗生佩服的看了这位‘岳父’一眼。心想这位陛下无论是政治智慧还大局观,都是很不错的。 这个时候继续深查此案,其实已无任何意义,只会令朝臣离心,使蒙兀得利。 第三二二章 别欺负芊芊 李轩是捧着景泰帝赐下的奖赏,从紫禁城里面走出来的。 由于之前李轩就已经向上面开过条件了,所以天子的奖励更接近于荣誉性质。 共是一件明黄色的飞鱼服,加四品上骑都尉的勋职,还有一把配着朱红色刀鞘的绣春刀——必须一提的是,这并不是真正的刀,而是一件圆盘形状的小法器,直径不到一寸。往刀柄上一贴,任何刀器就会变成‘绣春刀’的外观。效果就像是后世游戏里面的‘皮肤’,皮肤不同,游戏人物与装备的外观也就不一样。 在大晋朝,这也是很重要的荣誉,相当于古老时的千牛刀,只有天子亲近的王公大臣还有绣衣卫,内缉事监的高层才能佩戴。 除此之外,还有御前带刀,赐给金鱼袋等等殊荣。 天子知道他初来京城,另给他赐了五十个罪奴,还有二十名御营将士作为护卫——这些人日后都是由朝廷出钱供养。 李轩却是腹诽不已,他要这些东西又没用,直接换成钱多好? 不过在走出了紫禁城午门之后,李轩还是喜滋滋的在彭富来与张岳羡慕的目光中。将升级了的飞鱼服换上,又将那小法器贴在了自己的‘碧血雷雀刀’上。他自己聚集了一块冰镜照了照,发现这形象还是蛮帅的。 罗烟此时则若有所思的问道:“李轩你觉得此案,是否太后所为,或者是太子自己以退为进?” “太子应该不会做这样的蠢事,太后的可能性也不大。”李轩说话的同时,又把刀抽出来耍了耍:“毕竟费元他们的做法,也是将太子置于死地,万一太子没忍住吃了东西呢?不过我没法百分之百确定。 反正这次的案件有点诡异,此案之后,天子易储的时间必须推迟;天子也从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那里拿到了他想要的军资,刚才听他们说,各种物资的价值加起来足有一千五百万两,此外蒙兀人也有受益,朝中两党之间的裂痕更深,如今只是被天子强行压下。” 张岳闻言之后,就不禁唇角一抽道:“听你这么一说,好像就没有人吃亏?” “怎么没有?他们得到的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彭富来摇着头:“相较于军资,我估计陛下他更想要完成国本的更替;太子虽然争取到了时间,却彻底失去天子的信任;蒙兀人虽然进一步离间了大晋君臣,可为了皇统之争,大晋君臣之间迟早还得闹翻,于少保有了这笔军资,会将宣府大同一带的边防,打造得更加牢不可破。” 乐芊芊眼看他们已经走到了承天门,就插嘴道:“校尉大人,我们接下来我们去哪?” “当然是去朝廷赐给我的靖安伯府,我还没去过呢。那座府邸正好就在我们六道司的总堂与青龙堂附近,明天可以就近去那边报到。” 李轩说到这里,就听到自己肚子里面又在咕噜噜的叫。李轩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肚皮,心想自己咋就变成了个无底洞呢?又想自己吃下去的三头烤猪,一头整牛到底去了哪里,肚子居然又瘪下去了。 所以他接下来又语声一转:“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找一家酒楼饭馆吃饱了再说——” 可李轩随后就望见张岳与彭富来两人,都是腆着脸,搓着手‘嘿嘿’的笑。 李轩一看两人这副模样就知道究竟,他当即嗤笑道:“想要去八大胡同对吧?要去就去,我难道还能拘着你们?不过你们可要小心了,日后只怕会被人揍。” 这两个二货,一离开南京城就准备放飞自我了,看来还没有被江含韵打够。 不对,可能正是因离开了江含韵的地盘,两人就以为他们从此海阔天空。 “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如今天色已晚,再不去好姑娘就得被挑走了。”彭富来如蒙大赦,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就放肆这么一天而已!放松放松,顺便见识一下那什么八大胡同有什么出奇之处,能否与秦淮河比肩?以后还是得应卯当班,勤修武道。” 张岳则是欲言又止,他很想邀请李轩一起前往,心想他们三兄弟怎么能够分开? 可在看了看乐芊芊,望了望男子打扮的罗烟之后,他还是明智的把话吞了回去。这时他再次深刻的意识到,李轩与他们两个已经不是一路人了。 等到张岳与彭富来他们策马加鞭而去,罗烟就看着两人的背影,意味不明的把玩着她那现于手中的一双红袖刀。 李轩没有注意到罗烟的异常,他感觉自己的肚子更饿了:“现在就只剩下我们三个了,还是得去找个地方吃饭——” 语音未落,李轩就听后方有人喊道:“靖安伯且慢!” 他错愕回头,发现喊他的是那位东宫首领太监奚怀恩,这位疾奔过来之后,就又从他的袖中取出一本卷轴,奉到了李轩面前:“此为颜贞卿《告身帖》的摹本,由前代名儒寇平仲所书。奴婢奉太子命,将此物赠于靖安伯,以谢靖安伯大人查明东宫血案之德。” 李轩愣了愣,这才将这摹本接到手中:“请公公代为回复,就说李轩多谢殿下厚赐。” 奚怀恩接下来又深深一礼:“这是奴婢为自己谢的,如非是靖安伯拨云见日,我奚怀恩这次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而就在这两人说话的时候,张岳与彭富来两人已经出了承天门。 张岳就很遗憾的回头看:“那家伙咋就这么想不开呢,青楼里面的姑娘多好。” “子非鱼,安知鱼之乐。”彭富来摇着头:“我就担心他哪天翻船,然后就殃及池鱼。一想到长乐公主,一想到薛天师,一想到江校尉,我现在每天想到都会做噩梦。” 此时彭富来忽然眉头一皱,看向了眼前。只见一群顶盔掼甲的骑士从对面奔腾而至,来到了他们的面前,其中为首的一人,以打量的目光看着张岳。 “你是李轩?” 张岳的面色也微微一凝,他心中暗生防备,同时冷声回道:“你等是什么人?承天门前意欲何为?我是李轩的——” 他是想说‘我是李轩的兄弟’,可结果话未说完,对面就有几团白雾喷过来。 张岳与彭富来两人顿时心神一惊,可他们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蓦地眼前一黑,开始陷入晕迷。 张岳的抵抗力稍稍强一点,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迷迷糊糊的听到旁边有人议论。 “应该是他吧?五重楼境界的修为,身形伟岸,相貌堂堂——” “你们小心点!这是国舅爷的贵客,不过得给我控制好了。传说李轩能够斩杀李遮天,此人修为哪怕只有五重楼,也不可小觑。” 然后张岳就听不到什么了,他的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而此时在承天门内,李轩才刚把奚怀恩送走。然后他就看着这位太监的背影,若有所思道:“颜贞卿的告身帖?这位太子很有意思啊。” “怎么说?”罗烟读书少,听不明白:“我知道颜贞卿是汉唐名儒,书法大家,可怎么就有意思了?” 然后她就见李轩将那告身帖的摹本,展开在她的面前。 罗烟第一眼就只见‘敕:国储为天下之本,师导乃元良之教。将以本固,必由教先,非求忠贤,何以审谕?光禄大夫行吏部尚书充礼仪使上柱国鲁郡开国公颜真卿。 立德践行,当四科之首;其品德操行,四科均优,懿文硕学,为百氏之宗——’ 后面洋洋洒洒,还有一大段,直到‘可令其任太子少师,依前充礼仪使,散官勋封如故’为止。 乐芊芊则解释道:“这是颜贞卿被册封为太子少师时,他自书的告身帖。寇平仲则是前赵时的宰相,有扶保太子之功。” “原来如此。”罗烟明白了:“这是要拉拢你对吧?” “应该就是这个意思。”李轩却毫不客气的将这卷轴收起来,心想这告身帖也正气磅礴,正可代替那把折扇。 那把《正气歌》的折扇虽好,可是与正本重复了,而且读书人的折扇是拿来装逼的,放在战甲的经匣里面岂非明珠暗投? 接下来他就急不可耐的策骑奔出承天门,此时门外已看不到张岳两人的身影了。他暗暗摇头,心想这两个家伙真是色鬼投胎。 然后他也没多想,直往东边的长安左门方向驰去。 李轩早就听人说过,在北京城内,好吃的酒楼,都集中在大时雍坊,小时雍坊与南熏坊等地,这附近也都是达官贵人,朝廷勋贵的居所。 而御赐的靖安伯府,也就在南熏坊。这里与詹事府,翰林院,六部衙门都很近,所以也是文人骚客的汇聚之所。 可此刻已接近宵禁时分,绝大多数的酒楼饭馆都已关门歇业。李轩逛了好几条街,才在詹事府的附近找到了一座外观精致典雅的酒楼,居然在深夜时分,还灯火辉煌。 李轩就如久旱遇甘霖,当即冲上顶楼要了个雅座,然后就点了一大堆的东西,开始狂吃海喝。 “你到底怎么回事?”罗烟匪夷所思,更加不解了:“怎么食量就变得这么大?” 李轩没说话,只把自己那已经出现更多金色丝线的手臂展示给罗烟,后者看了眼,就不禁错愕:“这又是什么?” “是饕餮与武曲破军。” 李轩用秘语之法说完这句,就又猛力的吃着一只灵鳖腿。这个酒楼有不少山珍海味售卖,这百年灵鳖的肉,可比普通的猪牛更补。 罗烟则是愣了愣,然后就倒吸了一口寒气。她听李轩说过当日孝陵一战的详细情况,知道‘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是何物。 那可是晋太祖耗费大量国力,又在他的墓里面祭养了二百六十多年的仙宝。 “也对,这样的至宝,没可能这么轻易损毁的。” 罗烟又斜眼看着李轩:“真便宜了你。” 李轩没再说话,他直到外面敲响了三更锣,才终于感觉肚腹满足。然后他就把店小二喊了过来:“结账吧,多少钱!对了,再给我打包两条烤龙鳄,你们这里应该还有吧?” 他是担心今天晚上还会饿,所以预先准备。 “有的!客人稍候,稍后我们就给您包好,我们山味楼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有?”那店小二点头哈腰的说完之后,就笑眯眯的拨打着算盘:“承惠共纹银四千二百二十七两。” 李轩不由得惊掉了下巴,心想自己竟然吃了这么多? 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须弥戒,然后脸色就古怪了起来。上次斩杀李遮天之后,六道司给他的那些赏银,都被冷雨柔要去‘赞助’了。还有官府那边的二十多万两,如今正在走程序。他现在居然身无分文,行走的钱袋彭富来也不在身边—— “四千二百二十七两纹银?你们怎么算的?这么贵?” 店小二就不满的皱眉:“客官,我们酒楼可是山味楼,客官可以在京城中打听打听。我们从来都是明码标价,诚实无欺。 且你看看外面,我们北边就是詹事府,南边就是玉河中桥,过了桥就是六部衙门,翰林院,鸿胪寺等等,似这样的地段,手艺差一点的酒楼待得下去,饭菜能便宜得了吗?” 李轩往四面扫了一眼,心想对啊,后世那些六星级,七星级的酒店,吃一餐怕也得上万。 他想了想,就觍着脸看罗烟:“烟儿,不如你先借我一些钱结账,过些天我就还你。” 罗烟正对他一肚子怨气,此时就存心想要这家伙好看,她的当即目波流转,看向外面的金水河:“校尉大人说笑了,我罗烟不过是一介小小的伏魔都尉,养活自己都愁,哪来那么多钱借你?对了,校尉你之前还说要请我吃饭慰劳我的。” 李轩一阵磨牙,然后就笑盈盈的转头看乐芊芊:“芊芊,你有钱没有?” “我的钱之前都拿去买符箓了,”乐芊芊很后悔也很慌张,她想了想,就把自己手上的一枚戒指放在桌上:“要不我将这东西抵押在这里,等我们明天筹到钱再来结账。” 罗烟则把芊芊的戒指又拿了回来,同时睨了李轩一眼:“你别欺负芊芊,你之前在温柔乡快活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我们?把你的相好喊过来结账啊。” 李轩不由哑然无言,说不出话来,心想这是吃醋了吧? 这个时候,旁边桌上坐着一群文人骚客里面,就有人发出一声嗤笑:“没钱就别来这山味楼,还要找女人要钱结账,吃软饭的吧?” 李轩就冷眼看了那人一眼,心想我吃软饭我乐意,你管得着么? 第三二三章 真迹墨宝 店小二见状已经皱起了眉头:“客官,您该不会没钱结账吧?” 李轩闻言则是讪讪的笑:“本人一时钱不凑手,能赊账吗?或者抵押也可以?” “抱歉了客官,本店概不接受赊账,抵押。”店小二的心里就有几分鄙薄,他想眼前这家伙穿得人模狗样,结果却是个穷鬼。 这身上明黄色的飞鱼服,怕不是假的吧? 在大晋的洪武与永乐年间,平常人敢乱穿飞鱼服,那是要杀头的。可在永乐之后,朝廷法禁松弛,民间有许多人喜欢飞鱼服的华美,便将之稍稍改造,比如在飞鱼上多绣个翅膀,或者不绣龙鳞——这就不算是飞鱼,不算是逾制啦。 不过明黄色的飞鱼服,还是很少见。 说来这个家伙年纪应该还没到二十,却是一身飞鱼服,金鱼袋,绣春刀,又是南边的口音——朝中没听说过有这样的人物? 该不会是哪家的纨绔子不懂事,自己整备了这套行头吧? 店小二心里的不屑之意更浓,可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如果客官拿不出钱,可以写个条子找相熟的人借,我们酒楼可以代为跑腿,只需收一点费用。实在借不到,也可以当东西,我们与附近的典当行相熟,可以让他们的掌柜过来看看。” ——如果还不行,就只能送这几位客人去见官了。 李轩不由叹了口气,心想这可真麻烦,他已经在寻思自己该找哪个叔伯去借银子。罗烟则已经准备掏钱了,她只是想要为难一下李轩,没打算真让他丢脸。 可此时旁边那桌客人,就有人一声失笑:“其实还有一个办法免单的,看到外面的那块石碑了吗?他们山味楼的规矩,是客人们只需能在这石碑上写下几行字,就能任免一单,且无论金额大小。” 李轩闻言侧目往下面看了一眼,发现那确实是有着一块石碑,大约两人高,宽约一丈,整体呈青白色,他不禁扬眉:“店家,你们酒楼有这样的规矩?那家伙是信口开河吧?” 他心想这个世界,怕是没有白吃白喝的好事。 “是有这一说!”店小二却点了点头:“我们这酒楼距离不足二十丈就是翰林院,鸿胪寺与詹事府,一百丈就可至六部衙门,此地文人墨客汇聚,大儒文宗比比皆是。所以我们东家凑趣,从武意山挖来了一块石头,又请天位高人将之削成石碑竖在这里。” “武意山?”李轩微一扬眉:“六道司的那座?那石壁不是说无法损毁的吗?” 也就是六道司占据的一座山,就在北京附近。里面有一面无法被凡世力量损毁的石壁。只有武意修为进入‘魂’境之人,才能有限度的破坏石壁。 而在六道司成立的这一千二百年间,共有四十七名天位高手在壁上留痕,将他们的武道意境蕴于其中。 说来李轩现在还有九天时间的武意山参研,都还没有用呢。 “那块最大的石壁是无法损毁,可周围还有一些散落的石块。” 店小二解释道:“这石块小了,在上面留痕的要求也就降低了许多,一般武修到了第四门,武意到了‘魄’境;或者浩气修为到了浩气长存,赤血丹心的境界就可以。不过至今为止,京城中能在石碑上留名的,也就十七人而已,都是接近天位的大高手。” 言下之意,就是客官你别费事折腾了。 李轩知道儒生在天位之前,大约是气存于胸、水火不侵、丹心照日、浩气长存四个大境界。这浩气长存也就相当于武修的第四门,十重楼到十二重楼。 浩意又以颜色来区分纯度,杂色最次,然后是银色,金色,红色,紫色,直到最尊贵,最精纯的琉璃色。 其中红色叫‘碧血丹心’,相当于武道修为的‘魄境’;紫色叫‘紫气东来’,相当于武道修为的‘魂境’。 李轩现在的浩气,就已跨入‘碧血丹心’的门槛;在他这个境界,那是绝无仅有的。 他知道自己其实还是受限于浩然正气的量不足,否则以他浩气的纯度,浩气化紫是很轻松的。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所以李轩闻言之后,当即神色微动,蓦地从栏杆上一翻,跃到那石碑之前。他看了这石碑,还有旁边的留字一眼,发现那多是一些没见过的诗词之类,要么是在四书五经中寻章摘句,全都以朱砂写就。 李轩却心生迟疑,他还是有一些把握的,可却担心自己那副见不得人的丑字。可李轩旋即就想,自己不签名,不落款不就可以了吗?事后谁知道写这些字的是人是狗? “店家,给我拿朱墨与笔来。” 时值三更,这酒楼里面已经没几桌客人了。可当李轩此言一出,整个酒楼内都是一阵哗然声响。赫然数十个人影,走到了窗栏旁,往下面看着。 李轩邻座的那几位,就很不可思议。 “这个家伙,还真打算写啊?” “他怕是从没听过武意山吧?这不自量力也该有个限度——” “那石碑之上,不是大儒提字,就是准天位高人的武意提存,他倒真有脸去试。” “你管他呢,要出丑那也是别人家的事。” 那店小二已经现出无奈之色,他与走出来的一位掌柜商量了一阵,不久之后,就捧着一只狼毫笔,一盏朱砂墨来到了李轩面前。 “客官,如果您提字没能成功,这些东西也是要收钱的,承惠纹银二十两。” 李轩没理他,径自拿着笔去沾墨。 “李轩你真打算留字?”罗烟与乐芊芊也一并飞身落下,她看着这石碑,就柳眉一蹙:“你浩然正气的纯度倒是够了,可在量方面还差很多。” “试试看吧!还有,现在别叫我名字。” 李轩调整了一下呼吸,就开始调度他一身浩气,在石碑的一角,写下了‘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一句。 而就在‘正气’二字书成的那一刻,这石碑之上的数百个朱砂字迹,竟赫然同时显现出了赤金之色。整个酒楼,竟都在这刻簌簌作响。 楼上的众人,这刻都生出了感应,纷纷面现惊疑之色。 “怎么回事?” “这座楼好像在摇?是地龙翻身?” “怎么可能?地龙翻身哪只能这么点动静?” 这颤动很快就消失,恢复了平静。 此时李轩则皱了皱眉,他这一句还没完成,之前留于石碑上的朱砂墨就化作了烟气消散。 店小二是不觉意外的,他面色平淡道:“客官,想要在这座石碑上留字可不容易,仅是这个月,翰林院的林学士试了七次都没成功。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名儒,未来的宰相备选。还有会昌伯,那位国舅爷也是第四门的大高手,这位也试了六次。” 可此时店小二的眼中,还是现出了几分惑然之意。他刚才隐隐瞧见碑上的那些字迹泛着赤金之色,可时间极短,他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 “差一点点。”罗烟颇为李轩惋惜:“我说了,你的浩然正气还差了不少,哪怕只到第三门,都能够留字了。” “我再试试!” 李轩没有气馁,他接下来又在这石碑上,写下了‘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可依旧是写到了一半,那些字迹就化为烟气消散。 而此时那楼上,传出了一阵哄场大笑。 “小子,我看你还是别试了,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 “这面皮也真够厚的。” “这是耍无赖吧?没钱结账,所以这么拖着?” 店小二则揉了揉眼,刚才他又望见那些字迹上生出赤金光泽。他心想自己莫非是太过疲惫的缘故,导致心生幻觉? 他摇了摇头,然后就皮笑肉不笑说道:“客官,要不我们还是换个方法结账?” 李轩没理会,他又深吸了口气,开始回思着脑海内多出的那段记忆画面,还有源自于夏侯婴的‘竹’之剑意。 此时他左右手臂上的金色丝线,也开始闪现异光。 此处几乎所有人都未注意,在李轩的身后,一只凶兽饕餮的形影逐渐显化。 而在存神观想了片刻之后,李轩就再次挥笔,在石碑上再次写下‘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一行字。 罗烟与乐芊芊不由都发出了一声惊咦,既是因这一行字,竟然没有迅速烟化,也是因李轩的字,原本就像是狗爬一样,可此时从他笔下写出的字迹,却竟有了几分颜筋柳骨的味道,坚劲异常,行云流水一般的书就。 罗烟二女眼中,就好像是看到一只扎根于石缝当中的青竹。 接下来,李轩又笔舞龙蛇的写下了‘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几字。这一刻,他的一身浩气与‘竹’之剑意,完全融在了一起,跃然于石碑之上。 石碑上原本存在的三百多大字,竟有一小半在这瞬间烟化消散。而在京城北面的文庙当中,忽然响起了巨大的钟鸣声。 而此时距离山味楼只有二十丈的翰林院内,二十多位正连夜值班,抄录《永乐大典》的儒生,都纷纷抬头,惊疑不定的看向了窗外。 “这是谁?好精纯的浩气,竟有点紫气东来的味道。” “就在这附近,应该是京中哪位大儒。可这股意,又很陌生。” “文庙钟响,因是我儒门又有‘真迹墨宝’现世了,就不知是哪位鸿儒写下的名篇?” “好厉害,这股浩气不是很强,但精纯无比,刚才几乎将我的神魄都压制住了。” 第三二四章 原来软饭男这么牛逼(二合一章节) 文庙钟鸣的时候,不久前才刚见过面的‘内阁次辅,少保’高谷正与当朝‘内阁首辅,太子太傅’陈询一起行走于文庙内的狭长廊道中。 高谷背负着手,面色阴郁异常:“首辅大人,这钱我虽然让萧磁给了,可心里却是很不情愿的。相当于一千五百万两银钱的军资,怎么能这么轻易的交到兵部手中?” 陈询的反应很平淡:“可这笔钱,难道不该给吗?不是用到了它们该用的地方吗?” “该给,也要用,却绝不可给的这么痛快。”少保高谷一声轻哼,面色不虞:“于杰倚仗兵权,借天子宠信,已经不止一次对我内阁指手画脚,侵犯我内阁职权,这笔钱一旦给了他,只会愈涨其势。 日后大半年内,我内阁都难以挟制兵部,也无力钳制于杰。首辅大人您难道就要这么眼看着不成?真要做群臣口中的木头阁老?” 陈询闻言却是失笑:“世用可还记得当初杨公临去之前,交代你我的话?” 他喊的是高谷的字,言辞恳切道:“可能世用你不记得了,可老夫却不敢一日或忘,杨公说的话有许多,可最紧要的是‘相忍为国’与‘国事为重’。 而今也先麾下数十万蒙兀铁骑对我朝虎视眈眈,宣府防线至今都未能成形。当此国难之际,我等现在就争权夺利,合适么? 如能够令我大晋国运长存,能够重归盛世,那么老夫就做一个木头阁老又如何? 于少保的做为,老夫自然是不喜欢的,可他这个人,世用你难道还不清楚?那位只是一心为公,不知谋身,性情过于刚烈了。 世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该防的还是要防。可于少保如有操莽之志,那就不是这样的做法。便是天子,也对他信任无疑。” 高谷听了之后,神色却还有些不悦,他皱着眉道:“那么太子呢?太子怎么办?没有这笔银钱军资,我等如何阻拦陛下?” 恰在此刻,一声巨大的钟响传到了二人的耳内,两人同时发愣,看向了文庙钟楼方向。此时那钟楼黑乎乎的没有任何人在。可里面的巨大钟鸣声,却是让人耳膜生疼,振聋发聩。 “罕见!”陈询的眼中,不由现出了些许讶色:“‘警世钟’钟鸣自生,这应该是我儒门当中又有了可以护道的真迹墨宝现于人世。” 高谷则很快从那钟楼上收回视线,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侧‘大成殿’的东西侧殿。只见这两重殿宇,赫然都有数道琉璃般清净透彻的浩气冲起,覆盖于文庙的殿宇之上。 次辅高谷不由眯起了眼,眸露凛然之意:“这股意,紫气东来,流芳千古?” “居然又是文忠烈公,颜文忠公般的人物。”陈询看着大成殿两侧气柱,也是吃了一惊,他不由手捋着胡须:“不意当今之世除于杰之外,我儒门当中竟还有这般的英杰?幸哉!幸哉!” 而此时在钟楼之上,有一只背生双翼,头有独角,长着六只耳朵,仿佛狮子一样的灵兽正定定看着楼里面的警示钟。 就在不久之后,这只灵兽忽然往西面狂奔而去,它的身影似如雷霆闪电,很快就跨越数十里地,来到城西的都城隍庙。 此时它身影忽然往前猛地一窜,直接冲入到了北京城的阴曹地府,来到这里的城隍殿中, 然后欢喜无限的蹦跳大喊道:“老爷,老爷!那个人他来京城了,就是你的那个隔代传人,他已入京。老爷你看到他的浩气没有?紫气东来,流芳千古!只要再精纯一点,老爷你身上的毒火有救了。” 在这个偌大的殿堂之内,此时正有一个无比伟岸的身影端坐于此。他穿着一身文士袍服,周身则缠绕着一条条巨大的锁链,身体各处则时不时的喷出火焰,共是紫黑红蓝褐灰黄七种色泽,都是恶浊之至。 凡是它们坠落之地,都是即刻腐蚀融化。 此时这位正抬着头,看向了地府之上的阳世,然后无比欣慰的笑了起来:“已经看到了!我这一卷《正气歌》落在这孩子手中,倒是适得其主。” ※※※※ 山味楼的石碑前,李轩已经开始收笔。他最终的落款是‘无名氏’,不过当李轩把狼毫笔收回之后,就感觉亏大了。 在写字的时候他没觉得,可在写完之后,他却发现自己这次写出的字,竟然很不错!字迹苍劲有力,宛如劲竹,居然有点书法名家的风范了。 他心想这是多好的装逼机会啊,居然就被自己这么浪费了。 “如何?现在可以免单了吧?”李轩问话的同时,将手里的狼毫笔,放回到了店小二的手中。 店小二还在发愣,他看着李轩写下的这首诗,再看看周围那些消散的字迹,一时不知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 李轩的诗倒是写在碑上了,可周围十几位权贵在碑上的留字,却有一大半都没有了踪影。 “这个——” 店小二有些迟疑:“规矩是这样的,请公子稍候。” 他有些木木的走回了酒楼,打算去向酒楼的掌柜请示。 而此时酒楼之上的众人,则都是一阵发愣,匪夷所思。尤其李轩邻座的那桌,都一副吃了苍蝇般的表情。 “他难道还真留下字了?” “不可能!这家伙才多大的年纪,五重楼境的修为,能够在这碑上留字?” “哈!如果这家伙能留字,那这武意碑肯定是假。” “我去看看,说不定是真的,刚才楼里的动静有点大,摇山撼岳一样。” “我也好奇了,到底写的是什么?” 可领! 石碑之前,罗烟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李轩:“你的刀意居然到了魄境?” 她发现自己又有些看不清这家伙的深浅了。 以前罗烟一直误会李轩是个与她旗鼓相当的高手,后来她才认识到这家伙只是与自己的同步率高,然后假虞红裳的虎威而已。 可现在,罗烟又感觉李轩深藏不露。 ‘魄’境后期的刀意,这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一方人物了。需知她罗烟的刀道,也只刚到‘魄’境巅峰。 “没有,我还差得远呢,这次又是借了外力。”李轩开始回味着刚才的感觉,用自己的手比划着: “不过这融合后的诗意剑意,我应该可以运用到刀法之中,融成自己的刀意,可以短暂达到‘魄’境的水准,不过这消耗——也是大的不得了。”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发觉自己的一身法力竟已经去了将近九成。 他想这一招‘诗意刀’的意义不大,夏侯婴以十重楼境木系真元催动的‘竹’之剑意肯定更强,可还不是被他的‘幻电三千斩’给乱刀砍死了? 不过这终究是一式能够与‘幻电三千斩’稍稍抗衡片刻的刀法,多一种手段,日后被克制的可能性就更少了。 此时山味楼的掌柜,已经在店小二的陪同下走到了石碑前,他深深看了那石碑一眼,就面现出异色。然后他就毫不犹豫,朝着李轩一礼:“还请大人留个姓名,或者留个住址。” 李轩犹豫了一阵,他想既然已经写下了无名氏,那还是把逼装到底。他将袍袖一拂,双手负在身后,神色高深莫测: “没必要,你们店里的规矩,仅是在这碑上留下字迹就可不是吗?对了,麻烦店家尽快把我的两只烤龙鳄送来。” 那掌柜稍稍迟疑,还是让几个身强力状的仆役,将李轩要的两头烤龙鳄扛了出来。都是四百斤重的一只,被分在好几个汤盆里面。 李轩乐呵呵的将之全都收入到小须弥戒内,然后朝掌柜抱拳道了句‘多谢款待’,就带着罗烟与乐芊芊二女扬长而去。 李轩预计今晚他们要在那座‘靖安伯府’里面安顿下来,事情绝不会少。毕竟那座朝廷赐下的宅邸,已经有两三年没人住了。 于此同时,他又对自己在北京的这座宅邸,有着一些好奇与期待。 而在李轩三人离开之后,掌柜却是愁眉苦脸继续看着石碑。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这应是那位理学护法,当朝靖安伯李轩的诗。这字还是很不错的,只是——” 问题是石碑上三位当朝侍郎,四位学士,四位二品武官的题词都没有了啊! 还有,那个年纪不足二十的年轻人,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明只是五重楼的修为境界,竟然能够在石碑上留字。 这让掌柜一阵头疼不已,也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该怎么对他们的东家交代? 也就在此时,那碑前一位三旬左右,一身青色儒衫的中年人,忽然冷笑道:“拿笔来。” 店小二注目望去,发现那正是李轩邻座的客人之一。他犹豫了霎那,还是将手里还没放下的狼毫笔与朱砂墨递了过去。 旁边有人见了,就不禁生失笑。 “原兄,你也打算试试?这可是武意石。” “就让他试,有什么要紧的?我是怀疑这武意石成色不足,什么阿猫阿狗的字都能写上去。” “可那几位侍郎与学士的字可不是假的,究竟怎么回事?” 那位儒衫中年,已经在石碑上挥毫。此时他的一声浩气,竟然显于体外。竟是纯净的银色气芒,顶部尖端的部分,甚至还隐透精芒。周围之人,不由为之纷纷叫好。 “好一手浩气虹化,原兄修为了得!七重楼境指日可待。” “这身浩然正气,纯度已经到了由银生金,日月争辉的境地。看来原兄任知县的这四年虽然俗务缠身,可修为也没有落下啊。” “小弟叹服,原兄这身浩气,真让小弟甘拜下风。” 那儒衫中年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抹得色,他随后又发现自己写在武意石上的字,居然没有褪去,不由精神一振。 “看来这武意石,果然成色不足——” 他语音未落,就见他书写在石上的红色字迹,忽然转成黑灰之色,化为气雾消散。 而那首写在武意碑中央处的诗,则一个个字闪现出赤红光泽。那一束束光,就仿佛是剑芒一般从石碑之中透出。 儒衫中年望了一眼,就只觉眼仁生疼,通体刺痛,就好像是身体被那诗意化生而成的剑,刺穿了千百次。 尤其是他的元神,一阵剧痛难当。让儒衫中年本能的就手抚着头,发出了一声闷哼。 “这是?”此刻这石碑周围在围观的众多客人,都纷纷面现错愕之意,眼神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位‘原知县’。 “怎么回事?” “怎么这浩气的颜色变了?” “不对劲,这是?” 店小二也很吃惊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发现这位儒衫中年原本很纯净的浩气,此刻竟然转为黑灰二色。它们交缠在此人的躯体之外,就仿佛是一条污浊丑陋的恶蛟。 那儒衫中年好不容易才撑过那元神剧痛,然后他就发现众人都在以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怎么回事,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话音才出,儒衫中年就感觉不对,他上下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就面色大变,一张脸瞬时没了血色。下一瞬,他就蓦地一声大叫,往旁边的街道狂奔而去。 而与他一同过来喝酒的几人,则是面面相觑了一眼,眼神中都充满惶惑与不安。当他们的目光再看那石碑,则是含着惊疑不定。 “叔,那个人,他究竟怎么回事?” 店小二不解的问掌柜:“怎么那一身浩气突然就变了?又发疯似的跑掉?” 山味楼掌柜的面色则有些凝重,他隐隐猜到了一些缘由,却无法确定。 “那是伪儒!以魔门之法掩饰跟脚,却被这首诗打出了原型。”说这句话的,却是一位穿着绯红色官袍,面貌四旬左右,颌有美须,仙风道骨般气质的中年人。 在他的身侧,还另有一位穿着一身绯红色飞鱼服,须发虬结的二旬男子。 山味楼掌柜眼神一凛,当即朝着两人躬身一礼:“草民参见侍郎大人,见过东主。” 那官服中年却看都没看他一眼,径自走到那石碑之前,然后啧啧赞叹道:“朱提督,你这次可赚大了。我说呢,刚才京城之内浩意充盈,紫气东来,文庙内又有‘警世钟’自鸣,这必是有‘真迹墨宝’现世,却不意是出自此地。” “这些字,的确不凡,内中竟仿佛蕴含高深刀意?” 那位穿着一身绯红色飞鱼服的年轻人,也是神色苦涩的上下扫望着这座石碑:“李侍郎,真迹墨宝我知道,大概是与颜贞卿的《告身帖》,虞子手书的《四书章句集注》一类,由海内鸿儒手书的经文,诗词,甚至书画等等。可我还是搞不懂,这诸位大人的题词为何也没了?” 那被称为李侍郎的文官一声失笑:“这可是真迹墨宝,可以传世的大作,你还关心他们的题字?” 那飞鱼服青年不由讪讪一笑,没有答话。 他想这所谓‘真迹墨宝’,即便拿在市面上售卖,也就只几万两的银钱,他会在乎这一点钱么? 可这几位大人的题字,对他来说却是万金不易,是自家在京城当中立足的依仗之一。 那侍郎大概是猜到了他的想法,不由摇头道:“朱大提督,这副真迹墨宝,可与你之前见过的那些不一样。” “哦?”青年人再次看了一眼,然后狐疑询问道:“敢问大人,怎么个不一样法?” 侍郎没有答话,他径自走到了石碑之前,然后顺着那朱红色的字迹,一笔笔的临摹。 而下一瞬,就赫然有一丝丝的赤红刀气,从石碑之上透出,赫然是挡者披靡,将周围的地面,远处临河的石栏,都轰透出了一个个孔洞。 在李侍郎的身后,更仿佛有一根青竹虚空凝聚,竖立在他的后方。 “这是?”年轻人的瞳孔顿时微微一张:“这书法之中,竟有着如此刀意?” “不止如此,此人的浩意无比精纯,已经到了我都未能达到的‘紫气东来’境界。” 那侍郎‘啧啧’赞叹着,然后探手一挥,就将石碑右侧的一行朱色大字给抹去了:“有这真正的珠玉在前,这碑上又如何能容得下黯淡无光的瓦石呢?我这些字都已经有些碍眼了。 不过关键还是这浩气与刀意的交融,这可是有着卫道之力的墨宝真迹——” 接下来,他又神色一动,抬手一抓,竟蓦然一股浩气化虹,凝聚出一个巨大手掌,竟从远处河道之中抓住了一团黑雾。 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仔细看着,发现那黑雾之中,赫然是一个人眼球形状的妖魔,那眼球的两侧,竟还有着两只巨大的耳朵。 “妖视魔听?”年轻人的眼,不禁微微一凝,他知道这是一种专喜窥人隐私的妖魔。 “应是蒙兀人的手段,已经在外窥伺了我兵部整整半日。” 那侍郎一边说着,一边强摄着这妖魔,送到了石碑之前。而受这妖气激发,那些字迹中透出的赤红光泽,竟然开始滋生紫意,更多的刀气从内透出。 那就仿佛一片片的竹叶,看似虚弱无力,却瞬间就将这头名为‘妖视魔听’的妖魔轰击到千疮百孔。 “除魔卫道,驱邪辟魔!这是它的能力之一,有这座石碑在,寻常的第四门妖魔,都不敢侵犯你这酒楼片刻。” 等到那妖魔彻底化作烟气消散,李侍郎就又再次眼含炽热的抚摸着碑文:“不过它最大的价值还不在于此,而是这卫道之人,可以供我名教门生参研掌握。你该知道,我儒家弟子在四重楼境之前浩气不能外放,绝大多数都是没有任何防身之能的,说是手无缚鸡之力绝不为过。 即便到了四重楼,如果不能掌握浩气化虹,在妖魔面前也是不值一提。可如果其中一些悟性较高的,能够有幸看到这石碑,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眸光一亮:“侍郎大人的意思是说,你们儒门之人可以将这刀意融入自身浩气中,借以伤敌?” “不然呢?这正是它的珍奇之处。即便是我等这样的第四门,也能因此受益。若能够参研透彻,便可多一种近乎于武人的卫道之法。” 那侍郎终于转过了身:“最多两三日,你这座酒楼必定门庭若市。京城中不知多少名儒,想要一观究竟的。” “还有,你最近不是为你父亲的事情,在京城中四处求告么?已经没必要这么麻烦了,只要你将这石碑献给国子监,我保准你父亲的事可以迎刃而解。 不过前提是,你能得到那位的许可。这等样的人物,朱提督你得罪不起。” 年轻人的眼神大亮,他抬手就是一股罡力,将那掌柜抓摄到了眼前:“这副字,究竟是何人写下?” 掌柜的面色微变:“小的不知,那人不愿透露姓名。不过我记得这人的相貌与穿着打扮,年纪不到二十。穿着明黄色飞鱼服,配金鱼袋,绣春刀,我不知道这身行头是真是假?” 远处的店小二,则是一阵失神,他想那个没钱付账的软饭男,竟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那位侍郎则与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面面相觑一眼,眼里面都含着惊疑之意。 不到二十,就有一身飞鱼服,还能留下这么一份有着卫道之力的真迹墨宝,这如何可能? 那侍郎则蹙了蹙眉:“或是修为高深之后,驻颜有术所致。” 他知道许多人到五六十岁,都如二八少年一般的模样。不过他在朝中,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人物。 “应该是如此。”那穿着飞鱼服的年轻人冷冽道:“稍后我就请画师前来,你配合他将这位的模样画出来。再去个人到我府上,让府中的所有家丁尽快撒出去,全城范围内寻觅查访,总之三日之内,务必要找到这个人的下落。” 而这个时候,李轩已经携带着罗烟与乐芊芊二女,来到了距离山味居不到三里路的靖安伯府。 可看着眼前的景象,三人却不禁一阵目瞪口呆,眼前的这一幕与他们之前想象的大不相同。 第三二五章 我被包围了 透过那敞开的朱红色大门,李轩只见里面竟是雕梁画栋,碧瓦朱檐,层楼叠榭,灯火辉煌——这哪里是他想象中已经荒废三年的破败伯府?分明是一座才刚修好的豪宅。那府门修得特别的高,应该是方便伏魔金刚出入。 此时还有一大群仆人,恭候在府邸之外。领头的那位四旬中年,李轩倒是熟识的,那是诚意伯府的老人了,李大陆的父亲李四海。之前这位一直是伯府中的东院管家。这次应该是被他父母打发到北京城,来为他照看这座靖安伯府的。 “这是怎么回事?”李轩走入到府邸之内,疑惑的四面望着:“比我们诚意伯府还精致,朝廷给钱修的?” “不是朝廷,是长乐公主。”李四海亦步亦趋的随在李轩身后解释道:“不久前长乐公主府来了一群人,然后用了两三天时间,就将这府邸打造成这副模样了,而且用的都是好料。” 罗烟听了之后,就眸色微沉,然后‘呵’的一声笑:“这位公主殿下,是把这里当成驸马府了吧?” 李轩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他面上却是摇头道:“烟儿别这么说,公主这个人,素来都是慷慨大方的。可能是为金陵的事情,想要报答我。” 罗烟则哼了一声,直接转身就走:“你在这里住吧,我另外找个地方,感觉不自在。” 她又斜睨着乐芊芊:“芊芊你也打算住在别人屋檐下么?” 乐芊芊也感觉很吃味,她想了想,最终竟然鼓起了个勇气:“那我们找个客栈好了,也不费什么钱。” 李轩神色无奈的一个闪身,试图拦住两人的去路:“别啊!这门牌上不是明明白白的写着靖安伯府?你们哪只眼看到了驸马二字? 且这深更半夜的,你们两个弱女子要到哪去?今天我要让你们两个出了这个门,那还是人吗?老彭都会笑话我——” 可罗烟却不为所动,拉着乐芊芊从李轩的身边绕开。 李轩不由头疼的揉着额头:“烟儿你直说得了,要怎样才肯留下?停停!我说的是你们只要肯留下,怎么都可以。” “果真?”罗烟这时才停下脚步,她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要我留下可以,不过得让我与芊芊自己选住的地方。” 李轩心想这条件很低嘛,出乎他意料的简单,他不由失笑:“那当然是你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 可结果罗烟却直接就挑了这座靖安伯府的主院,然后又往旁边一个临湖的阁楼一指:“芊芊你住那边。” 她指给乐芊芊的,竟是整个伯府中景色最好的一处。 李轩没奈何,只能在临近处也选了一个院子,把自己的行李放入进去。然后他就在管家李四海的陪同下,在这靖安伯府里面逛了一圈。 而这一圈逛下来之后,李轩的眉头就紧紧一皱:“这里面只有五间院子,两间阁楼?” 也就是说,这里可以供伯府主人与客人居住的,就只有七处。除了他与乐芊芊,罗烟三人的院子,还有给彭富来,张岳准备的两间之外,就只剩下两间还可以住人。 李轩心想这个量不够用啊,哪怕未来将彭富来与张岳一起踢出去都不够。 “是吧?老奴也觉得院子实在太少。”李四海在后面表功:“可这已经是老奴极力争取的结果了,原本按公主家臣的意思,是四个院子就足够。可老奴想啊,以后老爷与老夫人,还有大少爷夫妇他们以后过来住,岂非是不够用?如果以后伯爷您再娶几个夫人,生几个孩子,就更挤了——” “停!”李轩打断了李四海的喋喋不休:“我问你,这附近住的是什么人家,能不能拿下来扩建?” “扩建?”李四海皱了皱眉,眼神为难:“这只怕不太容易。” “怎么说?”李轩闪身跃到了墙上,往四面瞭望:“这周围似没住什么人,你看我们后面黑灯瞎火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李四海失笑道:“伯爷,后面那边二头胡同的半条街都是朝廷从罪官那里罚没的土地,如今已被天子拨给长乐长公主了。那位公主殿下好像是要把她的公主府迁到这里,不过现在还没有动工。” 李轩不由气息一窒,然后就小声交代:“记住了,这话你可千万别让跟我来的罗都尉听见。” 然后他又指了指东面:“那么我们的东边呢?那边好像也有三,四十亩的院子是没人住的。” “那边也不行。”李四海微欠了欠身:“就在两天前,天师府来人把旁边几十亩的宅子都买下了,说是要在这边建一座道观。据说是花了好几万两,市价两倍的价钱。” 李轩脸色青黑,只好又转过了头看向另一侧:“那么我们西边呢?我们西边这儿总不会有人修宅子,建道馆吧?” 李四海当即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好像最近要建一座医馆。就是我们南京有名的江南医馆,要在北京开一个分号。” 李轩不由一阵发懵,心想自己这是被包围了吗?然后他就挠了挠头,心想得了,这靖安伯府短时间内似乎没有扩建的必要。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刻在这座靖安伯府之外不远,有人正立在北京内城的城头,往靖安伯府的方向眺望。 其中之一,正是那位曾经在台儿庄运河之畔与夏侯婴有过交流的御剑少年,他身边不远,则是那位金甲少女。 此时少女的手中,持着一个金色的沙漏,她凝神看着里面正在散落的流沙:“仅是一日之间,这天机混沌就更胜于前了。”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应该是与东宫那桩案子有关,李轩的介入导致所有人的命运出现变化。”御剑少年的面色无比凝重:“这是天地间最大的变数,那枚文山印,也必须从他的手中收回不可。” “放心吧,师兄,我已有了安排!” 少女将那沙漏收起:“近日之内,文山印一定会回到它该去的地方。” ※※ ※※ 于此同时,张岳正从昏沉中苏醒。 “公子你醒来了?” 那是一个无比娇柔好听的声音:“奴家可等了你好久。” 张岳本能的就心生警惕之意,同时运用起了刑天霸战诀。可随后他就眼神微微错愕,发现那声音的主人,来自于自己左侧一位美貌倾城,气质纯真的少女。 她把那软玉温香的娇躯靠在他胸前,正用葱嫩的手指头拨着一颗葡萄,然后送到了张岳的嘴边:“公子来吃吧,这据说是仙人用法术培育成的葡萄,很新鲜的呢。来嘛,张嘴——” 张岳心神一荡,心想这世间怎就有这样的女子?明明她的声音动作都是妖冶妩媚,可那脸蛋神情却如纯真少女,就像是陷入初恋的少女在痴缠着她的情郎。 张岳强按捺住自己的蠢蠢欲动,转而皱着眉,环视着四周:“这是哪里?我记得我晕迷前,好像是被强抓过来的?” 一想到之前的景象,张岳就下意识的去抓自己的腰刀,不过他抓了个空,腰刀已经被收走了。 倒是那少女,正把她的腿靠在床沿。 “公子轻一点,别这么用力。” 少女蹙了蹙眉,却没挣扎:“这是会昌伯府,也就是当朝国舅爷的府上。国舅爷想要请公子过府一叙,可能下面的人会错了意思。” 张岳根本就没注意听她说什么,只是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他一瞬间就明白,自己应该是被下药了。 不过不是那种烈性的药物,而是青楼里面助兴用的。 问题是少女那轻柔曼妙的语音,那一举手一投足,都似乎含着魔力,不但打消了他的敌意,还完全勾住了他的魂。 换在平常,他肯定会问是哪个国舅,可此时他眼中,就只有眼前这个狐狸精般的女人。 他上下瞧了少女一眼,就不由‘咕咚’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你,你们把我抓过来到底想干嘛?” “我们想干嘛?”少女眨着眼睛,很奇怪的反问:“当然是公子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奴家一个小小的舞女就只能奉陪。国舅爷他交代过奴家,一定得让你满意。” 张岳的呼吸开始急促,他还是勉力维持着自己的神智:“那让我离开,我要去靖安伯府。” “公子想走自然可以走,脚在公子身上,又没人拦着你。” 少女闻言吃吃的笑:“不过公子就不想试一试吗?奴家会的东西可多了。 什么冰火九重霄,什么水晶之恋,倒挂金钩,天女散花,什么金刚毒龙—— 反正秦淮河那些姑娘会的招法,奴家都会一点。” 于是张岳脑袋里的弦彻底崩断,完全烧坏了,他眼里闪着红光:“那会蚂蚁上树吗?” “蚂蚁上树?那是什么?”少女神态纯真的陷入凝思,然后摇头:“公子真不愧是十里秦淮里面打滚的人呢,会的真多,要不——” 她用星亮的眸子看着张岳:“公子你来教我?” 然后少女就望见眼前这魁梧的男子,彻底化身成一只暴熊。 第三二六章 太后妙计安天下 在‘靖安伯府’安顿下来之后,李轩整个晚上都在研究他的两件仙宝。 到了清晨,那些缠卷在他手臂肌肤上的金色丝线,已经延展出了二十一条,这也令李轩在深夜时分又饿了一回。 幸亏他这座靖安伯府内已经有了厨房与充足的食物,李轩吃了两头烤龙鳄,还有三头猪,两头牛之后才填饱肚子。 而到了清晨时分,李轩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从罗烟那里借了纹银五万两,让李四海去外城琉璃厂的暗街那边帮他收购‘九幽元油’,数量不限,越多越好,他已经给饿怕了。 不过到这地步之后,这丝线的扩展速度已经放缓了下来,那饥饿感也再没有出现。 这个时候,李轩也大约摸清楚了‘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这两件臂甲的一部分功用。 ‘凶兽饕餮’可以吞噬任何外力,以这种方式保护主人不受伤害,不过它的功用强弱,是随仙宝主人的修为强弱而变化的。 ‘武曲破军’则可以催动大将军兰御与伏友德的神魄武意,以及里面数位大将,七千将士的气血精魂伤敌。与饕餮同样,仙宝主人的修为越强,能够从仙器里面调用越多的力量伤敌。所以当初的虞妍君,才会败于虞红裳之手。 不过这仅仅是它们最基本的功用,在此之外,凶兽饕餮还可以吞噬人的灵魂,用于修复这两件仙宝任何程度的破损。 除此之外,它们现在还有一个功用,‘凶兽饕餮’负责吞噬强者的灵魂,然后存放于‘武曲破军’当中,将这些强者们最精纯的武意化为己用!甚至是供仙宝主人,参研他们的武意精粹。 而这武意的最低标准,就是‘韵、势、意、魄、魂、神’中的‘魄’境。 李轩还搞不清这‘武曲破军’可以存放多少强者神魄,他估摸着目前状态下应可存放四位。 不过未来随着两件仙宝的进一步恢复,应该还可以存放更多。 当然,以李轩目前的修为使用这两件仙宝,是肯定得付出代价的。他的后患,就是仙宝的器魂反噬。 不过可能是因他无比精纯的浩意,也可能是两件仙宝还处于残缺状态。前次饕餮对他的反扑,就没掀起什么浪花。 而在搞明白这仙宝的功用之后,李轩又在靖安伯府后院的练武场里面试了一下张召元的‘正一沉山剑’,夏侯婴的‘竹意剑’,还有李遮天‘虚无神刀’。 前二者都被他成功的施展出来,可一身真元也去了五成。李遮天的‘虚无神刀’,李轩却没能成功运用,还差点被震伤经络。 这是因他记忆中,并没有三人武道中循序渐进的那部分,也没有任何普通的招法。‘武曲破军’只留存了他们最精华,最强大的极招与武意,无不都是需要海量真元,强横神魄才能够催动的。 可李轩现在的修为,距离李遮天差了好几个层级。 不过这结果,依旧让李轩喜不自胜。 他想自己虽然还没法使用李遮天的‘魂级’刀意,可他的未来,却是一片光明。 ※※ ※※ 而就在李轩在研究他的仙宝的时候,在会昌伯府,张岳正神清气爽的从房间里面出来。随后他就眼神一凝,发现门外不远花坛附近,站着一群顶盔掼甲的侍卫。 张岳试探着往外走了几步,发现这些侍卫只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似乎就如床上那位名叫宫小舞的女孩所言,这国舅府没有人拦着他。 再紧接着,张岳就看到彭富来也满面红光的从另一侧房间里面走出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同时挑起了眉毛。 “老彭你——” 张岳原本是想问‘老彭你昨晚咋样,莫非也有美女相伴?’,随后就想到附近站着的那些国舅府侍卫。 于是他就转而以眼神示意,他们彼此都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发小,默契十足。彭富来居然看懂了他的眼神,然后用他的八字眉跳着舞来回应。 “没错,大美人!比秦淮河里的姑娘要强一点点,昨晚真是艳福。不过我已打听了,这里是会昌伯府,孙太后兄弟家的府邸。” 张岳当然不能从彭富来的眉毛舞里面看出‘会昌伯’与‘孙太后’的字样,不过打小培养出的默契,却让他看出彭富来让他警惕的示意。 这里虽然不是他们的仇家,却显然是与他们有点不对付的。 于是张岳瞪了瞪眼:“明白!我们稍后悄悄的走。” 这个时候,彭富来才想起要反问,于是他的眉毛又上扬三下,下沉了七下:“你昨天夜里呢?怎么样?想必也是有美相伴。” 张岳当即笑开了花,他本是打算用眼睛回一个‘被迷上了’,可那张脸上却在此刻浮上了娇羞的红晕。 彭富来一看就不禁心里‘咯噔’了一声,看出这分明是陷进去了的神色。 他心里不由好奇,心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美人,能够让久经欢场的张岳这般模样?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一声洪朗的笑声:“二位!二位!孙某怠慢了,怠慢了。” 那是一位穿着二品都指挥使服饰的中年男子,正龙骧虎步般的从走旁边的院门走入进来。 这位走到二人的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张岳一眼,然后就笑着一捧拳:“这位想必就是名动江南的靖安伯李轩,李大人吧?果然是一表人才。” 张岳就蹙了蹙眉,想说我不是李轩,你认错了。可语音未出,就被彭富来扯了扯袖子,他转头回望了一下小胖子的眉毛,就立时领会于心:“敢问大人名姓?又是因何故将我二人劫持至府上?” “这里是会昌伯府,本人孙继宗,忝为会昌伯,朝廷正二品都指挥使。至于为何会将二位劫持过来,那真是误会,全是下面的人领会错了意思。 这些人跟着我弟弟一起在京城胡作非为,骄纵不法惯了。我说的是让他们无论用什么方法,都一定得将靖安伯您请来,可结果——” 孙继宗用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叹了口气,然后又关切的问道:“不知靖安伯昨夜感觉如何?我家小舞可还让你满意?” “满意!满意的。”张岳面颊发红,他想昨晚那真是再满意不过了。 不过他根本不是李轩,此时根本不敢与这中年男子纠缠,张岳拱了拱手:“原来是会昌伯大人!失敬了。不过我二人今日得赶去六道司报道,不能在此多留。伯爷您有什么事,能否稍后再谈?” 他又有些警惕的,扫了眼这满院的侍卫。 孙继宗却很大方的洒了洒袖子,他笑眯眯的说着:“理解!理解!天色的确不早,我这就让人送二位离府。说来今次是孙某不对,让二位受惊了。下次孙某定当赔罪,以礼相邀,还请二位不要拒绝,给孙某一个赔罪的机会。” 他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间客房:“小舞,小曼她们也会想你二人的。” 想到房里面那个女孩,张岳当即又心神一荡。可随后他就压制住了情绪,与彭富来一起匆匆走出了会昌伯府。 两个一直都没说话,直到出来之后,张岳才问道:“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解释。” 彭富来则是眼神冷冽,看了身后的会昌伯府一眼:“解释什么?这位会昌伯明显冲着谦之来的,不怀好意,我们先按兵不动。” 他随后又转过身,往胡同外面走去:“走吧,我们回去找谦之,此事我们得与他好好商量。” 张岳挠了挠头,就紧紧跟在彭富来的身后。 而两人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一身明黄色飞鱼服的长宁郡主虞云凰,正步入到会昌伯府。她与等在门口的孙继宗互相见过礼,就询问道:“伯爷,不知太后交给您的事办的如何了?” “已经成了!”孙继宗手捻着胡须,自得的一笑:“小舞不愧是魔门魅女,出手不凡。我看那李轩的模样,应该被迷得不轻。” “如此甚好!”虞云凰瞳中的神采一亮:“你可尽快将这件事,透露给虞红裳与薛云柔得知。” “我这就让人去做,不过——”孙继宗眼神怀疑:“这有用吗?” “我那个堂妹,素来心高气傲,薛云柔也不遑多让。似她们那样的,又岂会喜欢一个管不住下半身的烂人?” 虞云凰冷笑着将手负于身后:“还有,小舞的魅法,必须连续三次才能稳固。你三日之内,还得邀请李轩来府上过一夜。” 可她随后就见孙继宗一脸的迟疑与为难之色,虞云凰不由蹙起了眉头:“怎么?国舅爷有难处了?” 孙继宗点了点头,有些发愁道:“就在明天,我家小女从家乡那边省亲回来。我有让人打听过李轩,据说那家伙也练了一门专门魅惑女人的法门,女人看他一眼就会被迷上,看他第二眼就会怀孕,我担心——” 他想自己养了十六年的花朵儿,不能被这么一个烂人给偷了。 虞云凰听了不由失笑:“这不可能,我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周围的人,于是就侧目看了她一眼,心想这是女人吗?不是吧? “你要是实在担心,那当天就让你女儿出去玩,或者藏在后院不让他看见就得了。” 孙继宗一想也对,就微微颔首:“也行!请转告太后,这事我一定办得妥妥帖帖。” 第三二七章 京城也有我的传说 李轩穿着六道伏魔甲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找过了彭富来与张岳。二人初至京城,还是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这座靖安伯府。 “滋味如何啊?”李轩似笑非笑的问着:“想必是有所收获了?” 只看两人的满面红光,他就知道这两个家伙昨晚应是艳福不浅的。 可接下来,他却见张岳的神色尴尬的笑着,彭富来则面色凝重。 “昨天从宫里面出来之后,出了一点状况——” 彭富来将昨夜只是长话短说的解释了一番,然后就冷笑着:“虽然不知道那位太后与国舅到底是打的什么主意,可一定是不怀好意的,” 李轩凝思了片刻,就看向罗烟:“烟儿你给他们看看。” 罗烟也不推迟,她的眸中现出了一抹紫意,仔细观照着二人。片刻之后,她就一声轻哼:“是一种魔门魅法,精神幻术的一类,传自于唐时的‘魅仙道’,完成后可以让人对施术之人情根深种。传说武周女帝,就是出自于这家。 魔门魅法需得术法天资极高的女子才能修成,他们对李轩你倒是挺舍得下本钱,可惜误中副车。” 张岳与彭富来闻言,不禁都面色微变。李轩也心中一紧,当即询问:“可有破解之法?” “我有一种幻术,可以反噬施术之人,让她们自食恶果,不过没必要。” 罗烟用不甚在意的语气道:“这种魔门魅法必须三次才能稳固,你们只需禁欲个一月两月的,自然就可无恙。” 张彭两人这才舒了口气,可随后又苦恼起来,他们还没去过八大胡同呢!彭富来有些怀疑罗烟是吓唬他们的,可又不能确定。 接下来二人也随着李轩一起前往六道司的总堂,那就在南熏坊的东面明思坊内,与六道司的青龙堂在一处,占地达数百顷,比之朱雀堂大了整整一倍。 李轩先去拜见的是伏魔天尊,之前总堂的意思,是要将他的这一都挂靠在总堂,直属于伏魔天尊管辖。 李轩原本的想法,是直接隶属青龙堂最好。六道司的总堂虽然总辖六道司五大堂口,七十四个镇魔署,一千余个伏魔分巡司,然而具体管辖的实务却不多。 关键是里面还有一堆的伏魔中郎将,他这个小小伏魔校尉调过去,那就是给人当小弟的命。 且青龙堂的堂尊,正是天师府这一代的天师府赞教,天师府三名天位大高手之一。李轩认为自己把编制挂在青龙堂旗下,不说被照拂优待吧,可至少不会被歧视。 不过上面一番博弈的结果,最终还是将李轩与他这一都挂在了总堂。 李轩的职权听起来倒是很威风,他负责的是处理全北直隶地区所有与妖魔,官员有关的疑难案件。 交流好书。现在关注 可领现金红包! 可李轩自己解读一番,估摸自己这一都就是干脏活累活的,与现代的重案组一类。 平时没有具体的分管,是机动队的形式。由上面指定一些任务,或是等待六道司基层将他们无法处理的麻烦事与案件上交。 如果只是这样,李轩是绝不愿从朱雀堂北调的。所以李轩额外要了一个条件,北直隶地区所有他感兴趣的案件,他都有介入调查之权。 当时上面答应的很痛快,可以李轩对公务员这个群体的了解,料定在具体落实的时候,他这个条件一定会被打折扣。 只是待李轩抵达总堂时,却没能如愿见到伏魔天尊,据说这位天尊去了北海,需要过一段时间才能返回。 于是李轩就去了‘天官楼’,古时候负责管理官员升迁调度的就是‘天官’,所以六道司里面负责人事管理的叫天官楼。 李轩这一都虽有着三百名额,可目前包括他自己在内都的只有寥寥五人。 他的打算是先从六道司的各地抽调一些精英,先把这一都的架子搭起来,然后再慢慢填充血肉。可这就需要‘天官楼’的配合,还有他们人员名录与档案, 天官楼的楼主是一位四旬左右,风韵犹存的道装女子,在李轩前往拜见时,这位是和颜悦色的,让人如沐春风:“此事天尊大人已经打过招呼了,你可去二楼寻三位天官提举,我会让他们尽力配合的,” 可当李轩从顶楼下来去寻三位天官提举,可却发现三人当中的两人都不在,剩下一位对李轩极其热情,可却说自己并不分管人事档案,帮不上忙。 李轩无奈,又转头去了‘地官楼’。在六道司中,地官楼掌的是财赋。 地官楼主是一位精明干练,面有刀疤的中年男子,当李轩前往拜见时,此人一直都在处理着文档,连头都没有抬:“你要的资金我给不了,朝廷承诺的银钱与物资还未划拨到位,你且等待几天,时间到了之后我会通知你。你们的驻地倒是已经商定了,就在总堂的东院,一共七个院落,可以容纳三百人。” 李轩出来时就感觉到情况不对劲,心想这上面莫非是要‘过河拆桥’?这未免也太快了? 彭富来也皱起了眉头。 “怎么感觉像是在推诿,这是被针对了吧?” 罗烟也神色冷冽道:“确实不太对劲,这些人怕是不怎么待见你。” 李轩则是面色凝重,想起了从金陵出发前,与仇千秋的那番交谈。 幸在他接下来去‘藏器楼’与‘内务楼’的时候是一切顺遂。‘藏器楼’很痛快的将他要的法器批了下来,还敞开库房,任由他挑选。。 内务楼主则是一位儒门高人,甚至还亲自将他送出门,语重心长交代:“你且稍安勿躁,耐心跟他们熬着,或者等到天尊归来。天尊锐意革新,一直有扫除六道司内部沉疴之意,他将你调至京城,是准备将你当成一把绝世无匹的宝剑使用。 可此举也触动了方方面面,加上最近堂内有许多关于你的不实传闻,难免会被人针对。” “不实传闻?”李轩看着这位内务楼主:“敢问其详?” “一部分是从南边传来的的,大约是你这人修了一种专用于魅惑女人的法门,女人看你一眼就会被迷上,看你第二眼就会被勾魂之类。 这让堂内上下人等都如临大敌,不过也有很多女子因此之故,对你都很好奇。” 内务楼主注意到李轩那郁闷的神色,不禁失笑:“还有就是关于你的职务,有人说总堂这样的作为,是因近年北京城缕生变乱,对青龙堂不满所致;有人说天尊把你调过来,是准备对青龙堂与总堂动刀。 还有人说你的职务管得太宽,岂非是将青龙堂二十四都压在了下面?更有人认为你李轩年纪轻轻,名不副实,朱雀堂山无老虎,竟使竖子成名。总之各种传言都有,李轩你得心里有数,否则在这边是站不稳当的。” 李轩存神想了想就明白情况了,他神色凝然抱了抱拳:“多谢楼主提点。” 当日李轩在总堂跑了一整天,才满脸疲惫的从这边离开。他感觉浑身腰酸背痛,只觉前次与李遮天在龙虎山那一战,都没今天这么累。 不过这一天下来还是有收获的,李轩这一都的架子,还是被他成功的搭了起来。 没有资金,李轩就先从罗烟那边借钱先填着。无非是准备点符箓,然后在一个月后发点薪俸,用不到多少钱。 地官楼那边不愿配合,他就直接从朱雀堂要人,龙须虎之前曾许诺过,要给他调拨二十个四重楼境界的伏魔游徼,五十个三重楼境伏魔巡检,加上三位六重楼境伏魔都尉。 再多就没有了,虽然最近南京地面很太平,可朱雀堂面临的压力依然很重。 十年前土木堡之败,大晋七名天位战死,三十位第四门境界的大将亡故,导致整个皇朝力量大衰,处处漏风,六道司也由此压力大增。 然后离开南京之前,仇千秋也给了他一份名单,都是他在白虎堂的旧部,大约二十人左右。 这个都也有了正式的名称,被他命名‘神翼都’,李轩个人认为是威风凛凛,也是这天唯一让他满意的事。 而就在李轩返回靖安伯府,准备倒头大睡一阵的时候,他的管家李四海却将一份请柬送到他手中。 “会昌伯府?今夜过府赴宴?”李轩眯起了眼,然后笑了起来:“有意思,我记得烟儿说魔门魅法,必须连续三次才能奏效吧?你们说这会昌伯府的夜宴,我们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宴无好宴,还去个鸟?”彭富来一声轻哼:“不过没必要直接拒绝,就推托这十几天新来乍到,公务繁忙,抽不出空暇。等到我们在北京这边站稳跟脚,那时不论是与这位国舅爷翻脸,还是与他们虚与委蛇的周旋,都会从容得多。” 李轩不由微一颔首,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可随后他却见张岳面泛红晕,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他不禁一阵疑惑:“张岳你这样子好奇怪,到底想说什么?” 张岳则嗫嗫嚅嚅,好半晌之后才用羞愧的语气道:“我觉得我们可以去看一看,我觉得除了魅法,那位国舅爷也没法拿我们怎么样,我也想再见一次那个小舞。” 李轩顿时错愕,与彭富来面面相觑了一眼。 第三二八章 丢了女儿又折兵? “还去?”彭富来不满的看着张岳:“这不是上杆子送吗?没听罗烟说这种魔门魅法,三次之后就会情根深种?该不会是你这家伙已经着了别人的道?” “不可能,这魔门魅法损耗极大,隔两天只能施展一次。他身上的魅术效果作用有限,何况还有我看着呢。” 罗烟目显紫意,以灵视之法上下打量着张岳:“他应该是真喜欢上那个叫小舞的女孩了。” 彭富来顿时张大了眼,有点不可思议:“张泰山你疯啦?那女人明显是不怀好意,而且人家也是冲着李轩去的。” “我也知道这很蠢。”张岳有气无力的垂着脑袋:“可我就是想她,想再见她一面。算了,不去就不去——” 李轩则定定的看了张岳片刻,然后就心绪微动,转头询问罗烟:“烟儿你之前说你有一种幻术,可以反噬施术之人,让她们自食恶果?” 罗烟不由蹙起了柳眉:“是有,不过这很麻烦,费钱费力不说,还必须我亲自跟过去。李轩,你该不会想要我帮他吧?” 张岳听了之后顿时眼神一亮,用眼巴巴的目光看着李轩与罗烟。 李轩不由‘啧’了一声,心想这家伙真是没救了,他抚着额头,略含无奈道:“烟儿,这家伙难得遇上一个喜欢的姑娘,你就成全他如何?” “对方既然歹毒在先,那么以牙还牙未尝不可。只是——” 罗烟背负着手,似笑非笑的反问道:“跟在你身边,我咋感觉对我一点好处都没有?不但净往你身上贴钱,还得整天给你跑腿办事。现在连你兄弟的情事我都得操心。罢了,这忙我可以帮,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轩就心想怎么又来这一出?不过他知道自他们北上以来,罗烟的毛就一直没有被捋顺过。 他不禁头疼道:“什么条件,你先说。” “给我写一首诗!或者一首词。”罗烟微红着脸,看向了另一侧:“要‘云想衣裳花想容’,还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那种。” 乐芊芊就吃了一惊,不敢置信的看着罗烟,心想还能这样的? 可同时一股难以抑制的艳羡之意,从她心胸里面冒出来。 李轩则心神一松:“成交!” 不就是抄书吗?这还不容易。 彭富来的视线,在李轩与罗烟二人之间扫了一个来回,然后就泼着冷水:“我觉得不妥,要想让张岳他如愿,那就只能让张岳他代替李轩的身份。可会昌伯他们一次没认出张岳是李轩,难道第二次认不出来?太后家那么大的势力,连一个认得谦之的都没有么?” “这没问题。”罗烟一声轻哂,眼神自负:“有我跟着,保准他们认不出来。不过这次过去,就只是为让张岳去见那个叫小舞的女人?” “当然不止。”李轩的目中闪着幽光:“我是想要知道,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也想顺便看看,这会昌伯府,太后娘家有着什么样的根底。” ※※ ※※ 两天之后,李轩乘着一头地行龙,在华灯初上之际来到了会昌伯府。 这次彭富来,张岳与罗烟都来了,唯独乐芊芊不在。这一是因乐芊芊对这种场合毫无兴趣;二来她城府有限,容易被人瞧出破绽,所以李轩干脆把她留在了家里。 当几人一起飞骑驰入到会昌伯府所在的胡同,就远远望见了一位穿着二品武将服饰,挺着将军肚的中年身影,立在会昌伯府的门前。 策骑走在众人最前方的张岳不由受宠若惊,连忙下马:“国舅大人您礼重了,李轩不过一介晚辈,怎敢劳您至前门亲自迎接?” 那会昌伯孙继宗则哈哈大笑:“如何就迎不得?论爵位你我都是伯爵,论官位,李大人你堂堂伏魔校尉,可比我这个虚职的指挥使强多了。你们六道司的职司,可素来都比我们大晋武职金贵。” 大家好 我们公众 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 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 年末最后一次福利 请大家抓住机会 公众号 之后他就扯着张岳的手一直往里面走:“不瞒你说,老夫其实是有些担心的,生恐几位怨我前次唐突,不肯给我赎罪的机会,直到见了你们的人,这颗心才落回肚子里。诸位都随我来,宴席已经准备妥当,今晚我等不醉不归。” 张岳初时还是有些忐忑的,他生恐被人认出真身,言谈应对都很谨慎。可随后他却发现,这会昌伯连同这阖府上下人等,对他的身份居然连一点疑问都没有,于是就渐渐放开了。 李轩在后面看着,不禁啧啧称奇:“烟儿你这幻术,可真了得。” 他刚才发现孙继宗的身边,至少有三个人动过疑念,可随后他们就面色如常,一点异色都没有。 “没有这点本事,我能以区区九重楼的境界,跻身六道司黑榜前十?” 罗烟略含着几分自得道:“其实只是一种心灵暗示,让他们对张岳的身份坚信不疑,幻术中的小把戏而已。倒是你这发小,平时看起来憨憨的,可这待人接物倒是挺有一套的,似模似样。” 李轩则是失笑道:“毕竟是出身伯府,又在欢场里面打滚了好几年,哪能这点本事都没有?” 而等到他随着孙继宗,来到会昌伯府的中堂坐定,就发现今晚的宴席真是极有‘诚意’。他这个陪客的桌前,竟赫然摆放着一盆金鳌汤,一只由龙鳄尾与虎肉做的名菜‘虎踞龙盘’。 那龙鳄尾一看就是取自于二百年以上的龙鳄,至于金鳌汤,李轩尝了尝,发现竟也是三百年份以上的。 “我让人打听过,知道靖安伯大人喜好吃金鳌,吃龙鳄,吃老虎,所以让山味楼的人整治了这么一桌,希望能合你们的口味。” 坐于上首处的孙继宗哈哈大笑:“诸位随意,孙某市井出身,不讲什么虚礼,不用跟我客气!”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无语,在心里为那三族默哀。 孙继宗随后又满含歉意的朝张岳举起了酒杯:“且容孙某先敬靖安伯一杯,算是为前次之事赔罪。” “岂敢?”张岳也举起了酒杯:“三天前的事,李某早就不挂在心上,国舅爷勿需再提。” 他气势豪迈的将杯中之酒饮下,然后像是在寻找什么似的四面望了一眼,脸上则显出了几分失望与踯躅之色。 孙继宗看在眼中,不禁一阵暗暗哂笑,他随后就拍了拍手:“诸位,酒宴之中没有丝竹歌舞,只是这么干坐着吃喝,可无趣的很,来人!” 很快就有十二位穿着一袭百鸟裙,外罩紫色轻纱,提着宫灯的少女从门外走入。无不都是身姿婀娜,体态轻盈,面若桃花,艳如桃李。 随着一阵曼妙的曲音响起,这些少女都开始随音起舞,她们将水袖甩开,竟使这殿堂之中一阵暗香浮动。她们的舞姿轻灵,身轻似燕,娇躯软如云絮,双臂则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 李轩还好,他的浩然正气已经有极高水准,一眼就望见这些少女舞姿中暗含的魅惑之力。可彭富来与张岳却只看了片刻,就直了眼。 罗烟也不受影响,她不动声色的与邻座的李轩说着话:“这些魅女都修为不俗,其中每一人都修有高深魅术,魅惑男人的本事,可比青楼里面的花魁强多了。 天下间早有传闻,说那位孙太后可能是与魔门有牵扯。如今看来,怕是真有其事。” 李轩也微微颔首,面显凝重之意。 他知这位孙太后可不是凡人,其夫虞瞻基庙号宣宗,是当今儒生口中‘仁宣之治’最主要的缔造者,而虞瞻基之母‘诚孝张皇后’则是号称女中人杰,在虞瞻基死后曾以太皇太后身份摄政十数载。 可这孙太后却能在‘诚孝张皇后’的眼皮底下,让宣宗皇帝对她荣宠不衰,甚至不惜为她废立皇后,由此可见其能。 而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与这位孙太后有着相同人生轨迹的另一个孙太后,就更是一位宫斗达人。 景泰帝的绝嗣,还有那场使正统帝重登帝位的‘夺门之变’,都与其有涉。 李轩随后又顺着张岳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就眼神一亮,心神释然。那是一个气质极其特异的女孩,初望时只觉是出水芙蓉,姣若秋月,可再看几眼,又觉是明媚妖娆,风流蕴藉。 她明明有着一张明眸善睐,无比纯真的脸孔,可举手抬足之间却充满了诱惑之意。在这十二位少女中,这女孩就像是鹤立鸡群一般。 他心想这应该就是张岳口中的‘宫小舞’了,怪不得张岳会被迷住。 在三曲舞后,孙继宗才挥手让这些舞女退下。可其中却有四个女孩留下来,走到他们的席间陪酒。彭富来与张岳二人显然是被迷的神魂颠倒,都放的很开。 李轩身上已没有了红裳管束,也同样心生旖旎。不过他在罗烟眼前可不敢放肆,一直装着正经,对身边的舞女不假辞色。 这场宴席一直持续到半夜,直到外面三更鼓响,孙继宗就又笑道:“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四位就在这歇息一夜如何?” 张岳正是为此来的,自是求之不得,他状似不好意思的应下之后,就带着宫小舞离去了。 李轩则被引入到一间客房内休息,他胆大如斗,竟在这里修炼一个时辰的‘混元天象诀’,直到一只紫色蝴蝶穿窗而入,才悄悄的离开了房间。 此时在这他间房外看似没有任何的家丁侍卫,可李轩却能感应得到,那密布于周围的暗哨。甚至整个会昌伯府都是如此,守卫看似松懈,其实外松内紧。 不过在那紫色蝴蝶的指引下,李轩却是如入无人之境,畅行无碍的来到了一座凉亭内。而此时罗烟的身影,正这亭内的东侧一角,往前方眺望。 “如何?”李轩睁开了护道天眼,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又很郁闷的把天眼闭上了。 他刚才在前方那间屋内看到的景象,委实有点辣眼睛。 一个雄壮如山的汉子正在耕田,没什么好看的。 “这边已经差不多了,那女孩已经被她的魅法反噬。”罗烟转过身,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可你的报酬呢?就连生意人都知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李轩则是失笑:“怎么这么急?所谓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这一时半会,我哪里想得出来?总得等时机到了,我有了灵感,才能水到渠成。” 罗烟却哼了一声:“可我现在就要!之前在江含韵与薛云柔面前,也没见你花时间想过。” 而此时二人都未注意,一位穿着紫色石榴裙,貌美绝伦的青春少女,竟在二人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悄然走到了凉亭不远的湖畔旁。 “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 这位少女微微讶异,看向了凉亭之内。 第三二九章 心有灵犀一点通(求推荐求月票) “烟儿你讲点道理,这诗词又不是大白菜,又哪里能说来就来?你要的又是能与云想衣裳花想容比较的,这就更难了。且仓促成就的诗词,又哪里能配得上烟儿你?” 李轩说话的时候,眸光却有点发呆,罗烟这副娇蛮任性的模样,他以前可没看到过,那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可爱。 罗烟则用含着几分狐疑的眸光看着李轩,然后想想也对。她的要求确实太苛刻了,哪怕古时那些个大才子也没可能做到。 “算了,这次就放过你。不过你总得给个时限吧,不能总拖着——” 可就在罗烟略含不甘的说出这句话时,李轩却忽然一手抓住了她的肩,一手去取她头上的发箍。 罗烟一时没反应过来,而当她回过神想要阻止的时候,李轩已经拿下了她的发箍。当罗烟那满头青丝如瀑般的垂落,那张丽质天成,眉目如画的脸,顿时间尽显女子的娇媚,娇艳如花,我见犹怜。 看着眼前的罗烟,李轩的眼中不由浮现出一抹迷醉之意。 “我其实有了半首七言律诗,可后面一半还没有想好,不过烟儿你大概不会在意的。听好了——” 他不知何时,已经用手托起了女孩的下巴:“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昨夜星光灿烂,夜半却有习习凉风;我们酒筵设在画楼西畔、桂堂之东。身上无彩凤的双翼,不能比翼齐飞;内心却象灵犀一样,感情息息相通。 罗烟瞳孔顿时微微一张,只觉自己的心脏,被李轩的手给重重捏了一下,只觉喘不过气。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她想这说的不就是李轩与自己吗? “后面半首我还没想好,就先欠着。” 李轩说到这里,却忽然心有所感,看向了天空,只见一道金色的飞符,从高空坠下,落到他的身前。 李轩眉头一皱,感觉大煞风景,可还是将之抓取了过来,然后他就心神微动:“有了,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嗟余符至应官去,走马六道类转蓬。” 互相猜钩嬉戏,隔座对饮春酒暖心;分组来行酒令,决一胜负烛光泛红。可叹呵,收到了上官的飞符召唤,不得不策马赶去六道司,忙碌得像随风飘转的蓬蒿。 然后他就看着面色娇红似火,陷入迷茫状态的罗烟:“我一直都在想,烟儿你与我,一定是前世姻缘,否则你我之间,岂能情意相通,意念契合到这个地步?” 李轩情难自禁,呼吸灼热的向女孩的嘴唇靠近。 而此时停在湖畔的紫裙少女,则同样陷入失神状态。她回味着这首诗,只觉是无尽的美好蕴藏其中。 等到她回过神,再往凉亭方向看去的时候,就不禁‘啐’了一声,红着脸把头一偏。 可与此同时,紫裙少女又心生好奇,依旧以一抹视角余光看着凉亭里面。 此时李轩已经吻住了罗烟的红唇,先是试探性的轻触着。 他就像是一条恶龙。 可就在李轩的手落在某处,准备进一步动作的时候,罗烟却忽然就醒过神,然后弹簧一般的退后数尺。 “你在摸哪里呢?” 罗烟脸红似血的一手捂着自己的红唇,一手抱着胸,一阵心慌意乱。 一开始她是又羞又恼的,心想自己今天真是栽倒沟里面去了,居然差点就被李轩吃干抹净;可随后她又有些欢喜,有些后悔。 罗烟欢喜的是李轩对她的情意,后悔则是因留恋李轩的唇,还有他的味道。那种相濡以沫,灵魂颤栗的滋味,让她浑身发燥,尤其在望见李轩那龇牙咧嘴,含着几分质问的神色时,罗烟竟隐隐的心疼,感觉过意不去。 她忙慌张的撇过头:“你别这样看我,是你自己不好。我夏南烟也是御史家的女儿,虽然家道败落,却也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女人。” 此时罗烟神色微动:“对了,你刚才说嗟余符至应官去,走马六道类转蓬,是不是六道司那边有什么事要找你?” 李轩此时根本就说不出话,他看了一眼左手中的符箓,就微一点头。 那是总堂内务楼主的传信,说是有二十匹地行龙到了。他如果不想被人截胡,那就尽快去接受。 似地行龙这种骑兽,除了位于大同的玄武堂之外,六道司无论哪个堂口都有着极大的缺口。尤其他的‘神翼都’,辖地覆盖着整个北直隶,就更需要这种耐力强,速度高的骑兽来提高机动能力。 所以李轩打算稍后就过去一趟,接手那批地行龙。 罗烟则直接将符箓抢了过去,她用神念扫了一遍,就释然道:“还真得尽快跑一趟不可,看在你那首诗的份上,这事我就帮你跑一次腿。” 然后她就丢下了李轩,逃也似的跑出了凉亭。 李轩目瞪口呆的看着她离开,然后就不甘的‘啧’了一声。心里是又懊悔,又惋惜,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气氛,辜负了这么一首传唱千古的好诗。 就因为自己太心急,到了嘴边的小蝴蝶给跑了。 刚才罗烟明明就快到了失陷的边缘,结果自己却过犹不及。 就在李轩痛悔不已的时候,一个甜美清脆,娇柔悦耳的声音,忽然就在他的身边响起:“你是谁?是我们家的客人吗?” 李轩被吓了一跳,他侧目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一个紫色石榴裙,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青春少女,正立在凉亭之外一丈的地方。 “你是鬼啊?怎么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吓死人了。” 他心里一阵惊疑不定,由于元神强大的缘故,他的感应能力也异于常人,即便第四门巅峰级的高手,也难瞒过李轩的感知,以至于让李轩逐渐养成了对自身灵识的依赖。 可这个少女,却能够无声无息的出现在这么近的距离。 “鬼?”紫裙少女听了之后非但不恼,反而笑了起来:“我爹也常被我吓到,我修的功法有些特殊,于少保与赫连伏龙看了我都头疼。” 她已经走到亭子里面,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上下望着李轩:“你还没告诉我,你究竟是谁?你刚才那吟的首诗可真好听,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李轩再次心头一凛,心想这女孩在他吟诗的时候就在了? 这可就不是一般的厉害了,能瞒过他不算本事,瞒过紫蝶才厉害。 “敢问姑娘是?” 他也凝神打量着这女孩,然后就差不多估摸到对方的身份了。看对方的穿着打扮,多半就是这会昌伯府的女公子。 他来之前曾让彭富来打听过会昌伯府的详细,知道孙继宗有一独女,正是二八年纪。 “我叫孙初芸,会昌伯是我爹。” 少女的俏脸此时微微一红,她发现李轩不但身材颀长,显得气宇轩昂,就连这张脸也长得好看极了,一身素白儒衫,腰挎长刀,气质儒雅,俊逸出尘,看起来就像是古书里面说的温文尔雅,风流倜傥的浊世佳公子。 不过想到李轩至今都没告诉他的身份,少女就不禁用她的大眼睛气鼓鼓的瞪着李轩。 李轩见状失笑,然后拱了拱手:“在下李谦,是会昌伯邀请来的客人。天色已经不早,在下需要回房安歇,孙小姐您自便。” 对于这位会昌伯的女公子,他本能的心存戒备,心想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孙初芸闻言则微觉疑惑:“李谦?以前都没有听说过。” 她想能够作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句诗的人,一定是个儒门中的厉害人物,名震一方的大才子才是,刚才她也确实从对方身上感知到了纯正的儒门浩气。 不过在望见李轩转身离开凉亭,孙初芸就顾不得疑惑了,她急忙追了上去:“李谦你别走啊,我还想跟你说说话呢。” “孙小姐,这都已经是三更天了!” 李轩背负着手,头都不回道:“所谓男女授受不亲,你我今日在这里夜下相会,这像什么话?被人看到会说闲话的。本人也需要回房休息,恕不奉陪。” “可李公子你武道修为不俗,几天不睡觉都没关系。” 孙初芸走到李轩的身边,望着李轩的侧脸,只觉是越看越觉好看:“留下陪我说说话呗,晚上好无聊的。” 李轩心想你无聊就自己找事做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他继续往前走,还加快了脚步。 可此时孙初芸却眼珠一转,似笑非笑的转身往另一边走:“很奇怪耶,今天我们家明明布置了好多的侍卫,可这些人却像是看不到你似的。我得去告诉我爹,他们应该是中了幻术——” 李轩一愣,转过头看向孙初芸,然后无奈道:“你想要聊什么?” 孙初芸当即精神一振:“我们来聊诗吧!” 第三三零章 紫蝶原来如此纯情 第二天清晨离开的时候,张岳与彭富来都发现李轩兴致不高,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彭富来就乐了:“李轩你昨晚究竟干啥了?我奋战了一整夜都是精神抖搂,神清气爽的。李轩你养精蓄锐,怎么反倒是萎靡成这样。” 他想似李轩这样,怎么能够照顾好那么多船,肯定得翻。 “我也没做什么,就是陪人聊天。”李轩说完之后一声嗤笑,然后斜睨了彭富来一眼:“那魔门魅女的功夫了得吧,我猜你至少动用了三枚元阳壮精丹。现在不过是靠药力撑着,你在我面前装什么装?等到药力过了之后有你的好看。” 彭富来就心想我艹,这家伙是怎么猜到的? 张岳则是很奇怪的问:“聊天?是跟罗烟吗?怎么早上不见她人影?” “总堂那边来了一批地行龙,她替我去接收了。” 李轩说话的同时,略含埋怨的看着张岳。 他心想张泰山啊张泰山,你永远都不知我为了你追妹子的事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国舅府那妹子可不容易应付,昨夜他们可是从诗词聊到文学,再从文学聊到各地的名山胜景,又从名山胜景聊到了天下大势,然后又从天下大势开始畅想人生。 那个叫孙初芸的女孩特别能聊,而且异常的活泼,活力十足,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然后一直到早上辰时。 而就在他们策骑走出会昌伯府所在的那条胡同时,李轩就见巷子外面有两人肃立等候着。 一位是二旬左右,穿着绯红色飞鱼服,须发虬结的二旬男子;另一人则是做店家掌柜打扮,让他感觉稍微有点熟悉。 这两人望见李轩之后,就大喜过望,那年轻男子当即朝李轩抱拳:“这位公子请留步,在下有事想要与朋友商谈。” 李轩当即勒住缰绳,策骑停下:“你们是山味楼的?我记得你是山味楼的掌柜对吧?” “正是!”那掌柜先开口答道:“三天之前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公子见谅。这是我们的东家——” “在下朱东楼!” 那朱东楼抱了抱拳,主动介绍着自己的名姓:“忝任五军营提督!” 李轩脑海里面一转念,才想起五军营乃是大晋京营的三大营之一,五军营的提督,岂非是提督总兵官? 这个家伙才二十多岁吧?这么年轻的京营总兵? 李轩不禁肃然起敬,抱着拳道:“原来是朱提督,在下失敬了。” “哪里,是朱某冒昧才对。”朱东楼随后苦笑道:“朋友可真让朱某好找,那夜之后我发动阖府上下,在京城翻来覆去找了阁下三日。 如果不是这次事有凑巧,昨晚会昌伯府雇请我们山味楼整治宴席,我这掌柜也恰好将您认出来。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寻到阁下。” 李轩却更觉疑惑了,他不解的问道:“不知朱提督寻我所为何事?” “是为您在我家武夷石留下的真迹墨宝。”朱东楼解释了这一句,就神色凝肃的问:“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李轩就很为难了,他扫了后方的会昌伯府一眼,就只能应付着答道:“在下姓李名谦。” “原来是李兄。”朱东楼再次拱手:“不知阁下与几位朋友能否移步,朱某已让人在山味楼备下了一桌酒席。” “酒席就算了,提督大人有事直说就可。”李轩心想自己今天哪有空去你家吃喝,六道司那边不知多少事在等着他去忙。 朱东楼无奈,只好进入正题:“朱某这次冒昧来寻,有一个不请之请,希望能得阁下允许,将您的那副真迹墨宝送入国子监。” 李轩不由奇怪了,心想这家伙要将那石碑送入国子监,那就自己移就是,干吗来问他? 可随后李轩就已了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这些古人还是很在乎规矩的,尤其文人墨客之前,自有一套约定成俗的成规。 换成是现代,别人的肖像与作品也不能乱用。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朱东楼见状,只当是他不情愿,当即又把腰躬了躬:“还请阁下开恩允准,朱某愿出重金十五万两,换取阁下的真迹墨宝。些许银两,不及这石碑价值的万一,可朱某最近囊中羞涩——” “先不说钱。”李轩一声失笑:“朱提督就只是把石碑送入国子监?没有其它目的吧?” 朱东楼凝思片刻,就肃然道:“实不相瞒,朱某之父朱国能现任宣府总兵。日前因率骑军主动进袭草原一事,饱受言官弹劾,处境堪忧。 朱某欲将这石碑送入国子监,一是因阁下墨宝力可卫道,留在我家酒楼未免暴殄天物;二则是欲借此结好国子监诸位大人,请动这几位理学鸿儒为我父亲说说话。” “宣府总兵?” 李轩呢喃了一声,然后就眼神一凝:“失敬!原来提督大人竟是抚宁伯之后。” 如果说他之前还是敬朱东楼的官职,那么现在就是真的心存敬意了。 抚宁伯朱国能自正统三十二年统军宣府重镇,力拒蒙兀已达十二载,是大晋在北方边境的擎天巨柱。 此人虽非天位,却擅于运势,在战场上的声威不逊天位强者。昔日土木堡之变后固守宣府,又于景泰元年,在关子口抵御也先数日,令这位蒙兀大汗都无可奈何。 此外勋贵圈里面也有传闻,抚宁伯家有一麒麟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二十多岁就已踏入第四门,且深受景泰帝的宠信,想必就是眼前这位了。 “这样吧,钱我就不要了,只要朱提督不是用心不纯,就只管将那石碑送过去便是。如果提督过意不去,可以代我将这笔钱捐给北京的善堂。” 李轩说完之后,就神色郑重的一拱手:“在下公务繁忙,就先告辞了。说来抚宁伯的人品武功,在下都是佩服之至的,也听说朱提督乃当世豪杰,人中麒麟,有空我们一起喝酒。” 朱东楼闻言,不禁展颜一笑:“李兄此言,朱某可就记下了,你可不能食言而肥。还有,李兄既然不喜这阿堵物,那么闲时可至我山味楼用餐,让朱某聊表敬意。” 他旁边掌柜听了之后,就不禁面皮一颤。心想这敬意是什么程度呢?一概免费?可以李轩这样的食量,来他们山味楼的次数也不需多了,只需每个月吃个三五回,他们山味楼怕不得倒闭? 然后他听朱东楼低声呢喃道:“真不愧是当代理学护法,威震江南的金陵之虎,无论人品才情,都让人钦佩。” “理学护法,金陵之虎?”那掌柜不解的问:“提督说的是这位公子旁边的那位靖安伯?” “你怎就这没眼色?”朱东楼斜望了他一眼:“想想那天晚上,他的衣着打扮。” 掌柜这才了悟,然后怪异的回望了一眼身后的会昌伯府,可他随后就听朱东楼出言警告:“别多事!靖安伯这么做想必是有着他的用意,不该管的就别管。” 而这个时候,彭富来则奇怪的问李轩:“你不是缺钱吗?十五万两的纹银,说不要就不要了?” 李轩则白了他一眼,心想他当然想要钱,可自己的浩气却更重要的多。 拿着别人的诗词日常勾搭一下妹子可以,拿去行侠仗义,降妖伏魔,诗词的主人想必也能接受,可如果拿去谋名谋利,那他的浩气还能像以前那样精纯吗? 他是宁愿吃妹子的软饭,也不能让这浩气受损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李轩在六道司果然是忙得连轴转,接纳人员,接收物资,与总堂及青龙堂的各个机构对接,继续与天官楼、地官楼扯皮,要钱要人等等,耗尽了李轩的精力。 此时他的神翼都已经有了雏形,分拨给他们的七个大小院落都已经整顿好,各种办公器具全都齐备,前来报道的人员也已达一百二十多位——多出的部分,全都是文职。 天官楼在这方面放得很快,六道司的文职有很大冗余,自是任由他们抽调。 可惜业务还没能展开,伏魔天尊依旧在北海滞留未归。青龙堂未将任何案件上移,总堂的两位副尊者则因某种缘故,对李轩的‘神翼都’视如不见。 不过‘神翼都’内的气氛倒是很不错,李轩擅于收拢人心,既然没事做,那他就把精力用在部属上。为这些远道而来的部下安排食宿,嘘寒问暖等等。加上神翼都高人一等的待遇,都内的上下所有人等都是士气爆棚,摩拳擦掌的等着一展身手。 唯独罗烟,这几天是敬李轩而远之。她现在每次看到李轩,或者不小心眼神交汇,就会脸红上大半天。 让李轩啧啧称奇,心想这还是那个飒爽不羁的夏南烟吗?原来众人眼里的紫蝶妖女,竟如此纯情。 而就在这之后的第三天,正在办公的李轩接到了张岳的飞符,说是宫小舞邀请他前往国子监一会。 张岳此时正奉他之命,在外采买。那家伙接到邀约之后没有多想,直接就去了,亏得是这家伙还记得飞符通知他一声。 李轩手拿着符箓,心内疑惑不已。心想那位国舅爷为何会邀请他们眼中的‘李轩’去国子监?到底有何图谋? 不过有一事他可确定,那就是接下来,必将是那位国舅爷图穷匕见之时。 第三三一章 理学护法被捉奸? 就在李轩收到张岳信符的时候,一辆由四匹纯白色地行龙拖拽的马车,正飞驰电掣般的从北京城北面的安定门行入。 在道路的两旁,那些值守城门的军将,竟无不都是神色恭敬,抱拳躬身。 而在城门之后,还有一大群穿着各色服饰的儒生,朝马车的方向行着弟子礼。 “吾等恭迎衍圣公!” “学生等拜见老师!” 那马车却没有停留,依旧奔行如故,直到驶入到了城门之后,那些地行龙才稍稍降低了速度,而那华盖下的纱帘也被掀开了一线,里面显露出一位身着蟒袍,头戴着八梁进贤观的白须老者。 “怎么又来这一套?前次不是说过了再不得如此兴师动众?罢了,诸位的心意,老夫愧受了,还不都给我起来?跪在地上不难受?” “老夫这次是有要事入京,就不下车了,诸位也可自行散去。你等当中如有事要寻老夫的,可至文庙递上拜帖。” 老者说话的时候神色慈祥,气度则和蔼可亲,可当他再次放下了纱帘,面色就变得冷凝肃穆,眸中也无任何感情波动。 “五载不见,衍圣公大人在北地文坛是益发声望高隆了。” 说这句的却是一个少女的声音,她就坐在车内的另一侧,穿着一身金色的战甲,就连面孔也隐藏在面甲之后。 “不过是祖先的遗泽,他们敬的是圣人,而非是老夫。”白须老者不为所动的端坐着,有着八风不动的气派:“这些恭维话,仙师就不要再说了。我只问你,我要的东西,你们金阙天宫愿不愿意给?” 少女闻言,眸子里不由闪过了一抹冷芒,可随后她的眼神就恢复平静,转而将一个朱红色的木盒,放在白须老者的面前。 “衍圣公所需之物,我已经带来了。这里面是半份,剩下的半份可待事成之后再交付衍圣公。” 那老者接入手打开,一眼后就面现狂喜之色,然后一阵哈哈大笑:“好,就是这东西!你们金阙天宫独有的天位之钥。既有此物,那么你们请托的事,老夫就答应了。 你说得对,理学护法一职牵涉名教气运,我儒家兴衰,岂能落在一个乳臭未干,还不通儒学的小儿之手?” “衍圣公果然深明大义。”金甲少女眼神肃然:“不过还请大人务必谨慎小心,此子能耐不俗,在南京连破大案,甚至连李遮天都死在他的手中。且其人背景深厚,与当世好几名天位有涉。” 老者闻言则是冷哂道:“此子能够年纪轻轻就封伯,能耐背景自然是了得的。其人武道天赋也是超群拔俗,两次击败李遮天之战,都堪称以弱胜强的经典。 可那时此子都有外势可借的,所以李遮天无奈其何。而以其本身能为,终究还只是一个第二门的武修。” 他笑望着金甲少女:“换在十载之后,此人羽翼丰满,便是本公也要让他三分。可现如今,他在本公面前,却毫无资本可言。本公滔滔大势下,此子定当被碾为泥尘!”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信符忽然从远处飞空而至,冲入到了马车的华盖之下。 老者接在手中看了一眼,就又一声轻哂:“是孙国舅,那边的戏台已经准备妥当,就只等老夫登台开演。” 金甲少女闻言,也是眼含期待的看了一眼文庙:“那么小女子就静候衍圣公佳音。” ※※ ※※ 恰在日上三杆之际,王静与龙睿二人一并走入到了北京国子监。 为参加明年二月的春闱会试,他们二人已移籍北京国子监。而今日正是他们来国子监办理学籍,拜见师长之日。 不过王静才刚从国子监主簿的房门里走出来,就发现国子监内的碑林,赫然是学子如云。 “那边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的人。” 王静一边瞭望,一边走到了龙睿的一侧。后者先他一步办好了学籍,已经在外面等候许久了。 “听说是为什么‘竹意碑’,方才有人将一面石碑抬了进来,然后满院轰动。” 龙睿陷入沉吟道:“竹意碑?我好像之前有听说过。前日在京的时候,就听人说起过有一位不知名的大儒,在京城山味楼前的武意碑上,写下了护法大人的《竹石》一首,成就真迹墨宝。 据说字迹中的浩气无比精纯,已至‘紫气东来’之境,碑上还有剑意凝聚,拥有卫道之力。当日整个北京文坛都被轰动,无数大儒名儒前往临摹,欲一窥奥妙。难道这所谓的竹意碑,就是山味楼的那块?” 他随后一笑,直接一个振袖,往那人群方向行去:“去看看就知究竟了。” 王静原本想说他们还没拜见国子监丞与祭酒司业呢,可他心里也很好奇,便也随着龙睿过去了。 可这个时候,那附近已拥挤不堪。二人虽然都有七重楼境的浩气修为,却也不好以力压人,强挤进去。 龙睿就扯住一位学子询问,后者则神色兴奋道:“就是山味楼的那块,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山味楼的东家,已经将这碑捐给国子监了。据说这也是著作之人的意思,山味楼的东家原本打算给钱的,可结果人家分文不取。” 旁边另一位学子,也是满面红晕:“似你们二位这样的一方名儒可能看不上,可对于我等而言,这却是个宝贝。一来这竹意碑上的字苍劲坚韧,别具一格,有益于我等的书法修行,蕴养浩气。 二则其中蕴含的剑意,有着卫道之能。据说只要能开悟一二精要,日后在荒山野岭赶路,也不怕什么妖魔鬼怪之流了。” 王静则手点着眉心,目中显露一抹紫意,往人群深处眺望。 他曾进入到问心铃小世界的最深层,得到众多大儒的馈赠,也开启了‘护道天眼’。 虽然远不如李轩那么强力,可也能一定程度的透视。 随后王静就浑身一振,眼现出了一抹惊艳之意。 “怎么了?”龙睿察觉到同伴的神色有异:“这副字如何?看你的模样,似乎真有点道行。” “好精纯的浩意,不在护法大人之下。”王静一声赞叹;“里面也的确蕴藏有一种高深武意,怪不得能够轰动北京文坛。可惜落款是无名氏,不知道是哪位大儒的手笔。” 龙睿更加好奇,他终究还是没能够忍住,开始以力压人,强行挤开周边的诸多儒生,来到石碑之前。随后这位也眼神一凝,现出凛然之意。 他忍不住伸出了手,跟随着碑上的字迹笔画虚空临摹。随后他的一身浩气,渐渐的开始凝聚成竹叶的形状,飘散于空,并有一丝丝的剑气蕴藏其中。 就在这个时候,王静蓦地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停了!” 龙睿的顿悟被打断,不由饱含埋怨的回首看了王静一眼。后者则指了指周围:“你领悟就领悟,上手做什么?这是想要杀人么?” 龙睿这才想起,周围人群密集。自己以浩意模拟竹意剑,确实能造成大规模的杀伤。 而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周围的学子们,又开始骚动。有许多人交头接耳,然后震惊失色。 龙睿与王静两人初来乍到,自然无人寻他们说话,只能以超人一等的听力,听得片鳞半爪。 “理学护法与人通奸——据说女方是国舅府的侍妾——” “——国舅已经带着大批护卫过去了,就在国子监的西院。” “衍圣公大人恰好在旁边文庙,听闻之后也是震怒不已,也已亲自赶了过去。” “怎么可能?那可是通过问心六关,人品无瑕的如玉君子!” 就在这短短片刻当中,已经有不少人离开碑林,往国子监的西院行去。不过还是有一半人留在原地,在碑前盘膝坐着,参研碑文。 龙睿与王静则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齐齐动身,跟随着众人往西院方向走去。 如果是别人通奸被抓,他们一点兴趣都不会有。可事涉理学护法李轩,二人却不能不在意。 这不但是二人,都深敬李轩的人品能为,也是因某种程度来说,李轩已经是南京文坛的招牌。 以李轩的人品,会与人通奸,这怎么可能? 第三三二章 我来给他作证 就在龙睿与王静两人匆匆走出碑林的时候,李轩正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外罩着明黄色的飞鱼服,腰挎着碧血雷雀刀,脚步匆匆的走入国子监的西院。 不过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着鹅黄衣裳,明眸皓齿、楚楚动人的青春少女。 这位背负着手跟在李轩身后,用百无聊赖的语气道:“李谦你到国子监来做什么?这里好无趣的。我们去边上的极乐寺玩好不好?那边有庙会。” 李轩心里面却是颇为无奈,他是在赶来国子监的半道上,遇到这位国舅家的小姐孙初芸。 这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情,好巧不巧的遇到这位。然后这女孩一路纠缠,一直尾随着他来到国子监。 换在平时李轩根本不会在意,甚至兴致起来的时候,还会试着撩拨一二。 可李轩预计接下来,他搞不好会与国舅府翻脸。就不知那个时候,这个活力十足,青春可爱的小姑娘介时如何自处,又会怎样对他? “没空!你自己去。我得赶着救我自己的兄弟呢。”李轩走到了院落里面,然后就张开护道天眼,四下扫望着:“再晚一点,他就要被你老爹捉奸啦。” 李轩知道国舅府的捉奸队伍,已经在后面赶来的路上。 这是后他一步赶来的紫蝶,用信符给他发过来的消息。 ——那位会昌伯似是铁了心要让他身败名裂,所以捉奸队伍声势浩大。 “捉奸?什么意思?”孙初芸疑惑的问道:“他干吗要捉你兄弟的奸?你兄弟跟我爹的妾室偷情了?” 李轩似笑非笑道:“你家有位叫宫小舞的舞女你知道吗?你爹认为她与我兄弟偷情,给他戴了绿帽。” “宫小舞?她算什么妾室?而且那天晚上,你们都是我们伯府的客人,也是我爹叫宫小舞去陪客的。” 孙初芸蹙眉道:“究竟什么情况,你跟我仔细说说?有什么误会,我可以帮你们解开。” 李轩此时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某个方位:“孙姑娘,劝你离我远一点,我与你爹多半不是一路人。你在其中会很尴尬。” 之后他就大步走向了院中一间房,那周围有几个黑色的身影闪现,似乎欲阻止李轩靠近。可当望见李轩与他背后的孙初芸之后。却都神色错愕,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再当罗烟的身影,也出现在院墙之内,这几人就更没法动弹。 李轩大步流星的推门而入,就又感觉辣眼睛。 那情形就仿佛是山一样强壮的大灰狼,正在死命欺负着一只小红帽。 “醒醒!” 李轩拿出了《正气歌》折扇,在张岳的后脑勺一敲。后者当即转过头,以猩红的目光看着李轩。 李轩一瞬间就明白这家伙是被下药了,怪不得连续几道信符都没有回应。 他当即就从须弥戒里面取出了三张符箓贴在了张岳的胸前,源自于当代天师亲笔书就的‘清心符咒’,效果立竿见影。 “李轩?”张岳脸上的痴态消散了不少,然后现出了错愕之意:“你怎么也来了?” 跟在后面进来的孙初芸,则不禁面色错愕,她想身边这位不是叫李谦吗? “穿衣服。” 李轩长话短说,然后看着床上的宫小舞。 后者的脸色也很不对劲,神色茫然而又兴奋,眼瞳毫无焦距。李轩皱了皱眉,也是几枚‘清心符咒’,贴在了宫小舞的身上。 不过这少女被药物迷幻的程度强得多,李轩又强行将一杯碧蓝色,满溢寒气的水液,给少女灌入进去。 宫小舞神色愣了愣,然后就本能的将旁边的衣物覆盖在身前。 “穿衣!国舅爷正带人赶过来捉奸,距离这里已经不远,现在逃走已经来不及。” 李轩相信这位是个聪明的女子,所以话语也尽量简短:“姑娘,你认错人了,我才是李轩,旁边这家伙名叫张岳,是我兄弟。” 宫小舞的瞳孔顿时收缩,显是被李轩的言语震撼住了。 “你觉得这次的事情之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宫小舞仔细想了想,然后就脸色苍白的呢喃道:“可能会死。” 这是有极大可能的事情,如果这次的‘捉奸’成功,如果她魅惑的对象是李轩本人,她宫小舞还有着利用价值。那么会昌伯多半会让她换个身份,然后隐姓埋名。 可眼下的局面,会昌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忍给他带了‘绿帽’的侍妾还活在世上。 且以她对孙继宗的了解,这位国舅拿她泄愤的可能超过八成。 李轩的眼中,不由透出赞赏之意,他想这姑娘果然是聪明的:“你现在无论怎么做,活下来都很难。不过我还是能给你争得一线生机,就不知道你自己愿不愿意?” 宫小舞想了想,又看了看张岳,就重重的一颔首:“小舞听大人的。” 张岳此时则将一身衣物穿戴妥当,然后就语含感激道:“谦之,一世人两兄弟,咱过命的交情,我就不谢你了。”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外面的院门‘轰’的一声敞开。然后一大群人汹涌而入,会昌伯孙继宗气势汹汹,龙骧虎步般的走在前面,后面是一大群顶盔掼甲手持兵器的家丁。足足一百多人,在院落里面散开。 然后是大量来看热闹的国子监生,黑压压的数百人,将这个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李轩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就被孙继宗身边一位穿着蟒袍,头戴着八梁进贤冠,面貌沉肃的老者吸引。 这又是谁? 李轩有些好奇,不过彭富来与乐芊芊都不在,没人解答他的疑问。 也在此时,龙睿与王静也都强行挤入了进来,当他们遥遥望见房中的李轩时,都不禁微一愣神,心想难不成这位护法大人是真的与别人有奸情?不过这房里怎么这么多人? “果然如此!” 当孙继宗走入门内,望见李轩几人之后略觉意外,然后就圆睁着眼,怒视着张岳:“好你个李轩!孙某推心置腹,这般厚待于你,你却心存歹意,勾引孙某妾室。来人,将这两个奸夫**给我拿下!” 他之前对张岳有多热情,此刻气势就有多凶恶。 李轩则微觉意外,这孙继宗就没看到他家女儿吗?可孙初芸明明跟他亲口说过他们是父女关系的。 李轩随即就想到孙初芸那门奇异的功法,然后就暗暗赞叹此女的神奇。 张岳已经被李轩提点过,此时却是神色镇静,处之泰然道:“请问国舅爷何意?本人清清白白,何曾勾引你的妾室了?” 孙继宗就一声嗤笑,用冷冽的目光看向宫小舞:“不是勾引通奸,你们为何会跑来国子监私会?你二人还敢抵赖不成?” 虽然没有抓到二人翻云覆雨的一幕,未免让人有些遗憾。可眼下的情况,已经足以令对方身败名裂。 “事实俱在,没必要听他狡辩,直接抓他们去见官吧。不过在此之前——” 这正是那位一身蟒袍,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他一个探手,瞬时间浩气凝聚,往张岳抓摄了过去:“将那文山印给我留下!儒门至宝,岂能落于一个私德不修的小人之手,败坏我儒家声誉。” 可随后这位就皱了皱眉,他没能在张岳的身上,感应到文山印的存在。 外面的龙睿与王静,则一阵错愕。心想这位不是怀远伯次子吗,怎么就是李轩了? 宫小舞身边则已经有几名一身明光甲的家丁围了上去,不过罗烟的身影,此时也已站到了她的身后。那凝冷的刀势,使得那几位家丁,竟都不敢近前。 宫小舞也得以脸色苍白的说道:“奴婢不明会昌伯之意,明明是伯爷让我过来,要我约这位大人到国子监的。而且奴婢与这位大人在国子监,也未发生任何事。” 她知道自己唯一的生机,就是抵赖到底。 孙继宗就不禁愣神,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宫小舞。似乎想不明白,为何这个掌心中捏着的女子,怎敢这么做? 张岳也是失笑道:“这就奇怪了,会昌伯大人似乎认错了人,在下怀远伯次子张岳,可不是什么李轩。” 孙继宗闻言不禁嗤笑:“我还不至于连人都认错,你——” 可语声未落,他就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就不由一僵。 而此时人群之内,龙睿已排众而出:“诸位,在下龙睿,我可作证,这位的确是怀远伯家的次子,不是什么李轩。真正的靖安伯,是他旁边的那位。” 李轩则笑眯眯的朝孙继宗一抱拳:“会昌伯大人,幸会了!” 此时外面那些本是义愤填膺的国子监学生,都一阵哗然。而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孙继宗,心想这都能够认错? 孙继宗则张大嘴巴,似是有一口痰堵在了嗓子眼。而就在片刻之后,这位就一声怒吼:“那又如何?这贱女人就是与李轩私会,他人不就在这里?” 李轩不由失笑,他就知道孙继宗会这么说,他抱了抱拳:“抱歉了会昌伯大人,在下才刚从六道司赶来,到这里的时间才不到半刻。” 孙继宗则是冷笑道:“有谁能够证明?” 孙初芸这个时候,却从李轩的身后冒出了头:“我也可以作证,我跟李轩一起来的!” 孙继宗不禁身躯一震,瞪大了眼,整个人如受雷击。他想自己的女儿,为什么在这? 李轩也一阵愣神,他没想到孙初芸会站出来。 第三三三章 紫气东来(求推荐求月票) “初芸你怎么在这?” 孙继宗还是没法置信,他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孙初芸。他想这一定是巧合,孙初芸一定是无聊闲逛,才会出现在这里,两人之间一定没有其它的联系。一定,一定—— “我刚才与李轩他一起来的。”孙初芸眼含不满的看着孙继宗:“爹你别冤枉他,李轩他是个大才子,也是个好人。” 于是整个院落内,又是‘哗’的一声嗡鸣,几乎所有国子监学子,都是兴奋不已的看着这一幕。 龙睿与王静,也面面相觑了一眼,都知李轩定是被设局陷害无疑了。 不过这位大人,在这方面的本事可真厉害—— 罗烟则差点磨碎了一口银牙,她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几天李轩几乎都没离开她的视线,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勾搭上这女孩的? “他算是什么好人?”孙继宗就只觉自己的心脏被刺了一刀,只觉揪疼揪疼。他眼前发黑的看着李轩,心想这真是终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走得山多了,终遇到了虎。 可笑自己不久前还得意洋洋,自以为源自于‘魅仙道’的魅术,定能让李轩身败名裂。 可结果却是他孙某人被偷了家,养了十几年的花朵儿被人算计了。 思及此处,孙继宗只觉是怒火攻心,胸膛积累的郁火戾气快要爆炸。 旁边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则心想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个扬言要给李轩作证的女孩,竟是孙继宗的女儿? 此时如果不是他深知孙继宗的为人,他甚至会怀疑这家伙,是在联手这个所谓的理学护法,在给自己设套。 可眼前的情景,还是让他眉头大皱:“会昌伯大人!” “我明白!”孙继宗怒瞪着李轩,杀机森冷:“初芸你还不给我过来!” 孙初芸一缩脖子,躲回到李轩的身后:“我才不过去,爹你别冤枉李大哥。” 孙继宗只觉眼前又是一黑,他不由暗暗生寒,心想这李轩的魅术,竟然如此可怕。 他强忍着吐血的冲动,然后用牙齿缝里面吐出来的声音道:“李轩你这畜生!小女单纯无知,被你蒙骗。可你与老夫侍妾通奸一事,事实俱在——” “国舅爷这就未免有些胡搅蛮缠了。” 李轩不等他说完,就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本人从六道司赶至这里的时候,沿途不知有多少人望见,都是本人的人证。此外——” 他看向了人群深处,此时有一位穿着绣衣卫服饰的人影,从众人当中排众而出。 此人探手一招,就遥空从李轩身上招出了一枚金色的符箓,然后朝着此间众人一抱拳:“诸位,本人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乃左都督的部属。三日之前,李大人从我家都督手里求得了一枚‘金光摄形符’,一直都贴带在身。” 孙继宗不由面色微变,看李轩的眼神逐渐凝重。 李轩微微一笑,神色淡然的拱了拱手:“国舅用心叵测,本人如果不做一点准备,还真不敢赴宴。” ‘金光摄形符’这种符箓,功能就类似于现代的警用随身摄像头与车载摄像头,可以记录一段时间的影像,可说是防碰瓷的神器。 这是极好的东西,可惜价格昂贵,一枚高达万两,所以未能普及。可以李轩现在的船量,一两枚还是用得起的。 李轩绝不是蠢人,他哪里能一入京城就前往国舅府赴宴?还夜宿于国舅府中? 即便不惧几个女孩误会翻船,也需避免引发景泰帝的疑忌。事前通告一声那位绣衣卫都督,既能给自己上层保险,也能让自家丈人安心,岂不两全其美? 孙继宗只觉脑仁一阵阵的胀痛,满腔的杀意与戾气都无处宣泄。 “如此看来,确实不是靖安伯。”孙继宗一声冷笑,然后双眼怒张,眼瞳中血丝密布:“将这个张岳,还有那贱人给我拿下,揪送应天府!” 只需坐实了通奸之罪,他依旧可以活剥李轩这个朋友的一身皮!还有那个胆敢背叛的贱人,也休想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此时宫小舞的脸上,已没有了丝毫血色:“国舅爷是要对奴婢斩尽杀绝吗?可奴婢千真万确,是奉国舅爷之令将这位张公子约至国子监的。” 张岳则是面色涨红,怒目一瞪:“艹你仙人板板,几天前明明是你将我劫持到伯府,现在却说我勾搭你侍妾?” 他性情再怎么大大咧咧,也知与国舅的小妾私通一事,绝非是自己能兜得住的,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罪名证实。 李轩却为之莞尔,他将那《正气歌》折扇‘哗’的一声张开,然后也不嫌这是大冬天,意态自如的放在胸前轻轻摇摆:“国舅大人,这人可不是你想抓就抓的。 在这之前,国舅爷还是与我一起至御前,就设局诬陷一事分说清楚吧。我李轩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勋贵,当代理学护法,岂能容你孙国舅这般的折辱?” 孙继宗愣了愣神,然后就蓦然回头,看向了魏白龙手中的那枚符箓。 不过此刻,更让他心惊的,还是后方那些国子监生的神色。孙继宗一目望去,只见那些学生,那竟无不都是眸含冷意,彼此相互议论着。 “我就说呢,护法大人他人品无瑕,怎会与人通奸?” “果然是被陷害了,一个外戚,居然如此嚣横?如此大胆!” “可恼,李遮天之死,天下间的儒生都该承护法之情。他好大的胆子——” “那妖后的兄弟,岂会是个好的?” “还故意在国子监内设局,其心可诛!” 孙继宗还望见了身在人群中的国子监祭酒,以及国子监的众多博士,讲官,无不都是面现不愉之色。 他面色发白的转过头,然后神色沙哑的问李轩:“李轩你想要怎样?” 他知道眼前这些酸腐儒生,正是他那外孙,太子殿下稳固储位的最大资本。 紫禁城御座上的那位,也绝不会放过任何整治会昌伯府的机会。 “首先需国舅爷一份文书。”李轩似笑非笑的拿着折扇朝宫小舞指了指:“必须由国舅爷当场书就,证明这位小舞姑娘与你们会昌伯府,没有任何关系。 再然后,就该国舅爷想想,该如何让我满意,不将此事交由官府论断。” 孙继宗的脸色,当即一阵阴晴不定。而就在他犹豫不定时,那头戴八梁进贤冠的老者,却忽然开口道:“会昌伯,你们家的这些破事,可否稍后再提?” 他目光幽幽的看着李轩:“堂堂理学,真是越混越回去了。理学护法身份何等尊贵?文山印这等样的镇教之器,对我名教而言何等重要?竟落入一介不通的孺子小儿之手。” 李轩不由凝着眼看向这位:“这位大人言辞不善,就不知是当朝哪位国公?敢妄言我理学传承?” “放肆!”这是那老者身后的一位家仆,他怒瞪着李轩:“我家老爷,乃当朝衍圣公!” 李轩其实已猜到了几分,他面无表情的抱拳一礼:“原来是圣人之后,失敬!可即便是衍圣公,也未免管得太多。理学护法的传承,何时需要衍圣公的许可了?” 所谓衍圣公,乃是圣人嫡长子孙的世袭封号,从前赵开始,一直沿袭至今。 当代衍圣公,名叫孔修德, 不过李轩口里说着失敬,却一点敬意都没有。 他前世的时候,在一个叫做某点的网站,好歹看过几本意淫网文。知道曲阜孔家‘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的名号。 最让李轩无法接受的是,民国年间末代“衍圣公”孔德成写的首诗,“江川珠泗源流合,况是同州岂异人”,鼓吹“中日同文同种”。然后孔德成的堂叔孔令煜,还发电文恭贺汪精卫“还都三周年”。 而在这个世界,据李轩所知,这山东的曲阜孔家一样是劣迹斑斑,甚至更有甚之。 这样一个世族,哪怕是圣人之后,也不值得李轩尊重。 那衍圣公孔修德的脸色,明显浮上了一层青气:“理学乃我儒家一脉,老夫身为圣人之后,如何就管不得?” 他踏前一步,一股恢弘浩气自身周冲卷而起,在‘轰’的一声中,使屋顶与周围的墙壁家具,都化为齑粉。 此时周围百丈方圆之地的所有人等,都同时感受到这凭空而生的强横念压。 “日前就有老爷发信于我,说到这一代的理学护法,竟是一个年纪不足二十,不学无术的黄口小儿,并为此深深忧虑,担忧我儒家气运因此衰落。” 孔修德说话的同时手捋胡须,气质儒雅出尘,浩气凛然:“老夫今日入京,就是欲观一观你这位靖安伯的成色。如今看来,确是目无尊长,狂妄不羁。 老夫不知虞子与那些理学先贤,为何会选你这样的竖子做理学护法,也不愿置评。然则以你如今的能为,如今的性情,却是万万担不起理学护法的重任!” 此时孔修德的眸子中,竟滋生出赤红光泽,注目着李轩:“你若还有半点尊师重道之心,就速速把那文山印交出来,由老夫代为保管。他日待你的人品学识,都能担得起理学护法一职,再从老夫这里将文山印取回不迟。” 他原本是欲借李轩与孙继宗侍妾通奸一事,直接名正言顺的将那文山印取到手。 可惜这位国舅爷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不过孙继宗的谋划在孔修德看来,成则更好,败了也无所谓。 读书人都有唇刀舌剑,以‘衍圣公’的身份名位,他一样能把黑说成白,白说成黑。以言辞取得‘大义’,甚至逼迫李轩就范,将文山印强‘借’到手,结果也是一样。 李轩承受着孔修德的浩气重压,心内暗暗凛然。他不明白眼前这位,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要与他为敌,可此人的恶意,还有对文山印的觊觎,都让他心内警惕万分。 可李轩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他‘哗’的一声,将那正气歌折扇再次打开,放在胸前摇动:“本人还是那句,衍圣公未免管得太多。理学护法的传承,何时轮到需要衍圣公许可了? 虞子与理学先贤将文山印交托于我,是寄望我能维护理学道统。丢失文山印,则是失其道,有负于虞子所托。” 他冷冷的看着孔修德:“衍圣公要拿这文山印容易,取得虞子的许可之后,再向本人讨要不迟。” 孔修德半点都不觉意外,他一声寒笑:“果然是不知法纪,目无尊长之人!看来这是要逼老夫动手了?” 此时立在不远处的那位北京国子监祭酒,却有些看不下去:“衍圣公大人,情理而言,理学护法的传承,确实与衍圣公无涉。” “住口!” 孔修德回头怒瞪着这位祭酒:“吾乃圣人嫡脉,儒门领袖,如何就管不得?祭酒大人你助这人,是何居心?是要自绝于我儒家门墙?” 此时他浩气再次轰然勃发,气势更胜之前十倍。一股赤红色的气柱,横亘于天地之间,遥空压迫着李轩。 而在场的众多国子监生,都是一阵轰然哗响。 “浩气长存?赤血丹心?” ‘浩气长存’是指孔修德的修为,已经到了第四门,十一重楼的境界,浩气可以长存不灭。 ‘赤血丹心’则是指孔修德的浩气精纯,足以与武道的‘魄’境相当。 “不愧是这一代的衍圣公。” “好强的气势,不过这却有些以大欺小了。” “可我觉的,衍圣公说的似乎也有道理,我也觉得这代的护法,过于年轻了,且不通儒学。” 那国子监祭酒被孔修德训斥之后,却是面色青紫。可在略作寻思之后,他终究还是强忍了下来,一言不发。 李轩却不为所动。依旧从容不迫的摇着折扇,他的文山印,则在袖中现出了一层荧光。 “衍圣公这是欲以力欺人,可这种程度的浩气,却难使李某心服。” 在当世诸多法门当中,李轩最不惧的就是儒门浩气。以这位衍圣公的修为,李轩哪怕不借助任何外力,也能勉力与之对抗。 毕竟只以精纯而言,当世除于少保之外的寥寥几人之外,儒门中无人能出其之右。 可此时那孔修德,又冷冷一笑。然后下一瞬,无数的浩气从周围众多国子监生的身上冲起,竟被孔修德强行抽取了过去,凝聚成了一股磅礴气柱,浩意辉煌。 这一刻李轩身临的压力,瞬间激增无数倍,周围的地面也在顷刻间下沉数尺,一身骨骼,都在‘咔嚓嚓’的作响。 “昔日你败李遮天,乃是借南京国子监众多监生之力。而今老夫便也让你领教一次,李遮天当初的滋味。” 孔修德一边说着,一边走近,他冷眼看着李轩:“竖子,还不给我跪下!” 此时的李轩只觉五内俱焚,体内气血翻江倒海。臂甲饕餮已经在全力运转,抽吸那临身的浩气,经匣内的《正气歌》正本也开始闪现金色的字迹,可这仅仅只能为他化解抵御其中十分之二三。 那临身的磅礴压力,使得他体内大量的毛细血管破裂,一身骨骼也有寸寸碎裂之势。 李轩绝不愿向孔修德下跪,他本能就欲一咬舌尖,催动自己的命元抗衡。 可就在此时,李轩却又心神微动,蓦然想起了一首诗,一股存于他心念中的刀意。 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一刻,在国子监碑林中,依旧在停留于此参研‘竹意碑’的数十儒生,都神色无比惊奇的,望着眼前石碑之内冲起的滔天刀芒。 这一刻,国子监西院的众儒生,则错愕的望着那天空中飘落的片片竹叶,还有李轩身后凝聚出的那颗紫竹。 以国子监祭酒为首的几位大儒,这刻都是瞳孔收缩。 “这是,紫气东来?” “刀意法相!” “紫气盈然,气刀合一?这位护法大人,当真了得。” 此时在场几乎所有人都震撼失神的,看着李轩在那衍圣公的浩气轰碾之下,从容自若的负手屹立。 他手按着碧血雷雀刀,看着已经走到十步之内的孔修德,眸光依旧毫不相让,更有一股刀意将孔修德遥锁。 “我已经体会到了,那又如何?” 第三三四章 丹心照日(求推荐求月票) “我已经体会到了,那又如何?” 在李轩的身后,紫色的竹影轻轻摇曳,那竹身在浩气重压下略显弯曲,可它的根系却是深扎于大地之中,不可动摇。 李轩的躯体也是如此,孔修德凌加于他之上的赤金气柱,浩瀚重压,李轩就只当它们是刮过去的狂风,不滞于物,不留于身,这让他身临的压力一瞬间就没了一大半,剩余的也被臂甲饕餮与《正气歌》卷轴化解。 李轩体内的伤势,那些破裂的血管,震伤的肺腑,出现裂纹的骨骼,也在他惊人的恢复力作用下迅速复原。 而此时院内的众人则神色各异,那些国子监学生们直到李轩语出之际才陆续反应了过来,随后整个院落就像是炸开的油锅,在‘轰’的一声嗡鸣中,所有人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紫气东来!竟是紫气东来!” “确是赤极生紫!紫意还略略差了一些,可这并非是他的浩气不够精纯,只是因修为还弱,浩气不足之故。” “这刀意法相,你们有没有想到什么?” “竟然如此精纯的浩意,难怪能斩杀李遮天!这已相当于魂级武意。” “怪不得能聚集众力,与天位争锋。” “这刀意也很不凡!居然也已至魄境了。” “这就是当代的理学护法?只以天赋而论,天下确实无出其右。” 人群中的龙睿与王静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眸中,看出了一抹惊意,他二人都想到了之前见到的竹意碑。 可在这之前,他们无论如何都没法将竹意碑与李轩联系在一起。 孙初芸站在李轩的身后,万分钦佩的看着山一样屹立不摇的李轩,眼瞳里面在发着光。 她想原来所谓的‘李谦’,就是李轩。怪不得有那样的才情,怪不得能写出‘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样优美的诗句。 怪不得李轩能成为理学护法,刀意法相,紫气东来! ——如此精纯的浩气,这天下间不过寥寥数人才能凌驾其上。 罗烟则是面现厉泽,她的眼瞳中燃起了紫火。一双红袖刀自她手中展现,旁人几乎没看见罗烟有什么动作,可几个悄然接近,试图擒拿张岳与宫小舞的几个会昌伯府家丁,竟是非死即伤。 即便会昌伯孙继宗本人,也暂时停住了脚步,面色凝重的望着这个俊美出尘,仿佛谪仙般的伏魔都尉。 孙继宗接近于半步天位的修为,让他本能的感应到了危险。 罗烟则将杀意森冷的视线,看向了‘衍圣公’孔修德。 她的双手开始滋生幻影,开始显露出‘大慈大悲三千手,观音三十三法身’。 虽然她对李轩的处处留情,沾花惹草之举恼恨之至,怨气难平。 可当李轩被孔修德羞辱,当那位衍圣公以横绝之势对李轩出手,罗烟却感觉自己胸膛好像要炸开一般难受,无穷的戾气自其内滋生。 杀! 可就在罗烟的红袖刀,即将斩出之时,一束金芒横空落下,覆盖在李轩与‘衍圣公’孔修德的身外三十丈方圆,就仿佛一层金色的薄膜,将两人隔绝于世界之外。 “天地胎膜?” 罗烟不由蹙了蹙眉,认出这是以天地初生时的‘胎膜’炼化而成的强大仙宝。在数年之前,她曾机缘巧合,见过类似之物。 她当即抬头,看向那金芒的来处。然后就望见三丈高空,有一位金甲少女悬空而立,这让她的瞳孔微微收缩。 天位—— 金甲少女则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的众人,还有人群当中的罗烟。 紫阙天宫的规矩,的确是不能对凡人出手,可也有许多变通之法。 比如此刻,她没法亲自杀死李轩,也没法出手拦截罗烟,却可以仙宝作用于孔修德与李轩之身,排除所有的外界干扰。 而在那金色薄膜之内,孔修德的气息森冷凝重,眸光则变幻不定。 他能够感应到李轩的刀势已经遥空将他锁定,那凌厉无匹的杀意,则让孔修德的元神,都感觉阵阵刺痛。 还有李轩身后那尊高达两丈的‘伏魔金刚’,也将它的剑驻于身前,蓄而不发。 孔修德已经意识到自己再往前迈哪怕一步,都将遭遇对方决死的反扑。 儒修的尴尬就在于此,如果不能用浩气将对手镇服。那么哪怕境界低上很多的武修,也能对他们形成致命威胁。 孔修德可以强行抽取此间众多国子监生的浩气化为己用,恢弘伟力都足以与那些半步天位正面对抗。可即便如此,他也不能确保自己可以在十步之内,抵御住李轩的暴起袭杀。 此时的他,也终于想起李遮天,就是死于李轩之手。这让他的鼻尖,不由沁出了点点汗珠。 可这自心脏深处滋生的点点惧意,也让孔修德陷入暴怒,他的瞳孔怒张,里面现出了无数的血丝。 “放肆!” 这一瞬,他周身的浩气天柱再次扩张,继续膨胀。对浩气的抽取范围,也扩大到整个国子监,将国子监内的数千儒生都覆盖在内。 其中的一大半人,都在第一时间收束浩气,这是因他们不认同孔修德的作为,也不愿他们的力量为当代衍圣公所用。 可仅仅只是其中一部分,就已令孔修德的浩气凝浆,化作摇撼星河的赤红金柱。 “给我跪下!” 轰! 这一瞬,李轩周围的土地,再次下陷三尺,无数的裂纹自此处滋生,然后就如蜘蛛网般四面八方的散开。 李轩的的唇角,此刻也现出了一丝血痕。可他的身姿,依旧挺立如竹。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跪?”李轩一声失笑,眼瞳里面的寒意更深重三分:“本人跪天跪地跪父母,你算什么东西?敢让我给你下跪?” 在孔修德的浩气冲击下,李轩刀意非但未被击散,反倒在压力中更加的凝聚,更显锋锐,也更加的危险。 一片片薄薄的竹叶散落,混入那赤红金柱之内,它们轻飘飘的,看似无害,可在转瞬之间,就使孔修德一身衣物,被割开了数十裂口。 李轩的‘碧血雷雀刀’,此时也已被拔出了一截,那锋锐的寒芒,让几乎所有目睹之人,都感觉到肉眼刺痛。 首当其冲的孔修德,则感觉背脊生寒。而此刻他脖颈上的肌肤,也在那锋锐无匹的刀意遥锁下,出现了一丝血痕。 这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生出一种感觉,似乎李轩刀出之刻,就是这位衍圣公人头断落之时。 孔修德面皮微抽,然后大袖一拂,随后一片片青色竹简自他的袖内冲出,环绕于孔修德的身侧。 远处的人群,又是一阵骚然。 “这又是何物?” “其气赤金,应和天地。” “是董夫子的《春秋繁露》,儒门第一至宝!” 因始皇时的焚书坑儒,先秦年代的儒家至宝,大多都被摧毁。故而董夫子亲手书成的《春秋繁露》,自汉唐以来,就是当世第一的墨宝真迹。 人群中的国子监祭酒,则面色凝冷的看着这一幕,随后蓦地出言:“所有人等,退后百丈!” 许多人当即惊异的望了过去,包括高空中那位金甲少女,国子监祭酒却面不改色,大袖一拂:“有违令者,即可逐出国子监。” 王静与孔睿,闻言之后第一时间就退开到百丈之外。他二人都知这位祭酒,当是在暗助李轩。 果然当在场的国子监生都全数退离,他们被孔修德强行抽取的浩气,几乎归至于无。这令孔修德发出的赤红金柱,一瞬间就衰落了下来,较其全盛之时,至少跌落了三成威力。 孔修德也眼神恼怒的,看了那位国子监祭酒一眼,随后就又将森冷的目光,集中在了李轩身上。 下一瞬,他就抬手一拍,将一枚金色的印玺握在了手中。隐隐可见那印玺之下,有着‘大成至圣文宣王’的篆字。而孔修德的浩气,也在这刻再次由衰转盛。 虽然较之前还有所不及,却依旧是声势赫奕,欱野歕山。 “老夫却是小瞧了你。” 孔修德冷冷注目着李轩:“可老夫倒要看看,你这点修为能够撑到几时?就凭你这般的桀骜无礼,目无尊长,老夫就势必要收回你的文山印不可!” 李轩则是脸色青沉,眼眸微黯。 孔修德说的就是事实,他无法反驳。竹意刀的消耗极大,一刀就能挥霍他九成的真元浩气。 这个时候,李轩只是引刀不发,所以他体内的气血才能维持健旺。 可在与孔修德的对抗中,他的真元浩气却在持续损耗着。李轩估计自己最多再有半个时辰,就维持不住这竹之刀意。 不过此时,他也并非是束手无策。比如损耗命元催动‘文山印’。 这是可以与《正气歌》正本比肩的理学至宝,强大到足以改变战局。可李轩现在的修为,每一次使用此器,都会损耗至少一载岁寿。 除非是像国子监与天师府那一战,可以聚结众人之力催动——可他如今,还没有这样的声望。 而在须臾之后,李轩就长吐了一口浊气,将一部分心念与注意力转入心神内部。 他想在这个时候损耗岁寿,还是太亏。且在这之外,李轩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提升自己的浩气修为。 儒修到六重楼境之后,就需在自己的神魄深处,篆刻一篇儒门经典,作为自己的根本。以之作为核心破境,成就‘丹心照日’。 李轩的神魄修为早就足够,他的浩气已至六重楼境的顶点。 可之前一直有着犹豫,才未能踏出这一步。 李轩对儒家经典中的许多道理都无法认同,也不知自己的想法实现之后,会结出什么样的果实。 可是今日,李轩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迟疑的余地。 第三三五章 遮蔽日月之光(大章求月票求订阅) 国子监风波云涌之际,‘兵部尚书,少保’于杰正在兵部的公堂之内处理公文。 因三日前他出京亲至山海关巡视边防之故,此时兵部内需要他亲自处理的事务已堆积如山。 可当国子监方向的赤金气柱腾空而起时,这位还是从繁浩的公文中抽出了注意力。 “衍圣公?” 于杰的目中,流露出了些许的厌恶之意。然后他就从眉心中,打开了一只金色的眼,往国子监与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 仅仅须臾,于杰的目中就滋生怒意,蓦然从这间公堂腾空而起,飞向了高空。 就在此时,于杰望见门中站着一个人影——‘当朝次辅,少保’高谷! “于少保这是要去何处?”高谷语含深意的说着:“本相有军情要事,与于少保相商。” “稍后再说!” 于杰却是毫不客气的回应,直接从高谷身边掠过:“只要不是也先打到北京,什么事都比不得我理学传承更紧要。高谷你今日如敢拦我,于某必定不惜一切,碎了你的文心浩气!” 高谷愣了愣,他似欲出手,可最终还是叹了一声,任由于杰从他身边掠过。 而此时飞入高空的于杰,则是眉头微皱,他望见对面天空,站立着一个御剑少年。 此时将一口绽放青蓝光华的剑悬于身前:“我金阙天宫办事,少保请回!” 于杰则是以一声冷哼回应,抬手就一道巨大的印玺,往那御剑少年压了过去。 “滚!” 少年遥遥望了一眼,只见那印玺之下,赫然是‘崆峒’二字。他的身躯一震,眼现出不可思议之色。 “崆峒神印?景泰帝他竟将此物都给了你?” 那竟是仿造‘崆峒印’制成的仙宝,其正身由上古三皇五帝执掌,在‘和氏璧’之前代表着‘人道’,‘皇权’与‘龙气’。 可御剑少年随后已无法顾及其他,他的周身爆出漫天剑潮,气势就宛如腾跃出海的巨鲲。然后那虚空中发出剧烈的震响,整个天地都晃动了霎那。 少年一口鲜血溢出,整个人就如流星般坠落向了北京外城。 而此时于杰的身影,已经疾掠至国子监的上空。到了此处,他却又神色略显错愕的看向了天空。 只见一个巨大的神躯,正隐伏于云层之上。他穿着文士袍服,却被众多的锁链缠卷困束着。此时这位正凝目注视着下方,眼中略含异色。 “文忠烈公?” 于杰蹙了蹙眉,惊讶于这位北京城隍的袖手旁观。可随后当他往国子监凝神注目,也是瞳孔微凝,停住了出手的打算。 要从孔修德的身前救人,对他与文忠烈公来说是轻而易举。可那件将李轩与孔修德隔绝了的仙宝,却让他感觉无比棘手。 于杰自认为破之不难,可他无法在破除这仙宝的同时,不伤及存身在内的李轩。 不过此刻的李轩,却让于杰的眼神一亮。 那个孩子,他似乎正在以浩气破境?冲击七重楼境吗? ※※※※ “知行合一,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这是李轩刻在自己神魄当中的第一句话,是开宗明义的总纲,以一持万的挈领,与他身旁最核心那个‘理’字一同,都是他掌握的一应法门,一应道理的根本。 以此法为根,那么任何无法在实践中检验,无法完成‘知行合一’的道理,日后都可以从他的神魄中剔除。 ‘知行合一’源于王阳明的心学,是唯心主义的名言。可李轩对于‘知行合一’这一句有着自己的理解,并不同于阳明先生。 在现代的世界,也有许多人就‘知行合一’这一句做出别样的阐发。 而“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则是唯物主义的核心。 ——这二者在某种程度上,可谓是不谋而合。 然后李轩又写下了,‘博学而不穷,笃行而不倦’,“知是行的主意,行是知的工夫;知是行之始,行是知之成”与“人的思维是否具有客观的真理性,这并不是一个理论的问题,而是一个实践的问题。人应该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思维的真理性,即自己思维的现实性和力量,亦即自己思维的此岸性。” 这是对于前面两句的补充与注释,当它们被刻录完成,李轩就只觉自己的神魄之内剧烈动荡,仿佛天地开辟般的动静。 整个元神陡然扩张,内部则宛如一个正在成形的星系。 此时那个‘理’字,就位居于核心,其它的字迹则环绕其外,仿佛星辰环绕着太阳。包括李轩新刻的字,也包括他以前篆刻于灵魂深处的诗词。 李轩所有的神念,浩气则都为之一收,同样盘旋在‘星系’之外,它们原本是无序的,被放任自流的。 可它们现在却有了核心,有了骨架。 再接下来,李轩刻录的是“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是‘富贵不能淫——’,是‘生,亦我所欲也——’ 他不准备刻录一整篇的儒门经典,而只是从儒学经典当中,摘取他认可的文字,填塞其中。 而当篆刻完这三句出自于《孟子》的经文,李轩就感觉到自己身临的压力,进一步的减弱。 就在这短短的时间,他的浩气更加的坚韧,更加凝固,就仿佛是被混入了钢筋水泥,填入了金刚骨骼。 这也直接影响到了李轩的刀意法相,那颗在孔修德浩气重压下略显窘迫的紫竹,此时已挺直了它的竹身。 那位衍圣公带给它的压力,似已不值得它为之弯腰。 再接着,李轩又在自己的灵魂深处,篆刻下了‘自诚明,谓之性;自明诚,谓之教;诚则明矣,明则诚矣——’ 紧随其后的,则是一句句儒家的名言警句。虽然短小,却都是万世不移,亘古不易的道理。 生活在那个现代世界的李轩喜欢阅读,记忆力也很不错。他记不得完整的儒家经典,可对于这些别人整理出来的儒家名言却很喜欢,也认可它们所阐述的道理。 接下来也不独是儒家,李轩将部分他喜欢的法家名言,也充塞于内。 他篆刻的速度越来越快,也使得这个位于李轩神魄之内的星系,越来越宽广,越来越庞大,越来越浩瀚。 这令李轩藏于袖中的‘文山印’一阵轻振,内中的器灵似乎异常的愉悦,为之振奋不已。 在其体外,不但有丝丝紫电生成,天地间更有一股力量与之隐隐应和。一道紫色的长虹,蓦然从天际横空而来,落于李轩的上方。 望见这一幕,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不由眼眸微沉,惊疑不定;站在李轩对面的孔修德,则是面色微沉,眼神冷冽的抓紧了手中的‘大成至圣文宣王印’。 他发现了李轩浩气的变化,这位理学护法身周的紫意已经越来越浓。 李轩本身的浩气虽然没有太多的增长,可如今,孔修德需要更多的力量,才能将之碾碎,将之磨灭。 如果衍圣公也来自于现代,就会知道‘有效利用率’一词。 往日李轩的一身浩气,他最多能使之发挥三五成的作用;可如今,这个数值却已提升两倍以上,且在不断的增长攀升。 这让孔修德心念间滋生出不祥预感,本能的就欲增大自身的力量,去将李轩碾碎,压垮! 那些已经退到百丈的人群,则是嗡然不休,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这紫意似乎更浓了。还有这异像——” “不会看吗?临战破境,他分明在尝试冲击丹心照日!” “在大敌之前破境?不知能不能成。护法大人这般的声威,不知究竟所治何典?” “气合天地,紫气长虹!怎么会有这样的异像?护法大人习得究竟是什么样的本经,为何能使天地应和?” “你们看那刀意法相,衍圣公他分明已压不住了。” 人群中的王静,则蓦然抬头,看向了头顶的天空。 龙睿原本正面色震撼的,看着李轩身边正在发生的异景。然后就听王静道:“守智,你可知道我们儒家的第三门,为何叫做丹心照日。” “源于后赵大儒,在理学当中别开‘心学’一脉的陆子静。” 龙睿想也不想的答道:“传闻这位踏入第三门的时候不但气红如血,周围的日光都为之黯淡。所以这一境,也被称为‘丹心照日’。” 然后他就见王静指了指天空:“守智你看太阳,是不是暗了一点,现在可是正午时分。” 龙睿悚然一惊,看向了头顶上空。然后就见那轮悬于空中的大日,此时竟是光影暗沉。 这个时候,李轩依旧专注于神魄之内。 他已经将所有能够想到的道理,都篆刻于自身的神念之内,无论是儒家法家,还是出于古代现代。 可李轩发现这还远远不够,这些文字散而无序,并不足以形成完整的框架,完整的秩序,也没法让他元神内的‘骨骼’真正成形。 李轩再次迟疑,然后就心想自己终究还是必须走这一步不可了。 他先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就在自己的元神中继续篆刻。 “——世界的本质是物质,世界上先有物质后有意识,物质决定意识,意识是物质的反映。” 这一句,与李轩身在的这个仙侠世界无疑是格格不入。在人的意识能够改变现实,能够直接以神念观想核聚变的世界。说世界是唯物的,未免有些无力。 可李轩坚信这个世界,必定有它自有的法则存在。人的心灵,是物质的衍生。它可能是电磁波,可能是一种能量,只是在这个世界的法则下,变得更加强大。 这一笔写下之后,李轩就再没有任何的犹豫迟疑,开始洋洋洒洒,行云流水的将一连串文字写下。 “——一切从实际出发,实事求是——重视意识的能动作用,重视精神的力量,自觉树立正确的意识,克服错误的意识。” 李轩渐渐的全神投入,就连正以浩气金柱压制着他的孔修德都已忘怀。 可此时的衍圣公,却已渐渐的面色大变。他已发现天空中的大日越来越黯淡,周围萦绕的紫气则越来越浓郁。 在李轩身后的‘法相’赫然已发生巨大的变化,之前的紫竹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旋绕的巨大星团。 那星团使周围的天地扭曲,使无数的紫色雷霆滋生,也令孔修德的浩气金柱,渐渐的无法接近。后者的磅礴浩气,竟是触之即碎,碰之即散。 尤其那位于星云中央处的‘理’字,使李轩的身影看起来就像是天地间的另一个核心,另一颗太阳。 孔修德一眼望去,竟感觉有无尽的道理蕴藏其中,他凝神想要看清楚,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 在当孔修德不甘心的将灵力灌注到双目,他竟感觉自己的双眼一阵刺痛,竟有两颗血泪,从他的眼角处滴落。 “怎会如此?” 浮于空中的金甲少女,茫然失神的看着李轩,看着孔修德那逐渐崩散的赤金气柱。 她知道,这是‘道’的碾压。 二者的‘道’已非是在同一层次,此时李轩的浩气,虽然在量方面还不如孔修德,可却是小而坚硬的钻石;而孔修德虽是浩气磅礴,气贯天地,可却是大而脆弱的鸡蛋。 伪理在真理的面前,岂非就如用鸡蛋去撞击钻石? 她随后就紧紧的一握拳,眼里的杀机更浓郁三分。 金甲少女想‘司祭’大人断定此子会搅乱天机,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也能理解为何‘司祭’一定要收回文山印不可。 此人在世一日,都是对金阙天宫的巨大威胁。 而那位国子监祭酒,则是看着李轩周身的景致,一阵失神。 “此等异景,可谓亘古未有,闻所未闻!看起来,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先圣。可这个天地,却已认可了他的道。” 这是站在祭酒身侧的‘国子监司业’,一位浩气修为同样达到浩气长存境界的大儒:“祭酒大人,你可能猜出他的本经为何?” 国子监祭酒不禁失笑:“我若能猜出来,现在就已是诸圣之一。且你都说了,他的道不同于我儒家任何圣贤,那就定是未见于此世的经典。我亦好奇,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竟能撼动天地之灵,遮蔽日月之光。” 也在这刻,李轩在自身的神念中,刻下了最后一行字。 ——改造主观世界是为了更好地改造客观世界;改造客观世界的同时,也改造着自己的主观世界。 这一刻,李轩神魄内的所有‘星辰’终被他真正的融为一体,井然有序的在体内循环运作。 他的神念,也开始鼓荡升华,无数的紫电在其内滋生,被那璀璨的‘星系’卷带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李轩的心内,也不由掠过了狂喜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浩气修为,已经踏入到了第三门,相当于武修的第七重楼境! 他的预想没错,最理想的结果亦不过如此。 而在稍稍感受了一番体内的充盈浩气之后,李轩就睁开了眼,看向了对面的衍圣公。 “滚!” 此刻他的言辞,竟如金科玉律,使得周围的赤红金柱碎散开来。 孔修德的身影,也在此刻不可自控的后退数步,他瞳孔怒张,接下来竟从口中喷出了一口精血,洒落于那‘大成至圣文宣王印’上,使那浩气继续催发,往李轩的身上碾压过去。 “我说,给我滚!” 李轩的瞳孔中,现出了一抹紫意:“杂修外道,安敢撼我天道正意!” 于是那些再次冲压过来的浩气,再次在他身前崩跨,粉碎! 而此时高空中远望此幕的于杰,则是长吐了一口浊气:“知行合一,丹心照日!” 他抬头遥望天空:“忠烈公,如此佳徒,想必能使你欣慰非常,这也是儒门之幸!” 第三三六章 儒学正传(求月票求订阅) 在那金色膜障内,孔修德的瞳孔里面已现出了几分慌张失措之意。 他发现自己哪怕调度了再多的浩气,从国子监周围抽取再多的力量,都毫无意义。他的浩气金柱,只要接触到李轩一丈周围内,就会土崩瓦解。 这个时候,如果只是浩气的精纯度有别,他依旧可以以‘力’压人。 可是如今,两人却是在‘根本大道’方面存在本质的差距。 如果一定要做个形象的比喻,那么他的浩气就像是泥沙,对手则是亘古不移的石山。 泥沙再多,又如何能与巨石相较呢?朽木再多,又如何能伤到锋锐的铁器? “道之大原出于天,天不变道也不变!浩气化龙,万邪不侵。” 此时孔修德遥空在那《春秋繁露》的竹简上遥空一指,那无穷无尽的浩气贯注其中。那数千竹简瞬时化作一只巨大的青龙,盘卷在他身周,抵御着李轩遥锁的刀意。 李轩此时则干脆将‘碧血雷雀刀’收回到了鞘中,他打开了护道天眼,以凝视猎物般的目光凝视着孔修德。 “有意思,你修的本经,是春秋繁露?”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那么我问你,君为臣纲,你效忠的是哪位君王?又可曾做到对陛下忠贞不渝,竭诚尽节?父为子纲,你可曾对你父母恪尽孝道,寸草春晖?” 他每一句都裹挟着的浩气雷音,震荡着孔修德的心灵。 对方毕竟是‘衍圣公’,又有《春秋繁露》正本与‘大成至圣文宣王印’这等样的重宝在身。此时孔修德虽已奈何他不得,可借助国子监诸生浩气,防身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这不意味着李轩拿此人就没有办法了。 《春秋繁露》的核心精义之一,就是三纲五常。 李轩则料定对方,没可能做到真正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也没法恪守‘仁、义、礼、智、信’这五常——哪怕是真正人品无瑕之人,也难做到此点,更况是孔修德这等人? 史册当中,历代的衍圣公如果都德行深厚,尽忠于君王,又哪里会有‘七十二代家奴,二十五朝贰臣’的评价? 这就是对方的破绽之处,如果利用得好,李轩一样能泄心中恶气。 孔修德则是感觉自己的神魄之内翻江倒海,狂澜四起。哪怕他倾尽全力,也没法平复。 随着李轩一字字轰击他的心灵,他神魂深处那些《春秋繁露》的经文篇章,竟都现出了丝丝裂纹。 孔修德张了张口,想要说自己对天子忠贞不渝,竭诚尽节;对父母恪尽孝道,孝思不匮,可发现自己在李轩浩气雷音拷问下,怎么都说不出来。 只因说出来的结果,会更恶劣。 此时他已意识到这个李轩,竟是想要破除他的文心浩意。这使孔修德的瞳孔不由收缩,闪现出一抹恐惧之意。 “放肆!李轩你敢撼我文心?” 这是他的根本,如果没有了浩气傍身,那么他也将失去担任衍圣公的资格,不用李轩动手,曲阜孔氏的族人,都容不得他孔修德继续担任‘衍圣公’。 而一旦去了这身虎皮,那么无论谁人都可任意随心的踩他一脚。 “我如何就不敢?” 李轩冷冷一笑,此时他周身不但一片片紫电蔓延二十丈,那‘神翼’内的数千丝线,也变化成可以大幅强化电磁波的形状。 然后他的眼神就蓦地一厉,浩气雷音穿云裂石,振聋发聩:“做不到是吗?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之人,也配担任衍圣公,做圣人的奉祭官?有什么资格来收李某的文山印?” 这音浪震撼四面八方,虽被那层金色壁障阻挡,却依旧使所有人都耳膜炸响。 孔修德本人更是口鼻溢血,被震得心神恍惚,神念中一阵剧烈的刺痛,昏沉难受。 远处的金甲少女不禁面色一变,她抬手一指,那金色的膜障就骤然收缩。 原本是包裹着孔修德与李轩两人,此时却只覆盖孔修德一身。此时恰好李轩运起了‘文山印’,化作一座巨山形状,往孔修德方向凌空压下。 可那金色的膜障,却将那‘文山印’强撑在半空当中。 李轩冷冷的看了那金甲少女一眼,然后又一声炸吼:“国子监诸生,还不助我一臂之力,助我破这混迹于孔府的伪儒妖邪?” 轰! 这一瞬,无数气柱自周围国子监诸生的体内冲起,被那文山印汇成了一股,形成紫金气柱,往那金色薄膜碾压过去! 这声势比之前的孔修德,更是强横十倍不止。使那件以天地胎膜制成的仙宝外层,也滋生出了片片裂纹。 金甲少女眉头大皱,只能加大了法力,恢复仙宝之上的裂纹,同时周身的金甲,也散出淡金色的荧光。 那金色薄膜内的孔修德,更是胸口一闷,嘴里一口鲜血吐出。他已感觉到这国子监的人心,都在向李轩偏斜。自身利用‘大成至圣文宣王印’抽取来的浩气,益发稀少。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颠倒黑白,指斥本公为伪儒?” 此时他眼瞳中血丝密布,面色狰狞:“究竟何人才是伪儒?你李轩所习本经,才是真正邪魔外道,从未见于任何经典——” 李轩闻言失笑:“未见于任何经典,就是邪魔外道?我理学何时固步自封到这个地步?” 理学发展到禁锢人心的地步,是满清入主中原之后的事。即便在大明后期,也有许多理学门人在努力改良,完善他们的学问。 而哪怕是在满清末年,如曾国藩、左宗棠、李鸿章、张之洞这些理学大家,无一不是变法名臣。 此时那《正气歌》正本卷轴也自那经匣中飞起,随着那滚轴展开,它的内面显露出了一个个金色的字迹,迸发出了紫金二色的浩气,环绕于李轩身周,将他衬托得仿如在世神人。 “本人乃文忠烈公再传弟子!虞子与后赵以来诸代大儒指定的理学护法!” 李轩怒瞪着孔修德,一身紫气磅礴,撼动天地:“倒是你孔修德,凭你手中那蒙兀皇帝所赐之印,也敢来指斥我这儒道正传?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还有,‘大成至圣文宣王’乃前元赐予圣人封号,我朝并无此赐。你手持此印,是意欲何为?莫非你孔修德,还自认是前元遗臣?” 昔日蒙兀皇帝为拉拢中原的读书人,册封圣人为‘大成至圣文宣王’,又收集九州英铁,汉唐时代的锦绣文章,还有各种真迹墨宝,铸成‘大成至圣文宣王印’,使衍圣公得以凭此印号令天下的读书人。 可在晋太祖混一天下之后,就削了圣人的‘大成至圣文宣王’之封,改为‘至圣文宣王’。 孔修德只觉脑仁都快要炸裂,他的神魄也是四分五裂般的难受。 在李轩的浩气雷音的逼迫下他的七窍都溢出了黑血,本能的就想‘本公就自认是前元遗臣又如何?晋室待孔家恩薄,本公自然怀念前主。’ 那晋室不但削了‘大成至圣文宣王’之封,还废除了自汉唐时代便通行的孔子“天下通祭”,晋太祖在旨意中写明了“孔庙春秋释奠,止于曲阜,天下不必通祭”,使得无数曲阜孔氏的子弟没了生计。 晋室不仁,他们孔氏自然可以不义! 幸在他还有一些理智残存,让他强行控制住了自己的唇舌,没将这些大逆不道之言道出。 可这个时候,孔修德的眉心中已经滋生出些许黑色的气雾。 李轩的瞳孔顿时一亮,这些黑气别人可能看不见,可在他的护道天眼观照下,却是无所遁形。 而就在李轩准备再接再厉,一举将孔修德彻底压垮击溃之时。那金甲少女却忽然一叹,随着她探手一抓,那孔修德就被强行摄起,然后一起化作一道金光,往东面城墙方向飞遁离开。 李轩顿时皱起了眉头,心里面滋生起了些许不甘与疑惑。 不甘是因刚才他已将孔修德的‘文心’重创,只差毫厘就可令这位衍圣公身败名裂,浩气尽毁。 疑惑的则是那金甲少女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要与自己为敌? 他观此女修为,分明是天位之身,她为何不直接对自己出手? 李轩有些摸不着头脑,可他随后就压下这一念头,躬身抱拳朝国子监的上空遥遥一礼。 今日为他李轩的事情,惊动了京城中好几位大能到来,不能不谢。 在这之后,李轩就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会昌伯孙继宗。 这位国舅爷气息一窒,然后就面不改色的哈哈大笑:“误会!误会!这想必是我的属下搞错了,小舞她乃是我家的舞女,哪里是什么侍妾,刚才只是开玩笑,开玩笑。来人,拿纸笔过来,初芸你过来帮我磨墨。” 孙继宗挽起了袖子,神色慨然道:“小舞也是我府里从小养大的,既然与张公子情投意合,本伯岂有不成全之理?李校尉放心,我孙继宗也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定能让你与张公子满意。” 第三三七章 吃软饭是什么感觉 片刻之后,孙继宗就带着一大群人灰溜溜的离去。张岳手拿着孙继宗写给宫小舞的赎身文书,可却兴致不高。 他这次虽然得偿所愿,却使得李轩陷入极大的凶险与麻烦当中,让他心里很难受。 李轩则被包括国子监祭酒在内的几位国子监大儒,与众多监生围了起来,向他讨一些教学术问题,还有几位更是直接询问他所习的本经。 最后因盛情难却,李轩便直接来了一场讲学,向那些感兴趣的学人讲解自己的竹意刀。 至于自己的‘本经’问题,李轩是万万不敢讲的。 倒不是因担心被指斥异端学说什么的,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同样的问题郑玄讲过,张载讲过,朱熹讲过,陆九渊讲过,王阳明也讲过,比如‘太虚即气’,‘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比如‘灭人欲,存天理’;比如‘吾心即是宇宙’,‘明心见性’,‘心即是理’. 所以将李轩神魄里的那些话翻译成古文,那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李轩自忖他对那位外国老先生讲的道理还没理解透彻呢,积累也不够。所以既不敢误人子弟,也担心被这些博学的儒生们给问倒,那就有些丢脸了。 他想如果要宣扬自己的学说,怎么也得等成就天位之后,一来大道已证,前路通畅;二来学问上的积累,不会像现在这样浅薄;三来在儒门中的声望更隆,引发学术争端的可能性更小。 不过在讲解完竹意刀之后,李轩还是没忍住,简单讲了一下逻辑学—— 在李轩看来,这才是目前儒家的最大问题,四书五经中的许多经文前后矛盾,没有逻辑。作为一个资深键盘侠,李轩怎么能忍? 其实在战国时代,荀子与墨子,都有过对逻辑的探讨,可惜未成体系。到了汉唐之时,就更无人重视了。 而逻辑学,也正是李轩刻在中自身神念中的‘本经’之一。 不过李轩还是小看了逻辑学对这些儒生们的冲击。他们初时并不在意,可等到李轩讲到深处,无不都是面泛红晕,如闻大道伦音,神色兴奋不已。 以至于李轩讲学的这间殿堂内,都浩气辉煌,这是因众人心绪过于激荡之故,使自身的浩气不能自禁的流散于外。 最后李轩留下了几个逻辑学题目,这才结束了讲学。此时的众多国子监生都是鸦雀无声的,只因李轩的问题放在数学盛行的现代虽是简单,在这个时代却有点烧脑了。 不过那位国子监祭酒却起身亲自将李轩送了出来,他先是为之前坐视‘衍圣公’孔修德逞凶,没能帮到李轩的忙道歉,然后又感慨道:“老朽如今方知,一力修复问心铃,斩杀刀魔李遮天的,是何等样的旷世英才。也幸有靖安伯这样的人杰降世,否则我理学未来万古如长夜。” 李轩被他这一句奉承得心花怒放,心情万分愉悦的与这位祭酒大人开始商业互吹, 至于对方所说的‘袖手旁观’,李轩其实是理解的。‘衍圣公’乃是圣人后裔,又是圣人的奉祀官,这世间除非是像他与于杰这样的,其他任何大儒名儒,天然就要低‘衍圣公’一筹。 何况这位国子监祭酒也不是真的旁观,之前他让众多国子监生退开,其实就已是在暗助自己。 李轩更知面对孔修德这样的敌人,就需得尽可能扩大统一战线的道理,多交朋友,那是肯定没错的。 而就在李轩走出国子监大门后,就望见罗烟面色清冷的等在门外,她旁边则是孙初芸。这女孩居然没有随她爹一起离去,独自俏立在门口等着他, 望见李轩,孙初芸眼神就是一喜,然后像是轻盈的小燕子般一个滑掠,凑到了他眼前:“李大哥你没事吧?我刚才看你受伤不轻?” “是有一点暗伤,不过养几天就没事的。” 李轩摸了摸自己胸口,感觉里面郁郁的。主要是淤血积在里面,那些破裂的毛细血管,也很难完全修复。 更大的问题是出自骨骼,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骨骼受损是最难修复的。 不过李轩还有两枚龙虎大还丹没用,这种丹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只要人还存着一口气,那无论什么样的伤势都可恢复如初。 只是他目前的状态,似乎还用不着, 接下来李轩又很奇怪的往外面扫了一眼:“你爹就不管你?就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等着?” 在孙初芸的身边,居然连一个跟梢的人都没有。 他想那位国舅爷,该不会是又想使用美人计吧?只是把宫小舞换成了孙初芸。 “我爹他要禁我的足,一回到府里,就把我关到房里面不准我出去。不过我自己跑出来了,他们看不住我。” 孙初芸很不屑的解释:“只要我愿意,紫禁城都可随我进出,何况是两个第四门。” 李轩想想孙初芸那接近到他与罗烟身边,都能让他们毫无察觉的本事,也就释然了。 此时孙初芸又将一个瓷瓶往李轩手里塞:“这个给你,可以帮你疗伤。” 李轩拿着瓷瓶,错愕的问:“这是什么?” “瀛洲仙岛的太清元露。”孙初芸笑眯眯的看着他:“除了疗伤之外,还可以壮大神魄。” 李轩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这可是比之龙虎大还丹还要好的东西。 太清元露最主要的作用,还是促使元神阳化,疗伤才是它次要的功效。许多修士,都将之作为阴魂转阳的楔引。 然后下一瞬,他就听罗烟幽幽道:“劳孙小姐费心了,不过这东西我们用不着。无非是太清元露,我们也不是没有。” 李轩就心想自己为什么就用不着?有这瓶太清元露,他至少可节省半年的神魄锤炼之功。 不过接下来,他就感觉到自己腰间的软肉被一只素手揪住,然后七百二十度猛力的一旋。 李轩暗暗呲牙咧嘴,然后就很老实的把手中的瓷瓶送了回去:“孙小姐你的心意我心领了,可所谓无功不受禄。太清元露是何等珍贵之物,李某愧不敢受,且我这点伤是真用不着。” 他心里面是很不舍的,不过李轩已经从罗烟的眼神中,读出了一抹杀机。 他已经意识到如果自己收下这东西,那一定会翻船,且这东西也确实太贵重了。 孙初芸却眼神一凝,有些不悦的的看着罗烟:“你这女人,醋性好大。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拦着别人对李大哥好?” 她看过罗烟放下头发时的模样,知道这其实是一位美貌倾城的女子。 罗烟则一口血闷在了心头,她的面色涨红,那双红袖刀悄然翻到了她的手心,眼眸里面则寒意深沉:“我不是拦着别人对轩郎好,而是担心某些女人别有用心。谁知你送轩郎的东西里面有没有做手脚?” 这句话才说出口,罗烟的脸上就又是一热,她为了表示与李轩更亲近,连‘轩郎’二字都叫出来了。 不过她本来就因恼怒而脸红,此时倒也没显出什么异色。 李轩则只觉头疼异常,背后的翅膀撕裂般的痛。感觉自己如果放任这情况继续下去,罗烟搞不好就得与孙初芸打起来。 “停!”李轩抬起了手,几乎就用上了他的浩气雷音。而在吼住两个女孩之后,李轩就神色肃穆的对孙初芸道:“孙小姐,我与你父亲立场不同,彼此间也有了龃龉。依我看,孙小姐日后是离我还是远一些为好。接下来我还得去六道司处理公务,孙小姐请回吧。” 孙初芸却不在意的甩了甩马尾:“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如果是去六道司,那正好顺路,我刚好有事要去六道司的总堂。” 她那明媚的眸子里闪着微光,在想着该如何动用关系,在六道司里面混个闲职。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与李轩朝夕相处。 李轩不由脑仁胀痛,心想这女孩竟是打定主意要缠住他不可了。 罗烟也眉头大皱,心想这女人怎么像是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不过李轩刚才的态度她还是满意的。 心想这次回去之后,就拿两瓶太清仙露给李轩,算是给他的奖励了。 “对了,张岳呢?”李轩最终决定把话题岔开:“他与宫小舞去哪了?怎么没望见人?” “他安置宫小舞去了,那女孩的状况不妙,彭富来陪着他们一起去的。” 罗烟正说到这里,就望见乐芊芊的身影,出现在了前方的巷口处,她四下扫望了一眼,就面色苍白的策马疾奔了过来。 “校尉大人你怎么样了?我听张岳说你受了伤,给你这个,之前我姐给了我一瓶太清元露,还剩下一大半——” 这个时候,罗烟与孙初芸的脸色,就变得古怪无比。 罗烟的想法是李轩这厮果然是罪孽深重,真该千刀万剐!孙初芸则想他们原来真不缺这种疗伤圣药,还有李轩,他真不愧是名动天下的大才子,喜欢他的女子真的好多, 李轩则是一声苦笑,然后宠溺的摸了摸乐芊芊的头:“又不是很重的伤,我要这东西做什么,自己先留着。” 第三三八章 李遮天的虚无刀 李轩从国子监离开的时候,景泰帝正在太和殿内听取绣衣卫魏白龙的汇报。 “所以当时国子监上空的异像,果然是出自于李轩李卿家?” 这位天子目光如炬的呢喃着:“紫气东来,丹心照日。撼动天地之灵,遮蔽日月之光——” 一个时辰前发生于北京城西北角的异兆,景泰帝当时也有察觉。只是由于正入定疗伤的缘故,不便亲自观照。 “昔日陆子静,虞子成道也不过是这般的动静。可李大人仅仅是凝聚文心,就已是遮蔽日月之光。” 魏白龙一五一十的说着:“臣预计此事,也将在北京文坛引发轰动。许多人都在好奇,李大人的根本经文,到底是什么内容。” “理所应当,古往今来,能在凝刻文心时引发这般动静的,只要不夭折,那无一不是儒家的宗师巨擘。便是朕,也深为期许,或许于少保之后,李卿家便是我大晋的擎天巨柱。” 景泰帝微微颔首:“那么孔修德呢?最后是怎么收场的?” “几乎被李大人震碎文心,最终被金阙天宫的人救走。” 魏白龙想了想,就凝声道:“期间孔修德持‘大成至圣文宣王印’,指斥李大人为伪儒。李大人则反口相讥,说孔修德不忠不孝,怀念前朝。又说他是文忠烈公的再传弟子,乃儒家正传。” “大成至圣文宣王印?”景泰帝眯着眼,发出了一声冷哼:“李卿能得文忠烈公认可,他若是邪魔外道,那这世间哪有什么真儒?” 魏白龙一点都不觉意外,相较于毫无气节的曲阜孔氏,自然是为后赵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最后以一身碧血丹心,恪尽臣节的文忠烈公,更使帝王爱重。 且曲阜孔氏哪怕是在大晋北伐,驱除蒙元之后,也依旧与蒙兀皇帝眉来眼去,自然更不得晋室喜欢。 之所以追认前朝衍圣公的册封,不过是看在圣人的面子上,捏着鼻子认了。 “那么金阙天宫呢?”景泰帝再次询问,他的瞳孔含着疑色:“他们也是正道中人,好端端的又为何盯上了李卿?” “恕臣无能,此事臣还摸不着头脑。”魏白龙微一欠身:“请陛下宽限些时间,我绣衣卫一定将一应缘故,查到水落石出。” ※※ ※※ 同一时间,在北京城外属于孔家的一座庄园之内。金甲少女神色凝重的,从一间暖房中走了出来。 而此时那御剑少年,就背负着手站在台阶上。 当门帘掀开,他就转过头看向了自己的师妹。 “他的情况如何了?” “很糟糕,文心也接近全毁。”金甲少女一声苦笑:“他本来就是借助秘法,才能将浩气纯化到碧血丹心的境地,如今秘法反噬,形势雪上加霜,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即便最后能恢复,他的一身浩气也是十不存一。” 御剑少年不由皱起了眉头:“没有文心,可坐不稳衍圣公的位置,也无法执掌大成至圣文宣王印。” “这就是麻烦的地方。”金甲少女有些头疼的用手指揉着额角:“经历此事之后,李轩在儒门中的声望只会更加高企。我们不能让他在儒门当中没了牵制。” “那就换人来当这个衍圣公。”御剑少年双手抱胸:“孔修德一身浩气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李轩击溃,又被指斥为邪魔外道,不忠不孝,其声望势必大衰,已经难以与李轩抗衡。” “问题是现在曲阜孔氏没有合适的人选,或者说是合适的人选太多,孔修德中年诞子,如今最大的儿子才十四岁,还不足以承担衍圣公一职。” 金甲少女摇着头:“一旦孔修德去位,曲阜孔氏一定会陷入内斗,哪里还有余力去针对李轩?这都怨我,对此子估计不足,反倒是成全了他。” 御剑少年想了想,然后叹息了一声:“我尽快回天宫一趟,给他求一件奇珍吧,可他文心既已碎裂,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转修魔道,习那些伪儒之法。” 他又安慰自己的师妹:“师妹勿需自责,此前谁又能想到那家伙竟胸怀锦绣至此,能以‘文心’撼动天地。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想个良策,尽早将这个祸患解决。一旦他成就武道金身,更加麻烦,我预计此人的金身,怕是不会逊色于他文心多少——” 金甲少女此时却将一枚号角形状的法器,送到了御剑少年的面前。 “这是什么?”御剑少年接过法器之后,就面色微变,里面是源自于他们两人师尊传来的信息。 金甲少女苦笑道:“于少保联手文忠烈公,六道司一同向天宫致函,问我二人究竟意欲何为?要金阙天宫为今日之事给李轩与六道司一个交代。 天宫那边已为此议论纷纷,少司命认为我们擅自行事,肆意妄为,已经提议要将我们强行召回。师尊他在全力拖延,他的意思是让我们在这之前,尽快将此事办妥。” 御剑少年的脸色,顿时青沉一片。法器里面的信息,他也用神念感知到了,师尊的语气,远比金甲少女所说的要急迫。 “事已至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我准备使用那门秘法。” 金甲少女摘下了她的面具,显露出一张眉目如画,倾国倾城般美貌的小脸:“目前的情况,你我暂时没有外力可借,只有自己动手不可了。我思来想去,也唯独此术,可以保存我三四成法力的同时,暂时逃脱金阙天书的誓束。” “那也该是由我来。”御剑少年的眉心已皱成了一个‘川’字:“我听说此法极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元神。” “一样的凶险,你来我来有什么区别?且师兄你是剑修,使用秘法后的实力远不如我。” 金甲少女却神色坚定的摇了摇头:“这次的事端,也是因我而起。不是我太过自负,你我原本可继续隐于暗中,我势必得担起责任。” 此时她语含宽慰的一笑:“师兄放心,此子还未成气候,我亲自出手,必是轻而易举。唯一的隐患就是秘法期间元神反噬,如果我的神智沉沦,还得劳烦师兄你将我点醒。” ※※ ※※ 无独有偶,回到六道司总堂的李轩,也正在想着救护孔修德离去的金甲少女。 “金阙天宫?” 李轩眼神凝重的看着乐芊芊:“这世间还有这样的势力存在?为何之前我从未听说过?” “那是因他们将所有关于他们的传闻与文字都抹去了。” 乐芊芊陷入凝思道:“他们虽然从未见于正史,可在久远之前就已经存在了。我其实也只听过关于他们的一鳞半爪,知道他们有许多天位,且自认是代表着‘天道’,维护天地与人世间的秩序。 在远古之时,有人以为他们就是天界,天庭。校尉大人你可知这世间的天位,为何一直都只在二十到四十位之间?” 李轩想了想,就不寒而栗:“金阙天宫?” “就是他们。”乐芊芊点了点头,语音凝然:“据说天位修士到了一定的境界,一定的年限,就必须离开这个世界,否则就将面临金阙天宫的围杀。目的是为避免天位间的交手,引发天地间的灾害。 他们不但有着众多的小天位,还有一件真正的神器,叫做‘金阙天书’,一旦动用此器,哪怕传说中的中天位都无抗手之力。也只有晋太祖开国的时候,朝中名将云集,才能与之抗衡。还有,乱世当中豪杰辈出,那些枭雄也能聚集军势,与金阙天宫对抗。” 此时罗烟也手摩挲着下巴,陷入回忆道:“我以前似乎有听说过他们,好像是与六道司差不多的机构,不过人家可厉害多了,最低都是天位。” “他们与六道司是不同的。” 乐芊芊摇着头:“金阙天宫自认是代表‘天道’,所以在维护天地秩序,他们不允许天位强者在人世间大规模的屠杀,大规模的改变山川地形。他们也有斩妖除魔,斩杀那些杀孽极重的妖魔,所以被视做正道的一员。 可金阙天宫的立场更偏向于自然,而非是人族,更注重维持整个天地的平衡,有种‘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的味道。只要不威胁到‘自然’与‘天道’,那么哪怕有妖魔在人世屠杀百万,他们都不会管的。” 她见李轩眉头紧皱,眼现凝然之意,就又安慰道:“那个金甲女子不一定就是金阙天宫的人,我的猜测未必是真。且即便是金阙天宫,那也不用太担心。 他们虽然寿元悠久,近乎不死不灭,却受到‘金阙天书’的誓束,不能直接对天位之下出手,只能借助他人之力。且金阙天宫当中,似乎也有不同的派系,他们对‘天道’的理解并不相同,相互之间也会有争斗。” 李轩闻言稍稍安心,不过此事依旧如一颗石头压在心底。 有这么一位天位高手窥视,任谁都没法安枕。 他想有可能的话,还是得尽快搞清楚这位金甲少女是什么身份,又为何会针对他? 随后李轩就又放下此事,转而将自身意念,沉浸于自身的元神深处,感受着属于李遮天的那些记忆。 凝聚‘文心’之后不久,李轩就发觉这些源自于李遮天的记忆画面,再非是不可碰触了。 他准备趁着这段无所事事的时间,尽快将这一招掌握,增添自身的底牌。 这是李遮天的武道中最精华的一部分,凝聚他最强的刀意与刀招。 这位刀魔修习的刀法非常奇特,讲究的是蓄无敌之势,以无匹信念,将一切化为虚无。 让李轩额外惊喜的是,李遮天本身是信心受挫的,所以这一招在李遮天的手中已神威大减。 可李轩没有,相反是在经历众多风波之后,他的信念,他的气势,已经成长到最佳状态。 他想如果《正气歌》卷轴的神威能够被他进一步激发,再借助‘饕餮’与‘武曲破军’这两件残缺仙器之能,他说不定能将源自于李遮天的这一刀,斩出比肩于‘天位’的神威,甚至是接近全盛时期的刀魔‘李遮天’。 而在国子监战前的刀魔,可是世间少有的几名能与于少保抗衡的天位。 虽然这一刀的损耗也很大,大得不得了,可这将是他未来立足此世的根本。 第三三九章 巧妙的升级方法 凌晨时分,位于青龙堂后侧的一座石台上。数十具无头的尸首堆积在此,一条血泉汩汩的流入到旁边的下水道中。 石台的中央处则是一座巨大的‘睚眦’石像,它浑身赤光萦绕,目显凶芒的俯视着下面。 ——此处名叫斩魔台,乃是青龙堂的行刑地,青龙堂每过一段时间,就会将他们捕捉到的邪修与凶徒‘处理’一次。 而为了防止有怨魂生成,有孽力遗毒后世,六道司还在这里花费重金打造了一座法阵,又找来了一头纯血‘睚眦’的尸骨磨成粉末,以秘法制造石像镇压此间,用于碾碎这些邪修的神魄。 “这是最后一批了,镇妖塔里面所有该死的都清理的差不多了,接下来怎么也得到三个月后。” 这是一位穿着伏魔都尉服饰的中年人,他带着一群六道伏魔人,将七名被厚重铁链锁着的邪修带到这石坑内。 这位中年都尉说话的同时,眼含异色的看着立于中央处的李轩,然后又指着那七名囚犯中一位身材额外壮硕,宛如铁塔般的壮汉道:“这次唯一的一位第四门大高手就是此人,铁浮屠万国豪,两个月前此人屠戮了一个村庄,欲修持血修罗秘法。结果被我六道司四名伏魔中郎将联手擒拿。此人法力了得,以一敌十,还将我们的两位中郎将重伤。” 李轩手持着一把满布符文的鬼头大刀,略含期待的往那边扫望了过去。 可接下来他还是按部就班,将那些送到他身前的邪修一一斩首。轮到最后一人的时候,这个披头散发的铁塔壮汉就开始猛烈挣扎,不但锁链在开裂,那些打入到他体内的镇魂钉,也在一颗颗弹出。几个抓着锁链,试图将他控制的伏魔游徼,都被此人强行甩开。 李轩站在此人面前,却面不改色的看着他。 “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多做些善事,不对——” 李轩手中的刀,此时已如弯月一般的挥斩了出去。 那铁塔壮汉不由瞳孔怒张,剧烈的挣扎,他从这斩魔台上一跃而起,蹦起到十丈高。可那弯月般的刀光,还是将这人的头颅一刀断落。 那中年都尉见状不由眼神一亮,李轩这一刀又快又狠又准,宛如雷霆电闪,甚至是快逾光电,可谓是深得刀法之要诣。 李轩随后就站立在原地,心神感应着。 此时他的脑海里面,果然多出了一段记忆,是属于这个‘铁浮屠’万国豪的。 不过那既非刀意,也非剑道,而是一门已经大成的横练之法‘魔炼不灭身’。 此人的武意,则是得自一种名为‘赤角魔犀’的妖兽——传说这种血脉极度接近神兽的魔犀,到了天位之后就有着不死不灭之身,而万国豪已经得其三昧,武道已至‘魄境’中期。 所以此人的横练霸体额外的强悍,当日四位第四门的中郎将联手,才在重伤二人的情况下将之擒拿。 如果非是此人遁法一般,可能他们不会得手;若非是这人已经被打入了七十二颗镇魂钉,穿了琵琶骨,李轩也没可能将之一刀断头。 李轩心想这可真是巧了,他最近正在借助仇千秋给他的那颗‘天位道果’,修行铁布衫与金钟罩这两种横练法门。 这万国豪与他虽然不是同一路数,却能够彼此参照印证。 除此之外,连续斩杀四十二个邪修凶徒,也令他手臂上的金色丝线继续滋生。伴之而起的,则是强烈的饥饿感。 那凶兽‘饕餮’的形影正在显化,它眼中凶芒闪现,朝着李轩龇牙咧嘴。 李轩冷冷一笑,睁开眼睛朝着这凶兽‘饕餮’一瞪。在他浩气勃发之下,这头凶顽异兽当即就一声哀嚎,化作了一团金色的烟气,融入到他的臂甲当中。 不过李轩却并无得意之情,他转而有些担心的,看向了另一侧,那一直都没有任何噬主现象发生的臂甲‘武曲破军’。 武曲的主魂是伏友德,破军的主魂则是兰御——这两人都是中天位,也无不都是有大功于国,却是全家老幼都遭遇横死。其怨厉程度,只会远超‘饕餮’之上。 李轩心想咬人的狗不叫,这‘武曲破军’才是最危险的。它们不动则已,一旦开始噬主,那必定是无比凶险的状况。不像是这‘饕餮’,一点智慧都没有,虽然现在闹得欢腾,可对他的威胁却近乎于零。 李轩随后就又取出了自己的‘碧血雷雀刀’,将一丝真元贯注其中,并运展起雷霆刀意。 然后他就发现,刀上萦绕的赤红凶光,比之前更浓郁了——这意味着臂甲‘武曲破军’的威力,又增加了不少。 李轩此时又从小须弥戒拿出了几块手臂粗细,极其坚硬的黑铁锭,然后抛至空中。 随着那裹挟着雷霆的刀影闪烁,李轩几乎没用什么气力,就将之斩割开来。这让他大感意外,借助‘武曲破军’的凶威加持,他的刀锋竟是锋锐到了无以复加。 同理可证,臂甲‘凶兽饕餮’的防御能力,也会大幅强化。 李轩喜不自胜,然后就连续打开了六十多瓶‘九幽元油’,像喝酒水一样喝了下去。 ——这些东西花了他将近五万两白银,买了总共一百二十瓶。钱都是从罗烟那里借来的,斩杀李遮天的悬赏还没拿回来,就已经花出去一小半。 可看来他还得花钱再买些,一百二十瓶‘九幽元油’远远不够用。 等到李轩肚腹内的饥饿感终于平息,就发现这斩魔台上燃起了滔天大火。 这是在烧尸,这些邪修凶人的尸体也非常的危险,容易滋生邪魔,酿成魔灾,所以得烧掉,化成灰烬送入佛寺或者道观封印炼化。 李轩将长刀收入鞘中,然后朝着那位中年都尉拱手一拜:“林都尉,李某在此谢过了,这次您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靖安伯无需多礼。”林姓的中年都尉失笑摇头:“举手之劳而已,何况就林某来说,您能代我们斩杀这些囚犯,我们其实是求之不得。 这些邪修无不孽力深重,凶性至顽,斩他们容易,却难免要惹一身骚。且往日像您这样,借助凶犯磨砺刀意的,或者修行秘法的,也不是没有。” 他以为李轩斩杀这些凶犯,是为修行一种需要血气的秘术,或是要蕴养某种凶横刀意。 可让他惊奇的是,李轩在连斩数十人之后,身上并无孽气与怨力滋生。 他家是六道司世袭的刽子手,家中有着特殊的‘灵眼’法术,可以观照人身上的孽气与怨力多寡——这是困扰他们最大的麻烦。 所以世间的刽子手,无不都是由血气阳刚,命格极硬之人来担任。 李轩则是失笑,没有解释的意思:“我就不与林都尉客气了,总之他日林都尉如有什么用到本人的地方,尽管开口。还有,如果最近六道司还有凶犯要斩杀,务必要通知在下。” 中年都尉则是摇头:“短时间内真没有了,我建议你去寻杜都尉。他们那一旗人负责斩的是妖类,每年斩的数量还挺多的,在八百上下。” 李轩其实已经找过了,不过时间得在三天之后。他也不确定妖类的血气与灵魂,是否有助于饕餮及武曲破军的恢复。 接下来他就离开了这斩妖台,匆匆往菜市口的方向行去。 ——他得去赶场,就在午时左右,那边也有一大批凶犯要斩杀。总数三百七十人,整体的质量竟比六道司这边还要高些。 就在入秋之前,北方边境爆发空饷大案,这些要行刑的死囚里面,光是被于少保纠察出来的贪官与武将,就有三十七名。 还有一部分囚犯是源于南直隶,一部分是与军械盗卖案有涉,一部分则是源自于林紫阳的镇江叛乱,还有那场与建灵后裔及弥勒教有关的谋反案。其中的军将,就高达七十九人,还有两位副将,都被押至北方处决。 所谓‘秋后问斩’,《春秋繁露》记载‘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如今是十一月,正合行戮之时。 李轩对他们都很感兴趣,毕竟他手中的两件仙宝,就是借助贪官与军将的元魂与血气祭炼而成。 所以这次托了家中的关系,又请了绣衣卫左道行帮忙,得以替代那位刽子手行刑。 第三四零章 只能被包养了 就在李轩前往菜市口赶场之际,伏魔中郎将雷真,却正神色冷冽的站立于京城北面的一条胡同口处。 而在他前方,在胡同最深处,是一团疾速行进的浓郁黑雾。 那黑雾之内,则传出了一阵仿佛马蹄奔腾的声响,不但疾如鼓点,每一声更宛如雷震,勾动着天地之灵,使人的耳膜炸裂,也使得地面微微震晃。 与此同时,远处也传来了几声含着焦急与惊慌的嘶吼。 “拦住他,别让它逃了。” “这个方向是去玉石胡同,谁在那边?” “是雷中郎将,他修的是五岳沉山大法,应该能拦得住。” “未必!刚才季中郎将与两位校尉大人合力,都被那畜生给撞飞了。” 就在这个时候,一头身形矫健的异兽,从那黑雾中穿梭而出。它的身形类似于龙驹,可浑身却覆盖着一层纯黑色,边缘闪动着金属光泽的鳞片;头上则是一根赤红色,仿佛火玉一样的独角,看起来就像是王冠。它的整个身躯就像是艺术品,无比的优雅,无比的矫健,也无比的高贵。 这头异兽脚下还踏着大量的雷电,如光似影般的穿梭着,在所有人的视野中带出一片幻影。 “给我滚回去!” 雷真怒目圆睁,如瀑般的刀光轰坠而下,刀势则沉重如山,似乎含蕴万山之重,又似从天上坠下的星辰,威势磅礴浩瀚。 可那头异兽却不闪不避,直接轰撞过来。那赤红色的长角,则恰与雷真的刀势轰撞在了一起。 这一瞬,周边至少有一百座房屋轰然垮塌,漫天的烟尘于空际中扬起。 而雷真的身影就仿佛是被一百头大象正面撞击,整个人像是陨石一样抛飞到了几十丈外。 落地之后又砸塌了十数座房屋,在地面划出了一条长达二十丈的深深沟壑,这才勉强停住了身影。 可这个时候,那头黑色的异兽已经从那胡同口处快速穿梭过。雷真的刀势拦截,竟然只让它奔行的速度稍稍减缓而已。 雷真的口中溢血,随后就拔起空际,往北面方向眺望。可从此处到北面的城墙,都没有再望见那头异兽的身影。 此时远处还有一位穿着伏魔中郎将的女性身影,正御空而来。她的身形同样无比狼狈,一身六道伏魔甲多处破损,唇角处同样有着血丝残留。 ——那是雷真的同事,直隶总堂的伏魔中郎将季永春。 “那似乎是纯血的魔麒麟?”这位停住身影之后,也是满含不可思议的看向那头黑色麒麟消失的方向。 “境界应该是十二重楼的顶峰,半步天位的层次。如此强大的妖族,它是怎么进的北京城?” “我不知道~”雷真收刀入鞘,脸色铁青道:“我只知接下来,我们的麻烦大了。这头魔麒麟如果不能尽早除去,或将之赶出北京,接下来不知会有什么样的祸事发生。” 麒麟是瑞兽,它的出现象征着国泰民安,而魔麒麟,则是代表着灾难。 ※※※※ 李轩是直到从菜市口的刑场下来,才知道有一头魔麒麟闯入京城的事。 此时整个京城都开始戒严,大批绣衣卫与五城兵马司的兵将,一队队的出现于京城的街道上。整个京城可以说是十步一哨,百步一卡。 李轩对此倒是没太多的感觉,他在南京城经历过更大的场面,此时只是惊讶于‘提督九门内官’的松懈。 这个时候自然是没有九门提督的,却有‘提督九门内官’,负责京城内外各大城门的防御事宜。 之后他就没将这头魔麒麟放在心上了,只因从刑场出来之后,他就饿得快要发疯。 这次刑部勾决的这批囚犯比六道司那边确实强很多,其中的第三门就有十四人,还有两位第四门——且都是沙场中历练出来的战将,实力极高。 这使得他手臂上的金色丝线延伸到了四十多条,它们互相编织在一起,已经隐隐有了臂甲的模样。 可李轩付出的代价,却是极度的饥饿。他将剩下的五十多瓶九幽元油全都吞了下去,却连半饱都没达到。 幸在罗烟已从六道司的总堂散班,在这边等着他。这位又拿出了一百二十瓶,这才将李轩喂饱。 “记好了,总计欠我纹银十三万两。” 罗烟提醒李轩的同时,神色有异的看着李轩的双手:“看你这两件仙器,连六分之一都没恢复完成,要把它们喂饱,不知要多少的气血阴魂,多少的九幽元油?一千瓶,还是一千二百瓶?” 李轩则先一声叹息,随后就厚着脸皮道:“别说是一千二百瓶,三千瓶都得养着。烟儿你稍后再借我几万两,我再去买点元油备着。” 他反正是做好了做一个‘长期负翁’的准备。 理论来说,他怎么都得准备七十万两的银钱,用来喂饱自己的肚子。可谁知这仙宝恢复到最后,又会出现什么样的坑? 反正以他现在的收入,加上诚意伯府产业每年的分红,一年最多就只有三十万两银子。 目前除了吃软饭,啃老,他现在想不到填这无底洞的方法。 不过这钱花的还是很值的—— 李轩看着自己手上一对还未能成形的臂甲,心想那虞妍君连它们十分之一的威力都没发挥出来。那一战损毁于虞红裳之手,其实相当的憋屈。 这东西是依靠‘吃人’来发挥威力的,无论是这两件臂甲的祭炼之法,还是其功用,都接近于魔器。 “可我现在担心你没钱还。” 罗烟虽然这么说,可还是很大气的拿出了五万两银票给李轩:“不够的话,你再找我。” 她之前一共盗了七十多家为富不仁的巨富,手里有着大量的不义之财,总计现银就有好几百万,黄金则堆满了一整个石室,所以一点都不心疼。 以前罗烟是在整个南直隶到处撒银子,结果她却发现自己想帮的人是一点都没帮到,最终还导致物价腾贵,让更多的人活不下去。 与李轩认识之后,罗烟才了解到‘通货膨胀’的道理。流通在市面上的银钱越多,物价也就越贵。 所以这笔钱在她手里,竟没地方用了。 “对了,今日青龙堂那边总算开恩,将几桩案子移交给了我们。” 她说话的同时,将一叠卷轴递给了李轩:“我已经吩咐几位都尉带队去办案了。” 李轩将那些卷轴拿在手里随意扫了一眼,就一声冷笑。 这都是一些小案子,且有同一个特征——又麻烦又辛苦。 不过目前神翼都的状态,有些案子练练手,磨合一下也很不错。 “这想必是与那头魔麒麟有关,青龙堂的人手不够用了?我听说那是一头半步天位级的魔麒麟,可究竟怎么回事?它怎么进来的?” 北京城的‘九宫神门阵’,比之南京城的八门金水阵不遑多让。 此间更是天位云集,由于晋太宗‘天子守国门’的国策,大晋朝几乎所有的天位,都云集在北京城内。 理论来说,似这种半步天位级的大妖是进不来的。 “你问的问题,青龙堂的人也很想知道。据说这头魔麒麟突然就出现在城南靠近宫城的方位。” 罗烟蹙着眉头不解道:“据说它当时似乎在找寻着什么,结果被青龙堂的人发现。结果一路往北逃窜,一路上连续伤了青龙堂六名校尉,两名中郎将,震塌了上千座民居。 青龙堂尊也被惊动,他是准备亲自出手的,可在这位赶至之前,这头魔麒麟就已扬长而去,逃得无影无踪。总而言之,如今整个北京内外都如临大敌,总堂已经将神雷府的四个都招了回来。” 李轩知道这神雷府,全名六道神雷府,仿造传说中的天庭‘雷部’而建,是六道司总堂的直属力量。一共有五个都,每一都都由伏魔中郎将执掌,每一都的人员在百人左右,成员无不都是四重楼境以上的精锐。 他们不负责办案,专门处理黑榜上的通缉要犯,还有天下间的大妖巨孽。 而一头半步天位级的黑麒麟,六道司无论怎么谨慎对待都不为过。 李轩感觉整桩事透着奇怪的味道,可他没怎么去细想。当天晚上李轩返回靖安伯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入到房里面,然后李轩的浑身上下,都发出了咔嚓嚓的响声。浑身上下则滋生雷电,通体发出如玉般的光泽。 ——这是他的武道进入六重楼境界,肉身开始蜕变之故。 之前在衍圣公的逼迫下,李轩的浩气虽已凝聚文心,进入到了第三门,可武道修为,却还只是五重楼境界。 李轩自料他未来在武道上能走得更远,所以自认是一个武修。可尴尬的是,他在武道上的进境,远远及不上他在浩气上的进展。 直到今日,李轩才刚跨过六重楼的门槛,距离凝聚武道金身,还有着很长的一段距离。 其实以他原本的进境,要踏出这一步,至少还得一个多月时间。可今日他斩杀四百多位罪大恶极的邪修凶徒之后,却有一股精纯元气反馈于体内,效果不逊色于顶级的灵丹,使得他用于积蓄真元的时间大大缩短。 这也是为何,李轩认为那些钱花得很值的缘由。这两件仙宝的神异,他应该还没完全掌握,接下来不知还会给他什么样的惊喜。 可就在次日,前往六道司总堂应卯的李轩,一大早就被召到了神雷府,等候总堂左副天尊的召见。 第三四一章 松了一口气 神雷府在六道司总堂的东侧,占地一百二十亩,相当于整个总堂面积的五分之一。 这里由左副天尊管辖,六道司有左右两位副天尊,并以左为尊,其人在六道司当中可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当李轩来到神雷府大堂的时候,却是微一愣神,他发现在这里坐着的竟然是清一水的伏魔中郎将。总堂七位加上青龙堂六位,总数十三人。除此之外,竟是连一位伏魔校尉都没有,现场则摆放着十六张椅子,还有三张是空着的。 李轩面色微肃,直接走到了最末尾处坐下。 巧的是,他旁边坐的正是伏魔中郎将雷真,前火鸦都校尉雷云的兄长。 这是李轩的熟人了,之前为南京镇妖塔一案,双方很有些香火情。可惜自他入京以来,雷真都在忙碌着办案,未能拜会。 倒是他的妻子,内堂监察使公孙灵,最近见过几面。 李轩一落座,雷真就转头笑问道:“我那个蠢弟弟,他把那头石狮子吃完了没有?” 李轩闻言也一声失笑:“还有一半多,早得很。他说没人帮他调口味,所以吃的速度慢了点。 所以最近除了在镇妖塔值班,就整天围着他以前的副手冷霜云冷都尉转。雷游徼手段了得,冷都尉似乎被他缠的有些回心转意了。” 不知何故,他发现雷真在讶异之后,竟是一副长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此时李轩又扫了在场众多中郎将一眼:“是为了那头魔麒麟?” “除了那只巨妖,还能为什么?六道司昨日午时起就会同五城兵马司与绣衣卫一起大索全城,可结果到现在一点踪迹都没找到。” 雷真先是叹了一声,然后神色凝然道:“可昨日城东北的南居贤坊与北居贤坊近三万人都做了噩梦,隔日气血大衰。有些体质弱的,直接就伤风感冒,将那些医馆都给塞满了。” 李轩不禁吃了一惊:“假的吧?这头魔麒麟,它有这么厉害?” 魔麒麟乃是梦兽之祖,它的后裔之一被称为梦魇马,传说是世间所有噩梦的源头。 可一头十二重楼境的魔麒麟,能够影响三万人的梦境,李轩感觉还是过于夸张了。 “说明此兽的修为,距离天位已经不远。我昨日与它交过手,聚力二十息斩出的一剑,却被它一击而溃。” 雷真双眼微凝,似在回思着昨日的情景:“提督九门内官那边猜测这头魔麒麟,很可能是从人们的梦境穿梭到京城内部。这虽是他们的推脱之词,却也有很大的可能是真相——” 他语声忽然顿住,看向了门口方向。只见那大门之外,两个身影一前一后的走入进来。为首的一位高约七尺,可气势却异常的雄壮霸道。他穿着暗红色的六道伏魔甲,身披着皮质的大氅,在其所过之处,周边百尺之内都染上了暗红色的光泽。 后面的那位则是一位身材颀长,容颜俏丽的女子,让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女子的左边眼眶里面没有眼瞳,只有一朵蔷薇,她的左边脸颊上,也纹着几朵蔷薇形状的刺青,将这眼瞳中的花朵,衬托的愈发艳丽。 李轩只一眼,就认出这两位的身份。神雷府‘赤雷都’指挥使朱赤灵,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 这是六道司总堂除天尊与左右副天尊之外,排名前三的大高手,修为都已至十一重楼境,已经有资格竞争一堂之尊。 让李轩意外的是,那朱赤灵进入大门之后先四下扫望了一眼,然后目光就落定在李轩身上。 “怎么还有一个校尉在这里?” 这堂中众人,当即就把目光往李轩这边看了过来。十余位伏魔中郎将神色都各不相同,有人期待,有人担忧,有人不悦,也有人已哂笑出声。 雷真则当即‘嗤’的一声笑:“人家李轩在白榜上已经排名第四位,比你朱赤灵当初任校尉时可强了不止一条街,如何就不能在这里?” 白榜是六道司内部的一个序列排名,在伏魔中郎将之下按照个人的武力,对抗妖魔的战绩,办案能力等等,综合排列出来的一张榜单。 而神雷府的几位,虽然都武力高强,可在办案方面却实绩不多,升任中郎将之前在白榜上的排位基本都在二十到三十位左右。 此时上首处则有一位书生般气质的男子也开口道:“这是左副天尊的意思,神翼都一百二十余人,都是白虎朱雀二堂调来的精锐,指挥使李轩更是白榜第四。值此凶危之际,正需借助其力。” 朱赤灵却是冷笑道:“荒唐!一个区区校尉,在那魔麒麟面前,能够济得了什么事!” 他的手中,已经多出了一把朱红色的方天画戟:“来接我三戟,接得住留下,接不住就给我滚。” 可在语声未落之际,他的戟光,就已带着一片赤红光影斩击过来。 李轩毫无畏意,他有‘神翼’在身,轻轻松松就可借助超导遁法闪开。可此举落于下乘,身后的座椅也保不住,脸面上其实不太光彩。 且对方可能是心存轻视,此时别说十成力量,三五成都没用到。 他的脑海中当即观想起了‘核聚变’,双眼中闪现出刺目金光。然后一道电光自他的腰间闪耀而出,竟然是不格不挡,以攻代守。 那‘碧血雷雀刀’竟以在场所有人都肉眼难及的速度,后发先至,斩到了朱赤灵的眼前。 后者微微一惊,将那画戟一横,仿如盾牌一样拦在了身前。可在一声清脆的声响之后。李轩的刀光又接二连三的袭至。他端坐于座椅上不动,却竟在短短的一息之间斩出数百刀,在二人之间制造出如瀑布般的刀光幻影。使得那朱赤灵一时间,竟是没有还手之力。 这个时候,包括那木蔷薇在内,几乎所有人看李轩的目光中,都多出了几分凝然与尊重。 “你有完没完?”那朱赤灵蓦然真元一炸,将李轩的刀光潮影横扫一空。而就在他准备挥戟反击的时候,一个身影迈入到了堂中。 “住手吧。” 那是一个身影高达近丈,身形则枯瘦如柴的中年男子。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似一条柳枝一样,可气势之威重霸道却还凌驾于朱赤灵之上。 这位走到主位上端坐之后,就冷冷注目着朱赤灵,后者的唇角抽了抽,然后老老实实的走到了座位上坐了下来。 那位左副总管,随后又扫视着在场的众人:“魔麒麟的事,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本座就不再赘述。今日将你等召集此间,就是为了此獠。我已与天尊议定,六道司总堂与青龙堂所有中郎将都暂时放下手中事务,以追缉魔麒麟为第一要务。” 他随后语声一顿,目中幽光闪现:“计功楼已制定重赏,但凡能寻找到魔麒麟踪迹的,赏大功二十;能够将之抓捕的,大功八十!上品法器两件。” 第三四二章 山无老虎李轩称雄 “此事就仰仗诸位了。”左副天尊的目中精芒隐透,逼视着众人:“魔麒麟的危害你等都清楚,我等无论如何,都必须在五日之内将之捕杀!” “诺!” 左副天尊语声才落,在场的十五位伏魔中郎将都振衣而起,轰然应诺。 因这位副天尊吩咐的只是诸位中郎将,所以李轩只是起身装个样,没有开口。他不好将自己视做中郎将的一员,也不能让自己在诸人当中显得过于特异。 可就在下一瞬,那左副天尊就又把目光睨视过来:“李轩你与你的神翼都也是一样,尽快把那头魔麒麟找出来。” 李轩微微一愣,然后就一拱手:“下官一定竭尽全力!” “希望如此。”左副天尊闻言后却不咸不淡道:“李轩,关于你的神翼都,本座一开始就是反对的。然则天尊大人以京城妖乱频频,大案迭发为由,一力坚持要在神雷府外再开一都。本座虽是不以为然,却也不好违了他的意思。 可接下来,本座希望能看到李校尉与你那神翼都的价值,不指望你们能对得起天尊大人的期许,至少需对得起朝廷给你们拨付的那笔钱,否则你那神翼都,不要也罢!” 他的目光,扫望着在座的众多中郎将:“你们也给本座争一点气,别总让人以为你等都是酒囊饭袋,碌碌无能之辈。还需要天尊大人从南边调人,给你们收拾局面。” 这一瞬,李轩感觉到此间众多往他注目过来的视线,变得额外的冷冽犀利,就仿佛是刀枪剑戟。 ※※ ※※ 等到众人从神雷府的大堂里面走出来,雷真就拍着李轩的肩膀笑道:“咱够义气吧?整个北京城敢跟朱赤灵对呛的没几个,改天记得请客。也不用太好的地方,总堂对面的明月楼吃一餐全牛宴就行。” 李轩已经不是刚到北京的时候了,他知道明月楼的档次,还高过山味居。那全‘牛’宴,也不是普通的牛,是有着‘夔牛’血脉的三角青夔,是明月楼的招牌菜,光预订就得花五百两纹银。 他不禁一声笑:“那确实够义气的,义气到连续十多天对兄弟我避而不见。雷兄!你要兄弟请客可以,只需把你手里堆着的那些疑难案件转交一些给我们神翼都,那全牛宴什么的都好说。” 其实就李轩本人而言,再休假一阵也没什么不好,他乐得把时间花在修行上。 可李轩那些部属却受不了,没有业绩,就没有功勋,没有功勋,就没法兑换额外的丹药法器,也没法升职。 人家千里迢迢的跑来京城,不就是为一个更光明的前景?所以李轩这几天,一直都在想着该如何打破僵局。 虽然眼下的局面,等到天尊返回时就可迎刃而解,可谁知道那位天尊什么时候回来? 雷真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朱中郎将的事你别往心里去,他那人就是那样的性情,大大咧咧的,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 今日你折了他脸面,他反倒会佩服你,且以朱中郎将的性情,即便要寻你的麻烦,也会堂堂正正的来。反倒是那些对你和和气气的,李轩你倒是要万分小心。” 他说完之后就手按着刀,自顾自的扬长而去。李轩则唇角抽了抽,然后就往另一侧,神翼都所在的院落方向行去。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朱赤灵正背负着手,立在神雷府的台阶上,目光炯炯的遥望着他。 “那个姓雷的,肯定在说老子坏话。不过这个金陵之虎,倒真是名不虚传,他的武力就很不俗。尤其那刀速,总堂加青龙堂,都没几个与他相比较的。 换成是别人,真未必能挡得住他的快刀,实力差点的,第一刀就反应不及被他斩了。” “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人家明显没出全力。”在朱赤灵身边的是木蔷薇,她神色淡然:“关键是这位其实是个儒修,他连浩气都没怎么动用。” “用了也没用,我真要全力出手,也就是一戟的功夫。” 朱赤灵哼了一声,然后就转头望向身后一个眉心处纹有一个‘道’字的年轻校尉:“韩处机,你在白榜是第十四位,人家是白榜第四,据说他如果不是资历差了,修为差了点,白榜第一是十拿九稳,怎么样,有信心没有?” “此人既然能够在南直隶力挽狂澜,那定是有些能耐的。可指挥使你都说了,山无老虎,反使竖子成名!” 名叫韩处机的年轻人,也在用度量的目光看着李轩的背影:“可这里是北京城,不是南京!这次计功楼的赏格,我们拿定了。” 朱赤灵不由哈哈大笑,龙骧虎步般的从台阶走下。 而木蔷薇则看向她身后的一个穿着文士袍服的清秀女子,后者则眉眼一扬:“看我作什么?人家白榜十四都有这样的气概,何况我这白榜十二位?我只是感觉胜之不武,人家初到北京,人生地不熟的,人脉,资源一样都没有,赢了他也没意思。” “很好,我青雷都的人就该是这样的气魄。”木蔷薇满意的微一颔首:“那么小圆你准备从何处查起?” 这清秀女子名叫司空圆,她思忖片刻,就凝着眼道:“我猜这北京城内,一定是有人帮忙掩护它的形迹。不过我们得先查提督九门内官,得先搞清楚它到底是怎么进入的京城。确定了它的能为,才可真正锁住它的行踪。” ※※ ※※ 李轩回到神翼都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他的神血青鸾放入到高空。 他这头灵宠的视力超过苍鹰十倍,且还有着灵视神通,可以观照妖魔之气,关键是能与李轩共享视野。在空中的效果,就等同于一颗侦查卫星,或是察打一体的无人机。 接下来,李轩才把罗烟与乐芊芊等人召集在一起议论。 乐芊芊听李轩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之后,就鼓足了勇气开口:“那头魔麒麟,不可能是从城外强闯进来的,也不可能是从梦境中穿梭到京城。至少在北京,它应该没有梦境穿梭的能力。” “这是什么缘故?”李轩不解的询问:“我看许多人都往内官监那边去了。” 就在神血青鸾的视野中,此时正一大群骑士从总堂出门,往内官监的方向奔腾而去。九门提督内官一共九位,都集中在那边办公。 “没必要的,需知如今北京城的城墙,很大一部分是在元大都的基础上修缮拓建。而在至元三十七年,元大都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有魔麒麟闯入城中。 于是当时前元的国师八思巴,在元大都的城墙中混入星青石的粉末。所以别说是一只十二重楼级的魔麒麟,便是天位境界的,也难以在北京城内任意穿梭。” 乐芊芊的眸光辉闪:“这件事记载于前元大衍和尚的《道梦录》中,我当时好奇,特意看了前元追查魔麒麟的卷宗。虽然蒙兀人最终没能捕捉到这头魔麒麟,可却找到许多可以利用的线索,我们或可借鉴一二。比如说,这魔麒麟特别喜欢吃鱼虾之类,尤其是北海产的玉寒烛虾。 还有,魔麒麟可以藏身在人的睡梦中,不过普通人被它潜入梦中之后,基本都会在次日断绝生机。所以当时那只魔麒麟是利用‘梦蚕’来隐匿形迹,成千上万梦蚕聚集在一起编织梦境,让它藏身。” 所谓‘梦蚕’是一种妖类,在四重楼之前都无害,只从人的梦中汲取各种情绪之力作为食粮。 不过‘梦蚕’到了四重楼境之后,就会转化成‘梦蝶’。这个时候,就很可怕了,它们能让那些身体有疾的人直接在噩梦中死亡,或者在梦中经历极致的喜悦与惊吓,大喜大悲之下引发内脏疾变。 李轩的眼神一亮,心想芊芊她真不愧是自己的人形百度:“还有其它的吗?” 乐芊芊摇了摇头:“我就只知道这些,自古以来魔麒麟现世不过数次,少有人知道它具体有着什么样的神通,又有着什么样的喜好。” 李轩微一颔首,乐芊芊提供的这些线索,已经让他非常满意了。 “张岳,老彭,你二人去调查鱼虾,看看这两天哪家酒楼,哪一户人家,有大肆购买过鱼虾,或有鱼虾失踪,尤其芊芊所说的玉寒烛虾。我与罗烟负责去查‘梦蚕’——” 李轩说到这里,剑眉却微微一蹙。他竟不知该如何查起,‘梦蚕’是一种几乎没有任何妖力反应的妖魔。且随处可见,潜藏于城市的各个角落。 罗烟却已扶刀起身:“我们可以去妖市问问的。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路,那些妖族才最了解它们的同类。我们到那边找几个线人问问。” 李轩却眼神狐疑:“你知道北京的妖市在哪里?还有,你才到京城,哪来的线人?” 妖市顾名思义,就是妖类的集市。 哪怕是天位汇聚北京城,也有众多的妖类存在。它们通常都无害于人,甚至是有益的,且都擅于隐匿之术。 比如常见的猫狗之类,可以威慑蛇鼠邪祟,看家护院。 又比如一种叫做金星蟾的蟾妖,可以灭除蚊虫,还可以为主家招财——这些都能与人族共生。 而这些妖类的聚集地,就被称为妖市。 “你说呢?”罗烟笑眯眯的回应:“罗某的朋友,遍及四海,岂独南京?” 第三四三章 咱可以不战而胜(求月票求订阅) 随着李轩一声令下,整个‘神翼都’都开始忙碌了起来。除了乐芊芊留下,负责翻查所有关于魔麒麟有涉的文献典籍之外,其余都倾巢而出。 这百余号人,除了其中的一小部分,会随同张岳与彭富来去调查新鲜鱼虾之外,其余都将由几位伏魔都尉带领,前往北城查看那些因噩梦而气血大衰的居民情况。 李轩想要借助他们的能力,看看能不能在那边找到其它有用的线索。 李轩与罗烟也一起出了门,直往城西方向疾奔而去。 与南京城不同,北京城的妖市是没有固定方位的。在这边妖类的处境更加不堪,所以妖市的位置也是随时变换。 至于这位置在何处,他们也不太清楚。 罗烟的做法是在街上随便抓了一只蜡烛妖,询问妖市的方位。 蜡烛妖顾名思义,是从蜡烛中诞生的妖怪,也是有益于人类的妖怪。它们可以帮助人们防火,只因大火一起,蜡烛首先就得融了。 “这不可能!”被罗烟抓住的蜡烛妖,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我绝不可能出卖我的同伴——” 罗烟哂然一笑,红袖刀在她手上一闪而现,旁边的石墙就塌了下来。然后她揉着耳朵:“你说什么?我刚才没听见,你再说一次!” 蜡烛妖看了看旁边的石墙,就很老实的说道:“就在大时雍坊的松树胡同,藏在一株大松树里面。” 李轩则看着那破损的石墙苦笑道:“用你的幻术不好么?要赔钱的。” “蜡烛妖诞生于无情之物,虽已有情,可它们的五感就很怪异。低等的幻术基本没用,上档次的又没必要。再说了,又不是花你的钱。” 罗烟随手将二两银子丢到旁边的院子里面,然后拍了拍手:“往回走吧,我们的方向走反了。” 这个时候,两人却并不知他们要找的‘魔麒麟’,正立在十里之外的一座阁楼阴影处,眼神森冷的遥望着他们。 旁边有一位年约二八,面容冷峻的少年御剑而立:“他们正在寻你的下落,有点可笑。不过小心了,那个叫罗烟的都尉战力不俗,无论身法与刀速,在天位之下都可位居前列。” “我亲眼看过他出手。”魔麒麟语声冷冽的开口,它的声音竟然极好听:“他的速度确实很快,可与我的神通‘岁月流光’不是一回事。只要我们之间没有了障碍物,一次撞击就可以送他上路。” 御剑少年有些担忧,可还是点了点头:“总之尽快将此子解决吧,师妹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昨日好端端的就失控了。” “那是意外,旁边有人蒸了一盆烛虾,引发了我的兽性——” 魔麒麟正说到哪里,忽然语声一凝:“时机已至!” 它望见远处的李轩二人,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处停留,不但周围没有了任何遮挡,角度也很正。魔麒麟的长角上,顿时间无数的赤色电光凝聚,使魔麒麟的躯体由实化虚,看起来又像是一团雷浆。只有那独角,红光越来越浓。 而下一瞬,魔麒麟的躯体如流光瞬影般的从阁楼内穿飞而出。那是所有人目力都难企及的疾速,即便天位境界的御剑少年,也只看到了一团赤红雷光。 这个时候,李轩正望见前往一位骑着青驴,一副糟老头子形象的负剑道人,正从对面街口处缓缓行来。 李轩感觉这位的形象稍微有点眼熟,而在稍稍转念之后,李轩就朝这位一礼;“下官李轩见过青龙堂尊。” 他眼前这位,正是当代青龙堂尊,天师府赞教,薛云柔的师叔‘灵佑真人’。 不过也与雷真一样,他到京城之后一直无缘拜会。 不同的是,雷真是在躲着他,灵佑真人却是真的在忙碌。之前这位,一直都在辽沈一代镇压妖魔。 到北方之后李轩才知道这边的形势险恶远胜于南面,北面的妖魔有三大源地,一为辽东,一为渤海,还有一处则是草原北面的冰原与北海,其中大妖大魔不知凡几,在蒙兀人的扶持策动下屡屡作乱。 此外还有燕山山脉与太行山脉,那自古以来都是妖魔的栖息地,不过威胁相对较小。 所以历代的青龙堂尊都很少呆在北京城,绝大多数时间都出镇在外。 “李轩?” 负剑道人原本在青驴上看书,听见李轩的声音之后,就凝神往李轩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笑了起来:“这真是巧了,这次回京,老夫最想见的人就是你。想看看救我龙虎山于倾覆之际的少年英雄,是何等人物——”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魔麒麟已经化作流光穿梭到了半路。此时它的眼,却微微一凝。 青龙堂尊‘灵佑真人’? ——这个人,他为何会在这? 它不假思索就开始强行扭转方向,往侧旁偏斜。魔麒麟自料自己的速度虽快,却是由远及近,不可能快过那位‘灵佑真人’。 而以它现在的状态,贸然冲过去只会是自投罗网。 然后下一瞬,它的面色就又微微一变,只因这个方向竟是宫城! 十字路口的李轩全无所觉,他只觉自己视角余光中红光一闪,然后宫城方向就是‘轰’的一声巨响,掀起了漫天的烟尘。 “这是?” 李轩眺目看了过去,然后就脸色一变,匪夷所思道:“难道是那头魔麒麟?那可是宫城,这孽畜还真是胆大包天。” 他用神血青鸾牛郎的视线遥空望去,发现那边的宫墙竟然坍塌了一角。有一头体型仿佛龙驹的黑色妖兽,在那边踪影乍现,而后就化为黑雾消散。 灵佑真人也没法淡定了,他直接飞空而起:“我去看看情况,李轩你那神翼都的事我已知悉,耐心等待几天就可。青龙堂每年积压的案件无数,有人分担也没什么不好的。” 他御剑而行,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等到灵佑真人离去,李轩就与罗烟面面相觑,后者挠了挠脸:“这案子还要不要查下去?我看那魔麒麟这次就凶多吉少了。” “等等吧。” 李轩继续借助那神血青鸾观望着,只见那边闪现着刀光剑影,罡气轰鸣,似乎在剧烈交手。 可随后那股黑雾,就已不见了踪影。宫墙中则涌出了大批的绣衣卫与禁军,四散到周围街道上开始搜寻。 李轩就知这魔麒麟多半是逃了,他摇了摇头,就策骑继续往大时雍坊的方向行去:“继续查吧,除非是这头魔麒麟已经被拿下来,否则不能停。那些梦虫关系魔麒麟的栖身藏匿之所,还是挺紧要的。” 他们很快来到了松树胡同,找到了蜡烛妖所说的那颗十人才能环抱的大松树。 李轩看了那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树洞一眼,然后当他探手一指,眼前的景象就为之一变。那树洞之后竟是一条长长的街道,可以望见各种奇形怪状的妖类在里面行走着,两旁还有着各种各样的摊位,以及众多鳞次栉比的楼宇。 当李轩与罗烟踏入进去,这些妖怪顿时都吓了一跳,整个街道都乱成一锅粥,现场一片狼藉。 “有人来了,快逃!” “来的是六道司的校尉!” “别走,区区校尉,大家合力宰了他——” “要动手你去,老子才不招惹他们。” 仅仅眨眼之间,街道上的妖怪就逃了一大半。还剩下一些,都是目显凶光,龇牙咧嘴的看着他们。其中一部分甚至现出了原形,低声咆哮。 李轩冷冷一哼,神夔雷音骤然爆发,紫红二色的浩气开始横压全场。 这一瞬,他周围一百丈内几乎所有妖类,而是耳爆鲜血。而在二十丈内的妖族,更是在他浩气冲击下当场晕迷。 于是这条街道就彻底没妖了,所有还能站着的妖类都夹着尾巴惊慌逃遁。 “快跑,紫气东来!这是前几天国子监的那个。” “不得了,这虽然是个校尉,却是个厉害角色。” “紫气东来,他就是那个理学护法!妖王警告过不能招惹的那人。” “扯乎,这家伙的浩气天克我等妖族。” 李轩看着眼前空了的街道,不禁一阵哑然无言。 他只是想用浩气,震慑一下这些妖类而已,可没想过这些妖物,这么不禁吓。 “来这边——”此时的罗烟,已经持着一对红袖刀,走入到旁边一座装修最豪华的酒楼里面。 这里赫然一大群妖怪被她堵在了楼内,凡是敢逃的,就直接一刀了结,这使酒楼内众多奇形怪状的妖怪都瑟瑟发抖。 罗烟踏入门内后,扫了这大堂一眼,然后就直接走到了那柜台面前。 “掌柜的,我问你个事,这几天北京城内可有梦虫聚集?方位在何处?” 那位掌柜是众妖当中最像人类的,他面色清冷的朝着罗烟与李轩抱了抱拳:“二位,我们妖也是有骨气的!别的妖怕了你等,我却是不惧!今日你们如能从我这里听到一个字,就算是我输。 还有,这妖市可是妖王殿下的产业,你们的作为,就是在太岁头上动土,妖王殿下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等。识相的话,就快点滚,否则——” 罗烟闻言一笑,眼中显露出了一抹紫意:“否则怎样?” 那掌柜眼中似有紫火燃烧,然后就笑眯眯的点头哈腰:“之前都是开玩笑,开玩笑。差点没认出来,竟是罗都尉当面。要说那梦虫聚集之地,我是不清楚,谁会关心那些梦虫? 不过这两天京城内,有两个地方情况有异,可说是生妖勿尽!据说我等妖类,无论是何等修为,一靠近就没了踪影。妖王殿下她有意派人打探,可还没找到合适的人选。” 这酒楼大堂内的众妖,都很无语的看着这位自称很有骨气的掌柜。罗烟则与后面的李轩对视了一眼,然后笑眯眯的:“那么这两个地方在何处?” 与此同时,在妖市入口,松树洞口,几个人影悄然来到了这里。 为首的一人,正是朱赤灵,不过这位伏魔中郎将却穿着一身黑衣,脸上也带着一张虎怪面具。他看着那松树洞口,不满的说着:“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打扮成这副模样不可?” “自然是担心你朱赤灵,把那些妖都给吓跑?”木蔷薇背负着手随在后方,似笑非笑的说着:“忍着吧!左副天尊他这次憋着一股气呢,这次谁都可以抓到那头魔麒麟,唯独不能是那头金陵之虎。我们神雷府若输给了他,你我都没好果子吃。” 此时她也穿着一袭黑衣,带着一张狐狸面具。 而在他们的身后,同样改装易容的韩处机与司空圆,则是以棋逢对手,英雄惜英雄的目光对视着。 “司空校尉可真是了得,我还以为我的速度是最快的,不知你是如何找到这里的?又为何而来?” “来这里还能是为什么?自然是为了梦虫!”司空圆神色淡漠道:“九门提督内官为自证清白,翻出了前元时砖墙烧制的配方,内中含有大量的星青石,可以隔断梦境。 既然那魔麒麟没有自如穿梭梦境之能,就必须仰仗外物,我思来想去就只有梦虫这一可能了,就不知韩校尉你又是怎么寻来这里的?” 韩处机则是失笑道:“我没有司空校尉这般的学识,却在南居贤坊发现了一些梦虫尸骸。” 而就在四人准备钻入树洞,踏入这妖市的时候。那树洞口中忽然一阵波纹闪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轩?”朱赤灵不由错愕出声,无比惊讶的看着这两人。 李轩则狐疑的望着这四位,他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不过对方可能是变了音,仔细辨认后又听不出来。 “你认得他们?”罗烟在旁边一边打量,一边询问:“鬼鬼祟祟的,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 “不认得,藏头露尾,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李轩摇着头,然后就迈步往西面走:“我们走,还是那头魔麒麟要紧。” 而在他的身后,朱赤灵隐在面具后的脸,已是青筋暴起,而木蔷薇,则是一阵磨牙,这刻竟有了想要动手的冲动。 韩处机与司空圆则是面面相觑,各自眼神凝然之余又含疑惑,这个家伙,到底是怎么抢在他们前面的? 第三四四章 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好一个金陵之虎!” 等到李轩二人离去,朱赤灵就一声冷哼,走入到那妖市之内。然后他就不解的扫望着四周:“怎么这里面一个妖都没有?” 恰在此时,一个掌柜打扮,拿着包袱的中年男子,从一座酒楼里面走出来。 朱赤灵已懒得掩饰身份了,他直接掀开面罩:“你是‘天王阁’的掌柜?老子六道司朱赤灵,现在问你一件事——” 他语音未落,那中年男子就第一时间闭上眼,然后苍白着脸,浑身筛糠般颤抖道:“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别想对我用幻术。你们坏我一次名声也就够了,还想来第二次?妖王殿下她不会放过你们。” 朱赤灵一阵发懵,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呢?他神色不耐,直接拿出他的方天画戟信手一挥,就在这条街道上斩出了一条巨大的沟痕。 “混账!这话你敢再对我说第二次?妖王她算个鸟——” 那掌柜却青白着脸,一副视死如归的神色。 而就在朱赤灵蹙着眉,想要再次施压的时候。一对金色的眼瞳在空中显现,无匹的压力落在了他二人的身上。 “朱赤灵!木蔷薇!你们干得好事——” 这语音明明是声如银铃,却仿佛是从九幽地底发出。 木蔷薇悚然一惊,当即抬起头看向了空中,然后她就望见无数的赤红火焰,从空中冲卷而下。 包括朱赤灵在内的四人都变了颜色,然后都无一例外,逃一般的窜出了这妖市出口。 这个时候,在北京城西的另一座阁楼上,魔麒麟正在用舌头舔舐着自己的伤口。此时它身上赫然伤痕累累,其中最深的就是青龙堂尊斩在它身上的那条剑痕。 旁边的御剑少年也是面色苍白,为了掩护同伴离开,他也受了不轻的内伤。关键是不能露出行藏身份,没法全力出手,所以处处受制。 “没想到,灵佑真人竟然在这个时候返回北京。”御剑少年一边说,一边将唇角旁的血液抹去:“师妹你这次可要看好了,务必要注意周围。” “我知道。” 魔麒麟站起了身,然后用愤恨不已的视线,往数里之外的李轩看了过去:“这次绝不会再有意外了!这个杂碎,他绝没有第二次这样的好运气。今日不撞死他,我难泄心头之恨!”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李轩已经再次走到十字路口,并回首瞭望着。 角度正好是直线,没有障碍物,附近一里内也没有任何可疑之人—— 魔麒麟的眸中,顿时精芒闪动,然后它的独角,再次汇聚起赤红色电浆,整个身躯如雷霆光电般穿梭了出去。 站在十字路口的李轩却正回头看着焰光冲天的松树胡同——也就是那妖市入口的方向。 “我艹,北京城里面竟是这般的凶险?这样的动静,怕是又一位天位吧?” “是涅槃神焰!似乎是北京传说中的那位妖王‘凰君’。”罗烟看了之后,也神色凝然:“想必是李轩你把她给惹恼了,幸亏我们走得快。” 这时李轩心内,忽然就生出一股隐隐的危机感,感觉自己元神似被针刺。 而就在他转过头,准备去寻这危机感的来源时,就听见一声含着惊喜的声音:“李轩?” 这个声音李轩是一辈子都不会忘的,他当即抬头,果见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影从云层中穿梭而下,落在了他的眼前,那正是‘水德元君,长江之主’敖疏影。 不过这条龙坠落下来的时候,身影却在半空中滞了一滞,然后她就不解的用爪子挠了挠脑袋:“奇怪,感觉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还蛮疼的。” 她的头顶上面,此时赫然鼓起了老大一个包,可敖疏影随后就将之置之不理,把她那巨大的龙头凑到李轩眼前:“李轩你怎的也在京城?” 李轩拱了拱手,贼兮兮笑道:“自然是来找龙君报仇来的——” 他话音未落,就听见远处一声巨响。李轩当即就与神血青鸾牛郎共享视野,然后就听远处宫城方向,赫然又是一声轰响,然后第二团蘑菇云状的烟尘掀起空际。 这次却是在宫城的西面,接近琼华岛一带。 敖疏影本来就被李轩调侃的话,说的面泛羞红。此时见状,忙将龙躯一卷:“我得过去了,天子让我暂住太液池的琼华岛,不好视而不见。” 她驾风而去,一瞬间就不见踪影。 李轩就看着那宫城方向,不可思议的说道:“这头魔麒麟与大晋皇家,怕是有着不死不休的血仇?看这架势竟仿佛是不把这宫墙撞塌,就不肯罢休似的。” “我却更好奇,这条龙与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烟面色青冷的背负着手:“我最近听说一个传言,说你做了东海龙宫的女婿,水德元君的夫君?” 李轩不禁哑然失笑:“瞎说!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可此时却有另一颗小一号的龙头,探到了他们的身侧:“我竟不知姐夫大人原来也在京城,失礼失礼!等到敖某与我姐见过陛下之后,一定前来拜会,咱兄弟一起喝一壶。” 李轩当即感觉到罗烟的目光,锋锐到似要将他剁成千百余块。 李轩就用饱含无奈的目光,看着另一条远去的龙影。心想喝你mb,不知道乱说话会害死人吗? 而就在距离他们十余里外,太液池内,魔麒麟口中吐着泡泡,头脑发晕的浮出了水面。 等到它好不容易恢复意识,就眼睑怒张,爪牙狰狞,瞳孔里面几乎喷出实质化的火焰。它的胸膛里面,则流淌着无尽的愤恨——李轩! 不过就在下一瞬,她就听一个含着焦急的清冷声线,传入她的意海之内:“师妹还不快逃?这次至少有三名天位合围,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魔麒麟无奈,就只能将身躯化为黑雾,往北面急速遁行。 ※※ ※※ 按照‘天王阁’掌柜提供的情报,发生异常的两处地点一在城北,什刹海附近的一处空宅,一在城南的泡子河附近,也是一处空宅——这两处地方由于风景优美,常被朝廷权贵拿来做别墅。也常有房屋空置,成为妖类汇聚之所。 李轩他们首先看的是什刹海附近的那座空宅,果然在宅内发现大量的‘梦蚕’云集。不过可惜的是,那只魔麒麟早就不在这里,那些聚集于此的‘梦蚕’也在陆续散去。 不过二人并非毫无所获,罗烟施展了一个大规模的幻术,在所有云聚此间的‘梦蚕’体内都留下伏笔。 之后任何生灵再借助这些‘梦蚕’的力量潜伏于梦境,都会被罗烟感知。如若轻心大意,甚至会在不知不觉间被她的幻术所趁。 完成这幻术之后,罗烟就青着脸往外走,李轩则是讪笑着随在后面:“南烟,烟儿,都说了是误会。我被人抓去舔了一夜,到哪里说理去?你不知道那个被舔的滋味,真没法说——” 罗烟想象了一下,然后差点就‘噗嗤’笑出声,可她还是忍住没有破功,继续板着脸,语声幽冷道:“反正你是很厉害的,花心也就罢了,如今更是生冷不忌,喜欢上一条龙了。” 她对这混蛋的性情已是了如指掌,只听李轩对敖疏影的话,就知他在打人家主意。 李轩正打算接话,却忽然皱眉,再次感应到了一股与一个时辰前相似的危机感。 他当即转头,凝神向南面某个方向看了过去。 而此时在李轩对面的某座阁楼,一身伤痕累累的魔麒麟,正在独角上汇聚赤红雷电,身影则再次如虚似幻。 “师妹,这次一定要看准了!看准了再发动。” 御剑少年抹了抹鼻尖下溢出的血:“不但要注意看他周围,还要看天上,最好地下也不要疏忽。” “我知道!”魔麒麟的语声强硬,它的五官七窍也是血流不止:“所谓事不过三!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三次。” 御剑少年想了想,还是没法完全放心:“师妹,你要不含一张‘小挪移神符’在嘴里?这样一来,一旦出了什么事逃起来也方便。” 小挪移神符是道家神符,可以让人穿梭虚空,变换乾坤。 “滚!” 魔麒麟睁着眼,咬着牙,瞳孔中怒火狂燃:“我说了事不过三!这一次一定可以。” 它的身影已经化为赤红雷光,从这座阁楼疾驰而出。 远处的李轩,则将眼微微一凝,他看到一股赤红光影,朝着他这边冲击而至。其势似如流星,又比流星快上十倍,且在他视线中越放越大。 可就在这时,他又望见一驾飞辇从半空中横掠而过——李轩凝神细望,发现那正是皇家的那辆赤雷神辇,载着两人从半空掠过。 此时那神辇似被什么东西撞击,在空中摇晃了片刻,速度也大大减缓。 李轩也得以看清楚辇车上的那两个身影,上面坐着的那位竟是兵部尚书,少保于杰;而另一位则是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 而正当李轩心生迷惑,搞不清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他就听宫城方向,发出了第三声剧烈轰鸣。 “又来?”罗烟转头,看向了宫城方位:“真是造孽,我猜那头魔麒麟一定恨极了皇帝,真不知他们到底是怎么结的怨。” 李轩也深以为然,他苦恼的揉着眉心:“我都没心思继续查下去了,它这样根本不用我们去捕杀,稍后直接在宫墙那边等它撞过来就可以。” 此时那阁楼之上,御剑少年蓦地一口淤血吐出。他们关注了周边三里,也注意到了天上,注意到了地下,却唯独没有关注半道中的变化。谁能想到那辆赤雷神辇,会像是鬼探头一样忽然从边上窜出来? 而在那禁宫西侧,撞得晕晕乎乎的魔麒麟已经气的快要发疯,用爪子疯狂的拍打抓挠着眼前已经破损的宫墙。 灵佑真人,敖疏影,于少保——这一个个天位,为何都与它过不去? 灵佑真人恰从远处飞过来,他望见这一幕,不由面色微肃。心想这头魔麒麟果然是与皇室中人有着恩怨,竟然恨怒欲狂到了这个地步。 ※※ ※※ 李轩最终还是没去宫城那边等,他知道此时宫城内外一定高手云集,怎么都轮不到他的。 倒是在‘梦蚕’方面继续下功夫,说不定能检一个漏。李轩心想那头魔麒麟总是要休息,要养一下伤吧?只要它再次借助梦蚕之力,他的机会就来了。 可接下来李轩与罗烟二人在泡子河畔的废宅那边也没能有什么收获,李轩的确在此处发现有大妖驻留的痕迹,却与魔麒麟无关。 此时天色已晚,他们手里又没了其它线索,二人便返回了六道司总坛。可一进门,李轩就撞见了四个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的身影。 其中那个躯体额外壮硕的,看到他就一阵龇牙咧嘴:“李轩,你这个杂碎!” 李轩皱了皱眉,他看这四人的模样有些熟悉,又闻到了一股烧焦味与烤肉香,不禁一阵狐疑:“阁下好端端的为什么骂人?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却不肯说他是谁,重重的‘哼’了一声,就把目光偏向别处,其余三人则用冷冽如刀般的目光,继续在李轩身上刮动着。 李轩见状就一声冷笑,手按着碧血雷雀刀:“李某也不知何处得罪了诸位,不过无所谓。你们只管划下道道,李某一定奉陪!” 不过这四人对他虽是恨急,却没有对他出手的意思。李轩就顶着他们森冷的视线,继续往神翼都的院子走。 可他一靠近就闻到一股强烈的鱼虾腥味。当李轩推门而入,就望见院子里面,赫然堆着一百多筐玉白色的虾。李轩再仔细看,发现正是魔麒麟喜欢吃的玉寒烛虾。 他不禁错愕的向张岳与彭富来看了过去:“你们把全城的玉寒烛虾都搬过来了?” 彭富来听了之后就挠着头:“是山味居掌柜送来的,北京城所有玉寒烛虾的生意,都是他们家在经营。山味居掌柜听说我们在玉寒烛虾后估计是误会什么,就把他们家的烛虾全送来了。” 也在此刻,外面的‘赤雷都’指挥使朱赤灵终于从神翼都的院门方向收回目光,他磨着牙齿:“此仇不报,我朱赤灵誓不为人。” “你自找的!”木蔷薇手摸着用绷带缠着的脸,用同样饱含怨气的目光看着朱赤灵:“要不是你乱说什么妖王算个鸟,那凰君怎么会拿我们出气?我们又怎么会替那家伙背锅?” 朱赤灵气息一窒,偏过头避开了木蔷薇的视线:“我怎知道他在妖市里面做的那些好事?” 然后他就望见旁边的韩处机与司空圆,正看着大门口处,都浑身紧绷,如临大敌。 朱赤灵也连忙心神感应,错愕的往大门方向看去。然后就望见一团血雾盘卷在大门口外,血雾的前方正是那只魔麒麟,它已遍体鳞伤,身上至少有七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它的浑身燃烧血焰,目中则喷射赤雷,独角之上更是散着刺目的血光。 朱赤灵见状不由变了颜色,这要换成往常,他是一点都不惧的,可今日他才刚被凰君重创,气血两亏。 那魔麒麟的口中,此时则是发出了饱含着刻骨恨意的呢喃。 “杂种,杂碎!你这个混账,杀了你,宰了你!今天谁都别想拦我,谁都别想!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那强横的神念瞬间覆盖全场,使得朱赤灵四人的意识如受雷击,那门前的守卫之人则直接晕迷了过去。 然后那魔麒麟就化作一道赤光穿梭而入,六道司总堂的防护法阵对它竟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第三四五章 虾挡杀虾(求月票求订阅) 在神翼都的小院内,李轩对外面的变故一无所知,他看着那一百多筐虾,头疼的揉着额心。 “他们送来你们就收了?我们要这么多虾干什么,做麻辣龙虾都吃不完!慢着——” 李轩忽然若有所思:“罗烟,你手里有毒药没有?最好是药性猛一点,能够迅速见效的毒。” “你要毒药干嘛?” 罗烟的话一出口,就已经明白了李轩的打算:“要用这些虾设局坑陷那头魔麒麟?这倒是个好法子,不过我从来不用毒药。” 李轩于是就把目光看向了彭富来与张岳,二人当即摇头,彭富来还解释了一句:“我暗器上的毒都是买来的时候,就已经预先抹好了的。不过助兴的药倒是带了不少。” 李轩就心想我要你那种药做什么?那魔麒麟的性致被药勾起来了谁来负责? 此时罗烟却神色微动:“我手里倒是有种药,虽然不是剧毒,不过倒是能符合你的要求。药性猛烈,迅速见效,保准那魔麒麟吃了之后战力全无。” 她从自己小乾坤袋里面掏出了好几个拳头大小的瓷瓶,都丢给了李轩:“就是这个东西,估计剂量要用大一点,那毕竟是半步天位级的。” 李轩正想问这是何物,就听见了外面的动静。 “魔麒麟?”罗烟的神色万分不解:“怎么这畜牲到这来了?它不去撞宫墙,跑到我们六道司总堂这里做什么——” 她的语音一顿,与李轩一同看向了眼前那一百多筐虾。 “不会吧?”罗烟一阵惊疑不定:“难道是为了这些玉寒烛虾?这怎么可能?为了吃的连命都不要了?” “可别小瞧了这些吃货!再说除了这些虾也没有其它可能了。” 李轩将手中的瓷瓶都丢给了彭富来与张岳,自己则飞空而起,飞往了院墙方向。彭富来二人当即会意,各自匆忙打开瓷瓶,将里面的粉末往筐里面倒。 而此时的魔麒麟正在六道司总堂的前院当中横冲直撞。它所向披靡,阻拦之人不是被撞开,就是被顶飞,那赤红色的长角所过之处,都无人能够抵御拦截,概莫能当。 魔麒麟的声音,则如雷一般的叱咤。 “滚!都给我滚!今日挡我者死——” “孽畜!” 朱赤灵藏于绷带后面的面孔苍白,瞳孔则凝重无比。他本能的从须弥戒中取出了他的方天画戟,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他的举动,使周围众多的六道伏魔人大喜过望。 “是朱郎将,朱郎将在这里!” “有救了,朱郎将乃我总堂前十的大高手,一定不会容这孽畜放肆。” “朱郎将拦住他,不能让它冲进去,不然会出大乱子的。” 朱赤灵不由一阵懵逼,心想我艹,我没打算去拦截啊,我刚受了重伤,脚正软着呢。 还有,我身上都被绷带缠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可没奈何,在众多含着期冀的目光中,他只能硬着头皮飞掠而起,阻拦在那魔麒麟的前方。 后者已经注意到了,它的独角上再次绽放出赤红雷浆,奔驰之速,再增三分。 “今天谁都别想拦我,谁都别想!” 朱赤灵则奋起了自身所有的力量,一戟麾下:“六道司内,你安敢放肆!孽畜你给我受死!” 咚! 整个六道司内,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轰响。然后朱赤灵的身影就化为流星,被轰飞出了几十丈外。 “日你仙人板板,有种等我伤好了再打!” 这一刻,所有人都面孔苍白的看着那仅仅速度慢了几分,气焰却更加高涨的魔麒麟。 几乎所有人都在想,这头魔麒麟竟然强横到这等地步? 还有,他们的朱中郎将平时看着很横,可今日的表现未免水的过分—— 只有木蔷薇,看着朱赤灵那流星般的身影,然后从唇里面,轻轻吐出了‘白痴’二字。 不过此时,却有人含着惊喜与期待道:“不怕,不用担心,那边还有木郎将。” “真的是,那是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 “木都指挥使也是我总堂前十的大高手,想必要比朱郎将那个水货强得多。” “木郎将,还请速速出手!再里面就是我们的库房与藏书楼,绝不能有损!” 木蔷薇一阵错愕,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可能是因罡气震荡之故,那绷带不知何时脱落了一点,把她那有着一朵蔷薇的左眼暴露了出来。 木蔷薇不禁心中发虚,她想自己的伤势也就只比朱赤灵好那么一丁点,实力方面又弱了许多,这不是去送菜吗? 可职责所在,木蔷薇只能硬着头皮一个闪身,来到那魔麒麟的面前。 “六道司总堂之内,容不得你放肆。” 她的兵器,竟是一对金绿二色的八棱锤,一锤轰砸而下,势如开天辟地! 木蔷薇吸取了朱赤灵的教训,出手前服用了一颗临时激发真元的灵丹。这一锤之力,可以相当于她全盛时期七成的实力。 那魔麒麟见状,眼神却更加疯狂,浑身上下血雾爆燃。 “你们一个个,有完没完!” 随着那雷浆爆发,像是潮水一样的溢散十丈之地。魔麒麟的冲击之速,再次狂增。 咚! 随着这一声让在场绝大多数人都耳膜炸裂的震鸣,木蔷薇的身影也似如流星般的飞上了几十丈高空。 “艹!你最好别死了,老娘伤好了再找你算账!” 此时的魔麒麟,则已将目光紧紧锁住了神翼都所在的院落。它那金色的眼眸,此时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就在这里!它要杀的家伙,那个混账就在那院落当中! 当李轩把头探出墙头,恰好看见外面那陆续化作流星,飞坠出去的朱赤灵与木蔷薇的身影,还有那猩红着眼,往他们院落里看过来的那头魔麒麟。 那刺目的血光,摄人的气势,让李轩一阵心颤。他忙飘退十数步,立在了大门之后,同时手按着‘碧血雷雀刀’:“泰山老彭,速度再快一点!我给你们拖延一下时间,烟儿你帮我压阵。” 就在话落之际,李轩眼前的院墙与院门,都化为齑粉坍塌。那只魔麒麟的身影,已经出现在李轩的眼前。 李轩深深一个呼吸,在脑海内观想‘大日’的同时,用意念沟通胸前那颗舍利子形状的天位‘道果’。 天位‘道果’的力量是有限的,不可能长时间重复使用。所以他以往总舍不得用,一直都将它当成最后的底牌。 可今日,他却到了不得不用的境地。 对面的魔麒麟,则将眼微微一凝:“李轩!” 它的语声是从牙缝里面吐出来的,除了无尽的怒恨之外,竟含着几分惊喜之意。 总算,总算是找到这家伙了! 可此时的魔麒麟却闻到了一股奇异的味道——那是常人避之不及的鱼虾腥味,可魔麒麟却不能自禁的嗅了嗅,感觉格外的香甜。 这莫非是烛虾? 魔麒麟心里骤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身体却不能自禁的往一旁看了过去,然后它的眼里面,就只余那一百多筐烛虾,再没有了旁人。 李轩一开始暗觉奇怪,心想这头魔麒麟,居然认得自己?然后他就见这只凶兽的头,偏向了那一百多筐烛虾的方向。 他心道果然,然后那‘碧血雷雀刀’与‘蔽日虚无刀’都同时出鞘,化作了两片紫电光流,无尽的刀锋。 于此同时,李轩也催运起了浩气雷音,一声炸吼:“六道司总堂内,妖孽你安敢放肆?” 他现在就指望这一式幻电三千斩能够拖延这魔麒麟片刻。 第三四六章 给它点体面 李轩的双刀似如流光瀑布,轰击在了魔麒麟的身上。 这头凶兽的一身罡力异常强大,直到他斩至一百多刀,都未能突破魔麒麟体外的铁鳞,只在其表面斩出无数的火花。 幸运的是魔麒麟周身伤痕累累,几处伤口都深可见骨,使得它的霸体罡气出现本不该有的破绽。 李轩很快就改弦易辙,从魔麒麟体外最脆弱处入手,刀光所指,无不都是这头凶兽的伤痕部分。 此举终于将魔麒麟的注意力引回,让它将视线从那些烛虾上转移,再次用它那猩红的眼看向李轩。 李轩见状精神微振,刀速再次催发,使身前的流光幻影暴增一成,也令魔麒麟的周身,爆出了更多的火花。 李轩不知的是,就在他欣喜于自己对这头凶兽的牵制时,魔麒麟却也在努力挣扎着,试图克制自身的食欲,安抚着身体里面的兽性本能。 “好痛,李轩这个杂碎!必须得宰了他,必须——呜~看那些烛虾好新鲜,好好吃的样子。” 李轩斩至五百刀,终于将魔麒麟周身的罡力斩得支离破碎。 “你就争一点气!梦清梵啊梦清梵,亏你一个堂堂天位,如今居然连这点兽性本能都压制不住?你忘了你今天经历的憋屈了吗?忘了师尊交托给你的重任了吗?怎么办?好好闻的味道,一定很美味——” 李轩斩至一千二百刀,魔麒麟的周身已出现了大量的血痕,之前的伤口也在扩大。 “不行!你说过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梦清梵你不是野兽!不能去看,不能去闻。你看那家伙,他在砍你呢!稍微有点痛——唔~真香!” 当李轩斩至一千七百刀,魔麒麟一声震吼,无穷的赤红雷浆爆散开来,冲击着四面八方。即便观想着大日之景的李轩都支撑不住,身躯飞退数丈。然后他就见魔麒麟扑向了另一侧,然后以狼吞虎咽之势,横扫着那些烛虾。 李轩没再出手,他持着双刀在旁边看着,然后询问彭富来:“老彭,怎么样了?” “全混进去了。”彭富来嘿然一笑,眼含期待之意:“就不知罗都尉给的这到底是什么药?” 李轩也很好奇,而就在他准备询问罗烟的时候,就见到两个缠着绷带的身影,气势汹汹的冲入进来。 “这头孽畜!” 朱赤灵提着他的方天画戟,面色狰狞扭曲的走入到了这座小院中。当他望见那魔麒麟的身影,眼瞳中当即怒火狂燃,整个人就如赤色流星般冲击至这头凶兽上方,然后一戟挥落。 “给我受死!” 魔麒麟原本是眼现迷醉之色,努力吞咽品尝着这里的美食。直到那戟光临体,魔麒麟才骤然惊觉,它的眼瞳中顿时流露出了猩红杀意,当即把前半身稍稍低伏,然后猛力的往后一蹬腿。 ——那就像是马匹用后腿蹬人的动作,速度却如光似电,朱赤灵都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魔麒麟的后蹄就已蹬在了他的胸前。 朱赤灵顿时就心道不好,眼神发懵。 咚! 随着这声闷响,已经将神翼都的小院团团围住的众多六道伏魔人,就只见一道红色的流光从空中闪逝而去,一直抛飞到了百丈之外,然后在坠落时掀起了滔天的烟尘。 木蔷薇原本是打算跟上去,与朱赤灵一起联手的。可当她望见这一幕之后,就不禁吞了吞唾沫,又退回到了安全距离。 “李轩,这是怎么回事?” 李轩看了她浑身的绷带一眼,还有木蔷薇脸上的烫伤与焦痕,就想起了今天在妖市入口遇到的那四个蒙面人,也想到了之后不久他看到的那股赤红火柱。 李轩顿时就心中有数了,心想怪不得之前这四人对他那般恼恨,想必是给自己与罗烟当了背锅侠。 可这个时候,李轩就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就如木郎将你所见,它应该是为这些烛虾而来。对了,左副天尊,还有灵佑真人他们人呢?怎么还没动静?” “人都在宫墙那边等着呢,堂里几乎所有的郎将也都去了。这妖孽显然恨极了皇家,一连撞了宫墙三次。” 木蔷薇说到这里,眼神却很古怪:“谁能想到它会跑到这里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魔麒麟已经第二十筐烛虾落肚。 可能是食欲得到彻底的满足,属于梦清梵的意识终于稍稍回复。它第一时间就扫望着周边,然后心神微舒。 万幸,六道司的两名天位还未赶回,它还有机会! 随后梦清梵就一边品尝着嘴里的烛虾余味,一边将它那猩红的眼眸,再次看向了李轩。它周身赤红的雷浆,赫然化作一双羽翼张开在了两侧,血红色气雾则几乎覆盖住了整座小院。 李轩精神一凛,再次握紧了双刀。 木蔷薇也是凝着眉头,一双金青色八棱锤覆盖上了白色的荧光。 她主修的功体偏向于‘金’与‘木’,别人都取金铁的锋锐犀利,只有她只取金铁的厚重霸道与无坚不摧。 “杂种!今天——” 梦清梵发出了一声冷笑,它原本是想趁着蓄势的时候说一句‘今天谁都救不了你’,然后就结果这李轩的小命。 可此时的梦清梵,却忽然面色微变,本能的绷紧了自己的臀部与小腹。 不太对劲—— 它感觉到自己的腹内,忽然一阵狂涛骇浪,翻江倒海。 这令它的气势为之一衰,那漫天的赤雷一瞬间就没了大半。 木蔷薇感觉身临的重压消失一空,然后又隐隐听见那魔麒麟的肚腹一阵‘咕噜噜’的声响,她不禁微一扬眉,现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 李轩则注意到魔麒麟的腹肌忽然鼓起,忽然收缩,一阵起伏不定。他愣了愣神,然后就询问罗烟:“它这是怎么了?你给的究竟是什么药?” “一种泻药,我自己调制的‘三日不见散’。”罗烟双手抱胸,面无表情道:“它应该是要腹泻了。” “泻药?”李轩当即一阵无语,他想要的是一种能够在最短时间内让这魔麒麟倒下的东西。 “可为什么要叫三日不见散?好奇怪的名字。” “怎么说呢?就是用了这东西之后,三天都得呆在茅坑不能见人的意思。” 罗烟用冷冽中含着怜悯的目光看着魔麒麟:“虾性本寒,它又不知节制,一口气吃了那么多,发作起来自然也格外得厉害。我可没骗你,等到它拉完之后,一身力气剩下一成就算我输。” 李轩想想也对,不管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这泻药起到作用就行。 他于是默默的从小须弥戒中拿出了两根布条,塞到了自己的鼻孔里面,以避免之后的毒气污染。 不过梦清梵始终在咬着牙不肯妥协,它眼中的猩红之意更加浓郁了:“卑鄙!我一定杀了你。” 它努力聚气,使得周身再次紫雷滋生,可就在梦清梵准备一跃而起,想要奋起余力将李轩杀死的时候。它的肚子又猛烈的痉挛,臀部一股洪水即将喷发之感直击脑髓。 梦清梵发出了一声哀鸣,躯体直接半跪了下来,这才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闸门。 它在想不可以,绝不可以,自己可是一个女孩啊——它以后该怎么见人? 此时周围众多六道伏魔人的目光,在它的感受当中,就像是一把把利剑,即将对它处以凌迟之刑。 不行!绝对不行!不能在这里。 梦清梵努力的忍耐,可它的闸门正处于崩溃的边缘。肚子里面就像是藏了一个李轩,在里面倒海翻江,使得山河崩裂。 想到接下来那噩梦般的情景,梦清梵的眼里面不由掉下了两行热泪,甚至不惜以祈求的目光,看向了自己的敌人。 “校尉大人,它好像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拉肚子,好歹是大妖,应该有灵智了。” 乐芊芊有点看不下去,走到了李轩身后悄悄扯了扯他的袖子:“你就给它一点脸面。” 李轩倒是无所谓,他知道眼前这只魔麒麟已经插翅难逃。且这魔麒麟一身遍体鳞伤,伤痕累累,又泫然欲滴的模样,看来也确实挺可怜的。 关键是那个画面,他也不想亲眼看到。 李轩仔细想了想,就往旁边指了指:“那边有个茅厕,你自己能不能过去?” 梦清梵如蒙大赦,它深深看了一眼乐芊芊,然后那麒麟之躯就化为电光,冲入到旁边的一座小土屋里面。 下一瞬,他们就听见里面一阵排山倒海的响声。 这响声连绵不绝,竟是汹涌澎湃,一泻千里、奔流不息的气势,一直持续了许久都没停息。 从傍晚开始,直到外面响起了三更声响,梦清梵才四脚发软的从茅厕里面走出。 然后它就见自己的周围,赫然整整十五位伏魔中郎将,正向它投以同情的目光。 在他们的上空,则是包括六道司左副天尊,敖疏影,灵佑真人,少保于杰在内的众多天位。 梦清梵发现自己才平静下来的肚腹,又开始掀起风浪。它心中满是绝望与无力,干脆直接摊倒在地面,再懒得动弹:“随你们怎么样吧,我认输。” 她现在都恨不得自己立刻死掉,甚至开始自暴自弃,放任自己意念中兽性的意识滋长。 面对此情此景,她已经不想活了。 第三四七章 我的坐骑?(求月票求订阅) 当魔麒麟的躯体被钉上了镇魂钉,又被一条条锁链捆住,木蔷薇就一声轻叹,神色复杂的朝着李轩抱了抱拳:“李校尉今日不费吹灰之力智取魔麒麟,小女子佩服!” 此时不止是她,在场几乎所有人看李轩的目光,都是不同寻常的。 “不愧是金陵之虎!” 说这句话的是朱赤灵,他身上缠了更多的绷带,眼里则明显含着不甘,瓮声瓮气道:“李校尉收集这么多的玉寒烛虾在这里,想必是有意为之,要将这魔麒麟诱至此地捕拿?可李校尉事前一个招呼都不打,未免太不把我们这些同僚当回事了。” 李轩张了张嘴,想要说自己根本就没这打算,完全是彭富来张岳他们两个让人家山味居的掌柜会错了意,导致那位把所有玉寒烛虾都送到他这里。 关键是他事前也不知道魔麒麟会对玉寒烛虾这么执着,这么喜爱,甚至不惜为此强闯六道司。 早知如此,那他还去查什么案啊?把全城的玉寒烛虾都集中在这里,这魔麒麟岂非手到擒来? 可当话到嘴边,李轩又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有一种凡尔赛的感觉。 “靖安伯的确名不虚传。”灵佑真人笑吟吟的手抚长须:“可这捕拿魔麒麟的功勋该怎么定夺,左副天尊你觉得呢?” “按照之前计功楼议定的结果,发现魔麒麟踪迹者,给予大功二十,捕杀魔麒麟的,给予大功八十,上品法器两件。” 左副天尊一声冷哂:“本座还不至于赏罚不明。这头孽畜是被李校尉引至此间,又因李校尉的药物而失去战力,这些大功自然是算在他的头上。” 李轩却踏前数步,朝着二人一礼:“两位大人,今日我神翼都之所以能拿下这头凶兽,是神翼都上下群策群力之故,并非李轩一人之功。 发现魔麒麟喜好的,是我的妖魔博士乐芊芊;提供泻药三日不见散的,是都尉罗烟;这些玉寒烛虾,则是我部下的彭富来张岳二人调度至此。” 左副天尊的面色冷峻,毫无表情:“这就是你们神翼都自己的事,你是神翼都指挥使,可以自己与计功楼协商。” “可下官说的并非是功勋。”李轩抬起头,眼中精芒隐透:“我神翼都人才济济,百余位精英云聚于此,都是抱着为六道司效力,为斩妖除魔,护佑这太平之世而来。 可从十一月中,到十二月初,神翼都初建到现在,已有将近二十天,神翼都上下至今都无所事事,以至于被人说我等空领饷银,对不起天尊大人的期许,对不起朝廷给我们拨付的那笔钱。 左副天尊说您自己赏罚分明,可为何却对我神翼都众多斗志昂扬,踔厉奋发之士视而不见?让我等满身气力,满腔热血都无处施展。” 后面的张岳彭富来,还有那众多神翼都成员听到此处,都不禁面色涨红,眼现异泽的看向李轩。 他们自来到北方之后,虽然待遇比以前优厚,可哪一个没被歧视过?哪一个没受过嫌弃? 左副天尊的神色,则分外尴尬,他是说过‘不指望你们能对得起天尊大人的期许,至少需对得起朝廷给你们拨付的那笔钱,否则你那神翼都不要也罢’云云。 可如今李轩当面以言辞反驳,让他的脸面有点挂不住。 “你所言之事,本座自会处置。”左副天尊脸上的青气更浓了,他扫了在场的众多中郎将一眼:“你们都很好,看来天尊大人要从南边调人,的确是有他的道理。一群酒囊饭袋,天尊大人能指望你等?” 在场的众多中郎将闻言则神色各异,有些人面现羞惭之色,看向李轩的目光益发的冷冽不善;有些人则全不在意,面色平静。 “还有你们两个,朱赤灵,木蔷薇!” 左副天尊往二人的方向看过去,眼神森冷到快要将世界冻结:“你们两个就更了不得了,这只魔麒麟的毛都没摸到一根,反倒是去把人家的妖市给毁了。还口出狂言,说妖王凰君算什么鸟?” 木蔷薇只觉委屈极了,她想那妖市又不是他们毁的,明明是李轩上门挑衅,然后妖王凰君暴怒之下自己出的手,用涅槃神焰把妖市里面的东西都烧没了,这反倒怨起了他们? 可在左副天尊的目光逼视下,木蔷薇只能将所有试图解释的话语都吞入肚内。 朱赤灵却是涨红了脸,语含不甘的咕哝道:“副座大人,这怎么能怪我与蔷薇?那妖市明明是她自己烧的,何况那妖王凰君本来就是只鸟。” “朱赤灵!” 左副天尊的声音骤然拔高,一股宏大的念压覆盖全场,他的脸色赫然已由青转紫:“你再敢口出狂言试试?” ※※※※ 在众人纷纷散去之后,李轩等人就在忙着收拾手尾,修复院墙,清理那些烛虾等等。 那位左副天尊倒还说话算话,让人给他们送来了不少案件卷宗。 可就在李轩忙到凌晨时分的时候,又被灵佑真人唤到青龙堂的镇妖塔,在这座塔的第二十五层再次见到了那头魔麒麟。 让李轩吃惊的是,这头凶兽已经褪去了萦绕在身上的黑雾。那身纯黑色的鳞片,此时也转成了赤红色泽。 它神态消沉的匍匐在地,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李轩隔着栅栏,眼神狐疑的看向灵佑真人:“这是之前的那头?没搞错吧?” “不是那头还能是哪头?这麒麟哪里是我们想抓就能抓的?” 灵佑真人失笑,然后神色凝重道:“你应该知道,麒麟之属有着众多变种吧?” 李轩闻言点了点头,他知道光是《妖魔大典》中记载的麒麟,就有火麒麟,木麒麟,雷麒麟等不下九个种类。 “瑞兽本身的灵性是纯净无瑕的,出生时沾染了外界气息,才会有金木水火土风雷等等性质变化。这头魔麒麟也是如此,它出生时被大量的恶孽侵染,才会成为凶兽。” 灵佑真人手捋着长须:“幸在麒麟的肉身,天生就是琉璃净体,不染尘垢,不沾孽力。一应的污浊恶孽,都只存在于它的妖丹之内。而就在刚才,我们将它的妖丹取出,送去了朝天宫。” “朝天宫?”李轩就不禁眉梢微扬:“送去朝天宫做什么?” 朝天宫乃专供皇家焚香祈福的道场,那边有着众多朝廷供奉的僧官道官。不过其中的绝大多数,都在北方随军征战。 灵佑真人解释道:“当然送去炼化,那边有一座‘九转造化神炉’,可以炼化世间一切物质,也包括业火恶孽。” 李轩想了想,就眼现异色:“你们该不会是打算净化这头魔麒麟吧?” 他是知道‘九转造化神炉’的,据说是源自于天外的神物。那东西的确有着熔炼一切的神威,可每一次的开炉,都会损耗巨量的灵力,巨量的燃料。 所以此物与大晋的天地坛一样,都是不能轻易动用的镇国之器, “不然呢?麒麟是瑞兽,无论是哪一种类型,都象征天命。杀之不祥,会引发大祸的。尤其今日,魔麒麟三撞宫墙,不知会在朝中引起怎样的风波!” 灵佑真人叹了一声:“我们思来想去,就只有一个方法,转化这麒麟的性质,把坏事变成好事。可这妖丹我们是取出来了,这孽畜它却不想活了。” 李轩的眼神更加狐疑:“不想活了?什么意思?” “字面的意思,就是不想活了。它现在陷入到了自衰的状态,神魄之力会逐步减弱,直到消亡。之前有妖丹在的时候还好,这麒麟肉身妖丹元神三位一体,自具自足,不假外求,它想要自衰都没有办法,肉身与妖丹会补足它的损耗,可现今——” 灵佑真人摇了摇头:“不过自从它被抓捕,我们就听它反反复复,不停的念着你的名字,我猜它是不是认识你?与李轩你有什么因果勾连。闲话少说,我们进去吧。” 他推门而入,带着李轩进入到了牢房。 那牢房有着特殊的法阵屏障,外面可以看见里面,里面却看不见栅栏之外。 当李轩随着灵佑真人的脚步踏入囚牢,那头魔麒麟果然振身而起,眼中精光灼灼的看着李轩。 可它随后就眼现惑然之意,它认得李轩,感觉这家伙对自己很重要,一看到这人,就让它浑身上下都燃起斗志与战意。却一时想不起他对自己为何会很重要?为何会让它斗志狂燃。 “果然!” 灵佑真人释然一笑:“看来你确是它的生机所在,拿着吧。” 李轩还迷糊着,就见灵佑真人递过来一个玉牌:“这段时间,就让它暂时以护法灵宠的身份跟在你身边。我们在它的体内埋下了‘控心神契’,这玉牌就是操纵‘控心神契’的法器。半载之内,你都可凭此器强行驾驭这魔麒麟的元神,” 李轩蹙了蹙眉:“可我已经有一个灵宠了。” 他还担心,万一这麒麟在他手里出了啥事,担不起这责任呐。 “灵宠就不能有两个?实在不行的话坐骑也可以。” 灵佑真人也知道护法灵宠之间会互相争斗,他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别愁眉苦脸,这可是好事,这麒麟虽然没有了妖丹,可它的霸体罡气却依旧是半步天位级,一般人都伤不到它,比你的伏魔金刚可强多了。总之你得把它照顾好了,让它活下来,等到妖丹炼化。” 李轩还是没法接受,他猛摇着头:“这不合适,麒麟圣兽,谁敢带在身边?朝廷问罪怎办?” “自然会遮掩一二。其实逾制倒没什么,你是理学护法,在世圣人得到圣兽认可,岂非一段佳话?唯独这头麒麟被业火污染,被人看到之后稍微有一点不合适。” 灵佑真人在魔麒麟身上一拍,就使它的形体发生变化。不但鳞片上的那些赤红色的光华逐渐淡去,它眼中的金瞳也逐渐暗淡,粗看起来就像是一头普通的龙驹。 “放心,这也是圣上的意思,他不会计较你的逾制之举。一旦有事,六道司也会为你兜底。我这可不是跟你商量,这是六道司交代给你的任务。” 灵佑真人交代完后就离去了,李轩则是一脸头疼的与眼前的魔麒麟的对视。 “真是麻烦!” 李轩叹了口气,就准备往外走。可就在李轩准备踏出牢门的时候,他腰间的‘文山印’却忽然飞起,在那魔麒麟的额前盖下了一个金色的印章。 这印章很快就隐匿淡去,而此时那文山印又滴溜溜的一转,竟然遁入到魔麒麟的眉心当中,使得这魔麒麟通体大变,散出了无量的清圣之辉,一股精纯到近乎纯紫之色,仿佛紫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浩气透体而出。 李轩错愕不已,正想着到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那魔麒麟浑身的清圣之辉,就又消散无踪,逐渐恢复到普通龙驹的形象。 一直到当天清晨,李轩与罗烟一起,牵着这头‘普通龙驹’走出六道司的时候,他都是一脸懵懂的。他还没搞清楚,为啥自己的文山印会跑到魔麒麟的体内? 直到他走到崇文门大街,李轩被冷风一吹,才把杂乱的思绪收了回来。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在他身前坠落,那是一个白衣少年,御剑浮空,眼神冷厉的瞪着他,还有他身后牵着的‘龙驹’。 少年的瞳孔中蕴含灵光,在凝神观望了片刻之后,就猛地一收,凝缩成了针状。 第三四八章 我还骑呢 “请问阁下是谁?为何要拦住道路?” 李轩原本只是微觉疑惑,心想这是哪位啊? 可他随后就皱了皱眉头,感觉到眼前少年的森冷杀机。 李轩本能的就按住了‘碧血雷雀刀,做出防备的姿态,同时双眼一凝,微现厉泽:“阁下来势汹汹,似乎心怀不善?” 御剑少年终于赤红着眼,将视线从龙驹的身上收了回来,然后怒瞪着李轩,气势仿佛欲择人而噬:“将我的师——师妹的坐骑还给我!” “你师妹的坐骑?” 李轩顿时错愕,心想这只‘魔麒麟’竟是有主人的?可这不太可能吧? 天下间的神兽,似龙,凤,玄武,白虎之类,是不可能成为护驾灵宠,或者坐骑之流的。除非是神血青鸾这种伴随主人,从驳杂血脉一步步成长到纯血神兽的境地,否则都没有被降服的可能。 尤其麒麟之属,灵机与天地交通,臣服人类的可能就更等于零。 六道司的‘控心神契’可是花了极大的代价,耗费了大量的天材地宝。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控制‘魔麒麟’半年左右。 他不由用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此人:“阁下说的是我身边的这头龙驹?请问阁下可有什么证据?它身上可有什么印记之类?” “证据?”御剑少年的气息一窒,随后他就眼睑怒张,瞳孔中锐意如刀:“我说是就是了,哪里需要什么证据?” 罗烟听了之后就一声嗤笑:“这就可笑了,那我说你踩着的这把剑是我的,那它就一定是我的了。反正我说了算,不需要证据。” 李轩也青冷着脸,一声冷哂:“阁下莫非以为我李某人人善可欺?” 别说这御剑少年拿不出证据,即便拿出来,他也不能让此人就这么把这头孽畜带走。 一来这是六道司交付给他的重任,二来他的文山印,还在这魔麒麟的体内呢。 这可是他的命根子,不但是装逼利器,遇到强敌时,也是他可以仰赖的防身神物。总之无论如何,他都得想办法将文山印取出来不可。 “你到底给不给?”御剑少年微一拂袖,蓦然间数千剑气腾空而起,如瀑如潮的指向李轩:“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你们打入她体内的元神禁制解除!立刻!” 此时他的浑身上下,都透着庚白罡气。更有一股凶横无匹的剑压,直指着李轩的眉心元神。 李轩先是心神一凛,已经感应到了对方与天地交合的天位之力。 可他这人吃软不吃硬,此时反倒被对方激起了凶性。 李轩挑了挑眉,然后就冷笑着拍了拍身侧龙驹的屁股,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老子还就不给了!老子的东西,凭什么给你?” “你!”御剑少年竟是目眦欲裂,一股怒火从胸腹之内直接烧到脑门,无法自抑:“你这混账,你敢,你敢拍我师妹的——” “怎么?”李轩一声冷笑,干脆一个翻身,骑上了马背,然后神色悠然道:“我不但打它的屁股,我还骑呢。” “你找死!” 御剑少年的瞳孔怒张,眼仁翻红,直接从眸中透出三尺锐芒,这刻他已彻底失去理智,一个挥手,就使那滔天的剑潮从空中轰落。 李轩面色微凝,正严阵以待,意欲拔刀之际。那御剑少年的胸膛,却在这刻被四条全由灵力凝聚而成的符文锁链,由里而外的穿透。 那些锁链随后又继续在少年的体内来回穿梭,不但使御剑少年的躯体变得千疮百孔,更在顷刻间锁住了他的神念真元。 “杂种!” 御剑少年的口中,蓦地吐出了一口含着内脏碎片的鲜血。他最后万分不甘,万分不舍,也万分恼恨的看了李轩与他身下的龙驹一眼,最后发出了一声震荡云霄的狂吼,然后就御剑而起,冲起到了云霄之上。 “李轩你给我记住了,今生我如不杀你,誓不为人!” 李轩则是一脸迷糊的,看着那道远去的遁光:“烟儿,你说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头?他莫非是搞笑来的?” 这家伙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想要对他动手,结果还没把他怎样,就把自己给折腾的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他的神态不像作假,是真把你恨到了极点,也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却无能为力。”罗烟若有所思:“我现在想到了一件事。” “金阙天宫?”李轩的反应很快,他的眼也微微一凝:“听芊芊说,金阙天宫的天位如云,可由于金阙天书这件神物的限制,他们无法对凡人出手。如果是他们,还真有可能——” 说到此处,李轩就眼含异色的看着身下的魔麒麟。 心想他们的猜测如果是真的,那么这头孽畜,搞不好也与金阙天宫有涉。 ※※※※ 同一时刻,紫禁城内,会昌伯孙继宗心绪忐忑的踏入到仁寿宫的侧殿。他初时没望见人,四面看了一眼,才发现一位穿着红色宫装的妇人,正在角落里揽镜自照。 孙继宗当即心神一凛,朝着那角落深深一拜:“臣弟参见太后!” “本宫还以为,你这个月都不敢入宫来见我。” 那宫装妇人放下了木梳,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大晋朝的太皇太后已经年近八旬,可这妇人的年纪看起来却只有三十左右,那张脸赫然艳丽倾城,似能魅惑众生:“怎么,今日怎就有了见我的胆量?” “臣弟有负所托,非但未能损及李轩分毫,反倒折了太后精心培养的魅女,心里有愧。” 孙继宗俯身汗颜道:“今日却是不能不来,金阙天宫那边有消息了。有人告诉我,他们之所以会针对李轩,是因这位靖安伯无根无源,不存在于‘千秋笔’书写的历史当中。” 金阙天宫有两大神物,‘金阙天书’记载的刑律无人能够违逆,‘千秋笔’写就的未来一定会发生。 太后不由一声轻咦,眼现异泽:“也就是说,这位靖安伯,存在于天数之外?可如果只是这样,应该还不至于让他们这样急不可耐的,想要将李轩诛除?” “太后明见!”孙继宗神色万分佩服的一躬身:“问题是那文山印,也落入李轩的手中。传闻这位执掌文山印的当夜,‘千秋笔’近期书写的所有文字都碎为粉尘。 且自此之后,‘千秋笔’就未能成功写出哪怕一字,对于金阙天宫来说,未来的天数,已经渺不可测,无法捉摸。除此之外,臣还听说一事——” 孙继宗抬头看着太后:“传闻虞子铸造‘文山印’时,曾经将他收集的古老年代的灵宝‘天,地,人’三书碎片,融入到此印当中。 而众所周知,天书‘封神榜’,地书‘镇元书’,人书‘生死簿’,也是金阙天宫的神物金阙天书与千秋笔的源头,同样是它们的碎片所化。传闻这三书合一,就可重定天律。” 太后的眼眸微凝,陷入了深思:“这就怪不得了,金阙天宫的那些人,怕是要将这位靖安伯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的确是有许多人,恨不得尽早将之斩除。”孙继宗冷声道:“不过金阙天宫自诩正道,数千载当中积存了不少道貌岸然之辈。如今以‘少司命’为首的一群人,认为大衍之数五十,遁去其一。‘千秋笔’书就的只是天数四十九,那遁去之一,同样在他们维护的‘天意’当中。 不过他们人少势孤,大司命又态度不明。以我看来,金阙天宫的那些人迟早会再一次对李轩出手。” 太后闻言,却哂然一笑:“问题是你我,未必就等得到那个时候了。” 孙继宗不由向太后错愕以视:“这是为何?如果是为易储一事,太后大可放心。魔师他已有安排,即便那伪帝得偿所愿,也必不能长久。最多数月,定可天翻地覆!他从未让您失望过。” 太后则摇了摇头,朝着旁边一指:“看到那东西了吗?” 孙继宗侧目望去,然后就微微一怔。 那是一个红色的沙漏,不过里面的红色细沙,却在以常人都无法察觉的速度下坠着。 “这里面的血沙全数坠落之刻,就是景泰帝的死期。可是现在,它快要停了——” 太后的眼中,现出了凛然之意:“你可知我刚才在想什么?如果李轩是未定的天数,那么你我的命运,是否也将为此发生变化?继宗,此事务必要尽快处置不可。” 孙继宗的神色一凛,躬身拜倒:“臣弟定不惜一切,尽早除去此人!” 他随后若有所思:“其实最近就有个机会,或能将李轩置于死地。” 太后听了之后,却是一声失笑:“机会?什么样的机会,不会又像似之前那样吧?如今此子在朝野内外都声望高企,你别人没除掉,反倒惹了一身骚。” 孙继宗的眸中精芒闪动:“这次定不会让太后您失望!同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臣弟也不是每一次都不着调的。” 第三四九章 更不想活了(双倍求月票!) 深夜时分,梦清梵的意识迷迷糊糊苏醒过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正趴在一堆稻草上面。看周围的情况这是一个马厩,前方还有一个水槽与饲料槽,饲料槽里面则全是用寒玉烛虾做成的虾干。 她看了之后就炸了毛,六道司的人是把她给当成一匹马了吗?他们就没眼看?她这具躯体可是麒麟,麒麟!是神兽! 可随后梦清梵就感觉奇怪,自己不是被抓住了吗?这个时候,她应该被关押在镇妖塔才对。还有,这是哪里?看周围的情景,不像是守备森严的六道司。 梦清梵细细的存神感应了片刻,然后就凝着眼一声冷笑:“控心神契?” 她就知道,六道司不可能轻易将她放走。有这控心神契在,她无论在哪里,六道司都能够掌握她的行踪,操控她的神识。 冷笑之后,梦清梵又皱了皱眉,感觉情况有些棘手。控心神契这种东西,除非是掌握神契之人主动解除,否则是无法解开的。只有等到数月之后,控心神契的灵效衰微,才有挣脱的可能。 此时她又看着饲料槽里面的虾干,一阵挣扎犹豫。 挣扎是因她自身的人格,梦清梵心想自己是人!怎么能像被饲养的牲畜一样呢?犹豫是担心这些虾干,又被人下了药。 可最终兽性还是战胜了人性,梦清梵一边开始吃虾,一边想着事情。 她施展秘法最大的坏处就在这里,正常的野兽都不会像她这样,那些大妖的思维与人类就更没什么两样。 可反倒是她这样,兽性冲动特别强烈——其实这倒也不算什么祸患,梦清梵的元神修为,能够强压住几乎所有的兽性。 可唯独在遭遇自己最喜爱的食物,尤其是遇到玉寒烛虾的时候,她的兽性冲动会额外强烈,强烈到无法自控。 这让梦清梵万分后悔,心想这简直就是作茧自缚。 也就在这个时候,梦清梵正在咀嚼的嘴,突然就僵住了,感觉嘴里的虾干,突然就不那么香了。 只因此刻,她已经回忆起一副画面。那是在她的师兄面前,被李轩重重的一拍臀,然后又被骑在了身下。 梦清梵的躯体再次跪了下来,两眼中掉下了两行清泪。 她想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让她以后怎么活? 被当成坐骑也就罢了,那家伙怎么能在她师兄面前,对她做那种事? 那些被下了泻药的玉寒烛虾,害她害得还不够吗? 果然!还是死了的好,死了就一了百了—— 有控心神契在,梦清梵自忖自己是无法自裁了断的,那就只能等自己的元神自衰消亡。 梦清梵心绪正黯晦消沉,如槁木死灰,她却听见一声‘咔嚓’声响,远处一间楼阁的大门忽然被推开。一个她熟悉之至,也刻骨铭心的身影,正打着呵欠从楼里面走出来。 李轩? 梦清梵的瞳孔骤然一张,眼中怒火滋生,斗志汹涌。 杂种!梦清梵啊梦清梵,你一定要宰了这家伙!在死之前,你一定要拖着这个万恶之源一起下地狱! “怎么又想着要死?你究竟有完没完?”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神色无奈的走到了这头麒麟的面前。 那控心神契中有着特殊的禁制,一旦这头魔麒麟的生机开始衰败,就会通过那枚玉符示警,告知他这个临时主人。 “灵佑真人说你应该还不到二百岁,距离天位也只有一步之遥,很快就会跨过去。 而似你们这样天位级的纯血神兽,寿元至少都是一千起步,还有大把的麟生好活,怎么就想着死呢?你看这大好山河,花花世界,何处不值得留恋?你又究竟经历过多少?”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发现空了的饲料槽,他哑然失笑,然后从自己的小须弥戒里面,又取了一大堆的虾干放入进去:“今天就只能给你这么多了,再多就没有了。” 也直到这个时候,梦清梵才发现自己意志‘消沉’期间,居然不知不觉的,把饲料槽里的玉寒烛虾给吃完了。 梦清梵不禁脸颊一红,恨不得以头捶地,忖道自己还能不能有点节操?有点尊严? 梦清梵心想这一切都是李轩这个罪魁祸首造成的,她一边怒瞪着李轩,一边极力的抵抗虾干的诱惑。 李轩看它那怒目瞪视的模样,却会错了意:“真不能给了,我倒是从罗烟那里借了三万两纹银,给你预订了许多虾干,许多好吃的肉,还有各种道法制成的蔬菜干,足够你吃几个月。 可芊芊说你的肠胃才刚元气大损过,这两天在饮食上最好节制一二,少食荤腥。只可怜我,已经欠罗烟将近二十万两,杀李遮天的赏金眼看就要花光,还得倒欠,这软饭生涯,何时才能结束?耻辱啊耻辱。” 关键是六道司那边,认为他给麒麟提供的伙食太好,只肯给他报销六成的伙食费。 还有,他想着不能让这只神兽与其它地行龙啊,龙驹啊什么的混在一起。所以还另外花费三千两纹银的重金,在他居住的院子里另建了一个豪华马厩。 此时李轩,又用手按住了魔麒麟的额头,开始存神感应。 梦清梵的通体上下很快就散出了清圣之辉,紫色的浩气也随后充盈体外。 随着双方的浩气应和,相互呼应。一个金色印文,开始在这只麒麟的额心显现,内中赫然正是‘文山’二字。 李轩也感应到了藏于麒麟眉心‘印堂’内的文山印,此印正扎根于其中,伸展出无数的金色纹路,勾连着这头魔麒麟的四肢百脉,甚至是它的元神。 看起来,这印玺竟仿佛是代替了妖丹的作用。 此时李轩已经能够将这文山印,从魔麒麟的体内取出来。可他隐隐感觉,这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文山印的器灵本身也有抗拒之意。 他依稀感觉到,这文山印的器灵,似乎对这头麒麟做了些什么,那是对文山印本身还有这头麒麟,都很有益处的事情。 关键是,这并不影响他对文山印的使用。 李轩已经做过试验,只要这头麒麟在自己周围十里内,那么他还是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一样能够强化他的浩然正意,也一样能聚集诸生浩气。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额外的好处—— 随着李轩心念一引,一股不属于他的紫色浩气,就被他强抽到身上。这浩气份量十足,相当于一位第三门的名儒,且极端的纯净。几乎接近于儒家传说中,那个凌驾于紫气东来之上的境界。 关键是,这份浩气他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并不需要他人的认同许可。 此时的梦清梵,却是目光呆滞,已经为自己体内的情况,震撼失神。 她清晰的感觉到,那金阙天书施加于她身上的符印,禁制,竟被文山印散出的金色纹路一点点的侵蚀,取代! 这个过程,已经接近于最后的阶段。 可更使梦清梵吃惊的,是她体内性质的变化。 那纯净到极致的浩气,还有那真正如羊脂玉般毫无瑕疵的‘琉璃净体’。 这不可能! 梦清梵的眼瞳之内,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这是,玉麒麟? 传说古老年代时诞生的麒麟,都是玉麒麟,它们的肉身元神都纯净无瑕,灵机勾通天地,所以额外的强大。 它们代表的是天道,是真正的瑞兽,是王朝盛世的象征,是圣人们的追随者。 可如今这个逐渐污浊的世界,怎么可能会诞生玉麒麟? 在很久之前,麒麟诞生时就会因世间的浊气而混淆了本身的颜色,也就有了火麒麟,雷麒麟等等变种的诞生。 李轩已经收回了手,然后他发现这畜牲还在瞪着他。李轩不禁无奈,又掏出了许多虾干,将饲料槽堆满了。 “行!行!就再给你一点。吃饱了之后,就好好睡一觉。” 说这句的时候,李轩还在魔麒麟的臀部上重重一拍。不知为何,他蛮喜欢这个弹性。 梦清梵却眸色一变,看李轩的眼神就像是要择人而噬,本能的就想一口咬过去。 可她随后发现自己竟已控制不住躯体,她的意识也逐渐被饲料槽里面的虾干吸引。 李轩他这次给的太多了,多到让梦清梵体内的兽性意识再次苏醒。 梦清梵暗道不妙,意识到这是之前她绝望时,任由自身兽性意识膨胀的恶果,让兽性意识得以膨胀,壮大,甚至有成为主体意识的趋势。 梦清梵极力的抵抗着,可她的意识还是渐渐昏沉,蒙昧,最终一无所知。 “自己想开一点吧,你好歹也是接近天位,怎么意志就这么薄弱?不就是拉肚子被人围观了吗?你一个堂堂大妖,还在乎什么世人的眼光? 说实话,我也很忙的,左副天尊那个坏老头,他没法让我闲着,就想把我给累死。这几天我有多忙碌,你又不是没看到,真没什么时间来宽解你——” 李轩正说到这里,就忽然凝眉,看向了门口方向。 外面先是一阵急骤的马蹄声,随后那院门就被人粗暴的推开。素昭君的身影,含风带火的走入了进来。 “李轩呢?他人在哪?” 她问的是随后跟入进来的管家李四海,可素昭君的目光,随后就捕捉到了马厩内站着的李轩。 素昭君当即柳眉一扬:“轩弟,雨柔她出事了。” 第三五零章 那就刀兵相向(双倍求月票!) “雨柔?”李轩心神一紧,同时不解地问:“雨柔她出什么事了?” 他想那个技术狂人平时在他们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出什么事? 且在南京地面,谁敢在诚意李家这个坐地虎的头上动土? “大约十二天前,母亲大人听说了你在运河遇袭一事。她忧心之下,就令雨柔赶往京城,来护卫你的安全。” 素昭君沉着脸道:“可在雨柔离家之后不久,她就与伯府断了联系。我知道她的性格,外冷内热,是极重情义的。 以母亲大人对她的恩德,雨柔绝不会不告而别,所以在五天前循着她的行踪找过去,在京城附近发现了两处战斗痕迹还有血迹。” 李轩的面色顿变,眼透锐泽:“战场在何处?嫂嫂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就在京郊不远,接近通州一代,现场发现有大量的暗器。诚意伯府的几个老关系,也跟我说前几日,神器盟在京郊附近,调度了大批的好手。” 素昭君蹙着眉头:“我现在有八,九成把握,可以确定雨柔的失踪是与他们有关。雨柔乃是昔日孔雀山庄的嫡脉,她手中掌握‘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的所有制作秘法,一直都被神器盟觊觎。” “神器盟?”此时罗烟也从门外走入进来,她不解的问道:“可据我所知,市面上流通的‘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大多都产自于神器盟。” 素昭君摇着头解释道:“这绝灭神针一共有五个品级,每一个品级的威力,都胜于前一个品级的十倍。神器盟只掌握前三个品级的铸造之法,冷雨柔却掌握了完整的‘大五行元磁绝灭神针’,甚至还有孔雀秘法的修行法门。 说来她之所以在幼时就隐姓埋名,藏在我家,就是为逃避神器盟的追杀。可近日应该是泄露了身份,被神器盟追查到了。” “他们是在找死!”李轩的眼里,不由流露出了怒意与杀机,可他最担心的,还是冷雨柔的安全:“嫂嫂可能确定雨柔她的生死?” “应该还活着,雨柔她与我们一样,都在家中的祖祠当中留下了一点魂火。魂火不灭,就说明她尚在人世。” 素昭君说到这句,有些怪异的看了李轩一眼。 如果换在平常,她肯定会出言调侃一下他这个二弟。刘氏的做法,可完全是将冷雨柔当成童养媳给养的。 可此时事态紧急,素昭君没有了开玩笑的心思,她脸色凝重道:“神器盟一共包括十二家以暗器机关为主的宗派,高手如云,财雄势大。我一个人找上门,怕是没法把人要回来,所以来找你商量——” 可她语音未落,就见李轩已经骑上了那匹‘普通龙驹’的背:“烟儿,神翼都的事情,麻烦你帮我照看几天。” 当他这句道出,一人一骑已经化成了流光瞬影,穿梭出府门之外。这只魔麒麟的脚力,胜过龙驹至少十倍。 素昭君则是柳眉大皱,她是知道如今的李轩,无论是修为还是权位,都已经大不同于以往了。 可这家伙一点准备都不做,就这样贸贸然的冲出去,也未免太莽撞了!简直比她还莽。 “让他去吧。”罗烟双手抱胸,看着门外:“你该担心的是神器盟,你这个小叔,是他们现在无论如何都得罪不起的。” 她说完就拍着小嘴,打着呵欠,一副很无奈的神色:“这个混蛋,他又把一堆的公务丢给了我。” 素昭君半信半疑,她脚步匆匆的跟了上去,可李轩的马速太快,等她走出府外,李轩已经没了人影。 ※※ ※※ 神器盟的总坛就在北京郊北一百二十里的一座矮山上,山本无名,却因神器盟的入驻,有了‘神器山’的名号。 时值深夜,可李轩六道司的身份,还有那身飞鱼服,绣春刀起了作用,让他顺顺畅畅的出了朝阳门,飞驰来到了神器山下。 李轩策骑直趋山顶,一路上撞见数十名神器盟的守卫。这些人都是一脸的错愕,不知所以,有心拦截,可那麒麟之速,又远远快过了他们的反应速度。 直到那位于神器盟的大门前方,李轩在这里的十数名神器盟武修的警惕视线中下了马。 “你们盟主何在?金陵李轩,今日前来拜山!” 李轩手按着腰刀,冷冷瞪着眼前的大门。而他的浩气雷音就如雷震,滚滚轰鸣,震荡着周围十里,整个山上山下。门前那些神器盟弟子,则无不是脸现痛苦之色,双耳中甚至溢出了血痕。 可接下来,李轩在门前等了大约半盏茶时间,那朱红色的大门却是连一点打开的迹象都没有。 于是李轩的眸光,更加的暗沉。 “金陵李轩,今日前来拜山!” 这次的雷震之音,更胜于前,以至于山上石阶两侧的石灯,都在这刻炸成了碎尘! 那大门依旧禁闭着,无人应答,反倒是两边的高墙与阁楼上,出现了大量的人影。一百多杆火枪,一百多把劲弩,密密麻麻的指着李轩。 李轩见状冷冷一笑,非但不惧,反倒是将他的‘碧血雷雀刀’拔出一线,凶横的刀意,横压全场。 “神器盟主何在?” 这次他的声音,略显暗哑,却将自身的刀意融入其中。使得那大门,那石墙,都凭空出现众多细碎的刀痕,无不深达数尺。 此时整个神器山头都沉寂着,四周都是落针可闻。 李轩很耐心的再等了半盏茶时间,然后就往前迈步。 所谓事不过三!他已尽了‘礼’,接下来自当用‘兵’。 就在这刻,那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一位身材发福,穿着员外服饰的中年人,笑容可掬的出现在门口:“靖安伯大人见谅,时值三更,我等都已入睡,不意靖安伯大人半夜来访,有失远迎了。” 他走出大门之后四下扫了一眼,就略含哂意道:“靖安伯好大的火气,就不知您来此所为何事?又为何这般盛气凌人,气势汹汹?” 李轩冷冷的看着他:“你们盟主何在,不敢见人?” “我家盟主有事不在山内。”中年人笑盈盈的回着,似乎一点都不计较李轩的出言不逊:“本人魏书盟,忝为神器盟大总管,靖安伯大人有事与我说也是一样的。” “也好。”李轩将‘碧血雷雀刀’暂时按入鞘内:“我家的侍女冷雨柔,把她还给我。” 魏书盟闻言一愣,随后就摇头不已:“我可不认得什么冷雨柔,你家的侍女丢了,可以自己去找,为何来我神器盟?” “我不想废话。”李轩眸光冷如刀锋的看着魏书盟:“把人交出来。” 魏书盟不由蹙眉:“靖安伯,凡事都讲究证据。你有何凭据,证明冷雨柔在我神器盟?” 李轩握刀的手,悄然收紧:“同样的话,我再不想说第二次,把雨柔交出来。” “你——” 魏书盟面上终于流露出怒意,可就在他开口时,却感觉到李轩那冷冽到极点的凶念。 那刀未出鞘,可那杀意却已让他的神念感到了刺痛。 魏书盟当即语音一转:“请大人稍候,且容魏某去问问情况,再来答复如何?” 李轩神色冷然:“我只给你们一刻时间。” 魏书盟眸色微凝,然后就脚步匆匆的走入到门内,那朱红色的大门也随后咔嚓嚓的闭合起来。 此时魏书盟的步速再增,走到了神器盟大堂内。此处有十五把交椅,是神器盟十二个宗派,盟主与两位总管的坐席。 当魏书盟走入的时候,这些交椅上有七把坐着人。 “如何?”那是位于最上首的一位伟岸男子,外穿着一身青色铠甲,面有三处刀疤,气势摄人:“那个小子怎么说?” “此子咄咄逼人,想要强逼我们交出冷雨柔。” 魏书盟在堂中坐了下来:“属下观其性情,当是桀骜不驯,目中无人的,很不好说话。” 青甲男子冷然哂笑:“既然不好说话,那就晾他一段时间。” “可他怕是不肯善罢甘休。”魏书盟叹了口气:“以我之意,盟主最好是见一见他。此人毕竟是诚意伯的次子,也被朝廷册封了伯爵,还是什么理学护法。典型的少年成名,目无余子。真要一点脸面都不给,怕是要刀兵相向。” “见了面,难道就能让他放弃要人?或者我们能将冷雨柔交给他?” 青甲男子不以为然,面含嘲意:“他若有胆,今日就掀了我们这神器山。” “正是!即便要谈,那也该是诚意伯李承基亲自过来谈。” 说这句话的,是左侧坐席上一位面白消瘦的男子:“且当初我们决定对冷雨柔动手,就做好了开罪他们家的准备。诚意伯府又如何?别人忌惮他们家,我神器盟又有何惧?” 魏书盟凝目往这位洛阳城的神机楼主白哲理看了过去,眉头不禁微微一皱。 可此时不止是白哲理,堂中的其余几人,都流露出哂意。 “我的意思也是不见,我还真不信,那竖子真敢动手。” “即便刀兵相向又怎样?将人打残了,丢到诚意伯府的大门口去,问那位诚意伯,他怎么教的小孩。” “被区区竖子虚张声势的吓唬一番就受不了了?今日盟主真要见了他,我们神器盟怕是要贻笑大方。” 魏书盟闻言想了想,就也自哂一笑,心想自己大概是被李轩的气势给吓到了。 他魏书盟竟然因一个年轻人的几句言辞就心惊至此,真是丢人现眼。 此时在神器盟的大门之外,李轩将半阖的眼睑抬起,看着天色。 一刻的时限已至,可他眼前的朱红色大门,却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锵! 随着这声金属震荡产生锐鸣,‘碧血雷雀刀’蓦然出鞘,一道宏大无匹的刀气,将前方的大门,连同那照壁都斩成了齑粉尘渣。 第三五一章 他牛逼到超出你们的想象 几乎就在那大门被轰碎的同时,那一百多杆火枪都同时开火,与此同时还有一阵阵的机括声响,大量的劲箭就如蜂群一样,朝着李轩泼洒过来。 可就在那些劲箭,那些枪弹轰至半途的时候,半空中就响起了‘篷’的一声响。于是所有的弹丸,所有的劲箭,都在同一时间偏离了方向,没能触及到李轩分毫。 此时李轩的身后,正有无数的丝线张开着,蔓延百丈虚空,就仿佛是神之羽翼,张开了一股肉眼难见,却强大无比的磁场,扭曲着所有的金属。 李轩本人的身影,则如入海的狂龙,闯入到了神器盟内。 “杀!” 随着这一声含蕴精纯浩气的炸吼,整个二十丈方圆之地的所有人等,竟无一例外的失去了意识,旁边的几座阁楼,也在李轩的刀气的轰击下轰然粉碎。 此时那第二重门内,还有无数的暗器,无数的劲箭,似如蝗群一样的爆发。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朝李轩攒射。 院中的法阵也被激发,使得神器盟的众多护卫武师都身罩银光,就仿佛是披着一层银色的战甲。 那二重门前,更有一层无比厚实的庚金之灵聚集,使得大门与墙面都形成了一层厚实的金属。墙壁之后,则有四尊金属巨人拔地而起。 可所有的暗器,都无法靠近李轩的身体。在半空中它们就被扭曲,往李轩的两侧散射开来。 然后那第二重大门,也在轰然声响中碎为齑粉。 那是魔麒麟,在李轩操控下一头就将这座厚达数尺的铁门撞成了粉碎。 他的‘伏魔金刚’因速度稍慢,还在赶来的路上。可魔麒麟那半步天位级的强大肉身,却足以替代伏魔金刚的功用。 就如灵佑真人所说的,哪怕没有了妖丹,这头魔麒麟依旧无比强大。何况‘文山印’在它的体内,也代替了部分妖丹的功用。 突破了这第二重门之后,李轩的刀意更加的厚重磅礴,无量的紫雷弥漫上空。 “猖狂!” 那是一位八重楼境的武修,身着重甲,手提着鬼头大刀,出现在李轩的面前。 李轩却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一道浩气雷刀劈落。 “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 那名武修则是全身重甲都被雷电高温融化,一道犀利无匹的刀气,从他的眉心穿透了过去,刀痕一直往下延伸到了胸部。 那刀气又透体而出,在地面斩出二十丈沟壑,强大的雷霆,将周围地面电成白地。 李轩的雷法刀意与‘先天雷晶’这种顶级的雷煞结合,就可以让他无坚不催。那精纯的浩气,则更增其势。 此刻他更关注的,却是远处那几位七重楼境的强大术修。李轩睁开了护道天眼,往他们看了过去。 ——这几人都隐藏在远处的角落当中,可翱翔于云空之上的神血青鸾,已经锁住了他们的方位。 嗡! 这是经匣内的《正气歌》,《石灰吟》与《告身帖》爆发出的紫辉,李轩周身的精纯浩气化为光虹,往远处横扫了过去。 儒修的浩然正气,没有太多花巧,玩的就是以力压人。 这一刻,那几位术修的意识在他浩气碾压下同时僵滞,也齐齐往李轩看了过来。随后几人都双眼泛白,口鼻溢血,直接就被那浩气震到晕迷。 随着这几位术修倒下,那几尊钢铁巨人,也都停顿在了原地,再不能动弹。 而此时在神器盟的大堂,几乎所有人都是懵懂的,魏书盟眼神也为之呆滞,仿佛日了狗一般的心情。 那个家伙,他还真的动手了? ——那个竖子,他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他仅仅一个人,他怎么敢? 堂中的其余几位,在片刻的懵懂过后,无不惊怒不已。 “猖狂!这个竖子,他好大的狗胆,他以为我们真不敢杀他么?” “他竟然,竟然真敢动手?” “他怎么就这么大胆?这可如何是好?我看我们还是息事宁人为上。我们神器盟,说到底还是生意人——” “闭嘴!什么息事宁人?这个狂徒,这次一定得给他一个教训。” “今次让这混账活着走出这神器山,都是我等的奇耻大辱,神器盟的脸都被他踩到脚底下了。” 那上首处的青甲男子,更是脸色青沉如水:“吩咐下去!那些弩箭火枪什么的都收起来,给他上一点好东西。” 魏书盟有些忧心,他知道盟主所说的‘好东西’,都是一些威力极大的杀器。 如‘含沙射影’,‘雷震子’,‘无影神针’,‘寸阴刀’,‘暴雨梨花针’等等,甚至是‘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 可今日他们如果真的取了李轩的性命,那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 思及此处,魏书盟不禁坐立难安,站起身道:“盟主,李轩深得冰雷神戟江云旗爱重,视之为婿;之前此人斩杀李遮天,也对天师府有恩;还有许多人亲眼见长乐公主虞红裳,是在李轩的扶助下成就的天位。 他家更掌控长江水师,底蕴深厚。此人背景深厚,一旦冲突起来,后患不小,怕是要有滔天恶浪。” “滔天恶浪又如何?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说这句的正是神机楼主白哲理,他冷然哂笑:“天师府目前自顾尚且不暇;虞红裳的天位之身不稳,而朝中景泰正统二帝为易储一事争斗不休,这位也无暇他顾。 至于江氏,他们毕竟还未与李轩结亲,不可能为他火中取栗。还有李承基,他离开长江水系,就只是一个区区第四门。再说了,那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的铸造秘法,难道就这么放弃?这可是我们神器盟的立身之本!” “行了!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的图纸,无论如何都要得手不可。” 上首的青甲男子出身喝止,他凝神想了想,又开口道:“再发一道飞符,问木隐仙师何时可以赶到神器山?” 他们神器盟虽无‘天位’坐镇,却有天位供奉。 木隐老人是大晋成名已久的天位术修,在北方声名显赫。 神器盟早在百年前,木隐还未能成就天位时,就与这位情分不浅,之后历代都供奉不断,一年间上供的财物,可以相当于神器盟十分之一的岁入。 两刻之前,李轩赶至神器山的时候,青甲男子就已用飞符请动这位前来。 他不是轻敌大意之人,知道那李轩究竟是斩杀过李遮天的人物。虽然传闻中张天师与薛云柔才是重创李遮天的主力,那竖子不过是捡漏,可也不能不防。 此举原本是为防万一,可如今看来还真有必要。 以那竖子展现出的战力来看,此间包括他在内的众人,没有一个能够将李轩生擒。 “不用再问了。” 随着这声音,一位手提着花篮的女子,走入到了堂内:“师尊他让我转告,他这次就不来了。这次的事情,你们自己处置,与他无关。” 青甲男子闻言一愣,而所有在座几人的面色也都为之一僵。 “李仙姑。” 魏书盟认得眼前的女子,乃是木隐老人座前首徒,也是一位第四门的大高手。所以神色肃穆,毕恭毕敬:“这次的事情稍微有点麻烦,我等虽能处置,却恐有后患,所以盟主之意,还是请木隐仙师出手——” “正因为麻烦太大,师尊才不愿来。” 花篮女子打断了魏书盟的话,她用冷厉的目光看着几人:“我看你们怕是没有搞清楚情况,即便是我师尊,也不愿意同时与李承基,江云旗,虞红裳,薛云柔,敖疏影等人为敌。你们做的蠢事,自己去平了,别扯到我师尊身上。” “敖疏影?” 魏书盟闻言一愣,他想那敖疏影,又是怎么回事?这名字他有点耳熟,可是那位长江之主,水德元君? 神机楼主白哲理的脸色就已发白了:“李仙姑,我等之前已经查探的很清楚,唯独那虞红裳与薛云柔两人,需得稍稍忌惮——” “什么叫只有虞红裳与薛云柔才需稍稍忌惮?” 花篮女子一声失笑,眼含哂意:“虞红裳身具极阴极阳之力,只需阴阳调和,未来定可达天位顶峰。薛云柔身承天师三宝,一身法体与初代天师张道陵一脉相乘。 这样的人物,在你们嘴里,居然只是稍稍值得忌惮?蝼蚁之辈,竟敢小视雄鹰?师尊能够压得了她们一时,能够压得住一世?只一个江云旗,就已经很难对付。 我再说三件事,其一,如今大江之上的妖族有传闻,李轩乃是长江之主敖疏影钦定的夫君。大约一个月前,朝廷在各地修建的水德元君庙内,都有靖安伯的神像竖立,位在水德元君的神像之侧。这都是各地龙君所为,想必传言不假。” 花篮女子只说完第一件事,堂内的众人就已为之哑然,各自面面相觑。 “其二,这位靖安伯北上之前,江云旗亲笔符书给我家师尊,请他代为照拂靖安伯。在他的书信当中,说靖安伯对他家有大恩德,那可不仅仅只是他的女婿。” 花篮女子说到此处,已怒意填膺,瞪视着在座的诸人:“其三!你们把这位理学护法当成了什么?他们以为这位靖安伯,与前代的那些理学护法,是一回事吗?他乃忠烈公的再传弟子,身承文忠烈公的浩烈之气,又宰了李遮天。这可是连衍圣公,都要退避三舍之人!” 这堂内一片死寂,良久之后。才有一位年轻男子苍白着脸道:“这些事情,我等不知。可仙师受我神器盟百年供奉,怎好在这个时候袖手旁观?” “可你们惹出的这桩祸,事前也没有与我师尊商量过。” 花篮女子哂然一笑:“师尊是受了你们的供奉不错,可他当初也说了,只会出面为你们解决他能够解决的麻烦。今日他让我过来给你们警示一二,就已经是尽到情分了。” 她说完这句之后,就直接转身走出了这间神机堂。步履则似慢实快,飘然如仙,一瞬间不见了踪影。 上首处那青甲男子的脸,则已黑如锅底。 也就在这刻,前方再次响起了一阵雷震般的轰鸣。那是第三重大门被轰碎的声响,一只赤红色的麒麟,从那漫天的碎石粉尘中穿梭入内。 李轩的身影,则紧随其后。 第三五二章 已非吴下阿蒙(六千字大章求月票) 当李轩踏入第三重门内的时候,无数的刃光从四面八方飞射过来,遮天盖地,密集如云。 一眼望去,如飞针、金钱镖、飞镖、掷箭、飞叉、飞铙、飞刺、飞剑——等等各种各样的暗器种类都有。通过机括,符阵等等,其中绝大多数的速度与杀伤力,都远远超出了之前火枪与弩箭的威势。 它们云集在一起,气势就像是后世被数十架每分钟数千发的火神炮攒射,铺天盖地的弹雨飞射过来。 还有一部分,虽然威力稍弱,但无影无踪,隐匿难测,让人难以侦测查知。 李轩一概不管,只是加大了磁场的功率,继续扭曲着所有金属。偶尔有些非金属成分的暗器,他也毫不在乎,一样能够通过那些被他操纵的金属暗器,将它们撞飞,弹开,或是直接以强大磁场降低它们的威力。 他还有着魔麒麟作为帮手,这只凶兽已化为赤红色的闪电。 ——在它的面前,无论何等坚固的事物,都是一击粉碎,化为齑粉。 它在这院内横冲直撞,所向披靡。神器盟众多武修的阵形,竟在顷刻间都被它撞得支离破碎,其余的人也被迫狼狈闪避,这使得空中那密密麻麻,向李轩攒射过去的暗器瞬时没了一半。 此时唯独那些术师的法术,能够接近到李轩周身一丈之内。 可李轩他的身影如竹,飘摆不定,一股刀势凝结于身,将那些法术全数粉碎破灭。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竹之刀意,也在半空中凝聚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竹叶’。它们的数量成千上万,覆盖着周围百丈方圆之地,看似软绵无力,只能随风散落,可凡是被这些‘竹叶’接触到的人,无论他们的护体罡气有多厚重,护身法器有多强大,都会被这些叶片轻松割裂,然后整个人在须臾间被冻成冰雕。 ——这是李轩第一次尝试将寒法刀意与竹之刀意结合在一起,将他的寒意寒元,凝集于那些竹意之上。而其效果,也颇让李轩惊喜,针对群体的杀伤力,远在其它刀法之上。 大殿当中,远远看着这一幕的魏书盟,脸上不由渗出了点点汗水。 那个在外横扫一切的身影,让他逐渐感到胆寒。 他想这不过是一个七重楼境的儒修,怎么就强到这个地步? 为何那些暗器,对此人就没效果?为何他的刀意,就强到这个境地? 还有他随身的那只坐骑——魏书盟凝神望着那道在院中纵横交错的赤红色电光,心想那东西是麒麟吧? 魏书盟已经意识到,他们不但是低估了李轩的背景,可能也低估了李轩本身。 青甲男子的脸色则是寒洌如冰:“狂徒!” “的确是狂徒,魏兄说此子桀骜不驯,目中无人,还真是半点不差。” 神机楼主白哲理冷眼打量着殿外那一步步走来的少年:“盟主,木隐那老头不来就算了,以我神器盟的底蕴,只要舍得花钱,总能请到几名天位。 可若今日连这个乳臭未干的竖子都拿不下,神器盟数百年声威都将毁于一旦。” “正是此理!今日我等是无论如何都退让不得。” 这是殿内的另一位身穿员外服饰的年轻人,他同样面如寒铁:“我神器盟每年上贡给各方势力,给那些天位供奉的银钱财货不下千万,不就是因盟内没有真正的强者坐镇?也没法让他们忌惮? 可只需有三到五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世间还有谁人敢在我们面前张狂?还需要给谁上贡钱财?这孔雀秘法,无论如何都得在近期拿到不可!” “闭嘴!” 青甲男子心想这些道理,他怎么可能不清楚?他的双拳则紧紧的一握,青筋暴起:“雷老,你去将此子拿下!” “此子的实力超绝,我一人之力未必拿得下来。” 那是立在青甲男子身侧的一个老人,他背负着手,面色清冷的看着殿外:“得有人帮忙,且生死不论!我没法留手。” “那就生死不论!” 青甲男子深深一个呼吸,然后瞳孔怒张:“杀了他!” 魏书盟的心脏不由微微一紧,心想这些人真是疯了! 可想到那‘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魏书盟终是咬了咬牙,没有尝试阻止。 他知道到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他能拦得住了。 而此时在殿外,就在青甲男子语落之刻,四面方向整整二十人拿起了黑色的铁筒,遥指着李轩,那都是一千发装的‘暴雨梨花针’,前端无数密集的微小孔洞,仿佛蜂窝。 嗡! 无数的针雨在同一时刻喷薄而出,那强大的针劲,流光瞬影般的速度,使得李轩的磁场都无法完全扭曲。 李轩面不改色,借助‘超导’之遁,他一瞬间就闪逝到五十丈外,远离‘暴雨梨花针’覆盖的范围。 这种让几乎所有修行人闻之变色的暗器,对他的作用却几等于无,尤其是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 可紧随其后,又是数十道黑白二色的光刀劈落了下来,覆盖了四面八方。竟然散出了暴乱的磁场,让李轩的‘超导’之遁都受到了影响。 “阴阳元磁刀?” 这不是暗器,而是道法。 李轩一点都不觉意外,他现出了身影,然后浑身上下都透出金芒。那些‘暴雨梨花针’轰击在他身上,发出了一阵密集的‘叮当’声响,竟无法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白印。 他如今的金钟罩,铁布衫都已初步入门,肉身还未成就武道金身,却有了武道金身之威,结合臂甲‘饕餮’,天位‘道果’,内外双甲,竟然硬顶着众多银针而分毫不伤。 同时他刀光一卷,以‘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的刀意,将那些‘阴阳元磁刀’全数绞碎!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望见前方十丈外出现了一个老人。对方大约七旬的年纪,面容枯瘦,满脸皱纹,可他眼中却仿佛蕴含着黑洞,要将李轩的目光与精神,都拉入其中。他的双手上,还带着一双青色的手套,手套之外密布着无数细小的风刃。 ——如果细看,会发现这些风刃赫然都已割裂虚空。 此时人群中,还冲出了六个身影,无不都是第三门的修为。其中一位裹挟着一身赤红焰光,灸热的火焰,使得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那赤红的重剑遥空攻下,仿佛坠落的流星。 可李轩没能为他们分出半点注意力,他的瞳孔收缩,注目着十丈外的老者。 眼前的这位,毫无疑问是他闯入神器盟以来遇到的最强者。 对方无论修为,还是武意,都绝不逊色于当初的‘千剑万化’夏侯婴。更掌握一种精神秘法,可以抗衡他的精纯浩气。 李轩几乎毫不犹豫,就在脑海中调度起了李遮天的记忆,动用起了他现在最强的刀势,同时一股紫色的浩气直贯长空。 ——在这群敌环伺之刻,他可没有时间,也没有空间施展幻电三千斩;‘竹意刀’寓攻于守,也没法应对眼前的状况。 唯独李遮天的‘虚无神刀’,可以帮他快速解决问题。 “你来错地方了,年轻人。” 老者一个瞬闪,就出现在李轩的身前。然后轻描淡写的伸出手,往李轩的胸前按了过去:“你本该有大好前途,却毁在了你的鲁莽猖狂——” 就在这刻,老者的脸色微微一变。他望见一道黑色的刀光,自李轩的身前闪现,横空数丈,将一切都化为虚无! ——包括他那些可以割裂虚空的风刃,也包括了他的半只手臂。 这黑色刀光余势未止,竟然一直斩入他的身体,他的元神! “遮天虚无?魂级刀意?” 老者的眼中,不由现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而下一瞬,他的灵魂,他的身体,就全数崩散了开来。 这是因李轩的虚无刀,已经粉碎了他的精神核心。 此时在李轩的身侧,包括手持火色重剑的身影在内,足足四位第三门的武修,都被一道赤红色的电光撞成血肉残渣——那是魔麒麟,它半点都不停滞的继续奔行,使得赤雷闪烁的速度越来越快。 “锵!” 这是幸存的两位第三门武修,以兵器斩击在李轩身上的声响。锐器与肉体交轰,却发出金器交鸣的声响。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李轩借助‘虚无神刀’的刀势余韵,一刀就将这两人腰斩。同时借助‘猛志固常在’的意蕴,激发出了体内的潜能。 幸亏不久前他的武道修为进入第六重境,真元大涨。这源自于李遮天的一刀,才没有把他完全榨干。 不过李轩还是在第一时间,吞下了口里早就准备好的一颗五转速元丹。 李轩的脚步也慢了下来,竟是步履从容,闲庭信步的往前行走。 其实是因他的‘蓝条’已经空了一大半,必须得缓一缓。可李轩面上却半点都不露怯,反倒是以‘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刀意凌压全场。 同时他的目光,也往那大殿方向投望了过去,然后冷然一哂。 “哟,你们的盟主不是在这里吗?我还以为他真不在神器山。” 此时的李轩,每进一步,刀势刀意就更厚重一分!隐隐压迫着前方大殿内的所有人等。 虽然没法再使用李遮天的‘虚无刀意’,可李轩近日参研刀魔在蓄势蓄意上的法门与技巧,在这方面有了长足的进展。隐隐有了将天地万物,都化为自身之‘势’的能力。 而自穿越以来磨砺出的勇猛刚烈,无畏信念,不但赋予了李轩纯正无瑕的浩气,也赋予了他远胜于李遮天的根底。 此时他虽没有再出手,可仅仅是神意,就让在场的众人都感到了莫大的压力。 李轩一刀斩杀那老者的可怕神威,还有成千上万的暗器都拿他无可奈何的情景,都在震慑着他们的心灵。 这使得李轩的刀势刀威,无限的攀援拔升,几乎没有止境,没有顶点。 以至于他所过之处三十丈内,所有五重楼以下无论术修武修,都在他刀势凌迫下当场晕迷。 而神器殿内的几人,则无不面孔苍白,血色褪尽。 那青甲男子也一阵失神,‘破虚手’雷化极,也就是那位老人,可是整个神器盟,最强的一位第四门。 这般的人物,竟然挡不住李轩一刀,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盟主?”魏书盟不由咽了一口唾沫,语声干涩:“我们是生意人,没必要跟他硬顶。这神器山,也不是我们的根基之地。” 他估计现在即便是他们手里的第三阶‘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作用也不大。 此人身拥金钟罩与铁布衣的天位‘道果’,如今一身的防御之能,比许多术师类的天位还强。关键是那遁法超绝诡异,让他难以捕捉。 青甲男子反应过来之后,则手握着扶手,双眼微眯,眼神凝冷:“稍安勿躁!”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李轩已经走到了台阶前,他遥空逼视着殿内的众人,冷冷的问着:“雨柔她人在哪里?非要我将你们杀绝为止吗?” 可就在他语声落时,只见前方的殿堂内一声轰然巨响,随着那地板翻转卷动,里面的几人,全都坠落到了下方地窟。 李轩不禁一脸的发懵,眼神错愕。 这座神器殿里面,明明还有至少三位第四门,对方手里也还有着众多足以狙伤天位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他以为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呢,可怎么人就开始跑了? 李轩第一时间就化雷闪逝,借助超导遁法移入殿中。可此时那地窟之下,却同时射出了十数发五色磁光。 李轩眉头一蹙,只能暂时退回到了殿外。而等到那些元磁灭绝神针轰碎了屋顶,飞入天际,那地板已经完全闭合。 李轩闪身入内,一刀劈在地面,却只劈出了一道深达五尺的刀痕。 他的脸色不由一黑,这是整块的‘玄青石’,与孝陵地宫的墓门,是同一种材料。 李轩又招出了号称能穿梭九幽的‘玄冥至阳梭’,果然也是穿之不透。这种玄青石,是可以防御遁法的,所以常用于帝王墓室,甚至各地城墙也会加入它的碎片。这意味着他追上那些人的可能性,已微乎其微。 ※※ ※※ 由于出城门的时候耽误了一阵,素昭君在神器山战斗结束之后半刻时间,才匆匆赶到了山下。 当她来到神器盟的大门前,发现这里竟是一片狼藉。从第一重门到第三重门都被轰跨了,里里外外除了一些尸体,都已没有人在。 李轩则独自一人站在那神器殿前,手里拿着一堆的虾干在喂着他那匹坐骑。这头魔麒麟已经回归到‘普通龙驹’的形状,正无比香甜的就着李轩的手,吃着它心爱的玉寒烛虾。 它对这个主人总体感觉还是很不错的,对它很好很照顾,愿意给它虾干吃。 关键是它不知何故,对这个主人有着一股打自心里的亲近感。尤其对方的气息,那股紫色的气,非常的好闻,让它额外的喜欢,愿意依恋着对方。 素昭君则是懵懂的看了周围,然后走到了李轩的身侧:“这都是你一个人干的?” 她不可置信的凝神看着李轩,心想这真是一年前,她那个浪荡纨绔的小弟? 很早之前她就觉得李轩的天赋很好,一直以来都埋没了,可素昭君却万万没能够想到,这家伙的天赋能够好到这份上。 “什么时候,神器盟变得这么垃圾了?” “别这么说,”李轩很淡定的说道:“这神器山确实有些高手的,尤其当中一个戴青色手套的老人,特别的厉害,我差点翻船。我耗尽了一身力气,才将他杀死。” “那是‘破虚手’雷化极,修为十一重楼,神器盟最强的大高手。能够以风法破碎虚空,战力更胜于林紫阳。” 素昭君更无法淡定了,她想李轩都能在那么多暗器的合击下将此人杀死,那么他现在的实力,到底到了什么地步? 她随后语声复杂道:“我知道二弟你的实力已今非昔比,可这次真有些莽撞了,居然敢一个人闯山?神器盟与当世好几位天位高人有着供奉关系,万一你撞到他们手中,岂非自寻死路?” 素昭君惊喜固然惊喜,却更担心李轩未来会因这莽撞的行事风格送命, “这我倒不怕。” 李轩摇着头,又掏出了一堆虾干喂身前的魔麒麟:“打不过不还可以逃嘛。” 在浩气七重楼境之后,他现在的雷法电压已经可以达到了十七万伏特,足以保证他使用‘雷扬千里’的时候,以极快的速度一次闪遁一百余里,逃入京城绰绰有余了。 这又不是在运河被人截杀,必须照顾张岳与彭富来两人的时候,不得不硬顶着那夏侯婴干。 他完全可以采用游击战法,打一枪就跑。 素昭君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她看了李轩身前的坐骑,想了想它惊人的速度,也就释然了。 “那么神器盟主戴隆礼他们人呢?还有雨柔。” “跑掉了。”李轩踩了踩地面,神色无奈:“我挖了很久没有挖通,就干脆放弃了。不过我的牛郎还在天上,等他们冒头。至于雨柔,我找遍整个神器山都没找到。” 素昭君不由蹙眉:“神器山只是他们做生意的地方,并非他们的根本之地,会放弃也不奇怪。可接下来就有些难办了,神器盟共有十二个宗派,谁知道他们将人藏在那里?难不成,还要一个个上门去找?” “懒得去找了。”李轩闻言冷冷的一哂:“接下来,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将雨柔她送上门。” “等他们将雨柔送回?你打算怎么做?” 素昭君正语含惊奇的询问,就听见一阵马蹄迹象。一位穿着绯红色飞鱼服的身影,策着地行龙匆匆赶至。 她仔细辨认,发现那正是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以前他们虽没打过交道,可素昭君曾经远远看过此人几眼。 魏白龙到来之后就放慢了马速,他四面看了眼,就皱起着眉:“靖安伯可速离此间,此间后续,自有我来处置。” 神器盟属于修行界,属于江湖,而侠以武犯禁。大晋朝廷通常很少管他们的事,可终究是出了这么多命案,报官后难以善了。 可魏白龙还是决定担下此事,只因李轩这个人的价值,值得他这么做。 李轩却凝目看着他:“之前我在运河遇袭,左都督还没有给我一个交代吧?” 魏白龙闻言一楞,然后苦笑:“目前只查到那些人当中一部分是关中刀客,一部分则出自于山东响马,都是做拿钱卖命的买卖。” “可兵器却是出自于神器盟的。”李轩指了指远处地面上的火枪与弓弩:“不管是通过什么途径流通出去的,总之与他们有关。” 魏白龙明白他的意思了,他思忖着道:“干系甚大,我恐怕得与左都督商量一二。” 对方显然是准备将这桩刺杀案,直接栽在神器盟的头上。 “除此之外,我在旁边的库房发现大量的兵器。其中草原人常用的弯刀,就达都两千把。” 李轩背负着手:“走私兵器的罪名,应该没有冤枉他们?” 素昭君心想这罪名,还真没冤枉神器盟。她知道神器盟之所以将总山修建在接近古北口的位置,就是方便做生意。 这里可以接朝廷的订单,也可以快速将货物送入草原。 魏白龙眼瞳中精芒一闪,然后抱拳道:“这个案子我可以办,神器盟主等人的通缉令现在就可以发。可神器盟的背后有鲁王与周王,压力会很大。” “不会让魏千户一人承担,有什么事,我会周全。” 李轩朝魏白龙抱了抱拳:“我已经飞符于少保,他会关注此事。” 素昭君心神一阵恍惚,她意识到自己的小弟,不但一身修为战力,已经直追其父。他的人脉,权势与手腕,也早非吴下阿蒙。 当她醒过神,就发现魏白龙已神色兴奋的策着地行龙往仓库方向行去。, 素昭君此时又略含感概的询问李轩:“只是一个走私兵器的罪名,最多只能让神器盟伤筋动骨,未必能让他们放弃雨柔。” 冷雨柔关系到全本的‘孔雀秘法’,是神器盟未来对抗天位的关键。换成她是神器盟的人,也不会轻易放弃。 “自然不会只有这点手段。” 李轩又拿出了一些蔬菜干放到魔麒麟的面前,他的眼眸中透着森冷寒意:“嫂嫂你等着看便是,神器盟要么就主动把雨柔给我送回来,要么就等着我灭他们满门。” 可这次魔麒麟却不喜欢吃这些蔬菜干,它嫌弃的撇开头。李轩不由无奈的去哄:“乖,得营养均衡知道不?” 完整的麒麟,其实几年不吃都可以。可它没有了妖丹,无法吸收炼化天地之灵,就只好多吃点东西了。 第三五三章 谨遵王夫号令 腊月十九日的初晨,在化龙池完成了日常功课的虞红裳,接到了李轩的符书。 这令虞红裳略觉奇怪,心想就在三日前,轩郎他不是发过一封书信过来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来符书了? 李轩北上之后,每隔五天都会发给她一封符书,述说他在京城的际遇,述说对她的想念之情。 虽然从北京到龙虎山,这些符书至少需经历十二座驿站中转,每一封都需耗费纹银千两。可李轩却一直都在坚持,没有中断过。 这也是虞红裳现在最期待的事情了,以至于现在每到第五天的傍晚,她就会暂停修行,眼巴巴的望着天空。 在些许的疑惑之后,虞红裳就迫不及待的将这符书打开。 “红裳,多日不见,可还安好?日来寒威愈烈,幸乞珍重。” “——日前曾与红裳你提过,经历魔麒麟一事之后,我现在已经初步站稳脚跟。可左副天尊或有为难之意,给予神翼都的公务日渐沉重。” 里面依旧如同往日的格式,李轩在简短的问候,大略交代了一番在京城的诸事之后,就是一些让虞红裳肉麻无比,粉面涨红似血的字句。 “——今日入定醒来,只觉怅然若失。在南京城已习惯了你在身边的日子,直到现在都倍感不适。古人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一直以为是夸张之词。 可现在我每天醒来,总是会想到诗经中的《王风·采葛》,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没你在身边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与你在一起的一日,胜过如今的三秋——” 这一刻,虞红裳心中的甜蜜无法形容,可她随后就见李轩在接下来语句一转,说起来了另一件事。 “神器盟?” 虞红裳把信看完之后,眼中就现出了些许厉色。她将自己的女官,招到了眼前。 “通知少府与宫中的十二监,还有四司八局,从今日开始,所有与神器盟有关的采买都给我停下!都用加急飞符,不要舍不得用钱。” 那女官闻言一愣,有些为难道:“公主的谕令我可传达,可下面的人未必肯听。神器盟的人脉广阔,关系盘综错节。” “这些我都不管!” 虞红裳冷眼看着她,语句不容置疑:“我说停就得停,除非他们都不想做了。你给我盯着,无论谁敢阳奉阴违,隔日就将之踢去中都凤阳守陵。” 女官当即神色凛然:“下臣谨遵公主教令!” 如果只是普通的公主,是绝没可能有这等能耐的,宫中稍微有一点地位的宦官都不将她们放在眼里。 可她眼前的这位却是天子册封的长公主,如今又是天位之身,权威权柄自然不同寻常。 虞红裳此时又语声冷冽道:“还有,所有由神器盟上交的贡品,都需酌情增加!具体的数量由你来把控,只需不被外朝抓到把柄,数量越多越好。” 女官的瞳孔,微微收缩,心想这位公主殿下,这是打算把神器盟逼到绝境呐! ‘贡品’这东西,对于那些商家来说,本就是双刃剑。他们固然可借此为自家的产物扬名,可每年也将为此背上沉重的负担。 而昔日王振在的时候,仅是令景德镇上交的贡品增加五成,就导致大量的匠户破产。 “是!”女官躬身一拜:“下臣必定不会让公主失望。” “还有,去查一查,轩郎他为何与神器盟冲突?” 虞红裳手拿着符书,眼中透出了些许忧意。 之前李轩出入京城,就爆出了在国舅府与孙继宗的侍妾苟合一事。当时她就坐不住,身上阴阳逆冲之祸都不想管了,只想速速返回京城。 后来虽然证明是国舅栽赃陷害,可结果轩郎他又与国舅家的女儿孙初芸牵扯不清。 她想喜欢上李轩后最大的痛苦莫过于此,那家伙就像是个矫健强壮的种马,不断的吸引那些雌马的注意力,让她们不知羞耻的接近。 思及此处,虞红裳不由叹了一声,心想自己还是得尽早返回京城不可。 与此同时,薛云柔也在看着一封符书。她的脸上也是两朵红霞,可在放下这书信之后,却又不禁‘啐’了一声。 “之前那个孙初芸的事情,还不清不楚的。现在又为了冷雨柔与神器盟冲突,这个花心大萝卜——” 不同于困居化龙池的虞红裳,逐渐掌握整个天师府的薛云柔,在情报方面要迅捷灵通得多。 可接下来她还是珍而重之的,将这封符书收回到了袖子里面。心想李轩那家伙,怎么就这么会哄女人? 想着李轩在信中的言辞,什么‘突然很怕老去,很怕死亡,很怕意外的来临,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谁来护你周全?谁来陪你走过一生流年?’ 还有‘你在我身边也好,在天边也罢,想到世界的角落有一个你,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温柔安定了。’ 看完之后,薛云柔就很想敲开李轩的脑袋看看,他到底是咋想出来这些柔情蜜意的话的? 薛云柔努力压抑住了心灵里面的荡漾,然后摇了摇她手中的银铃。 没过多久,一位苍发道人来到她的面前。 “师兄无需多礼。”薛云柔笑容可掬的以法力将对方扶起:“这次唤您过来,是想要知道,我们家与神器盟有多少生意?” “纹银一百四十万两左右。”苍发道人神色恭敬道:“仅是今年,我们就从他们那边采买了四十七万两纹银的物资,他们则从我家采购约九十六万两纹银的符箓。” “明天开始,都停掉吧。停购,也停售。” 薛云柔语声温和,却不容置疑:“据我所知,神器盟卖的东西,墨门那边也能买到?” “这个——” 苍发道人一阵迟疑:“神器盟的机关暗器,墨门那边确实都有,可他们不被朝廷所容,无论什么东西都要比市价贵一两成。” “可无论如何必须停!” 薛云柔很认真的看着苍发道人:“当日张观澜那五艘云中战舰,在我们龙虎山用了那么多的‘暴雨梨花针’,杀伤我家弟子数百人,神器盟却一直都没给我们交代。这次诚意伯府与神器盟冲突,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正可借势而为。” 苍发道人闻言当即肃容道:“遵命!” “还有,我听说我们正一道诸教,有许多弟子被神器盟雇佣,帮他们刻录符文法阵,制造机关?” 薛云柔背负着手,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眼神冷厉的看着前方云海:“把人都召回来吧,也给我通告全真道诸教,如果他们明年还想从天师府拿到朝廷授予的道牒,最好与我们步调一致。我要从现在开始,神器盟没法产出任何携带符文的暗器机关。” ※※※※ 同样是在腊月一十九日的初晨,大雪飘扬之际,神器盟青阳堡的少堡主窦洪熙,一大早就喜气洋洋的来到太平府码头,给自家的船队送行。 今日他家会有三艘船前往扬州船城,将青阳堡今年出产的部分暗器,与一些私造的弓弩火枪,送至船城售卖,然后再购买大量的私盐,铁锭与香料返回—— 预计这会给他们青阳堡带来至少七万两的收益,如果撞上时节好的时候,收入会达到十二万两以上,可以说是寄托了他们青阳堡所有人的厚望。 就在窦洪熙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那三艘船缓缓离岸,扬起了布帆开始顺水而下。可就在这刻,他的面容一滞,望见几艘打着官兵旗号的快船正从上游处飞速驰来。 “怎么回事?朝廷的兵船?” “速度好快!你看船上,火炮与弩箭都架好了,怕是来意不善。” “少堡主,他们兵器都拔出来了?” 在窦洪熙身后的众多青阳堡弟子,都是面现惊慌之色。 窦洪熙先是疑惑,可随后就面色一变,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一桩事。 难道说,是诚意伯府?为了一个侍女,那诚意伯府竟敢与整个神器盟开战不成?他们是疯了吧? 父亲他不是说,诚意伯府他们没这样的胆量吗? “不用慌。”窦洪熙强自镇静道:“我们的船是专用的快船,不是朝廷的兵船能比。” ——可真正的问题是,诚意伯府掌握长江水师,既然已经决定了要对他们神器盟动手,那么他们躲得了这一关,却躲不了下一关。 关键是必须先将这些兵船摆脱,尽快把东西送回岸上,避免被诚意伯府抓到青阳堡走私兵器的把柄。 可就在这一瞬,窦洪熙望见一条青色的巨龙,忽然从水面之下飞腾而起。它腾云驾雾,仅仅把龙尾一甩,就将那三艘船的桅杆轰断。 这头巨龙,随后又悬在空中,用灯笼大的眼睛,瞪视着码头方向。 “尊水德元君王夫号令,即日起所有神器盟的船只货物,都不得航于黄河与长江水面!” 这声音滚滚如雷,而那青色的龙影,也在随后消散。 可码头上,包括窦洪熙在内的众人,都是面孔苍白,毫无血色。 第三五四章 只手遮天(五千字大章求保底!) 腊月二十日的中午,河北保定。 神器盟所属‘神弓门’的副门主陆连城与门中的一众骑士,押送着几十辆马车来到御马监设于保定的少监所。 他的面色青沉,眼神则忧心忡忡。 这是因陆连城在不久之前,陆续接到的两个消息。 第一个消息,是他们神弓门一艘运送制弓原料的船,被漕运总兵府的人扣住了,所有从天南之地贩运过来的铁锭,犀角,牛角,兽筋之类的物资都被扣住。 虽然总计价值并不是很贵,只有十二万两纹银左右。可如果不能把这些东西要回来,那么神弓门明年的弓弩原料,将会出现缺口。 第二个消息,是神机楼航行于黄河水道的四艘船,被几只水族大妖撞沉,使得所有总值六十九万两纹银的货物都沉入了水底。 让陆连城担心的是,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某个在水面上影响力巨大的势力,对神器盟出手了? “会不会是诚意伯府与靖安伯李轩?” 这是陆连城身后的一个青年,他忧心忡忡的说着:“我听说前日,李轩掀了我们整个神器山,这分明是要与我们神器盟不死不休了。” “胡说!”陆连城看了自己的这个侄儿一眼:“神器山那边的事情还有待证实,那靖安伯才多大的年纪?诚意伯府在北方也没多少人马,他们能奈何得了我们的总堂?” 他策着马,陷入凝思道:“诚意伯在长江水路上的势力是很强,可他能够影响得了黄河水族?漕运总兵段东与诚意伯府可没有什么交情,他们就不是一路人。”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车队已经抵达御马监的少监所。 陆连城远远望见那大门前方,有一位穿着青袍的年轻太监木着脸立在那门槛前。 陆连城当即下马,大步走到了门前施礼:“陆连城拜见马公公。” “陆副门主无需多礼。”这位马姓太监却是一声冷笑,眼神复杂的看了车队一眼:“抱歉了,陆门主,你们今天送来的这些兵器弓弩,只怕都得带回去。上面有令,从昨日起,所有内宫十二监四司八局,都不得从神器盟采买任何物资。” 陆连城一愣,然后就抱拳道:“可是马公公,这是敲定好的生意。这些弓弩与兵器,都是我们神弓门按照御马监的规制打造的。” 关键是他们为这笔生意,已经打点了不下万两纹银。 “那也没办法。”年轻太监背负着手,面容淡漠的摇着头:“不是我不守规矩,而是你们得罪了人。这是长乐长公主的意思,马某如果将你这批货收入库,明天就得丢官弃职,被发配凤阳。这胳膊是扭不过大腿的不是么?” “长乐长公主?”陆连城面色一变,想起了一个可能。 “真不知你们是怎么将长乐长公主激怒到这个地步的,长公主殿下很少干预内朝,可这次却是雷霆之势,不容违逆。” 年轻太监冷冷的看着这位神弓门副门主:“看在五年朋友的份上,再提醒你一句。回去早做准备,我听说御用监那边已经准备将你们上贡的‘犀雷弓’,上升到一百五十把。如今传达谕令的太监,已经在前去你们神弓门的路上。” “什么?” 陆连城如受雷击,几乎僵在了原地:“一百五十把犀雷弓,这是要逼死我们神弓门吗?” 犀雷弓是一种弓力达到四十石的强弓,威力强大,深受军中将领的喜爱。早在洪武年间,就已被太祖点为贡品。 不过这种弓的制作工序异常复杂,还需要消耗大量的珍贵材料。以往神弓门每年就顶多上贡三十把而已,可就是这三十把,占用了神弓门至少七分之一的人力。 “逼死?对方大约是这样的想法。”年轻太监用讥嘲的语气说着:“据我所知,长乐公主可不只是针对你们一家下手,神器盟十二个宗派,无一遗漏。偏偏你们做的是兵器生意,而如今北方形势紧张。 你们不是每年卖了那么多弓弩到草原吗?可见人力是富余的。公主殿下她名正言顺,即便外朝的御史知道了,也无话可说的。” 陆连城只觉是头脑发胀,心慌意乱。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神弓门服饰的骑士匆匆策骑赶至:“副门主,情况有些不妙。” 他下了马,神色惶急的朝着陆连城一礼:“就在刚才,我们聘请的那些道人都蜂拥而去。他们说是天师府有令,所有正一道与全真道弟子,都不得与我神器盟有任何牵涉。否则即日收回道牒,开革出门。 还有,赶去漕运总兵府活动的李师叔已经回了一张信符。说是这次情况不妙,漕运总兵府不止扣了我们家的船,雷机堂,神锋堡也有船只被扣住。段东已经明说了,靖安伯致信于他,说我们神器盟与蒙兀勾结,要他严查我们神器盟的所有船只货物。此外——” 这位神弓门弟子说到这里,就将几张图画送到了陆连城的面前。 陆连城强按着晕眩感,将那些图画接入手。可他仅仅看了一眼,就胸口一闷,蓦地一口鲜血从口中吐出。 ——那是绣衣卫发出的通缉令,而他的兄长,神弓门的门主陆连海的画像,正在其中。 “罪名是勾结蒙兀,走私兵器,还有阴谋袭杀靖安伯。” 此时那位神弓门弟子的语音,是干涩异常:“神器山那边已经证实了,前日夜里,靖安伯一人掀翻了我们的总坛。那位靖安伯已经往江湖上放话,我们要么现在把冷雨柔送回去,给一个让他满意的交代,要么就等着他将我们赶尽杀绝!” 同一时间,在洛阳城,福云号的掌柜眉头紧皱,眼里满含忧色的走回到自家的店内。 福云号是属于洛阳城神机楼的产业,做的生意很杂,包裹兽皮,五金,米,盐,等等,私下里还出手兵器,弓弩,暗器。 可就在刚才,他从东家那里得到好几个恶劣的消息。 神机楼四艘装满货物的船只沉水,就是其中之一。 洛阳‘神机楼’在神器盟中是位列前三的宗派,楼中弟子近千人,各种产业总值不下九百万,可如此巨大的损失,也足以让神机楼伤筋动骨。 关键是神机楼以后的货物,都无法再使用水道。 可就在这位掌柜忧心忡忡,想着是否能从其它的商号借调一批货物的时候,他望见大批的兵丁冲入店内。 他见状一阵愣神,然后勃然大怒:“你们是做什么的?这可是神机楼的产业,开封的周王府也有份子,你们是谁家的兵,敢在这里乱来?” 可那些兵丁都充耳不闻,领头的那位百户,则冷眼看着他:“奉河南巡按御史令,即日起查抄神机楼所有产业,严查神机楼通敌卖国,售卖军器一事! 你是这里的掌柜?很威风嘛!还把周王给搬出来了。来人!给我将这杂碎拿下,送至洛阳府牢关押!” 那掌柜的脸,顿时一片青紫。 他想自家的神器盟,不是与那位靖安伯起了冲突吗?为何河南的巡按御史也会参与进来,为那位靖安伯张目? ※※※※ 腊月二十日的晚上,在河北蓟州,临近密云的一座山窟内,包括神器盟主戴隆礼在内,所有人都是面色沉冷阴翳,使得此间的气氛凝冷如冰,无比压抑。 所谓狡兔三窟,神器盟在北方建有着好几个隐秘基地,以防意外,这个有着众多房间,仿佛地下宫殿般的山窟正是其中之一。 他们从神器山离开之后,就逃到这里。 原本以为那位靖安伯,最终还是拿他们无可奈何的,可从腊月十九到腊月二十日,接二连三传来的坏消息,却让所有人食难下咽,睡不安枕。 作为神器盟的核心,此间众人哪怕是处于逃难当中,消息也比神弓门更敏锐灵通得多。 不但所有十二个成员,会在第一时间把他们的所有情况汇报。神器盟安排在各地的明线暗线,也会向总山传递消息。 所以众人也都能清楚的得知,此时神器盟的境况已到了何等恶劣的地步。 “扬州船城那边,已经准备将我们的七艘船驱逐。据说是靖安伯,与扬州龙君联手施压。一旦失去船城庇护,这七艘大船怕是要毁于一旦!” “关键是我们在扬州船城的份子还有店面,这损失不下二百万两。” “青阳堡在金陵的所有产业都被查封,是南京留守太监下的手。那个没卵蛋的与靖安伯没什么交情,这分明是墙倒众人推,要趁势侵占我家的产业。” “新的消息,山东那边的巡按御史也动手了,神锋堡在青州,在济南的产业,也都被查抄。” “这些御史难道都疯了?咱又没得罪他们!” “应该是那杂种理学护法的身份,李仙姑不是说了,这一代的理学护法,与以往的护法都不同。那是文忠烈公的再传弟子,在儒门中的传承,比之虞子都要正统。我之前不信——” “山东与南直隶紧随其后,那么其它地方的巡按御史也会坐不住,这可怎么办?” 魏书盟的心神是恍惚的,三日之前,他做梦都没想到,那个靖安伯能够在短短几日内翻云覆雨,将他们逼到这个地步。 他环视着周围,发现神机楼主白哲理的脸上,也是毫无血色。 魏书盟一点都不觉意外,这次神机楼遭遇的打击也极其沉重。他们的运气不好,这一任的河南巡按御史周刚,是出了名的刚直不阿,不畏权贵,且以手腕著称。 据说神机楼一大半的高层,此时都已被河南巡按御史捉拿下狱。 窟内的众人,依旧是争论不休。 “我觉得还是以和为贵,或可请成国公府与荣国公府代为转圜,以往我们也有孝敬的。” “和个鸟!人家要得是冷雨柔的人。我们不肯交人,两位国公凭什么帮我们递话?” “那就要这么放弃?那是全本的孔雀秘法,五个阶段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有了这东西,我们每年可节省至少八百万两纹银的孝敬的。” “诸位,我家师尊有令,如果总堂这边再没个应对之策,我们西北百刀堂,就得退出神器盟了。” “不是我们不讲道义,我们当初加入进来,是为了更好的做生意。总不能为这桩事,将我们百刀堂上千号人都陷进去。” “要依我的意思,就与他们诚意伯府拼了!” “拼个卵蛋?他家有那么多的天位助阵,我们拿什么去拼?必须想个办法,否则我家那些供奉高手的薪俸都发不出来。” 魏书盟看着堂上脸色铁青的神器盟主,又望了望在座神不守舍的众人,不禁长吐了一口浊气。 他知道时至如今,神器盟必须尽快做个决断不可了。否则整个神器盟,都得在几天之内分崩离析,彻底散掉。 ※※※※ 李轩在神器山顶,那座半毁的神器殿内等到了第六天,也就是腊月二十四日,就望见了山前一群人策马从残破的大门处驰入。远处可见为首的那位,正是神器盟主戴隆礼,还有他的副手,神器盟大总管魏书盟。 “这么看来,我应该还可以回京过个年。” 李轩坐在殿内的主席位置上,略含嘲讽的说道:“我还以为他们能够撑多久呢!” “他们不是宗派,更像是一个商会联号,能有多大的凝聚力,能够撑七天都已经很不错了。” 素昭君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在凝神看着她的小叔。 她知道这次李轩对神器盟的打击涵盖方方面面,动用的力量堪称恐怖,完全可说是只手遮天般的气势,沛不可挡的碾压下去。 这似乎也影响到了李轩的武道,就在这几天,素昭君感觉到李轩身上的‘势’,越来越厚重,越来越霸道。 他现在既非文臣,也不掌兵,可影响力与权势,却更胜于那些朝廷总兵。 这一切,都化为了李轩的势—— 思及此处,素昭君不由再次暗暗感慨,她想不经意间,自家这个小弟竟已长成擎天巨树了。 “接下来,小弟你准备怎么办?他们交人,然后就此收手罢战?” “哈!”李轩闻言哂笑道:“我动用这么多人力物力,就只这么点收获?对得起我的朋友?总之看他们的诚意吧——”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神器盟的一群人已经青白着脸走入到神器殿内。 为首的神器盟主戴隆礼神色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屈膝半跪下来,躬身一拜:“戴某拜见靖安伯!还请伯爷大人高抬贵手,原谅我等狂妄无知,得罪贵府之过。” “好一个前倨后恭,”李轩讽刺了一句,然后询问道:“雨柔呢?我家的侍女带来了没有。” 戴隆礼面色差点一阵扭曲,可随后就平复下来,脸上看不出任何异色。 在他身后,魏书盟则毕恭毕敬的答着:“贵属并未被我们擒拿,她与天师府玄尘子,之前一直都被困于太行山脉中的一座山峰顶部。她有威力强大的暗器傍身,那玄尘子则身法无双,我们的人上不去,他们也下不来。” 他的脸色有些尴尬:“临来之前,我们已经让人通知了贵属,不过她不肯相信,用暴雨梨花针把我们的使者射了下来。” 李轩不由错愕,与素昭君对视了一眼。 他想既然冷雨柔没被擒拿,为何没有向诚意伯府求助?可随即李轩就意识到,这一定是被神器盟断绝了飞符联系之法。 再以冷雨柔手里的众多暗器,还有玄尘子修炼的《无垢宝典》。两人合力固守险要,神器盟还真未必能拿得下来。 “就算你所言是真。” 李轩一声冷笑:“你们不会以为这桩事就这么结束吧?想好了没有,准备给我一个怎样的交代?” 戴隆礼的脸色黑沉,音色沙哑:“神器楼愿意以纹银二百万两,还有总值五百万两的各种器件,换伯爷大人收手。除此之外,日后诚意伯府与靖安伯府,持有我们神器盟一成干股。” “不够!” 李轩神色散漫的摇着头:“我没看到诚意,如果只是这点东西,你们还是回去吧,我们继续,直到你死我活。” 素昭君也是冷笑:“勾结蒙兀,私售兵器一事。你们不该给绣衣卫,给朝廷一个交代?天师府因为你们的暗器死了那么多人,就没个说法?公主那边,你们该如何平息他们的雷霆之怒?” 戴隆礼的面色沉冷,他袖里扣着一枚大灭绝神针,站起身道:“那么靖安伯,是真打算与我们鱼死网破?” 李轩正暗暗冷哂,准备开口讥嘲。却听那魏书盟开口道:“靖安伯大人,再多的钱我们也赔不起,不过这次却有个更好的办法,能够解决我们之间的争端。” 戴隆礼不由一楞,他心里不解,也觉恼怒,这魏书盟怎么擅作主张? 可就在这刻,他心中警兆滋生,背部生寒。在这一刻,至少十二人的袖中,在同一时间爆出漫天银针,在戴隆礼淬不及防间轰入他的背部。 而与他同一遭遇的,还有神器楼主白哲理,他被至少七千根银针,在极近距离内轰到了千疮百孔。 “你们——”戴隆礼目眦欲裂,不敢置信的回望身后。 可迎接他的,却是魏书盟手里闪耀的一道刀光,干脆利落的将戴隆礼的人头斩落下来。 “勾结蒙兀,俱是戴隆礼与神机楼主白哲理所为,我等并不知情。” 魏书盟再次半跪了下来一抱拳:“我神器盟愿意奉孔雀山庄之主冷雨柔为神器盟主。” 他为自己的机智暗暗点赞,心想再没有比这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第三五五章 多了一碗软饭 看着神器盟主戴隆礼的人头被斩下,李轩还是微微吃了一惊。 他是想要神器盟给他一个交代,怎么都得拿出几个分量级的人物来,让他平息心中之怒。却没想到这些人会如此狠辣,居然就在他的面前,斩了神器盟主戴隆礼与神机楼主白哲理。 在魏书盟说出那句话之后,李轩更是眉眼微扬。 心想卧槽,居然还有这样的操作? 他原本想要笑,可随后面色就渐渐凝肃了起来。心想对方的这个提议,他还真能接受。 这法子对双方都是有益的,且一举数得。 冷雨柔如果成为神器盟主,这神器盟不就是自家的了吗? 李轩心中转念的同时,与素昭君意味深长的对视了一眼。他望见素昭君对他微微颔首,显然是认为这个条件是可以接受的。 李轩也大为意动,不过他想了想,却没即时答应下来:“雨柔她人现在哪里?我需得看到她的人。” 神器盟主这桩事,他也得问过冷雨柔本人之后再做决断。 魏书盟明白他的意思,当即俯身道:“就在居庸关南面,距离此地大概五百多里路,请大人随我来。” 他当先带路,往西面奔驰了半日时间,来到了太行群山内,直到一座通体青色的山峰下。 “冷盟主不但在机关暗器方面的造诣了得,人也冰雪聪明,对北地山川地理了然于胸。” 魏书盟说起‘冷盟主’三字的时候,已经非常自然了:“她在京郊附近遇袭之后,就出乎我们意料的往西面逃,让戴隆礼在东北两面布置的大批人力,大批高手都等了一个空。我们一路追到这里,然后就无可奈何了。” 他探手指了指旁边那座光秃秃的山:“此山通体都是玄青石,下面有个采石场,专供给帝王墓室。上面则险要异常,峭壁高达百丈,且光滑如境,即便六重楼的武修,也无法攀登上去,只有东面有一条小径能够通行。 问题是冷盟主手里有着不少‘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哪怕第四门的修士,也不敢随意暴露在她眼前。我们当天就有一位第四门的术修,‘青冥剑’司寇端死在她手里。” 李轩看了这里的地势一眼,也不仅啧啧称奇,心想也亏冷雨柔能够找到这地方。 似这种险要的所在,神器盟手里有再多的强大暗器,也发挥不了什么功用。 魏书盟继续用吹捧的语气解说情况:“我们当天折损了不少人手,最后只能改攻为困。可冷盟主手里应该不缺食水,在这里坚守两三个月都没问题。于是我们请来了北地的狂沙刀司空南,那是与仇千秋齐名的大高手,准天位级。结果被她用一枚第四阶的灭绝神针,当场打成了重伤。 于是戴隆礼重金延请的另一名天位也不敢来了,他欲另请高人。可恰逢伯爷闯山,一人一刀掀了我们的总堂,又用排山倒海般的手段将我神器盟逼到绝境,也就再没钱去请人了。” 此时李轩已经走到了半山腰,来到了山东面那条羊肠小道前。 李轩没敢往上爬,就用浩气雷音往上面高声大喊:“雨柔,玄尘兄,李轩已至,你们可以下来了!” 然后他就见上面一个面貌娇俏的道姑,从山体边缘处冒出了一个头。她动作瞬闪如电,往下看了一眼,就又缩了回去。 李轩就暗暗奇怪,心想这女人到底是谁呀?那不是冷雨柔,以前也没见过。 他随后想到一个可能,然后就心想我艹! 果然下一瞬,他就听上面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真的是谦之兄?不是骗我?可你为何与神器盟的人在一起?还请谦之兄再给个证明。” 李轩心想自己的浩气雷音,那可是独一无二,别无分号啊。 他想了想,就继续高声道:“气盛血亦盛,然终需主练其一,气为导引,血为介质,气血通则人流通不老,正如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这是无垢神典第一卷的内容,玄尘子当即就信了,于是再次冒头,盯着李轩仔细打量:“还真是谦之兄。” 冷雨柔的螓首,此时也从他边上冒出头。 她仔细看了李轩与素昭君一眼,然后就干脆利落的从上面跃了下来:“二公子,大少夫人。” 冷雨柔往日里神色一向都是清清冷冷的,可此时她的眼里却有些羞愧与不安:“抱歉,让家里为我费心了。” 冷雨柔大概知道诚意伯府要逼迫神器盟让步,需要耗费多大的资源与代价。 甚至在这之前,冷雨柔对于诚意伯府的援兵都不报任何指望。 神器盟十二个宗派,人员数万。虽然没有天位坐镇,可整体的底蕴势力财力,都凌驾于诚意伯府之上。 尤其在北方,诚意伯府更是鞭长莫及。 不过让冷雨柔微觉奇怪的是,在李轩的身后,却有一大批的神器盟成员,神器盟大总管魏书盟赫然在列。 尤其这些人的神态,竟仿佛是对李轩尊敬异常,甚至近乎于卑躬屈节了。 素昭君对于冷雨柔说的‘家里’二字,是非常高兴,感觉暖心,她微微笑道:“你得谢小弟,这次家里倒没费什么事。都是小弟他出的手,一手抵定乾坤,镇伏妖邪。” 冷雨柔闻言一愣,仔细看了李轩一眼,眼里面有些狐疑。 竟然是二公子的手笔吗? 冷雨柔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相信的,她知道李轩潜在的人脉,是何等巨大。 少公子身边的虞红裳,薛云柔,江含韵,乐芊芊,甚至罗烟——那没一个是简单的。 可她还无法将眼前一方大佬般气势的李轩,与以往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重合在一起。 “为了你,小弟他可是大动干戈。”素昭君笑着道:“你可能想不到他为你做了什么,整个江湖都差点为你翻覆。” 李轩此时则向后面跟下来的玄尘子拱手道:“多谢玄尘师...师姐仗义相助。” 他心里滋味很复杂,一方面是很感激的,没有玄尘子的帮助,冷雨柔未必就能够撑到现在,可正因感激,就愈发愧疚起来。 看着玄尘子那一副女冠的打扮,已经没有一点男性特征,他心里暗暗叹息,心想这位终究还是走到这个地步了。 玄尘子却因李轩的称呼心花怒放:“这是应该的,谦之的恩德,我可一直都记在心里呢。不是谦之,哪里有现在的我?” 李轩听到这句,却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木着脸微一颔首,然后询问冷雨柔:“神器盟愿意奉你为神器盟主,雨柔你意下如何?” 冷雨柔再次一愣,看了李轩后方的众人一眼。 魏书盟等人,也当即朝她躬身一礼:“我等愿遵盟主号令。” 冷雨柔檀口微张,几乎合不拢嘴,心里面无比惊奇,她想李轩到底对神器盟做了什么?竟然能让这些人愿意奉她为主。 幸在她平时习惯了冷面冷言,虽然心里惊讶之极,波澜起伏,可面上却没显露出太多异色。 冷雨柔想了想,就转头询问李轩与素昭君:“家里面的意思呢?” 昔日的孔雀山庄就是‘神器盟’的核心,可冷雨柔出生时,孔雀山庄已经覆灭二百余年。七岁之前的记忆,一直都处于逃避追杀,颠沛流离的状态,直到被刘氏收养为止。 她对神器盟与孔雀山庄没有任何感觉,唯独在诚意伯府内的安全感,能让她留恋,让她感到温暖。 冷雨柔也不喜与人勾心斗角,她宁愿把时间花在自己的锻造室里面,钻研机关器械。 可如果对诚意伯府有好处,她却不可能拒绝。 “雨柔你就勉为其难,答应他们好了。如果你拒绝了,今日之事怕是难以收场。” 素昭君看出了冷雨柔的心意,她眼含深意的笑了笑:“如果不耐俗务,诚意伯府这边可以调配些得力人手帮你。” 她已看出自己小叔子是个什么样的货色,说不定已经对这小侍女起了觊觎之心。 可以冷雨柔的出身,在那几位面前未必就抬得起头,所以还是得有一份家业傍身才好。 冷雨柔就点了点头,拿出了当仁不让的气势:“那好!你们起来吧,我答应了。” 李轩则依旧神色凝肃道:“别急,我这里还有几个条件。首先神器盟再不得与蒙兀贸易,也不能再向张观澜提供炮弹与暴雨梨花针。还有你们得出资至少三百万两银钱,为雨柔重建孔雀山庄,然后公主那边,也需得提供一成干股。” 魏书盟对这些,却是早有了心理准备。李轩提出的条件,甚至是出乎他意料的宽厚。 他与身后众人都大喜过望,甚至再没有了讨价还价之意,都异口同声:“我等愿意遵从!” 冷雨柔见这些人都一副如蒙大赦般的神色,不禁又再次看向了李轩,然后俏脸微微一红。 她意识到李轩,一定是为她对这些人做了极可怕的事情,才能让这些江湖大豪慑服至此。 李轩则敏锐的察觉到她的异色,他心里顿时一乐,本能的就想要口花花的撩上几句。 可就在此时,魏书盟突然想起了一事:“靖安伯大人,我有一事,也不知该不该说。几日前,我曾见前任盟主戴隆礼与会昌伯孙继宗的使者私会,他们具体谈了什么内容我不清楚。只听到寥寥几句,我猜二人有勾结,似乎要对大人您不利。” 第三五六章 发了笔横财 “会昌伯孙继宗?” 李轩不由双眼微凝,现出了一抹厉泽,心想那家伙又打算做什么? 直到须臾之后,他才恢复了常色,然后抬手之间就发了一张飞符出去。 李轩有足够的自信,无论孙继宗对他用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他都能接下。可他在京城中的小伙伴,罗烟,彭富来与张岳,他们在神翼都的工作极其繁忙,未必就能够注意到孙继宗的动作。 接下来是料理后续之事,虽然他们的条件大致已谈妥了,可还有许多细节。 这次的兵器走私案影响巨大,上达天听,不可能只神器盟主戴隆礼与神机楼主白哲理两个人就能交代问题。 尤其兵部尚书于少保,这位盯了神器盟已经有许久时间,只是一直以来没有抓到把柄与机会。 李轩能够调动各地的巡按御史侦办此案,一半是因他理学护法的身份,一半是因少保于杰在发力。 所以神器盟势必还得抛出些人来,以平息朝中诸公之怒。 这对于神器盟来说不算难事,戴白两人都有大量的亲信党徒,直接丢给朝廷就可以。 且不将神器盟空出一些位置出来,李轩又如何往里面塞人? 尤其那些关键的职位,他是必须捏在手里的。比如神器盟在各地的账房,库房管事等等,都必须有冷雨柔的人,这可以有效防止下面的十二个宗派做手脚。 冷雨柔孑然一身,没有合适的人可用,那么这批人就只能从诚意伯府调。甚至还得从素昭君家里,还有彭家那边借点人。 然后还得雇佣武修,让新建的‘孔雀山庄’拥有一定的武装力量。 他不能让冷雨柔入主神器盟之后,反倒成了神器盟的傀儡。 按照神器盟以往的规矩,神器盟十二宗派都会将他们七成的净利润上交总堂。其中六成用于打点与孝敬各方,一成则用于供养武师。 可如今的神器盟有他庇护,至少可节省两成的利润,至少四百万的银钱。这笔财富,足以供养六到八位第四门高手,还有大批的术师武修。 有这股力量,新建的‘孔雀山庄’就有了立足于世的根基。 “你们在各地被查封的产业勿需担心,我会帮你们周旋。不过似南京镇守太监,漕运总兵这些人,肯定得出一笔血。至于各地的龙君,我会打个招呼,你们具体斟酌着办。” 李轩是没可能让自己的朋友帮忙,却毫无所获的。 说来奇怪,之前他认为是慷他人之慨,所以心态很平和,一点都不在乎。 可如今神器盟变成了冷雨柔的神器盟,李轩就感觉稍微有点在意了。 这钱还是得出,却必须精打细算。 等到这些事都处理得差不多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李轩变得有些心不在焉,眉头不自禁的紧凝。素昭君看出他的异常,就凝声问道:“小弟还是在担忧京城那边?” 李轩点了点头:“孙继宗的使者,是在三天前与戴隆礼见面,雨柔她遭遇伏杀,却是二十几天前的事,我稍微有点在意。” 素昭君凝神想了想,就建议道:“那就赶回去看看,别给那位会昌伯可趁之机。雨柔与这边的事,有我帮你看着。不过是一些细务,我能处理得来,不会让雨柔被他们糊弄。” 李轩当即起身:“那就交给大嫂了。” 对于素昭君的能力,他自是信得过的。 尤其经营方面,素昭君肯定比他强。诚意伯府的各种生意与田庄,都是素昭君在打理,势头一直都是蒸蒸日上。 “还有玄尘师姐。”李轩看向了玄尘子:“也请师姐留下帮忙照看一二。” 这次见面之后,他才知道玄尘子已经将《无垢神典》修到第九重楼巅峰。下一步突破,就可成为第四门的大高手。 而即便现在,玄尘子的身法速度已经直追紫蝶,一双细剑则快逾闪电。且是术武双修,一身战力足以与绝大多数第四门武修匹敌。 有这位留下帮忙,他会放心得多。 玄尘子则心想不对呀,他北上京城是奉了薛云柔之命,来‘看’住李轩的。可结果因救助冷雨柔,耽误了将近一个月。 刚才他已接到薛师妹的信符,师妹对他援手冷雨柔之举,还是很赞赏的。可后面那些话的言下之意,却是在拜托他多花点时间精力在‘正事’上面。 什么是正事呢?当然是李轩。 可此时李轩亲口拜托了,他也不好拒绝。 玄尘子心想也不差那么几天,也就只好勉为其难的答应下来。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匆匆离去之后,如泥雕木塑般坐在上首的冷雨柔却突兀的开口:“我准备亲自打造一些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数量越多越好。 不知你们各家能拿出多少材料,多少钱财?这些大灭绝神针,事后会按照出力多寡分配。不过每一枚,我会抽取十万两纹银的费用。” 魏书盟闻言心神一凛,他与在场众人对视了一眼,无不都眼现惊喜之意。 他们动用那么大力气去捉拿冷雨柔,不就是为了第四阶的大灭绝神针?不就是为借助此器之威,避免自家的产业被他人觊觎? 素昭君见状则哑然失笑,心想李轩担心冷雨柔会成为神器盟的傀儡,还真是想多了。 只需‘孔雀秘法’还掌握在冷雨柔的手中,神器盟十二宗派就只能供着这位。 此时的李轩,则一边借助魔麒麟的脚力,风驰电掣般的往京城赶,一边在翻检着自己的收获。 这次出京,他的获利可谓极大。不但将整个神器盟收入到羽翼之下,自身的收益也很不小。 七日前神器山之战,戴隆礼等人虽然逃离,却在库房中留下了总计二十七万两的现银。 这笔钱,双方都没有提过。 然后他从戴隆礼与白哲理的小乾坤袋中,得到了大量的财货。 光是那两枚小乾坤袋,就价值几十万两了。里面还有五枚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十五枚千发装的暴雨梨花针,以及大量的符箓,大量的丹药。 李轩喜不自胜,心想欠罗烟的债,而今终于可以还上了。 不过他的好心情,在赶到北京之后就消失不见。 第三五七章 我的烟儿哪去了 夜晚时分,当李轩匆匆赶回六道司总堂的时候,颇有种日了狗的心情。 他在自家的神翼都内,看到了一身六道司伏魔都尉服饰的孙初芸——就在他离开的这几天,这女孩以闪电般的速度加入了六道司,然后以伏魔都尉的身份空降到了神翼都,担任神翼都第四旗的总旗。 不过神翼都到现在人手都没召足,加上所有文职也才一百八十人,这第四旗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只能是空壳。 于是孙初芸无事一身轻的围着李轩转:“李轩你这两天怎么不在?他们都不肯说你在哪里。” “你今天要出去办案吗?我跟着你好不好。” “我带了一份虎丹汤,李轩你要不要喝?我听说你最喜欢吃这东西。” “停!” 李轩头疼的不行,他眼珠一转,随手就从乐芊芊那里拿了一个卷宗递给了孙初芸:“这件案子交给你,这怨灵困扰附近居民许久,务必得把它找到给处理了。如果孙姑娘你有空的话,那就今日办妥。” 这不是很复杂的案件,孙初芸的战力也足以应对。不过很麻烦,那是一头善于隐蔽的阴魂。足以让孙初芸忙许久了。 孙初芸气结,却只能嘟着嘴,拿着这卷宗去了。她是六道司的一员,是李轩的部属,李轩给她安排任务,那是天经地义,没有任何好指摘的。 她也不好说今天没空,李轩接下来肯定会说,你没空那还杵在这里作甚么? 打发走了孙初芸,李轩就问乐芊芊:“老彭,泰山,还有罗烟呢?” 他刚才已去过了自己的靖安伯府,那边除了佣人之外,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总堂,才知他们都出外办公。 时值深夜,罗烟与张岳,彭富来三人都还在忙碌,可见现在的神翼都忙到何等地步。 三人当中,李轩最担心的自然是老彭与泰山,他们修为稍差,还没法撑起场面,关键是还好色如命。 其中张岳还好,之前这家伙已经吃过亏,最近人变得稳重多了。如今张岳把那魅女宫小舞天天带在身边,如胶似漆,恋奸情热,出事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唯独小胖子,不但孤身一人。四重楼的修为也不够看,让李轩担心不已。 至于罗烟,她一身遁法幻法都惊天动地。还有佛门圣器在手,危机时战力比肩天位,李轩是最不担心的。 “张岳与彭富来一起去了银锭桥,那边有个妖魔作乱。最近许多单独过桥的孩子,都被那妖魔给吞掉了。彭富来一个人没法搞定,就请张岳他们帮忙。” 见李轩回来,乐芊芊很开心,她知无不言道:“罗烟她则去了都察院,调查与都察院有关的一桩案件。” 李轩当即用一只手点着眉心,开始与神血青鸾牛郎共享视野。后者在他的操控下冲入天际,往京城西北,什刹海的方向飞了过去。 李轩很快就发现张彭两人的身影,都好端端的呢,就在银锭桥那边。宫小舞在桥的东端开了一个法坛,正在做法除妖。张岳与彭富来二人,则守卫在侧。 这里就不得不赞一句,这次张岳确是占了天大便宜。 那宫小舞聪慧伶俐,修行天赋也是顶尖之选。所以她不但魅术高强,术法修为也到了六重楼境,战力非常可观。她跟在张岳身边,简直珠联璧合。两人在神翼都的办案效率,已经仅逊于罗烟。 以至于让李轩生出了将宫小舞招入六道司,或者将之聘请为术师供奉的念头。 李轩仔细看了一阵,就收起了与牛郎连接的神念:“罗烟呢?怎么还有与都察院有关的案件?那边的名儒大儒不下三十,还能求到六道司?” “那您就错了。”乐芊芊闻言轻笑:“你知道三法司是在一起的吧?” 李轩知道所谓的三法司也即大晋的都察院,大理寺,与刑部。 “大晋朝的六部与五军都督府,翰林院,钦天监,翰林院等等,位置都在皇城前面。唯独这三法司,被安排在京城西面的咸宜坊。这不但是因这三部,常有平民百姓出入,也是因刑部与大理寺的牢狱怨气深重。” “那边一个冤假错案,就可能导致怨灵产生。其中一些怨灵,那些名儒大儒都镇压不住。前元时京城就发生了一桩冤案,有一个年轻寡妇被诬陷冤杀。可此女神魂特殊,与公主有些相似。” “据说行刑当日,她竟以怨煞感召天地,使京城六月飞雪,大雪在北方下了足足七天七夜,又令她的出生地楚州大旱三年。元廷几名天位出手都降不住,直到元廷为她洗清了冤屈,斩了上百位文武官员,才平息了她的怨恨。” “所以啊,那边的御史们其实都苦着呢。国朝开辟至今已三百年,刑部那边的老爷们再怎么清廉英明,也积累了不少冤假错案。 那边的刑部大牢如今就等如一处魔窟,不但需这些御史们镇着,还得每年去请道佛二门的高人施加封印。那边其实也想将牢狱改造,建一个镇妖塔,可朝廷一直拿不出这笔钱——” 李轩一边听乐芊芊说着有关于三法司的逸闻,一边拿起了罗烟负责侦办的那桩案件卷宗翻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就皱起了眉头。 案件本身很简单,在都察院那边作祟的是一只‘食书妖’。在都察院的经卷房里面,吞了好几百本案件卷宗。 ——这种妖怪以各种书本画卷为粮食,平时则隐藏于书卷当中,是很难被找出来。 尤其它们本身没有什么煞力,也不惧浩气冲击。隐藏在三法司那地方,简直就如白虫掉入了米缸。 都察院的御使老爷们虽然一个个修为通天,可儒修在感应能力方面有着天生的劣势,几次设伏都没能抓到这只‘食书妖’之后,就不得不向六道司求助。 乐芊芊此时发现李轩的神色有异,她诧异的看了过去:“怎么了?” 李轩指着卷宗上的一行字:“被‘食书妖’吞的卷宗当中,还有正统十七年末,巡盐御史夏广维贪黩案的卷宗?” “之前我也注意到了,据说那边的三卷卷宗文档被吞了两卷,不过大理寺与刑部都有备份。” 乐芊芊将这份卷宗拿在手里看:“巡盐御史夏广维是紫蝶妖女夏南烟的父亲,当时烟姐她很在意,脸色都白了。 可这应该没问题吧?那边是都察院,且被‘食书妖’吞吃的案卷,足有几百份。” 她人有点胆小不错,却绝不愚蠢,早就隐隐猜到了罗烟的身份,只是日常都装做不知。 李轩却无法安心,如果换在平常他也不会怀疑什么。可在知道孙继宗又准备对他不利之后,李轩就不能不多几分小心了。 李轩想了想,还是骑着那头魔麒麟从六道司飞驰而出,直奔都察院方向。 此时他却多了一份心眼,发了两张信符过去。一是青龙堂尊灵佑真人,这位还在京城,在过年之前都不准备离开了;一是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 等到李轩来到都察院门口的时候,这两位都有了回复。李轩的心神稍定,将他的魔麒麟拴在了外面,然后大步流星的走入都察院内。 此时都察院的大门已经落锁,不过李轩以侦办‘食书妖’的名义,让看守门禁之人给他开了小门。 不过当李轩走入到案发的东经卷房,却是剑眉微蹙。 他望见罗烟,在这东经卷房里面来回走动着,还时不时在翻动着这里储藏的各种经卷。 可李轩的灵感,却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当他睁开了‘护道天眼’观望,就发现这果然是一个幻影。罗烟的真身,竟已不知去向。 李轩的眉头大皱,当即就把一张信符打出,试图借助这张符的助力,寻觅罗烟的踪迹。 那这符却如无头苍蝇一般在她的头顶盘旋,这说明罗烟正处于收束元神,藏踪匿迹的状态,这张飞符没法锁住她的方位。 李轩随后又把神念四散开来,凝神感应着。随后他神色微动,走向了东经卷房的东侧角,这里的书架竟被推开了,下面是几十级台阶,更深处则一片黑乎乎的。 李轩的神色更为凝重,他稍稍迟疑,还是走入了进去。 这里面竟然是一个埋于地下的经卷房,周围石壁都以玄青石筑成,坚如钢铁。里面满布着各种书架,还有铁制的箱盒,都以道家法阵层层叠叠的封印。两侧还有一些房间,按照省籍分门别类的储藏着各种卷宗。 而李轩所过之处,周围的法阵都随之激发,一盏盏的烛火自动点亮。 李轩猜测这里,应该就是都察院的金匮石室了。 所谓的‘金匮石室’,就是古代国家秘藏重要文书的所在,可以有效的防蚁,防火,防潮。 大晋朝开国三百年,三法司积累的各种旧案卷宗已如恒河沙数,盈篇满籍。这些卷宗已经不会用到,又不能销毁,只能储藏于‘金匮石室’当中保存。 就不知罗烟闯入这‘金匮石室’做什么? 李轩以神念仔细感应了一阵,就大步流星的往前行去。大约五十步后,他走入到标明有‘南直隶’三字房门前,当他推门而入,就见罗烟站在一堵石墙前面,神色错愕的回头看他。 第三五八章 得意洋洋的会昌伯 “李轩?”罗烟惊奇不解的回望着李轩:“李轩你怎么会在这?” “这句话我也想问,你为何来这金匮石室?” 李轩走到了罗烟的面前,发现罗烟的手放在一个书架里面,竟是一动不动,他皱了皱眉:“这个书架,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一个陷阱,触发式的陷阱。” 罗烟一声苦笑:“对方的阵法造诣非常的高明,我现在的手一旦离开,整个金匮石室的符阵都会崩溃,这里所有的文档,所有的卷宗,所有的物证,都要被烧掉。” 李轩心神一凛,他就猜到都察院的这桩案件没那么简单。 他看着罗烟手抓着的东西,发现那竟是一封信:“这是两淮巡盐御史夏广维那桩案子的物证?” 就是这东西,把罗烟吸引到这里? 罗烟则是咬着下唇,眼圈发红:“我原本没这么在意的,可之前在那份没被食书妖吃掉的卷宗里面,看到那些物证当中,有父亲留给我与母亲的遗书。” 她定定的看着李轩:“布这个局的人,不但知道我的身份,也非常的了解我。” “可他应该是冲我来的,否则不会这么大费周章。” 李轩只存神思索了片刻,就意识到设局之人的恶毒,心想要非是他今天及时赶到这里,那么罗烟怎么做都不对。 如果就此放手离去,那么整个金匮石室的物证卷宗都将烧毁,罗烟势必要背上一个烧毁卷宗证物的罪名,也可能永远查不到她父亲夏广维贪赃案的真相;可如果罗烟一直呆在这里,都察院也有专员定时定点的巡查经卷房与金匮石室。 甚至没必要等经卷房与金匮石室的看守来巡查,那人以查询旧案卷宗的名义带人进入金匮石室,就可将罗烟直接抓捕。 可无论哪一种结果,都意味着罗烟‘紫蝶妖女’的身份暴露。 这有什么恶果呢?如果罗烟就这么离去,那么对她来说是无损的,顶多就此放弃‘罗烟’这个身份。 可他李轩作为罗烟的朋友与上司,是一定会被卷入其中,遭受攻讦。甚至对方可能还有其它后手,造成一些始料不及的后果。 这桩事,龙须虎与仇千秋在南京兜得住,在北京可就未必。 “你快走。”罗烟有些愧对李轩,她眼圈发红的偏开了头:“他们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你放心,你走了之后,我就会逃走,这总比被人直接抓住的好。 没道理为了这些物证,为了父亲他的这些遗物,把我的人也陷进去不是?即便被抓住,我也不会胡乱说话,绝不会牵累你——” 李轩却一声失笑,屈指在罗烟的脑门上一弹:“怎么就这么蠢呢?现在该走的是烟儿你啊。” 罗烟闻言一愣,不解的看着他。 “这个局,是冲着你的身份来的。可如果你不在,他们难道还能到六道司去抓你?” 李轩的手,已经往那封书信按了过去。 他知道这个陷阱的模式,类似于触发式的地雷。只需还保持着身体接触,就不会被引发。 罗烟感受到李轩的身体从背后靠了过来,大手则不容拒绝的覆盖住了她的手背,她不禁面色一变:“可李轩你怎么办?破开金匮石室的封禁,私闯金匮石室,意图摧毁证物,这个罪名可不小。” “可这总比烟儿你的身份被揭露得好,接下来无论你是走是逃,我身为你的上司,都得陷进去。放心,你走之后,我自有办法,他们可以借此案困住我,却绝无法给我定罪。” 李轩成竹在胸,似笑非笑的低头看着罗烟:“烟儿你再不走,我就在这里一直陪着你,一起被抓。身无彩凤双飞翼,我们正好做个同命鸳鸯。” “你!”罗烟不由气结,她怒瞪着李轩,然后就发现李轩的眼神,竟是再认真不过。 她的气势顿时一窒,然后咬着牙:“你说得是真的?李轩你真有办法脱罪?不是骗我?” “骗你的是小狗。” 李轩闻言失笑:“安心,我还指望着烟儿你帮我打理神翼都呢!实在不行,烟儿你就来救我,我们正好浪迹江湖,双宿双栖。” 罗烟则眼神复杂的看着他,这个家伙,明明是一副很懒散的样子,却让她心弦颤动。此时只是闻着李轩的气息,就让她心怦怦直跳。 最后她咬着牙,猛地从书架里面抽出了手:“我就信你这次。” 罗烟是果敢的性情,计议妥当之后就毫不拖泥带水。 可走到石室门口的时候,罗烟还是忍不住转头,再次看李轩。那身影还是往日般俊秀挺拔,做派则悠闲懒散。可此时的罗烟却有了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她定定的看了眼,然后就咬着牙:“李轩你这次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会让整个大晋朝都给你陪葬。” 李轩则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快点走。 他留着后手,是真不怕那设局之人拿他怎样。别说是什么三长两短,便是一长一短都不会有。 ——让整个大晋朝都为他陪葬,这也太夸张了啊! 罗烟匆匆离去,为防意外,走出石室的时候,她又在身上加强了幻术。整个人无影无痕的往出口方向走去,而就在走上石阶的时候,她却蹙了蹙眉头,回头望了一眼。 不知是否错觉,她刚才似感应到有人从自己的身边经过。 可当罗烟回首去看,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她不由自嘲,心想这一定是自己的错觉,疑神疑鬼了。 怎么可能有人完全瞒过自己的灵觉,从她的身边经过都不被发现?哪怕是那些天位,能够做到的也只有寥寥几人。 而就在罗烟微摇着头,走出这金匮石室的时候。李轩正一只手按着那封信,一只手拿出了一张手帕,抹除罗烟留下的所有痕迹。 这个世界没有验证指纹与dna检验的方法,痕迹学也停留在很粗浅的层次,可各种神奇的术法层出不穷。 谁知对方能拿出什么样的方法,可以证明罗烟到过这里? 罗烟自然是非常小心的,她一直都在以幻法敛形,并收敛气机,可更小心谨慎一点是不会有错的。 可就在李轩开始以法力真元遥控,将手帕的抹除范围继续扩大的时候。就听见石室之外,传来的一个银铃般的嗓音:“李轩?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轩吓了一跳,按着那封信的手差点就松开了。他看着突然出现在外面的孙初芸:“你是鬼啊?怎么一点声息都没有?” 他随后就眼现惑然之意:“孙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跟你过来的啊!” 孙初芸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个镇灵葫,在李轩的面前晃了晃:“那只怨灵,我已经找到镇压住了,然后就回来找你。可李轩你的马速好快,我借助法器之力,死命的追都追不上。” 李轩则心想神速该是你孙初芸才对,他把那桩案子交给孙初芸才多久,这么快就解决了? 接下来,李轩又眼神怪异的看着她:“孙姑娘,你父亲难道就没交代过你,今天晚上绝对不要进都察院。” “没有,父亲他听说我进了六道司,人都快被我气坏了,好几天都没见我。” 孙初芸已经走到了李轩身边,看向了他伸入书架里面的手:“李轩你这是在做什么?” 李轩也不知该怎么向她解释,他的眼珠一转,忽悠道:“我抓着的这封信有点问题,孙姑娘你来替我。” 孙初芸则心想我才没这么蠢呢,她进来的时候就发现李轩,明显是处于动弹不得的状态。 李轩手里抓着那封信,一定是罪魁祸首, 她仔细看着旁边的几样东西,然后疑惑道:“这是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赃案的卷宗与证物?李轩你闯入都察院的金匮石室,就是为找这些东西?唔~” 此时的她,已发现那封信的异常,当即柳眉微蹙:“这个人,好歹毒!你现在一松手,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毁掉。” 孙初芸同时鄙夷的看了李轩一眼:“这封信有问题,你还要我来抓,李轩你好坏。” “什么坏?我又不会害你。”李轩神色坦然,他真没有嫁祸孙初芸的意思。 只是因这封信在孙初芸的手中,他更好处理。 “快点,来伸手拿住它,你现在是六道司的人呢,要听上司的话知道不?” 孙初芸才不肯信他,她仔细看着李轩,忽然就笑了起来:“也就是说,李轩你现在是动弹不了对吧?” 李轩顿时眼神警惕的看着孙初芸:“你想要做什么?警告你,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别乱来。这是别人设下的陷阱,稍后就可能会有人过来。” 他有点后悔,没把自己的伏魔金刚与神血青鸾牛郎带进来了。 而此时两人都不知道的是,几乎就在同一时间的,会昌伯孙继宗正得意洋洋的在当朝‘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的陪同下,走入到了都察院的东经卷房, 前面则是一位穿着七品官服的老者,乃是都察院的书史,负责是都察院的一应文书与证物储藏。 这位正行走在前:“二位请进,会昌伯要调阅的卷宗,就在金匮石室的北直隶房内。” 可就在此刻,老者却微一蹙眉,发现那金匮石室的入口与门禁,赫然是打开了。 第三五九章 疏影之怒(五千字大章) 金匮石室,挂着“南直隶”铭牌的房间内,李轩喝着孙初芸一勺勺送过来的丹汤,莫名的有些失望。 “就只是喝你做的白虎丹汤啊?我们不做其他的?” 他心想我都已经反抗不了了,小姑娘你就不准备对我做些什么吗?比如这样或者那样的事情。 “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孙初芸很奇怪的反问着,她哼哼着道:“这汤我花了好多心思呢,可你却一屑不顾。” 李轩感觉口味很一般,比江母的手艺可差远了。可他又担心她真的对自己做什么,只能一边喝,一边随口应付着:“还不错,不过下次别做了,以后多花点心思在公务上,比什么都要强。” “公务?那我用心做事,轩哥哥你会陪我逛街吗?” 孙初芸闻言却眨动着大眼睛,笑嘻嘻的问:“要不这样吧,我解决一个案子,你就陪我一天。解决十个案子,你就给我做首诗,如何?我是冲着你来的,又不是真的想当这个伏魔都尉,你总得给我一点动力对不对?” 李轩有些无语,这丫头居然趁机要挟起来了。 他‘嗤’的一笑,偏开了头:“还动力?本校尉下面的伏魔都尉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我可告诉你,我的神翼都不养闲人。” 孙初芸恰好把一勺满满的汤送到他面前,随着李轩偏头的动作,那勺里面的汤全都洒了下来。 换在平时,李轩早就发动自身的罡气把那汤汁弹开,或者运用雷系真元将之蒸发干净了。可他手握着那封信,不但不能松手,此时稍微大一点的动静,都可能引动禁法,此时只能任由这些虎丹汤洒在了衣衫前襟与裤裆上。 孙初芸忙把手里的虎丹汤放回到小乾坤袋里面,拿出了自己的手帕给他擦,她嘟着嘴,闷闷不乐:“你不想陪我就不陪,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 李轩看她在自己身上擦拭着,不禁皱眉:“不用擦,过一会就自己干了。” 这个时候,他小幅度的运用一下真元还是可以的,可以将这些汤汁蒸发掉。 “别乱动,我帮你也是一样的,我洒的汤我自己负责。” 由于那汤汁已渗入李轩的内衣,孙初芸干脆将他的衣襟也解开了。 此时她不禁微微失神,李轩是那种看起来身姿高瘦,颀长,仿佛儒雅书生,可衣服里面却很有肉的类型。当李轩的衣襟打开,里面却是两片结实的胸肌。 孙初芸感觉到那雄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愣了愣,才红着脸有些慌张的继续擦拭着,又调用法力给李轩蒸干,然后一路往下—— 这个时候,会昌伯孙继宗与左副都御史林有贞,已经在那位都察院书史的陪同下,走到了标着北直隶铭牌的石室前方。旁边就是储藏南直隶卷宗与赃物的房间,三人也已听到了隐隐的人声,不禁面面相觑了一眼。 孙继宗蹙了蹙眉,凝神倾听。 “别——那个地方不行,我说了不用。” “说了让你别乱动,都已经快好了,李轩你扭捏什么?” 那个男的是李轩,可这女孩的声音,却不是他最初以为的紫蝶,孙继宗感觉还挺熟悉的。 该不会是——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他眉头一皱,当即大跨步的往前走了几步,将那石室的门猛力推开。 眼前的情景,让孙继宗辣眼之余,感觉要昏倒。只见他的女儿孙初芸,正跪在李轩的面前,似乎正做着不可名状的事。 孙继宗只觉眼前发黑,胸口发闷,差点就吐出一口老血。 “怎么回事?” 此时左副都御史林有贞,也阴沉着脸,往南直隶间的室门这边走了过来:“是何人如此胆大,未经许可擅入金匮石室?” 可接下来他却一阵愣神,只见孙继宗又苍白着脸把石室的门一拉,再次关上了。 林有贞不由百思不得其解,狐疑的看着孙继宗:“会昌伯?” “稍等一等,给他们一点时间收拾。” 孙继宗神色悲苦的闭着眼,试图将刚才看到的画面从脑海里面赶出去,同时呢喃着道:“家门不幸!家门不幸!这个杂种,不意他的魅术如此高强。” 他心想这真是造孽,他这般苦心孤诣的布局,可却是这样的结果。 林有贞更加的一头雾水,心想这会昌伯的葫芦里面到底卖的什么药? 都已经到了临门一脚的时候,结果这个家伙,却反倒是畏缩起来。 此时的李轩,也是一脸的懵懂。他想这会昌伯到底做什么呢?怎么看他一眼之后就又退出去了? 他看了看孙初芸半跪着的姿势,又看了看外面的门,随后就若有所悟。 心想这场景,与他在电影里看到的那些喜闻乐见的画面,简直是一模一样。 这位国舅爷,该不会以为他家女儿,正在给自己做那种事情? 想到这里,他就不禁唇角微勾,差点就笑出了声,心想这场面可就尴尬了。 “怎么了?”孙初芸也转过头,狐疑的看着外面:“刚才进来的像是我爹?” “就是会昌伯。” 李轩眼神古怪,意味深长:“还不起来?孙姑娘你再这样,我估计你爹今天就要气到寿终正寝。” “说了让你叫我芸儿,再等一等,就快好了。” 孙初芸不解李轩为何会这么说,她还是等到将李轩下裳的汤汁处理得差不多了,这才站了起来。 此时李轩的衣襟还是解开的,孙初芸没怎么细想,又伸手去给李轩整理衣裳,扣上了襟扣。 也就在这刻,那石室的门‘咔嚓’一声打开。却是外面的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等得不耐,将石门强行推开。 他看着里面的两人,先是浓眉一扬,然后又一声冷哼:“你们二人是哪来的贼人?为何擅闯我都察院的金匮石室?” 后面跟进来的,是那位穿着青色官袍的老头,在往里面扫了一眼之后,就又往外面疯跑:“来人!来人!东经卷房的守卫何在?金匮石室里面进了贼,你们是死的吗?” 他虽然是六十岁年纪,却修有浩气在身,声如洪钟,使得金匮石室上方的地表都骚动了起来。顷刻间就有大量的脚步声,轰然传至。 李轩则似笑非笑,镇定自若的回应:“本官乃当朝靖安伯,六道司伏魔校尉李轩,我身边这位是会昌伯的女儿,伏魔都尉孙初芸,可不是什么贼人。” 会昌伯之女孙初芸? 林有贞不由奇异的看了身边那面如缟素,悲苦欲绝的会昌伯孙继宗一眼,他已经有点理解这位,刚才为何会是那样的表情了。 “这里是都察院!”林有贞怒目一张,声如雷震:“金匮石室乃我都察院的禁地,没有都御史大人与本人许可,谁都不能擅入!你们六道司的藏书楼,经卷楼,是能让人随便乱闯的吗?” 这个时候,已经有几位在都察院值班的御史,先那些守卫一步匆匆赶至。 这些都是修行有成的名儒,修为都在七重楼境之上,步履如风,远远快过那些守卫。 当他们赶至,无不都神色错愕的往李轩与孙初芸看了过去,有人不解疑惑,也有人流露出恼怒之色。 林有贞则神色幽幽,语声寒洌道:“还请靖安伯大人,务必给我都察院一个解释。否则请恕林某无礼,只能让靖安伯你去刑部监牢小住一阵了。” 李轩则先吩咐孙初芸:“孙都尉你来拿着这封信,记得别松开。” 孙初芸有些不满他的称呼,可还是‘哦’了一身,依言将书架里面的那封信抓在手里。 这个时候,赶来的众多御史才发现这封信情形有异。有几位通晓符阵之道的,当即面色微变,都已看出了厉害。 “本官近日欲重查巡盐御史夏广维案,来此翻看证物,查阅资料。因事涉重大,所以不愿他人得知。” 李轩微一拂袖,自信从容的将两张信符显化在了身前:“本官虽未得都御史大人与林大人的许可,却事先知会过青龙堂尊灵佑真人,还有绣衣卫都督同知。 请问林大人这有什么问题?绣衣卫查案,是否有抽调三法司一应证物之权?六道司又是否能节制三法司?” 外面的几位御史不由面色稍缓,李轩的话虽然有点刺耳,却是无可否认的事实。 “这不合规矩!”林有贞一声冷笑:“即便阁下要查案,那也需事先知会我都察院,由我都察院专人陪同,而不是擅自闯入,恣意妄为!” “的确是不合规矩,可事有权变,理有穷通。” 李轩面色平淡的与林有贞对视:“当年负责主办巡盐御史夏广维案的,就是左副都御史林有贞林大人,试问本官又如何敢事先通告都察院?” 旁边的孙初芸不由恍然,她就奇怪,李轩为何会好端端跑到这里来。 外面的几位御史,也都现出了释然之意。 他们就奇怪,李轩身为理学护法,为何会做出这等样的事情? “那么你手中的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这是众多御使当中的一位,他穿着佥都御史的服饰,面色肃穆冷凝:“这封信符,似与这座金匮石室的法阵牵涉?” “这就是你们都察院的问题了,本官查案至此,却发现有奸人在此设局,试图借本官之手,摧毁此地一应证物。本官无可奈何,只能被困此地,直到林副都御史与会昌伯两位深夜来至此间。” 李轩一边说话,一边眼含深意的看着林有贞与会昌伯孙继宗两人:“能够在这座金匮石室里面改造符阵,做出这等样的大手笔,我想像我这样的外人是很难办到的。” 李轩在想这两人,还有着什么样的后手呢?如果只是这点手段,那可奈何不得他。 这次他顶多就是被罚俸,然后被上面训斥几句。 “原来如此!”林有贞竟是神色释然的微微颔首:“若照靖安伯你这样的说法,倒也说得过去。看这封书信,也的确是——” 可他正说到这里,在地表之上忽然传出了一阵惊呼声:“走火啦!西经卷房那边烧起来啦。” “快点,先用浩气压住!!西经卷房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火?” “没用,有人在里面泼了火油。” “快去刑部与大理寺叫人,这点人手不够。”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剑眉微扬,心想原来是这一手。他就知道这些人果然是有着后招,不会让他这么爽利的脱身。 此时的林有贞,则是面色再沉,眼神又一次冷冽如冰:“西经卷室无端失火,请问靖安伯又准备如何解释?” “此事本官怎知?”李轩一声失笑:“这总不会是本官所为。” “那可说不定!”林有贞摇着头:“这西经卷房早不烧,晚不烧。却恰在靖安伯大人闯入我都察院之后走火,这绝非巧合。看来林某还是得请靖安伯去大理寺的牢狱中走一遭!” 而此时在都察院外,罗烟站立在一座三层楼宇的屋檐上,脸色苍白的看着都察院里面燃起的火光。 这一刻,她竟感觉前所未有的无力。 在李轩因她遭遇危难之刻,她却发现自己什么都不能为李轩做。 罗烟随后又低下头,看着手里的几枚金色剑符,眼里面现出苦涩与自嘲之意, 她想夏南烟啊夏南烟,你究竟有什么用?你不愿见到轩郎他与别的女人在一起,可在这个时候,却又要厚着脸皮,向他的几个女人求援吗? 她眼神挣扎了片刻,然后就猛的一咬牙,将手中的几张金色剑符全都释放出去。那赫然都是普通信符十倍以上的速度,穿梭入云空,飞向了四面八方。 此时的罗烟却未注意到,就在那督察院的门前。李轩那只被牵系在杨柳树上的坐骑忽然起身,也是眼神凛然的看向都察院内。 它的眉心中,开始显露出‘文山’二字印痕,浑身上下都逐渐显露出了清圣光辉。 ※※※※ 第一个收到罗烟符书求援的,是冰雷神戟江云旗。 当金色的剑符飞至的时候,江云旗正在一艘航行于临清运河之上的快船中。他独自盘膝坐于船头,不能自禁的长吁短叹。 这是因江云旗对这次北上入京并不情愿,他对于财富声望已无渴求,可他家那个婆娘非得把医馆开到北面去。 恰好这几天,那座位于北京的江南医馆已经建成。江云旗被家中的形势所迫,不得不在大过年的时节,率领几个弟子前往那边操持分馆开设事务。 ——名义上是为了分馆,可江云旗心里清楚的很,自家的夫人其实还是担心他家相中的那女婿给跑了。 据说那家伙北上京师之后,依旧是混得风生水起,不但连破两桩大案,还借自家侍女的身份将神器盟夺到了手。 更让人糟心的事,李轩不知怎的又与龙族扯上了关系,成了水德元君的‘王夫’,让人瞠目结舌之余,又匪夷所思。 江云旗正苦笑着,就见那金色剑符落到了他的身前。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心想这到底是谁?动用这价值万金的玩意给他通信? 当他将这剑符接在手中,立时就眸色一变,吩咐坐在后面的几个弟子:“老夫现在就得先赶去京师,你们自己随船过来吧。沿途不用着急,除夕之前赶到京城就行。” 那几名年轻人当中一位面相较为老成的弟子,当即不解的询问:“师尊何事如此情急?我等师兄弟还想聆听师尊教诲。” 江云旗却没有回话,他已直接化作一道电光飞向了空中, 此时的江云旗,不但眸光凝冷如冰,更是隐隐含蕴着怒意, 这不但是因李轩对他的成道之恩,更是因他的女儿含韵。 他知道李轩已经与江含韵开始合练秘法,那小混蛋如果有了什么差池,自家的女儿也一定会因此受累。 第二个收到剑符的,则是薛云柔。 此时已是四更天,她却毫不犹豫的起身,手捧着那枚金剑,来到了当代天师张神业的居住前跪下。 “师尊,弟子有急事需要入京。接下来的几个月,弟子恐怕无法于侍奉座前。” “是李轩出事了?”屋里面传出了张神业的声音,他遥遥感应着薛云柔手里的金剑,然后一声轻叹:“老夫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这边安全已经无虑,云柔你只管放心去就是。 到了京城,可以代我转告陛下,就说李轩那孩子,我张神业是把他当成女婿看的。” 几乎与此同时,那金色的剑符,也落在了位于化龙池的虞红裳身前。 当她看过符中的内容,虽然面色是冷冰冰的毫无变化,可两旁的池水,却掀起五十高的水浪。周围地面更产生了大量的裂痕,延展向四面八方。 这位随后就探手一招,将一枚金紫二色的小船招在了身前。那船原本不过手掌大小,却见风就长,一瞬间就化作十丈长短,载着虞红裳的身影如流光一样穿向了远方空际。 此时在化龙池的一畔,那位女官皱着眉头,望向身边的张副天师张应元:“副天师怎不阻止?” “阻止不了。”张应元苦笑着摇头:“她毕竟是天位,想走的话谁能留她?且以公主现在的状态,留之无意。别担心,如今化龙池对她的益处其实有限,回京之后借助法阵,效果也不会差太多。” 张应元语落之后,却有些忧心的看向北面。 心想李轩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看虞红裳杀气腾腾的模样,搞不好会是一场腥风血雨。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在那紫禁城的西华门前,正有一头黑色的巨龙从云中穿梭而下,她往那宫城猛地一撞,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震荡着整个北京城的轰鸣声响。 第三六零章 阴煞再现 凌晨寅时(3到5点),景泰帝就被外面的轰然震响给惊醒过来。 他两眼茫然的看着西门方向:“这是怎么回事?这是谁在撞门?” 他心想该不会又是一只魔麒麟吧? 前次为解决魔麒麟撞击宫城一事,他已经是煞费苦心了。最终是以‘魔麒麟曾撞击紫禁城的东宫方位,显是因太子失德,引发魔麒麟撞城’之议搅混了局面,平息了百官议论,也压服了御史们对他的谏言。 怎么时隔十数日之后,又有人来撞宫城? “那是水德元君。” 侍候在景泰帝床前的太监,当即跪了下来:“水德元君欲夤夜求见陛下,被值守西华门的城门校尉拒绝,水德元君不满之下直接撞击宫墙,因此惊醒了陛下。” “胡闹!” 景泰帝当即起身:“请水德元君入宫,至中极殿等候。朕亲口御赐水德元君随时入宫陛见之权,你们拦她做什么??” 他走到了殿中,任由几个宫人侍女穿戴衣袍,同时好奇的问:“这深更半夜的,你可知水德元君是有什么急事入宫?” 那位太监苦笑道:“奴婢怎知?您可以问左都督,老奴这就让人把他叫过来。” 可绣衣卫的衙门在皇城之外,与五军都督府在一起。要召左道行入宫,还是得一定时间的。 景泰帝只能先至中极殿,见水德元君敖疏影。他踏入殿中的时候,就发现这位水德元君的脸色青沉,眸光冷厉,气势摄人。 景泰帝不由略觉吃惊:“元君因何事震怒至此啊?” 这京城之内,又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得罪这位天下龙君之首? “臣敖疏影参见陛下!”敖疏影虽是怒意填膺,可还是谨守礼节的抱拳一礼:“小王之所以怒极,是因陛下您的都察院!今日小王一位至交,在都察院遭人陷害。还请陛下拟旨,尽早将他释放。” 景泰帝就更不解了:“请问元君的友人是哪位?” “靖安伯李轩。”敖疏影眉眼微扬道:“靖安伯李轩有大恩于我,又性情相投,所以引为至交。” 景泰帝不由一愣,心想怎么会是李轩? 对于李轩,景泰帝还是很感激的。十几天前要不是他的靖安伯,将那头魔麒麟拿下,现在朝中不知会是什么模样。 麒麟瑞兽,被天下人敬仰,其一举一动都牵动人心。 当日再被那魔麒麟闹下去,他别说易储了,搞不好还得下罪己诏来平复天下众议。 可这位靖安伯怎么与督察院扯上关系了?怎么又与这位四海之外的天下龙君之首,成了至交? “水德元君且息雷霆之怒!” 景泰帝凝神想了想,这才开口道:“朕对此事依旧茫然不知,且容朕了解了详细,再做处置如何?” 他见敖疏影蹙了蹙眉,神色极为不悦,不由苦笑道:“元君,这朝堂自有规章制度,即便是朕,也不能肆意妄为。 不过元君大可放心,朕稍后遣干员详查此事,如果证实靖安伯是清白之身,朕一定不会委屈了靖安伯,也绝不会让人冤枉了他。” 敖疏影声音却依旧冰冷冷的,眼神不善:“直接放人不可以?我说了他是冤枉的。” 景泰帝的神色无奈:“元君,朝堂制定的规章制度如不能遵守,那么这天下岂非乱了套?你当初扶保太祖夺取天下,不就是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希望你的信众不被苛税盘剥,不受战乱之苦? 可如果朝廷乱了规矩,首先受苦的一定是天下百姓,所以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就是这个道理。” 敖疏影其实已达成目的,可她的脸上,却还是半点异色都没有:“那就请陛下尽快调遣人手!以李轩的性情,绝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去烧都察院的经卷房。他如因此定罪,疏影一定会给他讨个公道!” 她硬邦邦的丢下这句,就直接化龙飞出殿外。 景泰帝则是更觉头疼:“左道行何在?” 左道行已经在殿外等候多时了,他闻召之后,就快步走入了进来,言简意赅的禀告详情:“今日李轩为查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赃案,与会昌伯之女孙初芸一同私闯都察院的金匮石室,结果却被会昌伯孙继宗与左副都御史林有贞撞见。 几乎于此同时,都察院的西经卷房遭遇大火,臣入宫时,那边已被烧成白地。”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想这是什么鬼?李轩怎么与孙初芸在一起?会昌伯又怎的与林有贞勾搭在一处? 李轩他是信重已极的,不但是因红裳,更是因其卓绝的人品才能,可惜李轩已入了六道司,否则定当引入朝中,做他的肱骨臂膀。 至于林有贞,则是他亲手提拔任用的大臣。不久前林有贞治水有功,因功胜任左副都御史。 “孙初芸是几日前入的六道司,在李轩麾下担任六道司伏魔都尉。” 左道行继续解说详情:“林有贞当夜在都察院值班,昌伯孙继宗却夤夜登门,说是奉太后之命,要去金匮石室调阅一份旧档,林有贞不得不陪同前往。” 景泰帝当即眼神一凛:“此事是会昌伯设的局?” “应该是与会昌伯有关。” 左道行的神色略显古怪:“可据臣的打探,据当时亲眼目睹现场的一位都察院书史交代,事发之刻,靖安伯李轩与孙初芸正在那石室中做那不雅之事,似乎孙初芸还是主动一方。而左副都御史林有贞,又是当年侦办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赃案的主官。” 景泰帝就心想这到底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不过此时他哪怕用脚跟去想,也意识到这其中必有问题。 “传令刑部尚书俞士悦,命他亲自主持侦办此案——” 正说到这里,景泰帝就神色微凝,看向了殿外,眼中现出了一丝异泽:“元君?” 这个时候,敖疏影正化作一条黑色的巨龙,盘旋在高空之上,冷冷的注目着仁寿宫与慈庆宫的方向。 她蓦然一声龙吼,瞬时一束雷霆缠绕的青色风刀,往仁寿宫的主殿方向坠落。 那风刀竟是阔达百丈,割裂虚空。将紫禁城上方的一重重符阵封禁轻而易举的割裂开来,最终落于仁寿宫的上空。 而此时正盛装打扮,端坐于仁寿宫侧殿的孙太后神色微凝,她抬手之间,竟也召集了无量的狂风,在宫殿上方形成了一只鸟身鹿头,有着两片镰刀般翅膀,仿佛神兽‘飞廉’形状的青色巨兽,与那风刀抗衡。 双方在百丈高空彼此交锋斩击,对抗,最终轰的一声,碎散成无数的细碎风刃,往四面八方散去,在地面与仁寿宫的殿宇中割裂出无数的刀痕,甚至使部分房屋直接坍塌。 敖疏影此时又眼神冷厉的深深看了一眼仁寿宫方向,这才一声轻哼,龙躯盘卷,往琼华岛的方向飞了过去。 此时的孙太后,则是看着自己右手出现的一条血痕,一声感慨:“不愧是成名数百年的水德元君,这份风法造诣,本宫自叹不如。” “这当是水德元君的警告。” 此时在孙太后的身侧,正立着一位须发皆白,却是年轻人面貌的的黑衣青年,他似笑非笑:“太后你可还打算继续下去?” “为什么不?” 孙太后的唇角微挑:“我那个弟弟,他难得有靠谱的时候。这次他的法子就很不错,只要拿到了文山印,那么现在我等面临的一切阻障,都可迎刃而解。良机难得,当然要继续!” ※※ ※※ 李轩是在凌晨寅时,被关入的大理寺牢房, 由于未被定罪,他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被安排在大理寺牢狱的天字三号房,这里不但有四丈方圆的单人间,各种家具一应俱全,还有个在地面之上的小窗户,空气非常清新。 随后孙初芸也在会昌伯的陪同下被关入了进来,她是因那封信与符阵的问题需要解决,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 会昌伯孙继宗非常纠结,只因这天字号牢房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了,只有李轩对面的天字四号房是空着的。 他也没法让其他犯人调换房间,关押在此处的都是官员。他们要么是因扶保正统帝而下狱,要么就是因不久前的易储之争。 对于这些人,他们孙家只能供着,是绝不能得罪的。 可要将他的女儿,安排在下面那一层的地字房,会昌伯又不情愿,怕委屈了孙初芸, 最终没奈何,他只能将孙初芸安排在李轩的对面,然后对牢卒千叮咛,万嘱咐,让这些牢卒看着二人,万万不能让他们再发生什么。 可孙继宗才走,孙初芸就直接从牢门里面走了出来,旁若无人的来到了李轩的房里。那些栅栏在她面前形同虚设,而附近的众多牢卒,对此都全无所觉。 李轩也没有察觉她的到来,他正凝着眉,内视着自己胸前。 就在进入这大理寺牢狱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胸部位隐隐悸动。 这种感觉他有点熟悉,数月前他被红裳俯身的那一夜,就是这样的感觉, 当李轩再入定内查,发现他胸前,竟又有了几点绿斑。 这不应该,之前在李轩的浩气升入七重楼境的时候,那些盘踞在他体内的阴煞,就已经被完全驱除了, 可这些绿斑,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六一章 给你们机会 李轩感受着胸前那惊悸刺痛之感,不禁眉头大皱,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虞红裳已经回归本体,那么这些阴煞是从哪里来的? 此时李轩心有所觉,当他睁开眼,就发现孙初芸坐在他身前,她手托着下巴,正眼神专注的看着他。 李轩无奈,当即高声大喊:“牢头大哥,这里有个女犯人闯到我房里来啦,你们管不管?” 几个看守的狱卒过来看了一眼,都心想我艹,怎么人跑到李轩房里去了?真是愧对国舅爷的托付,也愧对国舅爷给的二百两纹银。 几人连忙打开了门,要把孙初芸请出去。 孙初芸无奈,只好悻悻的回到了对面的天字四号房。 那些牢卒这次却不放心,专门派了一个人拿着板凳,在两个牢房之间的廊道中守着。 可结果当李轩再次入定,孙初芸就又从牢门里走出来,依旧是旁若无人的来到了李轩的房间。那牢卒则定定的看着天字四号房里面,居然还是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这位牢卒心里只是奇怪,我坐在这里干嘛呢?好像是要盯着天字四号房的犯人?可今天这天字四号房,好像没关犯人?这里面不是没人吗? 原来如此,我的任务就是盯住天字四号房!我多么的尽职尽责啊。 于是李轩不得不再次从入定中醒来,神色无奈的看着孙初芸。 心想这丫头习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法,太神奇太牛逼了,感觉比紫蝶还要更适合当飞贼,估计各家被她偷光了都未必知道是谁干的。 就在他又准备高声大喊的时候,孙初芸却为之莞尔:“轩哥哥你别叫了,你叫谁都没有用。只要不是被锁住琵琶骨,钉入镇元钉,那么这天下间能够困住我的东西不超过十种。” 李轩心想我挣扎一下不行?然后他又听孙初芸道:“轩哥哥你的情况好像不太对劲,我感觉得到,你身上缠绕的阴煞特别的浓,这间牢狱里面所有的怨灵,都开始躁动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轩哥哥你的体质与神魄应该很特殊。” 李轩的神色顿时一凛,暂时放下了将孙初芸赶出去的打算:“我的体质?初芸你知道什么?” 孙初芸没说话,直接去抓李轩的手。李轩犹豫了一下,还是任她拿住了手腕。 孙初芸凝神感应着:“我的道行学识有限,也搞不太懂。不过轩哥哥你的神魄特别强大,这绝非是天然如此。应该是经历了某种变故,导致外灵入体,壮大了你的神魄。 所以仔细感应的话,可以感觉到你的神魄里面,稍微有些不协调,那是还没有完全融一所致。轩哥哥你可真厉害,居然生生的融了一只额外强大的外灵,所以灵基胜于常人十倍。这应该是很早之前发生的吧?融合的差不多了,现在都快看不到痕迹了。”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一阵惊疑不定。 心想孙初芸说的到底是啥?与自己取代真正的‘李轩’有关吗? 在那之后,他的神魄确实变得额外强大。可融合外灵?原主可没这样的记忆。 又或者这个外灵,就是他自己? “轩哥哥你的体质,应该很易于招引灵体。当然,一般的灵体是上不了你的身的,尤其是在你修为进入三重楼境界之后。只有那些特别强大的,极为特殊的灵体,才会将你视为绝佳的凭依体。” 李轩就想到了虞红裳,心想虞红裳之所以会依附在他身上,可能不止是生辰年月相同。 他又想到了自己身上,那两件‘仙器’——它们真是因无处依附,别无选择才进入他体内的? 李轩随后神色一动:“芸儿你有办法解决吗?” 他有求于孙初芸,就芸儿芸儿的叫了。 “我才多大点道行?第四门还没到呢,哪有什么办法?” 孙初芸猛摇着头:“要不是这大理寺内的特殊环境,轩哥哥你的体质应激而发,我什么都看不出来。不过,如果我猜的不错,轩哥哥你的这种体质,也与你的生辰有关。越接近生辰之日,这种体质就越明显。 所以你原本是没事的,可各方面的因素集合在一起,才会导致这种情况发生。” 李轩的眸光就更加凝冷了起来,‘李轩’的生辰就在近日,在除夕夜的子时,与初一交界之刻。所以大年夜也是他的生辰。 “该怎么说呢?轩哥哥你知道佛门把人的肉身,看作是渡向彼岸的‘船’吧?” 此时孙初芸又笑道:“别人的船,都只有一个舱室,只能住一个人。你的船上却有两个,甚至三个舱室。” 李轩微微蹙眉,倒不是因孙初芸的话,而是因他手臂上的‘饕餮’,忽然开始了鲸吞海噬。 这臂甲的器灵,那只金色的饕餮凶兽,已开始在他的身侧显化出了身影,同时张开血盆大口,吞吸着周围的阴煞之力。 孙初芸对此却全无所觉:“轩哥哥你如果很在意,那就去找人给你看看,不过必须是张天师,或者武当掌教,龙门掌教这种能为的人。天位之下的那些所谓高僧大德,得道高人,他们的感应能力还不如我,他们估计看不出究竟。 如果你不在意,那也无所谓。轩哥哥你浩气修为都到第三门了,这种体质对你的影响会极其有限。等你到了第四门,谁都上不了你的船。” 就在这个时候,孙初芸忽然神色微动,然后就像是被惊动的猫一样,以灵巧的身姿返回到了她的囚牢。 李轩也心有所感,看向了牢门之外。 就在片刻之后,他望见一位头戴九梁冠,身穿玄色五章龙袍的年轻人带着奚怀恩,还有一大群随从,出现在牢门口处。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就面色凛然的躬身一礼:“六道司李轩,参见太子殿下!” 按照大晋朝的礼仪,天子冠十二梁,服九章,亲王冠九梁,服五章。太子的衣冠纹章都与亲王同,可服色却与天子一样,都是玄色。 可李轩心内却有些疑惑,这位太子殿下,来大理寺做什么? 孙初芸则笑着朝太子招了招手:“殿下你来看我啦?” 按照辈分,太子虞见深是她的表侄。 “李卿勿需如此多礼。” 太子虞见深没有理会孙初芸,等到牢门打开,他就当先走入到李轩的牢房内。奚怀恩则与几个侍从背着牢房站立,各自虎目圆瞪的看着四面。 还有两个修为高深的术师,将一层氤氲灵障张开,覆盖着这间牢房。 还有人拿出一件法器,朝着囚室内,还有李轩的方向扫了扫,则是类似于现代防窃听的手段,可以查探是否有人以秘法,符箓,或者法器侦听记录。 “孤近况险恶,今日又是私自出宫,行事不得不额外小心,还请李卿见谅。” 虞见深在囚室的木桌旁坐了下来,然后神色诚挚的看着李轩:“李卿请坐。” 李轩也不推拒,他泰然自若的坐在虞见深的对面,同时意味深长道:“下官入狱,竟劳动太子殿下屈尊至此,真让下官受宠若惊。” “那是因李卿你有这个资格,卿是无双国士,孤自当待以国士之礼。” 虞见深失笑,对于李轩言中的讽刺之意恍若未闻:“李卿你的事迹,孤在你未入京之前就屡有听闻。东宫命案之后,孤对李卿的才能人品,更是佩服万分的。 这次孤于嫌疑之时冒险来大理寺,是想要亲口问靖安伯,卿可愿为孤效力,做孤的肱骨臂膀?” 李轩闻言,却双眼微凝:“所以今日都察院才会失火,将臣送到了这里对吗?” “孤不知李卿是否肯信,会昌伯设局一事,孤事前也从未参与过。” 虞见深的神色一肃:“不过会昌伯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孤却能猜到几分。李卿你既已入了大理寺的牢狱,那就是虎入瓮中,只能任由他们摆布了。如今唯有一法,可以让你从这狱中脱困。” “这个方法,就是为太子殿下效力?”李轩相信虞见深没有参与会昌伯孙继宗等人的谋划,却未必不知。 “孤说了,卿为国士!”虞见深竟站起了身,朝着李轩微一躬身:“李卿如愿为孤之肱骨,不但这次的灾劫可以化解,孤也必将以国士相待!” 李轩凝神看了他片刻,然后就微一摇头:“太子言重!我诚意李家世代都忠于皇家,未来殿下您登基之日,李轩自然也是你的臣子。” 虞见深愣了愣,然后就苦笑了一声,已经知道李轩的心意。 他轻声一叹:“我让人整治了一桌酒席带了过来,看来却无福与靖安伯共饮畅谈。” 说完这句,他又定定看了李轩良久,试图从李轩的面上找寻动摇之意。可他最终一无所获,只能神色失落的走向了牢门。 李轩这时却又开口道:“不过看在孙姑娘的面上,我倒是可以给会昌伯与太后一个改过的机会。只需他们就今天的事情给我一个交代,我可以当之前的一切没有发生。” 虞见深皱了皱眉,终是一言不发的走出了牢房。 李轩则是神色冷然的,看着自己手中握着的刀。 由于还未被定罪,他身上的东西都没被搜走,这把‘碧血雷雀刀’依旧在他手里。 他心想自己与会昌伯,与太后,还有这位太子之间,终究是无法善了。 第三六二章 岳父的修罗场 李轩与太子见面的时候,景泰帝正在整顿衣裳,准备上朝。 大晋朝的皇帝与文武百官从太祖年间就很辛苦,昔日太祖怜惜百姓,不但取消了前朝的年假,还更改了从汉唐时期就持续下来的休沐制度,从五天一休的休沐,改成了十天一休的旬假之制。 靖难之变以后,太宗倒是体恤群臣,增加了元宵节前后十天的假期。可结果第二年天下灾荒,大宗为让文武百官们修身反省,这元宵假期就又取消了。 所以在腊月二十五日,距离除夕就只有寥寥几天的时候。景泰帝这个天子还是得在大清早前往太和门听政,参与今日的小朝会。 不过景泰帝还没动身,就听到内侍禀告:“江南神医江云旗在宫外求见!” “江云旗?” 景泰帝自然是知道江云旗鼎鼎大名的,数年之前,他就曾经数次礼聘江云旗为皇室供奉,却一直未能如愿。 那时的冰雷神戟,就已经是准天位中数一数二的大高手,在江南一带声威赫赫。 在这位晋升天位之后,似血刀老祖,解坤这些老资历的天位,居然也不是他的对手。 除此之外,这位因医道通神,有着广阔人脉,当世许多高官显贵,甚至天位高人都与他交情不浅。 可这位冰雷神戟,为何会在此时入宫,要求陛见? 景泰帝万分不解,却知这等人物是万万不可怠慢得罪的。尤其孝陵一战,他还欠着对方人情,最近又处于某种紧要关口,不愿得罪任何天位。 “请江先生到中极殿吧,再去个人告知诸位大臣,今日早朝推迟,请他们在文渊阁那边等候,并由尚膳监供给食水,不得怠慢了诸位大臣。” 而就在天子谕令传下不久,江云旗就已步生风雷,走入到中极殿内:“江云旗参见陛下!” “江先生勿需多礼,请坐。”景泰帝神色疑惑的问:“不知江先生今日入见是所为何事?” “是为了我家未来女婿而来。” 江云旗的面色冷硬,虽没有敖疏影那样的咄咄逼人,却也是语含冰霜:“就在凌晨时分,他在都察院遭人陷害,被关入到了大理寺的牢狱,还请陛下尽早将他释放。” “江先生说的女婿,该不会是靖安伯,伏魔校尉李轩吧?”景泰帝听了就感觉有点发懵:“他是你的女婿?已经定亲了?江先生,这女婿可不能乱认。” 可这个混账,他为何又与自家的女儿搅合在一起?他看红裳几次家书里的意思,竟是非李轩不嫁了。 “就是李轩。” 江云旗感觉天子的语气有些不对,他也微一扬眉,抱着拳道:“江某还不至于厚颜无耻,错认女婿。李轩曾亲至我家提亲,只是江某还未答应而已。” 景泰帝身躯微微后仰,差点将口里的茶水给喷出来。 他愣愣的看着江云旗,好半晌才压住了心中的波澜,然后按着茶盏笑道:“江先生放心,靖安伯一案,朕其实是关注有加的。我家红裳已经有信符给我,让朕对她的意中人多加照料。只是现在放人不可能,朝廷自有规章制度在,得遵照程序办事。 不过朕已令刑部尚书俞士悦前往侦破此案,一定会尽快证实靖安伯的清白,大理寺那边则有绣衣卫干员亲自前往坐镇。靖安伯乃是朕之肱骨,朕必定不会委屈了他,也不会任由人诬陷了靖安伯。” 江云旗闻言就瞳孔一收,心想呵,这皇帝老儿竟仿佛也有意于李轩? 他当即就剑眉一挑,一声冷笑:“既是如此,那么江某也不劳烦陛下了,小婿的事情,江某自有办法,告辞!” 他说完之后就袍袖一拂,就这么大咧咧的走出了中极殿。 景泰帝不由略觉头疼的用手揉着眉心,心想怪不得历代帝皇都不喜江湖武人。 侠以武犯禁,民以力傲上,真是半点不假。 “左卿!” 景泰帝不急着上朝,他招了招手,将左道行唤到了身边:“靖安伯与这位江南神医家的女儿是怎么回事?两家真的定亲了?” “臣不知。” 左道行摇着头:“不过靖安伯与江家女儿认识的时间,确实是在公主殿下之前。除此之外还有一事,臣不知当不当说——”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道出了实情:“如今天下水族中有一个传闻,说靖安伯乃是水德元君敖疏影选定的王夫。地方上一些水德元君庙,甚至已擅作主张,为靖安伯立像了。” 此时景泰帝的手‘咔嚓’一声,竟然将自己龙椅上的扶手捏成了粉碎。他脸上却不怒反笑:“好得很,这位靖安伯,还是蛮抢手的吗?朕倒要看看,他到底想要一夫许几家?” ※※※※ 江云旗此时已青沉着脸,步履如风的走到了中和门外。此处他恰好望见以内阁首辅陈询为首的一群大臣,正从对面行来。 这些大小九卿,各部侍郎,十个里面竟然就有三,四位与他认识,纷纷朝他抱拳行礼。 其中内阁首辅陈询望见江云旗,更是吃了一惊,随后就眼现喜意:“江兄!” 他示意自己的几位同僚先行离去,然后朝着江云旗深深一礼:“江兄在上,请受陈某一拜。” 江云旗见状急忙闪身:“怎敢受首辅大人如此重礼?” 他虽是天位,却也不能在当朝首辅面前如此托大。 “如何就受不得?”陈询微微一笑:“前日内子传信,若非是江兄亲自出手,我家那嫡孙怕是早就病亡多时了。加上二十年前,江兄为我诊治的那次,我家祖孙两代都是因江兄妙手而活。 江兄于我家,实有再造之恩,受我什么礼都不为过。对了。请问江兄何时入得京?怎么不告知一声?” “就在今晨过来的,因有急事入宫。”江云旗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动:“小弟如今正有一事,想要拜托首辅大人!” ........... 同一时间,仁寿宫内,孙太后正在冷笑:“这么说来,太子去见过那位靖安伯了?可曾露了行藏?” 此时侍候在她跟前的,正是内厂大档,长宁郡主虞云凰:“已经见过了,半刻之前太子已回归宫城。殿下是用逆五行挪移乾坤的秘法出入宫禁的,除了我等之外,无人能知他的行踪。不过殿下回归之后,神态闷闷不乐,可能是被靖安伯拒绝了。” “那竖子正与虞红裳恋奸情热,会答应他的招揽,才是咄咄怪事。” 孙太后一声失笑,毫不觉意外:“他既然不识抬举,那也没必要再手下留情。说吧,接下来你们准备怎么做?” 虞云凰精神一振:“国舅爷的意思,是在除夕夜里动手。借助大理寺牢狱积存的众多怨灵,直接取了李轩的性命。大理寺卿王隆已经默许,会放任我等行事。” 正在此刻,孙太后忽然心神一凛,抬头看向了前方。她感觉到一股凌冽的神意,正从太和门前的广场方向越空而来,穿过了重重宫墙,一层层的符禁,凌压至此。 当孙太后抬头,就望见了一双眸中蕴藏冰雷的眼。 “冰雷神戟,江云旗?” 孙太后第一时间,就知道了这双眼睛主人的身份。 此时他二人,竟隔着十几重宫墙对视,彼此的元魂神念,彼此的武道真意,通过目光交锋争斗。 而他们相隔的这段空间内,赫然连虚空都开始滋生出了丝丝裂纹,使那些宫墙与房屋,都纷纷开裂。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约十息,二人之间的所有建筑,所有墙壁都轰然爆碎,化作了齑粉尘渣。整个仁寿宫的内外,也覆盖上了一层寒冰。 “江云旗!” 不同于之前,此时的孙太后竟是一字一句,暗含惊怒。 在太后的身旁,那长宁郡主虞云凰则是看着自己周围,都已被那滔天寒力冻住的宫人,一阵心悸不已。 她头一次怀疑,他们这次的谋算,是否明智? 远处的江云旗则是一声冷笑,转过身跟随着引路的宫人,走出了前方午门。 而此时在太和殿内,已经开始了御门听政的景泰帝,则是错愕的看了仁寿宫方向一眼。他想今天入宫的这两位,火气可真不小啊。 景泰帝有些幸灾乐祸,却又觉无奈。这仁寿宫的修复,怕是要花上一大笔钱。 这钱他还不能不出,大晋朝以孝治天下。孙太后是他的嫡母,只要不是做那些倒行逆施之事,那么无论如何,他都必须得敬着。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自己的内阁首辅陈询手捧着玉圭,踏前一步:“陛下!近日云南巡抚李襄因身疾而上书请辞,臣以为可以允准。另请将大理寺卿王隆调任云南,接手云南巡抚一职。” 此时满朝群臣,当即一阵哗然,所有人都联想到了今日都察院的那桩变故。 大理寺卿王隆,乃是正统帝的旧臣,孙太后在朝中的奥援之一,肃来都与次辅高谷一党。 可今日这位首辅大人,却要将王隆一脚踢至云南,从朝中大九卿之位,发配到边疆烟瘴之地,这是何意? 大理寺卿正三品,巡抚从二品,可云南巡抚的地位如何能与大理寺卿相较? 景泰帝也觉意外,随即就眼现惊喜之意。 而此时的陈询,正以冷厉的目光注目着惊怒之至的次辅高谷,以及大理寺卿王隆:“近日云南诸土司屡有不臣之心,李襄却已病重不能理事。王大人最好是即日上任,以免云南生乱。” 第三六三章 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早朝之后,大理寺卿王隆就眼神阴郁的返回到了大理寺。 这位的心情糟糕透顶,而在望见门内笑盈盈等候着他的会昌伯孙继宗之后,他的神色就更是难看,一声冷哼之后,直接走向了公堂方向。 “王大人他这是怎么了?”会昌伯孙继宗一阵懵懂,错愕的看着随在王隆之后走入进来的内厂大档,长宁郡主虞云凰:“怎么突然间这么大的气性?” “两虎相争,却使池鱼遭殃,换成我也会生气的。” 虞云凰眼含着些许怜悯的看着王隆的背影:“今日早朝,内阁首辅陈询那老东西,提议将王大人调任云南,任云南巡抚,廷议已经通过了。” 孙继宗就吃了一惊:“这么快?可这不合规矩吧?” 大晋朝的规矩,所有三品以上大臣的人事升补任用之拟议者,都会经由廷推来决定。 首先由内阁提出人选,再令包括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御史、六科给事中等在内的廷臣会议,在共相计议,衡量至当之后再报请皇帝,取旨定夺。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虞云凰摇着头:“如今内阁的七人当中,本就是陈询倒向谁,谁就占优势。吏部尚书汪文又是陛下养的狗,早就视王大人为眼中钉,肉中刺。 那陈询虽被人说成是木头阁老,可他历经三朝,无数门生弟子,一旦他与天子联手,朝中谁都阻拦不住的,于杰也不能。” 孙继宗不禁蹙眉,神色凝重道:“陈询那老狗,他是准备倒向伪帝?” “应该不是,此人当是为偿江云旗的救命之恩。不愧是首辅,见事明白,知道我们设局的关键在大理寺。一旦王隆去位,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可说是釜底抽薪。” 虞云凰一边说话,一边看向了大理寺牢狱的方向:“不过接下来,王大人会尽量拖延时间,尽量拖到一天之后移交印信。所以无论国舅大人你想做什么,都只有一天时间。” 孙继宗不由蹙眉,他想只一天的话,时间还是太紧迫了。关键是时辰不对,他准备的手段,未必就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请转告太后,我会尽力而为!” “是一定要办到!” 虞云凰手按着腰刀,语声沉重:“你不知道太后现在面临着什么样的压力,今日水德元君敖疏影,冰雷神戟江云旗就只差把刀指到她鼻子上了。 如果这一次不能将李轩除去,不能取得金阙天宫许诺的助力,我们接下来会有天大的麻烦!” ※※※※ 自太子离去,李轩就一直在盘膝内视,他在试图搞明白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事与愿违,李轩仔细感应内视了一整个时辰,都还是一头雾水的状态。 好在除了周围的阴气浓郁了一点,他胸前的煞力滋生之外,就没什么别的恶果了。 那业煞滋生的速度也很缓慢,至少也慢于红裳俯在他身上的时候,只是让他感觉胸前心悸不适。 臂甲饕餮,则被他强行镇压了下去,没有再吞噬周围的阴煞。李轩不确定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以采取了谨慎的态度。 然后李轩就将大半的时间,放在了还被系在都察院外的魔麒麟上。 借助‘文山印’,李轩很轻松的将自己的元神降临了过去。 而此时的他,正在尝试催化魔麒麟体内的那些金色丝线。 李轩借助文山印灌注过去的元神力量,正在使那些金色丝线快速滋生,持续的在魔麒麟的体内各处蔓延伸展。 这已经不是李轩第一次做这种事了,之前在神器山等待的几天,李轩就在做这种类似于‘催熟’的活计。 随着这套类似于人体经络,又像是一条法阵的纹路逐渐完整,李轩感觉到这头魔麒麟的体质正在逐渐强化,失去妖丹的缺陷,也渐渐被弥补。 除此之外,李轩还能够感觉到这头神兽与他越来越亲近,那就像是护驾灵宠牛郎给他的感觉。 李轩已经能够感知到魔麒麟体内的一切,这甚至让他生出了一种感觉,他认为自己现在哪怕不用‘控心神契’,也能够命令魔麒麟去做他想要做的事情。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尽快从魔麒麟身上收回文山印,李轩有预感,对方的目的还是冲着这枚理学的镇教神器而来。 他针对太后与太子的反击,文山印也是必不可少的一环。 所谓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李轩可没有忍气吞声的习惯。 而李轩唯一尽快收回文山印的方法,就是促使这转化的过程尽快完成。 虽然李轩不明白文山印器灵,在魔麒麟体内培育这些金色丝线的目的是什么。可他知道,魔麒麟的‘转化’过程,最好是不要中断。 就像是之前他所猜测的,这是对他自己,对魔麒麟,对文山印的器灵都大有好处的事情。 魔麒麟距离这转化的最后一步,其实也只有咫尺之遥。 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李轩估计只需半日功夫,就可完成最后的部分。 所以他将身边一心想与他聊天说话的孙初芸都置之不理,专心入定,一心一意将神识之力灌注于文山印中。 不过到了午时,李轩就不得不苏醒了过来。 当他睁开眼,就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铁制的栅栏之外。 李轩凝神看了一眼,然后就微微一哂:“衍圣公?” 孙初芸也蹙着柳眉,当日在国子监,她见过这位衍圣公的丑态,对这位圣人的后裔极其不喜。 “正是孔某。”孔修德背负着手,在牢门外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许久不见了,靖安伯。果然世事难料,没想到你我再次相见,靖安伯大人却已在囹圄之中。” 李轩不禁唇角一抽:“说话注意点,本官可还没被定罪。” 他手按着碧血雷雀刀,忍着一刀劈过去的冲动,心想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阿猫阿狗都来看他的笑话了。 “那也是身有嫌疑的,据我所知,如今都察院那边查出几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你与你的部属罗烟。” 孔修德一声冷笑道:“刑部尚书俞士悦倒是奉了天子之命,极力想要为你脱罪,却至今都无能为力。你已罪证确凿,难逃牢狱之灾。” 他说到这里背负着手,冷眼扫望着李轩上下:“闲话少说,将你的文山印拿出来。你一个犯罪之人,还有何资格执掌文山印?将此印交出,我可留你一个全尸。” 李轩闻言失笑:“先不说我还没定罪,即便真被定罪了,如何就不能执掌文山印了?之前我就说过,衍圣公要从我手里夺取此印,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取得虞子的许可,二是用你的浩气将我压服,从我的手里抢夺。” 此时他的眼中,竟现着一丝期待之意:“我其实很奇怪,衍圣公你明明文心已毁,究竟是怎么恢复过来的?就不知衍圣公是否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看究竟?” “冥顽不灵!” ‘衍圣公’孔修德的脸色一青,最后他却是哂然一笑:“也由得你,希望靖安伯你别后悔。” 他袍袖一拂,直接走到了牢门口处。此处会昌伯孙继宗,还有一位凌空御剑,脚不着地的少年正等到他。 在两人的身后,则是一位穿着青色官袍的大理寺司直,以及包括狱丞在内的一众狱卒。 “衍圣公又何需与他废话?” 孙继宗有些不解的看着走过来的孔修德:“直接动手就是。” “我是因进来之后感应有异。” 衍圣公孔修德微微皱眉:“我没感应到文山印,此物不在他的身上。” 他对面的两人,此时都不禁神色微凝。 “其实也无所谓了!” 孔修德又嘿然一笑:“只需了结此子的性命,文山印在不在他的身上有什么紧要?以你们金阙天宫之能,难道还拿不回来?” 御剑少年闻言微一颔首,他的眼中闪现着猩红之意:“的确如此!” “那就开始吧!” 会昌伯孙继宗迈步往前,来到了李轩的牢门之前,他看着陪伴在李轩身侧的孙初芸,不禁唇角一抽。 此时那位大理寺司直,也来到孙继宗的身侧,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牢房内。 “孙初芸何在?刑部俞尚书要找你问话,出来吧!” 孙初芸本能的就感觉不对:“我才不出去,你说俞大人提审我,可有公文凭据?” 孙继宗的脸色更加的沉冷,两眼似如冰刀:“孽障,还不给我滚出来?” 孙初芸却毫不在乎的偏开头,可她身侧的李轩,却发出一声轻笑:“拜托你出去吧,孙姑娘,你父亲意欲对我行杀伐之事,此时有你在,我反倒是放心不下,担忧腹背生患。” 孙初芸的娇躯一颤,不能置信的看了李轩一眼。 可在李轩的脸上,她却只看到如钢铁岩石般的冷漠。孙初芸不由双拳紧握,将指甲深深扣入肉内,这才控住了眼角的泪珠,脸色苍白的走出了牢门。 “你倒还算个人物。”孙继宗满意的一笑,他也看出来李轩是想把自己的女儿给逼走。 只是随后他神色森冷道:“为你这一句,日后太子登基,我会给你们诚意伯府留个薄面。” 第三六四章 圣兽麒麟!(求月票) 就在会场伯孙继宗说话的时候,那些狱卒已经拿出了一条条赤红色锁链,缠绕封钉在栅栏与牢门之外。其中还有着好几位术师,开始在监牢之外刻画着临时的符箓。 李轩凝神注目,发现他们用的是一种很特殊的材料。可以在短时间内,保持极强的效力,可在这之后,这些符文一点痕迹都不会留下。 甚至那些锁链,可能也是类似之物。 他的眼里不由现出了了然之意,已大概猜到了对方想要做什么。 “你该荣幸。”孙继宗背负着手,眼含睥睨之意:“这是为你准备的封禁之法,一位天位高人专为取你性命而打造。此阵一成,强如天位也难逃脱。不过你还有机会,趁着这个法阵还未完成,你现在可以逃。” “李某为何要逃?” 李轩一声哂笑,反倒是从容自若的在房内方桌后坐了下来:“逃遁后被你视作逃犯,光明正大的捕杀吗?” 他随后容颜一肃,眸里面杀机顿显:“李某倒也有一言相告,你孙继宗将我关起来容易,日后再想要李某从这里出去,只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孙继宗听了之后,却只觉是荒诞之至,诞谩不经。他不禁摇头失笑:“靖安伯你莫非是失心疯了?你说的这些话真让人不知所云,孙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请你从这牢里面出来。” 他眼见那些赤红色锁链全都钉死,牢里面的李轩都没有任何动作,眼里面又闪过一丝失望。 他是期待李轩逃走的,如此一来,他们后事处理起来会容易得多,几乎不用费什么手脚。 不似现在,虽然也能将李轩置于死地,却有着无数的手尾需要处置,也有着无数的隐患需要平复。他甚至不得不抛出一些人出来,用于承担罪责。 “靖安伯既无越狱之意,那么接下来就请享受孙某为你准备的节目。” 孙继宗哈哈大笑,就强扯着脸色煞白的孙初芸往牢狱之外走:“这节目非常精彩,靖安伯一定会喜欢。你也不要指望水德元君与江云旗,这两位固然实力强横,可孙某自有安排,牵制他们一两日,还是能够办到的——” 而就在孙继宗离去之后,那位站立在牢门之外的大理寺司直,却在这刻将他的一身官袍碎成了粉末,露出了里面的道装。他面上的肌肤则像是碎裂开的瓷器,骤然间产生无数裂痕,然后化成碎片,一片片的粉碎脱离。 当这些碎片脱离,此人暴露在李轩眼前的真实容貌,却是一个四十多岁,面白无须的道人。 “贫道张丹瑜,代我家师尊向靖安伯问好!” 这道人看着李轩,眼中闪现猩红之意,唇角则是浮现出扭曲的笑意:“贫道的师尊姓张,道号观澜。”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巨大的赤色法阵,开始在张丹瑜的脚下显现。 “贫道虽然是张氏族人,却天赋有限,修行至今,也不过是一个六重楼境的小小术修。这等样的能为,想必平日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入靖安伯之眼。 可在这大理寺的牢狱,贫道这条命却可以换得靖安伯大人与我共赴黄泉!” 就在张丹瑜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浑身上下忽然化作血粉爆开。 李轩看在眼中不仅一阵错愕,心想这家伙是在搞什么鬼?这还没拿他怎么样呢,就把自己给弄死了?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面色不禁微微一变,眼中浮现出了几分凝然之意。他感觉到自己的周围,甚至是整个大理寺的牢狱,都在这刻开始‘活’了起来。 这令李轩身周的阴煞之力,急剧的滋长。也让他胸前的心悸隐痛之感,更加的明显。 可接下来,李轩的心内却反是一阵轻松释然。 他最怕的是未知,不知孙继宗给他安排的是什么样的‘节目’,也就没法去应对。可当对方图穷匕见,李轩反倒是安定了下来。 这节目的确很精彩,可他也有应对之策。 ※※※※ 就在张丹瑜自爆为血肉粉尘的同一刻,一直守在大理寺牢狱之外的罗烟,第一时间就发现了里面的异常。 她的柳眉微蹙,本能的就欲冲出屋檐,闯入到前方的牢狱中救人。 可就在这个时候,神血青鸾牛郎的身影,蓦然从空中滑落在了她的肩头上。它的眸光无比平静,甚至隐隐含着讥诮之意,俯视着牢狱之内。 “你主人自己能够应付?” 罗烟感受到神血青鸾传递过来的心灵意念,却万分的狐疑,也万分忧心的看着肩上的这只鸟儿:“给我转告你的主人,可别给我托大。” 可神血青鸾却已振翅而起,再次飞凌于长空之上。 同一时间,在都察院的大门外,那头趴伏在地面的魔麒麟,忽然就站起身,看向了大理寺的方向。 它的举动,也引起了都察院门前的门房与衙役的注意。 “你们看那头龙驹,起身之后一看,倒是颇为神骏。” “说来这到底是谁的坐骑?在这里已经待了一整天了。” “是靖安伯的,我昨晚亲眼看到他骑着这头龙驹过来,还给了我们五两纹银的赏钱,让我们好生照看。” “靖安伯已被关押到大理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出来。我刚才拿了些精粮给它喂,可这头龙驹却挑口味不肯吃——” 可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已说不出话。 只因这个时候,他们发现眼前的这头‘普通龙驹’正在变化着身影。它的身影拔高,显露出了赤红色的鳞片,还有无比犀利的独角。 它的鳞片当中,则似蕴含着无穷的大道奥理,让人看一眼就感觉精神疲惫,甚至是眼睛刺痛。那独角则是通体宛如白玉,又锋锐无匹,仿佛能够刺穿一切。 它的脚下,则是雷火燃烧,使得地面出现了大量的焦痕。 更让人吃惊的是,这只异兽的浑身上下都透出了清圣光辉。还有一股纯紫之气冲起,直指云霄。 “这是?” “模样看起来就好像传闻中的圣兽麒麟?” “那莫非是浩气?紫气东来?” “不会吧?一定是看错了。圣兽麒麟,怎么出现在这种地方,岂会甘愿当人的坐骑?” 这个时候,正在都察院内,西经卷房勘察遗迹的刑部尚书俞士悦,还有众多陪同的官员,也都是神色错愕的抬头,看向了大门口的方向。 “如此精纯浩气,是何人所有?” 俞士悦的眼里,现出了几分惊奇之色。他确定这绝不是又去了大同巡视的于少保,也不是被关入牢狱的李轩,可到底是谁? 这北京城内,还有人的浩气,能够达到‘紫气东来’的纯度? 可就在下一瞬,他们望见那都察院的大门轰然粉碎,一道赤光从门外急冲而入,如离弦之箭般的穿梭进来,然后向那都察院的大堂轰踏而去。 俞士悦原本下意识的就想要用浩气阻止,可当他看清楚那赤光当中的身影时,却是身躯一僵,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玉麒麟?” 可这怎么可能?玉麒麟这种神兽,几千年前就已绝迹了。 “还真是玉麒麟,好纯净的清圣之辉——” “这是盛世之兆,唯有真正的清平盛世,才有玉麒麟现世。” “这可是我儒家圣人化身!史书记载,昔日圣人的母亲颜征祈祷于尼丘山,遇一麒麟而生圣人,之后圣人成道,又是见麟而死。这麒麟就是指玉麒麟!” 此间的众官,不由都是面色涨红,激动到几乎难以自禁,然后他们就亲眼望着,那道赤色光华,将都察院大堂前的‘刚正不阿’匾,以及堂内的‘明镜高悬’匾,都撞成了粉碎! 它将都察院的大堂撞开了一个巨大的孔洞,然后又化作了赤光,在众人的视野中穿梭而去。 这个时候,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是一阵错愕。 俞士悦也是一阵疑惑不已,他想着玉麒麟为何要撞碎都察院的大门?撞碎都察院的公堂? 且看其势,竟是冲着那两块牌匾去的。 难道说,是这两块牌匾让那头玉麒麟生出了不满吗? 俞士悦不由侧目,往旁边的左都御史,还有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二人的脸孔,此刻竟是血色褪尽,纸一样的苍白。 而就在下一瞬,人群中就有人在低声议论。 “踏门破户,这可是不祥之兆——” “该不会是都察院有人乱了朝廷法纪,乱了圣人大道?这才使玉麒麟怒而登门。” “这怎么可能?不得胡言乱语。” “什么胡言乱语,它不撞别的,就只是院里的‘刚正不阿’匾与‘明镜高悬’匾,这肯定是有原因的。” “这可如何是好?” “之前是魔麒麟,如今又是玉麒麟,这世道到底怎么了?” “住口!” 这是俞士悦,他喝止住了群官,同时背负着手,往那赤光闪耀的方向看了过去:“我刑部都官员外郎何在?速速赶去宫城,将此事告知陛下!” 可此时他的眸中,却闪现着惊疑之意。他看那赤光奔行而去的方向,竟是去了紫禁城的东宫方向。 这头玉麒麟,它到底是意欲何为? 第三六五章 正可化龙(大章高潮求票) 在大理寺牢狱的最底层,此间阴气郁塞,秽气逼人。 就在这一层牢狱的最东侧,被关押在这里的犯人李鸿静,这刻只觉是头皮发麻,他望见自己房间后面的墙壁忽然成片的崩塌下来,那些刻满了符箓,涂满了朱砂的红色石头洒了满地。 然后一丝丝森白的气息,从石层里面探了出来。在‘轰’的一声炸响之后,最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看起来虚无缥缈的怪物。 它很高,足有四丈高——却是一个仿佛是用无数尸体拼凑起来的存在,双手是以无数的人手拼凑起来;两只眼睛里,则是数百人的眼球凑成对;头发则像是人的手指头,又似是而非;皮肤上,则有明显的拼接痕迹。 李鸿静的意识已经僵滞,他的手脚酸软,无力跪在地上躯体瑟瑟发抖。只能眼看着那怪物继续靠近,却动弹不得。 直到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将他拉到了牢房的角落。 “小子别动,别拦在它们前面。这一层都是朝廷要勾决的死囚,只要不是故意招惹它们,它们不会害你。” 李鸿静这才发现,出现这种情况的,不只是他们这间囚室。周围的那些囚室,那些墙壁也在陆续崩塌。数以百计的各类怨灵,不断的从墙里面破封而出。 不过这些异常阴秽强大的存在,果然对他们都置之不理,各自遁出牢房之后,就化作了一缕缕足以将人冻结的阴风,往大门方向刮拂过去。 那救他的人,则是一位满头油腻苍发,披头盖脸的老人。引人注目的是,在他的身上不但带着一条条沉重的锁链,还被钉入了为数众多的镇元钉。 “曹仙长。”李鸿静稍稍定心,然后一阵惊奇:“请问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有这么多阴灵跑出来?” “大晋的三法司,是建于前元三法司的旧址,前元又是在辽、金二代帝都的基础上修缮,那个时候这地头就很妖了。尤其藏传密教喜用人祭人殉,他们挑选的祭品无处安置,就会丢入三法司的牢狱暂时存着,等到用的时候再提走。” 那曹姓老人漫不经心的答着:“大晋靖难之后,这件牢狱虽然修整过,还扩建了好几层。可三百年来,却积存了更多的怨灵。大理寺执掌天下所有重大刑案的审理,难免有冤杀错判的时候。 即便是案情明明白白,案犯也未必服气。这历年积累下来,一两万条是有的,菜市口那边煞气太重,又有皇威镇压,它们待不住,也作不了祟,这些怨灵只能回到它们生前住的牢房里面。” 说到这里,这曹姓老人又抬起头看向了上方:“他们应该是想要害什么人,你看,那些牢卒都被提前调走了。就不知那是什么样的人物,要用上这么大的手笔,让他们不惜策动起了整个三法司的阴灵戾魂——” 此时在大理寺最上层,李轩正面色冷漠的看着牢门之外。此时他一眼望去,可以望见一层浓郁的黑白死雾,环绕在他的牢门之外。 李轩的神念,则感觉到那死雾,无数的眼睛在注视着他,让人头皮发麻。 而在三面墙壁,则是凸显出了无数的密密麻麻的人脸,它们都在用灰白色的眸子在看着他。 这些秽灵,却似又在忌惮什么,没有涌入进来。只将一丝丝触手般的灰死气雾延伸进来,然后在李轩勃发的浩气扫荡下,溃散消失。 李轩却毫无畏意,他身有天位道果傍身,外则有敌人意想不到的奥援,身上的两件仙器,也是专克阴魂怨灵,只是顾忌后患,没有动用而已。 有这些底牌在手,他何惧之有? 此时李轩干脆一声轻笑,拿着从小须弥戒里面取出的狼毫大笔,走到了那石壁的面前,开始挥毫书写。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随着这正气歌一字字跃然于那墙壁之上,那些人脸都发出了一声声惨烈的哀嚎,化作无数的黑气消散开来。 此时李轩存放于经匣的《正气歌》卷轴,也飞腾而出,那卷轴上的字迹都散出了紫金色的光辉,与李轩的一身浩气交相应和,照耀着整个囚室内。 使得囚室之外的那些阴魂也发出一阵阵刺耳的惨叫声,它们蜂拥推挤着,竟然逐步退到了李轩囚室之外一丈之地。 李轩则将外面的众多怨灵,都置之不理,他全神贯注,将一个个朱红色的字迹,写在了墙壁。 就连远处文庙方向传来的巨大钟声,都全置之不理。 只是全心全意的观想李遮天的‘虚无刀意’,唯独根本不同,这刀意的核心,也替换成他的精纯浩意,只是借助其虚无之刀的聚势之能,聚集着自己的浩气,意志与信念!将一股股纯紫色的浩气,凝聚在他的笔尖。 在这强横意势的引导下,李轩的字迹,居然也如之前书写‘竹石’一般,铁画银钩、矫若惊龙。 再当李轩写到‘楚囚缨其冠,传车送穷北。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阴房阗鬼火,春院闭天黑’的时候,李轩面前这面墙壁,赫然开始坍塌收缩,逐渐的坚硬如钢,内中透出了无数的锋锐浩气,将一个个试图接近的阴灵屠灭,轰杀! “怎么回事?”此时的会昌伯孙继宗,就在李轩那间牢房的三壁之隔,以术法观望着三壁之外发生的一切。他却错愕的往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警世钟’钟鸣自生,又是墨宝真迹?” 那文庙方向钟声震荡,持续至今,已是第四声了。说明李轩正在书写的《正气歌》,对于儒门而言价值巨大。 这从李轩那间囚室的情景,也能看出些许究竟。那些足以在县府之地制造大规模灵灾的强大阴灵,竟完全无法靠近囚室一丈之地! “老夫倒是忘了,在大理寺牢狱,就是昔日文忠烈公被前元囚禁之地,那位也是在此处写就的正气歌。此子书就的墨宝真迹,想必是文忠烈公的遗泽所致。” 衍圣公孔修德随后就紧凝着眼,一声轻哂:“会昌伯大可放心,只是这种程度,可还挡不住此间千余年积累的阴煞。他一个个区区第三门,浩气再怎么纯正,量方面也是有限得很,换成于杰,或者文忠烈公再生于世还差不多。” 李轩已经将正气歌最后一句书就,此时他已听到文庙方向,最后一声钟鸣余韵。 就在此时,外面的那些黑雾,却再次往囚室之内涌入过来。它们不知是被什么催使,哪怕是被囚室内浓郁如浆的紫赤光华照耀到神魂俱灭,也依旧前赴后继,汹涌而来。 李轩面无表情,他用手中的狼毫笔,沾了沾朱砂墨,然后走到了另一侧的墙壁前。 此时他写出的第一句,就赫然是杀气盈然,每一笔每一画,都仿佛是刀枪剑戟。 “炎黄地,多豪杰,以一敌百人不怯。人不怯,仇必雪,看我华夏男儿血。男儿血,自壮烈,豪气贯胸心如铁。手提黄金刀,身佩白玉珏,饥啖蒙兀头,渴饮胡羯血——” 这首《将军令-男儿行》出自于现代,据说是一位名叫仇圣的牛人写就。 李轩前世混迹知乎的时候看到过,十六七岁时深深敬服,后来毕业入了职场,却又觉这首词杀气太重,戾意太浓。 可此时此刻,李轩要用的就是这首词的无匹壮烈,无匹杀气,用以镇杀恶灵! 他将这词稍稍改造,除去了那些现代才有的词汇,书于石壁之上,效果也是立竿见影,仅仅几句,就使得囚牢之外,那些怨灵化成的灰死气雾完全僵滞,然后一片片的冰消瓦解。 李轩的精纯浩气,此时正化作刀枪剑戟,斩入其中,横扫一切,概莫能匹! “立班超志,守苏武节,歌武穆词,做易水别。落叶萧萧,壮士血热,寒风如刀,悲歌声切——” 在文字的引导之下,李轩的一身浩气,已经凝聚出纯紫形状。含蕴着无量的杀伐之意,冲透牢狱,直贯霄汉。 此时专注于书写的李轩,却未察觉到。此时整个大理寺牢狱外的地面,在这刻赫然出现了无数的裂痕,如蜘蛛网般的往外蔓延着。 大理寺内的所有建筑表面,也都纷纷开裂,使得此地办公的众多大理寺官吏,都纷纷神色错愕的走出了石室。 “——君不见,竖儒蜂起壮士死,神州从此夸仁义。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 会昌伯孙继宗隐遁藏身的那间囚室,就在不断粉碎坍塌。 他环目四望,错愕的看向周围,眼神深深不解:“这又是怎么回事?” 这可是大理寺的牢狱,这里的天字号房为防犯人逃狱,用的全是顶级的石材。可这个时候,这些墙壁忽然就垮塌了下去。 衍圣公孔修德却苍白着脸,一时之间竟无法回答。 那位御剑少年则是眉心紧蹙,眼神中透出了一股凝重之意:“那是因地气被吸走了。” 孙继宗一瞬间就明白过来,这是周围的地气,都往李轩那边凝聚而去,用于承载李轩书就的诗词名篇。 ——那面石墙,原本是不足以承载李轩那篇诗词的。 可当李轩挥毫落笔,却遥感天心人意,勾引起了天地之灵,汇聚于他的笔下,使得周围的地气都聚结在那石墙之上,强化着石墙结构的同时,也使的周围一切砖墙泥石,都开始了沙化。 就在这刻,孙继宗又听到那文庙方向,传出了一声巨大的震鸣。 这声钟鸣,却有与先前不同,孙继宗已隐隐听出了其中暗含的金锐之声,杀伐之音。 “又是一篇墨宝真迹?”孙继宗不由再次现出了惊奇不解之色:“这般的文字,儒道先贤竟也能认可?” “如何就不能认?这首词的诗意,与公羊学派的‘大复仇’学说一脉相乘,也符合圣人的‘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衍圣公孔修德清冷着脸,他强忍着心悸:“这首词气势磅礴,杀意浓郁,是儒道千载难见的杀伐之器,未来说不定能比肩《正气歌》。” 孔修德心想人都说‘天下之才有一石,李谦之独占八斗’,这句话只怕还真没有一点夸张之处。 他已经隐隐有些后悔,为了那天位之钥,与李轩为敌。 就以李轩这次留下的这两篇墨宝真迹,就可名垂千古! 今日李轩如蒙冤而死,那么作为这位的对头,他孔修德自然是个阴险小人,日后势必要被人指摘非议,甚至是身败名裂! 而此时在他们的身后,被孙继宗强行锁着的孙初芸,本就明亮的眸中则已熠熠生辉。 此刻的李轩,则已再次沾墨,继续书写着那杀气横溢的文字。 “——我欲学古风,重振雄豪气。名声同粪土,不屑仁者讥。身佩削铁剑,一怒即杀人。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 锵! 那钟鸣之声,再一次震荡全城。大理寺牢狱内的众多阴魂,则已在灰色死雾中纷纷现形,它们哀嚎哭泣着,被一片片横扫为齑粉。 同一时间,在城隍地府。 一只背生双翼,头有独角,长着三对耳朵,仿佛狮子一样的灵兽,正眼神振奋的看着上方。 “老爷,你看到了没有?才出京十几日,他的浩气似乎更纯净了,他迟早能帮你化解七毒!” “确是文气斐然!割股相下酒,谈笑鬼神惊,这一句真让人热血沸腾。” 那位被无数锁链贯穿身体,浑身七种毒火燃烧的伟岸身影,笑着抚了抚灵兽的头:“我也很期待着这一天。” “我却更喜欢一朝虏夷乱中原,士子豕奔懦民泣这一句,您为国捐躯之后,瞧这神州大地变成什么样了?” 灵兽的眼中,此时现出惑然之意,“这次老爷您不出手帮忙?大理寺牢狱的阴魂实在太多,他未必能够撑得到最后。” 可那伟岸身影却微摇着头,眼中含着深意:“用不着,那里面有一位我被关押时结识的朋友,已经等待了他千余载时光。如今风云际会,正可化龙! ※※※※ 在紫禁城,东宫含元阁。 “所谓的大复仇说,源自于《论语宪问》:或曰:‘以德报怨,何如?’子曰:‘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左春坊大学士,内阁辅臣商弘正背负着手,看着大理寺的的方向,看着那从大理寺牢狱中冲起,含着无尽杀意的浩然紫气。 此时满京城内,浩气达到‘紫气东来’境地的,就只有寥寥几人。商弘用自己的脚跟去猜,都知道那一定是靖安伯李轩无疑。 “圣人以为对于怨仇,是必须复仇的,而对于恩惠德行则需要回馈同样的恩惠德行。《公羊传》以此为基,整理了春秋时期很多复仇的例子。 而汉唐时的儒生,如果认为法律、制度不能达到正义,那就直接拔剑而起,如徐庶,如赵娥亲,如武圣人。只是后来公羊学不利于皇朝统治,所以被朝廷禁止——” 此时商弘的眼里面,闪现着一抹强烈的好奇之意:“所以这位靖安伯书写的文字,虽然杀意浓重,戾气充塞,却还是符合圣人真意的。这篇真迹墨宝,对于我等儒门而言,也有莫大的意义,可以引为护道之力,斩妖除邪,也可以之提炼浩气,增强杀伐神通。 我就是不知,靖安伯现成的这篇文章诗词,到底是什么样的内容,又到底是什么样的境遇将它写就?” 在商弘的身边,太子虞见深则是面色复杂。 李轩此时是什么样的处境,可能这座皇宫内除了太后之外,这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了。 他的眼里,透着强烈的遗憾之色:“靖安伯之才,可谓是盖古绝今,孤视之为无双国士。不久前孤曾试图招揽,却为其所拒。” 虞见深的心内,此时颇有种‘卿本佳人,奈何从贼’的感慨。 “何需遗憾?诚意伯家素来都只遵从天子,从不参与朝争,靖安伯的立场,想必也是与其祖一脉相乘。只需太子他日登基,诚意伯与靖安伯,自然都是您的爪牙臂膀。” 商弘其实已隐隐猜到大理寺那边发生的事情,他想太后与国舅孙继宗真是蠢透了,生生的将那位靖安伯推到了他们对立面,生生的折了一位未来可支撑大晋数十年气运的栋梁之材。 可事已至此,已无法挽回。 商弘虽然惋惜,却也只能往前看。这位理学护法横死大理寺狱中,对于太子来说,还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李轩如今在理学士子中的号召力极大,对于太子,太后与正统帝,甚至是他商弘,都有着莫大的压力。 此人一死,这朝廷中已经倾斜的天平,定可恢复平衡。 商弘现在只担心,天子会出手干涉。大理寺如此异景,天子一定会警觉。 不过太后耗费如此大的代价设局,想必已考虑过方方面面,应该不用太担心。 “可如这臂膀折了,也不用太可惜,这世界豪杰无数,哪里找不到可用之人?不过这次大理寺之变后,朝中必定会有狂涛恶浪,太子你还是得小心应对——” 这个时候,商弘忽然心声感应,看向了东面方向。他只听‘轰’的一声震响,那以玄青石铸就的城墙,竟然整片的碎裂开来,掀起了大片的蘑菇云团。 一道赤光随后冲入,又猛地撞入了东宫宫墙, “是什么东西?” “哪里来的妖孽?敢擅闯宫禁?” “这里可是东宫!容不得妖孽放肆?” 东宫各处的侍卫,都纷纷大怒,四面都想起刀兵出鞘的声响。 可这个时候,商弘与太子虞见深的脸,却都是一阵僵硬。 ——玉麒麟。 他们看得很清楚,那是玉麒麟,那是代表着儒家圣人,绝迹于世数千载的圣兽! 第三六六章 太子失德(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这个时候,东宫之内却是一片嘈杂之声。 “已经撞进院墙里面了,好快的速度——” “快把它拦住!都是废物吗?” “不好,那孽畜去了含元阁方向!” “快保护太子!” “不对!这不对!你们看清楚,那是玉麒麟!是圣兽麒麟。” 这个时候的太子虞见深,却是亲眼看着那团赤色光华闯入进来,将他的这座书楼,将里面的一应文房四宝,书架藏书等等,还有含元阁内,那写着‘仁者无敌’的牌匾,都绞成了粉碎。 太子虞见深手按着剑,可手臂却在颤抖。他愤怒填膺,他郁恨满胸,他想要拔剑,却始终拿不出拔剑的勇气,只能紧紧的咬着牙,唇角处溢出了一丝血痕。 这只玉麒麟,他与之何仇何怨?为何这畜生,要置他虞见深于死地? “不可!” 左春坊大学士商弘此时已伸手过来,就仿佛是铁钳一样紧紧的抓住了太子的手臂:“此为儒门圣兽,系天下人望,绝不可擅动刀兵,除非殿下你要自绝于儒门!” 可他的脸上也是没有任何血色,仿佛死人一般:“陛下在等待你的错处,万万不可给人以可乘之机。” 此时那道赤光却已穿梭而去,往东宫的深处继续狂飙飞驰。 轰! 那是东宫寝殿,整个被玉麒麟轰碎的声响。四面八方的那些侍卫,则已惊慌失措。 “先生!” 虞见深的手终于从剑柄上收了回来,可他的躯体却还是颤抖着的,嘴唇发白:“可玉麒麟撞击东宫,天下之人一定会以为是孤失德!陛下也一定会就此发难。” 这一刻,虞见深心里的情绪是复杂之至。 可笑他之前还在惋惜李轩不识抬举,而如今他虞见深,却已快掉入万劫不复之境! 商弘则是沉着脸说道:“太子放心,都察院的御使,六科给事中,都还是向着太子的。我稍后就出宫,为太子安抚群臣。 稍后太子也许上一个自罪的奏章,申明己罪,检讨过失。最好是在午门之外再结一庐,让群臣看到太子你的温良谦恭,看到你的深刻反省。” 说到此处,他又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如果形势真到了最糟糕的地步,殿下失去太子位,总要比永无翻身之日强些。说句不当的话,天子既然有了易储之心,是迟早会如愿的。如今只有德行与名望,可以让殿下以待将来。” 虞见深的心绪稍安,脸色沉冷的微一颔首。 可远处传过来的声音,却让他再一次变了脸色,往北面的方向遥望过去。 “不好!那畜牲去了仁寿宫。” “怎么就没拦住它?” “那可是圣兽麒麟,谁敢对他动刀兵?” “问题是拦不住!速度太快了,那应该是时序之法。” 此时在北面的仁寿宫,孙太后却是面色青紫的,看着那道赤红光华撞入了进来,沿途所向披靡,将所有的房屋,所有的建筑都全数轰撞成残渣碎片。 她磨着牙,一双手死死的握着拳头。无数的风刀在孙太后的身周显现,眼眸之内,却是浮现着深沉杀机。 “不可啊,太后!” 那是一位女官,死死的抱住了孙太后的腿:“如果这麒麟在我们仁寿宫有什么损伤,那事后就说不清了!娘娘您绝不能动手!” 回归仁寿宫的长宁郡主,也是面如锅底,用无比干涩的声音道:“娘娘息怒,请为上皇陛下,为太子,且息雷霆之怒!” “畜牲!” 孙太后终究还是放弃了出手之意,她猛地一挥袖,恢弘罡力不但将周围的房屋震成齑粉,也在地面砸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什么儒门圣兽?不过是一头孽畜而已!它凭什么来指斥本宫失德,这是想要逼死本宫的儿孙?过了今日,本宫一定宰了这头孽畜!” 于此同时,在紫金宫中极殿内,景泰帝正在穿戴着一套紫金二色的明光战甲。 “大理寺那边必有异常!他们的目标是靖安伯。你现在亲自过去,持朕的旨意,将靖安伯转移至你们绣衣卫的牢狱。务必要从速,从快!” 景泰帝眼神晦涩,惊怒交加:“朕真未想到,这些混账,竟然胆大妄为到这个地步,简直是视朝廷纲纪如无物!” 左道行当即躬身,他的眼中也浮现忧意:“臣这就赶过去!只是太后设下此局,必有后手应对。陛下您顾全大局,他们可未必。” “后手又如何?他们又打算不顾大局到什么地步?是打算造反么?” 景泰帝的脸上浮现着一层青气:“他们既然不肯守规矩,那么朕凭什么与他们守规矩!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靖安伯有恙。” 他大踏步的往外走,同时交代左道行:“于少保不在京城,朕则需出镇山海关。如果京城有警,或者你等也遭遇了什么意外,可以去求助于陈询,那个老头,他知道这个时候该怎么做。他如果再和稀泥,朕也不吝将这桌给掀了! 还有,红裳已经在入京途中,最多半日就可抵京。有她在,当不至于让京城的局面,落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景泰帝的语中,却含着难以宣泄的燥怒之意。 景泰帝想那蒙兀鞑靼部三万铁骑在这个时候寇掠辽东,鞑靼部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亲自现身于山海关外,这绝非是巧合。 他的那位嫡母,真真可恨可恼! 还有那个脱脱不花,他难道就不知道,一旦大晋势衰,第一个要遭殃的就是他这个蒙兀大汗? 那个蠢货就心甘情愿,继续当那位瓦刺大汗,蒙兀太师也先的傀儡? 可就在这个时候,景泰帝的神色微动,听到了来自于宫城东面的轰鸣声响。 景泰帝不由皱眉,他想这些天究竟是怎么了?这紫禁城内怎么接二连三的出事? 他遥空望去,随后就是一愣,眼中现出了一抹异泽。他竟然在门口处顿住了脚步,将山海关那边的军情暂时持之不理。 而就在须臾之后,外面有几位内侍面含喜色的走入了进来。为首的那人,正是都知监的首领太监王传化。 “不好了,陛下!祸事了。” 他口里说着‘祸事’,可脸上却含着不加掩饰的喜色:“方才有异兽撞碎宫墙,闯入东宫之内,将含元阁与太子寝宫之内撞碎!奴婢刚才远远望了那异兽一眼,疑似圣兽玉麒麟显圣!” “这还真是一桩噩耗。” 景泰帝已望见那道赤色光辉,撞入到了仁寿宫内。他的唇角微扬,只觉这一天下来积累的郁火,都在这刻宣泄一空,仿佛大暑天内吃了一碗冰镇酸梅汤,异常的舒坦。 “值此多事之秋,又有太子失德,太后失仁,以至于圣兽现身示警,这叫朕如何是好?” “传朕之令,玉麒麟乃儒门圣兽,象征天道,京城内外一应人等,谁都不可伤它分毫,否则以恶逆不道论罪!” 景泰帝原本还有些担心,那圣麒麟会往中极殿撞过来。可当他望见那道赤光一个转折,又往紫禁城外奔驰而去的时候,却彻底放下了心。 此时他又转过头,看向了身侧的左道行:“道行,你知道该怎么做?” 左道行的神色一凛:“臣必定不会让陛下失望!” 这个时候,外面又有内侍匆匆行来,那也是都知监的一位内侍。他疾步行来,拜倒在玉阶之前。 “陛下,刑部都官员外郎求见!” 这位内侍将身躯伏于地面禀告:“说是奉刑部尚书俞士悦之命前来禀告,今日圣兽玉麒麟现身于都察院外,却踏门破户,撞碎了都察院的‘刚正不阿’匾与‘明镜高悬’匾。这位员外郎当时随同俞士悦至都察院办案,亲眼所见。” 景泰帝闻言一愣,然后就哑然失笑:“看来这失德之人,不止是东宫。” 他明知一个合格的帝王,是不该有这幸灾乐祸之意的,却还是无法压抑。 为易储一事,他对都察院那些所谓的清流,已经厌烦之至。好不容易塞进一个左副都御史林有贞,却又给他惹出了经卷房失火这桩麻烦事。 “通知制诰房,即刻拟一份旨意去都察院,问问他们,今日圣麒麟踏门破户,是因何故?让他们给朕一个交代。” 交代完这句,景泰帝就没再迟疑,直接飞空而起,踏至殿外等候的‘赤雷神辇’中。 而这位天子不知的是,此时在北京城的西南角,吏部都给事中韦真的宅院之前,彭富来与张岳正被宅邸的主人,亲自送出了门。 彭富来走下台阶之后,又朝上方的韦真深深一礼:“那么此事,就拜托韦世叔了!” “彭贤侄放心!东宫既然出了这样的恶事,那位还有何面目继承大晋社稷!” 吏部都给事中韦真三旬年纪,面貌英俊,儒雅风流。他背负着手,眼含冷意的望着东宫方向:“至多今日夜晚,必将弹章如云! 也请贤侄代我转告靖安伯,都御史也好,副都御史也罢,他们谁都别想再安于其位!” 彭富来的面上,也闪过一丝喜意,躬身一拜:“如果韦世叔需要我二人奔走,或者需银钱活动,韦世叔尽管吩咐!” 第三六七章 饕餮精血(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大理寺内,紫意冲霄,杀气如潮。 一股紫色的浩气冲凌空际,赫然化作一把长刀形状,直指云霄天穹! 那气势煌煌赫赫,遮天蔽日,就仿佛是要将天地割裂,以沛不可挡之势冲刷横扫着一切阴祟邪物。 此时从李轩囚牢中散出的刀气,就如同一把把锋锐绝世,犀利无匹的宝刀,所向披靡,无物不斩。让那些恶灵哪怕进入十丈之内都很困难,它们稍一靠近,躯体就被撕碎,被割裂! 在大理寺的底层,那位曹姓老者,不禁眼神惊悸的仰头看着。他身上虽被众多的锁链捆着,又钉着高达八十颗镇元钉,却依旧能洞穿一重重的石层,窥见上方的景象。 “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这首将军令,好厚重的杀伐之气!” 他口里啧啧赞叹,眼神不可思议:“浩气纯紫,大晋儒门中,除了于杰之外,竟然还有着这般的神人。” “他们要害的人,是儒生?” 在老人的身侧,李鸿静的面目阴沉森冷:“那还是死了的好!那些儒生,那些当官的,都该死!都该千刀万剐!” “上面的那一位,却与那些竖儒不同,其人浩气精纯,当是少保于杰,文忠烈公一类的人物,与害你的那些人不是一路。” 曹姓老者回头看了眼也就是面含狠戾之意的李鸿静,然后一声轻叹。 他知道这个年轻小子的遭遇,作为替死之人被送到这里,对朝廷岂能无怨?无恨? “当今天子是英明有为之君,朝廷中也有众多忠臣良将,就比如上面的那位。安心等着吧,如今秋决已过,你至少还可以活一年,一年之内定有转机——” 曹姓老者说到这里,就忽的神色微动,将李鸿静扯开到一旁。 就在下一瞬,他们身后的墙壁,整个塌陷了下来。他们上方的石层,也被洞彻出无数的细小孔洞。尖锐的浩气冲凌而下,将地面轰击到千疮百孔。 曹姓老者不禁再次叹息:“这第二阙词,虽然文采略逊,可杀伐之气,却更胜于前!” 此时在牢狱的第一层,会昌伯孙继宗的脸已经成了酱紫色。他紧咬着牙帮,唇角处有一抹血痕溢下。 这不但是因他们至今都没有丝毫进展,也是源于东宫与仁寿宫那边的消息。 这对于孙继宗不啻于灭顶之灾,让他眼前发黑,至今都无法恢复过来。 会昌伯府的一切,都是源于孙太后,太子与上皇正统帝。 可一旦太子倒下,没有了继位的希望,太后又有了失仁的罪名,失去群臣的拥戴。 会昌伯府未来的处境,可想而知。 “这个杂种!这个孽畜!” 孙继宗头脑晕沉,竟短暂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只能反反复复的念着这一句。 衍圣公孔修德也不知该怎么安慰才好,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次重击。 “国舅,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将此子除去,只依靠大理寺的这些阴魂,估计是近不了那竖子的身。此子的这两阙词,内藏的杀伐之气简直是冠绝寰宇,配合他一身浩气,别说是邪祟,心怀恶意的生人都难近他的身。” 此时的孔修德,仅是看一眼李轩的囚室,就感觉到眼仁刺痛,元神之中仿佛被一把锋锐无匹的宝刀顶着,似乎随时随刻就会被刺穿。 他尚且如此,就更何况是那些恶灵? 那些污秽的东西,数量方面虽是无比庞大,可如果其中真有什么成气候的,也不会困居在大理寺牢狱。 它们的境界但凡高过第三门,六道司也会主动将之捕拿,转入到镇妖塔内关押。 不过孔修德也知孙继宗,他多半是拿不出什么办法的,所以把目光更多投向御剑少年:“有言道夜长梦多,以太子太后的处境,最好是不要再拖下去了。” 他们现在之所以能在大理寺的牢狱对李轩下手,是许多人明里暗里的配合所致。 可如今太子太后都失势在即,这些人的立场未必还能稳固如前。 御剑少年同样是心神不宁的状态,他怀疑那头大闹都察院与紫禁城的玉麒麟,就是他的师妹。 可少年又茫然不解,师妹的秘法化身是魔麒麟,这玉麒麟又是怎么回事? 不过在闻言之后,他还是面无表情的拿出了五个瓷瓶,丢给了会昌伯孙继宗:“此为饕餮精血,出自一头大天位级的纯血凶兽,国舅你将它们泼洒过去,就可以让那些恶灵的凶性大增。” 会昌伯孙继宗这才醒过神,急忙拿着这五个瓷瓶大步走了出去。 此时衍圣公孔修德却又遥望着牢狱之外,眉头紧皱。 御剑少年见状略觉奇怪:“你在看什么?” “文山印,我感觉到文山印的气息。应该不会有错——” 孔修德的瞳孔中,现着惊疑之意:“文山印,可能在那玉麒麟的身上。” 御剑少年的眸色微变,然后毫不犹豫的就破壁而出,离开了这大理寺牢狱。 ——由于地气被抽走,这牢狱的墙壁,就等同于虚设。 衍圣公孔修德则紧随其后,他的脸色有些发白。只因这个时候,孔修德感应到那股冲盈于空的清圣浩气,正在往自己的衍圣公府快速的移动。 孔修德不禁眼前发黑,胸中郁怒,他想那头畜牲,该不会是想要去撞他的衍圣公府? ——这个孽障,它好大的狗胆! 等到会昌伯孙继宗拿着五个空了的瓷瓶,走回到这间囚室的时候,却是一阵错愕。 他发现衍圣公孔修德与那御剑少年,都已不见了踪影。 这两人去向不明也就罢了,关键是他的女儿孙初芸,他的芸儿去了哪里? ※※ ※※ 当李轩将第二阙《将军令*男儿行》的最后一句提于壁上的时候,只觉浑身上下都是一层虚汗。 第二阙《男儿行》的文采稍逊,引发的天地异变,远远逊色于前一阙。不过这首词的精华——‘杀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两句,还是抽走了李轩的大量元力,让他的一身浩气都贼去楼空,接近于油枯灯尽。 幸在这个时候,他在墙壁上书就的这三阙诗词,就如天然的城墙护盾,保护着他不受那些凶灵邪祟侵害。 墙壁上那些字迹,此时都喷薄着仿佛刀枪剑戟般的金光紫气,环绕在李轩的囚室之外,斩灭着一切邪灵。 李轩完成了这首词,就准备回到床上坐下,尽快入定恢复一些元气。 只因到此刻为止,李轩已经连续服用了三种回气的丹药,甚至使用了一整瓶来自蓬莱仙岛的‘蓬莱神浆’。 正因这些药物,他才能够撑到第二阙《男儿行》写就的时刻。 可这也意味着,李轩现在已经很难依靠丹药,恢复自身的魂力与浩气。 不过当李轩将那狼毫笔收回到小须弥戒,转过身时,却见孙初芸的身影,就立在了他的身后不远。 李轩吃了一惊,然后无语道:“怎么你每次出现,都是神出鬼没的,吓死人了。还有,孙姑娘你是怎么过来的?” 他自认为已经没有要求到孙初芸的地方,称呼又换成了孙姑娘。 “我爹暂时想不起我的事,我就跑过来了,这栅栏也拦不住我。” 孙初芸听出李轩语中的疏离,她眼圈发红,委屈的鼓了鼓脸颊,可接下来她还是走了过来,将一枚瓷瓶放在了李轩的身前:“轩哥哥你把这个吃了。” 李轩看了一眼,就一阵蹙眉:“这是太乙元露?” 太乙,又名太一,是帝星北极的别名。而太乙元露是道门修士以强大法阵,汇聚以北极为首的群星之力,后天炼制出来的一种天材地宝。 此物可以让人没有任何后患的恢复元力,壮大神魄。由于炼制过程艰难,所以价值昂贵,每一滴都需上万两纹银。 “孙姑娘拿回去吧,这不合适。” 李轩倒不担心孙初芸给他下毒什么的,是真感觉不合适。 此时他们两家已经到了你死我活,要分生死的地步,他不愿在这时候接受对方的馈赠。 “我是我,我爹是我爹。” 孙初芸咬着唇:“你放心,这瓶太乙元露是源于我的师尊,与我爹没有半点关系,也不求你原谅我们。” 她小心翼翼,带着几分祈求的看着李轩:“轩哥哥你现在的浩气,还剩下多少?我爹却与金阙天宫勾结,他们不知还有什么样的后手。你没有浩气在身,该怎么应付他们?” 李轩凝目看着孙初芸,那眼神凄切,泫然欲滴的模样,不禁心弦微颤,有了些动摇之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蓦地神色一动,看向了栅栏之外。 只见那些被逼到了十丈之外的那些恶灵,又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一股无比酷烈的凶横之气,涌现于这些恶灵之中,促使着这些恶灵,再次顶着那三首诗词的浩气碾压,往他的囚室冲击。 这个时候,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左臂,那臂甲‘饕餮’将一股无与伦比的渴望之意,传达到他心灵之内。 李轩的剑眉微扬,现出了一抹凛然之意,他稍稍迟疑,就冷然道:“别站在这里,躲到我身后去!” 第三六八章 奶妈上线(为盟主戈寸雨林加更) 孙初芸也讶异的看了一眼外面那些逐渐渗入进来的灰黑死雾,它们就像是一只只触手,又像是一条条的蛇,从栅栏外渗入了进来。 孙初芸暗暗心惊,发现这些灰黑死雾,在此地三件墨宝真迹,还有那《正气歌》原本的压制下,竟是坚挺无比,凝而不散。 无尽的凶戾之意,蕴藏于其中! 不过孙初芸没太在意自己的安危,反倒更担心李轩:“你先把这瓶太乙元露喝了!” 李轩闻言飒然一笑,不再犹豫地拿起了那瓷瓶,将里面的灵液,一饮而尽。 孙初芸微微一喜,然后就很乖巧的躲到了李轩的身后。 她是八重楼境界的修士,走的是术武双修之法。对囚室之外那些死雾,并无太多畏意。那里面的任何一只,都不是孙初芸的一合之敌,之前的她,甚至可以自如的出入其中。 问题是此刻,那凶灵的数量不但成千上万,此时更不知因何故,不但凶性大增,神通煞力也被大幅度的强化。 此时即便是她,也不敢轻易与之接触。 反倒是李轩,修为虽弱她一境,可他一身浩气精纯无比,对于这些凶灵的杀伤力无与伦比,此时的战力远胜于她。 尤其那三面石壁的题词,更益增其势。使李轩此刻的浩气神威,不逊色于一位十二重楼境界的大儒。 可李轩接下来,却看着自己的右手。只见那臂甲‘饕餮’的器灵,再次显化于空,凝聚出一只金色的凶兽形状——羊身人面,眼在腋下,虎齿人手。 那股传达过来的渴望之意,也越来越强烈。 李轩目光冰冷的注目,并以自身的浩意,死死的镇压着饕餮的凶念。 他猜那些凶灵中是发生了什么变化,导致‘饕餮’的器灵出现异常。 可在确定安全之前,李轩绝不会放任这‘饕餮’满足它的食欲。 换在平时也罢了,可今日他胸前出现的绿斑,却让李轩多少有些顾忌。他现在也没到需要借助两件仙器,来抗衡这些恶灵的地步。 只是下一瞬,李轩就剑眉一挑,眼眸中眼现出了些许的讶色。 那是臣服—— 李轩从‘饕餮’器灵中,感知到了臣服的意念。 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这件仙宝的器灵,从来都是桀骜不驯的。 可此时这‘饕餮’器灵,却为那些黑灰死雾里的东西狂暴无比,饥渴之至,甚至愿意以永世臣服为代价,去吞噬那些死雾,那些凶灵。 他甚至已感应到了,这件仙器的核心法禁。这是以往,臂甲‘饕餮’一直都在遮掩着的,可在这一刻,‘饕餮’器灵却再不加掩饰的暴露在他眼前。 李轩也有了清晰的认知,之前的他,仅仅只是这两件仙器的寄宿体。只有在它们的核心法禁中,留下自己的神念印记,才算是真正成为它们的主人。 “永世臣服吗?” 李轩的眼里闪过一丝异泽,心想这些死雾,这些凶灵里面到底藏了什么东西,让‘饕餮’器灵如此在意,如此渴望? 李轩开始做着权衡,在思考利弊。 “轩哥哥——” 孙初芸不由有些担心的看着前方,那些黑色死雾距离他们已经只有不到一臂之遥,可李轩依旧没有出手之意。 她没有催促,可双手已在袖中扣住了两枚赤金色的神符,准备好应对最糟糕的情况。 在牢狱的底层,那位曹姓老者也是现出了凝重之意:“麻烦了,还以为这位后生,他能够逃脱此劫。” 他的鼻间嗅了嗅,眼神无比凝重:“这是饕餮精血,很可能是出自大天位级的纯血饕餮!此人到底是什么身份?那些人居然连这东西都用上了。” 与李轩三室之隔的会昌伯孙继宗,则是脸色发青的,看着远处的李轩,还有站立在李轩身后的孙初芸。 他的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般的恶心,同时又为自家女儿的性命忧心忡忡,担忧的不行。 可在这个时候,实力已达十二重楼境巅峰层次的他,都不敢轻易靠近那些吸收了饕餮精血的阴魂。 就在孙继宗揪心不已的时候,一位黑衣黑发的年轻身影,蓦然在他的身后显现。 “情况如何了?” 那身影介于虚实之间,飘渺不定,却有着莫大的威势。 原本周围还有些凶灵在往这边游荡渗透过来,可当这个身影出现,那些凶灵无不退避三舍。 “魔师?” 孙继宗见状无比惊讶,然后就只觉佩服之至。这位在阻拦敖疏影,与之交手的同时,还能抽出一线神念,投影于此——这份修为简直可说是通天彻地。 “不用如此惊讶,敖疏影的修为神通,与我在伯仲之间。只是不愿波及京城百姓,所以法力收敛,没有全力出手。说来我这次,也算是欺君子以方。” 黑发青年凝目看向李轩的囚室,然后‘嚯’的一声,唇角微扬:“金阙天宫的人倒是很舍得嘛!就连大天位级饕餮的精血都拿了出来。” 孙继宗也点头赞同:“他们这次的确是下了血本!请魔师稍候,李轩此子已败亡在即。” 他现在只发愁,该如何让自己的女儿脱身? 那些凶灵吸收了饕餮精血,在分食了李轩的血肉精魂,搞不好会出现几名准天位级的存在,会更加的凶顽可怕。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三层石壁之外,李轩在思量片刻之后,终于做出了决断。 “去吧,这次就如了你的意!” 虽然这有些冒险,可为一件真正属于自己的仙宝,还是值得的。 那‘饕餮’器灵当即一声狂吼,声震长空。在李轩解除神念镇压之后,它的躯体蓦然膨胀了十倍,虚浮于空,以睥睨之势俯视着前方的众多怨灵。 这一刻,那些黑灰死雾竟然都短暂僵滞在原地,一时动弹不能。 “这是?”孙初芸吃了一惊,不解的望着眼前这一幕。 她竟感觉到,这些凶性十足的恶灵,竟都生出了惧意,它们竟然在畏惧着李轩! 然后下一瞬,她就看见那些黑灰死雾,就如潮水一样往李轩的左臂涌入了过去。死雾中的阴魂无穷无尽,可李轩的左臂,却像是一个无底深渊,鲸吞虎噬,将这些阴魂都吞纳其中。 于此同时,李轩的左臂之上,更是凝聚出了一丝丝赤金色精血——那是由臂甲重新提炼出的饕餮精血,它们一部分缠绕于李轩的臂甲之上,一部分则是化作丝丝缕缕升入到高空,融入到那‘饕餮’器灵显化的形影中。使它的气息更加的强大,身躯更加的凝实,凶意磅礴,戾气无匹。 它似不满这吞吸速度,竟然一头撞入到那黑灰死雾中,整个躯体上下张开了无数的血盆大口,展露出仿佛无底黑洞般的气势,吞咽吸扯着所有恶灵,不愿意放过其中哪怕一只。如风卷残云,横扫着一切! 后方的李轩,则是眼现出了些许喜色。他已经成功在饕餮臂甲中,留下了自己的神念印记。 从此刻起,他才真正把这件仙宝视做自己的东西! 三面墙壁之外的会昌伯孙继宗,却是面色惨白一片,满眼都是不解之意:“魔师,这到底怎么回事?” 大理寺牢狱的两万余怨灵,五瓶饕餮精血,都奈何不得这个竖子吗? 想到此人理学护法的身份,想到李轩身后的众多天位高人,他心里一阵阵惊悸难安。 “是仙器!”黑衣少年背负着手,此时神色晦涩而又贪婪的看着李轩的左手:“应该是在孝陵碎掉的那两件仙宝之一‘饕餮’,它们居然没有就此消亡,真是奇迹!” 随后这位黑衣少年又一声冷笑:“等着吧!今日之事还有完。他这是以吞噬数万恶灵,饕餮精血,来换取饕餮器灵的臣服认可。可如此一来,也会将武曲破军的状态,激发到了极致。噬主之日,就在此刻!此子撑过去的可能,微乎其微。” 就在这一瞬,孙继宗望见李轩的浑身上下,赫然爆出了无数的血口,丝丝血液,喷洒而出。 囚室之内的孙初芸也面色大变,她慌忙将自己手里的伤药取出来,试图帮李轩止血恢复。 盘膝坐着的李轩则微微叹息,他就有预感,彻底降服‘饕餮’的代价,一定不小。事实也果然如他所料—— 此时他的眼前,正有两颗星辰显现。星辰之下,这是两位气势凶横绝伦的武将,其中一位三旬左右,手持着方天画戟,浑身上下赫然无数刀口,就仿佛是被凌迟过的躯体拼凑在一起;另一位则是五十多岁的年纪,脖颈中一刀红痕,双手持着紫金重锏。 而此时那重锏,那画戟,正一点点的往他的脖颈靠近。 李轩心有预感,当这重锏画戟落下之刻,就是他的人头断落之刻。 此时李轩额外感激孙初芸,如果不是那瓶太乙元露,他现在根本就拿不出抵抗的力量。 可即便如此,那重锏与画戟还是以沛不可挡之势,一点点的压迫下来。使得他的脖颈后,出现一道血痕,颈骨则咔嚓擦的作响,就仿佛遭遇重锏锤击。 李轩暗暗苦笑,脑里面同时急速转动,在想自己该如何应对这凶星反噬? 天位道果吗?只怕未必就扛得住—— 就在他脖颈上的血痕越来越深,颈椎骨也开始出现裂痕的时候,李轩望见那些黑色死雾当中一点绿光闪现。 那是一把飞剑,由远处穿梭而出,冲凌至李轩的头顶上方。 这剑明显非是实物,却将那已经斩击至李轩头顶的重锏与画戟强行扭曲,然后粉碎! 李轩则感觉到胸部的惊悸与麻痹之感更加浓郁,那就仿佛是以前红裳以魂体全力出手时,给他的感觉。 他仰头上望,只见那飞剑上方立着一个年纪十二,三岁的少女身影,她的面貌清艳绝俗,秀丽高雅,眉心中一点绿痕,仿佛绿色的宝石,又含着无与伦比的华贵与道威。 这位居高临下,俯视着李轩:“你总算来了,我已候你多时!” 这一刻,那伏友德与兰御的凶魂轰然破灭,整个大理寺牢狱,也在顷刻间万灵俱静。 李轩此时已心有所感,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躯体,发现自己的周身,正被一层绿色的荧光笼罩。 而此时他身上因凶星反噬而造成的伤口,都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作用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 可接下来,李轩的眼前一黑,竟在这刻彻底失去了意识。 第三六九章 黄雀在后 孙继宗茫然不解的,从他藏身的囚室中走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他看着周围,眼神深深惊悸。 先前这里依旧还有上万的怨灵,盘旋在李轩的囚室之外。‘饕餮’器灵吞噬的速度惊人,却还没到一瞬间,就将这里的一万多条怨灵都吃干抹净的地步。 可在这个时候,整个大理寺牢狱内外,却是真正的万灵俱静! 所有的怨灵,都僵滞凝固在牢狱之外。它们像是被什么力量震慑,此时完全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饕餮’器灵吞噬吸收。 “魔师?” 孙继宗转过身,试图从黑发青年那里寻求答案:“这情况有点不对劲,神器之灵能够做到这地步?” “我也很奇怪,万灵沉寂,酆都大帝都不过如此。” 黑发青年的眼中现出些许异色,然后毫不犹豫的伸出手,直接撕裂虚空,往三面石壁之外抓了过去。 他的目标,是李轩的脖颈部位。 虽然这具化身能够动用的力量不多,也肯定会影响他与敖疏影之间的战斗,可李轩左手上那已经逐渐成型的金色臂甲,却让黑发青年的眼神灸热。 可就在这刻,黑发青年的心念之内忽然生出了极致的警兆。他侧过身,眼瞳收缩,瞳孔之中爆出一抹惊意。 “事已不济了,你走吧!” 黑发青年的这句话是对孙继宗说的,他看到远处横空而来的一把青铜色的重钺,那是一种类似于斧的兵器,却又比斧宽大数倍。 看似平平无奇的斩过来,却在他眼瞳中越放越大,横亘于穹宇,充塞于天地,将他眼前的世界都劈分成了两半。 “六道天尊,朱明月!” 黑发青年抬起了手指,一指点向虚空。眼瞳内则抑住了惊悸,浮起了几分惑然。 他不解的是,这位六道司天尊,究竟是何时回的京城? 如果这位,是在一天以前回来的,那么他们的所有筹谋,岂非都是在这位的眼皮底下? 可这些思绪,才在黑发青年的脑海内闪过,他的这具躯体,就被那青铜重钺轰至碎灭。 于此同时,在太液池琼华岛,立于琼华岛广寒殿中的黑发青年,口中蓦地吐出一口鲜血。 这直接影响到他与敖疏影之间的搏杀,随着黑发青年的身影稍顿,他的左侧肩膀,蓦地爆出了一团血团。那是敖疏影的拳头,将他的整个肩胛,连带臂膀都轰成碎灭。 可此时更致命的,却是出现在后方一点无比灵动,无比锋锐的青色剑光,以及另一把从空中轰落,似能斩灭天地,斩灭虚空的青铜重钺! “原来如此!” 黑发青年的瞳孔之内,现出了几分冷笑与释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座在谋算那位靖安伯,你们的目标却是我?今日劳你们四名天位合围,本座真是荣幸。” 此时他的上空,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赤红火鸟,无数的赤红色火羽垂落而下,顷刻间覆盖了整个琼华岛。 敖疏影的身后,则在这瞬间爆出了无数黑色的锁链。 ——那是曾经将她束缚封印在鄱阳湖下的铁锁,可此时却成为她操御下的杀器,密密麻麻的往黑发青年缠绕过去。 可那黑发青年却不做任何反抗,任由那铁锁将他缠住。然后是那青色剑光,将他的躯体搅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之后那斩落下的青铜重钺,则将他整个轰成齑粉。 敖疏影蹙了蹙眉,将那些黑色锁链全都收了回来。 而此时灵佑真人,也出现在那黑发青年躯体碎散之地,他也一阵凝眉:“果然是三相法身,真是麻烦。” 他有些遗憾的回望身后,一位穿着六道伏魔甲的中年人:“我们其实应该再等等的,凰君她只差些许,就可以锁住他的真身。” “锁不住的,我知道他真身的大致方位,就在京城西面紫荆关附近五十里,可要想进一步锁定,却需至少七个时辰。” 这是一个火红色的身影,出现在距离他们三十丈外的位置,她蒙着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相貌:“你们拖不到七个时辰之后。” “这结果已经很不错了,此人三相法身已毁其一,二十年内,他就只有两条性命可用。我们还是很有希望,在这二十年内将之捉拿捕杀的。” 那六道天尊朱明月神色洒然的抬手一招,将那两把青铜重钺,都收回到了袖中。 他随后袍袖一拂,将一只音螺法器召到了身前。 “发布通缉令,魔师班如意未死,将之列为黑榜第三!” 灵佑真人的眼中现出了凝重之意,魔师班如意,二十七年前的黑榜第三人。 此人的排位虽低,可他的棘手难缠之处,却远胜于之前的刀魔李遮天。在其成道前后,曾做下无数的血腥大案。 直到二十七年前,六道司耗费巨大代价,布局将此人围杀。 当时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去,可如今看来,此人其实修成了三相法身,借助这一秘法金蝉脱壳。 ※※ ※※ 同一时间,在京城北面的东直门大街,衍圣公孔修德眸光猩红,惊怒交加的堵在了一团急速穿行的赤光前方。 “孽障!” 孔修德几乎是牙缝里面吐出这两字,他心中郁怒恨极,恨不得将那头‘玉麒麟’撕成碎片! 此时他的衍圣公府,早已被这头玉麒麟踏成粉碎,也包括了那历代帝王赐下的众多匾额,还有门前整整十二座牌坊。 其中最具价值的,就是元世祖赐下的‘万世师表’。 ——那是晋太祖唯一认可的蒙兀皇帝,认为是承中原正朔的帝君。元世祖赐下的‘万世师表’四字,也是他们孔氏一族前所未有的荣耀。 可这都毁了,毁于这孽畜之手! 这一刻,孔修德是真恨不得将这玉麒麟千刀万剐! 别人忌惮‘玉麒麟’,他是不惧的。 ‘玉麒麟’代表着圣人,是儒门圣兽,他孔修德却是圣人后人,嫡裔子孙! 不过当那玉麒麟踏着雷电飞驰而至,孔修德的眼中还是不由自主的现出了几分惧意。 这畜生的修为,明显是在十二重楼巅峰层次,达到准天位的级别。它的神通‘岁月如梭’,即便强如天位,也需慎重已待。 至少他孔修德,是绝对挡不住这玉麒麟一击之威的。 那只锋锐的独角,可是将紫禁城的宫墙,都撞碎过的。 孔修德之所以还站立在原地没有避开,全是因他上方浮空而立的御剑少年。 “临!” 随着御剑少年将这一字吐出,周围数十面紫红色符箓忽然燃烧幽火,一座临时的囚笼瞬间生成,覆盖着周围三里之地,也将那道赤光覆盖在内,使玉麒麟的速度在这刻变得极慢。 同时数十条以符箓结在一起的锁链,朝着玉麒麟的四肢纠缠过去。 “师妹?” 御剑少年的眼中现出了惊喜之意,他飞空而去,又将一枚紫金色符箓,贴在了玉麒麟的额前。 “师妹你醒醒!不能被这兽性本能,蒙昧了意识。” 随着那符箓上的文字,闪现出紫金光华,梦清梵的意识,果然逐渐清醒,恢复了过来。 “师兄?” 她的眼神,也是惊喜的。 随后就觉羞愧,恨不得此时就在地下挖个大洞,把自己埋进去。 梦清梵现在也不敢去翻寻自己的记忆,不知自己意识昏沉的这些天,又发生了什么让她不愿意去面对的事情? 可哪怕是之前发生过的那些,都让她无颜面对自己的师兄。 梦清梵感觉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她怎么就没死了呢?死了就一了百了。 “师妹注意了,那文山印如今就在你的体内。” 御剑少年眼神凝然的交代:“你现在配合我与衍圣公,将文山印从你体内取出来。取出了此物,就可向师尊交差。 放心,师尊已让人给我送来了一件东西,最多三天之后,就可以让你恢复自由。” 梦清梵的瞳孔,却在此刻现出了异常的金芒。 不知何故,当她听到御剑少年说出要将文山印从她体内取出这句话,就觉厌恨烦躁之至。 明明是可亲可信的师兄,在她眼中却忽然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一段源自于久远之前,已经被她遗忘了的记忆,开始在她的眼前闪现。 那是一种被压抑,被困束,被冰冷的锁链环绕,甚至是刺入体内的感觉——她以前觉得很亲近的,可这个时候,梦清梵却发自内心的厌恶反感。 梦清梵极力的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可当衍圣公孔修德小心翼翼的将手往她的额头按过来的时候,她的眸中,却蓦地透出了赤红雷光。 “死!” 下一瞬,梦清梵就蓦地脚下一踏,竟在这刻强行挣脱了那些符文锁链,整个躯体再次化为赤光,将衍圣公孔修德的一大半的身体,都撞成了碎粉! “师妹!” 御剑少年的眼神惊怒,他本能的就闪身阻拦在玉麒麟前方。可玉麒麟的独角,却无情的往他撞击过来。 它的额前,则是现出了‘文山’二字。而这一撞之威,竟隐隐跨越了天位的门槛。 电光火石之间,御剑少年抬手就将他的飞剑阻在了他身前。 可随着‘锵’的一声重响,那飞剑直接弹飞到了千丈余高。御剑少年则是闪开了一线,避开了正面撞击,可他的手臂,却被那独角一击撞断。 之前他强行对李轩出手,引发金阙天书天刑而导致重伤。直至此刻他的伤势都未痊愈,以至于在与师妹的这次交手中,彻底溃败。 第三七零章 解铃还需系铃人 太子虞见深麾下部属的速度非常快,仅仅不到两刻时间,位于紫禁城承天门前的草庐就已经修建好了。 原本其师商弘的嘱咐,是让他在午门立庐,可虞见深却改在了承天门。 虞见深明白自己老师的意思,午门就在皇城内宫前,会注意到这里的,只有朝廷侍郎以上,有资格入宫的官员,还有午门两侧,值守于六科值房的六科给事中。 关注的人不会太多,不会显得太刻意,也可以给自己保留一点脸面。 可虞见深认为承天门是皇城的入口,在午门与端门之外。这里的前面就是长安街,许多百姓会从这条街道经过,长安街的对面则是六部衙门与五军都督府,有着众多的官员出入。 他想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脸面这东西值多少呢?刻不刻意也无所谓,关键是得让更多的人看到他虞见深反省悔过的态度,让人们知道他虞见深,是个谦恭仁厚的有德君子。 所以当这草庐建好,虞见深就第一时间换上了一身布衣,面色凝肃的走入到这个四面漏风的庐舍,开始高声读书。 他的声音洪朗,情真意切,浩气充盈。使得途径此地的众官,都纷纷向他这边侧目。 虞见深望见许多人都神色默默的将他们手里的弹章,重新收回到了袖内。 这让虞见深心绪微喜,声音也就更加的中气十足,诚心正意起来。 可就在这个时候,那金水桥上忽然有了一阵骚动。 那些本是立在草庐之外,看太子读书的众多官员,都不由往那边侧目以视,随之都发出一阵‘嗡’然声响,纷纷往金水桥大步走了过去。 虞见深也不禁神色错愕地,往那边扫了一眼,然后他就面色微白,眼中现出了一抹怒意。 只见那只拆掉含元阁的‘玉麒麟’,正神色萎靡的走上了金水桥。 几步之后,它就在金水桥的正中央处趴伏了下来,口里发出了一声哀鸣。 它通体发出了无比纯净的浩气,就仿佛紫水晶一般,远胜过虞见深。此时虽未说话,却让所有人都领会到了凄切哀意。 让这围观的人群,都为之一阵骚动。 “如此纯净的清圣之辉,如此纯净的浩气,还真是玉麒麟——” “是玉麒麟不错!我之前还以为是有人传谣,有意抹黑太子与太后。” “可为何这圣兽,会出现在这里?” “其声哀切,含有愠怒,莫非是有什么不平之事?或者有什么冤屈?” “这玉麒麟总不会无缘无故,跪伏在承天门前?” “可恼!这到底是什么人造的孽?几十年之后,未来史书该如何评价我等景泰朝的君臣?” “因朝有奸邪,引麒麟至金水门哀声求告?这就可笑了。” “会不会与太子,与太后有关?说来之前的都察院,也被踏门破户。那都察院的御使们,一向自诩清正,如今看来却是未必然。” 草庐之内,太子虞见深的面皮微微抽搐。他勉力从麒麟那边收回视线,全心全意的诵读着手里的经文。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焉得知?” 这是《论语》的第四篇《里仁》,几乎通篇都在说仁德,义利,孝道,是虞见深特意挑选的一篇。 可虞见深才刚读完这一句,那玉麒麟就又发出了‘昂’的一声哀鸣。依旧是哀切凄苦,隐含怒意与嘲讽。 在金水桥,玉麒麟已抬起头,怒瞪着草庐的方向。 它在想就是这个人,让它已经整整一天,都没有了虾仁吃。还得被那人驱使着,做这样与那样的事情。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昂!” ——你不仁!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能恶人。” “昂!” ——你很坏! “子曰:苟志于仁矣,无恶也。” “昂!” ——你害我没有虾仁吃! 太子几乎每读一句,那玉麒麟都交相应和的,发出了‘昂’的一声哀鸣,也或清晰或模糊的将它的意念传到给周围观望之人。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目光有异的在太子和玉麒麟这一人一兽间来回扫望着。 虽然还不知道缘由,可几乎所有人都意识到,玉麒麟的哀鸣,怒火,甚至是嘲讽,都是冲着太子去的。 想必太子做了什么激怒玉麒麟的不仁之事。 虞见深的额头上,已是满头大汗。他手里拿着《论语》,却已快读不下去了,只觉是眼前发黑,胸中郁怒。 虞见深已经开始后悔,为何会到承天门立庐?在午门之前,他好歹不会与这头玉麒麟撞上。 他的语声,也夹含着颤抖:“——子曰:君子怀德,小人怀土;君子怀刑,小人怀惠。” “昂!” ——你假仁假义! 虞见深的眼前发黑,口角竟溢出了一抹鲜血。 他的脑袋昏沉,在想自己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过错?又是哪里得罪了这头圣兽? ※※※※ 一个时辰后,仁寿宫一间低矮的厢房内,孙太后面色灰黄衰败的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由于那头孽畜将仁寿宫几乎所有的正殿偏殿全都给撞碎了,她不得不屈尊纡贵,在这简陋之地暂时安身。 可此时更让孙太后怒恨无奈的,却并非是这陋室低劣的环境,而是眼下险恶的时局。 她的身侧,则是长宁郡主虞云凰,这位面色沉冷,语气小心翼翼道:“商学士出宫之后一直都在为太子奔走,高学士他们也在联系学生,努力阻止局面恶化,到下午的时候,还是很有成效的,许多人都对太子反省的态度很满意。 朝中清流听说太后发愿要亲手纺纱,为国子监众贫寒学子织造千件寒衣之后,也非常感动。可到了晚间,那只玉麒麟在午门之前一跪,局面就大变了。” “如今通政使司那边,据说光是弹劾太子的弹章,就有三百二十多本,六部九寺五监,都有人上本,可以说是群情汹涌。” “指斥太后您失德的更多,总共有一千二百多本,几乎占据大晋京官的半数,他们说您——” 虞云凰犹豫了片刻,直到望见孙太后逼视过来的目光,才低着声音道:“他们说您是妖后,魅惑先帝废后在前,宠信王振在后。教出上皇这个无能之君后不仅没反省,如今还令太子也走上了邪道。” 孙太后只觉脑内如受锤击,一阵昏沉,她猛地挥手,将身侧茶杯丢了出去,发出了‘砰’的一声响。 “这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策动?究竟是谁在搞鬼?是景泰那个孽障?” “应该是多方联手所致。” 虞云凰蹙着柳眉道:“据臣所知,除了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之外,还有吏部都给事中韦真出面号召奔走。此人乃江南名儒,与江南诚意伯府关系深厚,一直都在朝中为诚意伯府张目。” “他好大的狗胆!” 孙太后的瞳孔怒张,目眦欲裂:“那还留着他做什么?让人弹劾他,让衍圣公将他革出儒门,我要他身败名裂!” 虞云凰的面色灰败:“娘娘,如今都察院几乎所有御史,都已上折请罪,在家闭门思过。衍圣公则被玉麒麟重创,如今已卧床不起。而且——” 她苦笑着道:“如今衍圣公在儒门中的影响力已经大不如前,至少远不如李轩。” 大理寺牢狱那边的事情,她已经听说了。 六道天尊早已回归京城,也就是说,他们想要杀死李轩的谋划,从一开始就没有成功的可能。 那么李轩这个理学护法的影响力,也将在儒门当中一直存在下去。 “除此之外,已经有许多人将都察院的失火,李轩在大理寺内的遇袭,与玉麒麟跪伏承天门一事联系在一起。他们怀疑这次事件,就是太后与太子殿下您二人在幕后指使,才引发玉麒麟生怒。臣预计明日,应该会有更多的弹章。” “荒唐!那头孽畜就是他李轩的。” 孙太后重重的一拍茶几,艳丽的面貌竟有几分扭曲:“这就是当日那头魔麒麟!此子就是通过文山印,操控这孽畜做得好事。这个竖子,他就是狼子野心。” “问题是群臣不知。” 虞云凰的脸色有异:“娘娘,我以为此事如被群臣得知,恐怕后果更加不堪。太子那边的压力,已经不堪承受了。” 昔日儒家圣人的母亲颜征祈祷于尼丘山,遇麒麟而生圣人,之后圣人成道,又是见麟而死。 李轩身为理学众多先贤认可的护法,又是众所周知的有德君子。 如今那头代表着灾厄的魔麒麟,只是随在他身边不到一个月,就已转魔为圣。 世人若得知此事,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虞云凰甚至都不敢想象那情景。 孙太后的面色则忽青忽白的变幻,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长吐了一口浊气:“那么你以为此事,我们该如何收场?” “臣以为,解铃还需系铃人。” 虞云凰很小心的看着孙太后的脸色:“唯有请李轩从牢房里面出来,收回他的麒麟。” 第三七一章 初芸与云柔的初战 李轩意识逐渐醒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软软的富有弹性的东西上。 他想这大理寺的人是给他换枕头了?好舒服,还有这味道也很好闻,香香的,就像是女孩家的自然体香。 他手伸过去才发现这形状不对,当他睁开了眼,就发现薛云柔正面含羞意的看着他,自己则半躺在薛云柔的怀里。 李轩却忍不住又感触了下,心想才一个多月不见,云柔她的胸怀气度都见涨了啊。 “你够了没有?” 薛云柔俏面殷红似血的将李轩的手一把拍开:“这里有人在呢!” 李轩这才发现室内还有一个孙初芸,他忙神色讪讪的起身坐好:“孙姑娘你还在啊?” 孙初芸听到这句,鼻尖顿时就是一酸,只觉心涩无比。她可是照顾了李轩一个晚上,直到薛云柔到来。 可最后换来的,却是李轩一声客客气气的‘孙姑娘’。 李轩见她这模样也觉心疼,可问题是,此时的薛云柔已经捏住了他的腰肉。这个时候不正经一点,会翻船的。 “轩哥哥你好一点没有?”孙初芸有些担心的看着李轩:“之前你身上那么多伤,可在晕迷之后没多久就全都恢复了,我有点担心。” 她是看到过李轩晕迷前,那仿佛被凌迟般的凄惨形状的,可随后李轩的恢复速度,比之那些已经有了滴血重生能力的天位武修都不遑多让。 她担心这会有什么后患,只因李轩当时的情况,就像是施展了某种催发命元的秘术。 理论来说,这种方法是一定会损耗大量的寿命与生命本源,或者其它什么作为代价的。 “我还好啊!” 李轩活动了一下四肢,感觉精力充沛,体内也没留下任何暗伤。直到他望见自己的身后,一位十二三岁,容貌秀丽,气质清冷,眉间嵌着绿宝石的萝莉正坐在一把绿色的飞剑上,神色淡淡的看着他。 她虚浮在半空中,魂体凝实,就仿佛是真人。可李轩的目光,还是能够透过她的躯体,看到后面的墙壁。 不过就如同之前的红裳,这囚室里的两个女孩,对这绿剑萝莉的存在一无所知。 看着此女,李轩的全身上下,立时出了一身虚汗。同时感觉到胸前,又有了一阵麻痹与心悸之感。 这感觉与之前红裳附身在他身上的时候如出一辙,可李轩现在能够确定的是,这个绿剑萝莉,远比当时的虞红裳强大得多,就不知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历。 李轩不由想起了孙初芸,他身体这条‘船’,有多个舱室一说。就不仅想要吐槽,亲,你上船买票了没有? 还有,此女魂体力量远超红裳,这应该是进入天位之境,是阳神了吧? 她自己就可无所顾忌的行走于阳光之下,遨游于罡风之中,就是传闻中的鬼仙一流,可为何还要上他的身? 薛云柔没注意到李轩的异常,她正看着孙初芸冷笑:“孙小姐你还好意思问轩郎他的身体,不就是你爹会昌伯把他害成这样的吗?” 孙初芸的小脸,顿时就有些发白,她当即把脸别开,一声轻哼道:“我爹做的事情,我自然会补偿!” “你?”薛云柔冷然一哂,神色淡淡道,“这家伙如今可厉害着呢,不知有多少女人疼着他,哪里轮得到你来补偿?行了,现在他已醒来了,身体也好得很,你应该能放心了?这里已经没你的事,你可以走了!” 孙初芸不由气结,她胸膛起伏,怒瞪着薛云柔,“我为什么要走?是我陪着他进来的,我自然也要陪着他出去。” “可你真的是来陪他的?怕是来当奸细的吧?”薛云柔眸色冷峭,面上却依旧淡定从容:“说不定就是受了你父亲指使,在这里看着轩郎。” 孙初芸几乎气到内伤:“你....不可理喻!我就是不走,你待如何?” 此时她灵机一动,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我是大理寺关押的疑犯,除了这里,敢问薛小姐你想我去哪里?” 她的天字四号房,因地气被李轩的诗词抽走,又被那如刀似剑般的浩气穿刺到千疮百孔,墙壁都坍塌了一半。甚至这一整个楼层,都没一间完整的房子。 除了李轩这间房,她这个囚犯,还真没其它地方可去了。 薛云柔闻言则微微一哂,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李轩。 “轩郎,我千里迢迢来救你,就是要我看你跟别的女人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 李轩感觉头要爆炸,只觉左右为难。 他自然是不愿见薛云柔伤心难过的,可如果就这么赶孙初芸走,似乎又太无情了。 这女孩一直都是红着眼眶,强忍着眼泪。李轩感觉自己如果再说什么重话出来,孙初芸搞不好就得泪崩。 这该死的修罗场,还让不让人活了? 可他终究还是得有个决断的,李轩心里暗暗一叹,正想说话,却又心神微动,看向了牢门方向。 就在片刻之后,一位穿着青色袍服的八品小官,带着一群牢卒,走到了囚室的栅栏之外。这位满脸堆笑的将牢门打开:“靖安伯大人,上官有令,即日起解除您的羁押,您现在可以回去了。” “回去?”李轩仔细看了这人一眼,认出正是大理寺的狱丞,他却‘嗤’的一笑:“那么我的案子,你们搞清楚了没有?” 那大理寺狱丞的气息一滞,然后小心翼翼的回道:“都察院失火案的进展,下官位卑,不知详情。可既然上面认为可以将您释放,那想必是与靖安伯大人没有什么干系,大人您迟早可以恢复清白。” “你是什么身份?凭什么与我说这些话?想必与我无关,只是想当然么?” 李轩眸中锋芒乍露,冷冷的瞪着这位狱丞,使得此人的气息顿滞,面色发白。 幸在须臾之后,李轩就哂然一笑:“罢了,我也懒得为难你。转告你背后的人,这大理寺牢狱,本官住得舒服极了,让本官诗兴大发,灵感大增,短时间内都不想出去。还有——” 此时他的眸光,就如刀枪剑戟,锋锐异常:“我当初对某人说过,他让我进来简单,让我出去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那大理寺狱丞都不敢与李轩对视,他躬了躬身,然后就狼狈的带着一众狱卒离去。 可打发了此人之后,李轩就发现薛云柔的目光又逼视了过来,孙初芸则是有了不好的预感,她看着李轩,眼神惶然中带着几分祈求。 李轩只觉头皮一阵发麻,他眼珠一转,立时就煞白着脸用手压着额头:“啊呀,我的头好晕!” 然后他就推金山,倒玉柱,直接瘫倒在了床上,‘晕迷’了过去。 薛云柔看在眼中,不禁气得笑了,她当即捏住了李轩的腰肉,狠狠地一个七百二十度回旋! 李轩依旧闭着眼,没有醒过来。他想幸亏自己的铁布衫,金钟罩都已经入了门,否则此刻就已露馅。 如此看来,这两门横练功法确有继续强化的迫切性,否则真降不住自己的这几个婆娘。 未来他如修成了横练霸体,即便不小心翻了船,好歹也能扛几下。 第三七二章 你继续装 李轩感觉自己的装晕之举,简直是英明极了。 并不是因他这一举动,避免了对孙初芸的伤害,而是因他的红颜知己们在他装晕之后,一个接一个的过来看他。 首先来的是罗烟与乐芊芊,二女就在他‘晕迷’之后不到一刻就联袂而至。 其实之前李轩真晕的时候,她们就来过两次了。可此时年节在即,神翼都负责的案子却不减反增,罗烟身为李轩的副手,不得不担负起责任来。 罗烟自觉这次是她的过错,才导致李轩的牢狱之灾,所以她这次也是难得的心甘情愿,扛起了神翼都的所有事务,然后在百忙中抽时间来看李轩。 罗烟见李轩还是晕迷不醒,初时还是很担忧的,直到听薛云柔语声有异的说李轩已经苏醒过一次,也就心安了下来。 再当她抓着李轩的手感应了片刻,就怀疑李轩晕迷是真是假,她猜这家伙是装的,可没有证据。 接下来,罗烟也没法顾及李轩晕迷的真假了,她与薛云柔开始夹枪带棒的说起了话。 战况之激烈,让李轩的额头上凭空冒出了一层白毛汗。 此战最终以罗烟的主动撤退告终,她自愧于向薛云柔求助之举,底气不足。且神翼都那边还有许多事呢,她没空与这女人纠缠。 二女之间的言语交锋,可就比薛云柔与孙初芸交手时的段位高多了,让旁边的孙初芸听得目瞪口呆,才意识到李轩身边,竟然是强者如云,杀机四伏。 不过罗烟走时,却将乐芊芊留了下来。 薛云柔看着乐芊芊,神色却很复杂。即便是她,也没法对这个小白兔一样的女孩口出恶言。 第二个来看李轩的是虞红裳,由于景泰帝亲自出镇山海关,虞红裳这个大晋长公主需要坐镇宫城,代父亲处理一些事务,所以此时的忙碌不在罗烟之下。 虞红裳也怀疑李轩晕迷的真假,她就霸气多了,直接就翻开李轩的眼皮,仔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宠溺的笑道:“轩郎他想晕,那就先让他晕着吧。” 她扫了囚室里的薛云柔,乐芊芊与孙初芸一眼,心想李轩这样晕着其实也挺好的,省得李轩与牢里面的这三个女人卿卿我我,勾搭成奸。 等到自己将朝中的事务处理妥当,再料理李轩不迟。 可在这之后,虞红裳也微凝着柳眉,看了李轩头顶上方一眼。 虞红裳感觉李轩的体内似依附着什么东西,应是鬼神之属,且掌握着一种与她的见知障相似的力量。可当她仔细感应,却一无所觉。 而在稍作凝思之后,虞红裳就暂时放下了此事。她打算先回宫取一件专用于增强感应能力的法器,再看看究竟。 让孙初芸惊奇的是,一直到虞红裳走得时候,薛云柔都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她与虞红裳之间的相处,亲热得就像是亲姐妹。 于是她看薛云柔的眸光,就没有之前那么畏惧了,心想这女人就是欺软怕硬。 薛云柔则斜睨了她一眼,然后不屑的一声轻哂。 她与虞红裳已经明明暗暗交手多次,彼此知根知底。知晓一旦启动战端,她固然能让虞红裳七窍生烟,可她自己也要被气到内伤。 如果能说几句话,就能逼迫虞红裳放弃了李轩,那她早就不与虞红裳客气。 此时的李轩,在暗暗心惊之余,也在感应着体内的状况。 首先是他胸前的绿斑,这业煞关系他的小命,自然是李轩现在最在意的。 片刻之后,李轩的心神就略略凝重。 目前心胸部位的绿斑,就只有手指头大小,比当初红裳俯身时的情况好多了。问题是这绿斑发展的速度很快,竟然还胜过红裳阴神离开他之前的时间段。 李轩的修为,早就今非昔比,不但肉身强度接近于武道金身,浩气也已突破七重楼境。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法抵御这业煞侵袭,可见这绿剑萝莉的魂力之强,孽煞之重。 之后是绿剑萝莉的来历,李轩尝试着以神念与她交流,却全无所获。绿剑萝莉一直盘膝坐于剑上,神色淡漠的看着牢里的三个女人,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视众生。 此时唯一能让李轩感到慰藉的是两件仙器,臂甲‘饕餮’距离完全恢复已不远了,那些密密麻麻的金丝,已经在他的手臂上,编织出一个完整的臂甲形状,只是一些符箓与图纹还有缺失。 等到完全恢复之后,它的力量应该会更胜于前。 李轩发觉这两件仙器的神威,完全取决于它们吞噬的灵魂数量。 之前大理寺牢狱内两万怨灵,内中不知有多少贪婪之辈,这都化为了‘饕餮’的食粮,也成了这件仙器的力量来源。 关键是他现在对‘饕餮’的力量已如臂指使,可以自如的运用这件仙器。不像是以前,这件臂甲的神威,只能被动地激发了。 ‘武曲破军’也恢复了不少,那密密麻麻的金丝,缠卷在他的手臂上,就像是一件奇特的护腕。 李轩存神感应,发现这‘武曲破军’之内,竟存在着一个奇特的空间。 里面‘武曲破军’这两颗凶星悬空在上,下方则是一万多名顶盔掼甲,旗幡招展的凶魂阴兵,仔细望去,赫然达一万三千之数。 李轩心想当初虞妍君说‘武曲破军’祭炼时,只是融入数千将士的气血精魂。 可这奇异空间里面的凶魂,怎么就增加了这么多? 李轩感觉自己,应该可以将这些凶魂阴兵都释放出来,却不得其法。这很可能是因他,还未真正降服‘武曲破军’的器灵的缘故。 就在李轩仔细存神感应究竟的时候,他听到了江云旗的声音。 “晕迷不醒?”江云旗语声略显沉重:“我给他看看吧。” 李轩就感觉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腕脉上,不久之后,江云旗就不解道:“很奇怪,他的身体没事,元神也无恙。胸前还有阴气淤积,却不足以为患。按理来说,早该清醒了才对。” 李轩听到这里,就感觉到薛云柔含着讽刺之意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身上。 他甚至能读懂薛云柔目光里的含意,你装,你继续装! 李轩无奈,只好装作大梦初醒般的睁开眼,很惊讶的看着江云旗:“江伯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就在刚才不久。”江云旗哑然失笑,眼中现出了些许意味深长:“含韵飞符一再催促着老夫赶来看望你,看你没事,老夫总算是安下了心,也能给含韵交待了。” 薛云柔闻言唇角微微一扯,没有吭声。 李轩略觉尴尬,可就在这刻,他望见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的身影,出现在牢门之外。 第三七三章 求你收了神通 “靖安伯大人!” 林有贞已经没有与李轩初见时的静雅从容。 这位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的脸上色泽灰沉,眼眶发黑——简直让人难以相信,这样难看的脸色,竟然会出现在一位修行有成的大儒身上。 他隔着栅栏眼神晦涩的看了李轩一眼,这才朝李轩抱拳一拜:“林某是来向大人致歉的,之前案情不明,林某又被人蛊惑,得罪之处,还请靖安伯海涵宽谅一二。此外林某也受大理寺与都察院众同僚所托,特来恭请大人出狱。” 李轩看见这位,是略觉意外的。他没想到林有贞会出现的这么快,原以为这位身为都察院的左副都御史,多少会端一点架子。 可仅仅次日,此人就出现在他的牢门之外,且姿态之低超他想象。 他不由嘿然一哂:“林大人你这是在与本官说笑?都察院失火案的案情还未厘清,我身为重大嫌疑之人,能在这个时候脱身事外?” “靖安伯大人不知,就在三个时辰前,我都察院已有一位书吏主动投案,自言都察院失火案是他所为。” 林有贞半躬着身,神色诚挚道:“我们还寻到了一应证物,证实了其人之言不假。大人您的嫌疑,其实已经洗清。” “有没有洗清嫌疑,可不是你说了算。”李轩摇着头,不以为然:“请问林大人,你可有刑部尚书俞大人签发的手令公文?” 林有贞的脸上,顿时就闪过了一丝青气,他还真没有俞士悦的手令。 那位刑部尚书以为案情仍有不明之处,区区一介书吏怎有胆量火烧都察院的经卷房?由此断定幕后必定还另有他人,那书吏也不过是一个顶罪之人,所以一直不肯结案。 可俞士悦此举到底是为查清案情,还是为拖延时间,打击太子与政敌,就很不好说了。 就在今日清晨,通政司关于太子失德的弹章高达一千三百本,甚至已经有人提出了易储之议。 有关于左都御史的更多,高达一千六百多本,大半的朝臣群起攻讦。 他林有贞也没逃过,只因他接手席应的职务,调任都察院才不过三个月,之前又身属帝党,承受的压力,才不及左都御史。 如今公议都认为都察院失火案,是由太子授意,都察院上下人等人联手炮制,用于坑陷靖安伯李轩。 都察院失火案当前不清不楚的案情,也印证了人们的猜测。大理寺牢狱在昨日异状与大面积坍塌,更让他们无法解释。 如今的情况,是李轩在大理寺牢狱多关一天,外面的人们对太子,对太后,对他们都察院上下人等,就会多一分议论,多一分揣度。 还有那玉麒麟,在紫禁城的承天门多呆一日,都是对他们所有人的莫大压力。那就如山一般的压在他们胸口,让人无法呼吸。 “林某虽无俞大人的手令,却有左都御史于大理寺卿亲手签发的文书。” 林有贞将袖中一份公文取了出来,托举在了身前:“昨日大理寺牢狱崩跨坍塌,已经不堪用。两位大人的意思是,靖安伯大人可在此案厘清之前归家居住,由大理寺派员监视即可,” 李轩却不为所动,他斜睨了那文书一眼,然后再次哂笑:“这可不合规矩,本官现在归家容易,可万一此案日后再有什么变化,本官哪里说得清?” 此时他的眸中,再次现出刀枪剑戟般的锐泽,锋芒逼人:“且林大人不会以为,证明了李某是清白之身,就可以了结此事?就能让我走出这件牢狱? 还有,所谓冤有头债有主,当日事发,你林有贞是正主之一,可另一人何在?这位可真是好大的气派,连身都不肯现,就想将此事了结?林大人,白日梦都不是你们这样做的!” “简直可笑至极!”旁边的薛云柔也发出了一声冷哂:“你们让我轩郎平白遭遇了数日牢狱之灾,甚至策动此地阴灵,意图谋害他性命。如今轻飘飘的说一句你是清白的,就可以完事了?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别说是轩郎,我都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林有贞闻言默然,一言不发。 旁边则传出了一声苦笑,一个略有些发福的身影从旁边走了出来,那正是会昌伯孙继宗,这位眼眸晦涩,脸色无比复杂的看李轩:“孙某不是不愿现身,而是担心靖安伯大人见了孙某生气。” 他也朝着李轩躬身大礼,诚心实意道:“昨日之事,是孙某与太子不对,孙某在此代太子致歉!就不知靖安伯的要如何才肯原谅吾等?要如何才愿出狱?又要如何才肯将那玉麒麟召回?靖安伯您只管开价,只要孙某能够承受,一定不皱眉头。” 李轩唇角微勾,他接下来却收回了视线,再懒得看外面两人一眼。他还很殷勤的,给旁边的江云旗泡了一壶茶:“那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你们也可以等着,哪天本人心情好,自然就会从牢狱里面走出去。” “靖安伯....” 孙继宗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随后就凝声道:“孙某准备了二十万两纹银,三件上品法器,愿请靖安伯高抬贵手放过我等。” 薛云柔听了之后,就不屑的一笑:“可笑,我轩郎的命,就只值这二十万两纹银?几件法器?” 她斜目看着李轩:“轩郎你要是缺法器,我现在就可以让人给你送几件过来,龙虎山的家底虽不如六道司,可是十七八件上品法器还是能拿得出来的。” 乐芊芊则糯着声音道:“校尉,前些时日我父母在南洋因缘际会,寻得一块天外神陨铁,他们打算给我姐姐,也打造一套极品法器。预计还有不少边角料剩下来,预计可以锻造两件内甲,我去信求他们给校尉您锻造了一件,他们已经同意了,可能明年三月就可以送到京城。” 孙继宗的脸皮就微微一抽,他自然是认得薛云柔的,可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少女又是哪位? 极品法器级的内甲,是吹牛吧?六道司一年都只能炼出两三件出来。可随后他就面色一凝,发现乐芊芊身上极品法器,竟然就有着好几件。 孙继宗的脸色,当即就是一僵。他稍稍凝思,然后脸现肉疼道:“银子没有更多了,不过孙某有一件极品法器,名叫‘大衍神盾’,愿意赠予靖安伯。” 他家确实没有多少银钱,景泰帝登基之后,对他们会昌伯府盯得紧,一有犯法残民之事就会惩戒,所以近年收入大减。 且手里有银子也需要洒出去,帮助太子与上皇维持局面。 而这件‘大衍雷盾’,还是先帝在世的时候,赐给他们孙氏的。 李轩闻言眼神微动,现出了几分光泽。‘大衍雷盾’此器,他是听说过的,防御能力极端强大,可说是直追仙宝。 不过李轩面上,却是一点异色都没有。 他李轩的性命,还没这么廉价。 孙继宗面皮继续抽动:“还有两颗先帝年间炼制的六转紫金丹!一颗六窍明神丹!加上其余各种丹药,总价不逊于二百二十万两。” 尤其那‘六转紫金丹’,价值极其巨大,是可以将普通人,直到造就成一位六重楼境高手的神丹。也可以七重楼修为的武修术师,修为直接拔升一到两重。 六窍明神丹则是‘外丹’,可以理解为外挂于体外的术法金丹,让人凭空拥有七重楼的修为法力。 以至于江云旗手里拿着的茶杯,都颤了一颤。他很久前就听说,孙氏兄弟在先帝与正统年间执掌大内药房,手里积存了无数的灵丹妙药,这传言果然不假。 “就只是这些?” 李轩看了眼栅栏之外,然后冷冷的说着:“如果只是这些,孙国舅与林大人都请回吧。” 孙继宗不由脸色发白,胸中怒气横生,他想自己是真得很有诚意了。 那林有贞则是苦涩一笑,竟将头上的官帽取下,然后在栅栏之外跪伏了下来:“林某是罪有应得,可都察院众多御史多为无辜。林某不敢说他们都是克己奉公,清正有为的诚实君子,可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还请靖安伯大人看在他们的份上,高抬贵手,” 李轩听了这句,就面色微凝,对这林有贞高看了一眼,甚至是生出了几分忌惮。 不是谁都能够忍受住羞辱,放下身段去求自己敌人的,难得的是这位见事明白,能抓住要害。 “钱财丹药,我们是拿不出更多。不过在下手中,有着六位四品卫所武官的空白告身。太子还有言,这次风波之后,他会亲自向靖安伯致歉。” 孙继宗见李轩依旧不为所动,胸中不由更加的屈辱郁怒。可郁怒的同时,他又觉万般无奈。 太后那边的意思,是无论如何代价,都必须在景泰帝从山海关回归之前,让李轩收回玉麒麟,出狱归家不可。 易储一事,此时几乎已成定局。 而在太子被废之后,他们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自身的德行与名望。 他们在大理寺与都察院的党羽,也必须尽可能的保存。 孙继宗正觉烦躁无奈,他的视角余光,却忽得看到了李轩旁边立着的孙初芸。 孙继宗的心神微动,面色青白变幻的挣扎了良久,最终还是向孙初芸流露出求助之意 孙初芸看在眼里,却用贝齿咬着唇,微一摇头。她同情孙继宗的境遇,却知道这是她父亲咎由自取。 再说了,她该用什么立场去劝? 孙继宗见状,不禁将双拳紧握,语声无比干涩道:“芸儿!” 天知道他说出这句,是拿出了多大的勇气,含着多大的不甘与屈辱。 孙初芸闻言愣了愣神,然后悠悠一叹:“父亲你得先答应我,日后无论如何,都不可做任何不利于轩哥哥的事。” 薛云柔听到这句,当即唇角一挑,流露出冷冽的笑意。 孙继宗则精神一振,举着一只手道:“这是当然!再如有类似之事发生,叫孙某天打雷劈,即日死于雷火之下。” 孙初芸这才用含着祈求的视线,看向了李轩:“轩哥哥...” 李轩听着她那软糯央求的声音,不禁浑身都一颤,然后他就见江云旗与薛云柔,都在用意味不明的目光,向他看了过来。 第三七四章 我就是海王 李轩在三人的目光注视中,陷入凝思。 大约五个呼吸之后,李轩就面含冷哂之色的看向孙继宗:“国舅爷要我谅解可以,却必须答应我几个条件。第一,我听说永乐年间,朝廷曾经祭炼过五炉万妖灵血丹,想必国舅爷手里还有留存? 我也不多要,三颗就可以。多了不要,少了免谈。” 孙继宗的眉头微蹙,万妖灵血丹这种丹药,是专为妖族而炼。可以极大程度的壮大妖力,提升神兽的血脉纯度。 不过炼制的方法很残忍,除了各种天材地宝之外,还需要六重境以上各个种类的妖族一百只,抽取其性命精血加以祭炼。 这血腥的祭炼之法,被儒家认为是有伤天德,所以国朝已轻易不会开炉。 只有洪武与永乐年间,太祖与太宗做得有伤天德之事多了去,根本就不在乎什么天德不天德。所以他们在位的时候炼制了不少,开了十好几炉‘万妖灵血丹’,专供于皇室豢养的妖族。 可一炉万妖灵血丹的数量,也不过十二颗,如今已剩不下多少。 薛云柔与江云旗两人,闻言则都神色微动,现出了几分异色。 薛云柔想的是自己的‘火云凰’,这只神鸟的血脉纯度,大约是凤凰的六成。即便如此,也令她在火法的修行进度上事半功倍。 如果能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她有把握在短期之内,使自身的修为与战力,获得极大的增长。 而万妖灵血丹这东西吃多了没用,可只需一颗,就能够让‘火云凰’的血脉纯度,提升到八成左右。 江云旗则想的是自家女儿的四尾灵狐,这只小妖狐同时拥有九尾灵狐与白泽之血。却因受江含韵的拖累,修为提升缓慢。 而万妖灵血丹除了可提升血脉,在壮大妖力方面,也是有着奇效的。 李轩拿起了茶杯轻轻吹着:“第二个条件,你那什么六转紫金丹与六窍明神丹我都不要,我只要一枚七窍的明神丹。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把这东西送到我面前,一切才可了结。” 薛云柔听到这里,就看向了边上的乐芊芊,她猜这外丹多半是李轩为这女孩索要的。 乐芊芊的降灵之术极端强大,可在绝大多数时候又十分脆弱,有了这枚‘七窍明神丹’之后,乐芊芊就可随时随地保持九重楼境的法力修为。也不用经常性的降灵,伤害身体,影响修行。 需知‘外丹’这东西,在汉唐之际还是很常见的,造就了门阀世家的盛世。 可在唐末之后,由于关键原料的缺失,目前只有朝廷有能力开炉炼造此物。所以四窍以上的外丹,市面上已经绝迹。 乐芊芊的父母虽是技艺高超,富可敌国的炼器师,可除非他二人愿意被朝廷所用,或者拿极品法器去交换,否则绝无可能取得此物。 薛云柔有些吃味,可想到乐芊芊说得内甲,就撇了撇唇,没再说什么。 “第三个条件,两淮巡盐御史夏广维案!” 李轩的目光逼视着林有贞:“我需要林副都御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此案给我一个交代。” 林有贞的面皮,顿时微微一抽,他想要说话,却听李轩冷哂道:“如果林大人要狡辩,那我们就没必要谈下去了。我翻阅过夏广维贪赃案的卷宗,多少了解一些情况,其中有疑问的地方不下十处。 再以镇东侯段东的为人,如果认为夏广维是罪有应得,绝不会冒险收养他的妻女。” 林有贞的脸色,顿时青白变幻。而就在他凝思之际,孙继宗已经用狼一般的目光逼视着他。 为了求李轩出狱,他连自己的女儿都用上了,岂容林有贞为了什么夏广维案而坏事? “可以!”林有贞深深的吐了一口浊气:“夏广维案,林某其实也心中有愧。当时林某虽是侦办之人,可此案实质却是由当时的三法司之首共审定夺。 林某当时便心有不满,却因位卑言轻,无能为力。不过在结案之时,林某曾经保留了夏广维留下的一些关键证据,足以为夏广维翻案。” 他随后却用异样的眸光,看着李轩:“可今日之后,林某势必得离开都察院,此案只能由靖安伯自己谋划安排。 林某只有一言提醒,当日参与此案的,以襄王为首,涉及朝廷藩王与勋贵大臣三十余位,如今大多在位。靖安伯要恢复夏广维的清白,只怕不易。” 李轩听到‘襄王’二字,就眼神微凝。襄王虞瞻墡,先帝晋宣宗的同母弟,不但是皇叔的身份,如今还执掌宗人府。 此人同时是长宁郡主虞云凰的父亲,是除正统与景泰几兄弟之外,距离皇室血脉最近的一人。 “林大人的为人,可真是滑不留手。也罢,只需林大人手里的证据能让本人满意,那也算是一个交代了。至于本官如何行事,就不劳林大人忧心。” 李轩接下来,又看向了神色忐忑的孙继宗。 他原本是想让这位国舅爷别再呆在北京了,可随后想想又觉不妥,这位是当朝国舅,往哪里丢都不好。 打发到边疆去,他会担心此人染指兵权,甚至勾结外族;丢到地方,他又会担心这位国舅爷祸害地方。 且他与太后,太子,迟早还是得有一番争斗的。如果敌人都像这位国舅爷,其实很不错。 李轩最终摇了摇头,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来:“我听说太后手里,有两面宝镜,一名‘曦和’,一名‘神蟾’?她平时很喜欢,经常拿在手里把玩对吧?你让太后将此器赐给我,这桩事就这么了结。” 孙继宗的眉头,顿时一皱。 ‘曦和神蟾镜’也是两件极品法器,单件的价值虽然逊色于‘大衍雷盾’,可合在一起,却有着远胜于‘大衍雷盾’的神威。 这个混账,他是想要把他们孙家给榨干吗? 关键是此物,对于虞红裳有着极大的好处。 曦和是太阳的代称,神蟾则是月亮的别名,这是一件难得的阴阳调和之器。虞红裳如得此物,那是如虎添翼。 可李轩的气势,却完全不容他拒绝。 “还有一个前提,你们必须拿到刑部尚书俞大人的手令。” 此时的李轩,又面色复杂的看着孙初芸:“孙姑娘,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与你父亲的这桩恩怨就此罢休。欠你的人情就此偿还。你也看到了,我与你父亲,与太后今后都将势如水火,难以两立,以后孙姑娘再不要来寻我了。这于你于我,都没有好处。” 孙初芸没有说话,她牙关紧咬着,已是泪眼婆娑。 薛云柔听到这里,她原本沉冷的面色,顿时就缓和了不少。 江云旗则是暗暗一叹,心想这么多出色的女孩栽在李轩手里,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乐芊芊则有些同情的看着孙初芸,对于孙初芸此刻的心情,她是感同身受的。 当初她以为自己再不能与心上人在一起时,体会过那种撕心裂肺的痛。 ※※※※ 同一时间,在山海关,景泰帝坐在山海关的城门楼内,略有些吃惊的看着赶至此间的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 “左卿你是胡乱猜的吧?那只玉麒麟是李轩的坐骑?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这非是臣下胡乱猜测。”左道行半弓着腰道:“臣有真凭实据,查得两日前有都察院的几个门房与监门卫,亲眼望见靖安伯的坐骑,变化为玉麒麟的形状,然后撞碎了都察院的院门。 臣担心他们是胡言乱语,又请来了道法高人,辨识过他们的记忆,确定是真实无误。且之前那头冲撞宫墙的魔麒麟,就是交给靖安伯豢养的。臣正是因查明了此事,才自作主张,没有将李轩调往绣衣卫诏狱。” 景泰帝不由一阵发愣:“可你也说了,那是一头魔麒麟,怎么就变化了性质?朝天宫炼化它妖丹的速度,没有这么快吧?不是说至少要半年?且妖丹纯化之后,肯定是要再沾染世间浊气的。” 他凝神想了想,然后就看着左道行:“这靖安伯,莫非是在世圣人?” “这个臣不知,也无法断定。”左道行也是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可魔麒麟转换性质,又追随在靖安伯的身边,一定是有其缘由的。” 景泰帝蹙了蹙眉,然后就问道:“宗正府那边究竟怎么说?朕不是说了吗?长乐公主的驸马人选不用他们胡乱去挑,朕已圈定了人选。” “襄王说不合规矩,已将陛下旨意驳回。”左道行的神色无奈,很小心的看了一眼景泰帝的脸色:“他说这不合规矩,说自永乐之后,公主与郡主的驸马都只能从平民之家,还有朝廷勋贵的次子当中挑选,说陛下的旨意,有违祖制。” “襄王!祖制?” 景泰帝眸中锐芒顿显,同时发出了一声不满的轻哼。 可在仔细凝思了片刻之后,还是压住了心中的念头:“罢了,当务之急,还是易储一事。李轩他现在,还被关押在大理寺内?” “是!靖安伯已经被关押近三日。” 左道行知无不言:“据臣所知,孙继宗正在大肆筹集银钱丹药,应该是要以财物为筹码,求请靖安伯出狱。” “哦?”景泰帝饶有兴致:“如此说来,孙家怕是要出一大笔血了?” “怕是三五百万两纹银都未必能搞定。” 左道行失笑:“到昨日晚间,通政司收到的弹章不下万数。其中建言朝廷易储的就达百人,弹劾太子失德的几达两千。就在今天下午,还有三百国子监生自发到承天门前静坐。 据说一应国子监生,还有那些准备明年春闱的举人都在串连。靖安伯如果今天还不出狱,说不定就是上万学子伏阙午门的戏码。这场面一闹出来,太子与太后都将脸面无存,名声尽毁。” 他说到这里,就语音一顿;“可需臣出面提醒靖安伯?让他在大理寺狱中再多呆一两日?” 景泰帝闻言,却是一声叹息:“用不着,要废太子,这般的声势已经够了,好歹给太子一个脸面。 自朕继位以来,太子实无对不住朕的地方,十年间视朕如父。朕为私心,为自家骨血易储,其实对不起他,别让他脸上太难看了。 另给刑部尚书俞士悦一份手谕,李轩既与此案无关,那就尽早放人。自然,都察院失火一案还是得查,某些人胆大包天,不查个水落石出,朕难泄心头之恨。” 他随后又振衣而起:“随朕回京吧。为易储一事,已经纷纷扰扰闹了两年之久,也是该到尘埃落定之时了。” 左道行的脸上,顿时现出几分喜意:“臣在京师已安排妥当!汪尚书也有言,诸事抵定,只待陛下归京。” 他说的汪尚书,是吏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汪文。 “汪尚书的手段,朕自然是信得过的。”景泰帝的眼中,闪现出一抹笑意:“还有,我儿见济何在?他还要多久才能返回京城?” “前日二皇子殿下已经祭祀过凤阳祖陵,正从凤阳赶回。”左道行深深一礼:“预计除夕之前,殿下就可赶回京师。” ※※※※ 孙继宗的动作,超乎李轩想象的快。第二天的辰时不到,孙继宗就把李轩想要的东西,就全都送到了。 李轩也就利索的拍了拍屁股,施施然的走出了监牢。 ——其实也待不下去了,罗烟难得的有了半日闲暇,就跑过来陪李轩。虞红裳也对这边放心不下,她将宫中的事务安排妥当之后,在夜深之际赶到了大理寺牢狱。 这场面就很尴尬了,三个女孩让李轩见识到什么叫做刀做的牙,剑做的舌。 最开始的时候,罗烟是被薛云柔与虞红裳联手针对的,可这位紫蝶妖女,却绝非是省油的灯。 “薛姑娘,啊!不对,应该说是张少天师,你们天师府,是不可能让你嫁人的吧?难道是要招婿?就不知何人有这样的荣幸?” “公主殿下,宗人府那边正在给您议亲呢。李轩他已经封伯,怕是入不了他们的法眼。照大晋的祖制,你们的这桩婚事可难了。” 她将两把刀深深插入到两个女孩的胸口,然后与李轩一同抬起茶杯,又一同放下,最后一起状似苦恼的挠着头。 “你看,我们连心意都一模一样呢。这般的默契,不知前世做了多少次夫妻才能养成?对了,轩郎他还为此给我做了一首诗。” 罗烟扬着下巴,将双手抱在胸前:“昨夜星辰昨夜风,画楼西畔桂堂东。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薛云柔与虞红裳顿时气得说不出话,薛云柔还好,虞红裳却是眼圈发红,看向李轩的目光,让李轩一阵遍体生寒,感觉自己那城墙一样厚的面皮,都快被她穿透了。 可能是知晓了彼此的段位都极高,之后三个姑娘就不说话了。都只是静坐着,冷冷的看李轩,让他浑身的冷汗一阵接一阵的冒出来,只能死命的喝茶解渴, 所以当孙继宗将一应之物送入大理寺牢狱,李轩简直是如蒙大赦,恨不得抱住这位国舅爷狠狠地亲两口, 此时几个女孩的反应又不相同,薛云柔是早就知情的,故而面色恬淡,心绪毫无起伏。 乐芊芊则是一阵惊喜,她喜滋滋的抱着那枚‘七窍明神丹’,抱着这东西,就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罗烟却是手捧着林有贞交出的那些证物一阵发愣,然后她的眼眶就渐渐发红,豆大的泪珠子断线风筝一样掉落下来。 虞红裳则是心绪由酸转甜,她想轩郎到底还是记挂着她。 这‘曦和’,‘神蟾’二镜,自她踏入天位之后,她父皇就一直想从孙太后手里换取此物,却都被孙太后拒绝。 轩郎明明可以从孙家那边索要更好的东西,却偏偏要了这‘曦和’与‘神蟾’二镜。 可当想到‘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这一句诗,虞红裳就又忍不住一阵磨牙。 此时在牢狱之外,李轩正就着微微发白的天色,从彭富来与张岳的手中接过了一套簇新的伯爵朝服,然后神色冷漠的将之穿戴在身。 他面向紫禁城的方向,面含着期待之意:“我让你们准备的,都妥当了吧?” 今日是腊月二十七日,由于年节之故,原本需要在每月初一、十五举行的朔望大朝,会提前在今日举行。 总不能让朝中群臣在大年初一,一大早的前往宫中参与朝会。 “都已妥当!”彭富来说话的同时,递过一份清单:“都察院与六科给事中,一共九十七人,愿附谦之你的骥尾。谦之可别小看了你现在的能耐,他们听说我是为你做的说客,都是热情洋溢,与有荣焉。” 张岳则是神色肃穆地问:“谦之,你真准备这么做?” “不然呢?留着他们过年?”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整理着衣襟:“太子自然是不能留了,还有那位衍圣公,我可不能让这样的人,败坏圣人声名,使圣人蒙羞。不回敬他们一二,真当我李轩良善可欺?” 第三七五章 废太子(二合一章节) 当李轩来到宫城的时候,他的魔麒麟依旧跪伏在那金水桥上,周围则是众多围观的国子监生与百姓。魔麒麟望见李轩,它精神大振,朝着李轩嘶鸣。 李轩略觉无奈,然后向这畜生比了几个手势,意思是让他先回家,最多两个时辰后,整整两缸虾仁,而且是它最喜欢的玉寒烛虾。 那麒麟才两眼挂泪,不甘不愿的离开了金水桥,它想自己都饿了快两天半了,这该到什么时候才有吃的? “你怎不把它招过来?” 此时虞红裳与薛云柔二女都随行在侧,虞红裳是要赶回宫城拜见她父皇,薛云柔则是以少天师的身份觐见皇帝,请求册封。 薛云柔驻足在午门之外,眼眸发光的看着那只麒麟:“轩郎你可是让玉麒麟都甘愿俯首称臣的在世圣人,得让大家看明白才好!” “就不能让人看明白。”李轩哑然失笑:“这圣人我可当不来,那还不得天天被人盯着,被人围着?稍微做一点坏事,都得被人非议。” 薛云柔就心想正是因李轩这份不为名利所动的心态,才会被麒麟认可吧?果然不愧是轩郎。 虞红裳则与李轩贴身相处过数月,知道他是真不耐拘束,这是最让她生愁的。 三人没敢在这里多呆,继续脚步匆匆的往里面走。只因天近辰时,太和门的朔望大朝都快要开始了。 幸有虞红裳给李轩带路,那些监门将士与宫禁人等都不敢阻拦,让他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午门前,挤入到群臣队列当中。 ——在太和门开始朝会前,大晋群臣会先在此处聚集等候。 当李轩赶至,文武众官都为之骚动。官位比他低的都纷纷向他行礼,那神色就仿佛是粉丝见到了偶像,官位高的,也向他侧目以视。 不过在人群中,李轩发现一个出乎他意料的事情,那是衍圣公孔修德,就位于群臣的最前列。 ‘衍圣公’的封号由前赵而始,可当时并不是真正的公爵,在前赵也不过是八品位阶,就是负责给圣人祭祀的小官而已。 直到前元入主中原,为拉拢全天下的读书人,前元世祖将‘衍圣公’提升到超品,位于文官之首。 晋太祖驱逐蒙兀,混一天下,原本是要废弃‘衍圣公’位,可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下了。 孔修德也在往李轩的方向看过来,他的面孔苍白,毫无血色,此时看李轩的眼神中,除了怒恨之外,竟还有了些许忌惮与畏意。 当李轩目光逼视过去,孔修德先是下意识的目光闪躲,偏开了视线。可随后又觉不对,又老脸通红的反瞪了回来。 李轩则暗觉奇怪,这家伙不是才被自己的麒麟重伤过么?怎么就好得这么快? 据彭富来的说法,此人当时被抬回衍圣公府时,几乎是重伤垂死了。 他心想自己真是英明,如果这次再缓一手,这孔修德搞不好就要像打不死的小强,过不多久又活蹦乱跳了。 此时一位穿着青袍的官员,走到他身边。 “他的伤势还未痊愈,我刚才近距离看过他一眼,气血亏虚,一身元气也虚弱紊乱。这次他强压伤势参与朝会,应该是为太子而来。太子一党,还是想要借重他的名望给太子解危抒难。” 李轩转头看了此人一眼,发现正是吏部都给事中韦真,当即就俯身一礼:“见过韦世叔。” 吏部都给事中不过是正七品,却是典型的位卑权重,清贵中的清贵,六科给事中掌侍从、规谏、补阙、拾遗、稽察六部百司之事,甚至有着封还尚书与内阁公文的权利,权责极大,胜过御史。 而吏部古称天官,掌官员升迁,吏部都给事中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未来韦真如被外放,官升六级都是稀松平常。 可李轩敬的却是这位与他父亲的交情,尤其在左副都御史席应倒向詹事府一系之后,正是这位在朝中给他们诚意伯府张目,所以他执礼甚恭。 “你这礼我可不敢受。” 韦真笑了一声,同时侧身一让:“论官职你是当朝靖安伯,论儒门的地位,你是理学护法,换在其它地方,你我叔侄相称无妨,在朝会上可别乱了规矩。” 李轩想想也对,他就直起了身,转而抱拳一礼:“那么朝会之后,世叔务必与小侄随山味楼喝一壶,让小侄谢过世叔援手之德。” “喝酒可以,谢就不必了。你我两家世交,此为份内之事,何况我又不是没好处。” 韦真拂了拂袖,然后又斜视那孔修德,还有更上方的太子:“唯独这后患手尾,需要处理干净才好,免得遗患日后。”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李轩背负着手:“叔父放心,李某绝非心慈手软之辈,也绝非莽撞之人。” “正该如此!”韦真不由满意一笑,其实李轩的谋划,他也知道一部分。毕竟有一些人,就是他代为奔走联络的。 可韦真还是放心不下,担忧李轩过于年轻,对于太子及衍圣公的危险认识不够,或者准备不够充分。 直到今日他在朝会前望见李轩,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去年与你父亲喝酒,你父亲总与我抱怨,说贤侄你荒唐不堪,自己这个虎父怎么生了个犬子,说你明明有着绝佳的天资,却不肯长进,如今亲眼见了你,才知大谬不然。” 他含着感慨道:“实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就在这个时候,午门的上方响起擂鼓声,左右掖门也同时打开。原本还三五一群,各自议论的群臣当即神色一肃,各归文武队列依序进入午门。 李轩首次参与朝会,不禁略觉新奇,沿途偷眼四下扫望着。 不过这新奇感很快就消失了,转而感觉束缚与不适,这一路往太和门走,他都必须循规蹈矩,谨守礼节,不能有丝毫行差踏错之处。 李轩不由心想果然还是六道司的生活更适合他,虽然也有上司管着,却没这么多礼数。 等到他们来到太和门的大殿内,分成文武两班站好,太子首先赶至,面色沉冷的侧坐于九级台阶之下。 随着这位现身,众多官员都发出了‘嗡’的一声响,浅浅的骚动了一阵。 此时所有人,都已感觉到了风雨欲来。 这是因这十余载以来,太子是第一次参与朝会,参与御门听政。 可这噪杂议论声,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只因天子也随后到来。这位才刚从山海关赶回,穿着一身重甲,尽显英武之气。 随着景泰帝现身往御座之上走过去,这诺大殿堂内的众官当即跪伏于地,口称万岁。 李轩庆幸自己入了六道司,否则这个时候,也是需要下跪的。 “诸卿都请起身。” 景泰帝坐下之后,就以锐利的目光睥睨群臣:“今日朕方归京城,事务繁多。众卿有奏章出班,无事散朝。” 此时整个殿堂之内,气氛都是压抑无比,许多人都抬目往太子方向看了过去。有些人跃跃欲试,却都含着几分迟疑之意。 太子居东宫已有十二载,又有高谷等众多大臣护持,积威岂同小可? 众臣哪怕明知今日易储已成定局,也不敢冒然行事。所有人都知首先出头的,固然会得天子青眼,可也一定会遭遇太子一党狂风暴雨般的打击。 李轩则手持着一份奏章,不假思索的从群臣当中出列:“臣靖安伯李轩,弹劾都察院左都御史严志,左副都御史林有贞,佥都御史冯秋等人尸位素餐,疏于监管,以至于经卷房失火,损毁大量宗卷与证物,请陛下降旨,严查此案!” 整个朝堂之上,顿时‘轰’的一声响,所有人的神色,都开始兴奋起来。 此时被李轩点名的这几位都察院官员都请罪在家,可以次辅高谷为首的部分人,面色都微微发白。 景泰帝则瞳孔微亮,仔细看了一眼李轩。 他没想到首先站出来的,竟是李轩,先从都察院吹起战争号角吗?倒是个不错的谋略。 “将靖安伯的奏章给我取来!” 此时已有一位内侍走过去,匆匆的从李轩手中接过奏章。 李轩却随后又从袖中掏出了第二本奏章:“臣弹劾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钟秀等人,勾结会昌伯孙继宗,前元天师张观澜,于大理寺牢狱中纵鬼行凶,谋害下臣!” 他答应孙继宗的只是出狱与收回玉麒麟,可没准备就这么放过此人。 这殿堂之内,顿时再次一阵骚动。大理寺卿王隆已经前往云南,出任云南巡抚,可大理寺少卿钟秀却还在朝堂之上,此人的脸色,也是难看之至的。 大理寺牢狱一事,他们其实安排得极为妥帖。有不在场的证明,也有顶罪替罪之人。 可他们一没想到大理寺牢狱会被李轩大闹到大面积垮塌,二没想到此案会在朝中引发如此剧烈的风波与动荡。 “靖安伯之言未免耸人听闻!” 大理寺少卿钟秀直接出列指斥:“请问大人你有何凭证,说我等纵鬼行凶?” 李轩却手持着奏章,冷冷一哂,看都未看钟秀一眼。 “臣能够为靖安伯大人作证。” 此时群臣之中,走出了一位服青袍的官员:“臣亲身参与上官大理寺卿王隆,大理寺少卿钟秀与我大理寺众多狱丞密议,这两人虽然未直接说要谋害靖安伯,却言辞隐晦,示意众狱丞要给予凶手,给予会昌伯孙继宗方便!” 大理寺少卿钟秀侧目看过去,顿时瞳孔收缩。发现这人竟是他部下的属官,‘大理寺正’梁德! 可他们既没有在一起密议过,也不可能让这个梁德参与进来。 “你这是血口喷人,凭空诬陷!” 会昌伯孙继宗气愤不已,怒瞪着李轩。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坏了?这个‘大理寺正’梁德,通篇都是谎言,说的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可他随后就见李轩的唇角冷挑着,眼神漠然无情的看了他一眼。 孙继宗瞬时了悟,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 他们可以栽赃陷害,别人同样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孙继宗一瞬间又有些后悔,早知此子的手段如此凌厉,那他宁愿让李轩继续在牢里待下去。 或者当时就该多付出一点代价,确保李轩出狱之外,不得参与攻讦他与太子。 哪怕为此再多拿出两件极品法器,他都心甘情愿。 大理寺少卿钟秀的脸,已经是煞白一片。 李轩这般的手腕,可不止是要他们丢官弃职,而要将他们论罪下狱,甚至是要他们的命! 他知道如今有没有证据其实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天子肯不肯信,群臣与天下百姓又究竟是信他们,还是信靖安伯? 此时大理寺的另一位少卿韩玉卿,也沉冷着脸出列:“臣弹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与大理寺少卿钟秀二人联手把持大理寺牢狱,大理寺众多狱丞,牢头,俱为其朋党! 数年间他们上下其手,徇私枉法,私纵犯人,炮制冤案,甚至以无辜百姓为死囚替罪,可谓是罪大恶极,罄竹难书。” 他看了远处的同僚一眼:“臣请陛下遣干员,清查大理寺牢狱!” 随着这位出列,瞬时二十余位官员,手捧着弹章出列。 “臣弹劾上官贪赃——” “陛下,臣为靖安伯做证,大理寺上下以王隆为首的一党,确是沆瀣一气,朋比为奸。” “臣刑部给事中卫东,弹劾前任大理寺卿王隆!” “陛下——” 大理寺少卿钟秀身躯颤抖,苍白着脸抬头看向御座上的天子,果见景泰帝的脸上色泽冰冷,现出了几分杀意:“看来靖安伯的弹劾确有真凭实据,来人,将大理寺少卿钟秀与一众涉案人等拿下,送至诏狱关押。” 随着景泰帝的语声,当即就有一群身高体壮的大汉将军出列,将大理寺少卿钟秀等人强押了下去。 ‘大汉将军’不是大汉朝的将军,是大晋殿廷卫士的称号,绣衣卫编有大汉将军一千五百人,负责皇帝朝会及出巡时的侍从扈行。 会昌伯孙继宗也没幸免,他被两个大汉将军直接锁住了臂膀。 由于同是伯爵,他的位置距离李轩不远,这位直到被押出殿外,都一直怒瞪着李轩,饱含不甘。 “此案朕会在朝会之后与内阁商议,在朝中择干员审理。除此之外,诸卿可还有事要禀奏?” 景泰帝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发现李轩竟还立在殿中。 众人也纷纷向他侧目,想要知道这位靖安伯还会有什么惊人之举! 李轩已经从袖中拿出了第三本奏章,这份奏章竟然厚达一尺:“臣弹劾衍圣公及其一族,在曲阜仗势欺人、为非作歹、横行乡里,强占民田,鱼肉百姓!臣弹章中记录衍圣公与曲阜孔氏近二十三年罪行凡二百三十二桩!” 衍圣公孔修德当即就觉心脏一阵抽搐,他今天望见李轩出现在承天门前,就觉情况不妙。 却未想到,李轩会直接在朝会当中发难。 “你这是胡言乱语,信口雌黄!”孔修德手持玉圭,踏前数步:“我孔氏一族乃圣人后裔!传家至今已有数千载。我孔氏族人素以醇厚为本,敬老尊贤,弊绝风清,族风纯正,福泽乡里,岂有靖安伯所言之事?靖安伯之言,简直是血口喷人!” 他的目光在群臣之中扫望,按照以往的经验。此时就该有许多文官站出来,为他与圣人后裔说话。 可当孔修德一眼望去,却发现朝中所有群臣,都在看着李轩。即便是那些素来都与孔家亲近的官员,此时都含着几分忌惮与迟疑之意。 孔修德顿时明悟,这是因他这次的对手,是在儒门中声望高企,有着监察理学诸生之权的理学护法。 换成别人,无人能有资格与他孔修德抗辩,可靖安伯李轩的声望,人品,却是满朝皆知。 他脸色微白,直接在御阶前跪倒,神色凄凄惶惶,声泪俱下:“陛下,靖安伯这是欲泄私仇,只因不久前臣于国子监内与他有过冲突,要置小臣与孔氏于死地! 为此不惜他罗织罪名,诬良为盗,构陷小臣与我孔氏,甚至不惜败坏圣人声名,还请陛下为小臣做主。” 李轩却面无表情,神色淡然的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了走过来的内侍:“陛下!臣这本奏章,是由朝中二十七位曾在山东任职的官员联名写就,本人敢以名誉担保,臣等所奏一应案件,都是确有其事,且都有人证物证!” “臣也愿担保!” 就在李轩语落之刻,大殿后方走出了一人,面色沉冷的跪在了御前:“臣任职山东三载以来,查得与曲阜孔氏有关不法事二十七件。却因都察院上官阻挠,一直未能将案犯入罪。” 众人侧目望去,发现那赫然正是山东巡按御史。 站在陈询身后的内阁次辅高谷,不禁面色微凝,这位山东御史,正是他的学生,也是他的臂膀干将。 而随着这位山东御史出列,又有整整二十六位或着绯袍,或服青色的官员,在大殿之内跪下。 “臣等亦愿以官位,性命担保,靖安伯所奏一应事项,都是确凿无疑!” 此时满朝群臣,都不禁面面相觑,都从同僚的眼中,看出了惊骇之意,也感受到了那位靖安伯的森冷。 “臣不知李轩一应所言,是否都真有其事。可昔日臣好友李国泰为济宁知府时,却曾处置过与曲阜有关的三桩案件。” 此时群臣之中,又走出了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人。 李轩侧目望去,发现此人竟是当朝少保,兵部尚书于杰。他眼中不由略显意外之色,这次事前,他可不敢让彭富来张岳联络这位兵部尚书。 于杰手捧着玉圭,声色俱厉:“就因李国泰秉公判案,得罪了孔氏族人,就被发配海南,不到两年就热疾而死!此族在山东,简直是一手遮天!” 景泰帝一边听,一边拿着李轩的奏章翻看着,他初时是兴致盎然,可随着他一页页看下去,脸色却渐渐清冷。 随后这位天子,更是冷冷的瞪着衍圣公孔修德。 “衍圣公,你有何话可说?” 孔修德此时心绪起伏,已压不住内伤,他唇角已溢出了丝丝黑血,语中则含着颤音:“这是污蔑!陛下,李轩与这些人朋党比周、诬陷为臣——” “臣还有一事禀告!”那位山东巡按御史不等空,忽将声音拔高:“臣昔日至曲阜参拜圣人庙,见孔氏祭祀的圣人牌位,是大成至圣文宣王!且不止一次听闻孔氏族人,非议本朝太祖太宗,说我朝苛刻。” 这满朝上下,瞬时一阵‘嗡’然。 几乎所有人等,都从这位巡按御史的语中,听出了森冷杀机。 大晋对圣人的册封,是‘至圣文宣王’,而‘大成至圣文宣王’却是前元时的册封。 景泰帝的脸色,不由更加青黑:“此言属实?可还有其他人证?” “千真万确!”那山东巡按御史躬着身:“前往曲阜参拜圣人庙的,绝非下官一人。” 就在这一刻,朝堂之中,几十位大小官员步行至殿中,各自提起了衣裾,在殿中默默的跪了下来。 “混账!”景泰帝瞳孔怒张,眸中竟浮现出一抹杀机:“为何山东群臣,都无人奏报此事?” “想必是欲为圣人遮羞,却不知姑息养奸之理。” 李轩俯身抱揖:“陛下,臣为理学护法,却容不得这些人面兽心,衣冠禽兽之辈,玷污了圣人清名。尤其这孔修德,乃一邪道伪儒,却窃居衍圣公位,使我儒门风气败坏!简直岂有此理!” 他这一句,竟突兀的用上了浩气雷音,炸雷般的声音震荡殿堂。 孔修德的口中,蓦地一口黑血吐出,可更让他慌乱的是,他此时已控制不住自身的神魄,一股灰黑色的气息,蓦然自体内涌出。 这一瞬,这殿内群臣先是吃惊,而后哗然。 “还真的是伪儒。” “这分明是以魔道之法,伪装浩气。” “可笑,堂堂的衍圣公,圣人的奉祀官,竟然是邪道伪儒?” 李轩则是毫不以为意的继续道:“请陛下罢衍圣公位,罢曲阜知县官位,由臣在孔氏后人当中另择贤良,继圣人之嗣!” “靖安伯之言深合朕心!孔修德公爵位着即罢免,押入诏狱待审。靖安伯所奏案件,由三法司并绣衣卫,内缉事监派员详查。如案件属实,从重处置!” 此时景泰帝的面上,甚至是有着一抹快意的。 往日里他虽明知道这位衍圣公与曲阜孔氏行为不端,却只能把眼半睁半闭,甚至连一句重话都不能说。就是因担心得罪读书人,使易储一事平生波澜。 也唯独此子,以其声望德行,可以无视‘衍圣公’在读书人中的影响。 此时景泰帝又迟疑了一阵,才开口道:“新任衍圣公,可由内阁议定人选,由理学护法李轩选定。”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一挑,转而将目光看向了太子虞见深方向。当两人目光交汇,李轩就注意到这位太子的眼光含着些许的悔意与无奈。 李轩却不为所动,到了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收手的。 随着他的袍袖拂动,向身后示意,那些跪在殿中的群臣当中,就有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起身,正是之前那位‘大理寺正’梁德:“臣弹劾太子!” 他的语声昂扬,眸中却闪现出一抹无奈之意:“臣去年审查去曲阜孔氏族人孔修明奸杀民女案,原本此案案情明了,孔修明杀人罪罪证确凿。可当时左副都御史,詹事府詹事席应奉太子命前来关说,由大理寺卿王隆出面,毁去了三件关键证物,并篡改了证词。” 这一刻,包括景泰帝在内的所有人都心神一凛,都知这位靖安伯,已是图穷匕见。 太子虞见深闻言不禁是微微一叹,他根本就不知此事。可当时左副都御史的席应,确实是东宫一员,他在此刻,是百口莫辩。 他将自己的翼善冠解下,跪在了御阶之前:“陛下!侄儿近日常自感德行有失,不配储位,愿意退位让贤!” 见到虞见深此举,李轩的眼中顿时闪现异泽,景泰帝的脸上,则是现出了一抹喜色。 第三七六章 海王的时间管理 就在朔望大朝正在进行的时候,紫禁城的南宫,也即紫禁城东南角楼的一侧,别名洪庆宫的宫宇内。 一位身着九章龙袍,满头白发的中年男子正背负着手站在一条廊道中,眺望着西北面。 这是正统皇帝,大晋上皇虞祁镇,自从土木堡之变被俘,又被蒙兀人释归,他就一直被他的兄弟景泰帝软禁在此。 此时虞祁镇的眼中,满含着愤怒,仇恨,屈辱与不甘。 “已经没法挽回吗?深儿的太子位,这次是丢定了?” “是,玉麒麟一事之后,太子在朝中的风评声望跌入谷底。因都察院失火案,高谷,商弘几位相公安排在都察院的所有门生,都已无能为力。 翰林院那边许多人,也因此对太子态度大变,之前甚至有人主动提出要辞去詹事府的职位。” 说话的竟是廊道木栏之外,一个泥土沙石聚成的人影,它的四肢身体俱全,衣着则应是一种飞鱼服,不过因是泥土沙石塑成,看不出颜色;脸上的五官也模糊不清,让人无法看清它的相貌。 它微躬着躯体道:“太子决定以退为进,一可保全名誉,二可在伪帝那里留些情面——” 轰! 这是上皇虞祁镇,他蓦地挥手,将拳头重重砸在旁边的梁柱上,一时间木屑纷飞。 “混账!虞祁钰这个狗东西,我就知他会食言而肥。太后与你们,就眼看着深儿被废?” 昔日大晋土木堡大败之后,他被也先俘去草原。景泰帝虞祁钰为取得内阁支持,许诺将朱见深立为太子,这才在兵部尚书于杰等人的拥戴下登基。 可仅仅十年不到,他那个弟弟就有了易储之心。 那泥沙人影似有惧色,微一躬身:“景泰帝十二年经营,在朝中羽翼已成,如今又有李轩之助,掌控儒门公议,我们手中的筹码,就如螳臂当车。” 虞祁镇的面孔,不由一阵扭曲变幻,腮帮则是微微鼓动,显得异常狰狞:“诚意伯府!李轩是吗?” 过了良久,他长吐了一口浊气,平静了下来:“如今局面,朕岂非满盘皆输?” 那泥沙人影抬起头,有些惊奇的看了虞祁镇一眼。他似在讶异,今日的虞祁镇,竟能有着这样的定力。 “魔师的意思,是让您稍安勿躁,棋局未至终盘,难定胜负。” 他沙哑着声音道:“也先不会坐视景泰帝坐稳皇位,金阙天宫也不会容许李轩继续扰乱天道,这都是我们的助力。除此之外,镇朔大将军,大同总兵,武清侯梁亨就将调归京城。” “梁亨?”虞祁镇蹙了蹙眉:“此为景泰帝座下大将,倍受景泰帝的信重,他来了京城,形势只会更加险恶。” 那泥沙人影却一声失笑:“梁亨的确是景泰帝信用的大将不错,可却未必不能为我等所用。” .........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泥沙人影已经化作了泥土沙尘,消散无踪。 虞祁镇的面色彻底平静了下来,之前他脸上的惊怒,愤恨,欢喜等种种情绪,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此时廊道的一侧,走出了一位容貌端庄雍容的素裙女子。她似已目盲,在摸索着栏杆行走。虞祁镇见状则主动上前,握住了女子的手。 “梓潼,为何不让人陪你?” “我知陛下正与人密议大事,不敢让他人陪同。” 素裙女子微微一叹,眼中现出些许忧色:“陛下,那些人愿意帮你,未必是安好心。陛下你就非得与二弟相争不可?说实话——” 她的语声一顿:“二弟是心仁之人,他但凡心狠手辣一些,你我如今就已横死多时,见深他也活不到现在。” “心仁之人?然后就心仁到把朕与你关在南宫这方寸之地,不见天日?” 虞祁镇冷冷的哂笑,他抬头看了看天空,也望了望素裙女子衣裳上的补丁:“朕何尝不知与那些人联手,其实是与虎谋皮?可朕终究是不甘心。” 他圆睁着眼睛,目光灼然似火:“朕昔日被掳去草原,生死皆决于也先一念之间;回归京师之后,性命则操于虞祁钰之手,这种日子,朕是再不想过了——” ※※ ※※ 李轩从午门走出的时候,那文武众官看他的神色,就又不一样了。 之前绝大多数人,只是敬他的理学护法身份,除此之外更多的是好奇。 可在这个时候,他们在尊敬之外,还有着忌惮与敬畏。 不过李轩的身边,却变得格外喧闹。 此时不论文武,只要能与李轩说得上话的,都会过来与他问候寒暄几句,在他面前露个脸。 “此子了得!” 次辅高谷从左掖门走出来,就神色凝然又无奈的看着李轩:“今日朝中攻势如潮,汹涌澎拜,让老夫简直无法喘气。” 今日的朔望大朝,他是有着充足准备的。虽无法挽回败局,却自信可在最大程度上减少损失。 可李轩从小处入手,从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发力,一步步形成声势,至弹劾衍圣公时,已经卷起狂涛恶浪,让他准备的一些手段,全无用武之力。 而今日的朝争,李轩也将他在朝中的声望与影响力展露无遗。 “太后她未免太心急了,怎么能在这时候招惹这样的人物?” “事前也不知此人如此的棘手狠辣。” 这是左春坊大学士商弘,他也从左掖门里走了出来,面含苦笑道:“此子是理学护法,又与长乐公主虞红裳有着情愫,也怪不得太后与太子会紧张。” 真正的问题是,太后把人送入大理寺牢狱之后,却还让李轩毫发无损的从那里面走出来。 “这次的事情,甚为棘手。”说这句话的,是随在两位大学士身后的兵部都给事中,此人语含忧意:“大理寺那边全军覆没也就罢了,都察院怕也保不住几个人。 二位相公,如果任由他们揪着大理寺与衍圣公的案子查下去,后果莫测。” 之前朝堂之中,太子主动逊位,与景泰帝上演了三辞三让的戏码。 景泰帝数次挽留,直到太子三次辞让,这才口谕罢太子位,册封沂王。 可李轩并未就此罢休,转而将锋芒指向了都察院,以大理寺与衍圣公的几桩案件为切入点,指斥都察院疏于监察,甚至是为孔氏及大理寺遮蔽隐瞒。 高谷则不禁眉头微皱,最终却只能一声轻叹:“等新年之后再说,那时或有转机。” 李轩不知这位内阁辅臣在议论着自己,他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应酬完众人,走出了承天门外。 接下来他还得去山味楼设宴,款待这次朝堂中诸位对他鼎力相助的官员。 不过李轩才刚走出城门,就看见了虞红裳身边的女官。 “公主殿下让我传个口信给靖安伯大人。” 大约是今日朝堂上的交锋,让这位女官认清楚了李轩的地位,这位再见李轩的时候,已经没有了龙虎山时的睥睨与冷傲,她面上笑吟吟的道:“大后天就是除夕,我家殿下希望靖安伯大人能够入宫,陪她庆生。” 她眼含深意的看着李轩:“说来这一天,也是靖安伯大人的生辰。” 李轩知道他与虞红裳的生辰,是同年同月,同一日,同一个时辰,甚至是同一刻。 他却一阵犹豫:“就非得入宫吗?红裳能不能出宫到我府中来?” 李轩想到了薛云柔,还有罗烟与乐芊芊,这大过年的,自己总不能将这几个女孩都丢在府里不理吧? “除夕当天公主殿下是不方便出宫的。”女官微摇着头,然后眼现异色道:“殿下她说会有惊喜给你,是靖安伯大人想象不到的惊喜。” 惊喜? 李轩闻言顿时精神一振,然后神色挣扎迟疑:“大约是什么时候?我酉时之后(晚七点)都没空。” “除夕夜的酉时之后,宫中就要落锁了。”女官一声失笑:“所以靖安伯大人最好是早点过来。” 她心想自己只负责将李轩邀请入宫,至于酉时之后李轩能不能出来,那就与她无关了。 李轩心想这就好办了:“行,你回复公主,说我一定赴约。” 而就在打发了这位女官之后不久,李轩又见到了在宫外等候天子召见的薛云柔。 此时薛云柔竟也提起除夕:“轩郎,除夕夜你准备怎么过?” “自然是在府中设宴一起过除夕。”李轩很自然的说着:“大家顺便给我庆生。” “那有什么意思?” 薛云柔面色羞红,看向了远处:“大年除夕,我就只想与你一起过。你生日那天,我可是给你准备一个惊喜的。” 又是惊喜? 李轩此时却不禁心头一紧,他很小心的问:“大约什么时间?云柔你也知道,我最近公务繁忙,除夕夜都得忙,酉时之前可能没空。” “当然是酉时之后。”薛云柔很奇怪的回了李轩一眼:“还记得那天玄武湖吗?我一直都很遗憾。想要再给你跳一支舞,然后一起喝酒赏景,这次我们换在什刹海。” 李轩顿时长舒一口气,心想也对哦,那种事情,白天还是不方便做。 “成!”李轩答得干脆利落。 第三七七章 我难道会翻船? 当天李轩与一众官僚喝到傍晚时分这才散场,此时以吏部都给事中韦真为首的一群人,还准备去八大胡同那边赶场,李轩就没去了。 他想这韦世叔可真不讲究,明明与他爹李承基一辈的,却约他一起去八大胡同,这合适吗? 回来的时候,李轩已是醉意酩酊。 以他现在的修为,如果是喝普通的酒,已可千杯不醉。喝进去之后用法力真元逼一下,就可消除酒精的影响。 问题是山味楼里面就没有普通的酒卖,什么‘琼池绿蚁’,什么‘昆仑神液’,各种样的琼浆玉液都有。 可它们就不含酒精,逼都逼不出来。 “——人生短短几个秋啊,不醉不罢休,东边我的美人哪,西边黄河流!” 李轩哼着歌,晕晕乎乎的返回到靖安伯府,然后就见门里面一兽二人,都含着几分幽怨的看着他。 人自然是于罗烟与乐芊芊,兽自然是玉麒麟。 后者的怨气尤其深重,一身清圣之气,都快由圣转魔了。 李轩这才想起自己失约了,原本他说最多两个时辰就给玉麒麟喂吃的,可结果拖到现在。 李轩顿时就愧疚了,他忙走过去,从小须弥戒里面掏出了一大堆的玉寒烛虾,放在玉麒麟的嘴下面。 后者却发脾气,打了个响鼻之后,就侧头偏向到另一侧。 “你真不吃?那我就真不给你吃了啊?” 李轩伸出手给玉麒麟顺着毛,以示安抚:“乖!我也是没想到,是那些家伙非缠着我要敬酒,到现在才刚脱身。对了,烟儿你们没喂东西给它吃吗?” “它好像不吃别人喂的东西,我也拿了一些虾仁,可它吃了几口就没吃了,好奇怪!” 罗烟略觉奇怪的看了那头麒麟一眼,然后才看向李轩:“这次多谢你了,我是说我父亲的事。” “没事。”李轩脑袋还是晕乎乎的,他傻兮兮的一笑,同时继续给玉麒麟顺着毛:“这桩事,我一直记在心里呢。放心,再过一个月,新年结束之后,韦世叔就可调任左佥都御史,他会接手这桩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左佥都御史是正四品,可这对于韦真来说却是件大喜事。 六科给事中虽然清贵,可他们升职路线,往往只有外调一途。以韦真的资历,可以升职从三品参政。 可六科给事中素有‘官升七级,势减万分’的说法,在科道官眼中,从三品的参政,是远不及六科给事中的地位权柄。 可这左佥都御史的权位,较之他现在的吏部都给事中却是不遑多让的,关键是向上的渠道也打通了。 罗烟的鼻尖再次一酸,胸中则心潮起伏,她强忍着才没掉下泪,“我正要说这件事,关于我父亲的案子,李轩你现在千万不要勉强!” 此时她的神色,异常凝重:“当初参与此案的权贵有许多,李轩你如果感觉为难,可以留待日后,我等得起的。” 原本就她之意,是打算直接用刀解决问题的。 等到哪天自己入了天位,就直接杀上门去,将仇人一个个宰了就是。 之所以不现在动手,是因她自度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她不能为复仇搭上这条命,需得将仇人斩尽杀绝,自己则依旧逍遥自在,这才能真正的快活。 罗烟估摸最多十天,她的修为就可入十重楼。自己进入天位的时间,也就是这五六年内的事情。 她昔日得了一桩缘法,可以将她进入天位的时间大大缩短。 可最近几日,她知道父亲这桩案子还有澄清的希望,还有还父亲夏广维清白的可能,她却又格外的在意起来。 本能的希望李轩更谨慎,不愿葬送这希望。 罗烟心想爹娘他们如果泉下有知,一定还是希望他们是清清白白的吧? “放心,我会量力而为。”李轩不在意的挥了挥手,然后就有些好奇的问:“对了,你与芊芊等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吧?” 如果只是为夏广维一案,两个女孩不会一起出现在这里。 他刚才见乐芊芊看一眼他,又看一眼罗烟,一副面含羞意,欲言又止的神情,显然是有话要说,又说不出来。 “是想约你一起在除夕夜去看烟花。” 罗烟双手抱胸,落落大方道:“除夕夜晚上,泡子河太清宫那边会由天家牵头,汇聚百余家城中的勋贵豪富凑钱放烟火,据说场面很大,号称‘火树银花不夜天’。 这是京城一年中最大的一场烟花盛会,我与芊芊都想去看看,所以在那边订了酒楼包厢,想问李轩你要不要来?对了,当天晚上是你的生辰?我们正好给你庆个生。” 李轩的酒顿时就醒了一大半,心想咋就这么巧呢? 他原本是想除夕夜之后,再补个生日宴的。 李轩就想要找借口拒绝,却见乐芊芊小手揪着手里的手帕,明亮的大眼睛眼巴巴的看着他。 罗烟虽摆出了一副‘你爱来不来’的神色,眼里却含着几分期切。 李轩只能吞了一口唾沫,把到了嘴边的话也只能吞回去,他的嘴里发苦:“一定得在除夕?” “你在说什么胡话?‘火树银花不夜天’就只有除夕才有。李轩你该不会不愿来吧?与虞红裳,薛云柔她们有约了?” 罗烟狐疑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冷笑着扯着乐芊芊往里面走:“这就有意思了,亏我与芊芊这些天为你忙里忙外,彻夜不眠的,结果人家就只惦记着他的两个小娇娘——” “烟儿你这话说得真让人伤心。我也没说不去啊。”李轩忙追在她们后面:“对了,这‘火树银花不夜天’大约是什么时候?” 他想如今之计,就只能想办法腾挪一下时间了。 乐芊芊闻言一喜:“就在酉时左右吧?京师天黑的比我们南京那边早。” 李轩就心想怎么又是在酉时?此时的他,只觉脑里面头疼得快要爆掉。 难道说,自己这次要翻船? ※※ ※※ 几乎在同一时间,在太液池琼华岛,敖疏影化作龙形,抬着头看天空那轮明月。 她偶尔无聊的甩了甩尾巴,就使整个太液池波涛起伏。 此时敖衮正满面红光的从外面飞回,他看到敖疏影这模样,稍微有点意外。 “二姐你怎么没在广寒殿里面修行,跑到这发呆?” “有些无聊,也不想修行。” 敖疏影一声叹息:“看这满朝百姓都在欢天喜地,准备新年,我竟稍微有点寂寞,有点羡慕了。” 明明被封印关押的那三百年,她都没觉得怎么寂寞过。那个时候她整日里都在苦修,苦修累了就睡觉,一睡就是几百天。 这很可能是与她不愿再入睡有关,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她这段时间都不打算昏睡度日。 敖衮心想你又不愿去做龙族的本职工作,自然是无聊的,像他敖衮,每天日子过得多充实? 他随后眼珠一转:“二姐你要真觉得无聊寂寞,不如去找李轩?” 敖疏影顿时就‘诶’的一声,转头不解的看向自己的弟弟:“我找李轩干吗?” “他是你的王夫嘛!相信我,男女之事实是这世间最美妙的滋味,疏影你都已尝过一次滋味——” 敖衮发现敖疏影的目光,已经凌厉起来,忙语声一变:“实在不行,你找他喝喝酒,说说话,聊聊天啊啥的,或者让他陪你逛一逛紫禁城?” 敖疏影闻言不由陷入凝思,然后甩了甩尾巴:“再说吧,我考虑考虑。” “对了!”敖衮此时又想起一事:“我记得除夕夜,应该是他的生辰。以前李轩他生出来的时候,我还给他们家随过礼。” “是吗?” 敖疏影的眼里面闪过了一丝异泽,然后就把龙头半沉到水里面,口里咕噜噜的吐着水泡。 ※※ ※※ 次日清晨,彭富来与张岳二人就被靖安伯府的管家李大陆请到了李轩的房里。 当两人望见李轩,顿时就吓了一跳。二人只见李轩满面苍白,一脸的胡茬,一副颓废到了极点的模样。 “你昨晚干嘛了?”彭富来上下打量着李轩:“你又没去八大胡同,人怎么变成这样了?” 张岳则是感同身受道:“这个你不懂,许多时候,家里的才真正敲骨吸髓。” 他说话时看了看自己的身板,就这一个月时间不到,自己已经瘦了三斤。 “少说废话!” 李轩拿出一张北京城的地图,展开在三人面前,同时振作起了精神:“所谓三个皮匠胜诸葛,这次找你们过来,是让你们给我想办法来的。” 彭富来见状神色一肃:“你这是要抓什么巨妖大孽?这么郑重其事的?” “是为了应对翻船之劫!” 李轩睨了他一眼:“在除夕之夜,我有了三场约会。第一场是去宫中见虞红裳,结束时间应该是在酉时末(晚七点)之前; 第二场是酉时左右,罗烟与芊芊她们约我去城东南的泡子河太清宫看烟花,估计怎么也得两三个时辰; 第三场是酉时之后,薛云柔约我一起去什刹海赏景;问,本人如何在这修罗场中全身而退?” 彭富来与张岳两个对视了一眼,然后就不约而同,笑到打滚。 第三六八章 张彭妙计安天下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终于止住笑的张岳一边看地图,一边出着馊主意:“怎么说了?我感觉谦之你还不如把自己的双腿打断,就说自己重伤不能赴约。” “瞎说!谦之他即便翻船,顶多就是断手断腿重伤的结局,她们难道还能宰了他? 既然都有了将双腿打断的决心,那为何不在翻船之前尝试一二,怎么能未战先怂?” 彭富来也很认真的看着地图:“最怕的就是这几个天位准天位打起来,整个京城都遭了殃。所以还是得赴约,我感觉我们如能阻止这场争斗,将是无量功德。” 李轩听到这句,不禁脸都绿了。 “他这叫自作自受。”张岳嗤笑了一声,又给李轩出着主意:“要不李轩你去把道家的那门神通‘一气化三清’学了?这难题岂非迎刃而解? 一人分出三个化身,别说四条船,十条船都能安排得妥妥帖帖。” “这法子我也想过了。”李轩手摸着下巴,也很严肃的与张轩讨论这方法的可行性:“一气化三清的法门,青龙堂的藏书楼就有,我手中的功勋也够。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能不能创造奇迹,在两天之内将这门绝顶神通学会。” 彭富来听了之后,就不禁一乐:“据我所知,第七代天师张无极,是在天位之后掌握的‘一气化三清’吧?那可是龙虎山号称最接近张道陵的人物。 还有,我记得一气化三清必须兼修风,土,木三种术法,李轩你一样不会。” 李轩就叹了一声,神色惆怅。 他在想自己是怎么走到这一地步的呢? 明明穿越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想当个专一的男人,向这个时代的女子,展现现代男子的风貌。 可不知怎的,就走上了后宫这条不归路—— 后宫也就罢了,关键是这后宫里面的女人,没一个是他打得过的,没一个是他能降得住的。 李轩百般寻思,最终得出了‘时势所迫’的结果,自己并不是一开始就想当渣男。 完全是时也,势也,命也,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操控着他——对,就是这样! “可除此之外,这根本无解!”张岳挠着头道:“我们总不可能多变出两三个时辰出来?还有,泡子河的太清宫,在京城的东南角,什刹海则是在京城的西北角,两边的直线距离就有三十里,还隔着一座皇宫。李轩光是赶路,都得花上不少时间。” 此时彭富来却忽得心神微动:“多变出两三个时辰?我现在倒是有了一个不成熟想法,或者行得通。不过——” 他的目光略含深意看向了这房间的一角:“在讨论方案之前,我们得先剪除内鬼,” “内鬼?” 李轩疑惑的循着彭富来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了屏风上立着的神血青鸾牛郎。 神血青鸾就眼神发懵,心想我怎么就是内鬼了呢?你们说的事与我有关吗? 李轩稍作沉吟就一手抓了过去,将意欲逃离的神血青鸾牛郎抓住,然后将它五花大绑,再塞住了它的耳朵。 “好了!”李轩把捆好的牛郎丢在一边,同时拍了拍手:“老彭你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关键是变出时间!” 彭富来的眼里闪过了一抹精芒:“我刚才想到那‘火树银花不夜天’,一般是在酉时末开始,持续整整一个时辰。 我们能不能让放烟火的时间提前?提前到酉时六刻,或者四刻?这不就多变出半个时辰? 循着这个思路,我们应该有办法解决这个难题。” “好主意!”李轩的眼神一亮,重重的拍了拍彭富来的肩膀:“不愧是你!老彭真吾之良友。” “可长乐公主肯定不会在酉时八刻,宫中落锁之前,放李轩他出宫,” 张岳对这方案不太看好:“虞红裳对李轩用情至深,她的性情手腕,你们也看到了。除非是宫中落锁的时间也能够提前,否则让她放人的可能性也不大,” 李轩与彭富来就不禁对视了一眼,然后李轩一声感慨:“泰山亦为吾之良友!” 张岳的眼就一阵懵懂,他想自己刚才没说什么吧? 不过能帮上李轩的忙,他很高兴。 “太清宫那边,我应该有办法。问题是宫城,该怎么让他们提前落锁?” 彭富来用手摩挲着下巴,陷入沉吟:“还有薛云柔,‘火树银花不夜天’的时间再怎么提前,都需要拖到戌时四刻(晚八点),我们总不能让人大白天的放烟花? 且看完烟花之后,李轩总不能就这么走人吧?好歹得温存一下,把人送回靖安伯府。” 张岳就一声嗤笑:“这就更不可能了,除非是让薛云柔搞错时间。” 李轩与彭富来听了,就都眼神发亮。 李轩不禁再次感叹:“这方法可称妙计,泰山你真有大智若愚。” “真是奇思妙想!”彭富来也感慨着道:“搞不好他才是我们当中最聪明的那个。” 张岳就一阵挠头,他想这两人到底在说什么呢? ※※※※ 古人云‘三个裨将胜诸葛’,果然是有道理的,清晨的‘作战会议’在持续一个时辰之后完满的落下帷幕。 李轩不但精神大振,一扫之前的萎靡之态,他还神色殷勤的亲自将彭富来与张岳他们送出了门。 这是因两日之后的翻船之战,他必须仰赖这两位的助力,不能不多加礼敬。 不过在将两人送出门之后,李轩却发现旁边的江氏医馆,已经有了人迹。 李轩恰要寻江云旗,当面感激这位的援手之恩,于是就提着一大堆从孙继宗那里敲诈来的礼物登门。 这位江南神医果然在医馆里面,他的神色萧索,即便李轩到来,也没让他高兴起来。 当李轩问起医馆什么时候开张,江云旗更神色复杂的的看着他。 “今年是来不及了,只能先准备着。我预定是明年初八开始收治病人,之后我还得在这医馆里面坐馆三个月。” 他想就是这个小混蛋,害他大过年的跑到北京。此时妻女都不在身边,这个新年过得略显凄凉。 “如此说来,新年之夜,伯父岂非是孤单一人?” 李轩只能摇着头,一副无法理解的神色:“伯父您也真是的,新年之前反正都不能开张,再拖个十天半月又无妨碍,怎么就非得在这个时候入京?” 说起此事,李轩也略觉愧疚,他本来是想举个小规模的生日宴,邀请江云旗参加,一起过大年夜的。 可后来他想江云旗要是看到那满桌的女孩,只怕会更加恼火,江云旗多半也不喜欢这种年轻人的场合,就作罢了。 如今他除夕当天的时间已经被他的红颜知己们分拆,就更加不可能。 江云旗则心想我新年过得这么清净,还不是因你这小混蛋吗? 就他入京的结果来看,他夫人的担心确非无稽。 “我等修行之人,还在乎什么除夕新年?” 江云旗状似不在意的挥了挥手:“你伯母与含韵倒是说过会入京来陪我,却被我拒绝了。有我这些弟子陪着,也不会寂寞。” 李轩听到他说的第一句,就不禁一阵心头肉跳,他除夕的时间可没法再分割了! 听到江云旗说江夫人与江含韵两人不来,他才松了口气。 李轩接下来又陪江云旗说了许久的话,讨论了一些医学与修行上的问题,这才告辞离去了。 而就在李轩转身出门不久,江云旗却神色微动,把眼眺望虚空。 下一个须臾,一道金色的信符穿空而至,落在了江云旗的身前。 ※※※※ 李轩从医馆离开之后没有去六道司,他先返回靖安伯府,继续祭炼那面‘大衍神盾’。 没办法,这是除夕之夜他最后的底牌了。他想实在不行,就让虞红裳她们揍一顿解气,所以不能不对此器上点心。 其实李轩昨夜就已开始祭炼,只是到清晨都没能完成。 大衍神盾不是完整的盾牌,是由五十枚巴掌大小的金属片组成。其中四十九片为实体,一片藏于虚无之中,不见形迹。 这恰合《周易.系辞上传》:‘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的精义。 这五十枚金属片,平时会散于李轩的身周四处,自发的抵挡任何外力打击。 不过其单独一片的防御能力,就只能达到上品法器的强度。要让‘大衍神盾’达到更高的防御强度,就需六片六片的有机组合,使他们的加法数值,达到一百四十四,二百一十六,三百六十,或者乘积达到一万一千五百二十。 与《周易》中‘乾之策二百一十有六,坤之策百四十有四,凡三百有六十,當期之日。二篇之策,萬有一千五百二十,當萬物之數也’的说法恰合 总而言之,这是一件非常有趣的法器,在精通数学的人手里,它的防御能力几乎直追仙宝。 李轩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这法器炼化,之后又从小须弥戒中,拿出了一枚丹丸。 这是之前他用捕捉魔麒麟的功勋,从六道司换取的丹药‘白虎洗元丹’。 随着李轩将这枚丹药吞下,仅仅不到二十个呼吸,他的浑身上下,都发出了一阵‘砰砰’声响,仿佛有黄豆不断在他的体内爆开。 第三九六章 我的萝莉(五千字大章求月票) 一个时辰之后,李轩浑身上下的毛孔,赫然喷出了赤红血雾。可此时的李轩,没有任何受伤的情况,他一身肌肉反倒是更显强健,眼中也是精光夺人。 ‘白虎洗元丹’是佛门的顶级炼体灵丹,药效更在龙虎大还丹之上。可此丹也非常危险,六重楼境以下的武修,服用后最多一刻时间,就会全身筋骨碎裂而死。 可如果撑过去,却可达到伐毛洗髓,脱胎换骨的效果。 效果就与大乘佛门的《洗髓》、《易筋》两门绝学差不多,这枚丹就是遵循这两门炼体绝学的原理炼造。 李轩为换取这一枚丹,就花了三个大功,可此丹的药效也立竿见影。 此时他的骨骼硬度,已经极大的强化。具体有多强,李轩也没法去测验,不过从骨骼里面喷涌出来的元气,却较往日增长了至少两成。 再当李轩将他的真元,覆盖于他周身上下肌肤之上。他的躯体之外,顿时泛着一层玉色光泽。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此刻他的皮肤,就好像是渗入了金铁一般。 这是李轩的铁布衫,金钟罩,已经进入第三重境界‘铁皮钢骨’的征兆。 如果说他之前,在这两门横练功体上仅是‘登堂入室’,那么现在,完全可以说是‘略有小成’。 这就是天位道果的好处,如果是正常的修行,李轩怎么都得练个五六年才能有这样的进境。 李轩炼化完最后一点药力,就从小须弥戒里面拿出一把备用的法器长刀,在自己的左手臂上重重一斩。 他没穿战甲,也没动用饕餮,可左手臂上还是发出了‘哐’的一声重响,就像是在敲击金属。左手臂的皮肤都没有破,只是多出了一条白痕。 李轩只用了不到两成的力量,两成的真元,可这与正常的六重楼境武修已经相差无几了。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撼动他的横练霸体。 可李轩还是心虚,担心自己扛不住几个女孩的胖揍。 他寻思着,自己稍后还是得去六道司去换两件上品法器。 原本那些功勋,他是想积存着以后换一件极品。可现在想想,如果挺不住除夕那一关,自己哪还有什么以后呢? “你可真有意思!” 此时李轩的身后,忽然传出了一个冰冰冷冷,宛如寒玉般的女音:“别人修横练霸体,是为降妖伏魔,是为修行长生。你倒是好,居然只是为挨女人的打。” 李轩蓦然回头,发现那绿剑萝莉,盘膝坐在她的剑上,漠无表情的看着他。 “原来你会说话啊?” 李轩吃了一惊,好奇而又警惕的看着身后的绿剑萝莉:“请问阁下是谁?为何会附在我的身上?” 在大理寺牢狱中的时候,他其实一直都在设法与这位绿剑萝莉交流。 可此女除了最开始上他身的时候展现出了一点灵动,其余时间就像似木头做的,魂体坐在剑上一动不动。 不过绿剑萝莉的魂体,倒是会跟着他飘,跟他一起飘到了紫禁城的太和门,居然没被在场那么多天位察觉。 这次李轩却学了一个乖,没说什么‘私と一緒に寝ますか?’去试探。 “你现在可以叫我绿绮罗,具体什么身份来历,我不方便说,那对你我都没好处。” 绿绮罗用她那晶莹明澈的眼睛看着李轩:“至于我为何附在你的身上,你的体质你自己不知道?” 李轩不由汗颜,在那天之前,他还真不知道自己的体质有异。他想了想,就又抱着拳问:“阁下业煞深沉,小生不堪承受,能否请阁下移步他就?” 就在他服用‘白虎洗元丹’之前,他胸前的业煞,已经扩大到接近一个半小尾指的大小。 幸在这枚丹药炼化之后,这业煞又缩小到了半指粗细。 以目前的状况来看,李轩认为自己还是能够撑得住,可未来就很难说了。 “这对你来说,的确是个麻烦。” 绿绮罗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愧意:“可我会尽量控制,也会支付报酬的,我会尽我所能的帮你。再说了,以你的体质,以后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说到这里,她就一挥袖,然后屋外那些花园里面的植物,就迅速茁壮滋长。那里面的几株树苗,竟然在顷刻之间就长到了两丈高,且枝叶繁盛,还有无数藤蔓,自墙壁上攀援而上,使这小小的花园,顷刻间就化为原始丛林。 “万物生发,这是我的神通之一。只要你还没死,无论什么样的伤势我都会帮你迅速回复。” 绿绮罗很认真的看着李轩:“所以你不用怕的,哪怕你真被打断了腿,我也会帮你恢复过来。不过这有代价——” 绿绮罗的语声一顿,指了指李轩的胸口:“你体内的业煞会增加。” 李轩恍然了悟,心想怪不得牢狱当天他伤得那么重,醒来之后却毫发无伤。 可这位说的话却真不中听,就因为死不了,伤势恢复得快,就可以安心去挨揍吗? “就只是这些?” 李轩蹙了蹙眉,神色略显不虞:“绿姑娘,你这样的报酬,可远远不够。除了我这里,姑娘就真没有其它的容身之处?” 这世间有谁会愿意身体里面住一个鬼?还可能有业煞袭体,身死道消之劫? 哪怕这女鬼清丽绝尘,风华绝代,是个美丽精致到了极点的萝莉,哪怕对方有着生死人肉白骨之能,李轩也是不情愿的。 “我也无可奈何,如今除了你这里,我在这世间再别无去处。” 绿绮罗摇了摇头,然后凝神想了想:“我还可以有限度的帮你出手应敌,不过最好不要到这地步。我的剑意,你目前的身体撑不住。对了,你手上的这件仙器——” 她遥空往李轩右臂上的‘武曲破军’指了指:“你这两件仙宝,吞噬了太多凶灵。大量的孽煞业毒混入其中,它们在恢复的同时,也在往魔道凶器转化。 我可以帮你阻止这一过程,帮你压制住两颗凶星。甚至可以传授你一种秘法,用你自身的浩气消磨业煞。不知这些,可足够买你的船票?” 李轩微微一愣,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想起了当天‘武曲破军’的凶猛反噬。 心想这么说来,自己还真有让绿绮罗留在船上的必要。 此时的绿绮罗,又阖上了眼睛,摆出了你爱怎样就怎样的神色:“我每天清醒的时间有限,就不与你多说了。如果这个没法让你满意,那我也没办法。” 之后这绿剑萝莉果然就又变成了木雕似的,无论李轩怎么问话,都再没有任何的反应。 李轩无奈,只能放弃与她进一步的交流,动身前往六道司,去换取两件上品法器。 虽然绿剑萝莉说了,可以帮他恢复断腿之伤,可当然是能不断腿就不断腿,这防护法器还是换回来得好。 此处之外,他还有两件事要做。 一件是去寻乐芊芊,找这个人形百度询问‘绿绮罗’的究竟。 以乐芊芊的博学,或者能够窥破‘绿绮罗’的身份来历,拿出解决方案。 这桩事,李轩本来昨日就想问,可当时他为除夕夜的三场约会万分苦恼,头疼不已,就忘了这茬。 另一件是去参拜伏魔天尊朱明月,那位与灵佑真人一样是个大忙人,好不容易从北海返回,又得在几天之后赶往西域。 据说近日那边有两头天位妖魔现身,将白虎堂折腾得灰头土脸,只能请伏魔天尊亲自去坐镇。 所以京师的总堂与青龙堂,实质是由左右副天尊,青龙堂的副堂尊在打理。六道司的三大天位,很少有空闲管理实务。 李轩必须趁着伏魔天尊还未动身的当口,见这位名义上的直属上司一面。 他想这位天尊强行把自己调到京师之后连续数月不闻不问,总得给一个说法? 等到李轩赶至六道司,就发现天官楼与地官楼一直拖着没给的人员,物资,银钱都已就位了。 他们负责的一应案件,也有五六成都被打回‘原籍’——那都是一些案情简单明了,处理起来却额外繁琐的小案子。 此时神翼都所有成员的腰牌上,都添加了一条金线,与‘神雷府’腰牌上的雷电纹路有些相似。 ‘神雷府’的五都人马凭借腰牌上的雷纹,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有着优先接手犯人追缉,调度六道司地方人力的权柄。 神翼都的这条金纹,作用则是差相无几。 不同的是‘神雷府’主掌的是黑榜凶犯的侦缉,可神翼都负责的却是北直隶与南直隶范围,所有涉及七重楼以上的邪魔妖修,以及与朝廷文武官员有关的重大案件。 这个时候,李轩也大抵明白这位伏魔天尊,想要做什么样的改革了。 这位应该是认为一些案件牵涉数省,地方侦办不便,所以想要打破地域限制,跨地域的调动力量。 可这对总堂来说,是有着极大好处的事情,就不知左副天尊,天官楼主为首的一群人,为何会如此抗拒? 李轩没怎么细思,他换过了一面腰牌之后,就走到后堂,找到了正帮他处理文档的乐芊芊。 “怎么会这样?” 当李轩说出详情,乐芊芊就不由万分惊愕的定目看李轩,惊奇于自家校尉,居然又被人上了身。 “校尉大人你这种体质,书中倒是有提到过,不过现存的记载很少,只有一些简短的记叙。” 乐芊芊神色凝然道:“只因身具这种体质的,大多都很短命,少有人活过十六岁——啊,我不是说校尉你!” 李轩摇了摇手,示意无妨:“可有什么解决的方法?” “就只有提升修为了,孙姑娘说得没错,校尉大人你只需提升继续法力真元就可以了。当驾船的船夫变得强大了,就不是什么人都能够上船了。或者寻一件仙宝护身——” 此时乐芊芊的瞳孔,骤然收缩:“校尉大人,我想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灵?” 她想起了李轩身上,可是有着两件仙宝的! 那‘凶兽饕餮’的形状已接近完整,‘武曲破军’虽还残破,可其神威也不是普通的法器能够比较。 这进入李轩身体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可以无视这两件仙宝? 李轩用手摩挲着下巴:“我怀疑那是一位天位术修的元神,她自称‘绿绮罗’,踏着一把碧玉质地的绿色飞剑,形貌像似十二三岁的少女,眉心间嵌着一枚绿宝石,拥有万物生发之能。” 他凝神想了想,就直接拔出了刀,在桌面上画出了绿绮罗的形貌, “绿绮罗?”乐芊芊看着那图画,眼神茫然:“我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我看过的所有道典中,从没有记录过有这样一名天位。不过这的确不是阴灵,是真正的‘阳神’。 阴灵之属,不可能显化出这么完整的人形,连衣裳上的纹饰都栩栩如真,以前的长乐公主都做不到。” “这就是奇怪的地方。”李轩一声苦笑,将桌案上的图画又抹去了:“明明是不畏光,不畏风,内具自足,可以自如行走于世的阳神,却说除了我的身体之外,没有其他的地方可去——” “或者是别有缘由?还有,她眉心间这块宝石,我似乎有点印象。像似青龙一脉的龙角所化,又似是而非。” 乐芊芊想了想,却还是没什么头绪:“校尉大人你给我一点时间,我去翻查一些经典,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李轩倒也不觉失望,他谢过了乐芊芊,就前往总堂的‘六道摘星楼’,拜见伏魔天尊。 就李轩的了解,伏魔天尊朱明月年纪大约七旬,是在十二年前土木堡之变,前任伏魔天尊战死于草原之后,以半步天位的境界接任伏魔天尊之位的。 那个时节,大晋朝的天位高手损失殆尽,六道司也遭遇重创,以至于天下间妖魔蜂起。 可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厦将倾,未来十年内乱世可期之际,朱明月却以一双战斧闯入太行山,连续斩灭四十四头妖王巨孽,血染群山,使太行山妖魔之类噤若寒蝉,稳住了北方局面。 而在力挽狂澜之后,这位十二年间有将近九成的时间在外杀伐,破山伐庙,斩鬼诛神,十二年间大小凡五百九十六战,生生将那沸反盈天的神鬼妖魔镇压了下去。 其一身经历,简直可称是传奇,被六道司上下敬慕。 所以李轩踏入‘六道摘星楼’的时候,也是怀着钦佩敬仰的心情,去见朱明月的。 他钦佩这位伏魔天尊的法力神通,也敬仰其镇压天下妖魔的壮举。 在朱明月担任伏魔天尊的十二年间,这天下间的左道邪修,神鬼妖魔之流虽然整体实力大增,却是大晋整体的力量衰弱造成的结果。 朱明月够使六道司从衰败中走出,又护佑这大晋南北持续十二年的平安,已经是功德无量。 不过李轩在看了朱明月一眼之后,就不敢多看了, 这位伏魔天尊面貌只有三旬年纪,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稍微严肃一点的中年大叔。可此人气势之重,却是李轩平生仅见,甚至超越于少保于杰之上。 李轩竟从其人身后,望见了无数的血气,它们仿佛一片血海,翻卷如潮,又汇聚如龙,让所有直视之人,都感觉到山一样的压迫力。 ——那是杀伐过重所致,死在这位伏魔天尊手中的妖魔,可能不下五万。 且不止是气势,其人的行事风格,也是无比强势:“神翼都的事,是我对你不住,有些手尾没有处理好,让你受委屈了,我已令地官楼给你们神翼都多发一个月的俸禄,算是对你们的补偿。” “李轩你入京的这两个月来做得很不错,我很满意。可接下来,我希望你能够再接再厉,将北直隶的破案率,增加到八成以上,可能办到?” 他虽然是在问话,用的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 李轩却也当仁不让的抱拳一礼:“下官一定竭尽所能!” 其实神翼都的一应事务,如今都是罗烟在帮他做。 “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气魄。”朱明月满意的一笑,然后探手一招。竟只是遥遥一摄,就将李轩拿摄到了身前。 当他的大手,抓住了李轩头顶,李轩就发现自己元神,赫然脱体而处,就如乘坐火箭一样往上攀升,竟一直拔空到了九霄云外。 “六道司还欠你一次‘天位’灌顶,一直没给你补上,这是因我的吩咐——灌顶这种事经历的越多,对人的影响就越大,驳杂武意对你有害无益。 与其让你去理解他人的道,不如让你亲自去体会这个世界的雷,这个世界的寒,到底是何等模样!” 轰! 这一瞬,千万条的雷蛇在李轩的元神之外,轰然炸开。 李轩这刻也彻底忘了时间,他在地面的肉身瞳孔惊愕的收缩,意识彻底沉浸在这雷霆的世界中,进入到一种类似于‘天人感应’的状态。 而等到他苏醒过来的时候,发现那位伏魔天尊已不知去向,天外则是正午时分。 李轩的身边,还飘着一枚信符,那是虞红裳发过来的,问他什么时候去宫中。 这次略显奇特的‘灌顶’,赫然持续了整整两天时间。 李轩的唇角就微微一抽,心想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这一刻,他最遗憾的是,伏魔总管的灌顶怎么没有持续下去?持续到了明天,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吗? 可他心里虽然这么想着,眼里却是闪现着强烈的期待之意,期待与几个女孩的相会。 李轩心想只要自己管理好时间,那今天一定会是绝妙的一天。 第三九七章 金风玉露一相逢 李轩入宫的时候,特地与午门之外等候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做了一番眼神交流,他的眸光凝重而又肃穆。兄弟们,这次就靠你们了! 彭富来显然读懂了他想要说的话,回过去的眼神同样肃穆而又凝重。 放心去吧,有我们兄弟在,谦之你一定不会翻船! 等到李轩身影进入宫城,彭富来就转目看向了城门口。 根据他们预定的计划,如果李轩能够自己提前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如果没法出来,就只能由他们在外面发力了。 此时侧立在张岳身旁的魅女宫小舞,不由万分无语道:“你们确定要这么做?” 虽然她很感激李轩的救命之恩,让她可以与张岳在一起,也愿意报答,可她总觉这次的事有些蠢了。 而且这还是大除夕的,她也想与张岳在一起好好过个新年。 “小舞你换个角度来想。”张岳双手抱胸,一副悲天悯人的神色:“我们这是在拯救全城百姓,让他们安度除夕。” 宫小舞的神色一愣,然后哑然失笑, 李轩入宫之后,在女官的引导下东转西绕,花了半刻时间才来到长乐公主的居处浮碧宫。 这里位于慈宁宫的后方,原本是嫔妃们的居所,可景泰帝却将这里的三座宫院打通,改名‘浮碧’,面积居然不逊色于东宫多少。 景泰帝对长乐公主爱重由此可见一斑,他那些嫔妃,哪怕最受宠爱的,也就是在宫中据有一座宫院而已。 当李轩步入慈宁宫后方的巷道,发现两旁有无数宫女在偷偷望他,颇有一些看杀卫阶的味道。一方面是好奇长乐心仪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模样;一方面则是因李轩已名声在外,深入宫廷了,这位功勋卓著,少年封伯,又是理学护法,世所称道的如玉君子,自然是引人好奇。 李轩则目不斜视,这是因他看到红裳了,她就站在浮碧宫前,掂着脚张望着。当望见李轩,红裳脸上的笑容,顿时像花一样绽放。 “你走地好慢!怎么也学他们规行步矩的?快跟我来。” 虞红裳可能是等得不耐,直接就飞身过来,扯着李轩的手往里面跑。 他们后方的女官,则是眼现无奈之色,换成其他公主,她是必定要出言规劝的,可她家的殿下,绝非礼法所能约束。 “来看这个。” 虞红裳将李轩一直扯到了花园里面,随后就指着这里的一片花圃,眼含期待道:“惊喜吧?” “这是什么?”李轩则是错愕的望了一眼,然后他眉眼微扬:“牡丹?” 那片花圃里面别无其他,只有一株无比奇异的灌木,它有着九条枝叶,在最高的枝条上,结着两朵仿佛环抱在一起粉白色花朵。 这花朵还是含苞未放的状态,却有一股扑鼻的清香,沁人肺腑。 那花朵的模样,看起来像是牡丹,却在这除夕之际含苞待放, “这可不是普通的牡丹呢,它的名字叫‘并蒂神心’” 虞红裳的眼里闪现异泽:“轩郎你把你血滴上去,记得要心头精血。” 李轩暗暗奇怪,却还是依言将自己的血液滴上去,虞红裳则紧随其后,也将自己的一滴血液洒在花朵上, 下一瞬,那两朵粉白花朵就缓缓绽放。 李轩眼里不由闪现出惊艳之意,不得不承认,这‘并蒂神心’的开花过程很美,不过他李轩素来就是焚琴煮鹤之人,欣赏归欣赏,却没有太多感触。 此时他心里更多的是失望:“这就是你说的惊喜啊?” 虞红裳斜眼看他一眼,就哼哼一笑,她抬手将两朵‘并蒂神心’的花心部分扯了下来,服下其中的一半,又将另一半送到了李轩嘴边。 “轩郎你把这些吃下去!” 李轩不疑有他,当即把那些花芯吞到嘴里嚼了嚼,发现竟然还蛮好吃的。等到他将之吞入肚,就感觉心神飘飘欲仙,自己的元神,竟在这刻急速的壮大滋长。 “这花之所以会起名‘并蒂神心’,是因它的花心,可以增长人的神识之力。不过它最大的作用,还是可以让两个人做到某种程度的心心相印,神念相通。” 虞红裳闭上嘴,笑盈盈的看着李轩:“轩郎你是傻瓜!” “你才傻!”李轩说完这句,才发现不对,虞红裳居然没开口说话,他眼神一凝:“我们这是灵识交流?” “差不多!并蒂神心让两个人的元神共鸣交融,只要我们在二十里之内,都可以互相感应,五里之内,都可以用灵识交流,当然是在彼此愿意的情况下。 以后对修行也有好处,我们二人只要在五里范围内修行元神相关的功法,都能裨益于对方,类似双修的效果。” 虞红裳眼中闪现着得意之色:“这些罗烟她都做不到吧?算不算惊喜?” 李轩就心想女人果然是记仇的,这多半是因大理寺牢狱那天,罗烟向虞薛二女展示‘心有灵犀’的锅。 思及此处,李轩赶忙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两面古色古香,宝光萦绕的铜镜:“这个送你,是我给你准备的生日礼物。” “多谢轩郎。”虞红裳眼中的喜意更浓,知道这是‘曦和神蟾镜’,那天她亲眼见将这孙继宗两面镜,送到李轩手中。 可不知何故,李轩没有在当天给她,虞红裳猜李轩是打算将它们当成自己的生日礼物,如今果不其然。 她对此物还是很期待的,‘曦和神蟾镜’的效果,可比李轩之前赠送的‘道衡璇玑’强大得多。 有了此物,她至少可在六个时辰内不用顾忌阴阳逆冲,全力出手。 可随后虞红裳却嘟起了唇:“就只这些?还差点什么吧?我还记得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真不愧是当世首屈一指的大诗人,写得美极了。 说来含韵也有‘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云柔有‘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唯独红裳什么都没有,只能听着轩郎给她们的诗词,感概轩郎的惊才绝艳。” “别急啊,”李却就笑着指了指两面铜镜的背后:“你先别急着收起来,看看背后,” 虞红裳眼含狐疑的把两面铜镜反过来,然后就心中一悸,面现异泽, 这两面镜的北面,此时赫然都刻上了一行文字,左边的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右边则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虞红裳心神一阵恍惚,面上则是红霞满面:“这是你给我写的诗?” 这个意境,好美—— “不是诗,是我写给你的一首广寒秋。” 李轩挠着头:“不过我暂时只想到这两句,还没有完成,以后想全了再写副字送你。” 这首词名叫《鹊桥仙·纤云弄巧》,描写的是七夕牛郎织女悲欢离合的神话故事, 其中的《鹊桥仙》是词牌名,不过他这个世界,没有七夕,自然也就没有鹊桥。不过《鹊桥仙》有个别名《广寒秋》,在这个世界却是有这个词牌的,还有对应的曲子。 李轩没有改造这首词的能耐,就准备先在这个世界传播牛郎织女的故事,然后等到明年七夕,再把全词抛出来,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虞红裳的眼眸里流转的光彩似能将人融化:“真想知道,这首词的全貌是什么样子的。” 她之后又不甘心的瞪了李轩一眼:“算你过关了。” 她本来是想要就此事找李轩算账的,可既然李轩这么识相,虞红裳也就心满意足了。 接下她就爱不释手的,将那两面铜镜放在手里把玩。之前虞红裳只是将它们当成法器,可现在这两件器物在她眼里,却额外的不同,额外的喜欢。 “喜欢吧?字虽然没那么好,却是我亲手写的。” 李轩此时又神色悠然的看着虞红裳:“裳儿,‘并蒂神心’能让我们心灵相通,那你现在感应看看,我现在在想什么?” 虞红裳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忙将头侧开一旁,本来就面红似血的小脸,更加的不堪了:“好奇怪,我什么都没感应到,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此时她从李轩神念里面,感知到各种各样不堪的念头,可她的呼吸,却逐渐紧促起来。 “真的?看来这‘并蒂神心’名不副实。” 李轩不由莞尔,然后就主动握住虞红裳手,与少女的眼神交汇:“裳儿!” 他想这一刻,才是真正的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而此时两人不知道的是,就在浮碧宫外不远的养心殿前,一位身着帝袍的男子正背负着手,眺望着殿外的风景。 在他旁边,则是跪着一位内侍。 “李轩已经入宫了?”帝袍男子的神色有些吃惊:“他现在在哪里?” 那内侍神色恭敬的答着:“就在浮碧宫,他来给殿下庆生。殿下似欲与他一起服用‘并蒂神心’,可见是用情至深。” 帝袍男子的面皮当即抽了抽,接下来他就头疼的揉着眉心:“宗正寺那边还没有动静是么?” “是,襄王一直都不肯让步。”那内侍低着头道:“说靖安伯已经封伯,不合规矩。” 可旋即他忽然心神一动,抬起了头:“陛下,奴婢倒是有了个主意。” 第三八一章 我什么都给你(求月票求订阅) 宫城之外,彭富来与张岳一直守到了日光西斜。 此时彭富起身来看了看午门前立着的的‘日晷’与‘圭表’,发现已到申时四刻的时间了(下午四点) 他的神色一凛,向旁边的张岳以目视意。 张岳心领神会,当即走到了午门左侧,六科直房的廊角下,拿出了一面银镜照向天空,同时将一枚赤黄的符箓打出。 这法术很简单,不过是区区‘折光术’而已,用于偏折光线。可此时配合这银镜,却竟使天上的阳光,发生了些许常人注意不到的变化。 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李轩在酉时二刻(下午五点半)还没有从宫里面出来,他们就得想办法,让宫城落锁关门。 可在此之前,他们就需要做一些事前的准备工作——扭曲那些照向日晷与圭表的阳光,来改变日晷与圭表的刻度。 日晷与圭表都是这个时代的计时工具,利用阳光的角度来辨识时间与刻数。 所以这就是他们增加时间的方法,他们改变了光线,就改变了时间! “我感觉这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宫小舞也拿出一面银镜配合张岳,她却不以为然:“太草率,太儿戏了,日晷与圭表上的刻度被改变了,可他们不会看天色么? 我听说钦天监里面,还有更精准的浑天仪与水运仪象台,他们找那边的人确证一下时间,也很容易的,距离又不远。” “这你就不懂了。”彭富来同样拿出了一面银镜,照耀着天空:“你是不知当差之人的惰性,酉时八刻(晚七点)落锁散班,你说他们会多事到去确认一下,究竟有没有到酉时八刻? 换在别的时间,他们还可能会尽忠职守。可是今日是大年三十,谁不想早点回家过年?” 宫小舞不由微一摇头,心想这可是宫城重地,那些负责监门的禁军与内侍不会如此怠惰吧? 就在这个时候,她望见一位穿着绣衣卫服饰的千户,走到那日晷之前凝神看着。 此人初时无精打采,可在看了一眼之后,他就一阵愣神,然后猛地揉了揉眼睛:“老刘!你快过来看看,我这是不是眼花了?” 那午门之内很快走出一个太监,他满脸不情愿的走到日晷之前,也一阵愣神:“这就申时八刻(晚五点)了?今天过得好快!” 这位太监抬头看了看天色,稍微犹豫了一番,就向了绣衣卫千户:“我觉得可以敲鼓了,你觉得了?或者去找钦天监的人问一问?” 按照规矩,宫中落锁前会敲三次鼓,提醒宫中的外客尽快离宫。 而第一通鼓响,就是在申时八刻左右, “不问了吧,直接敲鼓。”绣衣卫千户想了想,就摇着头:“日晷上的刻度是这样,还问什么问?” 他想现场有这么多人看着呢,即便出了问题,也不能算是他们的失职。姓刘的太监也正有此意,当即就点了点头:“那就敲鼓。” 远处的宫小舞不由目瞪口呆,看着一群身材壮硕的‘大汉将军’跑到了城门楼的重鼓前擂鼓,发出了‘咚咚咚’的震响。 “看吧!”张岳的眼中,现出了一抹得色:“这就叫偷天换日,瞒天过海!” 彭富来也得意的抚着颌下新长出来的胡须:“吾计成矣!” 可惜没有准备一把鹅毛扇,否则他现在的形象,就更像诸葛亮了。 不过就在片刻之后,他们望见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从宫里面走出来。 “薛云柔?”张岳一阵错愕:“她到宫里面做什么?” “我怎知道?” 彭富来感觉不太妙,他陷入凝思:“难道是为册封的事情入宫觐见?” 这很有可能,正一教与龙虎山都关涉大晋气运消长,天下安危,薛云柔的册封绝不可能一蹴而至,难免要入宫问对个几次,让皇帝满意了才能得逞。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薛云柔已经走到了日晷之前凝神看着,然后她就面现喜色:“还真的是申时末了?” 她随后就加快了步伐,往承天门的方向走去。不但脚步轻快,那娇俏的脸上,也毫不掩饰她的期待与喜意。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就不禁面面相觑,这是他们之前没有预料到的变化。 此时远处又传来了一阵钟鸣声响,两人稍加辨认,就听出这声音传自于隆福寺,那是距离紫禁城最近的一座寺庙。 此时在隆福寺后院的钟楼,一位和尚正在抬头看着天色:“这天色还早吧?这么早就到了申时末?” 旁边另一个肌肉虬结的和尚,则努力的摇动起巨大的钟木去撞钟:“不是申时末还能是什么时候?你听宫里都已经一通鼓响完了!听,广济寺那边也开始敲钟了。” 他于是更加卖力的撞钟,使沉闷的钟声响彻全城。 这此起彼伏的钟鼓声,也惊醒了琼华岛上沉睡的硕大黑龙。 敖疏影从梦中惊醒,她将龙躯一盘,抬起了头,双眼迷糊的看着天空:“这都已经申时末了啊?差点就误了时间。” 听着周围传来的钟鼓声,她的龙眸中现出强烈的期待,随后就腾空而起,穿入到了云层当中。 无人知道,在京城钦天监,此处的钦天监少监正,正神色发懵的看着眼前的浑天仪。他想怎么还没到申时末?怎么各处的钟楼鼓楼,各家的寺庙就自顾自的敲起来了? 此时他一个同僚从房里面走出来,他眼神错愕的望了过去:“李大人,大家都散班了,你怎么还在这?” 这位少监正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挣扎之意,他想家里的婆娘了。 ※※ ※※ 当李轩听到外面第一通鼓响时,心情是略有些异样的。一方面是暗暗欣喜,在心里给彭富来与张岳他们点了一个赞;一方面则是万不舍, 只因这个时候,正是他与虞红裳耳鬓厮磨,缠绵缱绻的时候, 在服用‘并蒂神心’之后大半个时辰,他们两人几乎像是个连体婴儿,就没分开过。把那女官在内,所有侍女都被虞红裳赶出了房,旁边的桌上摆放着御膳房精心制作的佳肴,两人却都没动过筷子。 此时除了最后一步,虞红裳能给他的几乎都给了他。 李轩则一边说着情意绵绵的话,一边大快朵颐。唯独遗憾的是,虞红裳还守着最后的坚持,没让他得逞。 可即便如此,李轩还是感觉这一下午的时光,简直再美妙不过, 李轩恨不得沉浸在这温柔乡中,与虞红裳一直缠绵到世界尽头。可他知道,现在已到了必须结束的时候。 如果他现在还不出宫,搞不好今天就是他的人生尽头。 “裳儿,外面已经在敲一通鼓。” 李轩唇角挂着银丝,离开了虞红裳那已微微红肿的娇唇,同时勉力将自己的目光,从虞红裳的身上挪开:“我必须得出宫了。” 此时他的身上是精赤的,虞红裳也不遑多让。 虞红裳则是用含着些许恍惚的眼神,万分失落,万分不信的看向窗外:“这就是申时末了,怎么会?” 她想难道是因这时光太美好的缘故吗?让她几乎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你听外面都敲钟了,那还有假?” 李轩已经从小须弥戒里取出一件上裳套在了身上——之前的那一套,已经被红裳撕掉了。 “乖!今天是你我的生辰,开心一点。又不是以后都不见面了,就像是我词里说的,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你不是说初三那天就可以出宫吗?你的公主府都快修好了。” 想起这桩事,李轩就又一阵发愁。此时不但公主府快修好,旁边的道观也差不多啦。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见虞红裳扯住了他裤脚,李轩用力扯了扯,发现完全扯不动。 他不禁苦笑:“裳儿,我再不出宫,就出不去了。” “那就别出去了!” 虞红裳抬起头,用初生小鹿一样含着迷幻光泽的眸光看李轩,她那张小脸上,则是一片绯红,娇艳欲滴:“轩郎你留下来,我什么都给你。” 李轩心脏瞬间砰然跳动,他想‘死了死了’,这简直就是犯规,是核武器。 这一瞬,他是真得动心了,心想就留在宫里算了,顶多做个负心人,给她们揍一顿出出气。以薛云柔与罗烟的性情,多半是不会真下狠手的。 就在李轩纠结万分的时候,他听见意念之内,传来了神血青鸾的一声含着示警之意的轻鸣, 李轩有些奇怪,开始与神血青鸾共享视野,然后就一阵头皮发麻。 只见这浮碧宫的门外不知何时来了大匹人马,将这座浮碧宫围得水泄不通。 就连周围各面宫墙上,也站着一大群全身武装的绣衣卫。 那个正背负着手,站立于浮碧宫门外的伟岸身影,更让李轩胆战心惊,此人十二章龙袍,头上一顶通天观,那不就是景泰帝? “不好,是你爹!” 李轩哪里还敢留下,他想自己搞不好得被景泰帝打断腿。 虞红裳闻言一楞,也忙放开了手,赶忙整理起了衣裳。 李轩的躯体,随后化为雷霆闪电,一个闪身就到了浮碧宫的包围圈外。 ——这正是从他家老祖宗学来的‘电子跃迁’,这压箱底的逃命之法,却用在了这个时节, 站在浮碧宫门前的景泰帝,则是微微惊奇,看着李轩逃遁的方向。 他眼里先浮现出几分欣赏之意,然后又一声冷笑。 在这紫禁城内,他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这小子能逃到哪去? 第三八二章 不祥的前兆 当李轩穿梭到包围圈外的时候,他的一身真元就没了一大半。 ‘电子跃迁’这门神通固然强大,强大到能够让他在景泰帝的眼皮底下暂时逃离,可法力的损耗也是超出天际。 换在李轩的浩气修为升入七重楼境之前的时候,这高达六十丈距离的穿梭足以将他直接榨成人干。 不过在逃脱出包围圈后,李轩就能够借助他的‘神翼’快速的挪移闪烁,在宫内复杂的建筑群内快速穿梭。以近乎雷电般的超导之法,逃避着景泰帝的追捕。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的头皮就不自禁的一阵发紧,那位天子的目光与神念不断凝视追索过来,且越来越近,让他没法喘气。 如果不是对方不想把自己的家给拆了,出手时顾忌重重,他现在早就落网了。 更让李轩糟心的是,午门那边已经响起了二通鼓,再有不到两刻的时间,这宫城就将落锁, 其实按理来说,李轩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不就是与虞红裳有着这样与那样的关系呗? 即便被逮住,想必这位皇帝也不至于会对他怎样,可李轩本能的感觉对方是不怀好意,也不愿在这宫内耽搁时间。 李轩首选的逃遁方向是西华门,他不考虑跨越宫墙。只因这紫禁城内的阵法禁制,可谓天下至强。不但宫墙的防御力无比强大,宫墙之上更是杀机重重,极度危险。 李轩又不是魔麒麟,没法将城墙撞塌。 他现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宫中的四座大门,只需靠近到一定距离内,就可用‘电子跃迁’直接穿梭到城门之外——在关门落锁之前,那边是唯一没被法阵封禁之地, 不过就在李轩往西华门遁移的时候,他的耳旁传来赫连伏龙的一声轻笑:“靖安伯请回吧!奉天子命,本人坐镇于西面宫城,不得让任何贼子走脱。” 他随后有语含劝诱道:“其实靖安伯真没必要逃,天子无非就是想抓你一个现行,给朝野一个交代而已。你与长乐公主两情相悦,实为天作之合,这回正好把生米煮成熟饭。” 李轩却一言不发,闷头闷脑的折往了北面。 李轩只奇怪这位伏龙先生,是何时回的京城?之前他不是护送二皇子去中都凤阳扫陵吗?还是说,二皇子虞见济已经回来了? 可就在他一边跑路,一边挪移的时候,李轩又听左道行在他耳旁无奈的一声叹息:“靖安伯请回吧,左某负责坐镇于此,不敢放任靖安伯从此处逃离。” 这位绣衣卫都督同知的修为仅是半步天位的境界,没有伏龙先生那样的压迫力,可李轩却感应到北面,张开了一片巨大的元磁力场,影响着他的超导之遁。李轩没奈何,只好又调头向东。 就在李轩狼狈逃窜的时候,外面的张岳与彭富来,也感觉不太对劲。 张岳眼神狐疑:“宫城里面,怎么会这么热闹?” “他们在说快抓住靖安伯。”宫小舞凝神倾听,神色古怪:“说他往东面逃了,不能让他走脱。” 不止是宫城深处传出了噪杂声响,值守于午门的那些禁军与绣衣卫,也都列队于城门口处严阵以待。 张岳与彭富来对视了一眼,就同时收起了手中的银镜,停止了对阳光的扭曲。 那日晷的针影原本指着酉时七刻,可此时又回到了申时八刻的位置。 只因此刻已经不是能不能让宫城提前落锁的问题了,而是李轩能不能在落锁前成功脱身的问题、 “该不会是在捉奸吧?”张岳含着几分好奇与幸灾乐祸的看着宫城深处:“老彭你觉得他这次出不出得来?” “可能性不大。”彭富来无奈的挠头:“这个家伙,可能现在就要翻船,除非能推迟关门的时间——” 就在两人说话时,他们望见那位负责午门值守的绣衣卫千户与刘姓太监,再次来到了那座‘日晷’与‘圭表’的前面。 两人看了一眼,然后就同时揉着眼睛,一起狐疑的打望天色, “什么鬼?刚才二通鼓的时候,明明是酉时四刻(晚六点),怎么现在的又变成就了申时八刻(晚五点)?” “这不太对劲吧,这个天色,还真像申时八刻的时候。” 这两位面面相觑,然后额头上就都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汗珠,然后同时‘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我觉得——”那位绣衣卫千户已经汗透重衣,他用袖子擦着额头:“事已至此,不如将错就错,敲鼓关门?” 那刘姓太监则僵硬的笑:“那就敲鼓关门,想必是我们看错了,这时间难道还能倒回去?” 彭富来望见这一幕,不由耸了耸肩,也开始幸灾乐祸起来:“看,这不是我们不尽力,是天要亡他,其实尚主也没什么不好的。” 宫城之内,李轩已经近乎山穷水尽。他被逼到了宫墙的东南角,周围则张开了一大片的元磁力场,覆盖周围数里——那是好几位实力强横的术师联手,在压制着他的超导之遁。 而景泰帝则浮空在百丈在外,正以猫捉老鼠一样的戏谑神色,在俯视着他。 可此时李轩并无任何惊慌之意,他抬手之间就是一张紫金符箓,然后身影就在景泰帝的注目之下,再次消失不见。 “是小乾坤挪移符,移去了太和殿方向。” 左道行来到了景泰帝的身边,可能是因没想到李轩手中有着这顶级的灵符,他脸上微微见汗:“幸亏臣在那边有着布置,他逃不掉的。还有,臣这就让人关闭四门。” “不需要。”景泰帝哼了一声,背负着手:“强扭的瓜不甜,就放他出宫。” 左道行不禁对景泰帝侧目以视:“可是——” “没什么可是!这混账东西逃得如此卖力,可见其心,” 景泰帝的面色清冷,眼里则微含怒意:“当朕的长乐嫁不出去?给他长脸了!红裳她即便不嫁,又有何妨?” “陛下英明!”赫连伏龙此时也飞空而至,朝着景泰帝一礼:“这混小子不识抬举,陛下没必要惯着他。” 景泰帝则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这个赫连伏龙,连续几次给李轩放水,当他看不出来? 赫连伏龙则是讪笑,他还欠着李轩一条命呢,自然是挺不起腰。 当李轩挪移至太和殿前,发现周围的围堵力度,忽然就降到了零点以下。他没怎么细想,当即化作一道雷霆,同时运用起‘扶摇直上九万里’的刀意,一个拔升就是百丈之距,拼命的向午门方向赶。 让李轩惊慌的是,他眼前的午门正在缓慢闭合。透过门缝,他还看见彭富来与张岳饱含同情的视线。 他开始拼了命的狂奔,甚至不惜燃烧自身元力。可事与愿违的是,当他赶至内金水桥的时候,那午门的左右两扇侧门,已经合拢到只剩一指之距。 “电子跃迁!” 李轩猛地一咬牙,身形再次化雷闪烁。 就理论来说,他现在还是有希望挪移到宫门之外的。可一瞬之后,李轩却‘咚’的一声,整个人太字型的撞在位于午门左侧的左掖门上。 当这宫门关闭,整个紫禁城的防御法阵浑圆一体,完全切断了李轩对外的神念感应,也就让他的电子跃迁功败垂成。 “可惜,就只差一点点。”门外的彭富来,开始为李轩默哀:“泰山,你说我们要不要给李轩准备奠仪。” “奠仪?你这也太损了。”张岳不由莞尔:“可汤药费是得备着,还有恭贺他尚主的喜钱。” 宫门之内,李轩则是无力的跪趴在地面,他的面色呆滞,就连身后那些纷纷围过来的绣衣卫与禁军都不顾了。 那位监门的绣衣卫千户大喜过望:“别动刀,陛下有令,别伤到了靖安伯。” 他想这次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抓住了李轩,就是一桩大功。 李轩闻言绝望的看了身后一眼,已经准备好束手就擒。 可就在此时,飘在他身后的绿剑萝莉忽然开口:“想要出去么?” 李轩一楞,看着绿绮罗:“你能帮我出去?” “我能够帮你短距挪移到宫门之外,不过这个时候,我会控制不住业毒。” 绿绮罗用葱嫩的手指在李轩的胸前点了点:“会有一点代价,侵入你体内的业毒,大概会是平时五天的量。” 李轩闻言微喜,精神复振:“那还等什么?” 绿绮罗一声哂笑,浑身上下绿光萦绕,包裹住了李轩的身影。 下一瞬,李轩就觉眼前天旋地转,然后当他回神,发现自己已立在了午门之外。前方十丈处,就是彭富来与张岳,两人都齐齐张大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怎么出来的?”彭富来匪夷所思,狐疑的上下打量着李轩:“我还以为你这次翻船翻定了。” “怎么可能?区区一扇门,如何能拦得住我?” 李轩得意的整理着衣袍,朝着两人走过去:“先别管我怎么出来的,太清宫那边的烟火你们准备得如何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神血青鸾牛郎再次示警,李轩也听到了耳旁‘昂’的一声龙吼, 然后就在彭富来与张岳的眼前,李轩的人被一条巨大的黑龙冲卷而起,一瞬间冲卷到了云霄之上。 彭富来仰头张望着,他的面色古怪:“那是水德元君?” “被抓走了!”张岳也手搭凉棚,远远瞭望:“我赌纹银一百两,他今晚铁定回不来了。” 第三八三章 李轩的修罗地狱 李轩被那庞大黑龙带到了高空时,两眼是发直的状态,他想自己难道还是逃不过今夜的修罗之劫? 不过李轩当法医锻炼出来的强大心理素质起了作用,他随即镇定了下来,试探着问:“元君?您这是做什么?这是要我带我去哪啊?” 此时他就站在黑龙那宽阔的额头上,下面就是敖疏影的龙头。 “敖衮他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所以就想着给你庆生。” 敖疏影一声轻笑:“我带你去北海,我记得那边有一处景色叫‘海天一线’,美极了,我带你去看看。然后去北海龙宫找我的几个堂弟请客,北海的鱼虾可鲜了,可好吃了。” 李轩听到‘北海’二字,就差点一个趔趄,没法站稳:“北海?就不去了吧。元君你可能不知道,我手里光是关涉第三门大妖的案子,就有不下十五件,现在哪还有心思去北海? 这些案子可都拖不得,明天大年初一,我就得提着刀出门办案,如跟你去了北海,不知多久才能归来,” 敖疏影顿时就犹豫了,庞大的龙躯在云空一顿。 如果是别的缘由她不会在意,可李轩一副职责在身,公事为重的模样,却让敖疏影迟疑了, 于此同时,她也万分欣慰,心想真不愧是她欣赏的人,无愧于理学护法,金陵之虎的声名。 “不去北海,那我们就在京师周围找个地方。” 敖疏影说话的同时化出了人形,并将她的赤雷神辇丢了出来:“要不我们去北戴河?那边风景也很不错的。北戴河的几位龙君虽然只是我的远房堂弟,可也一样很给我面子。” “不去那边。”李轩微一摇头:“元君你要是感觉无聊,不如陪我一起去泡子河的上清宫看一场烟花?” 他说话的同时,在心里给自己暗暗点了一个赞,心想自己的时间管理技术还是很牛掰的。 反正两个是看,三个也是看,最多就是事后给罗烟与芊芊陪个罪。 烟儿大约会生闷气,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烟花?”敖疏影柳眉微扬:“在后赵年间,我在杭州那边看过的,也没啥好看的。” “那怎么一样?”李轩一声失笑,语含劝诱道:“京师的这场烟花,可是号称火树银花不夜天。更何况,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相伴的人也不同,观景的感觉自然是不同的。” 敖疏影听到这里,就心动不已,心想的确不一样,当时的她只是孤身一人。 可就在这刻,两人身后却传来了一声冷哂:“我说呢,轩郎你为何急切着想要出宫,原来是另与佳人有约。” 李轩面色微变,回头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就见虞红裳的身影,立在一百丈之外,她那张吹弹可破的小脸上,满布寒意。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则似含着幽火,定定的看着敖疏影与李轩二人, 李轩的背后,顿时就冒出了白毛细汗,他想如果现在解释自己是被迫的,还来得及吗? 敖疏影则柳眉微蹙,眼含不虞:“长乐公主虞红裳?请问有何贵干?” “就是想寻元君打一架。” 虞红裳的身后,此时已有两面铜镜悬空而起。 那正是李轩送的‘曦和神蟾镜’。虞红裳虽未将之炼化,可简单的运用没问题。 于此同时,那尊‘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也显化于她的身后,金鼎的周围,则是一片立体的黑白阴阳鱼图。 虞红裳的左右眼中,则分别显露出了冰火二色。 “昔日在鄱阳龙宫,虞某因力不能及,败于元君之手,一直耿耿于怀,想要再次向元君讨教!” 其实就是见不得这一人一龙卿卿我我的样子,也想找人打一架出气。 之前李轩从浮碧宫逃走的时候,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可等到李轩拼命在宫里面乱窜,虞红裳却差点被气坏了。 思及此处,她又偷眼看着李轩,眼圈微微发红。 虽然明知李轩这般作为,并非是不喜欢她,而是舍不得放弃他那些红颜知己,可虞红裳还是为此神伤不已。 “讨教?” 敖疏影的瞳孔微收,随后就流露出一抹兴致昂扬,心想这又比看烟花有趣多了。 “行!公主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便是,敖某奉陪!” 轰! 这是虞红裳的极阴极阳之力,猛地凝聚成了一股,轰砸在敖疏影的胸前。她说动手就动手,一点都不废话。 敖疏影也早有准备,一拳捣击虚空,震荡万物,催毁一切物质,也包括那极阴极阳之力。 可下一瞬,却又是几股赤红光束从前方攒射过来,灼热的射线融化万物。这使敖疏影刮目相看,相较于鄱阳龙宫那一战,虞红裳的实力已经强大得多,对阴阳之力的控制更加精细。 可敖疏影早已窥破虞红裳的虚实,知道这位长乐公主是因缘巧合,速成的天位。那极阴极阳之力虽然强大,可本身的武道境界远无法驾驭她的力量,尤其在近身搏杀方面,有着巨大的缺陷。 故而她就随后一个闪身,来到了虞红裳的上空,然后抬手就是一记锋锐到极点的巨大风刀劈斩而下。 虞红裳则神色冷漠的一挥手,以极阴极寒之力,将那狂风雷霆都封入玄冰当中。 二人交手的速度极快,一瞬间就是二十余击。使周围风云鼓荡,雷霆漫卷,影响周边数十里云空, 李轩立在赤雷神辇上,不禁头疼万分,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劝阻的时刻,敖疏影已经欺近到虞红裳身周不足一丈的距离。 可此时虞红裳却不但不惊,反而冷笑。 “乾坤大象一阴阳,离坎精华日月光!” 她反手就是一拳甩出,那娇嫩的手,此时竟将一身的阴阳之力汇成在拳中,那气势就仿佛是分割天地的重锤。 强如敖疏影,眼里也不禁闪过一丝惊色,然后她眼神就更显兴奋:“来得好!” 她的周身闪现雷霆,然后整片天地都为之震荡搏动,先是收缩,随即膨胀。 可当二女拳锋交轰,却都一齐变了颜色,发现她们的天位之力,此时都无法自控的向周围冲击震荡。 尤其虞红裳,她发现自己至少三成的极阴极阳之力,都在向李轩方向冲击过去。 李轩面色发苦,只能将那‘大衍神盾’死死的挡在身前,同时运用起了‘饕餮’的力量持续吞吸。 可仅仅百分之一个弹指,他就隐有被二女力量淹没之势。 “轩郎!”虞红裳的脸色发白,心想李轩要是因此而受伤,她怎么都无法原谅自己。 这都怪她,这次太任性了。 可就在下一瞬,她望见李轩周身忽然间绿光萦绕,随后就在她们眼前消失得无影无踪。 虞红裳不禁微微一怔,神色错愕的与对面的敖疏影对视了一眼。 “这是一种极高明的遁法,可以折叠虚空,极限时可将十里之地,折于脚下方寸之间。不过看他刚才对这法门的运用,似乎很生涩。” 敖疏影以神念遥空追索片刻,就眉眼微扬:“这个方向,应该是去了凰无幻的妖市。” 虞红裳有些好奇:“凰无幻?” “也就是凰君。”敖疏影看了她一眼:“你是京师本地人,就没听过她的姓名?” ※※※※ 就在云空中虞敖二女大战的时候,凰君凰无幻正在妖市中心,一座建于巨型梧桐树上的石屋里面盘坐着,她双手各持着一朵涅槃神焰,浑身上下一条条赤色的火光流转。 此时在她身周二十丈方圆全是火焰,仿佛一片火海。可其中却立着一位年约六旬,手持木杖的尖嘴老人:“凰君,至昨日为止,妖市已完全修复,所以楼宇街道都已复原如初。” 凰无幻微一颔首,面色无喜无悲:“辛苦鹤老,不知花了多少银钱?还有这个月的收入如何?” “幸有六道司的资助,总计花费三十二万两。”被唤做鹤老的尖嘴老人苦笑道:“这个月的收入不多,只有七万两。妖市才刚换了方位,许多人还不知情,下个月应该会好很多,” 凰无幻的脸上,顿时就浮现了一抹青气,一阵咬牙切齿:“怎么会花了这多?” 她一生气,周边的火焰温度就骤然攀升,那火海的范围也急速扩大,一直蔓延道石屋之外二百余丈、 尖嘴老人见状大惊失色:“凰君息怒!息怒!那三千焱炎火素来敏感,您越是暴躁,这种灵火就越容易失控。凰君你要将之融入涅槃神焰,就必须尽力压制住心火,平心静气为上。 还有,这火可发不得啊,这妖市才刚修好,我们家已经没多少钱了。” “我知道。” 凰无幻闻言一声轻哼,然后就勉力平复住了怒气,收束着周围的焰火:“那么可查清楚了没有?那天首先在妖市里面闹事的究竟是谁?” “查清楚了,此人名叫李轩,被朝廷册封为靖安伯。” 鹤老一边说着,一边掏出了一张画卷:“凰君您看,这是我找人给他画的像。”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听见‘篷’的一声响,他们周围的石屋,都在瞬间化为碎屑飘散。同时一个人影,就轰砸在凰君的身边不远。 那鹤老微微一楞,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画像,又望了望眼前的人影。心想这个人,怎么跟这画里的人一模一样? 李轩从地上爬起,也万分奇怪的扫望四周,心想这又是哪里?自己怎么就到了此间?刚才的绿光,是绿绮罗出的手? “总不能看着你被重伤。” 绿绮罗坐在剑上,面色有异的看着一身火焰越燃越猛的凰君:“抱歉,这门遁法我生疏已久,好像搞错地方了。我建议你早走为妙,这位凰君对你的火气很大。” 李轩也发现身边这位被火焰包裹的女人,正用一双赤色的火瞳瞪着他,那气势就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 他讪讪一笑,歉意的朝着此女躬身一礼:“两位对不住,在下李轩,方才是法术有误,迫不得已,得罪了。二位的一应损失,稍后都可遣人至靖安伯府索要,李某一定照价赔偿。” 他一边说话,一边匆匆的往外跑,心想这个时候赶去泡子河上清宫,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可李轩不提自己姓名还好,一说自己是靖安伯李轩,那凰君头顶的涅槃神焰,就冲起了十丈余高。那赤红火海,又开始往整个妖市范围席卷蔓延。 鹤老又变了颜色:“凰君不可!这妖市才刚修好,请你三思!请您务必忍耐,还有三天,三天之后等您融了这三千焱炎火,尽可寻那竖子算账。” 李轩从那高达百丈的紫色梧桐上跳下来,才发现自己竟是置身于妖市当中。他当即打开了护道天眼,向四面方向张望着,尝试寻找这妖市的出口, 可就在此时,他听见了薛云柔的惊咦声:“轩郎?” 李轩当即一阵愣神,同时往旁边的街道看了过去。然后他就见薛云柔正穿着一身宫装,俏生生的立在一间肉铺旁。 “云柔?”此时李轩的神色,变得极度的复杂:“你怎么会在这?” “给你拿菜啊。”薛云柔将旁边一只三百年份的金鳌提了起来:“我在这里订了一只金鳌,晚上做鳌丹汤给你吃。” 她语中略含着懊恼:“今天面见几位阁臣的时候耽搁了,也不知这次的鳌丹汤,火候够不够?” 她在龙虎山可是就这份菜单学了一个月,就为了今天大展身手,给自己心上人一个惊喜。 李轩忖道自己这个时候能说什么呢?他只能回以无力的笑容。 薛云柔此时又展颜一笑,走过来搀住了李轩的手:“今天可真巧,我刚才正想你呢,结果你就出现在我面前,这想必是老天爷的安排。走,我们一起去什刹海,我已经在那边准备好船了。” 此时的李轩,已经有了极度不祥的预感。可他还打算努力挣扎,脑海里面的念头急速转动着,脸上则是从容淡定:“我还是等等再过去,云柔你就不奇怪,我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吗?” 薛云柔闻言蹙眉,然后就了然道:“轩郎你是来这里查案的吧?” 李轩当即猛点着头,他伸手给薛云柔捋着发丝,宠溺的笑着:“反正还有一堆的事要忙,云柔你先过去,我稍后就赶去什刹海,” 可就在这刻,一双素手蓦然将这妖市虚空强行撕裂,然后敖疏影身影,就这撕裂的虚空中踏入进来。 她望见李轩,神色顿时一喜:“李轩你没事吧?” 随在她身后的,则是虞红裳。她望见薛云柔,还有薛云柔搀在李轩臂弯里的手,顿时就眸色微变:“你们在做什么?” 薛云柔望见这二女到来,也微微错愕,可随后她就灿烂的笑起来,把李轩抱得更紧了:“当然是共游妖市,我前天就与轩郎有约,今晚酉时之后,一起在什刹海共渡除夕,所以在这里采购食材呢。” 敖疏影听了之后,就一阵疑惑。现在都已经是酉时了,可刚才李轩还问她要不要去泡子河那边那烟花。 虞红裳的眸光则是凝冷如冰,她的身后再次显化出了一对黑白阴阳鱼图,同时一股让人窒息的气势与念压往四面蔓延扩展。所过之处,这集市中的妖魔竟都无一例外的当场晕迷。 薛云柔则是万分不解,她不明白虞红裳的反应为什么这么大?可在虞红裳气势压迫下,她本能的御剑而起,同时在眉心中显化出了‘正一神箓’,与虞红裳遥空抗衡。 而就在李轩僵立原地,浑身上下汗出如浆的时候。在妖市中心,梧桐树上,凰无幻正在努力的深呼吸。 “我不生气!我不生气!绝对不生气!不就是烧了我的集市,砸碎我的屋子吗?几十万两的银子,多大的事?等我融了三千焱炎火,自可快意恩仇。” 她的努力卓有成效,不但身周的火海急速收缩,温度下降,那冲起十丈高的涅槃神焰,也缩减到不足两丈, “就是这样!”鹤老的眼中闪现喜意:“凰君再努力,对!呼吸,呼吸!就快压下去了。” 凰无幻呼吸已逐渐平稳,她的唇角甚至浮现起了一抹平和的笑容。 然而下一瞬,她望见前方妖市里的众多建筑,忽然大面积的垮塌。那是虞红裳与薛云柔的真元神念对撼,余波冲击所致。 而凰无幻那张艳丽无双,国色天香般的美丽脸孔,也是为之一僵。 鹤老的瞳孔,则是恐惧的收缩:“凰君息怒!息怒啊!真的没钱了。” 可此时那滔天的赤红火海,已经弥漫整个妖市的天空,一只美轮美奂的赤红色火鸟,蓦然从火海之中冲飞而出。 “你们这些混蛋,简直欺人太甚!” 此时无数的涅槃神焰,从凰无幻的鼻中喷涌而出,直扑李轩等人立足之地。那极致的高温,无尽的炎火,让敖疏影都为之色变。 “你先走!” 敖疏影一个拂袖,就将李轩送到了妖市的出口,然后单手一挥,在身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水盾。 远处的李轩,却没有就此离去,他第一时间回望身后,担心虞红裳与薛云柔的安危。 可就在此时,他心中蓦然生出感应,瞳孔开始急剧的收缩。当李轩僵硬的回过头,就见前方挎着腰刀,迈步往这边走过来的罗烟,还有他身后亦步亦趋的乐芊芊,正从妖市的出入口走进来, 李轩整个人都呆得住,脑海里面是无数个疑问。他想不通,罗烟与乐芊芊,又为什么会来妖市? 李轩不知道是,此时在泡子河上清宫,张岳正万分佩服的朝彭富来比着大拇指:“居然将一大半的烟花都浸了水,此策真是高明!” 彭富来则双手抱胸,洋洋得意的一挑唇:“这叫釜底抽薪,这‘火树银花不夜天’办不成,李轩的难题不就迎刃而解?” 他哈哈大笑,心想这里事了之后,一定得让李轩请他二十次八大胡同,否则对不起他这次的劳心劳力。 第三八四章 修罗场的结局 一个时辰之后,妖市之内已经化为了一片废墟。 那磅礴浩瀚的涅槃神焰,将这里几乎所有的建筑烧毁融灭,烧成了熔岩火海,只余下最中央的梧桐树还是安然无恙。 凰君凰无幻,已经回到了梧桐树的顶端,她面上毫无表情,可身上的涅槃神焰却是一浪高过一浪,将梧桐树周围的地面都烧成了岩浆。 她旁边立着的鹤君,是满脸悲痛与失意的跪伏在地面,看着满目疮痍的地面欲哭无泪。 还有六道天尊朱明月,他神色无奈的立在凰君身后,一只手按在凰无幻的肩上,帮助她压制心火。 于此同时,朱明月看李轩的目光也很复杂,那是一种含着头疼与佩服的神色。 他刚才要是再来晚一点,整个妖市都不会存在了,战斗的余波,也会蔓延到妖市之外,将大半个京城席卷进去。 不过这家伙,能够让这么多实力高强的女人为他大打出手,那真是非同一般的能耐。 而妖市这副凄惨的形状,就连罗烟看了之后都觉于心不忍,有点过意不去。 好在这赔偿怎么都轮不到她,这里的一大半都是凰君自己烧的。 几个女人都是很默契的一言不发,陆续退出了这妖市虚空。 然后李轩就成了众矢之的。包括乐芊芊在内,几个女孩都意味不明的看向了李轩。 罗烟首先发难,她双手抱着胸,目光凝冷。 “你要是不愿陪我们看烟火,直接说就是了,为何要设局让烟火取消?” 她接着又自嘲一哂:“可怜我与芊芊,听说今晚没有‘火树银花不夜天’,就又匆忙跑来妖市查案,想着能为你多分担一点。” 李轩就想说没有,我没有取消烟火,他只想精确的管理时间来着。可旁边却有薛云柔,虞红裳看着,他又什么都没法说。 而下一瞬,罗烟就一脚重重的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这个时候,他的横练霸体,他的臂甲饕餮,他的大衍神盾都起到了作用,李轩一点感觉都没有。可他还是很配合的龇牙咧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痛痛痛痛~啊!” 李轩最后发出一声惨叫,那是因罗烟竟直接动用起了‘观音三十三法身’,准天位级的力量,直接踩到李轩的脚背开裂。接下来她还很用力的,在李轩的脚背上磨。 李轩好半天才缓了过来,欲哭无泪:“烟儿你可真狠心。” “哼!” 罗烟看他这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心疼。她哼了一声,就直接转身,往靖安伯府的方向扬长而去。 接下来是薛云柔,她的眸光暗沉:“所以轩郎是准备先陪他们看烟花,再过来陪我?我说呢,今天下午的时间怎么过得特别快。呵呵,轩郎你可真是手段了得,只手遮天。” 她是极其聪明的女孩,稍一揣测,就把今天的真相猜到了八九不离十。 下一瞬,她的右足也重重踩在了李轩的脚背上,然后也用力碾磨着。 “痛痛痛痛痛!云柔你听我解释,别这么用力,腿都快断了。” 李轩哭丧着脸,面部微微扭曲,其实也没那么疼,相较于他之前几次大战时受的伤不值一提,可这不是心上人踩得么? 薛云柔才懒得听他的解释,直到踩到她自己也感觉心疼,才木着脸化作一道红影飞空而去。 今天晚上真是太糟糕了,她得平复一下自己的心情。 接下来是虞红裳,她稍稍犹豫了一下,毕竟对比薛云柔与罗烟,她至少与李轩度过了一个很开心的下午。 可一想到李轩死命的逃脱父皇追捕,就是为了出宫陪这几个女孩,甚至不惜为此让宫中提前落锁,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轩郎你这人渣!” 她也重重的踩在李轩的脚背上,发出一阵‘咔嚓擦’的响声。 这次李轩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抱着自己的腿,面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心想真不愧是他的红裳,人狠话不多,这一脚让他足部骨骼至少碎裂成七八十块。 等到虞红裳也化作遁光离去,敖疏影就偏开头,神色复杂道:“我也回去了,李轩你好好养伤。” 她其实是有些心虚愧疚的,大概能猜到李轩今天之所以翻船,很可能是由于自己的缘故。 乐芊芊则是一言不发,拿出了一个丹瓶放在李轩的手里,然后就追着罗烟离去的方向跑掉了。 不过李轩看得出来,他的人形百度也很生气,腮帮一直都是鼓鼓的。 而就在几个女孩离开后,李轩重伤的右足就一片绿光萦绕。 李轩急忙阻止:“不需要完全恢复,你帮我稍微恢复一下骨骼,以后不会瘸腿就行了。” “为什么?”在李轩头顶上方的绿剑萝莉,神色略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如果不恢复好,你接下来行走,遁法都会受影响。” 李轩则狐疑的看着绿绮罗,他有点怀疑自己是被绿剑萝莉给坑了,自己两次虚空挪移,偏偏就撞得这么巧——可他又没有证据。 李轩最后只能摇头:“正要让她们看在眼里,才好让她们出气。” 他想这伤要是好得太快,那就不好让她们心疼愧疚,不好哄她们回心转意了。 绿绮罗想了想,然后就评价道:“李轩你果然是个人渣。” 她随后就定定不动,陷入木雕人偶般的状态,再不搭理李轩了。 李轩则叹了一口气,人一瘸一拐的往靖安伯府走。此时天公不作美,恰好下起了细雨,让李轩的心情更加的糟糕,心想自己咋就落到这地步呢? 而就在李轩满心凄凉的时候,他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对面的街道上走过来。 她撑着纸伞,穿着一身银白色的六道伏魔甲,五官精致绝美,明明是一身戎装,气质却显千娇百媚,妖冶多姿,一路行来,仿佛是行走在雨中的精灵。 “含韵?”李轩吃惊的看着江含韵:“你怎么会在这里?” 江含韵当即抬头看向了他,一只小小的灵狐也从她胸前探出头,用湿漉漉的眼睛疑惑的向李轩看过来。 “李轩?”江含韵的神色先是惊奇,然后温婉的一笑:“总算是见到你的人了,我与母亲晚上到京师的,可一直都找不到你的人。” 她说话时,又提了提自己手中的菜篮:“母亲让我来这边的妖市买点菜回去做年夜饭,李轩你要不要来?” 李轩心中一暖,然后苦笑:“不用去了,妖市那边已经被人烧啦。” “被烧?什么人这么胆大?” 江含韵这个时候才发现李轩脚不太对劲,她蹙了蹙眉,眼里闪现出一股杀气:“李轩你腿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是谁伤得你?” 李轩心想自己能说是被罗烟与薛云柔她们给踩得么?搞不好又得被含韵打一顿,他只能摇头:“不提了,也是我咎由自取。” 他迈着伤腿,一瘸一拐的继续往前走,可才刚刚迈步,江含韵的秀手就扶了过来:“你这样子还逞什么能?我背你吧。” 她都不容李轩拒绝,直接把他背在身上:“今晚去我们医馆,正好我母亲她想邀你到我家过年,说你一个人在京城,怪可怜的。” 李轩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趴在了江含韵的背上。他闻着少女的体香,心情变得异常的宁静,心想这鸡飞狗跳的一天,总算不是太糟糕。 而此时在李轩身后,那绿剑萝莉则睁开一只眼,鄙夷的看着李轩,心想这是李轩不恢复腿伤的目的么?真是人渣中的人渣。 第三八五章 渣男的手段 晚上在江家医馆吃饭的时候,李轩才知道江含韵已经被调到了总堂神雷府,担任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的副手。 李轩顿时又喜又忧,喜得自然是江含韵到了京城,以后又可以每天见面了;忧的也是江含韵的到来,会对自己的时间管理技术构成巨大的挑战。 李轩倒不担心江含韵会被别人为难,虽然身为神雷府主的左副天尊对他很不爽,可针对他的手段,都是光明正大。 至于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那位虽然有着很强烈的竞争意识,却是个心胸开阔,飒爽的女子。 李轩只奇怪江含韵,怎么才当了不到半年的火雀都指挥使,就被调到了北京。 江母听了他的疑问,就一声嗤笑,说着江含韵的短处:“还能是什么?是几次案件搞砸了呗,没了你这员大将,她的脑瓜子还能办成什么事? 借助她的灵狐,一般的案子自然手到擒来,可稍微复杂一点的,就得把她的脑瓜子烧坏了。龙总管是知道她的能耐,所以让她去神雷府。” 其实她也在其中使了‘不小’的力气,却不方便为外人道。 江含韵当即脸红道:“娘你胡说什么!我执掌的火雀都,办案率明明是很不错的,一直都名列前茅。” “那是你属下得力。” 江母懒得再拆穿她,然后就抓着李轩的手交代:“我这女儿,不能说她笨,小时候她无论学什么招法,武道,她爹都只需教一次,从不需要第二遍。 可在办案方面,她脑子确实不好使。你们现在又在一起同事,平时多照看她一些。” 李轩自然拍着胸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他与江含韵都已经是那样的关系了,也就很自觉的把自己当成江家的准女婿,在丈母娘与老丈面前自然是得有所表现。 之后李轩没在江家医馆继续待下去,只因李大陆那边传信,罗烟与乐芊芊二女终于查办完她们手里的案件,回到了靖安伯府。 李轩急忙赶回家去献殷勤,不过一脸疲态的罗烟却没搭理他,她看了一眼李轩的腿,就将他视如无物的一路走向后院。乐芊芊也是气鼓鼓的嘟着嘴,随在罗烟的身后离开。 恰好这个时候,鼻青脸肿的彭富来与张岳两人,也姗姗来迟的赶回。张岳就凑到他身边,啧啧有声道:“终究还是翻船了,我说吧,你直接把腿打断岂不更好? 至少不用让她们伤心,事后也不用去求饶告罪,费心费力的哄她们回心转意,我们两个也可以免一顿打。” 他是在泡子河上清宫挨得打,用河水浇湿烟花一事东窗事发,结果两人都被围住挨了一顿胖揍。 不过他还好,毕竟是修炼横练霸体的,所以不怎么疼。老彭就惨了,一直都在惨叫。 彭富来则睁着一双熊猫一样的眼,神情很茫然,很不解:“这没道理!没道理!我们的计划本该是天衣无缝,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失败?” “都闭嘴。”李轩很无奈的瞪了他们一眼,然后询问:“我要你们带的东西都带来没有?” “诺,都在外面呢!”张岳往外面指了指:“三百二十箱没有被水浸的烟花,都在那里。这次我们可花了大钱,加上被水浸了的七百六十箱,一共花了十三万两纹银,装了七十多辆车。 这都怨老彭,他出得馊主意,说什么釜底抽薪,可结果行事不慎,留下线索被人抓到了。这次不把水浸了的这些烟花都买下来,估计会得罪许多人。” “行了!我说过这笔钱我出了。” 李轩口中很大气,心里却在发愁,他从孙国舅那里敲诈的银子又保不住了,他究竟要何时才能实现财务自由? “来人,去将这些烟花都搬到院子里来,老彭你们会放吧?有没有请师傅过来?” 在靖安伯府的后院,罗烟正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面,鼻尖酸涩,两眼含泪。 今天妖市风波之后,她有一瞬间就想不辞而别,从此浪迹江湖。 可一当想到李轩为她的不慎,不惜以身相替,将自己置身于大理寺牢狱那样的险地;一想到李轩为自己父亲那桩案子的苦心筹谋,罗烟又于心不忍,也觉不舍。 罗烟原以为自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可当她真想走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眷恋着在李轩身边的感觉,也喜欢这样的生活。 已经有一条条看不见的锁链,将她紧锁在李轩的身边。 可是否自己太容易被哄骗,任他予取予求,所以李轩太不将自己当一回事了? 就在罗烟快控制不住自己眼泪的时候,她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窗外,只见外面的夜空中,闪耀起五颜六色的光影。 罗烟有些不解,当即起身走到了窗旁,然后就见无数灿烂的烟花,正从前院冲天而起。 看着夜空中五光十色,恍如明昼般的光景。罗烟一阵愣神,然后就低下头,看向了前院方向,然后就见李轩正笑着朝她招了招手。 罗烟再看李轩的周围,发现那前院之内赫然摆满了各种箱盒。她就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将‘火树银花不夜天’所有的烟花都买回来了吧? 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可随着那烟花绽放,随着李轩双手合十,做出求饶的表情,罗烟的唇角,还是不自禁的微微翘了起来。 李轩买来的烟花一直放到了接近子时,罗烟当晚的心情,到底还是恢复了愉悦。 不过深夜她在房中入定修行,却忽的心生感应。她当即聚灵于目,看向了房外。发现李轩正牵着他的玉麒麟,鬼鬼祟祟的出了大门,然后一路如雷霆电闪一样往东岳仁圣宫的方向奔驰过去。 罗烟不由‘嗤’的一声冷笑,骂了一声人渣。 她知道在紧邻靖安伯府的道观修好之前,薛云柔现在就住在朝阳门外,东岳仁圣宫那边。 可说来奇怪,罗烟明知道李轩这是去薛云柔那边卖好求饶,甚至是去做那没羞没臊的事,却没之前那么恼火了。 ※※※※ 初一清晨,当李轩从东岳仁圣宫出来的时候是精神抖搂的,全无之前的凄凉萎靡。 不过就在他准备再接再厉,赶去虞红裳那边的时候,却被一道金色剑符叫去了六道司总堂。 当李轩踏入神雷府内,发现此处六道天尊朱明月,朱雀堂尊灵佑真人,还有左副天尊都赫然在列,三人围在一副地图面前,无不都是神情凝重。 可除此之外,就只有罗烟,江含韵与乐芊芊三人在场,其余神雷府五个都的指挥使都不见人影。 李轩倒也不觉有异,他知道神雷府所有五个都,此时都有重任在外。他们绝大多数成员,是连大年夜都没得过的。 等到李轩走入进来,朱明月就直接进入正题:“就在一刻之前,白雷都指挥使向总堂求援!他们一都二百四十人,都被困在了辽太祖陵,死伤已达二十余人。” “辽太祖陵?” 李轩一阵错愕:“怎么会去了那种地方?” 他大概的情况还是知道的,辽太祖陵是在蒙兀人的地盘,在鞑靼与奴儿干都司的交界处。 那里离北京也远着呢,大概相当于南京到北京的距离。 左副天尊的脸色青白;“是去那边追捕黑榜第九,万棺神主司空信。可在进入之后,辽太祖陵生变,一都人马都陷入险境。” 他的心情显然是糟糕之至,语声异常的凝冷。 罗烟则是蹙眉道:“我听说过辽太祖陵,那是著名的凶地,那边的阴土覆盖周围五百里,而且还是鞑靼部的地盘,白雷都怎会贸然进入?” “只是进入外围二十里,以前我们六道司的人经常出入,没什么凶险。”朱明月随后问李轩:“你们可知辽太祖陵的详细?” 李轩茫然摇头,他知道另一个世界的辽太祖陵,这个世界就不怎么清楚了。 不过他旁边却有人形百度乐芊芊,她声音糯糯道:“那是当世之中,聚集了最多凶灵,最多业煞之地。昔日辽太祖耶律阿保机征渤海国时暴亡,辽太后述律平为扶助当时出征在外的二皇子耶律德光登基,逼迫朝中数百位文臣武将,以及太子党羽为辽太祖陪葬。 之后为了平息国中的不平怨恨,辽太后述律平又将自己的一只手臂斩断,葬入辽太祖的棺椁。那个时候,辽太祖陵就已经是著名的凶地。 后来女真崛起,将辽太祖陵墓夷平,又将契丹皇室贵戚,以及大辽皮室军总计十七万人,斩于辽太祖陵前。 从此之后,辽太祖陵周围五百里内荒无人烟,蒙兀境内的牧民一旦靠近,都是有去无回。不过许多炼尸炼煞的邪修,却经常出入其间。” “大约是如此。” 朱明月微一颔首:“我与左副天尊协商,就由我与他,加上你们四人一起前往救援。我二人负责应对陵墓内的那几位,你们负责救人。从这个地方进去,把人带出来就可以。” 他用手指在地图上点了点,语声凝然:“大年初一就远去蒙兀苦寒之地,这是有些不近人情。可如今总堂之内能仰仗的可靠战力,就以你四人为最。” 昨天夜里,他是见识过乐芊芊与罗烟两人的能耐的,两人都能够在凰君的涅槃神焰中毫发无损。 就连李轩,也让他刮目相看,无论是遁法还是防御能力,都极其出色。至于江含韵,就更不用说。 这四人联手,整体战力甚至足以抗衡两个准天位。 而这次的任务,要的就是一支小而精悍,战力强大的队伍,别的人去了都是累赘。 李轩则凝神看了看桌面上辽太祖陵墓的地图:“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是现在,我已经从龙君那里,借来了她的赤雷神辇。”朱明月的目光凝然:“救人如救火,不能再耽搁了。” 第三八六章 神通不俗 辽太祖陵距离京师足有一万四千多里,朱明月驾驭赤雷神辇风驰电掣,持续不停的疾驰,也依旧用了将近半日时间,才抵达辽太祖陵的外围。 此处位于大兴安岭山脉的主干,覆盖周边数十座山谷。地表看起来是没什么异常,草木繁盛,古木参天。可在外围处,却躺了无数的鸟兽尸骨。 有些是误入此地,吃了辽太祖陵周边含有剧毒阴煞的草,毒发身亡所致;有些则是被吞吸了一身血气,化成了干尸。 当李轩睁开了护道天眼,往下方眺望,不禁遍体生寒。 在他灵视之下的辽太祖陵,又是不同的景象。此处阴气萦绕,使得此间的阳光都被遮蔽。 几乎所有草木都染上了一层不正常的黑气,随着李轩的注视,这些草木竟在同一时间睁开了眼,似在朝着他笑,让人毛骨悚然。 更令李轩心惊的,是那辽太祖陵中央处冲起的几束灰黑色与血光混杂的气柱。上方的云层也被血光侵染,化为赤红颜色,看起来就像是一片翻滚的血海。 那气柱的周边,所有的一切都在扭曲着,甚至让李轩的眼仁感觉刺痛。 “血煞盈天,应该是有人在那边祭祀了血食。” 朱明月神色凝然,直接长袖一拂,就将李轩四人送出了辇车:“我二人直接去膳坛,你们去把人救出来,速度越快越好。” 他话落之时,已架着赤雷神辇,往那辽太祖陵的核心处飞驰而去, 李轩的面皮则是微微一抽,只因他现在正置身于两千丈高的高空。 李轩倒不担心自己,如今他的雷遁已小有所成,怎么都不至于摔死,可他携带过来的伏魔金刚却很危险。 以伏魔金刚高达三千多石的重量,从这么高的地方落下去,任它的机体再怎么坚固,都得摔成零件碎片。 不过下一瞬,乐芊芊就已滑到了伏魔金刚的肩侧处站立,她借助外丹之力施展‘羽落之术’,在伏魔金刚的身上一按,就阻止了这机关傀儡的下坠之势。它原本沉重之极,此时却仿佛羽毛般轻飘飘的没有重量。 “辛苦你了芊芊。” 李轩心绪大定,开始以雷法加速坠落。 在半空中的时候,李轩就知道朱明月给他们选的降落点,并非是随意为之。 这周围赫然有着二百多头地行龙被牵系在此,还有十几位六道司的人员,他们大多都穿着一身游徼级的六道伏魔甲,一身修为不俗,至少都是五重楼境,气质则精悍干练。 这里应该是白雷都存放坐骑的所在,其余绝大多数人都已进入陵墓外围,只留下这十几人在外看守坐骑。 他们颇有章法,所有地行龙都环绕之外,仿佛移动的城墙。这十几位伏魔游徼,则各自手持弓弩,警惕地注目着外面。 其中的首领,是一位三十岁许的伏魔都尉——神雷府的地位与强悍就在于此,一个伏魔都尉放在任何地方,都可以掌控一旗人马,甚至主宰一府事务。 可在神雷府,他们仅仅只能担任队头。 “下官冯胜,忝为白雷都第七队的队主。”那位伏魔都尉望见李轩四人,却是眼现惑然之意:“请问两位大人是?” 他以前在总堂从未见过李轩,就更不用说他身后的江含韵与罗烟了。 这位都尉的眼中,甚至含着一抹惊疑之意,只因这从天而降的四人,在他眼里都过于年轻。 两个年纪轻轻的伏魔校尉,加上两个校尉都不是的女孩,能够济得了什么事? 他们白雷都总计七名伏魔校尉,加上两名术师供奉,一共九位第三门,如今都陷在了里面。 “伏魔校尉江含韵!”江含韵简短的道出身份,随后就把目光看向李轩。 虽然她很不甘,可在出发之前,朱明月已点明了这次的救援任务以李轩为首。 且无论是朱明月,还是左副天尊,都对李轩更看重。 江含韵现在已体会到马成功当初的感觉,这个家伙仅用了几个月时间,就爬到了他们的头顶上了。 “伏魔校尉李轩。”李轩对这位都尉的态度不以为意,他知道之前抓捕魔麒麟的时候,白雷都是唯一一个没有招入京城的,这人不认识他很正常。 可他也懒得解释太多,在拿出自己的腰牌晃了晃之后,就直入正题:“将你们的腰牌拿给我看,还有,从里面退出来的两人在哪里?让他们给我们带路。” 可李轩语落之时,却眉头一皱,他发现那兽群的中央处,赫然躺着两人。他们穿着一身都尉级的战甲,却是面现黑气,不省人事。 “是他们?” “就是他们,二人染了阴毒,所以退出之后不久就当场晕迷。”名叫冯胜的伏魔都尉抱了抱拳:“不过我随你们进去也是一样,他们所说之事,我已尽数记忆于胸。下官以前三次进入过辽太祖陵,最远深入到陵墓一百里内,对里面的地形还算熟悉。” 他的眼里忧心忡忡,满含焦躁,显然是在担心同僚的安危。 此时李轩,已经验证过这几人身份。六道司的腰牌体系严谨,内中不但融入主人的腰牌精血,内中还存有他们的画影图形,以神念就可感知,很难假冒。 他随后又走到晕迷的两人身前,按住了他们的额头,然后剑眉微蹙。 近身接触之后,李轩才感觉到两人体内的阴毒竟然是浓郁异常,已经到了腐蚀躯体的程度,他们的血管末梢都在坏死。 这两人的修为也很不俗,居然能够撑到现在。 “我们走。” 恰好乐芊芊已经带着伏魔金刚从空中坠落,李轩在两人的额头上一抹,就大踏步的往北面方向行去。 那边是一座表面看起来郁郁葱葱的山谷,是从地面前往辽太祖陵的三条路径之一。 冯胜有些迟疑,可随后他还是迈动脚步,跑到了李轩的前面道:“校尉大人,您的这匹坐骑,最好还是存放在外面。辽太祖陵哪怕是外围,都有浓郁阴煞,一般的牲畜,在里面活不过一个时辰。” 他说的是李轩身后跟着的那头玉麒麟,后者还是一匹龙血马的形象,随在了李轩的身后。 李轩则摇了摇头:“我这匹马与普通牲畜不同,你不用管,只管带路就可以。” 这头玉麒麟,可是他现在最可靠的倚仗,比伏魔金刚靠谱多了。 冯胜也没继续劝说,他不解李轩的这匹龙血马不同在何处,感觉这位年轻校尉,还是不知辽太祖陵的厉害。 可无非就是一匹龙血马而已,一千两纹银的价格,死了就死了。 而就在他们一行人踏入山谷之后不久,那两位躺在众多地行龙中央的伏魔都尉都是身躯微动,脸上都不约而同的显出了痛苦之色。 旁边一位负责照顾的伏魔游徼急忙上前,查看他们的情况。随后此人的脸上,就现出了几分喜意。 “怎么会?这阴毒已经去了将近九成,他们快醒来了。” 之前这两人因体内毒力过重,是连痛觉都没有。 这位游徼又抬起头,看向了谷口方向:“这位姓李的校尉,怕是神通不俗!” ※※ ※※ 当李轩他们踏入到谷口之内,眼前的景色,就为之一变。 可能在正常人的眼里,这里还是朗朗青空,山清水秀。可李轩他们的眼中却是黑雾萦绕,光线暗沉,周围超出五十丈的距离,就很难看清楚了。只有聚集真元,运用灵视,才能眺望更远处的景象, “我们前日追缉‘万棺神主’司空信至此,在深入太祖陵外围二百里之后,找寻到了司空信踪迹。为围捕此人,指挥使将所有人分为两部,其中一部尾随在后,另外一部走近道包抄堵截。 可在那不久,有人在辽太祖陵的膳坛供奉血食,使得周边几百里范围内血煞沸腾。指挥使临机决断,放弃了追捕,让两部都即时撤离,指挥使则与我们白雷都的两位校尉留下,给所有人殿后。” 冯胜一边运用风法疾速奔行,一边解说着情况:“可在他们穿过落虎涧的时候却遭遇伏击,两部都被击溃,只能分散开来,在落虎涧附近择险地据守待援。那两位逃出的都尉,就是来自于其中的一部,借助符箓之助,拼死冲出来求援的——” 冯胜的心情却很忐忑,他不知他们这几人进去,会不会是羊入虎口。 可他那些同仁的情况已经极端危险,已经拖不起了,李轩与江含韵好歹是两名伏魔校尉,应该能起到一点作用。 此时李轩,却忽的眼神微凝:“冯都尉停步,退回来!” 李轩唤住了冯胜,可他的伏魔金刚却不退反进,大踏步的向前。它的肩胛处现出了两架‘千金法弩’,狂风暴雨一般把箭支射向了前方浓雾深处。 ——之前李轩一人掀了神器盟总堂的好处之一,就是这几年之内,他都不用为箭支暗器发愁,那些东西多到让他的小须弥戒都快装不下。 像这‘千金法弩’的箭,他手里就有着好几万枚,足够伏魔金刚使用了。 而此时那些箭支的落点,不断响起阴魂的厉啸。 冯胜错愕的往前往看去,发现他们前方二十丈的距离,赫然耸立着一株参天巨树。这巨树的中央处则有着一个黑黝黝洞,一眼望去,竟是深不见底。 ——细看起来,就像似这参天巨树张开的大口。 冯胜不由额心冷汗,刚才他对这巨树全无所觉,如果再向前走,会直接投入到这树洞之中。 第三八七章 贪吃的武曲破军 伏魔金刚轰射出的滔天箭雨,将那巨树前方的几十只阴魂轰杀之后,又以无穷无尽的气势,澎拜不休的轰击在那参天巨木的树干上。 ‘千金法弩’的箭支只有不到两指长短,没有箭镞,可在百丈之内的杀伤力,却可比肩二十石的弓弩。此时每一箭都穿入那巨木深处,制造出一大片宛如蜂巢一样的孔洞,使得这巨树也发出刺耳的咆哮——那就像是无数的木头在摩擦的声响。 让人惊异的是,从那些孔洞里面流出来的树汁,竟是鲜红的血液。 此时周围还有数十条树藤往他们的方面缠卷,伏魔金刚却都置之不理,它周身电光闪耀,势如疯虎的往前冲击,然后一剑就将这株二十丈高的参天巨树从中斩断。 之后又见那大伏魔剑插入树干,爆开无量的雷霆之力,使这巨大的妖树一片片的化为焦炭,燃起了熊熊大火。 “不愧是天下绝顶的凶地。”罗烟走过来仔细看着,然后嘿然一哂:“一株三百五十年的银杉,居然被扭曲成了这副鬼样子,成了这般的气候。” 她随后却神色惑然的四面望着:“这株树至少害了二十多条人命,其余的牲畜之属就更不知有多少,可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这么多人给它吞?” “应该是采药人。” 乐芊芊亦步亦趋的跟在罗烟身后:“这附近出产最顶级的山参,而参之属类禀天地精华而生,不会被任何阴煞污染。辽太祖陵附近的山参药效额外得好,二十年份的山参,就可抵得别的地方一百年,所以额外有名。 所以这周围的牧民,虽然明知这里是凶地,可每年还是有成千上万的人往这里面赶。他们只需找到一株百年份的参,一辈子都吃喝不愁。” 冯胜则是惊魂未定,刚才有一株树藤,已经缠到他脚下,巨大的力量结果就让他当场骨折。 他朝着李轩抱了抱拳:“卑职谢过大人!” 李轩面无表情的微一颔首,看起来似非常冷淡。可其实他此刻一大半的注意力,都在自己的右手臂甲‘武曲破军’上。 这次他的‘凶兽饕餮’,倒是没什么动静,反倒是‘武曲破军’,刚才爆发出了一股狂暴的吞噬欲望,想要将那些阴魂,那株妖树,全都吞下去。 让李轩庆幸的是,他已经降服了‘饕餮’的器灵。否则刚才,‘饕餮’就已经在‘武曲破军’的驱使下,将那株妖树,连同那十几只伥鬼都吞吃干净。 ‘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本为一体,以‘武曲破军’为主,两件仙宝无主之时,饕餮受其驱策。 “不能吞!” 绿绮罗在李轩的身后睁开了眼:“这些阴灵,可以壮大武曲破军的力量,可你现在吞的越多,凶星的反噬就越强的。还有孽力,沉积下来会非常可怕。” “我知道。” 李轩已经将‘武曲破军’的欲望压制了下去,转而望向前方:“我们继续。” 他又特意扫了冯胜一眼:“我知道你是急着想救人,可也得注意留神。这里的凶险,你比我清楚。” 冯胜微微汗颜,接下来他依旧是走在前面带路,可步履间却更谨慎得多。与此同时,他也心安了些许。 那尊机关傀儡给了他一点信心,只从‘伏魔金刚’的强横剑威就可知道,这是杀伤力足以比肩九重楼武修的存在。 他们在这山路中穿行,连续通过了两座山谷。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当李轩踏上一座山头时,终于望见了前方一条湍急的山涧,流淌于峡谷之间。 因此处距离山涧还有着好几十里,冯胜无法目视。在这弥天的煞雾之内,他哪怕用上灵视,最多也只能远及五里。 这位听到李轩的询问之后,疑惑的回道:“落虎涧就是这个方位,距离这里大概还有七十二里。” 他想李轩的‘灵视’,能有这么夸张?能够从这里看到落虎涧? 此人似是术武双修,可其术法修为应该才刚突破第三门。其灵视之能,居然可以超过他这么多。 “那就是落虎涧?”罗烟眸中也现出紫火,远远眺望着,随后她神色微动:“我找到他们的方位了,就在西面的那座山岭。” 江含韵也眉眼一扬:“看到了!” 就在对面的山头处,有大约二十几号人,据守在那边的一片乱石从中。只是影影绰绰,江含韵看不清楚具体情况, 李轩则直接微一挥手,就将薛云柔赠给他的‘玄冥至阳梭’拿出来:“我们飞过去。” 之前李轩不用此物,是因这雾中难辨方位,担心找不到人;也怕空耗法力,导致他自身战力大减。 可此处距离那边山岭,直线距离虽只有不到三十里路,可如果从地面走过去,却要绕五六十里都不止。 冯胜不由神色古怪,心想这几位都是什么人?灵视都能看这么远吗?他的顶头上司,堂堂八重楼境的伏魔校尉,在这的灵视之距,也不过十五里。 以前可没听说他们总堂与青龙堂,有这等样的神人。 他半信半疑的登上了飞梭,然后就只觉自己的背,被猛地往前一推。这‘玄冥至阳梭’风驰电掣,一瞬间就闪逝十里之距。 此刻的李轩,却微微凝眉。只因他的神念,明明是锁定着对面的山岭,却感觉自己掌控下的飞梭,距离那山岭越来越远。 这里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扭曲着他对时间与空间的认知,让他产生无数的错觉。 “这是因地脉扭曲所致。” 乐芊芊解释着道:“这里可不仅仅只是辽太祖陵,因此处是契丹人的龙兴之地,所有大辽的历代帝君都葬于此。辽太祖陵葬于中央,北面是埋葬了辽圣宗、兴宗与道宗的辽庆陵。 据说那里呈卧龙之状,观之似龙首微翘,龙目圆睁,龙须飘然,龙脊起伏。似乎随时都会腾空而起,跃然苍穹。 南面是安葬辽太宗与辽穆宗的辽怀陵,呈猛虎之态,前躯匍匐,似扑食前的恶虎。这三者,刚好呈天地人三才之态。所以这周围五百方圆,有着种种奇异的现象,飞鸟禁绝。” 幸运的是距离只有三十里,李轩还是驾驭着‘玄冥至阳梭’,成功的落在对面山岭。 落地之后,李轩就眉头微蹙,看向了山下。可见那边一片浓黑色的气雾,以他的目力,可以望见里面藏了无数的污秽肮脏之物,对这边山头虎视眈眈。 之后他再看周围的乱石丛,发现除了他先前望见的那些之外,乱石后面还藏了三十多人。可其中绝大多数都晕迷不醒,要么是身受重伤,要么就是身染阴毒。 这里的巨石之上,则是以朱砂写满了佛门经文,它们纵横交错,形成了一座覆盖山头一里范围的法阵。 佛门的法阵不叫法阵,被称为‘结界’。 李轩认出这正是佛门常见的阵法——‘神慧楞严界’。 《楞严经》是佛家一部极重要的大经,内含佛家一应修行大全,也是一部破魔宝典,记载着世间的一应妖邪,以及破除之法。内中所载‘楞严咒’,被认为是破魔第一,由此衍生的阵法,也被无数妖魔忌惮。 “校尉!”冯胜从飞梭里面出来之后,就神色欣喜的往旁边的一块巨石走过去。 那边立着两个人,一位是和尚打扮,光着头,方面大耳,鼻直口方,身上带着一串足有拳头大小,骷髅形状的佛珠,手上则提着一把月牙铲,形象酷似水浒传里面的花和尚鲁智深。 另一位也是三十岁许,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鹰鼻深目,长须及胸。 冯胜给两人行了礼,就给李轩介绍:“李校尉,这是卑职的上官,他是佛门中人,法号妙心;另一位是第五旗的旗主,伏魔校尉俞霜。两位大人,这位是才刚调至总堂的伏魔校尉李轩——” “不用说了,我知道他。年前就听说总管从南面调来了一人,来抢我们神雷府的差事。名叫李轩,想必就是这位。” 妙心和尚不耐的挥了挥手,然后冷声问道:“我问你,你那飞梭能一次搭载多少人?” 李轩见他们态度一般,也就礼节性的朝二人抱了抱拳,算是打过招呼了,然后不解道:“大师为何会有此问?” “你不会看吗?” 妙心和尚没好气道:“下面的那些东西,它们就在等天黑!现在已是申时末,再不把这里的伤员送出去,我们全都得死。” 那名叫俞霜的伏魔校尉,倒是有些涵养:“我们的意思是,请李大人您用飞梭将伤员送出,我们再突围。” 李轩却摇着头:“搭载三四十人没问题,可此间地脉有异,虚空扭曲,我的法力不足以将他们送出黑雾,也没这时间。且黑夜突围,你们这里一个人都活不下来。” 妙心与俞霜就气息一窒,他们就没想过活着离开,只是打算将伤员送走之后拼死一搏。 李轩随后就斜目望罗烟:“怎么样?” “问题不大。”罗烟背负着手,神色自信而轻蔑:“一起引上来烧掉最简单省心,里面有三个第四门的恶灵,可对你我而言问题不大。” 她知道现在的李轩,灭杀一两个第四门的恶灵轻而易举。 江含韵已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最好是现在就动手。” 乐芊芊则道:“小心后面,我注意到那边还藏了一个邪修,他身边带了四具棺材,可能非同小可。” 妙心和尚闻言一愣,然后破口大骂:“你们是哪来的瓜娃子?在这里胡吹大气。” 第三八八章 火蝶灭世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指挥着人在乱石推的前端挖出了一片深坑,又在里面倒满了黏糊糊的黑色油质。 罗烟为此拿出了两个乾坤袋,将整整两千石黑油倾泄进去,让所有人都大开眼界。 伏魔校尉俞霜在后面看着,眼神中显出了一抹探究之意:“应该是猛火油,不过有松香的气味,配方多半改过了,似乎有点门道。” “我管她是什么油,难道能将这些阴灵全都烧死?它们又不是蠢的,不会避开?” 妙心和尚在后面看着,脸色却是一片青冷:“拿着鹅毛当令箭,胡作非为,他们这是要把所有人害死。” 俞霜则心想那可不是鹅毛,是天尊大人与副天尊的手谕。白纸黑字,授予李轩指挥调度白雷都所有人的全权。 即便是他们白雷都的指挥使,这次也得听李轩调令。 “耐心点,天尊与左副天尊都不是糊涂人,你信不过天尊,难道还信不过副天尊?” 俞霜之前气的是总堂那边不把他们的险境当回事,就遣了这么两个校尉前来救援,还跟着一个术法修为才四重楼境的小术修,所以对李轩态度冷淡。 这李轩入京之后,倒是被传得神乎其神,可一个二十岁左右,浩气才刚入第三门的年轻人能有多厉害?前次抓捕魔麒麟,据说也是取巧。 可如今仔细想想,两位天尊应当不至于如此不智,派几个不靠谱的人前来,他们不会不知道辽太祖陵的凶险。 六道司总堂再怎么缺人,都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这个李轩,如今好歹是白榜第三。实在不行——”俞霜眼中现出几分决死之意:“你我多出点力气,给他们断后便是。我想过了,与其等到入夜,倒不如现在就搏一搏。” 妙心和尚的神色一愣,就没有再说话了。 “差不多了。”李轩已经布置妥当,回头看了过来:“麻烦大师撤掉结界。” 此时这结界之内,所有人都是呼吸一紧,心脏悸动。其中绝大多数,都是面色发白。 他们都能轻身殉义,却不能对死亡完全无动于衷。 妙心和尚的脸,也是再次一青,他咬着牙:“要我撤掉结界可以,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如果事有不济,李校尉你得第一时间,带这些伤员先撤。” 李轩心想你哪来这么多戏?可他看出这和尚确是心存死志,到底还是生出了些许佩服之意,便哑然失笑:“可以!” “那就一言为定!”妙心就不再迟疑,他手按地面猛地一吸,从四面八方召回了二十四根降魔杵。 这是他的布阵之基,降魔杵被召回的瞬间,这‘神慧楞严界’就已支离破碎。 也就在这结界溃散之际,下方那片黑雾遮蔽,看似一片静谧的森林就整个沸腾起来,无数的阴灵从内汹涌而出。一眼望去,赫然是群魔乱舞。 里面的绝大多数都是周围牧民山民被害死之后化成的伥鬼,可也有部分却是如八足牛蛛,独身夜叉,回音鬼,杀身鬿——这些边疆地区常见的阴灵恶鬼。 其中还参杂着大量被此地阴煞染化的各种凶兽,以及一尊尊高达二十丈的巨大树木——它们通过根系挪动,移动的速度看似缓慢,可在眨眼之间就到了半山腰。 最可怖的,还是最后方处一群高达二十余丈的山精山魈,以及它们身侧一片黑压压的骑士——那竟是一群干尸,骑着战马,手持弯刀,穿着破烂的皮袄,浑身上下血光萦绕。 它们漫山遍野,以遮天蔽日的气势向山顶汹涌过来,使得山顶所有的六道伏魔人都气息沉凝,心脏悸动。 妙心和尚此时却是强压住心里的不满,他手握月牙铲,浑身肌肉虬结鼓胀,并且在肌肤上显露出密密麻麻的梵文,已经做了决死一搏的准备。 李轩却是手按着腰刀,处之泰然,山下的这些阴灵,看起来是气势磅礴,可也不会比大理寺那次强多少。 “来了!” 首先冲击到山头的是那些阴灵恶鬼,可就在妙心和尚等人准备搏杀之际,立在那深坑之前的罗烟,就淡淡的道了一个‘起’字。 顷刻之间,数十道滔天的赤红火柱,从那坑内冲涌而出,它们冲起到五十丈高空,将这整个昏暗的山岭,都映耀到纤毫毕见,一片赤红颜色。 那极致的高温,使得周围五十丈方圆内所有的恶灵,都在一瞬间汽化消散。 妙心和尚的瞳孔顿时收缩,微觉惊异的看着罗烟的背影。 之前唯独此女,让他看不透虚实,也就以为这位女性伏魔都尉,顶多就是一个第三门。可方才这一手,却让他刮目相看。 “这手术法,了得!”伏魔校尉俞霜,此时也是面现喜色:“那猛火油很强,可此女的火系术法,也让人叹为观止。” 妙心和尚则是一声冷哼:“她难道还能把所有的阴灵都烧死?还是乱来!这些猛火油如果用在天黑之后,本可帮我们撑到明日清晨。” 不过有这火柱作为依靠,他们这些人暂时还是安全的,在火柱周围拒守,效果更胜于他的结界。唯独那些猛火油的量,可能最多只够烧一个时辰。 这个时候,那些阴灵已经在自发的避开火柱。 就在妙心和尚暗暗腹诽的时候,他望见无数的赤色火蝶,从那火柱里面冲出。 “这是?” 那些赤色火蝶翔空而舞,它们接触的一切事物,都是即刻燃烧,没有任何例外。且数量越来越多,成千上万,弥漫山野,让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一阵失神。 那些冲在最前方的伥鬼,几乎是一瞬之间就被清空。然后那火蝶又弥漫而下,横扫一切,无论什么样的妖魔鬼怪,都会在顷刻间燃烧成渣。 还有上千只火蝶,陆续坠入前方的密林,其中的每一只,都化成了赤红火柱,使那边燃起了滔天赤焰。大片的火海弥漫,顷刻间弥漫二十余里,烧灼一切,似有灭世之威。 妙心和尚不由一阵头皮发麻:“这位是哪里冒出来的?居然还只是一个都尉?” 他想此女这手火蝶法术,即便是他家的中郎将也很难正撄其锋。 “我都说了,天尊不可能糊涂到派几个无用之人来救援,遣他四人来此,必定是有缘由的。” 伏魔校尉俞霜的脸上泛着红晕,他知道自己这句话,有点事后诸葛的味道。 且直到刚才,他心里其实还是无比忐忑的。 “这手火蝶法术确是厉害。” 妙心和尚‘啧’了一声,就把警惕的目光,看向了山脚下:“可真正棘手的,还是那三只第四门的阴灵,接下来你我还是得拼命。” 也就在他们两人说话之际,那山脚之处赫然一片寒冰弥漫,瞬间覆盖周围六百余丈,将大半个山岭都覆盖其中。虽然没能扑灭罗烟的火蝶,却使那炽热的高温稍稍减缓。 妙心和尚正想说‘麻烦来了’,就见一道赤红色的电光闪现在了山脚下。而下一瞬,下方就传出了一声直刺人灵魂深处的哀嚎声响。 “怎么回事?”妙心和尚发现他感应中的那只第四门境界的‘冰镜妖’,竟在这刻爆发出巨大的戾念灵潮,仿佛是临死前的野兽,满含着狂暴与凶厉。 他凝神细望,发现那位叫江含韵的校尉,出现在那密林之内。 这位虽然是身处群敌之中,身姿却潇洒从容,遁法则诡异莫名,任意闪动。 就在妙心和尚看过去的时候,此女已经驾驭着一把雷刀,一个侧斩,将那‘冰镜妖’的躯体,彻底斩成齑粉。 这个时候,妙心和尚又心有所感,往乐芊芊看了过去。 就在他的眼前,一尊足有四十五丈高的黄巾力士,蓦然从乐芊芊的身前拔地而起。巨大的身高,使它得以俯视下方所有的妖魔恶灵。 “去!” 随着乐芊芊的声音,那黄巾力士迈步往前,所过之处一切恶灵都被撞成粉碎,甚至是踩为齑粉。 那力士的周身狂风缠绕,这不但使得它的动作显得轻盈迅速,浑身上下更是杀机暗藏。无数的风刃,在绞碎着一切接近它的事物。 当那黄巾力士一拳往山底轰下,更是山崩地裂之势。先是一个深达五丈的巨坑,然后大量蜘蛛网一般的裂痕四面散开。周围二十株扎根于地层中的树妖,则被那撕裂大地的力量撕扯成粉碎。 妙心和尚彻底愣住,他想这真是一个四重楼小术师? 李轩看了那边一眼,就莞尔一笑,将握住‘碧血雷雀刀’的手松开,他想这一战,是不用自己出手了。 随后李轩,也含着几分异色的看着下方,正在森林中所向披靡的江含韵。 他认出那遁法,正是自己的‘超导之遁’。 李轩深深惊异,他看出江含韵也是借助法器的助力,才掌握的这门遁法。可这江含韵借助双修兼习冰法,这才多久时间? 江母说江含韵只要是习武,脑瓜子就比什么人都好使,还真是一点都不假。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这边的战局已经走向落幕之时。伏魔天尊朱明月与左副天尊二人,已经踏上了辽太祖陵的膳台。 第三八九章 号令万灵 史书记载,辽太祖暴毙之后,大辽凿山为殿,开出广厦百余间,作为辽太祖的陵寝。又在前方的山谷中修建了极其壮观宏大的宫殿群,可惜其中的绝大多数都被女真夷平。 辽太祖陵的‘膳台’则位于陵墓的南侧,专用于四时之祭。 此处原本名叫‘天膳殿’,是一座巨大石殿,可地表的部分已被摧毁,只有一座石台残存。 当朱明月驾驭赤雷神辇,踏破虚空,来到此地的时候,发现蒙兀国师阿巴斯赫然也在此地。这位正在台上背负着手,远眺着前方已荒废了的陵寝。 望见阿巴斯,朱明月的脸色顿时就阴沉如铁:“这次的血食祭祀,是你们蒙兀人的手笔?” 所谓天下蒙兀半契丹,昔日辽国灭亡之后,有将近一百五十万契丹人遁入草原,融入到蒙兀当中。 两族都出自东胡,血脉相近。而蒙兀皇室,一直都有契丹之血。 所以这辽太祖陵,也一直都是蒙兀人在照料祭祀。 “不是。”阿巴斯神色淡淡的回过身,指向了一旁:“你看看那边,我蒙兀可不会拿我们草原的圣兽白狼献祭。” 朱明月侧目往阿巴斯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发现那边赫然躺着八条长达八十丈的蛟龙,还有六头身躯高达二十丈,就仿佛小山般雄壮的白狼。 它们都被抽干了气血,只剩下了骨骼皮毛。 左副天尊就蹙了蹙眉:“圣兽又如何?你们蒙兀人私下吃的圣兽还少了——” “住口!” 阿巴斯不等左副天尊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他冷眼看着朱明月:“若不是本座及时赶来,在此镇压,这里面的妖魔鬼怪不知会跑出多少,你们白雷都那些人早就埋骨于此! 且我家大汗与太师爱民如子,岂会做出此等害人害己的事情?需知在这附近,可是我们蒙兀人最肥美的一片牧场。” 左副天尊闻言冷笑,蒙兀人扶植北海妖族,以及大小兴安岭与长白山脉的妖类,又不是一天两天。这些妖族,也没少祸害蒙兀自家的牧民。 不过阿巴斯的后一句,他倒是信了。 这附近是契丹人的崛起之地,即便到现在,也是草木繁盛,是蒙兀鞑靼部最重要的牧场。 辽太祖陵的阴灵一旦失控,遭殃的只会是蒙兀人自己。 朱明月则远眺膳台之后的山谷,若有所思道:“这几条蛟龙,几头白狼,应该还不至于让这陵内万灵动荡?究竟什么缘故?” 阿巴斯皱着眉头,万分头疼道:“是有人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偷了应天地皇后陪葬于辽太祖陵的一只手,还有辽太祖的一枚金印。我怀疑是有人,要夺契丹龙脉。” 朱明月与左副天尊顿时面面相觑,眼中都现出惊意。 应天地皇后就是述律平,耶律阿保机的妻子,一位执掌了大辽数十年大权的太后。 在千余年中,辽太祖陵内数百位陪葬的文武大臣,都是这位大辽太后的一只断手在镇压。 可这只手,据说就放在辽太祖陵的棺椁之内。 此时阿巴斯又心神微动的看向了南面,他看到距离此间大概三百里的方位,有一点火光闪耀。 “那片火光,是你们的部下?他们麻烦了,应天地皇后的那只断手,很可能就在那所谓的‘万棺神主’的手里。” 左副天尊当即就腾空而起,准备往火光冲起的方向飞去。 可就在这刻,他发现自己身后的山谷,那地面竟在崩塌开裂。左副天尊微微一愣,转目回望。 只见山谷内一团团黑气冲起,在天空中凝聚出一条巨大的黑龙。 “这里你不用管。”朱明月袖中一对双斧甩出,滴溜溜的插落在身前:“还不快去救人?” 左副天尊不再迟疑,整个人化作一道赤红光华横掠空际。只是他的遁速看似快极,可受此处特殊的地脉影响,左副天尊用了十个呼吸时间,都只能遁空二十丈。 蒙兀国师阿巴斯淡漠的看了一眼,然后微一摇头:“这是何必?无论他的遁法再怎么迅速,都为时已晚。” 朱明月皱了皱眉,眼中现出了些许忧色。可当他想到昨日发生于妖市内的那场大战,他又心绪稍定。 随后他就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阿巴斯:“联手?” 阿巴斯微一颔首:“正有此意。” ※※ ※※ 山岭上下的战事很快就进入到尾声,李轩站在原地几乎没动,山下的众多邪灵恶鬼,就被解决的差不多了。 乐芊芊也散去了法力,让那黄巾力士归于死寂。这个时候,她已经没有了对手。 那些体型最大的山精山魈,此时要么被黄巾力士砸死,要么就逃掉了。剩下的各种木妖,此时正在那火海之内哀嚎挣扎,化作一个个巨大的火炬。 “差不多了!”李轩看向了伏魔校尉俞霜,还有那妙心和尚:“这里已经安全,你们守在这里,等我们把其他的人救出来。不过之前那个结界太简陋了,能不能布个更强力点的?如果形势不妙,我们说不定要退守这里。” 妙心和尚被李轩目光看着,脸上稍微浮现了些许红潮。 因之前的言行,他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李校尉放心,只要有足够的时间,有足够的地盘,一座‘南无摩诃仁王般若楞严界’我都能布置出来。” ——众所周知,佛门的结界之法,名字越长越厉害。 伏魔校尉俞霜则凝声问道:“大人可需带路?我们白雷都有四个旗在落虎涧的对面,指挥使大人应该也在那边,我大概能猜到他们的位置。” 李轩稍稍犹豫,然后就摇了摇头:“不用,我应该能够找到他们。” 他的依仗,是乐芊芊说起过的那位携带了四具棺材的邪修。 此人算是比较奸猾的,在罗烟的火蝶之术爆发,江含韵孤身闯入山脚的时候,这邪修就带着他那四尊棺材匆匆逃离。 可此人的形迹,一直在神血青鸾的视野之内。 李轩要解决此人倒是简单,他那只坐骑奔行的速度,天下罕有其匹,自身也掌握着最顶级的遁法。 他却有意放纵,目的就是为顺藤摸瓜,就是为寻找白雷都另一部人马的下落,甚至是那万棺神主司空信的方位。 就在这时,李轩却忽的蹙眉,望向了北面的那片山林,他的神色凝冷,语声沉重:“看来不用去了,准备布阵,速度越快越好!芊芊你也去帮忙。烟儿,你那边还有没有猛火油?这次的情况似乎有点棘手。” 在神血青鸾牛郎共享给他的视野内,李轩望见了极其可怕的景象。 伏魔校尉俞霜从他沉重的语气中猜到了什么,脸色瞬时纸一样的苍白。他接下来却没再问,只全力配合妙心和尚布置结界。 大概两刻时间之后,一座覆盖三里方圆的‘仁王般若楞严界’已经有了雏形。 也就在这个时候,大概三十多位形状狼狈的骑士冲上了山腰。他们大多都有伤在身,身下的坐骑,则是法术招出的石马。 为首的那人,则是一位三十岁许,面无血色,身上有着几处刀痕的道人。 “副指挥使?”伏魔校尉俞霜看着他们,不由心脏之内,一片冰寒:“其他的人呢?还有指挥使?他人在哪里?” 可那位满身刀痕的道人上山之后,就直接晕迷了过去。那些石马,也在这瞬间化为碎石垮塌。 答话的是后面另一位伏魔校尉:“指挥使给我们断后,生死不明。其余的人——” 他声音沙哑:“全数战死!”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霜无法置信,可就在下一瞬,他心有所感,往远方眺望了过去。 只见二十几里外,一大片骷髅形状的海东青飞腾于空,如乌云一般弥漫而至。地面则是烟尘腾起,一片黑压压的骑士从那丛林当中驰出,出现在罗烟制造的火海前方。 它们大多都是干尸形状,身着黑甲,手提弯刀,浑身上下红光萦绕,目光则都显现幽蓝之色。还有一部分,应该是这些尸骑的军官与首领,它们身上的甲胄兵器更加精良,形状则仿佛活人,只是面上一片青黑之色。 俞霜一眼望去,只觉这尸骑无穷无尽,至少都有六万之数。 更让人心惊的,则是那尸骑的中央处,有着一个巨大的抬辇,那辇上端坐着一位身着紫金百凤衫,眉心有着凤凰形状的丹砂印记,面貌则模糊不清的妇人。她懒散悠然的半躺在座椅上,却散发出一股无与伦比的霸烈之气,使得那数万尸骑,都为其驱策。 而在妇人身侧侍立的,正是他们追缉的黑榜第九——万棺神主司空信。 “这是契丹的皮室军。”乐芊芊悄悄的抓住了李轩的手,语中含着颤音:“那妇人身上是大辽太后的装束,很可能就是那位应天地皇后述律平。史书记载,这位地皇后幼年就在眉心纹了一只丹凤。” 随着乐芊芊的这句话,所有人都是面色大变,眼神惊骇。 应天地皇后述律平晚年被自立为帝的辽世宗耶律阮击败,也就是被她废掉的那位太子长孙。 此后述律平经历十三年圈禁,最后被一杯毒酒鸩杀。 可在身死之前,述律平却已是天位之境,阳神不灭。传闻辽世宗耶律阮为此不惜损耗国力,在辽太祖陵的侧旁,为述律平开出了一片巨大的陵寝。内中的所有布局,都是为镇压述律平的元神。 ——如果是这位,这里的所有人都绝无任何生机。 李轩也心绪微沉,他赶过来的时候,听乐芊芊解说过辽太祖陵的详尽。 可就在李轩眉心紧皱的时候,他后面的绿绮罗,却忽然眼现精芒:“杀过去!快,那头煞尸的手中,有你需要的东西。” 李轩微微一愣,不解的看着绿剑萝莉:“你的意思,是要我就这么冲过去?” 他那望见那述律平的身边,光是第四门实力的尸骑就有着好几位,他心想送死都不是这么送的。 “自然!”绿绮罗的语声却有些兴奋:“放心,我怎么都不可能让你送死。那不是真正的述律平,只是一只断手,加上一具炼造出的假身在那里装模作样。 在你我面前,那就是个渣滓般的东西。你有武曲破军,再加上我,足可号令万灵!怕个什么?” 李轩闻言不禁汗颜,这萝莉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三九零章 你到底是谁 李轩不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更不会因绿绮罗的一句话,就傻乎乎地一个人冲上去。 万一这绿绮罗,是准备哄骗他送死呢? 李轩看到那位大辽太后述律平的手,然后心神一松:“芊芊,她的双手是全的。” 乐芊芊闻言一愣,仔细注目,发现那抬辇上的妇人,双手确实是完好的。唯独这妇人的左手手腕,还有一条鲜红的血痕,有着明显的拼接痕迹。 乐芊芊想了想,神色也放松了几分:“似乎不是真正的述律平,那应该是一只断手,不知与什么东西拼凑在了一起。” 妙心和尚听了之后,则一声苦笑,心想这有什么区别。即便只是一只述律平的断手,那也足以将这里的所有人都杀死了。 可他的脸,到底不像是之前那么紧绷。 之前是十死无生,没有一点希望,可现在,妙心和尚却多少看到了一点生机,不是他自己的,而是此地重伤伤员的。 “李校尉。”伏魔校尉俞霜的脸色青沉如水:“不知您的飞梭运力几何?稍后我们在此尽力阻挡,您可带着其余人乘飞梭先走。” 罗烟斜睨了此人一眼,目里现出了几分佩服,然后继续往坑里面灌猛火油。 她想白雷都的这几位倒是悍不畏死,一身正气的好汉,可李轩的性子,就更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的。 “我这枚飞梭,最多能搭承九千石的重量,可空间有限,只能容纳五十人。” 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将他的‘玄冥至阳梭’,丢给了旁边的乐芊芊:“稍后如果形势不妙,芊芊你带他们走。” 他权衡许久,终还是决定听从绿绮罗一次,准备莽过去试一试。 只因他百般思量,除了射人先射马之外,绝无其它可行之策。 按照绿绮罗的说法,只要拿到那‘述律平’身上的东西,其余的皮室军自然就会退归辽太祖陵。 罗烟此时却有了不妙的预感:“李轩你准备怎么做?你别做蠢事!” 只因她视角的余光,已望见李轩浑身上下竟浩气勃发,紫色的气柱萦绕周身,他的眼神凝然,似乎又在想着该怎么英勇就义。 李轩正想说话,可随后就蓦地神色微动,看向了山脚。只见那六万尸骑已经踏入罗烟制造的火海,可随着它们的脚步,那本是无物不燃的紫火全数寂灭,一片寒冰自它们的脚下蔓延散发,弥漫十数里,一瞬间就将山脚下的所有焰火,都压制了下去。 随后这些尸骑又各自搭箭张弓,往山顶方向遥指。 山顶上的众人都面色微变,都在第一时间将所有的伤员聚在一起,然后一面面防护法术张开,一件件防御法器层层叠叠的堆砌。他们训练有素,行动虽然匆忙,却整然有序,一点都不显慌乱。 乐芊芊也双手持诀,使得那黄巾力士再次‘复活’,身形宛如山一样护在所有人的面前。 下一瞬,山下处就万箭齐发,足足六万支纯以阴煞之力凝聚而成的箭,宛如蝗群般的升空而起,往山顶坠落。 妙心和尚布置的‘仁王般若楞严界’,在那箭雨轰击下连一瞬时间都没抵挡住,顷刻间就被前赴后继的箭只轰到灵光黯淡,千疮百孔。 乐芊芊的‘黄巾力士’,也同样没支撑多久,它在那箭只冲击下石屑纷飞,一瞬间就被砸出了无数的孔洞,眼中燃烧的灵火也再次消散。 只有李轩的伏魔金刚,可以防御住这些箭只,可它的体积有限。张开的大伏魔盾只能护住身后人群的一部分。那大伏魔盾上覆盖的罡气,也在叮叮当当的敲击声中不断的黯淡。 此时哪怕妙心和尚与伏魔校尉俞霜全力以赴的遮护抵挡,也还是有人接二连三的中箭,发出闷哼声。 李轩望见此景,就知再拖不得了。一旦山下开始第二轮齐射,这里的人得死去一小半。 “含韵。”李轩直接翻上了玉麒麟的马背:“你负责帮我看住退路!” 此时的他也不是一点把握都没有,至少一击不成,退回山顶的能耐还是有的。 江含韵柳眉微蹙,然后手按着腰刀,重重的一颔首:“交给我。” 她与罗烟又是不同的性格,罗烟会担心李轩的性命安危,会问李轩要做什么。江含韵在这个时候却不会问,无论李轩想要做什么她都会全力配合,最多一起赴死。 她对李轩承诺的事情,拼了命也会办到。 “你要一个人冲下去?你疯了?”罗烟的脸微微发白,她发现李轩周身的浩气,像是喷泉般往外喷涌。 可就在她犹豫着是否该阻止的时候,李轩一人一骑,已经在妙心和尚等人错愕的目光中,如闪电般的往山下窜出。 ※※ ※※ 山下的巨大抬辇,‘述律平’依旧是懒洋洋的半躺在了御座上。 在她的旁边,万棺神主司空信,却是兴致勃勃的看着山顶上的这一幕。他面貌四十岁许,有着异于常人的古铜色肌肤,面貌俊朗,高鼻深目。 “真不愧是大辽最精锐的皮室军!只以骑射而论,其实不逊于蒙兀铁骑。” 司空信得意洋洋,啧啧有声的赞叹着:“估计只需第三轮箭,山顶的人就得死绝。” ‘述律平’的反应却很平淡,对司空信的称赞充耳不闻。 可随后她就听司空信语声一转:“可稍后还请娘娘亲自出手,这山上有一个人,我很感兴趣。” ‘述律平’就偏过头,冷冷的看着司空信,深蓝色的眸中杀机深沉。 “别误会,这不是命令,是请求。”司空信唇角含笑,他微一俯身,却一点请求的意思都没有:“这对您自己也有益处,有助您恢复这具身体,甚至是从那座坟墓当中解脱,重归人世。” “你有些得意忘形。” 述律平嘴唇禁闭着,可她暴露在外的肌肤,却在这刻张开了足足二十张嘴,里面的舌头与牙齿都一应俱全。 她的声音,则像是几十个人声叠加在一起:“我可以出手,可仅此一次,你再敢对本宫发号施令,本宫会杀了你。” 司空信的眸中流出哂意,一点都不在乎述律平的威胁,脸上则继续笑着:“娘娘你一定不会后悔,这个人据说很有趣,就连张观澜都在他手里吃过大亏。” 就在这个时候,司空信却神色微动,望向了山巅。他发现一道赤光,流星一样奔腾而下。 他的一身修为虽然只有十一重楼圆满,但借助某些秘法秘术,有着不逊色于半步天位级的灵视神通。 司空信凝神眺望,依稀可以望见那赤光的究竟,而是一匹玉麒麟,而玉麒麟的背上,则是一个年轻的身影。 “李轩?”司空信的神色有些惊疑:“看来是用不着娘娘出手了。” 他也发现了李轩一身紫气磅礴,浩意冲霄,司空信不由狠戾一笑:“儒家的这些所谓大儒,人品固然是让人敬佩的,可有时候做事就不经脑袋。什么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即便要赴死,那也得讲究一下方式方法。” 述律平再次森冷的看了一眼司空信,这才把目光转向的山上冲下来的赤光。 她对司空信的态度作为都无比恼恨,可此时也不得不承认,这家伙说得很对。 赤光里面那个人,的确很蠢。 就在司空信说话的时候,李轩已经策骑撞入到皮室军阵中,一路长驱直入,势如破竹。 没有任何尸骑能够挡住玉麒麟的撞击,它的清圣之气聚集于独角,又有李轩的浩气与它配合,所过之处,一切邪煞都被轰灭粉碎,一切阴灵在它的蹄下,都被踏为齑粉。 那厚重的军阵,顷刻之间就被他的紫色电光穿透。仅仅只三个呼吸不到,这一人一骑就已经冲抵到抬辇前方。 “疯了!真是疯了!”山顶上的妙心和尚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他这是在做什么?那可是述律平,借助万军之势,她现在一只手就足以与天位匹敌。” 罗烟则铁青着脸,周身光焰缠绕,她在全力准备一门术法,或能在关键的时候,为李轩挣得一线生机。 而在山下抬辇处,司空信背负着手,他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冲击到近前的李轩,口里则淡淡道:“护驾!” 此时已经有两个如塔一样雄壮的身影,站立在抬辇之前,他们各自手持巨盾,一身真元武意,竟隐隐与这里的整片大地结合一体。 可李轩却反倒是加快了马速,赤红色的电光穿梭如影。 “轰!” 巨大的鸣响,震荡着所有人的耳膜,玉麒麟携带的巨大冲击力,将这两个如山如塔一样的身影撞得离地而起,身形几乎失控。 李轩的致命刀光,也紧随而至。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此时配合这句诗意的,是他得自于李遮天的虚无神刀。 意之所至,一切虚无! 那两个山一样的身影,当即就头颅断落,躯体也被李轩的刀气粉碎。他们两人前方的巨盾,也被斩为两截,李轩则身化赤雷,跃上了抬辇上。 司空信则心想这个靖安伯,果然是有几分实力,这两个修为十一重楼境,武道修为则到了魄境巅峰的大将,竟都被他一刀斩杀,难怪能以一人之力挑翻神器盟。 他随后退后一步,心想只能靠身边这位大辽太后了。 应天地皇后‘述律平’也在此刻眸光微闪,她抬起了自己的右手,一身意势都与此间六万铁骑相融交汇,磅礴浩大。 可就在此时,一直悬于李轩身后的绿绮罗则首次从剑上站起,右手持诀,眉心的宝石则散出了森绿光华。 李轩本人也猛地双眼一睁,吐出了一个‘杀’字。他的‘武曲破军’也随之响应,两颗凶星显化于高空之上。 这顷刻之间,赫然万灵俱灭,在场所有六万尸骑,都熄去了眼中燃烧的灵焰。 那些距离较近的尸骑,则无论是什么样的修为,什么样的境界,都再无法控制身体,纷纷跪倒在地,不能起身。 应天地皇后‘述律平’控御万军而生的气势,也瞬即低落了下去。 她接下来却错愕的抬起头,万分不解的看着李轩:“万灵臣服,你到底是谁?” 第三九一章 正位东宫 不只是应天地皇后述律平,那万棺神主司空信也是一脸的茫然不解,他匪夷所思的看着周围,看着那些完全失控的尸骑,在惊悸之余悄悄挪动脚步,避到了述律平的身后隐藏。 他在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来头?又是什么样的神通,竟然可以号令万灵? “大晋靖安伯李轩!”迎着述律平含着询问与惑然的目光,李轩的长刀,如雷霆疾电般的闪耀而至。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这次他却没使用饕餮为他夺来的任何武道真意,只是运用自身纯粹的雷霆刀意,在述律平的凶念与气势压迫之下逆势而斩。 在‘护道天眼’的观照下,李轩敏锐的发现‘述律平’的异常。 这位应天地皇后的浑身上下,都给予了他极端的不谐感。述律平身体的每一部分,都是不和谐的,都是彼此冲突,就像是勉强拼凑缝合在一起的怪物。 它以左手为主体,可身体的其它部分,却明显不受其控制。 所以李轩也在第一时间转变战术,他放弃了借助任何的外力,只以自身掌握最深刻,最纯熟,驾控裕如,体察入微的武道来应敌。 以严整对无序,以纯熟对生疏,以绝对的支配掌控来应对绝对的失控生疏—— “放肆!”述律平的眼中闪现震怒,她左手一抬,就使座椅侧旁的一把弯刀出鞘,滴溜溜的盘旋到她手中。 然后这刀光,就化作一片让人惊艳的流光逝影。 于此同时,述律平的周身上下,赫然探出了一只只触手形状的事物,张开一只只血盆大口噬咬,隐有将李轩吞没之势。 可下一须臾,述律平的眼中,却现出错愕之意。 她的所有触手,被李轩干脆利落的斩裂开来,那把雷刀就宛如无孔不入的游鱼,准确的捕捉着她所有的破绽,然后势如破竹,所向披靡的轰斩而入。并借助诡异身法,将她展出的刀锋,都视如无物! 仅仅一瞬,那裹挟着紫色雷霆的凌厉刀芒,赫然已经攻到了她的脖颈之前! 述律平的眼神,却很快转为释然。 身为一位天位,她已经洞悉了自己败北的缘由。她现在掌控的力量,诚然达到了伪天位的境界,却是无序失控,无法精准驾驭的。 之前她可以借助万军之势,以绝对的力量压制任何敌人。可在失去万军之势后,她述律平也失去‘一力破十会’的绝对力量。 她的敌人,已经可以利用技巧将她解决。 篷! 这是李轩的‘碧血雷雀刀’,斩入到述律平脖颈的声音,她的脊椎断裂,头颅飞空而起,大量的黑血往四面溅射。 “住手!”御座后方的司空信瞳孔怒张,目眦欲裂:“你不能杀她!混账你敢——” 此时他的身侧,不知何时竟已竖立起十二尊棺木,每一尊棺木内,都是一具面貌宛如生人般的煞尸。可当他们从棺木中扑出来,就化身成了野兽,不但唇角往两侧开裂,暴露出虎狼般的森白利齿,双脚双手也都长出了锋锐利爪。 它们的动作,则势如迅雷,追风逐电,只百分之一弹指之间,就冲击到李轩的面前。 在抬辇的周边,也有一千三百多具尸骑悄然恢复,或是手执刀枪,或是将它们手中的弓箭,指向了抬辇之上。 “杀!” 李轩的瞳孔内,再次闪现厉泽,他的浩气雷音,又一次震荡云空。 这一瞬,不但那十二头向他扑过来的煞尸失去力量,无力的摔落在地。周围那些已逐渐恢复过来的尸骑,也再次失去了意识,纷纷跪倒。 李轩驾驭的‘碧血雷雀刀’,则干脆利落的将‘述律平’的左手一刀剁下,同时将这位大辽太后身上挂着的那枚金印,拿到了手中。 随后那刀光又如雷暴般的席卷,将十二头煞尸的眉心斩裂开来。 他的刀锋,看似只深入它们的眉心三存左右,却恰到好处,将这些煞尸的神魄与血核粉碎撕裂。 司空信看着失去左手后烂泥一般瘫软下来的述律平,却是一阵失神落魄。 “这可是我的杰作!你怎么敢?你怎么敢?你可知我为了这东西付出了多少心力,多大的代价?” 他的语声一阵凝噎,只因李轩森冷的眸光,已经在往他看了过来。 司空信的面色微变,然后他整个人,就如融化的蜡烛般瘫软了下去,像是泥一样融入到了地面:“你想杀我?痴心妄想,我记住你了,大晋的靖安伯李轩——” 可此时李轩的刀,却已笼罩上了一片淡淡的黑色,然后匹练般的直达地底深处。 “死!” 虚无神刀,意之所向,一切虚无! 已经利用土遁之法潜入地底百丈的司空信,顿时一声闷哼。他神魂中撕裂一样的剧痛,使他整个人都被卡在土层之中,就连躯体内,也混入了大量泥土。 李轩这一刀破去了他的土遁,也重创了他的元神。让他完全失去了施展术法的能力,也无力收束遁法,以至于整个人与周围的土层杂合在一起。 “杂种!”司空信勉力挣扎,却在片刻之后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抬辇之上,收刀入鞘的李轩,已经在用‘护道天眼’,望着‘述律平’那烂泥一样的身体。 李轩在想绿绮罗,到底是看中了这位大辽太后手中什么东西,那样的渴望? 应该不是那只断手与金印,李轩已经将它们拿在了手里,可绿绮罗却没有任何反应。 “就在她的体内,”在李轩身后,绿绮罗淡然开口:“而且你搞错了,不是我想要,需要这东西的是你。” 而此时在山顶之上,妙心和尚正一脸的茫然错愕:“我艹,六万的皮室尸军,堂堂的大辽太后,这就被解决了?” “不愧是白榜第三!” 伏魔校尉俞霜已松开了握刀的手,他心想怪不得伏魔天尊要将这位调入京城。怪不得这次的救援,会由李轩带队,且只有区区四人。 ※※ ※※ 于此同时,位于辽太祖陵内部的一座殿堂内,前元天师张观澜神色错愕的转过头,面上显出了极致的惊讶之意。 虽然他什么都看不到,厚重的山壁隔绝了张观澜的视线,高达三百里的距离,也让他的灵视之术无能为力。 可张观澜还是不自禁的,往那个方向侧目以视。 在他的对面,有一位穿着紫金道袍,气质阳刚,浓眉大眼的青年不解地抬头,看向了张观澜:“师尊在看什么?为何分心?” 张观澜许久都没答话,他望了南面良久,才又含着意外的语气凝声道:“那位地皇后居然死了,我已感应不到她的存在。” “死了?”穿着紫金道袍的青年不禁面色微变:“是什么人杀得她?是哪位天位出的手?” 可这里是辽太祖陵,即便是天位,也很难杀死述律平的那具假体。 “应该不是。” 张观澜摇着头,转而把目光看向了前方的一座血池。 这血池四丈见方,里面都是浓稠的鲜血,中央处则站立着一个极其高大的人影。 他的身高足有一丈八尺,浑身则覆盖着众多的金属甲片。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并非是盔甲,而是那甲片直接与这人的血肉融合在一起。 除此之外,还有众多的管线插入他的身体,管线的末端,则是众多的瓷瓶药罐。 张观澜看着这人影,只稍稍迟疑,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枚白玉瓶,将里面三滴深蓝色的液体,都滴入到了血池之内。 穿着紫金道袍的青年顿时瞳孔收缩,他认出这些液体是一种最顶级的灵药。 青年的眼里现出几分贪婪与不满,可最终还是压抑了下去。 地皇后述律平既已死去,那么他们可以利用的时间就已所余不多。 而下一瞬,他就望见那高大的人影睁开眼。 里面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混沌。 张观澜的唇角顿时微微上扬,眼中现出了几分兴奋之意,他单掌竖立,一个稽首:“许久不见了,遮天道友。” 可他随后就发现那人影神色默默,没有任何的反应。 张观澜却更觉满意,他哑然失笑:“也对,你现在已不能算是李遮天。恰好,今日大年初一,老夫便唤你‘天元’,随我姓张,名天元!” 紫金道袍的青年也同样以审视期冀的目光,看着这个名叫张天元的魁梧身影。 他对这个以李遮天头颅与部分残魂造出的怪物,同样期待备至。 就不知这东西能不能达到张观澜的预想,在未来的某天,突破中天位的桎梏? ※※ ※※ 几乎是同样的时间,在北京城的一座王府内,二皇子虞见济正面色激动的跪伏于地。 而在他对面,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 “——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嫡子见济,日表英奇,天资粹美——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景泰十三年元月一日,授见济以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以重万年之统,以系四海之心。” 在宣告完圣旨之后,钱隆就俯身下拜,喜意盈盈的将手中的圣旨递入到虞见济的手中。 “奴婢恭贺殿下,今日终于正位东宫!”钱隆深深一拜之后,又微笑着道:“陛下口谕,让您于正月十五参拜天地坛,谨告天地!” 虞见济根本没注意听,他目光一直在看着手中的圣旨,就仿佛是对待稀世珍宝一般的轻轻摩挲,眼神则兴奋到难以自抑。 直到他发现两滴血液,滴在了圣旨卷轴上。 虞见济一阵错愕,随后就发现自己的鼻中,不知何时竟溢出了鲜红的血液。 第三九二章 惊喜的收获(祝大家520快乐) 就在李轩夺取了述律平左手与金印之后,所有的尸骑都在顷刻之后撤离,整然有序的退往北方。 失去了述律平的号令,这支尸骑大军会退回辽太祖陵,再次陷入沉睡。 李轩对它们无可奈何,他固然能以浩气雷音威慑全场,号令万灵,可这需要大量的真元浩气。 然而在解决万棺神主司空信之后,李轩余下的真元已经不多,他怎么都没可能将这些尸骑全都斩尽杀绝的。 且这里是辽太祖陵,如果不能让这些尸骑真正的魂飞魄散,那么它们迟早会在辽太祖陵的冥国当中复生。 所以不但李轩在坐视这些尸骑退走,山上的罗烟与妙心和尚等人,也同样对之视而不见,都没有白费力气的打算。 这一是无可奈何,二是这周围几百里地都是荒郊野岭,众人料定这些尸骑已生不出什么祸患。 李轩依旧立在抬辇上,手拿着一枚血红色的晶石仔细研究,他的神色不解:“就是这东西?可我要它何用?” “此物可以助你凝练金身霸体,让你的真元突破七重楼境。” 绿绮罗盘坐在剑上,闭上了眼睛:“那个名叫乐芊芊的女孩应该认得此物,你问她就可以。” 她似乎是有些疲累,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进入到泥塑木雕般的状态,不搭理人了。 李轩仔细看了绿绮罗一眼,发现这绿剑萝莉原本凝实如真人般的魂体,此刻竟淡薄了不少,给人以些许虚幻不实之感。 李轩就知绿绮罗这次,也有了不小的损耗。 此时江含韵已赶到了李轩的身边,然后就以重新认识般的眼神,上下打量着李轩:“几个月不见,李轩你这身能耐似乎又见长了。” 江含韵的语气却略显异样,饱含着复杂意味。 刚才李轩单人独骑闯入万军阵中,然后一言镇压万灵,斩下述律平首级的那一幕,是真把她给惊到了。 她答应李轩为他看守退路的时候,可万万没想到李轩能够单枪匹马,将那老妖婆解决。 江含韵当时已不惜代价,准备接应李轩返回山顶,可最终那些手段都没用上。 然后她发现自己半点都高兴不起来,倒不是因江含韵意识到李轩已经将自己超越,而是现在依旧残存于她心胸深处的麻痹感。 李轩于万军阵中取人首级的壮举,她原本该佩服万分,热血沸腾。她平日里最钦佩的,就是这等蹈锋饮血,勇猛无畏的豪杰。 可此刻的江含韵,却不知为何,就只觉一阵阵的心悸后怕。 罗烟的身影随后飘至,她一声冷哂:“他能耐长没长我不知道,可这胆子却越来越野,越来越肥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按住地面。随着她的术法,地面泥尘翻卷,最终现出一个与泥石混杂在一起的人影。正是之前遁入地下,却被李轩重创的司空信。 罗烟走过去稍加感应,就微觉惊讶道:“你用刀挺准的啊,这家伙居然还有一口气。” 李轩就心想这是必须的,不然我怎么还钱给你? 他记得六道司的悬赏是二万两纹银,三十个大功,如果是生擒,还可增加一件高阶法器。 刑部与地方官府的通缉,则偏向于银钱。此人虽然远比不上李遮天,可总计起来也有六万两纹银。 将这笔钱拿回来,欠罗烟的账就可以还清。 还有,他的功勋不知不觉间,又已积累到可以兑换极品法器的地步。李轩心想这次回去,就得去换了,免得夜长梦多。 此时山上的众人,也都陆续赶到了抬辇附近,然后无一例外,以看神人一样的目光看着李轩。 妙心和尚就是一副恨不得五体投地的姿态,口里也语无伦次:“李校尉神通大能,洒家佩服!往日是洒家愚昧,不识高人,今日才知金陵之虎是何等的能为。从今往后,六道司内谁敢说李校尉你的不是,洒家与他没完!” 伏魔校尉俞霜则抱着拳道:“李校尉于万军阵中取述律平首级,白榜第三当之无愧,俞某敬服!” “几位过誉,李某不过是取巧,恰好有法门能克制这些尸骑而已。说什么万军阵中取人首级,那就过了,至于这述律平,大家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李轩谦逊了几句,就看向了乐芊芊,同时将手中的红色晶石丢了过去:“芊芊,你可知这是何物?” “这个东西,应该是神愿石。” 乐芊芊拿着李轩递过来的石头看了一阵,眼中就现出些许异色:“我之前只在书中看到过,所以不能确定。据说此物是神灵消亡之后所遗,可以实现人的任何愿望。一些品质较高的神愿石,不但能让人心想事成,还能逆转因果,回溯时光,甚至是作为天位之钥,助人成道。 此物一般出自于乱世,只因这个时候天下间生灵涂炭,神灵的力量都会衰弱到极点。一些实力强大的修士会尝试斩杀神灵,制作神愿石。” 李轩神色不由一喜:“它还能助人突破天位?” 乐芊芊却摇着头:“这枚神愿石的品质,应该还达不到那地步。顶多是让校尉大人你发点横财,或者增长修为,凝练金身霸体等等。 如果我猜的没错,刚才述律平的身体,应该就是靠此物维系。” 李轩心里却还是喜意满满,此物能够帮他突破修为,凝练金身霸体,就已经让他万分惊喜了。 接下来众人开始忙碌着清理战场,让人惊喜的是,他们在司空信携带的众多棺材里面,找到了包括白雷都指挥使在内的二十多位六道司同袍。 他们都是重伤晕迷的状态,又各自被钉入了大量的镇元钉,贴着符箓。 李轩都不用猜,就知司空信是打算用他们做材料祭炼煞尸。 就炼尸来说,以活人祭炼的效果,远比死人要强。 这令白雷都众人都愤怒欲狂,可此时的司空信已经不起折腾。他的元神飘摇,已经处在随时魂飞魄散的状态,一身血肉就更不用说。 妙心和尚与伏魔校尉俞霜都知一个活着的司空信,价值更重要得多,所以极力安抚着部属。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远处横空而至。 李轩远远望去,发现正是左副天尊。 这位到来之后,就直接落在了抬辇上,然后以疑惑的目光四面望着:“司空信何在?” 他刚才已遭遇到了退走的尸军,却没发现万棺神主司空信。 左副天尊的视线,最终落在了与土块石头融在一起的司空信身上。他的眼中,不由一阵惊疑:“这是司空信?” “就是司空信,方才李校尉于万军阵中,将述律平的假体斩杀。司空信则是在借土遁逃离时,被李校尉重伤。” 伏魔校尉俞霜以万分钦佩的语气说道:“这次多亏了李校尉,否则我等都死不旋踵。” 左副天尊听着他这些话,却感觉是如听神话。 他凝神看着李轩,语气半信半疑:“果真?那么述律平的断手与辽太祖金印在何处?” 李轩当即抬手一拂,将这两件战利品送到了左副天尊的面前。 这两件东西都晦气得很,李轩正愁没地方放。 ※※※※ 一刻时间之后,左副天尊就又飞空而起,匆匆离去了。 他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述律平的断手与大辽太祖金印都送归辽太祖陵,用于镇压陵内异变。 据说那边的情况很险恶,即便蒙兀国师阿巴斯与朱明月这两名天位中的佼佼者联手,也极是吃力。 李轩对这两样东西毫无惋惜,也毫不留恋。 地皇后述律平的断手对他全无用处,拿在手里只会膈应,瘆得慌。至于那金印也差不多,如今大辽已亡,这枚除了能号令陵内的二十余万尸骑外毫无用处。 可李轩没有大辽血脉,要了这金印也没用。 何况这位左副天尊做事也还算地道,开出了极大赏格,整整二十个大功,用于换取这两样东西,李轩自无拒绝之理。 此时的李轩,就感觉自己似被什么人远远盯梢注目,让他浑身上下都为之悚然,寒毛直立。 可当李轩张开护道天眼四下眺望,又将神血青鸾牛郎放至高空搜寻,都没能够察觉到这道视线的主人,到底在何处。 一直到半刻时间之后,这种被凝视的感觉才消失无踪。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辽太祖陵的侧旁,一座昏暗无光的陵寝内,一位穿着紫金百凤衫,满身珠宝,端坐于御座之上的妇人,忽然睁开双眼,往远处眺望。 她那死灰色的眼眸中,正透着些许惑然之意:“他到底是谁?” ※※※※ 左副天尊离去之后不久,李轩与白雷都一众人等,也在夜色当中踏上归程。 这次白雷都损兵折将,光是战死在此地的就有八十多位,另还有五十多人重伤,包括白雷都指挥使在内的许多人至今都晕迷不醒。 这令白雷都上下所有人都心情沉重,沮丧不已,都急于返回,对伤重之人施救。 李轩同样无意多留,似辽太祖陵这等险地,多呆一刻就多一分风险。 他修行了浩然正气之后,固然是视死如归,却也不会平白无故的将自己置身险地。 尤其之前那道凝视着他的目光,让李轩至今都感觉头皮发麻,危险之极。 李轩心知这绝非是错觉,他虽不知到底是哪位大能对自己有了兴趣,可此时尽快退出辽太祖陵,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在退出辽太祖陵周围的黑雾之后,李轩就驾驭着‘玄冥至阳梭’率先离去了。 这是因那些重伤员经不起颠簸,必须及早返京救治疗养。而李轩的‘玄冥至阳梭’,无疑是将他们送归京城的最佳工具。 这件飞梭虽然需要消耗大量的法力,可速度快,载重大,还稳当,由李轩与几位术师接力,也不用担心损耗。 不过‘玄冥至阳梭’的速度,到底还是及不上朱明月驾驭的赤雷神辇,直到三天之后才返回京城。 当李轩驾驭这飞梭回到六道司总堂,这边已经调集了十数位术师与大夫赶至此间,为伤者施救。 其实这些伤员的内外伤,都很容易处理,唯独那体内的阴毒,才是真正棘手的。 它们腐蚀内脏,损伤骨髓,甚至污染神魄,稍不小心就会留下无穷后患。 李轩则独自一人,来到了计功楼。 “加上之前的功勋,总计一百三十一个大功。”总堂的计功楼主拿着李轩递过来的腰牌苦笑:“你这是打算要第二件极品法器?” 李轩心想这还用说?他现在已不打算再拆分功勋。 幸亏那天他到总堂后,朱明月的一次灌顶让他入定了整整两天,让他没时间去换取上品法器防身,否则这次就亏了。 极品法器的神威,基本都是上品法器的三倍以上,且大多都能保存两三千年的时间,而上品法器最多五六百年就会损毁,所以二者间的价值,存在着巨大的鸿沟。 且李轩的修为也上来了,不久之后就可借助‘神愿石’凝聚武道金身。他现在的真元法力,足以驾驭任何极品法器。 “去吧!”计功楼主将功勋录入李轩的腰牌内,然后拂了拂袖:“要换取现成的可以去藏器楼,想要定制的话就去寻炼器楼主。” 李轩不由狐疑的看着这位:“这次怎么这么爽快?” 他想这些人,该不会是又挖了什么坑在等自己? 计功楼主哑然失笑:“如今这总堂上下,谁不知你李轩万军之中取述律平首级的壮举?以你现今的能耐,普通的上品法器也没用吧?刚好司里最近得了许多顶级的材料,又有一位能够炼制极品法器的宗师得空。” 此时这位计功楼主又神色微动:“对了,之前你定制的那件极品法器已经完成,就等你滴入精血,完成最后一步,你可以去看看——” 可他语音未落,李轩就已迈动脚步,匆匆往炼器楼的方向走了过去。 李轩对这件极品法器期待已久了,他现在手中虽有着两件仙宝,和他现在的修为,却不足以发挥它们神威的十分之一。 所以整体来说,这件极品法器对他的作用,绝不会逊色于武曲破军。且此器是为他量身定制,就更让人期待了。 第三九三章 千秋笔 昆仑山巅,悬于云端之上的金阙天宫内,在一座云雾飘渺的高台上,一位年约四旬,一身儒衫的中年人正在中央的蒲团盘膝坐着,在他的前方是一张书案,书案前则是数十张碎散的纸片。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这些纸片并非是普通的纸,而是以某种兽皮制作,内蕴着非凡之力。 在这高台的南侧,则立着两个人,一位是五官秀丽,明眸皓齿的女子,她穿着一声淡红色的宫装,气质典雅清致;另一位则是二旬不到的少年,面貌清俊,身负长剑,此时李轩如在,会认出此人正是他见过的那位御剑少年, 此时一男一女却都是神色专注,看着那儒衫中年的一举一动。各自的眼中,又含着几分忧意, “起!” 随着儒衫中年的一声叱咤,那些碎散的纸张竟都纷纷汇拢,与龙卷风一样席卷而起,又一片片落在了他身前的书案上。 接下来它们竟各自拼凑在一起,严丝合缝的对接聚合,化作一页淡黄色的纸张。 而随着这些纸张恢复,儒衫中年蓦然一口鲜血吐出,其中有星星点点,泼洒在这些纸张之上。 于此同时,儒衫中年的面貌,在这刻衰老了至少十岁,不但一头黑发转白,脸上也多出了许多皱纹, 那女子与御剑少年当即眉眼微扬,一起走了过来,往那纸张上凝神注目。 “这是——” 御剑少年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惊悸之意。 他发现这张纸上竟然全都是空白的,上面本该满满当当的字迹,已经不见了踪迹。 “这便是我等必须诛除李轩的缘由了,” 宫装女子看着那纸张,眼神晦涩:“千秋笔写下的未来,都已被他扰乱。如今只能由你庄师叔损耗命元,正本溯源,定果为因,拨乱反正。” 此时那儒衫中年浑身上下都在燃烧着赤色的焰光——御剑少年认出这并非是真正的火焰,而是魂火,也就是所谓的三昧真火。 儒衫中年的气机随之迅速衰竭,这使得那张黄纸上出现了两行字迹。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虞见济薨于辰时三刻,死因未知。”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隶,张观澜驾驭浮空战舰助攻独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数万。” 这两行字显现之后,那中年人又拿起了书案旁摆放的一只笔。 这笔看起来平平常常,却仿佛有千钧之重。 当儒衫中年将它拿起的时候,他的脸上顿时就显露出吃力的神色,而整个天穹星空,也随之星力荡漾,为之摇动。 宫装女子见状,不由面色微凝:“庄兄,你想清楚了!千秋笔确可书写未来,干涉因果,可除非是能顺应天命,顺应时序,顺应大势,除此之外,任何人为之举,都会有着莫大损耗。 庄兄你现在的寿元,本就所余无几,经不起这样的损耗。尤其李轩身周,有着众多天位,所有关涉他们的人与事,都有着莫大因果。你要以此笔先果后因,自身也得遭遇极大反噬,可能性命不保,” 那庄姓中年人闻言,却哂然一笑:“这有何妨?自数百年前那一战之后,我这条命本就如风中残烛,只能依靠金阙天章苟延残喘。若能以这废人之躯拨乱反正,让一切回归正轨,庄某就舍了这条性命又何妨?” 他一点都不在乎的拿起了笔,开始在纸张上书写。 御剑少年凝神注目,只见这庄姓中年首先写的是‘景泰十三年元月八——'' 他最初似乎想写‘元月八日’,可无论如何都写不出来,那些写在纸张上的字迹都在须臾之后汽化消失。 直到改成了‘元月十二日’,才成功的留下文字。 接下来庄姓中年,又想写‘靖安伯’三字,可依旧是无法写出来。无不都是写到‘靖’字的第三笔,那些墨痕就烟化消散,不留痕迹。 御剑少年知道这应该是李轩自身具有的力量,权柄,因果,气运与大势阻挠所致。 那位靖安伯执掌文山印,又与数名天位有涉,以至于他这师叔以精血寿元撬动千秋笔,都无法镇压住此人的运势,因果。 庄姓中年尝试了几次,面色就渐渐苍白起来,五官还溢出了丝丝血痕。 最终他还是改变了心意,将‘靖安伯’,换成了‘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 之后第二行,则是‘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镇于鄱阳湖内’。 写到这里的时候,庄姓中年已经衰老到让人心惊,他的眼袋与面肌下垂,脸上全是枯树皮一样的褶痕。 可此人还未放弃,他依旧在尝试书写。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四日,长乐公主虞红裳死——’ 可‘死’字还未写完,庄姓中年口中就‘噗’地一口鲜血洒出。然后他整个人,都在须臾之后化为齑尘烟气消散,这一行未完成的字迹,也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宫装女子见状,不由微微一叹。她探手将坠落的‘千秋笔’重新摆放在书案上,又将那黄纸摄起,然后就看着这张纸一阵失神。 此时这张黄纸上,共有四行字迹。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虞见济薨于辰时三刻,死因未知。”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镇于鄱阳湖内。”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隶,张观澜驾驭浮空战舰助攻独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数万。” 御剑少年的神色也伤感了一阵,可他随后就忍不住看向了宫装女子:“师尊,为何不与庄师叔说师妹的事情?弟子觉得,还是得尽早让师妹脱离李轩的魔掌为好。师妹化身的玉麒麟在他手中,也是莫大祸患。” 宫装女子却摇了摇头,将那张纸收入到袖中:“此事急不来的,你师妹现在不是无恙么?事有轻重缓急之分,你师妹何时解脱,于大局何益?难道那李轩,还能用玉麒麟作什么文章? 他在儒门中的地位还能高到哪去?难道还能取代虞子,做亚圣,做圣人?他要真敢这么做倒是一件好事,我们有无数方法让他身败名裂。” 她背负着手,眸光冷冽的看向高台之外:“可此人既无此意,你师妹呆在他身边又有何妨?反倒是这诚意伯,操江水师提督李承基,乃是他的根基。这敖疏影,是他如今最大的外势。不剪除他的这些羽翼外势,我等要何时才能将此人除去?” 她想如今千秋笔的‘果’已定下,接下来静待好戏。 ※※※※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的清晨,江云旗跟随在一位传旨太监的身后匆匆入宫。 当他来到宫门口处,就见虞红裳的身影,正在宫门口等着他。 江云旗发现这位长乐公主的俏脸青白一片,眸中也透着几分惶急之色。 “殿下,太子殿下他究竟是怎么了?” 江云旗的脸上,显出了些许不解狐疑之意:“能否跟我说说病情?” 那位传旨太监一大早就闯入他的医馆,请他尽快入宫。此人只说是太子病重,请他入宫为太子看诊。 可具体是什么病,什么样的症状,这位传旨太监却一概不知。 “太医院的人说是脑瘤,可我不知真假。” 长乐公主眼神茫然,甚至是含着几分恍惚:“其实七天前就有征兆了,我弟弟见济被册封为太子的当天,就流了许久的鼻血。可当时他未在意,我父皇也未放在心上,只让两位年老的御医给他看诊,就没有继续过问。 只因见济他幼年的时候,就常常流鼻血,到了十二岁之后,经由真如和尚调理身体,才逐渐改善。可在这之后,他时不时的还会流鼻血。所以别说是父皇,我与母亲也没怎么在意。” “可这七天当中,见济一共流了三次鼻血,到了今日清晨,见济他不但鼻血横流,更是呕血不止!太医院的那些御医都说,之前的‘真如和尚’,也就是死于孝陵的那个建文余孽,是以虎狼之法压制住了见济的脑瘤之症。如今爆发起来,其势就更加凶猛,可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实话。” 江云旗蹙了蹙眉,然后加快脚步,往东宫的方向行去, 年前废太子虞见深退位之后,就主动从东宫搬离。二皇子虞见济则是在元月五日,从景泰帝之前居住的郕王府搬入东宫。 结果这位入主东宫才短短两天,就出了这种事情。 江云旗一边走,一边继续问:“殿下他可用过药了?” “已经用过了,什么灵丹妙药都用过,但都没有用。” 长乐公主脸色苍白:“我们还准备了一枚据说可使死者复生的‘六炼大还丹’,可那些御医他们说为时已晚,人之大脑是神魄居所,大脑衰亡,也会使神魄受损。 偏偏见济的修为,还没到七重楼阴神之境,灵魂必须依托肉身才能存在。‘六炼大还丹’虽能生死人,肉白骨,却没法恢复他散去的神魄。” 他们说话时已经走到东宫寝殿,就在江云旗迈入门槛之刻,他听到里面一片哭嚎之声。 殿中守着几个御医都脸色苍白的立着,那些太监则都跪伏在地上哀嚎。 旁边还有一位史官,在纸上奋疾书。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太子虞见济脑瘤发作,薨于辰时三刻——” 第三九四章 入宫(求月票!) 元月七日的凌晨时分,李轩正在六道司的炼器楼内,喜不自胜的看着两道银光从楼内中央的‘混元无极神炉’当中飞出,然后在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之后,落到了他的面前。 这正是六道司为他炼制的那件极品法器,在李轩滴入了一滴精血之后,又经历一日一夜的烧炼之后终于完成。 “此物有灵。”旁边的炼器楼主见状,不由抚着长须,笑盈盈地道:“你是不知道我炼器楼为你这件法器投入多少材料。所以这对玄武护心镜,虽然不像是仙器那般有着真正灵智,却也可有一些初生的意识。” 李轩则是眼现精芒,用手摩挲轻抚着手中之物,并存神感应。 这是一对银白色的护心镜,外表光滑无比,光可鉴人,就像是两面真的银镜。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光滑的镜面之下,有着一片片鳞次栉比,仿佛无数鳞片叠合般的纹路。 根据炼器楼主的说法,这对护心镜的主材料,就是天位神兽‘玄武’蜕的壳。 玄武每一百年就会蜕一次壳,所以这种材料不算稀有。可由于玄武之壳无比强大的防御能力,依旧是价值连城。 这套‘玄武护心镜’共有前后两片,可以镶嵌在他六道伏魔甲上。 这是因李轩身上的这套甲,也是六道司给他定制的器物,所以给这对护心镜预留过位置。 它们的主要能力也是防御,可以与六道伏魔甲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将李轩的防御力,推升到一个很夸张的层次。 大半年前李轩定制此物的时候,就很清楚的知道,自己除非放弃这一身‘浩然正气’,否则他哪怕掌握再高明的遁法都是虚的。 他未来的‘高压雷遁’一定可练到超绝于世,可问题是自己热血一上头,就满脑子的舍生忘死,成仁取义,还逃个鬼的逃? 所以自身的防御能力与超导遁法才是他现在的根本,让人打不到,也打不动,才是他未来要走的道路。 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李轩才定制了这件‘玄武护心镜’。 不过那个时候,李轩还没得到铁布衫与金钟罩的天位道果,不知自己也会走上‘肉盾’的道路。也不会知道自己会从孙继宗手里得到那面‘大衍神盾’。 此外由于炼制此物的器师手法高明,这面‘玄武护心镜’不但在防御能力上达到了极品法器的层次,还在一定程度上,兼顾了攻与遁。 ‘玄武’神兽掌握的能力,是冰与水。所以这面‘玄武护心镜’不但可以大幅度的强化李轩的冰法,还可借助此器施展冰遁与水遁。 李轩爱不释手的把玩了一番这对护心镜,然后就诚心实意的朝着炼器楼主一礼:“让楼主您费心了,晚辈感激不尽!” “何需如此?炼造器物,本就是我等之责。”炼器楼主笑着拂了拂袖,随后又问道:“李轩你现在手里的大功,应该还有一百三十多个吧?接下来这第二件极品法器,你是准备定制,还是到藏器楼换取?” 他的眼中竟含着几分期待:“如果是定制,我手里有一件‘六爻雷刀’的法器图纸,特别适合你。此物与大衍神盾一脉相乘,算术越好,威力就越大。” 李轩不由稍稍迟疑,可最终还是摇头:“不定制了,藏器楼里面刚好有一件东西,我很喜欢。” 目前六道司藏器楼中储藏的极品法器,总共只有二十九件。里面原本没有适合他的东西,可自从李轩得手了‘饕餮’与‘武曲破军’这两件仙器,里面却有一件器物额外的适合他。 准确的说,是适合这两件仙器。 且定制一件极品法器要等待好几个月,李轩已经没这个耐心。 可能是辽太祖陵的变故,还有当时那道凝视他的目光,让李轩又感觉危机临近,这几天他总觉心头肉跳,心神不宁。 李轩认为这件极品法器,还是早点入手为妙。 炼器楼主听了之后,就面现出几分失望之色:“可惜!老夫其实挺有兴趣,为你量身打造一件兵器。” 他们炼器楼与六道司上层的立场不尽相同,无论是六道司的计功楼,还是管理钱财物资的地官楼,自然是希望尽一切可能省钱,节省预算开支的。 可就他们炼器楼的这些器师来说,却是希望炼制的顶级法器多多益善,这是他们磨练技艺,探究天道的最佳方法。 李轩闻言则是嘿然一笑:“那还是有机会的!” 他想自己赚取功勋的速度还是很不错的。 ※※※※ 从炼器楼中出来之后,李轩就走向了藏器楼。 此时恰是辰时一刻,是藏器楼开门的时候。 李轩走进去不过片刻,就将他想要的东西换取了出来。 这是一枚项坠,作为主体的坠子大概有大拇指的大小,整体呈赤红色的火炉形状,外面则雕刻有玄武,朱雀,青龙与白虎,旋绕在外。 它的名字,就叫做‘四象炼元炉’。 此物可以汇聚天地灵元,并储存真元法力,为其主人所用。根据藏器楼主解说,它的元气储量,完全与天位等同。 ‘四象炼元炉’还能够催使四象之力,其中每一种的神威,都能够与上品法器相较。 它还可以提纯真元法力,使里面元气的质与量,都达到‘天位’级的层次。 可即便如此,这‘四象炼元炉’依旧是藏器楼中众多极品法器中最没用的一件。 当初炼制此物之人,原本是想要一件天位级的外丹,可最终还是失败了,使得这‘四象炼元炉’只拥有天位外丹的部分功用。 而它的整体能力,甚至都比不上乐芊芊手里的那枚外丹。 可李轩看重的,就是它提纯元气的能耐。 只因他手中两件仙器的完整威能,就只有天位级的真元法力才能催发。 此物对别人没用,在李轩手里却是一件神物。不但可以解决他真元不足的问题,还能够短暂发挥‘饕餮’与‘武曲破军’的完整神威。 而且它很便宜,别的极品法器,至少都得一百个大功才可换取,可这枚‘四象炼元炉’,就只需六十个大功。 不过李轩才刚喜意盈盈的将此物拿在了手里把玩了片刻,他就听见宫城方向,连续传来了好几声钟响。 在敲到第五声的时候,李轩就不禁抬头,神色错愕的看了过去。他听出这钟声,是传自于紫禁城北面的钟楼。 那边的钟楼鼓楼,一般只在开启与关闭城门的时候才会敲响,所以叫晨钟暮鼓。 问题是现在已经过了时辰,而城门在卯时就已开启,钟楼那边又为何突然敲起了钟? 那钟声却是持续不绝,一直到第九声才停下,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由为之色变,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李轩惊疑不定,定定的望着宫城方向,心想该不会是自家的小舅子出事了? 按照【大晋礼录】——天子崩钟十二,太子薨钟九,诸王薨钟八。 他对此事早有堤防,毕竟在他那个世界,明朝另一个景泰帝的独子朱见济,就是在成为太子之后半年暴病而亡。那个时候的朱见济,还不到六岁。 李轩猜到有人可能会对虞见济下手,可如今虞见济正位东宫才几天?怎么会这么快? 就在下一瞬,一个人影飞空而来,正是在不久前赶回京师的左副天尊。 “陛下有令,召你入宫,并允你宫中走马,速至东宫。” 左副天尊的脸上,满含忧意:“就在刚才,太子殿下薨逝于东宫寝殿。” 李轩顿时就心绪一沉,通体生寒。他毫不犹豫的闪身而出,化作一道雷霆闪电来到了大门之外。然后骑着他的玉麒麟飞驰,只用了不到半刻时间,就来到承天门前。 在他的前方,那些值守门前的禁军与绣衣卫都纷纷避让。而等到李轩以风驰电掣般的速度来到东宫的时候,绣衣卫都督同知的左道行亲自将他引入宫门。 由于之前已来过一次,李轩在这里也算是轻车熟路了,他一边疾走,一边询问:“太子是因何故薨逝?我听说殿下身边一直都有名医随身,为他调理身体?” “御医们说是脑瘤发作,是逆贼‘真如’留下的祸患。真如以秘法将这殿下脑内的瘤体封印,所以之前连太医院几位有名的医道国手都没能够察觉。一朝爆发,就将太子置于死地。” 左道行的脸色青白,他的手按着腰刀,手臂上青筋暴起:“可陛下不信,特旨招你过来看看究竟。我们绣衣卫,内缉事监与三法司也来了,可如今陛下最信任的还是你。” 两人都是步如流星,很快就来到了寝殿之内。 李轩第一眼就望见坐在殿内一侧,形同槁木,面如死灰般的景泰帝。还有一位贵妇打扮的女子,正在那寝床旁泣不成声,那应该是景泰帝的贵妃杭氏,虞见济与虞红裳姐弟的生母, 虞红裳也坐在床边,她两眼垂泪,脸色悲怆到了极点。 而这寝殿的左侧,还跪着一群人,二十多御医,十几个太监,都是身躯颤栗,惊慌不已。 至于他的岳父江云旗,此时却独自立在门外,他远眺前方,皱眉凝思。 “李卿?” 望见李轩,景泰帝那死灰般色泽的眸中,终于现出了一抹亮泽:“你去看看,见济他是否为奸人所害?” 李轩没有说话,他躬身一礼,就神色凝重踱步来到那床榻之前。 第三九五章 绿萝莉出手(求月票) 望见虞见济的尸身时,李轩的心绪不由再次一沉。 这个他印象中温文尔雅的少年,果然是一点气息都没有了,他躺在床上,面色青白,胸前还有着大量的血迹。 神魄则处于灵肉分离的状态,如果不是有术师在旁施法收束,虞见济的三魂七魄早已散去多时。 李轩首先给虞见济把脉,只觉是触手冰凉,没感知到任何搏动。 虞见济的死亡时间应该还不到两刻钟,可大量的失血,带走了他的部分体温, 此时殿外又有一人匆匆行入,在景泰帝在身前拜倒:“陛下!能否容臣看一看皇弟他的尸身?” 李轩回过头,发现这人正是长宁郡主,内厂大档头虞云凰。 景泰帝闻言则是冷冷凝视了虞云凰一眼,目中竟含着无穷杀意,冷厉阴森:“回去转告太后,她太多心了。” 虞云凰的躯体明显颤了颤,她将躯体匍匐的更低:“陛下!见济他终究是臣的堂弟。若有人敢害他,无论是谁,臣都与他不死不休。” 景泰帝这才神色微动,微一颔首。 虞云凰当即就匆匆走到了寝床之侧,也将手按在了虞见济的左手腕脉上。 李轩没有在意,转而将手抚上了虞见济的额头,仔细存神感应。 似当朝太子这般的人物,是肯定没法做解剖的。可幸在他感应能力已经很不错,比之现代的核磁共振检查技术还要强不少,可以查探到虞见济体内的情况。 大约三个呼吸之后,李轩就蹙了蹙眉,心想还真是肿瘤。就在虞见济的脑后位置,占据了虞见济颅内至少十分之一的体积。 再细细感应,会发现这瘤体有无数狰狞的血管与虞见济的大脑结合在一起,彼此混杂浸润,难以界分。 李轩又将神念转移,查看虞见济的全身,也发现了几个瘤体。 就癌症的角度来说,这是明显的晚期症状。 除此之外,李轩没有在虞见济的身上,找到任何的外伤,毒素等等。 李轩蹙了蹙眉,正准备从头到尾,继续检查一次,就听身后的绿剑萝莉突然开口:“如果能将他身上的病灶都除去,这个人,他应该还有一线生机。” 李轩闻言愣神,然后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绿绮罗。心想这个萝莉,怕是在信口开河,在蒙我? 此时虞见济的大脑都已停止活动,是真正的脑死亡。他的三魂七魄也散掉了,魂识已无法自然凝聚,也没有任何自我的意识存在。 旁边都已经有人在为虞见济制作灵牌,以顶级的槐木与符阵,来保存虞见济的神魄。 到这个时候,无论什么样的手段,什么样的灵丹妙药,都没可能让虞见济死而复生的,至少李轩的常识是如此判断。 结果绿剑萝莉却告诉他,这虞见济还有救—— “我的功法神通特异,可以激发出他体内的元气,定住他的元神灵魄。” 绿绮罗淡淡道:“不过,我估计即便把他救活,状况会很不好,毕竟是灵魄都已散掉的状态。可能他会永远醒不来。 还有,你最好快点决定,他死得越久,恢复意识的希望也就越低。” 李轩不禁陷入凝思,他无法判定绿绮罗之言是真是假,是否该信她? 天子御前,这可不是开玩笑。 一旦这话说出去,人又没能救回来,那是要担干系的。 “如何?”这是立在一侧的虞红裳,她见李轩面色凝肃,沉吟不语,就不由心中一紧:“轩郎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虞红裳语音未落,旁边的长宁郡主虞云凰就开口道:“陛下,就臣所见,太子殿下确实是死于瘤症,并无其他外因,” 她眼中略含忧意,又以含着警告的目光看了李轩一眼。 景泰帝却面色阴沉,丝毫都不为所动,他眸光定定的望着李轩:“李卿你呢?你也认为是瘤症所致。” 李轩看了一眼泪眼婆娑,面上则青白一片的虞红裳,就暗暗苦笑。为了红裳,自己就冒险一次又如何? 他随后就朝着景泰帝一抱拳:“请陛下屏退左右,此地只留贵妃,长乐公主,江神医与左都督就可。” 景泰帝的眼神微凝,然后就袍袖一卷:“你们没听见吗?全都给我滚住去!” 虞见济之死,让他即哀又怒,恨不得将此地的御医,太监,都尽数斩绝。 虞云凰的气息一窒,本能的就想要说什么。她对李轩接下来的话万分心忧,担心此人会胡言乱语,使得这位天子对太后与正统帝生疑,甚至是疯狂的报复。 可当她抬头看了一眼景泰帝的脸色,还是沉默不语的退出了东宫寝殿。 等到众人都离去,江云旗也回到了殿内。李轩就开口道:“陛下,太子殿下或有些许生机,不知陛下能否容臣为他施救?” 他没有察觉,此时正挂在他腰侧的文山印正在微微发热。 而等到李轩语落,殿内的几人的反应则各不相同。杭贵妃是惊喜的,景泰帝与虞红裳,左道行三人中则是不能置信中又夹含着几分期冀,江云旗则是略觉意外的挑了挑眉。 景泰帝愣了愣神,然后就深深呼吸,压住了他心中的波澜:“你此言当真?” ※※※※ 这个时候,在刚刚修好的仁寿宫寝殿内,此间的气氛,正压抑低沉到了极点。 孙太后坐于上首处,面色已沉冷到快滴出水来,前太子,沂王虞见深则肃立一侧,一样是难看无比。 “给我说实话!” 孙太后问的人,正是匆匆入宫的会昌伯孙继宗,她的眸光似能那任何事物冻结:“见济之死,真不是你做的?” 可能外人很难相信,在太子虞见济死讯传开之后。这满京城当中,除景泰帝与等人之外,心情最糟糕最焦躁的反倒是她这个太后与沂王虞见深。 她是想过要除掉虞见济,可却绝不是现在这个时节。 孙太后深知景泰帝的性情,她那个庶子虽然自幼仁厚,可一旦他怒极发疯,无所顾忌的报复,他们会承受不起。 孙继宗的额头上,则冒出细密的冷汗:“这绝不是我,我怎可能会这么蠢?那小子正位东宫才几天,我怎么都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孙太后则是神色狐疑,她想孙继宗做的蠢事又不只是一桩。 “那是否你的部下擅自作为?” “不可能。”孙继宗摇着头:“他们没有这个能耐,太子身边的防卫何等严密?岂是一两个人能够成事。?” “也不是我。”随着这个声音,一个黑衣青年忽然就从虚空中走出来,他面色平静的迎着孙太后的目光:“我也好奇是谁动的手,娘娘你应该知道我的安排,那本该是在虞见济大婚之后。” 孙太后点了点头,她对这位魔师的信任,显然更超越于孙继宗之上。 此时她蹙了蹙眉,又开始怀疑起了自己的嫡子正统帝。据她所知,正统帝虽困守南宫,可他手中还是有着一支不小的力量。 那黑衣青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微一摇头:“不太可能是上皇所为,上皇岂不知景泰帝如存心报复,上皇他是首当其冲?且上皇近日举止,我都有掌握。” 接下来这位就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这就有意思了,北京城内,除了我们之外居然还有其他人想要虞见济死。” 孙太后则开始用狐疑的目光,在包括沂王虞见深在内的几人身上移动。 她还是怀疑,虞见济之死,是否这几人的擅作主张? 就在这个时候,长宁郡主虞云凰的身影匆匆从殿外走入,她朝着孙太后俯身一拜:“娘娘,我已去看过了,虞见济的确是死于脑瘤。我仔细检查过他的尸身,没有任何外伤与毒素。” 孙太后顿时精神一振,心想不是死于毒物与意外就好。 可她随后就注意到,虞云凰的脸上还含着些许忧意,孙太后就不禁心绪微沉:“云凰你在担忧什么?” 虞云凰不由苦笑:“天子也将靖安伯李轩招入宫中,就在刚才,李轩请天子屏退左右,臣不知他要与天子说什么。 除此之外,为虞见济之死,天子怒极,我看他似有迁怒之意。” 孙太后不由与在场几人对视了一眼,面上都现出了明显的担忧。 从上次都察院的事情就可知道,那位理学护法绝非是可以欺之以方的君子。 此人虽然是一身正气,却知道变通,手段狠辣。 那魔师也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就朝孙太后抱了抱拳:“娘娘,请速招首辅陈询与于少保等人入宫,将虞见深之死的实情相告。如今能制衡天子的,就只有这几位忠直大臣。” 孙太后的眼眸一亮,心想这确是良策。 她平素对陈询与于杰多有不满,可知道这个时候,却也只有这几位,才能阻止天子铤而走险。 而几乎就在同一时间,在昆仑山巅,金阙天宫内。 一位坐于高台之上的宫装女子,收到了从远处飞过来的一道金光。她探手一拂,那金光在她手中氤氲荡漾,最终显出了飞梭形状。 宫装女子就唇角微扬:“辰时三刻,太子虞见济薨逝。” 御剑少年的脸上,顿时就微微一喜:“不知是何人动的手?” “千秋笔只定果,不问因,你管这人是谁?” 宫装女子此时神色平静的看向了身前,那写于黄纸上的第二行字。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 第三九六章 奇迹(求月票) “李卿你此言当真?”景泰帝努力平抑心情,可眼里却是透出了一抹灸热:“果真能救活见济?” “可也只限于救活,太子殿下什么时候醒来臣不清楚。除此之外,臣还需江神医帮忙,我需要为太子开颅,取出他的脑瘤。” 李轩拱了拱手,他认为有些事情还是得提前说清楚。 按照绿建萝莉的说法,虞见济即便活过来,状态也应是接近于植物人。 而李轩所知的那些植物人,有些人能够醒来,有些人就一直睡到死。不过在这个仙法横行的神奇世界,皇室应该有其他方法将他唤醒。 景泰帝此时已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拉扯,那是他的贵妃杭氏,这位正以无比期切的目光看着他。 虞红裳倒是惊喜中又有迟疑,据她所知,李轩在医道上的认知,能让江云旗这样的神医惊奇,却绝无让死人复生的能耐。 她一方面希望李轩能够将虞见济救醒,一方面又害怕李轩最终功败垂成,反倒招惹自己父母的埋怨。 景泰帝却不是那种轻信人言的,他接下来又深吸了口气,继续凝神问道:“江先生,你认为呢?” 江云旗心知自家这女婿,绝非是那种信口开河之人,可他心里还是有着疑虑:“要割除他身上肿瘤容易,我甚至可以保证他日后不会复发。 可太子他体内心跳停止,生元已尽,骨髓衰败,大脑与五脏六腑都很难再恢复运作。还有,他的神魂已散,我们又该如何让他恢复灵肉交融?” 李轩没有答话,他再次走到寝床前,一只手按在了虞见济的胸膛上。随着他手心中雷光一炸,虞见济的整个躯体,也都为之一颤, 现代用除颤器做心肺复苏,以脉冲电流作用于心脏,电压一般在三千五到三千七百伏特左右,在五十欧姆的阻抗下,最大电流在五十到六十安培之间,这是李轩能够做到并可娴熟掌握的。 不过能让虞见济起死回生的主力不是他,而是绿剑萝莉。 随着李轩的按压,一股绿色的荧光也渗入到了虞见济的胸前。 就在李轩第四次点击之后,在场的三名天位,就发现虞见济体内的情况已经迥异于前。不但虞见济的心肺正在逐步恢复,他体内的骨髓精血,也似‘活’过来。 之前虞见济的血液一直都是死气沉沉,逐渐粘稠。可这个时候,它们再次开始了流动。 “用雷电刺激心脏吗?你这办法不错。” 绿剑萝莉眼中现出了欣赏之意:“如此一来倒是省了我许多功夫。” 在她的驾驭下,还有一抹绿色的荧光,在虞见济的经络内流转蔓延,直抵他的脑部。这竟使得虞见济的所有残魂都受到了吸引,它们化作丝丝缕缕,开始重归虞见济的印堂之内。 “塑魂定魄?” 景泰帝的眼中现出几分异色,然后就立时起身,朝着江云旗一躬身:“还请先生出手一试!先生您无需忧虑,只管尽力便是。朕不是不明事理之人,小儿见济无论活不活得过来,朕都不会怨责。” 江云旗也微微颔首,开始将长袖挽起:“本人自当尽力而为!” 虞见济体内的情况,的确让他看到了几分希望。 虞红裳也略觉惊喜无比,又担心会白欢喜一场,努力控制着表情。她有些狐疑的看着李轩,心想李轩何时掌握的这门可让死者回生的强大神通? 虞红裳随后又把目光,看向了李轩的身后, 之前她就怀疑李轩的身上,依附着什么东西。可之后她从少府宝库里面调用的法器,也没看出什么所以然。 如今看来,这法器的段位只怕还不够. “太子殿下是甲型血。”李轩此时又小声对江云旗道:“他现在血元虚弱,内脏衰竭,已经无力承受丹药。所以在开颅之前,我们得先搜集一点血液。” 江云旗又微微点头:“你只管存住他的生机,此事由我来处理。” 在江南的时候,李轩就与他说过血型的事情。不过李轩没说abo,而是以甲乙丙丁来代替。 这两个月来,江云旗已经琢磨出的一套辨认血型的方法。 至于血液的来源,宫中应有尽有。外面跪着的那么多太监,御医与宫女,一人抽一点就可以。 很快江云旗就带着好几个玉瓶的血走回来,玉瓶皆以秘法炼制,足以确保这些血液不会被污染。血中也加入了他特制的药物与生理盐水,可以阻止血液凝结。 之后江云旗就又拿出了一些手术工具,先用他招出的雷火烧灼,再以药液浸泡。他的双手也是一样的操作,之后还覆盖上了一层胶膜。 李轩以显微镜让他认知到一碗水中有十万八千虫,所以手术的时候,必须用高温火焰与雷电消毒,防止感染。 可就他最近两个多月的研究来看,高温火焰只能去除十万八千虫的大部分。有些细小生物,竟然额外的耐火耐雷,在这方面的能耐甚至不逊色于天位,很难将之杀死。所以江云旗还另外研制出了一种药剂,用于确保手术时的无毒无菌。 之后的开颅倒是简单的,江云旗的修为强达天位,他的手,他的刀,比之现代任何所谓外科神医都要更准更稳,江云旗的感应能力,也足以超越绝大多数现代的仪器。 他甚至给自己做了一个有着八倍数的手术显微镜,大约拇指头粗细,可以挂在他的右眼上,用于提高自少身的视力。 而在术后的处理,江云旗更有着现代外科难以企及的优势。他甚至可以精准的驾驭雷火,做到他想要的一切. 整个手术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最后江云旗又拿出了一点蓝色的灵液,在虞见济的眉心处一点,使得这位太子的一身元气,更加充盈。 虞见济的心跳也已稳固下来,当李轩面上微显疲惫的松开手,虞见济的一切体征都与常人无异。就只有双眼禁闭,还没有自我意识。 “目前也就只能做到这地步。” 江云旗已经在收拾他的手术工具:“虽然活过来,可我估计太子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保持活死人的状态。能不能醒过来,全看天意。人之大脑与神魄无比复杂,即便江某也无能为力。” 他以前在江南行医,也见过无数活死人的案例,所以不甚乐观。 虞见济大脑受创极重,醒过来的可能微乎其微。 杭贵妃却已是喜极而泣,她想人能够救活过来就已经很好了。 何况他们堂堂天家,还能寻不到可以将虞见济唤醒的方法? 江云旗却又警告性的杭贵妃看了一眼:“我劝陛下三年之内,都不要对他使用任何药性猛烈之物,否则太子殿下离死不远。 他现在气息虚弱,命如风中烛火,受不得任何虎狼之物,需得以固本培元,培植元气为要,等到他气脉稳固,再另想办法不迟。还有,近期之内也最好不要让他接触外人,殿下的神魄未稳,受不得任何惊吓,” 景泰帝微微蹙眉,然后微一颔首:“朕省得,一定会谨遵先生医嘱,” 此时他又见江云旗,将那些从虞见济身上取出来的瘤体,放入几个瓷瓶当中保存。 景泰帝的目光不由微微一凝:“请问先生您这是?” 江云旗微微一笑:“刚才我这女婿,请我将这些瘤体拿回去研究,看看有无异常。恰好江某也很感兴趣,这脑瘤被秘法封印数年,一朝爆发就到致死的境地,这种案例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景泰帝面皮先微微一抽,然后就对江云旗的‘女婿’一词听而不闻了。 他现在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很感激李轩,为虞见济挽回了一线生机;一方面对除夕之夜,李轩满皇城逃遁之举犹存余怒。 何况这位江神医,到底是对他有了极大恩德。 且如今他对整个太医院都恼火之极,已失去信任。若是未来虞见济还有什么情况发生,能够倚重信任的,也就只有他眼前这位医道国手。 此时李轩,则向景泰帝抱拳道:“陛下,臣以为殿下他的性命虽已无碍,可这桩案子,还是得查。 臣如今虽未找到任何线索,可殿下正位东宫不过七日,就脑瘤发作,几乎暴病身死,臣不查个究竟,难释心中之疑。” 景泰帝的眼眸一亮,面上的欣赏之意不加掩饰:“此事就交给李卿了,朕予你全权。今日之事,朕不查个水落石出,绝不罢休。” 他又吩咐旁边立着的左道行:“左卿,你们绣衣卫需全力配合靖安伯行事。靖安伯一应查案所需,都不得推辞。” 左道行神色默默的一躬身,他惜字如金,却语声铿锵:“臣遵命。” 就在这时,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匆匆行来,跪在了殿外:“陛下,内阁首辅陈询,次辅高谷,吏部尚书汪文,少保于杰等一众大臣,在外求见。” 景泰帝闻言就又阴沉着脸,遥目往仁寿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你去与他们说,朕暂时没空,让他们在太和门等着。” 第三九七章 疏影道别(求月票) 李轩在东宫内一直呆到傍晚时分,才从里面走出来。 他在东宫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任何线索,又询问人证,可也是毫无所得,这一折腾就到了傍晚时分。 “请都督调一队可靠的精锐过来,将东宫一应之物,包括家具,被褥,吃食,碗筷,花草等等都全数封存,不得让任何人接触。还有那些人——” 李轩一边与左道行说着话,一边侧目看了眼东宫门外的那些御医,太监与宫女:“你们可以用刑,可在此案水落石出之前,这里所有人都不能有任何死伤。” 他知道东宫出了这样的大事之后,这些人多半是要被牵连下狱,甚至是性命不保的,可其中的绝大多数都是无辜。 “可以!”左道行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一个颔首:“左某保证不死一人。” 这桩案子,如果是在他的手里,那肯定是要严刑拷打的,死多少人他都不会在乎。 可既然天子有令,此案以李轩为主,那么他也绝不会违逆天子之意。 “太子之前居住的郕王府也是一样,也必须全面封锁,所有人员都需要看押,我稍后会过去那边看看。 还有之前他从凤阳赶回时的随行之人,落脚的驿站,也必须遣干员排查,期间一切可疑之事都需上报,” 李轩说到了这里,不由眉心紧皱。他想如果虞见济真的是被人所害,那实在有太多地方可疑了。 从南京金陵到中都凤阳再到北京城,虞见济在这一路中接触过无数的人与物,都必须排查不可,这不是短时间能够查清的事情,也不是他一人自己能够办到。 而就在李轩走出宫门的时候,发现远处一群大臣也正往外走。 那是才刚面见过景泰帝的群臣,内阁首辅陈询,次辅高谷,吏部尚书汪文,少保于杰等人赫然在内。 这些人议论纷纷的走出了宫门,神态则各不相同,或忧心忡忡,或悲痛沮丧,或狐疑不解,也有人面上是如丧考妣,实则是暗含兴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会突发脑瘤?太医院的那些人干什么吃的?” “太医院自然难辞其咎,可陛下说太子其实未死,却又不让我等觐见,这又是何意?” “之前都已经敲了钟,宫里面传出来的消息也是薨了,怎么又活过来了?” “你这是什么话?陛下说是神医江云旗妙手回春,岂会有假?” “呵!这就有意思了,都已死了半个时辰的人,居然还能活过来?那么多人亲眼见到太子殿下的尸身,可如今却说他还未死。” “够了!太子殿下想必是身体虚弱,不便见人。可这样的状态,如何能承继大晋皇统?” “说这些话不觉太早了?陛下如今春秋正盛,太子殿下既然活了过来,那迟早都能恢复。” “就怕是没法恢复,如果太子有什么万一,这皇统该如何承继?陛下已登天位,未来定是子嗣艰难的——” 李轩没有听他们的高谈阔论,他匆匆的往宫门外走,接下来他还得前往郕王府查看究竟。 不过就在走出太和门的时候,李轩就听后面一个洪朗的声音道:“靖安伯大人请停步!于某有事想要请教。” 李轩往后回望,发现叫住他的,正是兵部尚书,少保于杰,在他身后还有一众内阁群臣,此时也纷纷驻足看了过来。 李轩猜到这位要问什么,可还是停步回身道:“请问少保大人何事相询?” “靖安伯大人,天子说太子殿下已经起死回生,请问此事是否属实?”于少保一边问一边走过来,目光灼然的看着李轩。 不止是他,此地群臣都在纷纷注目着李轩。虽然天子多半不会就这种事情诓骗群臣,可李轩身为理学护法,说出来的话却也是极有份量的。 李轩却是面色淡淡的一拱手:“经由江神医妙手,太子殿下他已经安好,可因元气损耗过剧之故,需要静心休养一段时间。” 群臣听了他这句话之后,却是反应各异。多数人都是神色微松,可也有不少人是半信半疑, 次辅高谷就直接询问:“靖安伯,请问殿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何时才可恢复?又需什么时候才能够见人?” 李轩定定的看了这位一眼,就摇着头道:“下官非是御医,此事非我能言。诸位如果有疑,可以询问天子与太医院。” 也就是让这些人,等待官方消息的意思。 次辅高杰闻言微一颔首,然后又出言问道:“高某方才听天子说,他已指定了靖安伯大人,就太子晕迷垂死一事详查究竟,可我听说太子殿下今日之所以呕血晕迷,确因脑瘤发作所致?” 李轩眼神微凝:“我不知是何人对高少保这么说,我只能说此事究竟如何,还言之尚早。” 次辅高谷身后的一人,立时就皱起了眉头:“太医院的众多御医,都已断定了是脑瘤,乃是昔日逆贼真如和尚埋下的伏笔,并非是其他外力所致,那还有什么好查的? 天子因太子病重而感情用事,你身为理学护法,就不知劝诫吗?” 李轩认出这位,正是内阁阁臣,户部尚书萧磁,他还是语气淡淡的回应:“萧大人,一切言之尚早,太医院那些御医之言难道是金科玉律?究竟如何,还是得查过之后才能论断。” 说到这里,李轩又背负着手,隐含深意的看着此人与在场群臣:“我大概能猜到诸位大人是为何事心忧,可此事如果不查个水落石出,又如何能释群臣之疑,释陛下之疑?” 萧磁听了之后就蹙了蹙眉,不再言语了。 “此事确该查个究竟,太子殿下正位东宫短短七日就几乎暴毙,又岂是一个‘脑瘤发作’就能解释?如不能查个清楚明白,便是于某,也不会就此罢休,” 于少保此时却走过来,紧紧握住了李轩的手臂:“可于某有一言拜托靖安伯。” 他的手极有力量,语声则沉重之至:“大敌在北,虎视眈眈,勿兴大狱!” 李轩的神色微凝,然后也面色肃然的一抱拳:“下官明白!” 他自然不会冤枉人,可如果太子几乎暴毙一事确系人为,那么他也不会顾忌什么。 ※※ ※※ 李轩出宫之后,又在郕王府那边查了一整夜。直到子时时分,李轩才拖着疲惫之躯返回靖安伯府。 毕竟相较于东宫,郕王府这边更加可疑。 按照虞红裳的说法,太子是在郕王府接到登基的圣旨之后就鼻血不止,在那个时候就有脑瘤发作的迹象。所以太子的致死之因,更可能是在郕王府内, 可惜李轩将太子回归京城后接触的所有人与物都排查过,依旧没找到什么可疑之处。 到这个时候,李轩自己都感觉,太子在正位东宫七日后脑瘤发作,可能确是巧合所致。 他现在之所以还在细心的排查,只是出于自身的疑虑与责任感。 而在返回靖安伯府后,李轩虽然累极,却没有就此息,而是在院子里面练习起了铁布衫的拳架, 铁布衫与金钟罩这两门横练功体,是不可以静坐修行的,必须以拳架,膏油,药浴等等来配合修炼。 而在获得‘神愿石’之后,李轩这几天的修行是一日千里。 原本他踏入五重楼境才不久,短时间内很难提升。即便手里积存着大量的灵丹,都得在五六个月才能够进入六重楼境。 可借助‘神愿石’,李轩无论是横练功体,还是内修功法,都进展神速。 此时的他,已经将自身的冰,雷,火,阳等武意,恒定在自己的意念与肉身之内,只要愿意,现在就可以凝练出强横的武道金身,踏入到七重楼境。 可现在他还有两处不完满,一是‘核聚变’观想,还未能将之化为肉身与意念的本能——所谓武道金身,说穿了就是将武意化为自身的本能,形成肉体记忆。 另一处不完满,则是铁布衫与金钟罩这两门横练功体,距离接下来的第三层‘铁皮钢骨’的境界,还有一定的距离。 李轩有预感,如果他能够做到这两点,那么他的武道金身,将是无与伦比的强大,还可从这天地之间获得极大的好处。 这时间也快了,李轩估计就在这两天。 可惜的是,那枚神愿石也在他手中消耗到只有小拇指大小。 李轩预测此物,最多就只能用到他进入七重楼境的时候。 也正因此故,今日在宫中的时候,他始终都未想过用此物去救虞见济的性命。只因他知这么一点神愿石,对于虞见济的生死起不到任何效果。 而就在李轩,才刚把金钟罩的功体拳架也练完之后,他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靖安伯府之外。此时有一个出乎他意外身影,来到了靖安伯府门外,在那里犹豫徘徊着。 “元君?” 李轩眼神错愕,然后就匆匆披着衣服,走出了门外。 “不知元君何故至此?” ——关键还是这大半夜的,距离子时不远的时候。 “李轩你在啊?”敖疏影望见李轩,则是神色一喜,然后就面色一肃道:“我是来找你道别的。” 第三九八章 你干脆从了吧(求月票) “道别?”李轩万分错愕:“可据我所知,殿下的神位册封,需得等元月十五,天子祭天坛时告祭天地才可完成。” 册封神灵与官员可不一样,那是必须告祭给皇天后土的。 敖疏影微一颔首:“按理是如此,可我等不到这时候了。南方有信,这几日长江上游大雨连绵,恐有洪灾,我必须赶回去看看。 我已经告知陛下,因情况紧急,陛下允我不用出席元月十五的天坛之祭。” 李轩就不禁扬起了眉角:“请问元君,这次的大雨与洪灾是因何缘故?很严重吗?” 这是因他家就在长江上讨生活,不能不多在意几分。 如果是他前世那个世界,一个水师将领自然是管不着水灾什么的。 可这个世界,长江水系大妖成群,很多水灾其实就是妖怪作祟。 李承基担任的操江水师提督,就有着镇压长江水系一应妖魔鬼怪之责。 李轩问这洪灾是什么缘故造成,就是问是否水妖作祟。 “还不清楚,不过长江上游的大雨已经持续了将近二十日,从去年腊月二十一日到现在,长江水面已经涨高了一丈二尺,许多地方都开始出现险情。” 敖疏影凝着眉,眸含忧色:“其实什么缘由已无关紧要,这个时候,无论究竟是天发杀机,还是因妖祟作乱,那些水妖水怪都会参与进来,呼风唤雨,兴风作浪。 李轩你不知么?你父亲诚意伯已经在南京整顿军力,准备往长江上游征伐,清剿群妖。昨日天子与内阁也在议论,是否命你父亲提调长江沿岸水师进驻江陵待变。” 李轩还真不知道此事,他这两天一直都呆在炼器楼,今日一直都在忙着处理太子脑瘤晕迷这一事情。关键是他在北京城的消息,不像是在南京那么灵通。 他心绪不由再次一沉,他好歹是出身诚意伯府,耳濡目染,对长江上的事情算是比较了解的。 既然内阁都准备让南直隶水师,入驻江陵,那形势显是到了极端恶劣的地步。 “多谢元君相告!”李轩此时又深深一礼:“听说长江上游通天河藏有妖魔无数,家父领军征伐,难免兵凶战危。还请元君有余暇时,对家父多加照拂。” “这是自然,我长江龙族与你们诚意李家,这些年来也算是同气连枝了。” 敖疏影接下来却又面现犹豫之色,吞吞吐吐了起来:“那个,嗯哼,这个,怎么说呢?最近,咳咳——” 她本想与李轩说‘王夫’一事,最近不知怎的,不但长江上下游的那几十座水德元君庙都立了李轩的像,这种趋势也发展到大江南北那众多支系。 敖疏影已极力阻止,连续下了两次‘神谕’,让下面的人废除,可这些时日以来作用不大。 后来她一调查,才发现是因立了李轩的像,导致各地的水德元君庙香客大增,收入的香火钱自然也是节节攀高。 再查香火大增的缘由,才发现是最近民间流传了一个传说。 大概是当朝靖安伯,大才子李轩游鄱阳湖,救助了困居湖底的水德元君,然后经历了一番悲欢离合,才子佳龙最终喜成眷侣的故事。 各地的版本虽有不同,却是大同小异。 说来奇怪,朝廷将她册封为水德元君之后,每年都在经由各种渠道为她扬名。可直到如今,她的信徒都不超百万之数,各地庙宇香火寥寥,全靠朝廷拨款度日。 可在这才子佳龙的传说开始流传之后,她的信徒却开始暴增,各地水德元君庙的香客络绎不绝。人们忽然就觉得,这位水德元君和蔼可敬起来。 敖疏影只用自己的龙指头去想,都知道这传说,一定是她那些兄弟们在捣鬼。 敖疏影甚至都能够预想到敖衮那群混账接下来会做什么,等待事成定局。他们一定会撺掇她父亲东海龙王,说父亲你看,敖疏影她都已经嫁出去,已经不算是敖家的人了,你就收了她执掌家法之权吧。 可事至如今,敖疏影也无可奈何。 这就是她身为神明的尴尬之处了,那些庙宇都是由地方庙祝执掌,历年来对她也还算虔诚恭敬。 敖疏影固然能够对他们施以惩戒,也能够强行废除李轩的神像,让他们再过以前那种清苦日子,可这却会大伤人心。 所以她今天是来与李轩商量的,想说事至如今,木已成舟,要不你就勉为其难,担了这个‘王夫’的虚名吧? 就只是虚的,并不需李轩与她真发生什么。 敖疏影是想着不告而取谓之贼,强而取之谓之盗,自己虽已无力挽回,可还是得告知李轩一声。 毕竟李轩与她一起受天下香火,虽然会有不小的好处,可未来也会有不少麻烦。 可此时当话到嘴边,敖疏影却不好意思极了,吭哧了半天,都没有吭哧个所以然。 李轩看她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反倒疑惑了:“元君殿下您可是哪里不舒服?” 他想这位龙君忽然嗯哼一下,忽然咳嗽一声,这莫非是病了? “我就是为除夕那天的事道歉。我先走了,你以后有什么事寻我,到城外的水德元君庙上柱香就可以。不对,你不能亲自去,让别人代劳吧。” 敖疏影终究是没法说出口,她脸上满布红霞,接下来都不等李轩回话,就直接化龙飞腾空际。 “元君你先别走啊,我还有事与元君说,元君?元君?” 李轩看着她的身影,不由更觉忧心了,看这条龙连鳞片都开始发红了。好好的一条黑龙,隐隐然变成黑红二色交杂的色泽,一定是身体出问题了吧? 这样的状况,去处理长江上游的雨灾,真得没问题? 除此之外,他其实还有些关于驱散雨云的方法与敖疏影交流来着。 现代有人工消雨的方法,或能对敖疏影有所裨益。 而帮助敖疏影,也是帮助他父亲。 可他越是喊,那条黑龙就跑得越快,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而等到这位化龙离去,李轩就把已睡着了的管家李大陆唤醒:“最近家中可有信符传来?” 之前他在北面辽太祖陵,蒙兀草原没有大晋驿站,所以那边是收不到信符的。 最近几天在六道司炼器楼,那边也同样是半封闭的状态。为防灵力滋扰,影响炼器,所以一应炼器炼丹之地,也是严禁信符的。 “有的。”李大陆睁着惺忪睡眼:“就在今日清晨,说得是长江大水,伯爷已经准备领军出征,让你不用担心。那信符找不到您的人,就落到了府内。” ※※※※ 于此同时,在金陵八卦洲的南侧,此时已战船如云,旌旗林立,呼喝之声震彻天地。 诚意伯李承基正立于一座高七层的楼舰之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前方江面。 此时已有总计十二个水师营,大小战船一千九百多艘,三万六千水军将士云集于此,正在此处操演着合战之法,做着出征之前的最后准备。 不过看着前方舰船的操演,李承基却不禁眉头微皱。 最近这些年以来,长江水系在他管控之下已承平十载,各地水师多年没有经历战事了。之前的建灵后裔之乱,也有不小的影响。此案牵涉到众多基层的水师将领,使得各地水师受创不浅。 此时除了在他直接管理之下的三营金陵水师还能够入眼,其余巢湖水师营,太湖水师营,扬州水师营等等,在战阵之法上,都略显生疏。 幸在那些船只的状况都很不错,这些年在他约束镇压之下,无人敢对水师军器伸手。所以各地水师营几乎都是七成新以上的新船,且军械齐备。 而就在李承基凝神注目的时候,他的长子李炎匆匆行来, “父亲!”此时李炎的面色,万分凝重:“岷江那边传回消息,相繇的封印已经损毁,相繇的主体虽还在封印当中,却极有可能已分出分身法体。” “当真?”李承基的眼眸,顿时已经凝冷如冰。 相繇是上古水族大妖,是那位撞塌不周山的共工臣子。传说此妖蛇身九头,食人无数,所到之处,尽成泽国。它喷出来的水比洪水还厉害,又苦又辣,吃了就会送命,身上流出的血,一沾土地就五谷不生。 远古时相繇先被大禹斩杀,复生之后再次作乱,又被战国时的大秦合一国之力封于岷江。 李承基没有见过相繇,却知这是一位‘极天位’级的巨妖。哪怕它的一具分身化体,也极端的可怕。 “可查清楚了,是谁敢如此大胆,破坏相繇的封印?算了,当务之急是速速驱散上游水妖,驱散云雨。你再去催一催南京兵部,让他们从速将军令下发。” 按照大晋的体制,五军都督府主掌练兵与统兵诸事,兵部则负责兵备与调兵之权。 李承基要提兵东进,必须有南京兵部的许可。 “还有,再遣人去河南桐柏山看看巫支祁的动静,我看这云雨之势,似有往北方扩展之势。” 巫支祁乃淮水大妖,其形若猿猴,金目雪牙,轻利倏忽。是大禹治水时,制服的三大水妖之一,被封印之前,也同样是‘极天位’。 李承基望着北面方向,胸中一时间满布阴霾。 一个相繇就让人头疼,若再加一个巫支祁,只怕这次的祸患,朝廷倾一国之力都难阻止。 第三九九章 双修的第二阶段 桐柏山脉位于豫南山地的西段,河南、湖北两省的边境地带。 此处是淮河的源头,也是淮河与长江两大水系的分水岭。它的北面是淮河水系,南面则是长江水系。 而在景泰十三年的元月九日,桐柏山脉周边已经连续第十三日大雨。 而此时在桐柏山‘督水监’衙门的一座亭榭内,监令陶真身躯颤栗,面色涨红的看着他身前的一瓶丹药,一口飞剑,两册书卷。 在他对面的则是一位面容清隽,穿着御史袍服的男子,正神色淡漠的喝着茶:“陶监令你还在迟疑什么?这又不是让你去破除巫支祁的封印,只是让你稍后睁一只闭一只眼。 湖北近日来大雨连绵,你们督水监需要管控水情,几十条溪河,有些疏漏也是在所难免嘛。即便事后朝廷问罪,你顶多是个失查之责。巫支祁的封印,主要还是六道司与钦天监在共掌,与你们关系不大吧?” 他用手指敲着桌案,含着几分哂意的看着陶真:“据我所知,陶监令已经年近七十了?估计这督水监令最多就只一任,现在不捞一笔还要等什么时候? 这一套完整的应龙御水诀与观想图,一件上品水系法剑,足以让你陶氏传家;两枚归元定心丹,足以让你的孙儿踏入十重楼境,日后必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等样的好事,过了今日可不会再有。” 陶真面容狰狞,挣扎不已。良久之后,他却轻吐了一口浊气,将身前那些东西,又推回到对面那清隽御使的身侧。 “大人之请,恕陶某不能从命。此事干系太大,陶某承担不起。” ‘桐柏督水监’隶属大晋朝设立的河道总督,负责管理桐柏南北所有水系,可也有监察巫支祁封印之权。 这点其实不重要,就如这位御使所说,负责看守巫支祁封印的,主要是六道司与钦天监。 问题是,对方为巫支祁破封的手段,需要借助桐柏督水监管理下的水系。这其中的干系,他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 那御史闻言失笑,一点不觉意外:“陶兄可是担心日后被秋后算账?你是不放心水德元君,还是诚意伯府?” 陶真的面色清冷,一言不发。 他真正担心的,正是诚意伯府。 朝廷如果就巫支祁封印有失监管这个罪名追究,至多只会及他一身,可诚意伯府事后的报复,可不会只有官面上的手段。 大晋三百年来,因诚意伯府而破家灭族的何止二十?诚意伯府掌控长江二百多年,可从来不是靠他们的宽仁大度。 不久前神器盟的下场,他也是有所听闻的。 至于那东海龙族,就更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那么我若向你保证,最多半月时间,整个诚意伯府都将不存在呢?” 那御史端起了茶水,语声悠然:“除此之外,辅国公府还可许你家卫镇抚的世职。有着世袭官身,你又何惧龙族报复?实在不行,就去京城当差,他们的手还伸不到京城。” 陶真的呼吸顿时就粗重了起来,他的瞳孔微微收缩:“辅国公府?你别骗我。” 辅国公府一门两国公,父子皆名将,是靖难以来天下勋贵之首。 哪怕是在前代辅国公随驾正统帝,身葬草原之后,辅国公府依旧是无比煊赫。 现任的辅国公年仅十四,主事之人是其叔父皇甫玄机。如今这位不但是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还兼着京营右都督,是京营的首脑之一。 卫镇抚是官秩从五品的世袭武职,在卫所世职中已属于拔尖的一群。 可如果是辅国公府出面,要为他谋取这一世职易如反掌。 “我骗你作甚?”那气质清隽的御史随后又将一封信,送到了陶真的面前:“恰在近日,京城里面发生了一件事,陶监令你应该会有兴趣。” 陶真稍稍犹豫,还是将那符信拿在手里。然后他的手,就又微微颤动起来:“这怎么可能?太子他正位东宫这才几天,怎么可能薨逝?” “这种事情,还能有假?”御史似笑非笑的看着陶真:“我们那位天子是登基之前成就的天位,日后注定会是子嗣艰难。如今太子已逝,陶兄你以为,日后能继承皇统者乃是何人?” 陶真的面肌微抽,可随后他就长吐了一口浊气:“你得给我一点时间,我得预先做些布置。” 此时天空中蓦然响起了一道震雷,青蓝色的电光劈下,将亭榭中两人的脸上,映衬得额外阴森。 ※※ ※※ 于此同时,桐柏山脉之南,一座名叫深水渊的山谷内,一位黑衣道人出现在此处一座山涧之前。 他眼中微含笑意,朝着山涧的上游处一礼:“巫大君,小道有礼了!” 可在这位黑衣道人注目之处,却久久都没有动静。 黑衣道人不由微一摇头:“桐柏山已经连续第十三日大雨,大君的力量应已恢复极盛,一点神念还是出得来的。 还是说,巫大君不记得老道了?故人来访,巫大君何吝一见?” 那山涧汩汩流淌着,而就在片刻之后,那涧中水液纷纷飞空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一个丈余高的猿猴形状。 它居高临下,看着黑衣道人:“我似乎记得你,三百多年前的那个小道童?有意思,昔日毛都没长齐的小牛鼻子,如今也在天位之林了。” “正是小道!小道好歹经历三百年春秋,怎能没有长进?”黑衣道人一声失笑,然后就神色一凝:“贫道此来,是为助大君脱困,另有一事,需要大君仗义援手。” 那水猿巫支祁听了之后,却冷冷的一哂:“助我脱困?你好大的口气。没有极天位的能耐,你如何能撼动大禹的封印? 无非是又想放我一个分身出去,帮你们祸乱人世,达成什么图谋吧?若是如此,我巫支祁没兴趣,你自己滚吧。” 黑衣道人听了之后,却一点都不介意:“大禹的封印,小道的确奈何不得,可所谓水滴石穿,日积月累。大君出来的次数多了,总是会有办法的,何况在下还另有重酬。” 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中掏出了一颗灵光氤氲的种子:“只需大君出手相助,我明日即在此地栽下此物。” “沙棠树的种子?你哪来的这东西?”巫支祁看了一眼,就面色惊奇之色。 沙棠树是上古十大神树之一,《山海经·西山经》有云:“昆仑之丘有木焉,其状如棠,黄华赤实,其味如李而无核,名曰沙棠;可以御水,食之使人不溺。” 传说吃了这种仙树的果实,能让不会游泳的人可以不溺水。可巫支祁知道此物对于破除封印,有着别样的效果。 “这就非是大君所能知的了。”黑衣道人看着巫支祁:“就不知大君意下如何?” 巫支祁稍作沉吟,就狂声大笑:“说吧,你们想要我做什么?” 黑衣道人的眼中,也顿时闪现精芒:“不久之后,我们会破坏南溪,三夹河与唐河三条河水的水源,使它们改易河道。大君配合发力,就可撬动封印。 随后你可引大水顺唐河,汉江往南,直攻江城(武汉),沿途需浸淹两岸,杀伤越多,越合我意。对了,沿途应该会有诚意伯李承基所率南直隶大军阻路,大君您如有余力,可将此人与其长子李炎诛杀于江上。” 黑衣道人说到此处,唇角微扬:“说来此人,也是巫大君你的故人之后。不知巫大君你可记得那位初代诚意伯李乐兴。昔日那位一刀封冻三百里淮河,便连巫大君的法体,也败于其手。” “李乐兴?他的后人,”巫支祁的双手抱胸,眼中现出兴致盎然之色:“你这么一说,我就有兴趣了。” 这个时候,在距离此间不到一百二十里的六道司桐柏山镇魔署,执掌此署的‘伏魔中郎将’庞令忽然心生感应。他蓦然起身,略含忧意的看向南侧天空。 桐柏山大雨连绵,使巫支祁的力量膨胀到极点,他与镇魔署所有同僚正极力镇压。 可庞令却感应到那位水妖的气息与力量,越来越是狂暴。 ※※ ※※ 就在江南大雨之际,李轩正在与江含韵进行着‘双修’。 此时的他已就太子脑瘤发作一案查了整整两天,却至今一无所获。倒是他的横练功体,武道金身,已经站在突破的门槛前。 如今就只差了一点火候,需要借江含韵的助力。 ——江含韵既然调到北京,那么他们合练的《神天双元法》就可捡起来啦。 之前第一部分交换神魄源质,他们已经完成。 第二部分是则是‘气脉交流’与‘换血’,这已近乎是双修,二人需毫无保留,让对方的真元法力在体内循环流转,也就是交换双方的根本大法。 李轩的那颗神愿石已经所余不多,就打算借助与江含韵‘气脉交流’来跨过这一门槛。 恰好江含韵也‘食髓知味’了,她最近修行冰法有成,却卡在第四重楼的境界不得寸进。于是就想借李轩之血,一方面可稳固血脉,一方面则能在冰法上继续进益。 而此时随着两人的气脉流转,李轩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内外的血肉,都有了蜕变的征兆。 第四零零章 顶级金身(求月票) 李轩的突破,来得极端的突兀与暴烈,动静也远超他自己的想象。 入定中的江含韵也不禁被周围的雷暴声响惊动,睁开了星眸,错愕的看向了对面的李轩。 只见周边无尽的元灵,正往李轩汇聚过来,并逐渐形成一个覆盖了大半个靖安伯府的巨大灵涡。 李轩的浑身上下都开始滋生赤色的雷电,在其周身,那寒火之力则形成一个炎力稍占优势的立体阴阳鱼图。那蓝红二气宛如巨大的鱼一样往复循环。 李轩的本人,则像是一个巨大的火炉,他将所有的灵都吞噬进去,然后死命的往外爆发雷火,有着无穷无尽般的力量。 可真正让人吃惊的是,还是李轩的肉身借助双方的神魄勾联,江含韵能够感应到李轩的肉身,正从内到外的开始蜕变着。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人体的每一个细胞里面,都融入了一套套极端简练而又强大的聚灵阵。 ——江含韵知道‘细胞’这个词,她借助李轩发明的显微境,看到过细胞的模样,这让她对人体,对武道的认知更加深刻。 她发现李轩的武道金身,此时就是以细胞为单位开始衍变升华。 它们单体蜕变后,增加的力量可能极其微小,可当十万百万,甚至千万亿万的聚在一起,这蜕变就显得极其可怕。 它们同声相应,息息相通,彼此的血气与力量聚合,远远大于一加一等于二效果。那力量积聚如山,真元流畅成河,强横的武道真意贯穿通达于内,流淌于血脉当中。 这种情况,也开始影响到了江含韵,作为与李轩‘双修’的对象,她也开始受益。 江含韵的躯体之内,也开始小幅度的蜕变,且由小至大,不断的加速,渐至滔滔大势,不可阻逆。 自从她踏入八重楼境以来就进境缓慢的武道金身,竟然又一次出现了本质性的升华。 李轩身具的武道真意,赫然也在影响着她的体质,她的神魄。 江含韵心中不由一丝丝喜意滋生,她预测自己这次的蜕变,可以让她的武道金身,提升三成左右的强度,一身元力也会相应提升。 就她来说,这收益已不啻于提升一重楼的修为境界。 日后她踏入九重楼境时,金身强度的提升,也就是这个程度而已。 可于此同时,江含韵看向李轩的眼中,也含着一抹感动与心疼。 江含韵经历过凝聚金身的痛苦,那是近乎于灵魂撕裂,千刀万剐般的痛感,需要极大的意志,才能熬过去。 有不少武修,就是承受不了这痛楚,最终在晋升时功败垂成。 可李轩金身蜕变的烈度,无疑是远超她之上的。 可于此同时,他竟仍以极大的定力,维持着与她之间的神念交感,气脉互流。 这令江含韵心里的滋味额外复杂,既觉暖心,又感难受。 她知道这个家伙,明明可以更轻松一点的—— ※※ ※※ 此时距离李轩居住的这座‘神翼楼’只一墙之隔的的练武场内,正在帮助乐芊芊做实战练习的罗烟,忽然就停住了身影,看向了旁边的那座三层楼宇。 她目光闪了闪,然后就飞身而起:“芊芊我们去看看,我有点放心不下,顺便给他们护法。” 乐芊芊闻言就一言不发,紧随其后。 同在练武场中修习暗器的彭富来,当即面含不屑的一声嗤笑。 他知道这两个女孩状似在演练实战,可其实一直心不在焉,都在分神偷听‘神翼楼’里面的动静。 如今倒好,有了正当的理由,可以光明正大的进去看了。 远处的张岳,则微微失神的看着‘神翼楼’,低声呢喃:“这就突破了啊?谦之这小子,真tmd快。” 张岳稍微有点神伤,他原以为自身修为,距离六重楼境已经不远,即将迎头追上了。可结果李轩又一蹦三尺,将他甩开老远。 六重楼到七重楼,是第二门到第三门的跨越,可远比他突破六重楼境的难度大得多。 彭富来看了张岳一眼,就咧了咧唇,又发出一声轻哼。 他想我这个四重楼境,都还没说什么呢。你一个快要踏入六重楼境的人,在失落个什么? 彭富来摇了摇头,转过头对前方的一位武师道:“我们继续。” 那武师微一颔首,然后就抓起一把金砂,往彭富来的方向泼洒了过去。那些金砂都被他贯入真元,其势就如弩箭般迅猛,数量则足有上百,铺天盖地的往彭富来洒了过来。 彭富来则面容冷厉,竟将他的手如千手观音的般的张开,将那一粒粒金砂抓在手中,无一遗漏。 要锻炼使用暗器的手速,最好的方式不是练习投掷,而是去接各种暗器。 下一步,彭富来会尝试那些较为危险的机括暗器,它们的更迅速,更暴力,也更加的危险。 就在一墙之隔,罗烟背负着手,立于李轩的房门之外。她将双眼微凝,凝神‘观看’着里面的状况。 未得李轩与江含韵允许,她到底还是不方便直接闯入两人的房内, 不过没有‘神翼楼’外层法阵的阻挠,她的‘灵视’其实已可将里面的情况看得一清二楚。 然后罗烟就不禁紧紧咬住了下唇,心绪一时无比复杂。 这个女孩,她怎么就这么美? 之前的江含韵,一直以那斗篷形状的法器遮住面容肌肤,让人看不清她的形貌。 可这个时候,由于里面的二人因双修所需,不着寸缕。江含韵那如雪的肌肤,倾城祸国般的脸蛋,还有那双妩媚自生,盈盈秋水般的眼,都在罗烟眼中显露无疑。 还有那身材,该瘦则瘦,该肥则肥,几乎每一个部位都是恰到好处,让人目光流连忘返,竟无法移开, 罗烟自问自己的容貌身材,不会输给任何人,可这一刻,她竟生出几分自惭形秽之感。 她想怕是传说中古时曾魅惑纣王的九尾狐狸,多半也及不上江含韵的美丽,空灵与妩媚,偏偏这个女孩,在极致的魅惑之外,还有着少女的纯真。 她想怪不得,李轩会对她这么迷恋—— 可出奇的,罗烟胸内除了羡慕之外,却没有太多的醋意。对于房内的这个女孩,她生不出什么反感之情, 罗烟反倒是替江含韵不值,颇有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 她想这么美丽纯真的女孩,也被李轩这人渣给祸害了,那个家伙可真是个混账。 “校尉大人怎会如此?”乐芊芊稍微有点担心的扯住了罗烟的袖:“烟姐他没事吧?” 她毕竟修为还弱,灵视远没有罗烟那般的强大,无法洞照屋内的景象。如果不用降神之法,感应能力也很一般。 乐芊芊只感应到房内的极端狂乱的雷霆,极端暴烈的灵机。 “没事,他好着呢。” 罗烟这个时候,才将注意力,集中在李轩的身上:“虽然这种情况我没见过,不过这应是最上等的金身。” 武修金身,有着下,中,上,极,圣,神六个等级品质之分,而金身的品质,直接决定着一个武修的战力高低。 罗烟的武道金身,就是‘圣’级,这让她在同阶武修中所向无敌。甚至绝大多数的第四门,都不是她的对手。 尤其在前日,当她跨过第四门的关口,踏入十重楼境之后。已经成为当世天位之下,最拔尖的一群人之一。 罗烟有自信,哪怕是再不用那件佛门法器的情况下,当世所有准天位中,能够稳胜过她的也不过三五人。 而以她的目测,李轩的金身品级,是肯定超越于她之上的。 李轩的金身是否达至神级,罗烟还无法判定,可一定是无限接近。 传闻中,一个武修的金身品级,也关系着他们未来在天位之上的最终成就。 罗烟不知此言是真是假,她只知在天位之上,确是小,中,上,极,圣,神六大境界。 此时的李轩,除了在脑海之中的观想‘核聚变’之外,是近乎于无思无想的状态。 他体内的衍变与升华,自然而然的就产生了。 这是积蓄到了,就水到渠成。当第一个细胞开始蜕变,就开始链式反应般的波及其余,很快就蔓延到了他全身上下。 这种感觉,也的确就如江含韵猜测的那般如遇凌迟。 他神智近乎于崩溃的边缘,仿佛被几个磨盘全方位的碾压碾磨,又有无数虫蚁在噬咬着五脏六腑。除此之外,还有过电般的麻痹感, 直到一日之后的清晨,李轩才感觉到这让他痛不欲生的痛感,稍稍平息。 李轩的心内终于开始生出了些许的兴奋之情,他知道这最艰难的一关已经越过。他的一身金身蜕变,已接近至尾声。 而此时体内流转的庞大气血,蕴藏的磅礴伟力,更让李轩的心情澎拜,难以自己。 这武道金身一成,这个世上能够威胁到他性命的人,就少而又少了。便是那些准天位,或能将他击败,却绝难取他性命。借助臂甲饕餮,即便天位也能扛个十几下。 正当李轩这般得意洋洋的这般想着,他就发觉那绿剑萝莉,赫然将魂体转移到他身前。这位正以冰冷的眼神,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绿绮罗?你想做什么?”李轩心中警惕,本能的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然后下一瞬,他就见绿绮罗拔出了一把的绿色的剑,猛地插入到他的眉心之间,神魄之内! “努力撑过去吧,撑不过去,李轩你与你身边所有人的未来,都将晦暗无光。” 绿绮罗的目中显着无奈与期待:“越过了这一步,你自可化龙!” 第四零一章 真是自家好儿媳(求月票) “这是什么东西?” 李轩感应着绿剑萝莉,插入到自己脑海里面的剑。 这东西在绿绮罗的手中是一把绿色的剑,可在插入到神魄之后,却化成一块金黄色泥土,还有一颗奇异的种子。 这些泥土与种子都介于虚实之间,此时存在于他的神魄之内,也存在于他的灵魄之间。 “一块九天息壤,与一株先天葫芦藤的种子。”绿绮罗语气淡淡道:“你很厉害,现在竟还有空分心?” 李轩则是神色茫然,他前世还是看过一些洪荒流,封神流小说的。 他知道‘九天息壤’是女娲造人时用的材料,女娲手中还剩余的一块,据说是蕴有莫大功德,防御无双;而葫芦藤乃是先天灵根,曾经结有七个葫芦,藤部也被用于造人,葫芦化为七件灵宝,其中最有名的就是无仙不斩的‘斩仙飞刀’。 可这个时候,李轩却已无暇分心,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开始麻痹,他的肌肤之外,开始结出一层厚厚的土层,甚至肌肤本身也开始石化,最后蔓延到血肉之内;那葫芦藤的种子,则在一瞬间,衍生了出无数根系,刺入他神魄的各个角落。 那种刺痛感,竟胜过他之前凝聚武道金身时十数倍,更让李轩惶恐的是,这葫芦藤的根系不但在一瞬间将他的神识念力抽取的干干净净,还更进一步,在抽取他的元神本身。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此时的绿绮罗,似乎能依稀感应到李轩的念头:“这是我早年偶得之物,它们既无功德,也非灵宝,唯一的作用就是催化,让你的神魄与金身跨过那个界限,让你未来有问鼎那个层次的资格。” 她眼神无比凝重,从上方看着李轩:“要改逆时序长河,逆转滔滔大势,只依靠文山印可远远不够。可神物有灵,你如不能将它们降服,将它们融入你的躯体,你会被它们同化成木头与石块,成为它们的养料。” 就在这刻,李轩蓦地一声怒吼,浑身上下烈焰狂燃,腾跃空际,瞬间就将那上方楼顶烧穿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此时的他,再次抛开了一切的思绪念头,再次全神观想着魂念中的那个‘理’字,与‘大日’之景。 他用‘理’字镇压神魄,核聚变产生的无穷光焰,都被他引向了那所谓的‘九天息壤’,以及那‘葫芦藤’的灵种。 这一刻,绿绮罗的瞳孔微张,眼中现出点点星芒。她的手再次伸出,点着李轩的眉心,一股绿色的荧光,覆盖住了李轩开裂的躯体。 这一刻,位于地府之内,那位被七条锁链穿刺缠绕,被七种毒火燃烧的魁梧身影,忽然长吐了一口气,使得整个地府都为之震晃了刹那。 再而后,这位就神色悠然的在身前一座巨大的空白棋盘上,落下一子黑棋。 ※※ ※※ 于此同时,在紫禁城御书房内,坐于书案后的景泰帝,脸色异常难看的放下了手中一份奏章。 “巫支祁——” 他猛地一拍桌案,眼中已是杀机深沉:“桐柏督水监该死!” “臣已遣员查办。”首辅陈询神色凝然的微一躬身:“可如今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挽回事态。钦天监夜观天象,认为江南水汽浓重,又有巫支祁与相繇为祸。这几十天内,江南都将大雨连绵。这水灾的规模,将是五百年一遇,沿江两岸都将被大水横扫。” “就怕是阻不住!”户部尚书萧磁眉头微凝,忧心忡忡道:“只怕不止是巫支祁与相繇,还有其他势力参与其中,否则这两头大妖,它们如何出得来?之前朵甘都指挥使司上奏,通天河上游的众妖也是蠢蠢欲动。 这次的洪灾也不可免,臣请陛下调拨内帑,做好赈济的准备。陛下,之前因加强北方兵备之故,户部已无多余钱粮。” “赈济要做,这水灾也要挡:”吏部尚书王文面色冷冽:“江南财赋重地,不容有失。湖广粮仓,则关系今年的漕粮是否充足,岂是能放任自流的? 一旦此二地有失,朝廷得投入多少钱财赈济,明年还能有多少岁入?” 景泰帝就头疼的揉着额心:“南直隶水师到何处了?” “诚意伯所辖水师日夜兼程,一日前已至江城(武汉)。在听闻巫支祁一具法体脱困之后,诚意伯就顿兵于江城河口,长江与汉江交汇处。” 答话的是兵部尚书于杰,他的眉头也是紧锁着:“就在巫支祁脱困的这两日,汉江水上涨一丈八尺,无数水妖沿江而下,已经威胁到了南直隶。” 景泰帝的脸色更显青紫,他知道汉江虽然是长江支流,却因河系浩大,常与长江、淮河、黄河并列,合称‘江淮河汉’。 “南直隶水师已经在江城鏖战一日夜,斩杀水妖无数,可水师携带的一应弹药,弩箭也消耗了将近三成,军器大量损毁。诚意伯已发文南京兵部,请继续调拨箭支与刀剑。 陛下,因是水上作战,他们使用的箭支特殊,必须是符箭,能破开水浪才行。可之前因建灵余孽谋反,盗卖兵械之故,这种符箭,朝廷在南直隶诸武库的库存只有不到十万枚,都不足一场大战所需。” 于杰微微蹙眉:“工部军器局与内府兵仗局虽已在全力开工,可远水救不了近火。南京兵部尚书的意思,是由朝廷调拨五百万两纹银,从民间采买。 南直隶许多工坊都有能力大规模制造箭支,弹药,还有神器盟,最多两日,就可调集箭支三十万。” “五百万两?又是南方水灾,还有北方兵备,还得准备钱财赈灾,朝廷哪还有这么多钱?”户部尚书萧磁眉一声苦笑,朝着上方的景泰帝一礼:“臣请致士,请陛下另择贤能!” 景泰帝就更加头疼:“内帑里面是真没钱了,朕顶多还能抽调三百万出来。萧卿,就真没有其它的办法?” “除此之外还有一法。”萧磁抬起头:“从北方边关调拨箭支与军器南下,或者先截留一部分饷银。” 兵部尚书于杰的眼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怒意。 可就在他出言反驳之前,首辅陈询就开口道:“箭支且先不论,于尚书,我现在只想知道,朝廷的水师能否挡得住那巫支祁,相繇与通天河水妖?” “此事臣不甚乐观。”于杰暗暗一叹,朝着景泰帝微微躬身:“诚意伯乃水师名将,一定会竭尽所能,可巫支祁是何等人物,陛下您也清楚的。 另有水德元君,已在洞庭湖云集五十七位各地龙王,水族大军百万。可东海龙族与通天河水族之争,历来都是处于下风的。如今又有相繇兴风作浪,形势更加艰难。如今除非是抽调天位南下,否则难御上游兵锋。” “抽调天位?” 景泰帝眼中满含着为难之意,近日绣衣卫与兵部职方司都有信报,蒙兀的瓦剌,鞑靼二部在草原大举动员,已经举兵十九万帐,疑有南下之意。 此时草原上春寒未退,马匹牲畜都气力不足,并非是最好的用兵时节,所以这很可能是蒙兀故布疑兵,有意牵制。 可景泰帝不敢冒险,此时大晋在北方的兵员武力,他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调度的。 这个时候,朝廷顶多就只有一位还未能完全痊愈的赫连伏龙可以南下,加上一个身有隐患的虞红裳,还有那位借助仙宝助力,拥有部分天位战力的龙虎山少天师了。 可这三位,如今在真正的天位面前,都有着致命的隐患。 “六道司那边呢?能否请朱天尊南下江城?” “朱天尊那边可能得再等几天。”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他苦笑着道:“奴婢之前就问过了,那边的答复是他还在辽太祖陵。那边还有些手尾还未能处理,暂时无法回归。” ※※ ※※ 就在内阁在为江南水灾议论之时,在江城河口,却正是战鼓轰鸣。 李承基辖下的金陵水师,以七十二艘楼舰为前锋,排成了一个几乎覆盖整个江面的巨大扇面,正由汉江逆流往上。在它们的后方,都拖拽着一面巨大的银色丝网,将水中所有的水妖水怪,魑魅魍魉之属全数网罗拦截。 而在后方,如蒙冲、斗舰、海鹘、走舸、游艇等等,则游走其后,箭如飞蝗,将那些被网罗住的水妖尽数射杀。偶尔遇到一些强横大妖,那些斗舰与走舸还会冲上去与之近身搏杀,避免它们将银网撞破。 这持续不绝的杀戮,使得江面上一片血海,往下游飘散。 在江城驻军一日之后,李承基终是决定提调舰队由汉江北上,先平灭汉江水患。 这一是因水德元君已聚集龙族水军开始北上宜昌,堵截住了长江上游,二是因南直隶两岸已经有了充足的准备。些许漏下去的水妖,已经很难为祸。 可此时李承基看着那湍急的江面,眼中忧意深沉。 他发现这江水的流速是越来越快了,以至于他的舰队用时半日,才往上游行进了不到五十里。 就在这刻,李承基心有所感的转过头,发现两个女性身影,还有一个躯体庞大的机械傀儡从远处横空而至。 除了那机关造物,这二女都是他很熟悉的人。所以李承基当即挥手,示意周围的水军将士勿需反应过度。 随后素昭君的身影,就落在了李承基后方的甲板上。 “父亲!”素昭君穿着一身银甲,英姿飒爽:“我与雨柔连夜南下,一共从神器盟带来了三十五万只符箭,已经运到了江城附近。” 李承基顿时神色大喜,心想这两个孩子,真不愧是自家的好儿媳妇。 第四零二章 给力的儿媳(求月票)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冷雨柔与素昭君从神器盟调集来的箭支,才被陆续送上了船。 这是因李承基谨慎,特意从南京兵部那边走了一道手续——他在得知神器盟在江城储存有三十五万‘符箭’准备卖往南洋之后,请得兵部的许可,将这些箭支‘征用’。 走了这道程序之后,才可免除朝中所有的后患,也可在日后给神器盟补上一笔钱。 南京兵部那边,则大概是见势态紧急,此时得知可以征调一笔延后付账的符箭用于作战,自然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这次的批文快得不可思议,两个时辰就已经搞定了,其中还有兵部尚书于杰的印章。冷雨柔拿着这份公文,是可以向朝廷讨要银钱的。 “质量很不错!”当最后一批箭送上船,李承基亲自赶往检视,然后就剑眉微扬,神色意外:“这次符箭的质量很不错啊,简杆粗细都一模一样,符文也很标准,几乎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这才多少天,神器盟被你们整顿到这个地步了?还有,拿出这么多箭支,其余的神器盟成员就没意见?” 素昭君闻言就一声嗤笑:“他们自然是不肯的,不过这批箭,大多都是孔雀山庄自产,与他们关系不大。” 她见李承基满脸的狐疑之意,就解释道:“之前神机楼被李轩打击到几乎满门灭绝,所有高层被扫除殆尽。雨柔图省事,没有另建孔雀山庄,而是将神机楼全都吞了下来。神机楼的那些匠师,如今都在雨柔的手中。 这三十五万支箭,有大概二十万是雨柔执掌神器盟的这些天内造出来的,另外十五万是神机楼的储藏。” 李承基还是不信,他想神机楼的匠师能有多少?冷雨柔执掌神器盟也不过二十多天吧?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造出二十万符箭?三个神机楼还差不多。 素昭君其实也觉惊奇,她昨日听闻神机楼有这么多符箭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的。 在北方这些天,她主要精力都放在梳理神器盟内部事务上了。至于冷雨柔这个盟主,她虽然不是万事不管,却更多把心思用在恢复神机楼的生产,折腾她的机关暗器去了。 素昭君没怎么管她,也就不知冷雨柔是怎么捣鼓出这么多符箭的。 “是二少爷的主意。”冷雨柔挽了挽长发,用冰冷冷的语气解释道:“他教了我一种水力车床,还让我尝试一下分工流线化制造,在孔雀山庄试一试计件工资。 我试了试,效果很不错。最多三天,那边还有一批二十万支的符箭可以运过来。” 李承基一脸茫然,他想水力机床?分工流线化制造?计件工资?这都什么鬼东西? 他不明觉厉,心想算了,总之有箭支能用就可以。 “三天二十万支?雨柔你此言当真?”李承基欣喜莫名,他想有这批符箭,都足够他将汉江水妖清剿一空。 “其实也没必要这么赶,会把人累坏的。雨柔你初掌神器盟,最重要的是收拾人心,别让那些匠师对你离心离德。” 冷雨柔凝神想了想,就摇着头:“他们累是很累,可我看他们挺高兴的,每天都恨不得多做一点。” 李承基很不解,可就在此时,他听见前方桅杆顶部的那位眺望手一声大喊:“大帅!前方出现大量圆木,距离大约二十里,数量将近一万!” 李承基就将真元凝于双目,往上游看了过去。果然发现那上游二十里处,有着大量的圆木,它们漂浮在水面之上,顺着湍急的江水冲涌而下。 看那些圆木的模样,明显都是新近砍伐下来的,尖端则都削尖。此时除了水势推动之外,还有术法的助力。 进入二十里距离之后就猛然加速,往下游冲击的速度越来越快,声势惊人。 李承基眼神微凝,然后一声冷笑:“传令所有楼船收起拖网,所有舰船全舰下潜!命两翼前出,用鹤翼之阵。” 随着李承基的军令传达,江面上的所有舰船都开始忙碌起来,各处都响起了呼喊声。 “大帅有令,收起拖网!” “侧舱注水,全舰准备下潜!” 李承基所在的这艘楼船,也响起了‘咔嚓嚓’的声响。 那桅杆船帆都被收了下来。两侧则有厚重的木墙升起,逐渐将甲板的上方遮盖,使得这艘七层楼舰,逐渐化为核桃形状。 那些木墙的内侧,更有一个个赤金色的符文闪现。 ——当这艘楼舰大半个船体沉到水面之下,周围竟没有任何水液渗入进来。 李承基此时又将一枚令牌,一张文书丢给了素昭君。 “昭君,你持我军令,去扬州水师营旗舰坐镇。扬州水师营的几个首脑都是只知搂钱的草包,也没有什么能上得了台面的高手,位置又位于右翼前缘,我不太放心。” 素昭君没有二话,当即飞空而起,趁着那木墙还未合拢,往南面方向冲飞过去。 她知道扬州水师营的情况,那边确实是一片稀烂,可他们的舰船与装备,却是所有水师中最好的,胜过金陵的三营水师。李承基对扬州水师营虽然瞧不上眼,可又不能不用。 而就在所有舰船,都沉入水下三丈的时候,那些圆木潮也已抵达他们的上方,这些圆木从他们上方快速涌过,对所有水师战舰毫发无伤。 与此同时,大量的水妖也自水下涌来。冷雨柔将真元灌注双目,往前方混浊的水中眺望,只见各种奇形怪状的水妖,还有混杂其间的魑魅魍魉,数量成千上万,一眼望去竟然没有尽头。 “打开射击板,诸舰听我号令,准备齐射!” 此时在楼舰的前方与两侧,骤然间打开数以百计的射击孔。整个舰队将近一万四千把弓弩,五千杆火枪,二百七十门火炮,都在李承基一声令下纷纷开火射击。 此时他们如果只是用普通的弩箭与弹药,在水下的杀伤力至少要减弱九成。可此时所有水师将士使用的都是刻录有‘分水符’的箭只铅弹,在水下的杀伤力,不逊于水面之上。 一时间整个江底深处都是沉闷如雷的震响,而就在片刻之后,大量的鲜血与鱼尸开始浮上江面。 李承基指挥所有战舰齐射了三次之后,就放松了管控,任由各大水师营自由射击。 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上游的一幕画面吸引。 就在大概二十三里外,大量的寒冰骤然出现,仅仅一瞬之间,就将长达五里的江河冻结,且范围还在迅速扩大。 这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冰坝,将大量的江水堵塞在上游,使得整个汉江有断流之势。 “巫支祁!”李承基的瞳孔微收,望着更上游处,一位立于江面上的巨大水猿。 “传命李炎,让他代掌全军作战。雨柔,我的座舰就交给你了。此舰牵系全阵,不可有失!” “嗯!”冷雨柔淡淡的应了一声,就拔出了腰间的长剑。立于她身后的银甲傀儡则踏前十数步,走到了甲板前方。 此时这艘楼舰的右侧,打开了一扇舱门,李承基御刀而起,冲出到了水面之外。随着他一刀往前方劈下,那雪色刀芒横越二十余里,劈斩在了前方的冰层上。 说来奇怪,那刀芒接触的水面,都在顷刻间冻为寒冰。可那冰坝被他刀芒斩击,却是轰然垮塌,化成了无数冰渣。 此时如果李轩在,一定会叹为观止,他会发现李承基的这一刀是直接改变了所有冰层的稳固结构,使它们在上游水压下不堪重负。 与此同时,李承基已飞掠至那碎散的冰面上方。 随着他又一刀落下,那水猿先是通体结冰,然后又化为冰尘碎散。可紧随其后,一把巨大的冰刀,在上空凝集,朝着李承基怒斩而下。 不过这冰刀还未接近李承基的躯体,就蓦地粉碎开来。 “巫大君何必故弄玄虚?”李承基双目如炬,紧盯着水面之下,找寻着巫支祁的踪迹。 “巫大君你是玩水的祖师,水法固然登峰造极,直达神境。可若论到冰法,即便我李承基这个李氏不肖子孙,也远胜于你!” 而就在这个时候,数十条巨大的水矛,蓦然从河中冲起,往李承基的胸腹冲击。 在半途中,这些水矛就开始结冰,并在李承基的刀意冲击下,化为冰尘。可绝大多数的水液却没被冻结,依旧化作枪矛形状,朝李承基的胸腹要害猛力穿刺。 “太阴真水!” 李承基的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他身影闪动,刀光分化,极力的遮挡,极力的闪避。 下一瞬,李承基的整个人就被撞飞出去,整个身影就仿佛炮弹般飞出去,一直落到了汉江的左岸。 此时一只巨大的水猿,也再次在江面上凝聚出形状,它面上含着些许冷哂之意,看着已五官溢血的李承基。 “借助万军之势,你的实力也就只这个地步而已?你可比你那祖先差得太多。” 此时巫支祁的周围,已有着无数的水矛凝聚。 它对这个李乐兴的后人已经失去兴趣,也不明白那个黑衣道人,为会对这位诚意伯如此在意? 可就在这个时候,巫支祁忽然心有感应,他蹙眉看向了另一侧,然后就望见一团夺目的五彩灵光,从水面之内冲起。 巫支祁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 他认出这是孔雀一族的神通——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 第四零三章 江河大战 那五彩灵光的速度如光似影,快到连巫支祁都已反应不及,无法转移法体的地步。 巫支祁眸光凝缩,随即就从自身法体内分出一部分太阴真水,在身侧形成了一个十丈方圆的漩涡水盾。 “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这水盾急速旋转着,并借助向心力无限的压缩,竟将那些五彩灵光强行遮挡在外,不得寸进。 只是下一瞬,这水盾就忽然间冻结。 那是诚意伯李承基,他在远处一刀遥斩,就令那太阴真水凝聚成的漩涡水盾,在转瞬间化为寒冰,然后在‘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的冲击下‘轰’的一声,化为片片冰粉。 巫支祁只来得及斜目看李承基一眼,整个躯体就被那五彩灵光轰成粉碎。 它明显受伤不轻,当这法体破碎,竟有片片的蓝色血液洒于江面。 此时又有一具银甲傀儡飞跃到此地上空,它一拳猛轰于河面之上。巨大的冲击力,震荡着周围三里方圆的河段,无量的潮水从两侧冲卷而起,直达五十丈高空。 不过这些潮水,随后却像是一条条水蛇一样缠绕住银甲傀儡的躯体,并无孔不入的往傀儡的内部渗透。 “冰魂素魄,斩!” 李承基的的身影再次飞遁至河面上方,他的素白刀光直轰入水底深处。于此同时,也有一条条致命的水矛,从江水之下轰飞而出。 二人的强横武意交锋,真元罡力轰撞,使这方圆十里的世界都化为冰雪世界。 李承基蓄势而来的一刀,不但令整条长达六里的河段都被冻成了寒冰粉末,那些缠绕住银甲傀儡的水蛇,也被生生的冻结粉碎。 李承基本人则是七窍溢血,他的躯体被巫支祁那无俦巨力,轰飞到了三百丈高空。之后他的身影就悬停于此,御刀直指河面。可接下来整整十个呼吸,李承基都没找到巫支祁的踪影。 直到半刻之后,李承基才铁青着脸,御空返回到自己的旗舰。 “多谢你了,雨柔。这次如非是你,老夫即便能将巫支祁击退,也要去掉半条老命。” 冷雨柔没说话,只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承基。 李承基对于自家这个不喜欢说话的侍女也很无奈,不过冷雨柔的眼神他还是看懂了,李承基苦笑道:“没有大碍,就是五脏有些震伤,稍后借助丹药调息一阵就可以。 对了,雨柔你刚才使用的是第四阶的孔雀秘法?这东西你现在手里还有几个?” 这一战,巫支祁虽然伤重败退,可李承基却能感应的到,这位的实力还未至全盛。 随着汉江的水位持续上涨,这头妖猿的伤势不但可迅速恢复,实力还可大幅的增长膨胀,直到这一战的两到三倍! “我只有一个了!”冷雨柔拿出了一个银色针筒,在李承基的眼前晃了晃。 她接手神器盟才二十天,根本就来不及打造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这两枚还是她这些年在伯府的时候,就完成了许多关键零件,所以才能在这一战之前组装完成。 李承基嘴里不由一阵发苦,他想朝廷的支援,要何时才能赶来? 这里没有两三个真正的天位坐镇,怕是难御巫支祁的锋芒。 就在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在汉江上游三百里,巫支祁的躯体再次凝结。然后它就皱着眉,看着自己胸前的一个巨大洞口。 那是刚才被‘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轰出来的伤势,巫支祁至今都无法将之愈合,也就无法恢复完整的法体。 “我说过的。”此时一个黑袍道人,在巫支祁的身前显现,他略含哂意的看着这头形状狼狈的水猿:“那个李承基虽然实力不如他的先祖,可如今的诚意伯府却很不简单。” 巫支祁闻言,就带着几分寒意的回望:“你刚才如果与我联手,这一战就不是这样的结果。” “可你我联手又能怎样呢?能够覆灭朝廷的水师,还是能杀死李承基父子?这种试探性的战斗毫无必要,只会暴露我们的意图。” 黑袍道人冷冷的回复:“一击必杀,让李承基没有任何生路可走,这才是我想要的。巫大君何妨多点耐心,待你的实力达到极致时,我们再下手不迟。” 巫支祁蹙了蹙眉,然后一声轻笑。它的庞大躯体再次化为水液,融入到江河之内。 ※※※※ 于此同时,在宜昌城外,一场大战也渐至尾声。 江面之上,那条有着一百丈长的庞大蛇身,九颗头颅的相繇,正神色警惕而凝重的看着盘卷在云空中的黑色巨龙,并以无比谨慎的姿态缓缓撤离。 此时它的浑身上下,有着好几个让人触目惊心的创口,有些地方甚至是前后穿透。还有三颗头颅皮肤是嫩红色的——那是因它们在刚才不久才被轰碎过一次,直到如今还未完全恢复。 直到它逆着江水退出十里之外,这头躯体巨大的相繇才把它的蛇躯一卷,潜入到深水当中。 随着相繇的离去,那黑色巨龙也从云层中飞落了下来——之前它的躯体都隐于云雾之内,让人看不真切,此时当它的躯体完全暴露,就让人触目惊心。 这黑色巨龙的浑身上下,赫然有着上百个深可见骨的咬痕,且伤口处无一例外都流淌着毒液。 当敖疏影化作人形,返回到那悬停于空的赤雷神辇时,她不但脸色青紫一片,躯体也一阵摇晃,几乎站立不稳。 “为我护法!” 她对旁边驾车的敖衮吩咐了一句,就即时盘坐了下来,随后浑身风雷缠扰,同时整个躯体微微震颤着。 而就在不久之后,敖疏影的伤口处,就排除一滴滴黑色的血液。 那些黑血似乎有着自身意识,化作一头头细小的九头蛇形状,可随后它们就在敖疏影驾驭的雷电轰击下化为齑粉消散。 不过赤雷神辇内,也被一片恶臭的气味缠绕。 敖衮心惊不已,神色凝然,却不敢打扰。 他知道敖疏影这是以她独有的功体‘八极神灭’,将体内的毒素‘震’出体外。 这种方法虽然有效,可也非常的危险。一旦没控制住,就会震伤自己的身体,所以受不得惊扰。 直到两刻时间之后,敖疏影的面色才渐渐转为红润。 她随后就结束了躯体的震颤,转而皱着眉头,神色万分凝重的看向了远方。 敖衮见状,不由暗舒了一口气,可随后他还是关切的询问:“二姐,你现在没事吧?” “能没事么?我现在身上的毒,没个十天半月是拔除不了的。” 敖疏影叹了一声,之后就斜眼看着自己的弟弟:“你们这些混账,这些年里但凡争气一点,出一条真龙,我都不会弄到这个境地。” 敖衮不禁尴尬的笑道:“小弟知道厉害了,接下来一定努力,一定努力。” 他随后又语气一转:“我们已经在极力驱散雨云了,可根本就止不住。这大雨估计十天半月都不会停,水位还是得涨,那相繇的力量还会变得更强。这样下去,二姐你只怕撑不住,要不我们向父皇求援?” “愚蠢!父皇与皇兄镇压东海,那海里面无数强横大妖,全靠东海龙宫镇着,他们能有多少余力?” 敖疏影摇着头,不以为然道:“这是我们最后的选择,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得牵扯龙宫,否则必有无穷后患。为今之计,只有你们多用点力气,尽力驱散雨云,撑到天地间水汽淡薄之日。” “可我们根本就挡不住!通天河那边已经传来消息,通天河上游的那些水妖,已经南下了。其中就有二姐你的死对头巴蛇常泽,它们二妖联手,二姐你会被他们打死——” 敖衮苦笑了笑,随后他神色一动:“其实还有一个方法或能化解这次的洪灾,据此大概三百里处的枝江城附近地势低洼,可以用于泄水。” 敖疏影顿时侧目看了过去:“你什么意思?” “我们可以挖开河堤放水,降低水位。” 敖衮说到这里,就见敖疏影面现不虞之色,他当即加快了语声:“自然不是现在,我的意思是现在开始,就将居民疏散。等到数日之后,再开堤放水。事后再由朝廷赈灾,补偿当地居民损失的财货,如此一来,岂非能周全各方,将这次洪灾化解于无形。” 敖疏影这才神色稍缓,然后她就转过头,往枝江城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边的地形她是知道的,一旦在那边泄水,的确可令长江下游的水位降低至少一丈。 可不知怎的,敖疏影的心内却滋生出了几分躁乱之意,心神不宁。 敖疏影随后摇了摇头,冷笑着问道:“说吧,给你出这个主意的是谁?这种法子,你想不出来。” “是九宫山的一个道人。”敖衮笑道:“你管这出主意的是谁,只要管用不就行了。” 敖疏影想想也对,然后压下了心中的躁动不安:“那就通告枝江官府,现在就着手疏散撤离。” 说来奇怪,当敖疏影说出这句话之后,她心中的不安感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在京城,李轩正从入定中苏醒。 第四零四章 苏醒之后 在炼化九天息壤与先天葫芦藤的时候,李轩感觉自己神念飘飘忽忽的,走过了阴曹地府,又进入到九霄云外。 之后他似又随着这两件神物,到了这个世界刚刚诞生的时候。看着这个世界的生成,体会到九天息壤与葫芦藤产生的过程,然后又经历无数岁月,直到今日。 ——那是数亿,甚至数百亿年的时光。相较于它们产生的古老年代,人类的历史极其的短小。 最后也不知过了多久,李轩怀疑自己可能就这么老死的时候,他的神智终于恢复清醒, 这个时候,他体内已经恢复正常。 那九天息壤也好,葫芦藤也罢,都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元神之内。 那息壤的量大概是指甲片大小,散发着七彩灵光。 先天葫芦藤依然是发了芽,生长出了几片枝叶,却不像是之前那样,把根系插入他身体灵魂中的每一个角落。 它的形状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才刚刚发芽的孱弱小草,通体萦绕着绿色光华。 李轩随后就怒气滋生,准备去寻绿绮罗麻烦的。这个萝莉,差点就把他给害死。 此时只有李轩本人,才知道自己经历过什么样的凶险。刚才他的核聚变观想法稍稍弱一点,这次就死定了。 “你醒来了?”李轩才刚准备睁眼,就听到绿绮罗诚恳的致歉声:“对不起,这次事先没告知你,是我不对。 可这两件东西事涉天机,在它们种入你的神魄之前,我甚至不敢对你说出它们的存在。也只有你这个天地的异数,才能够让它们不被他人所知。” 李轩就微微蹙眉,心生狐疑之意。 他想绿绮罗之言是真是假,有这么夸张? “你我行的可是逆天之事,不但需与天地间的滔滔大势为敌,还有着一些极端可怕的敌人。他们的力量,甚至能够驾驭与扭曲时序长河,所以你我的每一步,都得小心翼翼。” 绿绮罗语气淡淡道:“你现在可以体察一下身体的变化,这两件天材地宝虽然危险,可它们带给你的好处,却还是很不错的,具体我不清楚,你可以自己去体会,我只知它们一定能让你跨过那个界限。” 李轩凝神感应着自己的神魄与肉身,就不禁为之一阵失神。 李轩感应到了他的浩气发生变化,那原本的一片纯紫当中,竟出现了一片水晶琉璃般的结晶。 除此之外,李轩还察觉到了自己肉身中的剧变。 他通体上下的每一片血肉,每一个细胞,明显变得更强了,更加的坚韧凝实。 甚至每一个细胞的外膜,都出现了一个个奇异的符文,它们是自然生成,完全不由李轩的意志。 李轩体会着一丝丝的元气从它们的内部勃发,通过那些细小的经络汇聚成溪泉大河,然后在他的主脉之中形成一片汪汪大洋。 其势煌煌,是远胜过九天息壤与葫芦藤植入前的的气象。 李轩的心神震撼,难以形容。 他估测自身的真元,仅就量而言,就已超过绝大多数九重楼境武师,怕是连素昭君与他相较,只怕都有不及。 在真元的纯度方面,则更不知胜过多少。 于此同时,当他端坐地面,感觉大地中一缕缕精纯的土系元力进入到他体内,它们持续不绝,似无穷无尽,且还异常的精纯,甚至可以直接当成真元使用。 李轩还能够感应到大半个靖安伯府的花花草草,李轩感觉自己只需一个意念,就可以将这些草木的精气吸收汇聚过来,用于蕴养自己的肉身。 除此之外,李轩还发现自己的肺部位置,有着一团极其坚韧,又无比犀利的庚金之气聚结在那里。 它们凝结在一块,散出的些许锋锐之气,刮得他的肺部隐隐生疼。 片刻之后,李轩才睁开了眼,眸里面的讶异之色迟迟都无法平复。 “看来结果还不错。” 绿绮罗的语中略含欣慰:“至今日起,你才有对抗所谓‘天数’的本钱,可这仅仅只是第一步。” 李轩没法答她的话,只因他睁开眼的时候,就发现江含韵,罗烟与乐芊芊三个女孩,三道明眸善睐,却都以忧心忡忡的目光在看着他。 “我没事。”李轩不由失笑,看着她们:“只是凝练金身的时候,出现了些许我意料不及的变化,幸在结果还不错。” 他还特意伸展了一下手脚,示意自己是真的没事。 江含韵这才神色一松:“真没事?要不还是让我爹给你看看?” 一日之前,她望见李轩真元失控,一身赤火爆燃的时候,是吓了一跳的,当时就准备把江云旗叫过来。 李轩的情况,让人很容易联想到走火入魔。 在李轩这个境界,这般的修为,一旦功体生变,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两说。 幸运的是,之后的李轩虽然身化火炬,燃烧了一天一夜。可一身真元气息还是较为平稳的,之后再没出现什么异常变化。 “就不能悠着点?”罗烟将双手抱于胸前,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在不到一年时间内,连跨五重境界,你不出问题才奇怪。你用得着这么激进?” 然后她又好奇的看着李轩:“你的金身是什么品级,圣,还是神?” “我不知道。”李轩自己也摸不准,他想了想,就将真元灌注双手,使得自己肌肤之上,覆盖了一层金色。 罗烟毫不犹豫,当即拿出了她的红袖刀,一刀斩在李轩的手臂上。 她毫不留情,用了将近五成的刀力,用的则是专破罡气的法门。可随后却听‘叮’的一声,这一刀居然没在李轩的右手上留下哪怕一条白痕。 “刚柔相济?” 这已是铁布衫与金钟罩的第四重境界——罗烟清晰的感觉自己的刀,像是斩入到一团棉花里面,然后有相当一部分刀力逆冲而回。 这正是所有横练霸体的第四重境界,由刚生柔,刚柔并济。 这让罗烟无比惊异,一般来说,只有第四门的武修,才能够修成横练霸体的第四重。 李轩的修为才刚入第三门,就修到这个地步了? 随后罗烟就了悟,这不是李轩的铁布衫与金钟罩到了这个境界,而是他的横练霸体与武道金身结合的结果——这家伙的金身,竟强到了这个地步。 她当初七重楼境时的金身与李轩相较,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不对!”罗烟又看着自己手中的红袖刀:“李轩你什么时候修了土法?” 她发现刀刃处,竟然覆盖上了些许的石粉。 “没有的事。” 李轩摇着头否认:“我哪有时间修行土法?” 不过李轩现在已确定一事,只要他的身体还站在地面之上,就可借助大地的力量,强化自己的横练霸体。 日后如果他修习土法,进展将会神速无比。 之后李轩就又看向了另一侧,坐在三丈外远处的彭富来:“老彭是有什么事?” 这个时候,他的这座‘神翼楼’已经化为一片废墟,只余残垣断瓦。 此时彭富来就坐在一根断裂的石柱旁,神色复杂的看着他。 李轩知道彭富来的为人,这家伙一定是有什么紧要的事要与他说。 否则他才不会出现在江含韵她们三女齐聚的场合,这家伙只会躲得远远的,这样才不会尴尬,也可避免被他的修罗场卷入。 “事情挺麻烦的。”彭富来面色凝肃,将两封信笺取了出来:“薛仙子与虞红裳刚才都来过,她们奉天子之命,准备南下江南应对洪灾,过来跟你道别。 因时势紧迫,两人没法等你醒来,就各自留了一封信让我转交给你。” 至于转交这封信的为何是他,而不是别人,道理不言而喻。 李轩的眉心,就微微一蹙。 他一边探手一招,将彭富来手里的信招在手中,一边心想江南的形势,就已紧迫到这个地步? “与她们同时南下的,还有赫连伏龙。他们三人,就是朝廷能够腾出来的所有天位了。” 彭富来眼神凝然的看着李轩:“谦之,现在的形势很不对劲。韦叔父前日告诉我,之前的大理寺一案,有些人准备高举轻放。 至今为止,能够真正被定罪的,只有三名御使,包括大理寺卿在内的七名大理寺官员,其余都是查无实据。如果不能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坐实其罪,这些人多半会被释放。” 李轩错愕的看着他:“怎么如此?此案有俞士悦与左道行两人监督,会让他们轻易脱罪?” “一是涉案之人口紧,二是下面的人不肯用力。” 彭富来皱着眉头:“太子病重,至今都未能见人,之前钟楼那边又敲了九声钟。如今京城中许多人认为太子已死,不过是天子有意遮掩。还有,如今江南的形势也有了些变化——” 他的语声冷冽,含着沉重之意:“我父亲说,虽然情况还不明显,可已经有不少人,想要切割与我们家的关系。他有几单本来谈好的生意,如今都黄了。” 李轩却面色平静,他自己看过手中两封信的内容之后,就又问道:“虞红裳她们离开多久了?” “就只两刻时间。”透明人一样的乐芊芊答道:“我猜她们应该还在京城。” 李轩当即神色一松,心想还来得及。他当即一个抬手,将三道金色的剑符发往空际。 他想江南洪灾一事,明显是有人有意为之。薛云柔她们三人就这么赶过去,多半会落入对方的彀中。 他们的应对绝不能这么被动,必须另寻良策。 第四零五章 被人漏算的天位 李轩三道剑符发出之后,乐芊芊又从乾坤袋中拿出了几份卷宗:“三天前校尉大人你让我查江南大水,我调阅六道司宗卷,发现了一些异常。就像是富来哥说的,情况很不对劲。” 李轩接在手中后扫了一遍,心绪就更为沉重。 “就在去年十月到今年的一月间,长江沿案共有七位督水监的监令,要么是死于意外,要么是被调换了职位。沿江六道司众多署所的伤亡也超过往年两成,且大多都与水妖有关。” 乐芊芊的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原本前天就想拿给你看的,可校尉大人你闭关破镜,一直到今日才醒来。” 李轩就一言不发,拿出一张宣纸,在上面奋笔疾书起来。 “你在写奏章?”罗烟看了一眼,就发现李轩用的宣纸有异,竟是明黄色的,纸面更以泥金绘云龙纹。 这是大晋内务府为圣旨与奏章特制的贡纸,她以前见过几次。 “这来得及吗?你这样还不如直接入宫陛见。” 一般来说,朝廷所有奏章都是要经通政司的。 李轩将奏章写好,又盖上了自己靖安伯的印章,随后交给彭富来:“老彭你速去绣衣卫衙门,请左都督替我呈交这份奏折,告诉他速度越快越好。” 紧接着,他又拿出了一张的宣纸,再次奋笔疾书起来。 这次却是写给六道司伏魔天尊朱明月的,朱明月远在大辽太祖墓,那边不通信符,只能通过六道司的渠道转交。 六道司养了五只三足赤鸦,都是神鸟三足金乌之后。 它们有着短暂化光的神通,飞行之速追风逐电,不但可以在半日之内往返天下各地,便是辽太祖陵这样的凶地,只要不是进入其核心地带,都可来去自如。 之前朱明月归京的时候,就给了李轩随时动用三足赤鸦与他联系的权利。 而就在李轩将这文书写好,让张岳带去六道司之后不久。虞红裳,薛云柔与赫连伏龙三人就先后赶至靖安伯府。 乐芊芊猜对了,此时他们都还没离开京城。 在接到李轩的剑符的时候,虞红裳正在朝天宫那边搜刮各种用得上的丹药,薛云柔则去了琉璃厂的地下黑市,准备去买下那边出售的一枚十重楼境外丹。 正一神箓的效果,与准天位的外丹相仿,可它与外丹并不冲突。 一枚十重楼境的外丹,不但能帮助她获得更多法力,还能更好的发挥‘正一伏魔剑’的神威。 薛云柔预感到接下来可能会有一场凶险无比的苦战,所以在做着万全准备。 赫连伏龙则是最后一个赶来的,他走进来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谦之你有什么想法?尽可直言。” “时间紧迫,我们先出发,路上再说,”李轩朝着薛云柔看了过去:“云柔。” 薛云柔当即一个拂袖,放出了她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江含韵与乐芊芊见状,都毫不犹豫的登上飞梭,李轩还将自己的玉麒麟,也丢了上去, 赫连伏龙却面现难色的与虞红裳互视一眼。 虞红裳的眼神有些别扭,这是因除夕夜之后,她已经十几天没与薛云柔说话了,就更不想用薛云柔的法器。 赫连伏龙则苦笑道:“我们三人并非一路,少天师得先前往龙虎山,统带九百位正一门人往援江城(武汉),援助诚意伯;长乐公主与本人则需统带五都绣衣龙卫赶去宜城,帮助敖疏影拦截相繇与巴蛇常泽。” 绣衣龙卫是绣衣卫中的精华,每都三百人,成员都是四重楼之上的强者,整体实力可与神雷府的任意一都比肩。 可这正是李轩感觉不妥的地方,先不说带这么多人前去会耽误多少时间,三人散在两个方向,也会给人以各个击破的机会。 朝廷之所以会这么做,多半是出于谨慎起见,也想要尽力保全各地,且对现今的局面严重低估。 李轩却本能的从其中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我刚才已发文向天子与六道天尊请示,由我来主持应对江南大水一事。” 李轩神色认真的看着赫连伏龙:“我们家天尊多半会授予我全权,天子那边我也有极大把握。伏龙先生大可随我一同南下,听听究竟。 至于您麾下那些绣衣龙卫,是可以随后赶来的。如果天子未能允我所请,我们到中都凤阳附近再分开不迟。” 朱明月将他调到京城,筹建神翼都,就是为打造一个能够在紧急事态下,可以协调周边行省与各方力量的部门,此时绝没有拒绝他的道理。 至于天子那边,李轩也有着足够的自信。 赫连伏龙思忖了片刻,就点了点头:“可以!” 他知道天子对李轩的信任,也亲眼见李轩在南京力挽狂澜的能耐,所以接下来再未多言,直接一个闪身,到了飞梭之上。 李轩随后又凝着眼望向虞红裳:“上去!” 短短的两字,却含着不容违逆的气势。 虞红裳鼓了鼓脸颊,还是很听话的遁入了薛云柔的飞梭。 这个时候,江云旗的身影也出现在这间厅堂当中。他神色淡淡的看了堂中的飞梭一眼,就化作一道遁光穿入进去。 众人齐聚,薛云柔就催动起‘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流光瞬影般冲到了云层中。 飞梭之内,赫连伏龙正手抚长须,微微凝眉:“谦之你的判断极有道理,我们这般应对,很可能会落入设谋之人的彀中。其实陛下与于少保对此也有猜测,所以还另外做了些准备。 就比如我,这次南下除了携带两都绣衣卫之外,还携带了一件足以镇压国运的重宝,以策万全。长乐公主那边也是同样,这次她携带了一件仙兵,可以让公主战力大增。 还有少天师,她这次回龙虎山,会从张天师手中接手‘阳平治都功印’,齐聚正一三宝之力。除此之外,朝廷还准备遣人在岳阳巴陵与江城二地构建法阵,准备应对洪峰。” 李轩目光如炬的询问:“可如果你们携带了这些宝物,也依旧守不住呢?” 赫连伏龙就苦笑起来:“陛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尽力而为,能守则守,实在不能守,则在保全自身的情况下尽量护佑百姓。” 此时他又斜目看了旁边坐着的江云旗一眼,心想李轩居然请动了这位,那么这次的形势应该不会坏到哪去。 “可我想换一个方法。”李轩的目光灼热:“以攻代守,将所有的水祸剪于未发之时!” 赫连伏龙先是错愕,接着就不以为然的摇头:“那么谦之你如何能确定,你的做法不在对方的预料当中?你的想法虽好,可也极其冒险。 巫支祁与相繇的法力只会随着长江水位暴涨与日俱增,还有巴蛇常泽,也即将南下,我等只有借助岳阳与江城构建的法阵,才有抗衡这三位大妖的能力。” “我当然没法确定,可有一件事,却是他们决然想不到的。” 李轩此时从袖中,掏出一本书册丢给了罗烟:“他们还疏漏了我方的一个天位战力。” 罗烟将那本书拿在手中,之后就柳眉微扬:“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这是几个月前,他们联手击败比翼魔的合击战法。 罗烟记得当时他们用得非常生疏,后来干脆不用了,结果还是心心相应,将比翼魔杀死。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李轩的面上现着期待之意:“我很期待几个月后的现在,你我能将这门合击战法,发挥到什么地步?” 赫连伏龙闻言后只愣了片刻,就精神大振。 那乐怀远夫妇借助一身极品法器,一套合击战法,战力就能比肩天位。 而如今的李轩与罗烟,不但个人实力方面不逊色于那两人,在默契方面,两人还更有胜之。 也就是说,他们这次南下,将多出两名天位! 可在李轩语落之后,飞梭内虞红裳与薛云柔二女的神色,就显得怪异起来。即便是豁达大度的江含韵,心情也稍微有点异常。 李轩却只当做不知道,他知道自己的女人,不会一点大局观都没有。 此时的他的眼里,满含着自信之色:“所以他们也绝对想不到,我们接下来采用的战法。” 就在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地神梭’飞出京城外百里之时,在紫禁城的御书房内,景泰帝看着手中的一封奏章,面现着几分犹疑之色。 他难以抉择,就询问恭立在书桌前的左道行:“道行,靖安伯之请,你以为如何?” “陛下您这是为难臣了。”左道行顿时苦笑,他凝神想了想,然后拱手道:“陛下,江南的形势应该不会比现在更坏。而靖安伯曾侦破建灵余孽谋反一案,在江南力挽天倾,能力自是不用说的。 他是诚意伯的次子,又与今次参战的几名天位有着交情,如果江南水灾一事必须设一人总掌,那么靖安伯是最合适的。”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陷入凝思。 此时那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神色微动:“陛下,奴婢不知靖安伯这次能否平定水灾,可至少这位是一心为国,是向着陛下您的。此外,他定不会让诚意伯陷身险境,陛下您或可期待一二。” 景泰帝就一声轻叹,拿着他的玉玺,在奏折上盖上印章。 他同时吩咐左道行:“你从速发几道信符,让李承基,敖疏影,赫连伏龙等人听他号令行事!” 第四零六章 天位阵容 深夜时分的汉江岸旁,风雨如晦、万籁俱寂。在襄樊河段,正有一排排衣衫褴褛,神色惊惶的人在大雨中被推上了河岸,然后在雪亮的刀光下被斩首。 随着他们的头颅断落,大量的血液喷洒溅出,不但把江面染成了一片鲜红,更有大量的泡沫在江面浮动。 这些人的尸体,则像是垃圾一样被丢到了水中,引发了水中众多妖魔的疯狂噬咬。 而在岸旁的雨幕中,还有整整五千多人被捆绑着双手,跪在泥地中等待宰杀。在他们的周围则是三百多名黑衣黑甲,身材健硕的大汉。 此外还有一名黑衣道人,独自立在岸旁的一座巨石上,神色冷漠的看着前方的河道。 “仙长!”此时一个身材额外健壮,带着鬼脸面具的人影,出现在巨石之后:“朝廷那边传来消息,景泰帝已经遣虞红裳,赫连伏龙,薛云柔三人南下。来救援李承基的,应该是龙虎山的少天师薛云柔。 除此之外,我们安排在江南医馆的人,已经有半个时辰没看到江云旗了,猜测这位也很可能动身南下,我们暂时无法探明此人的去向。” “四名天位啊——” 黑衣道人‘呵’的一声冷笑,然后就看着河面道:“你可听到了,巫大君?” 就在他话落的时候,汉江中的那些血液,那些江水就拔升而起,他们像是一条条水蛇一样盘卷在一起,然后形成了一头高于三十丈的巨大水猿。 它的一半躯体在水面之下,一半躯体在水面之上。 “来多少都无所谓!” 巫支祁现身之后,就探手捞起了一把江水:“一个晚上,水位已经涨了一丈二,加上你给我的血食。如今便是两个诚意伯,我也可以轻松斩杀。我只问你,我们什么时候杀过去?我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杀过去?” 黑衣道人失笑:“我们不过去,就在这里等,等他们过来受死!” 他指了指自己的脚下,然后一瞬之间,无数的血色符文闪耀出赤红光辉,并以他脚下的巨石为中心,蔓延扩张到二十里外,将这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都照耀成一片血色世界。 巫支祁先是一愣,然后就饶有兴致道:“你这是什么法阵?似乎是身毒修罗法门与上清道结合?不过你确定这有用?那个当代的诚意伯,虽然天资实力上不如其祖,可也不是蠢货,他不会傻乎乎的撞过来。” “他们必须过来!” 黑衣道人唇角微扬,含着讽刺之意:“否则这雨就会一直下,水位也会一直涨,你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强。巫大君你是想不到,我们为今日做了多少准备。 他们现在不过来,这雨可以一直下到三月中旬。往后最多十日,大君你便可挟滔滔大势,将下游的一切都碾为泥尘!” “这雨能下到三月中?”巫支祁的眸中精芒一闪,现出了几分喜意:“我其实更想知道,你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这场水灾,怎么看都只对这些水族有好处。” 长江两岸风雨交加,大水弥漫,这对水族的修行,是有极大好处的。 即便是那些素食的水妖,都能在这个时节借这天地之力精进修为;那些吃荤食的就更不用说,还有那些沿河而生的魑魅魍魉,水鬼之属,只需借水势害上几个人,就可法力大进,提升两三重楼境都轻而易举。 巫支祁将那硕大的头颅微微低伏,凝神看着黑衣道人:“是为了小明王与你的师尊彭和尚?我看你的为人,不像是为仇恨不惜一切的。 又或是为了呼应北方的那些异族?你师尊毕生抗元,最后也死于元人之手。他如果知道的你所作所为,一定会哭的。” “小道的目的,暂时不便告知。” 黑衣道人背负着手,面容冷清:“可如果巫大君能够助我将诚意伯父子与那位少天师薛云柔杀死,我会万分感激。” “我会帮你!”巫支祁微微一哂,没有再深究。 然后它的躯体开始膨胀,竟在顷刻之间就增长到七百余丈,气势则霸道无垠,凶横绝戾:“他们如果真敢过来,今天就是他们的死期。” “法天象地!” 黑衣道人的瞳孔中,顿时现出了几分期待之意。 可就在这刻,另有一位黑甲人走到巨石之后:“仙长!南直隶水师已经停靠在下游四百二十里处,他们正将所有船只推上了岸旁高地。此外诚意伯李承基与李炎夫妻几人,都不知所踪。” 黑衣道人闻言错愕,万分不解的往下游方向看了过去。 ※※ ※※ 这个时候,李承基与李炎夫妻,加上冷雨柔四人,已经在薛云柔的飞梭上。 李承基目光故作平淡的扫了这梭内众多女孩一眼,心想这里好多儿媳妇啊。当初可真没看出来,自家的次子居然有如此手段。 可与此同时,李承基也头皮发麻,心想还是得找个时间与李轩谈一谈。 可别到时候翻了船,牵累了整个诚意伯府。这里随便一个女孩因爱生恨,都能让他们家遭遇灭顶之灾。 李炎却不觉这飞梭内的气氛有异,他神色兴奋:“就该是这么打!打仗嘛,哪里能跟着对方的步骤来?其实我与父亲也有想过,绕开这段江面,直击根本,可就是顾忌实力不足。 顺水而上,我们好歹有万军之势可借,可到了那家伙的老巢,也就老爹他可以撑一撑。” 赫连伏龙则手捋长须:“谦之的战法确系良策,不过此战还是不可大意,那毕竟是巫支祁的封印之地,是它力量最强的地方。” “这可未必。”李炎一声冷笑:“桐柏山附近虽然大雨连绵,可那边终究是山脉,水汽远不及汉江之上。巫支祁在这附近的力量,不会比下游处更强。 我先前只顾忌那些将巫支祁放出来的人,在巫支祁法体脱困之前,六道司与钦天监驻于桐柏山的人员,几乎被斩杀殆尽。这股势力,深不可测。可如今,又何惧之有?” 在今夜之前,李炎是万没想到李轩会聚集出一股如此强横的力量南下。 李承基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轩儿,此战你除了平复水患之外,可是别有用意?与太子病重有关?” 李承基忖道如果只是为桐柏山,其实用不到这般的阵容。 李轩则心想这真不愧是自家老爹,见事要比自家兄长明白。 “孩儿确有示威之意!” 他微一颔首,面上现着些许嘲讽之意:“太子病重不过几天,就有许多人开始脑子不清醒,有了首鼠两端之意,甚至是做出糊涂事出来。 孩儿这次就是想要某些人明白,这煌煌大晋,还是天子在做主。无论他们有什么样的想法,都得给我按回去!” 他其实更想让人知道,他们诚意伯府立足此世,可不是靠什么皇位传承。只是这句话,却不方便当着赫连伏龙与虞红裳的面前说。 这飞梭内的众人闻言,顿时都神色微肃,眼现出凝思之色。 赫连伏龙的面上,更是闪现异泽,他的眸中,竟有了几分如释重负。 虞红裳则是俏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红潮。这刻她的心情额外得好,对于此间的众多女孩,竟也不是那么在意了。 就在几人说话之际,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速度,已经放缓了下来。 薛云柔已收起了御使飞梭的法力,然后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众人:“已经到了,下面就是桐柏山,巫支祁的封印地。” “那就开始吧!”李承基显出了他的果决利落,他首先飞出了梭外,落向了附近的一座山头。 紧随其后的,则是赫连伏龙,虞红裳与江云旗,三人也各自坠落在一个山头,恰成四象之势。 然后下一瞬,无穷无尽的寒冰,开始弥漫着附近这整片山林。 仅仅一个呼吸,周围百里之地,就在这四大天位的寒力冲击下,化为一片冰国。此地所有的溪河,所有的泉渊,甚至连空中的水分,都化为寒冰。 那山内也在这刻传出了一声怒吼,一只水猿开始借助大山南侧的一条山涧化形。 可它还仅仅只完成一半躯体,就被无穷无尽的寒力冻结。 此时的李炎夫妇,乐芊芊与玉麒麟,江含韵与冷雨柔也分为三组,各自往远处飞空而去。 只有薛云柔与李轩,罗烟三人依旧留在原地。 而就在不久之后,几十个身影从远处飞空而至,当先一人身着六道伏魔甲,浑身伤痕累累。 那正是执掌桐柏山镇魔署的伏魔中郎将庞令,他到来之后,先是看了那坐镇于各个山头的四大天位一眼,然后就朝着李轩一抱拳:“李校尉,少天师!” 李轩不打算废话,直接单刀直入:“三个时辰内修复封印,你可能办到?” 庞令的瞳孔微张,然后就毫不犹豫的点头:“能!” 这次巫支祁脱困,六道司与钦天监都损失惨重,可侥幸活下来的,都是修为高深的精英人物。 在巫支祁本体的力量,已经被四大寒系天位完全镇压的情况下,他们若还不能将封印阵修复,那就是无能了。 “问题是巫支祁分在外面的法体,还有一位疑为天位的黑衣道人,他们一定不会坐视不管。校尉大人你们未必能够撑得住——” 就在这个时候,庞令的神色微动,看向了南方:“他们来了!” 李轩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将华袖一拂:“庞中郎将只管做事,此二人自有我与少天师应对。” 对于接下来他与罗烟的双刀合璧,李轩可是期待非常。 第四零七章 光电合璧(高潮求月票) 李轩与罗烟眺目南望的时候,在距离桐柏山大概一百公里的云空,黑衣道人与巫支祁的法体,也在遥望着他们。 “这四人,好强的冰法!” 巫支祁绝大多数的注意力,还是在那山头上的四人:“除了那个李承基,其余三人都是真正的天位。我本体的力量已经被他们镇住,一点都出不来。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它的表情阴沉,不怒反笑:“这就是你说的,都在你们的料算当中?” 就在这句话落之际,巫支祁的身影就化作无数水蛇,往北面方向潮涌过去。 它神念锁定的是李承基所在的山头,在这四人当中,诚意伯李承基无疑是最弱的一位,也是最容易攻破的点。 不过下一瞬,黑衣道人却闪身到它的身前:“巫大君稍安勿躁,你我不妨再等等。” “还等什么?”巫支祁暂时停住了身影,语含暴怒:“我估计最多三五个时辰,他们就可以修复封印!” 黑衣道人就笑了起来,神色依旧从容淡定:“你也说了,他们需要至少三个时辰。我有一位帮手,也是天位高人。他的位置就在这附近,最多两刻时间就可赶来此地。 还有,我麾下的道兵,不久之后就可前来,他们不会有任何机会。” 他的眸中闪着赤红光泽,直到此刻,他依旧没有放弃诛灭李承基父子的念头。 “那就让他们快点来!”巫支祁哼了一声,努力平息着它的焦躁之意。 可就在它停住遁法仅仅几个呼吸之后,二人就感觉到大地在轻轻颤动,周围的水汽在急速的流逝。 巫支祁的眼睑猛地一张,现出了凛然之意:“他们在改易河道,截断地脉。” 黑衣道人的面色,也在此刻微微色变。 他其实也料到了对手,可能会对这三条河道下手。 巫支祁的根基在淮水,昔日这位妖族大君为免杀身之祸,将自身的神魄与几大淮水之源融炼合一。 如此一来,即便大禹也拿它无可奈何。 一旦巫支祁死,淮水必定干涸二十载,这是两淮百姓承受不起的代价。故而强如大禹,也只能将之封印。 只是巫支祁在融合淮水之源的同时,也将自身困于淮水。 如今这位之所以能进入汉江,是因他们人为的改易了南溪,三夹河与唐河的河道,使之与淮水河系通连之故。 一旦这三条河道回归,巫支祁也就无法将它的力量深入汉江。这会使巫支祁法体的力量,被进一步的削弱,甚至会永远失去这道法体的神念。 可黑衣道人没想到的是,对方下手的速度会这么快。 当即他聚灵于目,往这三条河道的方向远眺过去,眸色就再次一沉。 他望见一尊二十丈高的巨大黄巾力士,堵塞了他们挖出的河道;还有一只玉麒麟,正在移山倒海,操纵着土层,恢复着唐河上游的堤岸。 南溪那边应该是李炎夫妇,这二位都是武修,动静稍小一点。可南溪的水流较小,是最容易恢复的,进度反而更快。李炎一身强横冰元,已经将堤岸缺口处的河水完全冻结。 “再等?再等下去,本大君就只能任人宰割!”巫支祁一声怒哼,它化身的众多水蛇,再次往那山头方向横空飞去。 它的目标还是李承基,此时只需这四大天位中任何一人被干扰,让它的本体有机会将力量送出到封印外部,眼前的局面自可迎刃而解。 在这桐柏山周围,它有信心让这四人为他们的挑衅付出代价。 黑衣道人则是稍稍迟疑,没有再做阻止,只是面上现出了几分惋惜之意。 在他看来,此战依旧有着不小的胜算,却可能会失去将李承基父子杀死的机会。 黑衣道人身化剑光,尾随着巫支祁的身影而去,直到他们二人来到了浮立于云空的薛云柔面前。 这位龙虎山少天师双剑分化,挥斥阴阳,封锁着整片天空。 强如巫支祁,也对这正一伏魔剑生出了忌惮之意,那众多水蛇再次聚成猿形,并在这周围百里内的冰国当中,聚集着残存水汽。 它再次施展出‘法天象地’的神通,躯体急速的膨胀。 声势虽然不如先前在襄樊岸旁时的可怖,却依旧在极短的时间内,膨胀到了一百丈高。 黑衣道人则直接御剑,落在了薛云柔的身前。 “少天师似乎太托大了?”黑衣道人冷笑着,环视了周围一眼:“只以你薛云柔一人之力,能阻住我与巫大君?” 他先前也怀疑这些人是另有布置,可当他以秘法神通,灵视之能穷照天上九重,地下九幽,都没找到可疑之处。 至于立在薛云柔身后的李轩与罗烟,则被他完全忽视。 靖安伯李轩有数次斩杀第四门的战绩,罗烟则是一个极其强大的第四门,可这两人在他这样的天位面前什么都不是。 黑衣道人此时也就只能猜测,这应该是对方的人手不够,或是疏漏了他这个天位。 薛云柔则凝神看着他,然后眼中就透着一万分的讶异:“怀璧散人,竟然是你?” 她皱了皱眉:“这是为何?据我所知,朝廷对怀璧你素来都是恩遇甚隆,四十五年前,先帝甚至赐予了你真人封号。” ——需知他们龙虎山天师,如今的封号也就是‘正一嗣教真人’。 怀璧散人却一声哂笑:“少天师还有心思问这些?本人倒是有意与少天师道个究竟,却恐你无暇倾听。” 就在这刻,那巫支祁已经将躯体膨胀到三百余丈。它探手往薛云柔抓了过来,庞大的罡力,竟使周围虚空破碎,罡气爆鸣,发出雷一般的震响。 薛云柔斜目看了这巫支祁一眼,神色却是略显淡漠:“你是说它?可这位巫大君的对手,却不是我。” 她的语声语气却颇为怪异,含着几分恼怒与不甘,可也有着几分无奈。 怀璧散人先是奇怪,然后下一瞬,他就浑身上下毛骨悚然。 他的视角余光,望见一紫一红两道光影掠过,然后巫支祁的手臂,就瞬时间支离破碎。 光雷之法?是靖安伯李轩,还有那个叫罗烟的伏魔都尉? 怀璧散人的瞳孔收缩,他望见那两道光影飞速的穿梭闪烁,仅仅一瞬之间,就将巫支祁的庞大躯体,轰击到千疮百孔! 那极致的速度,极致的锋锐,让黑衣道人只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是,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 ——可关键是这两人,都有着快逾光电的遁速,强绝无垠的光雷刀意,还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 二人并非是严守正反阴阳天击地合战法,只是借助这门战法交合真元,连同气脉,彼此间心意如一,珠联璧合。 “这怎么可能?”怀璧散人的眼里饱含不解:“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在这么快的速度下,两人却能步调一致,无论分进合击都如同一人,这简直是超越了常理。 传闻中那乐怀远夫妇双剑合璧,战力如同天位。可他们与眼前这两位相比,怕是星火之光较之皓月! 薛云柔闻言则是不屑的撇了撇唇,然后又强压住心绪,眼神冷冽的看着怀璧散人:“你应该听说过那只曾经祸害了小半个南京城的比翼魔吧?它就死于李轩与罗烟之手。” 此时她的心神无比的专注,警惕着怀璧散人的一举一动。 只因薛云柔现在不愿分心,去看李轩与罗烟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就在这一刻,巫支祁的整个大脑都被一紫一红两道光电轰碎。这使它的法体受创不轻,大片的蓝血飞洒了出去。 “你们少给我猖狂!” 巫支祁一声咆哮,它的双手分解,化作无数虬龙,往那紫红二色的光电撕咬追逐。 只是一瞬之后,这些水质的虬龙就被这光电来回洞穿,轰击到不成形状。关键是巫支祁依附在上的神念,已经被二人轰到碎散。 巫支祁的瞳孔收缩,只觉元神中剧痛无比。 它开始主动将自身的神念意识收缩,庞大的躯体支离破碎。这是因它已认识到,面对这两个速度惊人的对手,它的法天象地毫无用处。 当巫支祁的躯体,恢复到七丈大小,无数的太一真水在它的操控下化作一片环绕在外的坚实水幕,更有一部分太一真水凝聚成长刀形状,在外编织出漫天刀影。 可那紫红二色的光电,还是无孔不入,水银泻地般的进来。他们来回穿梭,编织出一片密集光影。 远远望去,就像是巫支祁的身影在一瞬间被无数的光矛穿刺。只因二人速度太快,所以这连续上百次的穿刺,就像是在同一时间发生。 怀璧散人已经无法坐视,他的身后现出一片浩大雷云,无数的雷电光矛从中穿刺而出。 可这些雷电才刚轰出,就被两道赤红色的剑光绞碎。 薛云柔冷眼看着他:“散人你的对手,是我!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先将我薛云柔击败再说。” 怀璧散人没有答话,他的回应是一道匹练般的青色剑光。 那无声无息的一片青光,却分割开了前方这一小片天地。可这道无物不破的青色剑光,却在薛云柔的身前被阻住。 她双手结印,使得一身元气结为龙虎之形,眉心间的正一神箓,则闪耀着璀璨光辉。 这个时候,李轩与罗烟身化的光影终于暂停。二人都显出身躯,在巫支祁一百丈处暂时浮立于空,恢复着体内几乎损耗一空的真元。 可巫支祁也无力追击,它浑身上下遍布着无法愈合的孔洞,内中则不断的有蓝血溢出。 “你们是什么人?” 巫支祁的眼里面满布着赤红凶意,它语中除了杀念与怒恨之外,还含着几分佩服:“两个天位都没到的杂种,居然能将我巫支祁逼到这个地步,你们有资格让我记住姓名。” 李轩提起了手中的刀,遥指着这头巨大的水猿。 “本人李轩!乃是巫大君你念念不忘的‘意寒神刀’李乐兴之后。” 他遥空与罗烟互视一眼,此时根本不用说话,就能明知对方的心意。 李轩手中的‘碧血雷雀刀’,再次化为雷光闪电。 ——接下来的这一招,是幻电三千斩! 罗烟手中的一双红袖刀,这刻也是如影似幻。 ——浮光随日度;漾影逐波深! 第四零八章 郎情妾意刀(高潮求月票) 巫支祁也在拼尽全力的恢复着它的躯体,更多的太阴真水被它凝聚出来,化作一面面无比厚实的水盾。 刚才的战斗给了它深刻的教训,罗烟与李轩二人以点破面,令它的太阴水壁没能发挥出任何作用。 不过在李轩开口说话之后,巫支祁的瞳孔还是惊讶的张了张。 “李乐兴的后人?那个当代诚意伯,是你的父亲?” 他随后就哈哈大笑:“看那怀璧那小牛鼻子还真没说错,这一代的诚意伯府,果然是真不简单!” 说这句话的时候,巫支祁已发现两人手中握着的双刀,都开始如影似幻。 同时两股极致凌锐的刀意纠合在一起,冲击着它的神魄,那无与伦比的锋芒,使它的心念间危机滋生。 巫支祁的意态却狂放如故,一声狞笑:“要动用极招是吗?那就放马过来!就凭你们这点能耐,想要杀我这法体,痴心妄想!” 就在下一瞬,它的身影就被那两片紫红二色的刀光淹没。 李轩左右手‘碧血雷雀刀’与‘蔽日虚无刀’,此时都爆发出数以百计的赤红光影。那刀芒冲卷,气凌千丈,锋芒所指,摧枯拉朽。仅仅顷刻之间,就将巫支祁的那些水盾斩得支离破碎。 而哪怕是碎散开来的细碎刀芒,也有着无匹的锋锐,将这一片地域斩得支离破碎。 其实李轩目前的修为,还是无法完全驾驭‘幻电三千斩’这一式,三千斩中的大多数都是乱砍一气。 可哪怕只是乱斩,他与罗烟也有着令人发指的默契。彼此呼应配合,一人将创口斩出,另一人就继续将这创口深入扩大。巫支祁想要左支,那么罗烟一定会使它右绌,巫支祁想要右绌,李轩这一定会令它左支。 二人的刀速,越来越快,越来越是狂暴。外人望去,就只见一片紫红二色光雷乱斩。无数锋锐的刀气,密布在巫支祁周围一片圆形的空间。 “你们休想!”巫支祁的怒吼还在持续,它的躯体表面,不断的有太阴水盾生成:“两个凡人,也想杀死巫某的法体?你们痴心妄想——” 可它的声音,却越来越弱,那无穷无尽,连绵不绝的刀光,已经完全突破它的防御,不断的斩入它的躯体当中,撕碎着它的躯体,破坏着它的神念。 “我艹!”此时的李炎已经修复了南溪河道,他抬目往上方战场看过去,就不仅爆出一连串的粗口:“这tm是在剁肉酱啊?二弟他的修为已到这个境地了?” 素昭君也是遍体生寒,她想这般的刀速,这般的刀势,这般的锋芒,她估计三刀之内,就得被了断性命。 她想即便是真正的天位,实力弱一点的也撑不过两人八九百刀。 也就只有这巫支祁的法体,本体是极天位的层次,依靠桐柏山周围的大雨,能够获得近乎无穷无尽的水汽,才能够支撑到现在。 怀璧散人一直都在关注着巫支祁那边的战局,当他发现巫支祁的躯体竟也被李轩一刀两段,就直接一个拂袖,将那青色剑光召回身前,人剑合一,开始往南面方向急遁。 “想逃?”薛云柔一声冷笑,她的法力一展。那一双‘正一伏魔剑’就在半空中化作两只巨大的龙爪,往怀璧散人方向抓了过去。 此时怀璧散人招出的那团雷云也迸射无数的雷霆,化作雷霆巨拳,往那龙爪方向对轰。 这团雷霆很快就被‘正一伏魔剑’劈散斩碎,两道剑光余势未尽,遥空轰击在了怀璧散人身化的青色剑光上。 后者微一摇晃,几乎就从空中栽落下来,可随后他还是稳住了遁光,并加快速度往远处飞遁。 薛云柔见状却是一点都不在意,她的唇角处,反倒浮现出更多的冷哂之意。 就在下一瞬,一道素白色的光束横击虚空,轰击在怀璧散人的剑光上,那正是虞红裳的冰魄神光。紧随其后,一只巨大的螭龙从云空中飞扑而下,恰好与怀璧散人的剑光撞击,这是赫连伏龙的兵器——寒螭龙枪。 他们虽是坐镇于山头之上,镇压着巫支祁的本体。可分出稍许余力,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也就在这刻,李轩的‘幻电三千斩’终于斩尽,而在他与罗烟之间,那巨大的水猿已坍塌了下来,化为纯净的水液,坠入下方山野当中,并在须臾之间被冻为寒冰。 巫支祁法体的神魄,则已丝毫不存,彻底消散于这片天地之间。 此时李轩一个呼吸,就使他体内因‘幻电三千斩’而消耗的真元恢复小半,然后他与罗烟都不约而同的,把他们的目光望向了半空中的那道已经遁速大降的青色剑光。 怀璧散人已经感应到了身后的视线,这让他的心绪一片寂冷,元神近乎麻木。 可此时受寒力的影响,怀璧散人的遁速想快都快不起来。仅仅三个弹指的时间,那两道紫红二色的光电,就已追及到他的身侧。 怀璧散人就干脆放缓了遁速,他的语调冰冷。 “你们可真够贪心,竟还将贫道留下?那就看看你们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 此时空中无数的雨云汇聚在周围云空,内中爆出成千上万的电流。 怀璧散人的身影,则一生二,二生三,三生无数,成千上万道青色剑光,出现在云空当中。 “幻术?” 罗烟就不禁‘呵’的一笑,然后她就驾驭着红袖刀,身影蓦然加速到了极致,锁定着其中一道青色剑光轰击而去。将怀璧散人的千百假身,万千雷霆,都视如无物! 李轩就没法分辨怀璧散人的真身假体,只因这极速的状态下,他没法动用护道天眼。 可李轩也无需辨认,此时他就将自己的脑袋放空,无思无想,只顾驾驭着‘碧血雷雀刀’,身化赤色雷电在云层里面横冲乱撞。 这种状态很奇妙,李轩明明是一个目标都没有,只是放任自流的以雷法刀意胡乱穿梭。可他的每一次撞击,都能够做到与罗烟的同步协调,配合如一,默契神会。一刀刀精准无比的轰击在那青色剑光上。 云空中不断的响起‘叮叮当当’的锐响,两人的遁光刀势,就如一道道雷电长矛,不断将怀璧散人的真身洞穿,那道青色剑光也越来越黯淡。 “这怎么可能?”怀璧散人的躯体,已经被洞穿出无数伤口。他的元神也被那狂暴的雷电刀光,斩击到近乎支离破碎,已经无法再做出反应。此时他心里只有两个疑问,百思不得其解。 一个是之前就存在于他心中的念头,这两个人,是怎么在这般高速的情况下保持心灵同调,默契如一? 另一个则滋生于不久之前,他想那个罗烟明显是个幻术宗师,堪破他的幻术不奇怪。可这个靖安伯,他明显是被他的幻术迷惑,一直在横冲乱撞,漫无目标,可为何他就是能巧而又巧的撞到他,还能够与罗烟完美的配合? 薛云柔遥空看着这一幕,滋味却是异常复杂,震撼,艳羡与不甘在她的眼里闪现,她甚至对怀璧散人生出了几分同情之意。 她最后一声轻哼,撇开了目光。那边的景象,薛云柔只觉多看一眼都会难受。 而就在片刻之后,那道青冷剑光在‘轰’的一声之后轰然炸开。一道光泽黯淡的青色飞剑蓦地从空中坠落,插落在了一侧的山头之上。 那怀璧散人的躯体,则炸为漫天齑尘,散于这天地之间。 ※※ ※※ 当薛云柔飞落地面的时候,发现李炎夫妇正在神色青冷的审讯着一个人。 薛云柔看他的服饰,就知这必是桐柏山督水监的监令陶真。旁边还立着几个诚意伯府的家将,同样是神色冷漠,目含杀意。 这显然是诚意伯府的手笔,在他们开始封印巫支祁的时候,这几位潜伏于桐柏山周围的诚意伯府家将,也将陶真擒拿。 “你胆子很大嘛,陶监令!” 李炎在一块石头上大马金刀的坐着,他似笑非笑,看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跪伏于地的老人:“我很好奇,他到底是许了你什么承诺,什么好处,让你做出这种丧心病狂之事? 你这个老货,把朝廷法规,把我诚意伯府当成了什么?” 陶真面色死灰的抬头看了眼云空中落下的薛云柔,还有那分据于四座山头的身影。 他的眼里闪现着几分惊意与后悔,却强自支撑:“我不知李将军在说什么,您是说这巫支祁的封印?此事老夫确有责任,有失职守,啊——” 陶真发出了一声惨叫,这是因素昭君蓦然一脚踩在他的手上,在咔嚓声响中,他的手指骨骼全数碎裂, “有失职守?劝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李炎失笑,他的眼神阴森冷厉:“说吧,你背后是什么人在指使?” 李炎看了一眼天色,语声悠悠:“估计就在这个时候,你的一家老小应该已被拿下了。你家三个儿子,七个孙子,还有两个外室,他们所有人的生死,都取决于你现在说的话。你如果能让我满意,我会给他们留个体面的全尸。” 陶真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你敢?陶某乃朝廷命官。” 此时又是‘咔嚓’一声响,这是素昭君踩在他另一只手上,陶真的惨叫声,再次响彻这片山林。 第四零九章 水淹佛膝(求月票) 李炎在审讯陶真的时候,距离二百三十公里的一处密林间。一位容貌清隽,穿着御史袍服的身影,正右手微微颤抖着,往前方一只写着陶真生辰八字的木偶点了过去, 可当他的指尖触及到木偶的眉心处,这位右手的颤幅却再次剧增,始终都无法用力点出去。 “怎么不动手?”一个沙哑而又阴冷的声音,在御使的身后响起。 随着这语音,附近一团水液凝聚,形成了一个手指头大小的身影,他冷眼看着这位青袍御使:“你还等到什么时候?陶真既已被诚意伯府的家将擒拿,那就是一个莫大的隐患,你难道要等他将一切都招出来?” “我是不敢动手。”青袍御史此时却吐出了一口浊气,将右手收了回来,他眼神晦涩的看向了远处那两个正在往地面坠落紫红光电。 “我现在杀死陶真容易,可我也逃不开他们的感应,至多一刻就会被追杀身亡。你不知道,就在刚才,巫支祁的法体,还有那个怀璧散人,都已被他们诛灭。” 那细小的水人看不到二百里外的景象,他闻言一阵愣神:“怎么会这么快?那里可是桐柏山,是巫支祁封印之地,他们抵达才多久?” “他们以四大冰法天位,镇压住了巫支祁的本体。”青袍御史的语音略显苦涩:“我们疏漏了两个人,靖安伯李轩,伏魔都尉罗烟,这二人双刀合璧,如光似电,当世天位强者中能与之对抗的,少而又少。” 细小水人却不能置信的看着他,良久之后,它的脸色才异常凝重道:“你不该让陶真活到现在,他早该死的。” 青袍御史听了之后就一阵沉默,眼现出不满之意, 在这之前,谁能想到巫支祁会被这么快镇压呢?那个陶真也还有用处,他们必须借助其力进一步破坏汉江水道。 “能否让人代替你出手?”细小水人话出之后就觉不妥,这种二百里外取人性命的秘法,也就只有他眼前这人才能办到,所以他接下来又语音一转:“陶真究竟知道多少?他有没有证据?” 青袍御史微微摇头:“这个陶监令,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我不拿出一点真材实料,哪里能将他说动?我当时自恃能随时取他性命,也没做什么防备。至于证据,这很紧要么?” 他叹了一声:“请转告皇甫都督,请他做好准备。以诚意伯父子的为人,事后一定会全力报复。为今之计,只有借助这次的洪灾将他们重挫,才能化解此劫。” 那细小水人一阵沉寂,然后就化作水汽消散,他只留下了一道幽冷的声音:“我知道了,你好自为之!” ※※※※ 在李炎的眼前,陶真已经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他浑身伤痕累累,气若游丝。 “可笑,你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事的时候没想过朝廷规矩,而今却想要让别人对你讲规矩,这岂不荒唐?” 李炎一声冷哂之后,就又眼神凝然道:“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机,湖广道监察御使司正梁——这就有意思了,这次的年节之前,我们家还给他皇甫玄机送过年礼吧?” “总计白银三万两。”素昭君也面色清冷:“我家的许多生意,辅国公府也占着三分干股。”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与罗烟两人都已御刀从空中落下,李轩站定之后,就用惋惜的语气道:“此人用的是神物寄灵之术,他的本体不在此间,可惜了。” 他说的可惜,是指怀璧寄托的那件神物。能够寄托一名天位的神魄,要么是顶级的天材地宝,要么就是准仙器之流。 早知如此,他与罗烟刚才就手下留情了,说不定能保全这件神物。 薛云柔则一点都不觉意外,她刚才就发现那怀璧散人的战力偏弱:“神物寄灵不同于分神法体,此人元神必定重损不可,我会发动正一道脉,全力寻觅此人的方位。” 她的眸中闪动幽泽:“此人的身份,让我有些在意。他是九宫山怀璧散人,御赐法号宣怀真人,乃是九宫山的太清宫主。 我想不明白的是,以怀璧散人的身份,为何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参与策动这场江南水灾?他到底有什么图谋?” 九宫山一脉,属于正一分支‘御制道派’。 前赵年间,御制道派始祖张道清奉皇命在九宫山兴坛设教,建起三宫十二院,使九宫山成为当世五大道教名山之一。 这三宫十二院各有传承,而太清宫主,则相当于九宫山三大首脑之一。 “怀璧散人?” 李轩一声呢喃,随后就微一摇头:“这其中的究竟,可等事后再追究。我们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平定水患。大哥,通天河那边可有消息了?” 由于世代镇江,诚意伯府的明探暗探遍布于长江两岸。 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必须仰赖诚意伯府的情报渠道。 李炎面色微凛:“通天河的那些水妖,已经大举南下。又由于水汽都凝聚于川北与襄樊一代的缘故,如今金沙江沿岸已经连续七天放晴。你如果准备对他们动手,那么在金沙江上游就是最好的地段,最好的时机。” 他眼含期待的看着李轩:“问题是通天河水妖数量不下二十万,都是四重楼以上修为有成的妖类。巴蛇常泽居于其中,掌二十万妖军之势,其战力就等同于中天位。你要想将之擒杀,还是有些凶险。” 李轩听了之后,就一声哂笑:“总不会比镇压巫支祁更难。” 这个时候,旁边的罗烟恰见乐芊芊的身影在往这边走来。她当即华袖一甩,就将一把青色的飞剑,送到了乐芊芊身前:“芊芊,这件法器送你了。” “诶?”乐芊芊吃惊的看着罗烟与李轩:“这怎么行?” 这口飞剑,正是李轩他们得自于怀璧散人的那口,是一件真正的极品法剑。 需知在法器当中,兵器之属的价值,要远远胜过其他同阶器物。 “说给你就给你了,芊芊你以为这口剑,我与李轩能用得上?”罗烟失笑,然后斜睨着李轩:“轩郎你没意见吧?” 李轩哪能有什么意见,他当即猛点着头:“芊芊你就拿着,此剑正可补你的不足。你如果觉得不好意思,以后回她一件礼物不久行了?” 薛云柔则凝着眼看罗烟,脸色阴晴不定,心想这个紫蝶妖女,真是不可小视。 ※※※※ 乐山大佛,又名凌云大佛,位于四川省乐山市南岷江东岸凌云寺侧,濒大渡河、青衣江和岷江三江汇流处。 汉唐之时,此间水势极其凶猛,舟辑至此往往被颠覆。每当夏汛,江水直捣山壁,因此而船毁人亡的不知凡几。 有高僧海通禅师为减杀水势,普渡众生,招集大量的人力,物力,历时一百八十年时间修凿出了这座大佛。 乐山大佛为弥勒佛坐像,通高六十六丈。 而此时在大佛的肩侧处,盘坐于此的怀璧散人蓦地一口鲜血吐出,整个人就扑倒在地,陷入晕迷状态。 “师尊?” 这佛肩上坐着的另一个道装女子顿时神色一楞,她略含惊慌的将怀璧扶起,同时看向了旁边一位胡须花白的和尚:“九灯师伯,我师尊他这是怎么了?怎么他元神无缘无故,就被重创到这地步?” “神物寄灵,神物已毁,自然神魄重损。” 那和尚面貌三十岁许,穿着一身金红二色的袈裟,宝相庄严,眸光睿智有神,他将一枚丹药喂入到怀璧三人的口内,然后又将一点青色的灵液点入到怀璧的眉心。 然后他就满含疑惑与不解的看向了北面桐柏山方向:“这不应该!” 他的怀璧师弟与巫支祁法体呆在一处,而以如今汉江附近水势,以及怀璧散人提供的血食,巫支祁如今身拥之力接近中天位,即便三到四名天位联手都奈何不得。 且只需周围大雨不绝,这位大妖的法力就无穷无尽。 试问当世之中,还有谁能够奈何得了巫支祁与怀璧散人的联手? “师叔?”道装女子的面孔一片苍白:“可是金阙天宫出手了?或是六道司的朱明月?” “不可能。” 九灯大师摇着头:“这次的大水与天数吻合,我们只要不将巫支祁与相繇的真身放出来,金阙天宫就不会管。至于朱明月,他还远在北疆,” 他蹙了蹙眉:“等等吧,等你池师叔回来,他应该知道究竟,” 而就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青色的光影从远处云中穿飞而至,落在了佛肩上。 “事情棘手了,” 这是一个身穿儒士长衫的男子,他气质儒雅,一派仙风道骨的风貌,唯独眉心紧皱着,满含忧意:“他们以四大冰法天位镇压巫支祁本体,然后在不到两刻时间内,巫支祁的法体与怀璧师弟的神物寄灵,都被斩杀。” 九灯大师的瞳孔收缩:“是些什么人物?师弟的神物寄灵,又是毁于何人之手?” “李承基,虞红裳,薛云柔,赫连伏龙,江云旗。” 儒服男子面色沉冷的摇着头:“按说他们是斩杀不了巫支祁法体的,可我赶到的时候,那边的战事已经结束,所以不知究竟。” 他说完之后,也苦笑着道:“汉江的洪灾如果被平复,就如断我方一臂。” 九灯大师则默默看向了下方的滔滔洪水,此时那水面距离佛膝还有大概七丈二的距离。 “不淹佛膝,神宝难现。” 九灯大师的脸色冷漠:“联系巴蛇常泽,请它加速南下。还有,你我还可以考虑将相繇封印进一步放松。” 儒服男子听了之后却是毫无异色,相繇法体进一步强化,那必将是人世间的大灾劫,可这总比他们十年之谋功败垂成的好。 第四一零章 天位杀阵(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金沙江上游,无数的水妖正在湍急的江水中行进。 它们的妖躯或大或小,或是鱼身,或是鳄体,或是鳌龟形状,或是蛇蛟之态,还有各种虾兵蟹将,且无一例外都是形象狰狞,满身的骨刺鳞甲。 它们在水中沉浮不定,庞大的数量几乎充塞了整个河道。 航行在江水正中央的是一条巨大的骨船,宽约四十丈,长七十丈,行进在金沙江上游的湍流中,却如履平地,仿佛一座水上的百骨宫殿。 此时伏波散人与平波真人两个都被几十条锁链穿透了躯体,浑身颤栗的来到了这艘骨船上。 他二人的妖身一为金鳌,一为龙鳄,之前因袭击李轩一事,被敖疏影罚至通天河服苦役。 可就在前日,东海龙族设在通天河的防线被突破,不但通天河的龙君被杀,龙族水军死伤数万,他们两人也被通天河的妖军生擒,落到现在这般田地。 就在片刻之后,他们两人被带到了骨船中央的一座殿堂内。 这座大殿中群妖环立,拱卫着一张白骨王座。 在白骨王座之上,则坐着一位身躯异常魁梧,气度豪迈非常的男子。 伏波散人抬眼透望,只见这人穿着一身黑袍,头戴金冠,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让人印象深刻的是那一对三角眼,以及鼓胀的腮帮。 可这并未影响这男子的气质,男子睥睨之间,有着吞纳四海的气概。 伏波散人发现这男子正向他注目过来,当即把自己的头一低,身躯匍匐在地。 他知道这是通天河上游之主常泽,巴蛇之后。 巴蛇是神兽一类,《山海经·海内经》云:“西南有巴国,又有朱卷之国,有黑蛇,青首,食象。” 传说这巨蛇其长千寻,青黄赤黑。 古来记载的巴蛇原居住在洞庭湖一带,由于此蛇屡次为祸,以人为食,所以黄帝派遣大羿前往斩杀。 大羿首先用箭射中了巴蛇,然后一直追赶它到遥远的西方,并将其斩为两段。之后巴蛇的尸体变成了一座山丘,现在称为巴陵(岳阳)。 不过巴蛇虽死,它的后代却沿江撤离,一直到长江的上游。 在汉唐之时,通天河下金沙江都为巴蛇一脉据有。当时这周围的几条江河都被称为毒水,船只都不能通行。 “你二人就是伏波与平波?修为不过平平,名字倒挺是霸气。”常泽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他的声音则是沙哑的,夹含着独属蛇类的‘嘶嘶’声响:“我问你们,可愿为本王效力?” 伏波与平波闻言则都噤若寒蝉,匍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们的子孙后代都分布长江两岸,湖海当中,哪里敢背弃管控天下水系的东海龙族? 片刻之后,常泽就一声嗤笑:“罢了,我也不难为你们。我们既无君臣缘分,本王也不强求。那么长江沿岸的情况,你们总能与本王说一说? 各地的龙君分布,拥兵多少;还有朝廷的水师,总计多少兵力,将领何人,兵备如何,你们是清楚的吧?” 此时这殿堂之内数十大妖,数十道阴森冷厉的目光,都在注目着殿内跪着的两人,让伏波与平波都一阵头皮发麻。 “按以往的规矩,像你们这样的俘虏,本王会直接丢给儿郎们分食。可如今本王却愿意给你们留一线生机,可你们总得说些什么,让本王有个由头。” 那常泽说到这里,又冷冷一笑:“我听人说,你们两人是得罪了诚意伯的次子李轩,才被罚至通天河服苦役。且家中子侄,都因那李轩而死伤殆尽,你二人难道就不想复仇——”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伏波散人还没怎么样,那平波真人却是双眼赤红,浑身鼓胀,开始显出龙鳄妖形。 常泽的眼里不由显现出了嘲讽之意,而就在他准备继续劝诱之时,一个身影飞入到殿内。 “殿下!” 那是一只十一重楼境的‘雷翅鱼鹰’,名叫丹源。其族类平日以鱼虾之类为食,活跃于江河两岸,也算是通天河妖族的一员。 而这个丹源,是在三百七十载前被他降服,一直都是他麾下的忠实臣子。 此时这位化身成一位书生模样,一身黑衣飘飘,显得潇洒不群:“殿下,九灯大师传来飞符,请殿下加速东进。他已在岷江附近帮您打通了水道,只需殿下妖军赶至,必可重夺金沙,岷江与嘉陵水系,重建金沙王庭,恢复先祖霸业。” 常泽闻言,却是不动声色:“听起来,他似乎很急。” “是很急的。”丹源微一颔首:“他的说法是朝廷与东海龙族已经警觉,天子聚集了众多天位与大军准备开始讨伐。他们只依靠被封印于岷江的相繇之力,未必就能顶得住,所以请大王从速东进。 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可我刚才飞至万丈高空,以神通眺望过。发现自此间往下,直到岷江一代,已经没有龙族的水军存在。只需殿下的大军东进,在渝州(重庆)与乌江一带扼险而守,的确可重建妖庭,称霸天南。” 此时他的语音顿了顿,面上现着兴奋之意:“如果再进一步顺水而下,挟大水扫荡长江两岸。那么这里的众多兄弟,怎么也得出三五个天位。那个时候,即便金阙天宫也不敢小视我们。” 随着他这句话,这殿内的众多大妖,无不都是气息粗重,眸色猩红。他们互视了一眼,然后纷纷跪倒在地:“我等愿为王上效死,横扫长江。” “王上!机不可失,我等恭请王上从速东进,成就妖国霸业!” 常泽闻言,则是哈哈大笑:“那还等什么?给我传令诸军,即刻加速前行。” 那依旧跪伏在地的平波真人则是神色微动,眼中现着踌躇之色。 他如今的修为,也有十重楼境界了。如果能加入其中,借助水势吞上一两千个血食,也有机会达至准天位境界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平波真人忽然感觉一股刺骨寒意,正从四面八方蔓延而来。 这寒意来得无比迅速,竟然一瞬之间就将此地的河水冻结,也在一瞬间,将外面拉拽白骨巨船的众多妖类,都直接冻入冰层。 “什么人?” 常泽蓦然起身,他扫望四周,瞳孔中现着凛然之意:“是谁敢如此大胆?在这金沙江上,犯吾王驾?” “金陵江云旗,见过妖王殿下!” 随着这声音,一双银白色双戟凌空飞落,插在了白骨巨船左方的冰面,那巨大的力量,将巨船的上半部分都强行撕碎。 随后一个穿着白色儒衫,气度温文尔雅的身影,飘落在那双画戟之上。 于此同时,一把银白色的长枪,也坠落在右方冰面。伴随这长枪而来的,则是一个躯体雄壮,气息霸烈的儒衫男子:“通州赫连伏龙,失礼了!” 几乎同一个瞬间,一团黑白二色的阴阳鱼图,出现在了巨船前方。阴阳鱼图内,则立着一位穿着红色宫装,容颜绝美的少女,她的面色清冷,杀意凛冽:“大晋长公主虞红裳!” 李承基则是最后现身,他从空中御刀坠落于百骨大船的后方:“诚意伯李承基!” 他脸上笑意盈盈,脚下却毫不容情。那磅礴的寒冰之力,自他的脚下迅速扩散,使得江面上的冰层,在短短一瞬间扩散至七十里外! 而四大天位合力,竟是在顷刻之内,将这段河道内的三万妖兵,都全数冻入到冰层当中。 就连白骨大船上的那些妖类,也在这片刻间浑身覆盖寒霜。 此时在上游七十里,一个巨大的石坝,忽然从水面上拔地而起,且不断的上升,不断的加厚,将两岸与群山间的空隙完全堵塞。 石坝的上方,正是那玉麒麟,以及浑身气质大变,雍容华贵,气势厚重仿佛‘后土’凌尘般的乐芊芊。 这条巨大的石坝,不但拦截住了整个金沙江,也将位于上游的十二万妖军,全数堵在石坝之后。 此时还有薛云柔的身影,显现于石坝之上。她的‘正一伏魔剑’,化作两条赤红色的巨龙,在一瞬间就将那坝前的妖族斩杀近千。 在她后方,则是李炎夫妇与江含韵,三人各自护持着暂时无力分心的玉麒麟与乐芊芊,都宛如不可摇动的坚墙,将那些袭杀过去的大妖轰飞击退。 常泽的面色发黑,眼神则冷厉异常。 他感觉到原本在自己统御下的万军之势,已经被完全割裂开来,支离破碎。 此时唯独下游处那还未被封冻的六万妖军前锋,还能够让他借势。可它们远在百里之外,常泽能够借调的万军之势,气血狼烟,已经少而又少。 不过常泽却毫无惊慌之意,他一声轻哼:“五名天位,好大的排场!可这里是金沙江,只凭你们这些垃圾,也敢来犯我大军?” 他脚下猛地一踩,就使下方冰层大片的开裂,那堪比九龙十象的巨大力量,使得整片大地都在摇晃。一道巨大的裂痕,则直往上游七十里外的石坝方向延伸。 常泽暗暗冷笑,眼神不屑,这四人冻住了江河,冻住了水法,可还有多少余力与他作战? 可就在这刻,两道入光似电的身影陡然穿梭而至。 常泽一时间反应不及,胸腹之间被那酷烈的光雷刀气,轰出了两个巨大的孔洞。 巴蛇常泽不由错愕,他忍耐住剧痛,心神惊悸的看向了那两道急速穿梭的光电。 “你们是什么人?” 第四一一章 郎情妾意刀2(高潮求月票求全订) 巴蛇常泽惊奇错愕之际,那紫红二色的光电正在他的周围肆意穿梭。 众多拱卫在白骨巨船上的大妖们,则是疯狂的逃窜。 常泽没有去阻止,只因这些部下对此刻的他已没有丝毫的助力。那紫红二色的刀光锋锐无匹,所向之处,无所不斩。 船上这些第三门与第四门的大妖,非但不能阻止那紫红二色的光电分毫,反倒被他们肆意屠戮。 丹源对常泽忠心耿耿,在事发之刻就闪身到常泽前方出手救护,可仅仅一瞬,他就被紫红二色的光电一个对穿,躯体顷刻间被斩成三段。 幸在丹源身为妖类,恢复力极端强大。即便是这样的重伤,也没能够让他死透。 不过这两刀之后,丹源再也不敢正撄那紫红二色光电的锋芒。他双翅一扇,就冲起二百丈高空,开始远离战场。 “你们是什么人?” 巴蛇常泽眼神暴怒,在这短短不到两个弹指的时间,他已与两人交手一百二十余击。 绝大多数时候,那紫红刀光都被他拦下。可驾驭这刀光的两人虽然力量稍弱,却有着无与伦比的默契,以及让他都目不暇接的疾速。 就在这两个弹指内,常泽的躯体已经被斩中七次,留下了七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尽管这些触目惊心的刀伤,常泽只需一个呼吸,就能将之尽数恢复,可二人的刀意却残留积蓄在他的体内,一时之间无法驱逐。 常泽的眼中,开始闪动惊疑之意:“二人联手,战力堪比天位,你们是乐氏夫妇?” 可传闻中的乐怀远夫妇,绝没有这等如光似影的遁法,也没有这疾速中依旧天衣无缝,珠联璧合的默契! “无胆鼠辈,连姓名都不敢说吗?” 常泽说到这里时一声闷哼,这是他的胸腹部位,又被斩出一道伤口。 这让常泽的瞳光赤红,无穷的戾意在他心念之内聚结。 “妖王殿下即将魂飞魄散,身死道消,又何必非得知道我们的身份不可?” 李轩驾驭的赤红刀光更加迅捷,借助超导之遁,身影闪逝如光。与罗烟交相呼应,相得益彰。 “可既然殿下如此在意,那就请记好了,本人六道司李轩! 随着一段雷电炸闪,使得常泽的肩膀两侧,再次喷洒血泉,被斩出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伏魔都尉罗烟。” 罗烟一声轻哂,她的身影如影似幻般的闪动到了常泽的身后,两把红袖刀,轰击向了常泽的腰侧。 论到武意修为与对战机的把握,她还是远远强过李轩,能够精准的把握到常泽每一个破绽,每一个弱点。 李轩则从没让她失望过,那赤红色的刀光裹挟着电光连斩。心有灵犀般的攻势,使得常泽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这让他的腰侧处爆出一个巨大的血口,血液彪洒数尺。 此时已经退开到两百丈外的平波真人与伏波散人,不仅万分惊悸的对视。 他们想那道赤红光电是李轩?金陵之虎李轩? 那个家伙,他有这么强么? 伏波散人则是惊悸之余,万分庆幸。他刚才心灵动摇,只差一点点就做出后悔终身之事。 而就在他们身影蹒跚着走到岸旁,伏波散人就不肯再走了,他驻足在冰面上,回身望向了几个激战中的身影。 “伏波道友,你这是?”平波真人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的同伴。 “我想看看究竟。”伏波散人的眸中闪动微泽:“巴蛇之能你是知道的,他们的能耐,没可能杀得了这位妖王。” 平波真人则想正因常泽还有着不小的胜算,他们就更应该逃走,留在这里等着再次被抓吗? 他意识到自己的这个同伴,还是放不下仇恨,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念想。 可这位也不想想,以李轩这样的超绝遁法,即便最终不能成事,也能轻而易举的从这里退走。 就在这个时候,那常泽却‘嘿’的一笑:“你们斩够了没有?” 此时的他蓦地一声咆哮,声震长空。 然后那些洒落在地面的血液,赫然都在这刻腾空而起。 这一方百里方圆的世界,所有的水汽都被李承基与虞红裳四人冻结,所以任何水法都没法使用。 可常泽却以自身洒落在体外的鲜血施术,使它们化为一条条血色锁链,朝着那紫色光电缠卷而去。 于此同时,随着常泽的眼睛,变化成金色竖瞳。他周围的空间,也在这瞬间冻结凝固了霎那,使得那本是极速穿梭的紫色光电,也出现了片刻的迟缓。 “现在该轮到本王了!两个天位都不到的杂碎,也敢说让本王魂飞魄散?都给我受死!” 可就在常泽的眼中杀意酷烈之刻,他忽然心神一凛,一股极大的危机感蔓延心灵。 常泽猛然抬头,看向了天空,然后就见一个背插双翼的银白色机关傀儡飞在千丈高空,上方则是一个容貌清冷的少女,正居高临下,将一枚圆筒遥指着他。 然后下一瞬,就有一团美轮美奂的五色光华,在他的眼前闪现。 “不好!”常泽的心脏一阵惊悸,他已经意识到那是什么东西。 那是传闻中的孔雀秘法,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 昔日孔雀山庄建于川蜀,霸绝一方。他有两位先祖死于孔雀秘法的轰击,不得不从金沙江退至通天河。 更不妙的是,他现在余力已穷,已经分不出多少力量去应对这些五色光针。 这些狡猾的人类——眼前这两个人,只是为诱使他施展出全力吗?他们真正的杀着,竟然是在空中! “吼!”常泽猛地一声咆哮,现出长达二百二十丈的巴蛇之躯。那些散在体外的血液则被他化作一面又一面的血盾。 可这些血盾,却都被那五色光针摧枯拉朽的突破,它们势如破竹的往前,然后在一连串的咚咚声响中。将常泽的庞大妖躯轰出无数的创口,成百上千的针光,洞穿了它的五脏六腑,轰出了一个又一个前后透明的孔洞。 等到常泽极尽全力,终于熬过所有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全力恢复伤口的时候,他发现李轩与罗烟的身影一左一右,站立在距离他三十丈外的地方,他们手中各持双刀,挥动起如影似幻般的光影。 李轩在心念间观想大日,同时以冷漠无情的目光看着他。 “殿下如果有幸能留下些许残魂,那就请记好了,今日杀死你的,是六道司李轩!” 就在这瞬间,无穷无尽的赤红色刀光如火山一样爆发,又像是从天上照耀下的阳光,遮蔽住了常泽的身影。它们一束束轰击在了常泽的身体上,如光似电的刀速,以及无与伦比的锋锐,使得他的‘碧血雷雀刀’与‘蔽日虚无刀’,都能轻而易举的突破常泽的一身罡元霸体,破坏他的肉身。 “休想!” 常泽极力抵抗,可他蛇身上下却在这顷刻间被斩成千百余片,血液疯狂飚洒。 之前抵御‘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已经耗尽了他几乎所有的力气,本就如砧上之鱼,只能任由宰割。 而此时这一男一女的斩击,更是狂猛霸烈到了极点,达到了无以复加的极速。天下间有能力与之正面对抗的人物,绝不超过二十位。 “结束了!”石坝之上,一身血痕累累的素昭君回望着这一幕,神色顿时一松。 这一战当中,最辛苦最危险的其实是他们。必须维持石坝,阻挡十二万妖军的疯狂攻势。 即便强如薛云柔,此时也是面色微白,气息浮动。 她一身天位战力都是借外力得来,所以一身元气经不起剧烈的损耗。 “结束了?”李炎回头看着,然后也长舒了一口气:“这两个家伙,又是在剁肉丸?” 江含韵以无穷巨力将身前一个第三门的蟹妖,轰到了石坝之外。然后她也回过身,看着李轩的方向一阵失神。 因掌握了超导遁法,她一身上下完好如初,是四人中状态最好的。 可此时江含韵的眼神,却是异常的暗晦。 这一刻,在岸旁冰面的平波散人不禁发出了一声呢喃:“不意你我,今日居然还真有幸见证一位妖王陨落。” 伏波散人则是无力的坐了下来,他苦笑着道:“好一个金陵之虎!” 此时他的眼里面,只有无奈与释然,眼前的一幕,已经击碎了他最后的执念。 云层高空,丹源则化作它的本体‘雷翅鱼鹰’,如离弦之箭般的往西面方向疾速飞去。 于此同时,它发出了啸声,这是通告所有通天河妖族,尽快往上游逃遁。 它想自己也必须尽快逃脱,返回通天妖庭,将此间之事告知公主。 中原王朝强者如云,殿下败亡已成定局,如今最紧要的事,是尽量保全实力,避免青藏高原那几名天位大妖的觊觎。 而就在丹源飞出大概五十里的时候,它听见一声含着无尽不甘的怒吼,以及一股弥漫整片虚空的暴乱元气。 当丹源回望,发现它的主人常泽,正在漫天刀光当中爆为血肉粉末! 这位称霸青藏已达四百年的通天河之主,今日竟陨亡于此! 第四一二章 大事不妙(高潮求月票) 巴蛇常泽陨落之后,李轩就与罗烟一起躲到了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内恢复伤势,没有再参与后续的战事。 此时他们身上看似完好无损,可五脏六腑的状态却极为糟糕。 尤其李轩,口里吐了好几口含着些许内脏碎片的血液。 这些内伤,有一半都是因巴蛇常泽的临死一搏造成。这位通天河妖王可能是自忖必死,在李轩斩到一千多刀的时候,就自爆了肉身与妖丹。 那毁灭性的冲击力瞬间覆盖周围五里空间,让两人避无可避。 幸亏李轩横练霸体有成,依托大衍神盾硬顶了过去,罗烟则是见机得快,直接躲到了李轩的身后。 可两人还是留下了内伤,肺腑脏器都被震荡冲击。 不过这位的自爆,也将大量的妖类杀死。 那些来自于通天河的水妖,都有着较强的抗寒之能,它们虽被冻在冰层当中,可其中将近八成都未死透。 尤其是距离白骨巨船三里之外的那些妖类,绝大多数都留着一口气。 然而在巴蛇常泽的自爆冲击下,其中将近一半都在冰层中被活生生的震杀。 当众人在这飞梭内汇聚之后,李轩对自身的伤势就不怎么在意了。 只因他发现薛云柔与虞红裳,对他的态度都非常的冷淡。 偶尔目光接触时,她们都是面无表情的把视线移开,对李轩的伤势不闻不问。就连含韵,也会避开与他的对视。 一股冰冷的气氛,正在飞梭当中弥漫。 李轩的心里已经警铃大作,本能的感到不妙。 他感觉到水下大量的潜流暗涌,一场风暴正在酝酿。风暴的源头,则多半是因他与罗烟的‘心有灵犀一点通’。 几个女孩都顾及大局,现在还没跟他翻脸。可等到江南水灾一事了结,自己搞不好会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这一时之间,李轩也没能想到什么奇谋妙计化解此劫。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在这期间尽量安抚了。 可恨的是这飞梭之内众目睽睽,岳父江云旗也在场,他什么动作都没法做。 片刻之后,李轩终于借绿绮罗之助,将肺腑五脏的伤势恢复大半。 此时李承基也携带着两个身影回到飞梭,李轩斜目看了过去,发现竟是熟人:“平波真人?伏波散人?你们怎么会在这?” 这一龟一鳄,就都恭恭敬敬的朝着李轩一礼:“见过靖安伯!” 他二人都一副无喜无悲的神色,心想以后咱就是这位砧板上的肉,任由宰割了,你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 “他们是被通天河水妖擒拿,准备用来逼问长江上下游军情的。那位常妖王,是一门心思想要成就妖王霸业。” 李承基冷笑着说完,然后叹息着道:“不过这次龙族的损失是真大,通天河下游与金沙江总计三十二位水系龙君,六万虾兵,五千蟹将,都在此战中全军覆没。 这一战,东海龙族也算是损及元气了,不知多久才能恢复过来。我估计十年内,他们在上游的军力都别想恢复。” 他很喜欢吃虾蟹之属,尤其是大闸蟹。可对于这些力战而死的勇士,却很是佩服。 李炎却不甚在意,他一边给自己处理伤势,一边笑道:“父亲何需心忧?这一战,通天河妖庭也是元气大损,十年之内,他们也同样别想恢复。 巴蛇一族没有天位坐镇,接下来还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如今青藏上面的那几个天位大妖,哪一个不是野心勃勃?又有莲花生大士的徒子徒孙盯着他们,通天河妖庭搞不好十年之内就得散掉。” 他说这些话是有根据的,此战中那百骨巨船周围的三万妖军,都是通天河妖庭中精锐中的精锐,相当于妖王常泽的禁军御营。 而这一战,这只禁军御营几乎全军覆没,能够逃生的不到一成。 事后李承基与赫连伏龙等人更是趁机追杀,大肆屠戮,虽因那些水妖四面逃生,所以杀伤有限,可也至少斩杀了万余妖类。 而巴蛇之王常泽之死,就更使巴蛇一族失去了支柱。 赫连伏龙也面泛红光,他往李轩抱了抱拳:“靖安伯大人,我想现在发个消息给京城,向陛下报捷。” 他知道这次的江南大水,是令天子与于少保等朝廷重臣坐不安席,夜不能寐的。 离京之前,天子甚至紧握着他的手臂,几次慎重托嘱。 可如今巫支祁被封,巴蛇常泽已死,长江上游威胁最大的三个祸患已去其二。 就只剩下一个相繇,虽然还在宜昌一带兴风作浪、推波助澜,可只需这大妖本体不出来,这洪灾怎么都不至于闹到席卷长江全域的地步。 靖安伯这一场远达两万里的转战奔袭,战果不啻于一场大捷,足以令天子与群臣安心了。 “伏龙先生自便就是,无需问我。此战详情,我与父亲也会具本上奏。” 李轩说完之后,就发现一只黑色的苍鹰从远处飞至,裹带着电光穿梭到他父亲的身边。 李承基的脸色,随后就转为冷厉阴沉。 李轩就不禁好奇的问:“父亲,是宜昌那边的军情?还是有关于那位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机,湖广道监察御使司正梁?可查出究竟了?” 他认出那正是自家养的迅鹰,诚意伯府压箱底的宝贝, ——在金沙江这样的蛮荒之地,符书符箭是过不来的。 而他们诚意伯府的这只迅鹰,虽比不上六道司的三足赤鸦,可也有些许金翅大鹏的血统,有着日飞五万里之能。 他们府中只养了两只,平时都是由李承基在用,这位平日里就是靠这两只飞禽,掌握长江上下游的众多水营与水情,所以把它们当成宝贝似的。 李轩心想能够使李承基冒险,甘让这只迅鹰深入金沙江这等群妖聚集的险地,也就只有这两桩事情了。 “宜昌军情告急,几乎被突破防线。全靠水德元君神威,再次击退相繇法体。” 李承基说到这里,面色就缓和了下来,眼含深意的笑了笑:“还有巫支祁破封一事,应该就是那位湖广道监察御使司正梁的手笔,近日有关于长江沿岸几个督水监的案件,大多都与此人有涉。 那位皇甫都督也很可疑,最近的一些动作颇有深意,都将手伸到我麾下的水师了。” 左军都督府权责极大,分领在京留守左卫、镇南卫、水军左卫、骁骑右卫、龙虎卫、英武卫、沈阳左卫,并领在外浙江都司、辽东都司、山东都司所领卫所及南京左军都督府所领卫所。 由于土木堡之变,朝中名将勋贵凋零殆尽。左军都督府的左都督空置至今,皇甫玄机担任的都督同知,就是左军都督府实质性的首脑。 左军都督府还有个右都督,可大晋一朝几乎所有机构,如都察院,绣衣卫,五军都督府等等,只要官衔里面带个右字,基本都是虚授,并非实官。 而左军都督府管辖下的水军左卫,就包括南京到崇明岛一代的九个水师营。 李轩闻言顿时剑眉微皱,可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李承基淡淡道:“此事你不用管,我自然会处理。放心,如今已不是皇甫神机还在的时候了。” 李承基的眼里面,含着几分嘲意与杀机。 先代辅国公皇甫神机在世的时候是天下第一名将,朝廷勋贵之首,统辖万军征伐南疆之时,战力可比‘大天位’。可惜这位国公深为王振与正统帝所忌,土木堡之变时随驾北上,在无兵无卒的情况下力战身死。 如果这位还在世,李承基自然忌惮七分。 且以皇甫神机的为人,也做不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 可如今的辅国公少不更事,辅国公府只能由皇甫神机的两个弟弟皇甫元机,皇甫玄机掌权,李承基自是毫无顾忌。 李轩则神色默默,心想这可不仅仅是诚意伯府的事,六道司在桐柏山的伏魔署,这次死伤的人员,又哪里能善罢甘休? 李承基此时又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与罗烟:“你们二人能否再战?” 李承基知道两人的伤,并不仅仅是因常泽自爆的缘故,还有与巫支祁,怀璧散人及常泽三人连续交手积累的伤势。 李轩与罗烟二人联手后战力可比天位,甚至能以他们的疾速,压制绝大多数小天位,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天位。 而巫支祁本体乃极天位境的上古妖王,常泽则是实力无限接近中天位的强者,这两位的实力岂同小可。 即便两人能够依靠遁法避开绝大多数正面交锋,可巫支祁与常泽的武意,也会对他们的肉身元神造成巨大冲击。这伤势持续积累,非同小可。 “我没事。”李轩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忧心的望了一眼罗烟,然后看向北面:“我们先赶去宜城再说。” 他想自己是无妨的,有绿绮罗的助力,无论什么内伤转眼就可恢复。麻烦的是罗烟那边,即便她连续吞服了数颗丹药,又有江云旗的针灸助力,可面上依旧是苍白毫无血色。 李轩估摸着,罗烟至少还得五,六天的时间,才可能完全恢复。 幸在这时候,他们在天位层面上,很可能已挽回劣势,未必就需他与罗烟再出手。 薛云柔此时已准备驾驭飞梭,再次往北面飞行。 不过就在她开始催运法力之前,李轩忽然神色微动:“等等!怎么没把这东西带上?” 他抬手往下一招,就将百丈之下的一颗二十丈长的巨大蛇头,吸摄到了飞梭之上。 那正是巴蛇常泽的头部,这位躯体的一大半都被炸散,唯独它的头部,虽被李轩他们两人砍到伤痕累累,可还大致保持着完整。 薛云柔就微现无奈之意,她满眼嫌弃的看了一眼飞梭后面那个巨大而狰狞的蛇头,这才继续驾驭飞梭往北面飞行。 她是知道这蛇头用处的,也知此物是绝佳的炼器材料,却嫌它腥气太重,蛇血含毒,会污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船体,所以有意忽略。 而在场的众人,也没有这么大的空间法器容纳此物。 薛云柔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可结果李轩还是记起此物。 这次也就是李轩,换成别人敢这么做,她一定连这蛇头带人都丢下飞梭! 第四一三章 朝臣的震惊(高潮求月票) 清晨时分的紫禁城皇宫建极殿,内阁众臣与兵部尚书于杰,及五军都督府众多将领都聚集于此,就着一张悬挂于墙上的舆图议论北方军务。 大晋一朝所有有关于军务的朝议,原本都是在建极殿后方的‘平台’进行,也就是所谓的平台召对。 可前些年平台一场大火,内庭至今未能腾出钱财修复,景泰帝只能将这场军议放在了建极殿。 此时殿内,一位身穿甲胄,胡须花白的老人皱着眉头:“陛下,愚以为独石堡必须再增兵三千,并强化城防,以策万全!” 这位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贵为天下武官之首的封城侯郭聪。 可此时他语音刚落,就有人不以为然。 “臣觉得没必要,独石堡地形险要,墙高八丈,就防御来说,在众多要隘当中属于独一份。且那边的地形地势,其实不适合大兵通过。” “臣也以为是封城侯反应过度了,独石堡地接鞑靼部。我如果是也先,哪里能放心得下?一旦鞑靼部断了他们的后路,瓦刺部的兵马都得陷在北直隶。” “此言有理!也先的瓦刺部与脱脱不花的鞑靼部彼此猜忌已非一日。如今独石口外的五万铁骑,多半是虚张声势。最危险的还是宣府,大同一线。” 此时的于杰,却发现景泰帝正在失神状态,他不禁扬了扬眉:“陛下,您可是在担心江南?” 景泰帝被他唤醒,然后就微一颔首道:“确实在担忧江南水情,今日清晨朕接到南京绣衣卫秘本,说金陵附近的水位,又增长了一丈二尺,已经是景泰五年以来最高的水位。 如今也不知靖安伯那边情况究竟如何了?如果朕没有料错,就在这一两个时辰内,就应有战报传回。” 说到此事,此间的朝臣却是忧心忡忡。 内阁首辅陈询就抱拳道:“内阁也接到湖广巡抚上书请示,明大人希望能提前疏散沿岸百姓,并请开各地粮库,安置灾民。 臣请陛下早作决断,否则迟恐不及。陛下,靖安伯固然英武,可朝廷却不能所有希望都寄托其身,” “此议臣不反对,地方上的粮库也可以开。可这安置灾民的钱哪里来?”户部尚书萧磁却满面忧容:“陛下,如今户部的库房已经能够跑马。最后余下的九百万两纹银绝不能轻动,一旦今年北方有事,这是朝廷最后的本钱。” “关键是今年各地的存粮也不够,陛下!疏散百姓容易,可如果没有钱财与粮食安抚,可是会生出事端的!灾民聚众,最易生乱,正统年间的那次山东之变,就是前车之鉴。” 高杰说完之后摇着头:“陛下,您真不该如此草率的。靖安伯的能力自然不俗,可这次他的对手,却是巫支祁与相繇。 让长乐公主与赫连伏龙他们在岳阳据城而守,至少可保障下游不会恶化到最险恶的地步。那边的洞庭湖地域广阔,也足以容纳大量洪水。可如今——” 他叹了一声,似有些不忍说出接下来的话。 可殿内的诸臣中,对此事不满的大有其人。 “陛下,那巫支祁不可小视啊。以现今汉江水势,三五名天位都不是它的对手,紧守要冲才是最好的应对之法。” “赫连伏龙伤势未愈,长乐公主阴阳逆冲,薛云柔不过是借助器物之力,这几个天位各有缺陷,能济得了什么事?这种情况下还能野外浪战?” “也不好说,钦天监不是说这次川蜀湖广一带的大雨可能要下一个多月?这雨如果再下三天,岳阳就未必顶得住巫支祁与相繇合力。” “臣还是昨日的看法,坚守岳阳,至少可为下游争取时间。” 景泰帝听了之后,不由微微皱眉,他对于李轩的行动方案还是很期待的。 如果不是认可李轩的判断,他昨日也不会允其所请。 可此时群臣的议论,让景泰帝心生不悦之余,也不免生出了些许的忐忑,担心李轩他们失手—— 就在这时,景泰帝发现群臣中,那位昨夜军议中极力反对的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机,此时却是一副清冷的面色,眼中则晦涩黯淡,神不守舍。 景泰帝神色微动,好奇的看得过去:“皇甫都督,为何今日军议如此沉寂?你昨夜不是认为靖安伯此举置大晋于险地,罪大恶极,可擒而斩之么?” 皇甫玄机闻言一愣,随后就朝着景泰帝微一躬身:“臣昨夜细思,认为靖安伯主出击之举虽然冒险,可其实江南水灾到了如今这地步,坚守未必就是良策。 一旦上游水势蓄积,突破了岳阳防线,则南直隶的沿岸三百里都难保全。倒不如现在拼一拼,” 景泰帝更觉奇怪了,心想昨天皇甫玄机可不是这样的说法。可就在他欲继续询问的时候,外面有一人挎着腰刀,大踏步的走进来。 众人纷纷侧目望去,发现那正是绣衣卫左道行。这位满面红光的行至御前半跪了下来:“陛下,桐柏山那边传来消息,那边的封印已被修复,巫支祁的分身法体已被诛杀。” 这建极殿内,顿时‘哗’的一声嗡响,包括次辅高谷在内,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于杰也是眼眸一亮,巫支祁一去,这长江下游水患的威胁至少可减三成。 景泰帝紧绷的心神,也为之一舒:“不愧是朕的靖安伯!” 首辅陈询则不解的询问道:“左大人,那边可有说靖安伯是怎么办到的?以他手中的战力,能封印桐柏山?” 左道行微一躬身,知无不言道:“靖安伯以李承基,赫连伏龙,长乐公主,江云旗这四大寒法天位,镇压住巫支祁本体与桐柏山周围水元之力。靖安伯本人则与其麾下名叫罗烟的都尉,联手将巫支祁法体斩杀。 他抬眼看了景泰帝一眼:“这二人在光雷之法上都有极高造诣,又默契如一,步调一致,以‘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联手,战力等同天位!” 随着他这句话,殿堂之内都一阵死寂,所有人都在面面相觑,现着惊愕之色。 直到片刻之后,高谷又开口问道:“那么靖安伯与李承基父子如今何在,可是前往增援宜昌?” 左道行听到这句,却是面色有异:“他们没去宜昌,根据六道司驻桐柏山的那位庞中郎将的说法,他们很可能去了金沙江。” “金沙江?”在场的群臣中顿时就有人心生不解:“宜昌军情已经告急,诚意伯不去增援,去金沙江做什么?” 可这里的绝大多数人都已经领会到李轩的用意,不禁神色各异。 首辅陈询愣了片刻,就一声轻叹道:“靖安伯好胆魄,这是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高杰则是皱着眉,有些担心:“他是打算在金沙江截杀巴蛇常泽?这有些过于行险了。” “未必!”这正是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他的眼中闪动精芒:“金沙江沿岸已经十日无雨,要除去此獠,此处是最好的地点。 过了金沙江,那巴蛇常泽借助长江上游水势,怕是能一举登顶中天位!这位通天妖王的麾下,还有十几个第四门巅峰,那时晋升一两个小天位都不是难事,只会更加的可怕。 所以臣从来都不赞成坚守岳阳,那只是无可奈何之策。如今靖安伯既掌握此等战力,为何就不能试一试?” 景泰帝则是心绪复杂,之前李轩在奏本中,可没提过这桩举措。 此时他心里又是期待,又是担心。 而就在景泰帝继续怀着忐忑的心绪,又与群臣议论了半个时辰的军务之后。一只有着金红色羽毛,仿佛浑身着火般的鸟儿,又从殿外飞入了进来。 景泰帝认得那是大晋皇室养的‘火眼金乌’,晋初时由大将军兰御擒于天山,一直饲养至今。 这次赫连伏龙与长乐公主各自携带了一只出去,用于紧急通讯。 ‘火眼金乌’不擅辨人气息,只能用于固定地点的通讯,却有着一个时辰内横跨五万里的疾速。 ——只以速度而言,火眼金乌更在六道司饲养的三足赤鸦之上。 等到那火鸟落在景泰帝身前,他才辨认出这是赫连伏龙的那只。 接下来,景泰帝却是面色潮红,眼现出了兴奋之意:“是伏龙先生来的消息,靖安伯已经亲手斩杀巴蛇常泽,合同众人除灭通天河水妖四万余众!通天河水妖大军已经溃散。” 听得此言,朝中群臣顿时都面色一舒,然后几无例外的现出了喜色, 只有皇甫玄机,脸上虽是现着笑意,却笑得极其勉强,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就又朝着景泰帝一礼:“臣恭喜陛下!江南三大水患之源已去其二,余下一只相繇,已不难应付,朝廷已可专注于北方战事。” “现在说这些还早,相繇与这次的幕后元凶不除,朕终究还是难以安枕。不过朕料靖安伯,必定不会让朕失望。” 景泰帝的语气虽然沉重,面色却已现出了几分轻松之意:“传令郧阳巡抚,湖广巡抚,湖广行都司,并湖广与川蜀各地水师,都暂由靖安伯李轩节制。命诸地臣僚全力支持靖安伯李轩退敌,靖安伯一应所命,各地都不得推诿,不从则斩!” 第四一四章 姐夫驾到 宜昌城外,鏖战正烈,战鼓喧天。 在河面之上,敖疏影正在与躯体已膨胀到三百五十丈的相繇死斗。 后者不但操风弄雨,将周围所有水液化为己用。九只头颅更分进合击,不断的口喷毒液——在它的毒液所过之处一切都被被腐蚀。即便敖疏影不慎沾上那么一点,也会被腐蚀掉自身的护体罡气,大量的血肉化为脓血, 所以敖疏影干脆化为人身,只因这个时候,她龙体在这场残酷搏杀当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用处。 无论是力量,防御能力,还是神通,她的龙躯都被全面压制。 敖疏影最擅长的‘八极神灭拳’,核心要义是以‘震动’的方法,轰灭一切物质,一切对手。 可在实力已经接近大天位的相繇面前,她的‘八极神灭’已经用处不大, 天下莫柔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 相繇作为上古水神共工的臣子,他对水法的控御,足以与巫支祁比肩。 敖疏影的每一拳轰出,相繇都能以至柔之水化解。 虽然谈不上是克制,可水法的确是对抗‘八极神灭’的最佳方式之一。 尤其相繇的力量,已经全面抵达中天位的境界时。敖疏影的无俦震力,最多只有一成能够作用于相繇之身。 而其余操风弄雨之术,这位上古大妖更是凌驾于敖疏影之上, 此时的敖疏影,只能驾驭长江龙族万军之势,依靠自身坚韧不屈的意志,与相繇搏杀。持续不停的催发自身的元气,以‘八极神灭’轰击着相繇的躯体。 可她要轰出这震灭万物的拳锋,就需得消耗海量的法力,大量的精气,敖疏影自身也会遭遇反震,可这位水德元君却是不知疲累的一拳拳捣出,持续的轰震虚空!一直到气脉枯竭都不在乎,只知持续不绝的压榨自身的元力。 而在她的身后,聚集于此的七十四头龙王,三十四万水军,也陷入苦战。 他们在水中列阵抗敌,与上游冲下来众多的妖类拼死搏杀。 ——这些水妖都是乌合之众,换在往日,他们轻而易举就可以将之冲散镇压。问题是相繇的毒液,正不断的喷入水中。 虽然经过河水稀释,这毒素却还是剧毒无比。以至于众多龙王都不得不将它们三成作用的力量,用于镇压毒素。 他们麾下的兵将就更加不堪,只能依靠口服解毒药剂来支撑。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龙族历年储备的药物,已经快消耗殆尽。 而就在今日凌晨时分,他们不得不将六十七万四重楼境之下的将士撤出战场。 ——它们即便留下来也没什么用处,那半死不活,有气无力的状态,根本无法作战。 扬州龙君敖衮,此时正在与一头三头恶蛟苦战。 此刻的他头一次开始后悔,自己没事生那么多孽种干嘛?怎么就不能多用一点时间放在修行上? 只因对面这只三头恶蛟,就是他们自己造的孽。 蛟龙的血脉,混入了相繇精血,最终异化成了他眼前这副丑恶摸样。他具有着完整的蛟龙神通,又有相繇的不死之能——除非是在一刻时间内,将他的三颗龙头全数斩断,否则绝无法将之杀死。 敖衮之前曾撞碎这家伙的两颗头颅,可最终功亏一篑,没能够将这头三头恶蛟杀死。 反倒是因此付出了巨大代价,他的胸部处被对方的毒牙贯穿,毒素源源不断的麻痹腐蚀着他的身体。 因毒素的作用,敖衮的意海稍微有些昏沉。他在此时分出了一线心神,往长江上游看了一眼。然后一阵头皮发麻,他一眼望去,只见那上方积蓄的各类水妖,密密麻麻的不知多少, 而其中参杂着的第四门大妖,仅以敖衮目视到的,就有百头以上。它们眼中显着猩红的光泽,在远远眺望着这边的战局,显出蠢蠢欲动之态。 那是因相繇散于水中的毒液,正在勾动着它们的凶性。 这些水族趁着水势至此,绝大多数都只是想要借助水势修行,在洪灾中捞些好处。 它们无意参与这场战争,也畏惧于东海龙族的威势,不敢轻举妄动。 可相繇的毒液正在腐蚀着它们神魄,扭曲着它们的意念,将它们的凶念与恶意放大到极致。 这位上古大妖的毒可以随心变化,作用在他们龙族的身上,能让他们血肉腐蚀,浑身无力。作用在这些水族身上,却可以控御它们的精神意志。 这两天以来,敖衮就见过无数水族被相繇的毒素驱使,加入到战局当中。 “敖衮!”随着这声音,敖智慧的头颅从旁边探了过来。他旁边正有一头没了气息的巨大电鳗正往水底深处沉落,可敖智慧也付出了整个下颌都被砸碎,尾部都断裂的代价。 他喘着气,口里吐着血沫:“后面说解毒的药剂已快用罄,你得劝劝你姐,这里已撑不住了,我们最好是撤到岳阳。 岳阳城那边有依托上古‘巴蛇’尸身布设的法阵,到了那边,我们才能对抗这头相繇的毒力。” 那边的‘君山’也是正一教派打造的重镇,君山内外法阵密布,道兵千员,足以制衡住相繇的力量。 敖衮则心想你怎不自己去说?怎么总让我去触二姐的眉头? 此时他下意识的,往后方枝江城方向看了一眼。 “不能开堤!”敖智慧抖动着龙躯,语气焦躁:“那边连同枝江城,一共住着五十余万人口,前日才开始疏散。这个时候开堤,得招惹多少孽力?即便要开,那也不该由我们来动手。” 敖衮明白敖智慧的意思,此时他们即便坐视大水席卷两岸,也不能主动开堤,招惹孽力。 他们神明之属就是这么麻烦,虽然借助众生信愿强化了法力,增长了寿元,却要遵守‘天规’。 而如今这个世界的‘天规’,就记录在金阙天宫那本‘金阙天章’中。三百年前,敖疏影之所以会被镇压封禁,就是缘由于此。 否则以大晋太祖的性情,哪里会在意孽力不孽力? 如非是金阙天宫的‘金阙天章’与‘千秋笔’过于可怕,是凌驾于所有仙器之上的神宝,以那位大晋太祖的气魄,说不定就会提百万大军,一举除掉金阙天宫,毁了那所谓的天规。 敖衮头皮发麻,还是分出了神念向敖疏影请示。 可敖疏影的回应却是简单之至——所有五重楼以下水军兵将尽数撤离,其余人等再坚守一日, 敖衮心里面就一阵发苦,他想如今这三十四万水军堵在这里,就已经撑得极其辛苦了。如果将五重楼以下的都撤走,最多只能留下七万将士,这还打什么打? 关键是这也会影响敖疏影,昨日这位水德元君,战力还是直追大天位的。可当他们把那些四重楼境下水军撤走,敖疏影就实力大降,在与相繇的对抗中落于下风。 如今再走一批人,敖疏影能不能顶得住都是个问题。 “还要打?这会死龙的——” 旁边另一颗龙头也不禁出言抱怨,那是赣江龙君‘敖力量’,它龙躯的下半截正被一头独角恐鳄死死的咬着。不过这位赣江龙君对自己的对手不甚在意,它正满含无奈的看着这边:“我听说金沙江上游的那几条龙,都已经被常泽宰了。 我们可不能让元君这么乱来,总不能把我长江龙族的元气给拼光吧?敖衮你还是得再劝劝,最好是见好就收。我们打到这地步,也算是仁至义尽,对得起大晋朝廷了。” 敖衮心想我要是劝得动,还用你们说? 他游目四顾,眼里开始现出几分无奈,悲意与绝望,然后他就将龙躯猛地一甩:“少废话!听我姐的,让后面的将士分批撤走。” 敖力量就气息一滞:“这搞不好得死一大批龙。” “死就死!”敖衮眼现决然之意:“我等都非真龙之躯,原本只有五百岁寿。能够活到现在,得享长生逍遥,都是因凡间香火。 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如今决死一战,还有几分生机!” 敖智慧听了之后,就微微一叹,他将龙躯一摆,就往对面一头顺水而下的巨大‘龙头鲲’对冲过去。 两者在水下猛力相撞,使周围激流潮卷。敖智慧感觉自己全身似要散架,也清晰的听到自己骨骼里面的‘咔嚓’声响。 鲸鲲之属巨力无量,这只‘龙头鲲’龙血与鲲血混杂,兼得其力,即便敖智慧的龙躯也不能抗衡。 而就在敖智慧准备奋起余力,准备一口咬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上方处一个庞然大物忽然坠落水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初时无人在意,此间众多龙族与大妖混战,随便哪一处的动静,都是惊天动地。 可就在片刻之后,这水下的战斗却逐渐平息,几乎所有的水族,都侧目往那坠入水中的东西看了过去。 那是一只形状狰狞的蛇头,长约三十丈,表面满布着伤口。它双眼怒瞪着,瞳内却已黯淡无光。 “那是常泽!通天妖王,巴蛇常泽!” “常泽死掉了?是谁杀的它?” “之前的消息,常泽不是已经灭了通天龙君,率大军顺水东进了吗?谁能够杀得了他?” 敖智慧当即躯体一振,穿出了水面,往蛇头的来源看了过去,然后他就见李轩御刀凌空,在千丈高处俯视地面。此刻他竟是霸气恢弘,气压江河。 “姐夫?” 敖智慧一阵愣神,显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 第四一五章 姐夫威武(求保底月票) “姐夫?”敖衮也从水面冒出了头,看着天空,然后就眼前一亮:“这是英雄救美啊。” 敖力量也拖拽着那头正咬着他的独角恐鳄,把龙头钻出了水,他满眼的惑然:“关键是,这常泽是怎么死的?我刚才看了它的头,居然是真的,不是幻术。 可这家伙身边几十万大军拱卫,战力不会逊色于昨日的二姐,它是怎么被宰掉的?” 敖力量反正是无法置信,这常泽是死于他们的‘姐夫’之手。 他们家的这位姐夫有这么可怕?明明是白白嫩嫩的,看起来就像是小白脸。 不过这个时候,整个宜昌水域,所有还保持着理智的水妖都在疯狂的往上游撤离。 巴蛇常泽在长江上游声威赫赫,在水妖当中有着莫大的威望。 这位通天妖王统辖的通天河妖庭总计四十余万妖军,数百年来都如山一样压在长江的源头处,是所有水族都敬畏有加的存在。 故而常泽的头颅,对它们的心灵也构成了巨大冲击,许多水族都从相繇毒素的控御下清醒过来,然后疯狂的逃窜。 它们的一个基本逻辑是既然巴蛇常泽都被斩杀,那么它们这些小妖小怪又算得了什么? 这令龙族水军的压力大减,剩下还在冲击他们阵线的水族已经不足九万,只有之前的不到两成。 这些都是被相繇的毒素完全毒昏脑袋的,依旧凶性十足,悍不畏死的搏杀。 可其中第四门的大妖少而又少,正在龙族数十万大军的有序反扑下瓦解溃灭,不断伏诛。 所以这三头龙也有了空暇,在水面上观望空中的战况。 就在敖力量声落之刻,相繇已经陷入被几大天位合围的困境。江云旗,李承基,虞红裳与赫连伏龙四人联袂而至。 四人没有直接参与战斗,只是各自立在三里外,遥空以冰法冻结住相繇的庞大妖身。 宜昌与金沙江上游的情况又不同,此处因大雨连绵,仅仅江面就宽达四十五里。 江云旗他们不是冻不住,而是不敢冻。一旦此地冰坝成形,导致江水积蓄,解冻后会对下游造成莫大冲击。 故而他们采用的战术,也与之前截然不同,不再将寒力席卷蔓延开来,而是将之集结凝聚,只作用于相繇一身。 此举虽未直接伤害相繇的身体,却已扭转了战局。 敖疏影的‘八极神灭拳’对至柔之水作用不大,可对于冻结后的水液,却有着莫大杀伤。 仅仅一个呼吸时间,相繇的躯体就被她轰出了三个巨大孔洞,两个头颅都被敖疏影给震成了碎片。 不过相繇的难缠之处就在于它是九头之身,只要九颗头颅的任意一颗还在,就可以无止境的复原,不死不灭。 “麻烦!”李轩只看了片刻,就知他与罗烟必须再次出手不可了。 他看出这头上古妖王虽已处于下风,可双方这么对耗下去,输的只会是他们,而非相繇。 此间大雨连绵不绝,相繇的法力也就无穷无尽。这种情况下,它哪怕再战个十天十夜都无妨,且战力只会越来越强。 关键是这头上古妖王没有明显的短板,它的控水之术虽不如巫支祁,可那九颗头颅除了毒素之外,还各自掌控着一种力量——雷,火,金,土,木,水,风,蚀,寒。 这些力量虽然都不强,甚至没到天位,却让相繇无法被某种力量全面克制。 此时的相繇,就在以雷火之术,使它的躯体保持温暖,避免被全面冻结,也就导致敖疏影的‘八极神灭’杀伤极大,却始终无法一锤定音。 反观李轩他们这边,敖疏影已显出了几分疲态,虞红裳则因阴阳逆冲之故不耐久战,薛云柔并非是真正的天位,她们顶多再战三五个时辰,就将战力大减。 “烟儿?”李轩当即侧目,用含着几分忧心的视线,往罗烟看了过去。 罗烟则直接从袖中滑出了一双红袖刀,一副不甚在意的神色:“我没事,也就是事后多调养几天。反倒是这相繇,再拖下去,可能就不止是修养几天的事。” “总之速战速决。”李轩吐了口浊气,然后也将那他‘碧血雷雀刀’与‘蔽日虚无刀’取在手中:“云柔助我。” 薛云柔一言不发,她斜眼看了罗烟一眼,然后漠无表情的手捏灵诀,使那对‘正一伏魔剑’飞空而起。 这对赤色长剑飞至半空,就化作数百条长达千丈的赤金色锁链,宛如龙爪一般往相繇的九头蛇身抓了过去。 就在这一瞬,相繇的九头蛇身蓦然僵滞,一时间无法动弹。 敖疏影见状眸光微闪,当即闪身向前,趁势而为。随着她玉手捣出,相繇那巨大蛇躯的腹心处立时被轰出了一个巨大孔洞,然后它的三颗头颅,也被敖疏影一一轰成碎片。 可这个时候,敖疏影的眼中却现出了无奈之色,口中也溢出了一线血痕。 这已是她的极限了,对肉身的持续压榨,让敖疏影体内的气脉接近于油枯灯尽。在这短短时间,她倾尽全力都只能轰出这四拳‘八极神灭’,无法捕捉住薛云柔为她制造的战机。 可就在这刻,敖疏影望见了两束光雷,那光雷一紫一红,交相缠卷着。它们掠过虚空,一瞬间就使相繇的几颗头颅断落下来。 “李轩?” 敖疏影吃了一惊,也万分惊喜。她随后就注意到那道紫色的光,心想那应该是叫罗烟的伏魔都尉吧? 她以前见过此人,知道这位是李轩麾下最得力的部属。她却没想到此人与李轩双刀合璧时,会这么厉害。 那似光如雷般的身法刀速,还有极致的默契,普通的天位都难抵抗。 只因这天下武道,唯快不破! 可这位伏魔都尉不是雄性的吗?为何也能与李轩他心心相印,息息相通? 敖疏影心情很复杂,她心里是很不舒坦的,却又知道自家的那些兄弟,有许多都好男色。敖衮的龙宫里面,就养着好几个男妃。就连她父亲,也曾好过这一口。 敖疏影心想这天下间的雄性,莫非都是这般?如果是这样,那也没什么好怪罪的,自己应该习以为常。 相较于自己的父兄,李轩他已经够好的了。 就在敖疏影心念电转之际,她听见下方江面上,蓦然传出一片叫好声。 “姐夫威武!” “真不愧是姐夫,刀法通神!” 敖疏影不禁脸颊微红,心想这些家伙,在乱叫什么呢? 薛云柔则是娇躯微微摇晃,差点就控御不住她的‘正一伏魔剑’。她眼神冰冷的侧目看了江面上的众多龙头,也望了望敖疏影,这才把注意力再次集中在相繇身上。 李轩与罗烟二人身化的紫红二色光影,已经斩至相繇最后一颗头颅前,而相繇的其余八颗头颅,都还来不及恢复。 此时的李轩,却忽然心生警兆:“小心!” 他的刀光一收,往后撤出三十丈。然后就见一位身披金色袈裟的和尚,出现在相繇的头颅顶部。他的身后,显出了一尊巨大的佛陀法相。让人侧目的是,这佛陀的手中提着一盏气死风灯。 而在这和尚的体外,则环绕着九朵金焰。 “九灯?”薛云柔不由往这边侧目,然后就一声哂笑:“有意思,先是怀璧,然后又是你九灯大师。我就奇怪了,你们到底图的是什么?” 虞红裳的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怀璧是九宫山太清宫主,朝廷册封的真人。九灯大师也是朝廷册封的禅师,在峨眉金顶开辟道场的高僧。 这二人都是声名显赫的高僧大德,得道高人,却都与这场洪灾有涉,甚至是幕后主谋。 九灯则阴沉着脸,默然无语。他身后的佛陀法相,此时伸展出两只巨大佛手,将相繇的最后一颗头护在其中。 他本身则显出三头六臂的金身,六只火焰大手,也是如光似影般的轰击虚空,代相繇抵挡着李轩与罗烟二人的刀光。 就在一连串的‘叮当’声响中,这九灯身后的法相,竟被李轩二人极致的刀速,斩击到分崩离析。 而他的躯体,也被恢复过来的敖疏影一拳击中,大半个金身都被她的拳力捣成碎片。 不过那相繇的其余八颗头颅,已经恢复了四颗。它的躯体也挣脱了薛云柔的控锁,当即发出了一声怒吼,无数水液如虬龙般的席卷而至,裹挟护住了九灯的残躯,猛地潜入水中。 李轩见状皱了皱眉,没有再追击,反倒是退后一步,扶住了罗烟的娇躯。后者面色殷红,在散去遁光之后,就晕迷在李轩的怀中。 她身中的是火毒,那九灯的九朵金火,看似没发挥作用,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散发毒火,以极致的高温,灸烤着他们的肉身元神。 李轩托着罗烟的娇躯,深深看了那往上游远遁的相繇一眼。然后就飞落地面,来到了下方宜昌城的城头处。 此时郧阳巡抚与湖广巡抚二人都在此处观战,李轩也就没与他们客气:“速将这附近所有四重楼境以上的儒生都召至此间,时间越快越好。” 李轩深知那相繇元气未伤,只需两三个时辰的修养,就会再次东进。 而在罗烟晕迷之后,他如果还想在这场大战中发挥作用,就只能借助自身理学护法的身份。 湖广巡抚名叫明玉珍,他眼神一凝:“靖安伯,本抚治下八百举人,三千有功名在身的学子,都已经云聚本城。” 第四一六章 没法回头了(求月票) “这么多?他们都已经到了?”李轩惊异的看着这位湖广巡抚:“是明大人你安排的?” “有备无患而已。”明玉珍微微躬身:“所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此地原本就有不少湖广诸地的儒生仗剑而来,与水妖厮杀,护佑百姓。 明某前日闻说靖安伯出京主持应对水灾事宜,也提前做了些准备。将沿江两岸诸城的儒生,都调集至此。” 李轩于是就眼含期待的看着郧阳巡抚,大晋以来,巡抚制度才初步成形。郧阳巡抚管控鄂、豫、川、陕毗邻地区的五道八府军民事务,这座宜昌城就是郧阳巡抚的辖地。 不过这位胡须花白的巡抚大人,却是面色羞赧:“宜昌城内,共有举人七十余人,学子三百,都可供靖安伯大人驱策。此外两个时辰内,本官还可再召集五百学子入宜昌城。” 李轩有些失望,可接下来还是微微点头:“麻烦两位大人了,稍后请将他们安排于一高地,准备合诵正气歌。” 他心想也足够了,之前他在南京城,也只五千国子监学子,就将他送上天位境地。 当然那个时候,他还有问心铃中亚圣虞子,以及众多大儒遗留的力量作为后盾。可现在的李轩,也早就今非昔比。无论是本身的力量,还是浩然正气的造诣,都远超昔日。 安排好此事,李轩就托着罗烟的娇躯,去堤岸旁寻江云旗医治。此时江云旗,敖疏影等人都在此地,或是静坐养伤,或是闭目调息。 江云旗在为罗烟探看了一番之后,就皱起眉,略含着几分佩服道:“此女心志坚韧,非同凡俗。” 说完这句,他就转头看着李轩;“她已火毒攻心,神魄灼伤,损伤气脉骨髓。我虽能够医治,可三日之内她都不能再动弹,且一个月内都最好不要与人动手,否则必有后患。” 江云旗佩服的就是罗烟哪怕五脏六腑,根骨元神都被毒火烧炼,也依然坚持到将九灯大师金身斩碎的意志与韧性。 在那种情况下,罗烟每坚持一瞬,都会承受着五内俱焚的巨大痛苦。 李轩闻言心神微松,当即深深一礼:“那就劳烦伯父了。” 江云旗微微颔首,就开始给罗烟施以针灸。 此时的他,心情也挺不是滋味的。 他眼前这个晕迷的女孩不但是李轩的红颜知己,更能做到与李轩之间的默契如一,心心相印。 这简直是他家女儿的大敌,威胁程度绝不逊色于虞红裳与薛云柔。 江云旗只能感慨于李轩这个孩子过于出色,也吸引了太多才色与武力俱佳的女孩云集于他的身边。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为江含韵的半妖之体,两人修行的《神天双元法》也已到了没法回头的阶段,他一定会劝自家女儿敬而远之。 江云旗心想现在就已这样了,以后可怎么得了啊? 他当然知道自家女儿看似满不在乎,其实一颗心早就系在这混账身上。可她反正是个秉性孤傲的闷葫芦,又一心扑在武道与六道司的那些案件上。 两人断掉关系之后,江含韵顶多只是暗自伤神一阵,可这总比未来被李轩伤害得好。 江云旗真不看好自家的蠢女儿,能从这场竞争中胜出。 可惜的是几个月前,他被问心铃与听天獒所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 如今却是想分都分不成了,《神天双元法》对李轩与江含韵都有极大助益,可一旦中途断掉,对于两人也有莫大反噬。 尤其含韵,她妖化是肯定的,还会损及元神,之后十五年内,她都没有机会问鼎天位。 李轩此时则是眉心紧皱,略有些忧心的看着此间众人。 这次未能成功将相繇斩杀,使得他们接下来面临的局面又滑向了险恶境地。 别看此间天位云集,可其实已是伤兵满营。 除了罗烟之外,李承基也已积沉了极重的伤势,此时正闭目静坐着,借助丹药疗养。 他终究非是真正的天位,肉身强度不足。 且巫支祁,巴蛇常泽与相繇试图挣脱冰法封镇时,选择的突破方向无一例外都是李承基,只因这位是在场四人中实力最弱的一位。 敖疏影就更是元气大损,她浑身上下的那些毒伤,就连江云旗也是束手无策,只能将之暂时镇压。 接下来这位水德元君,最多能剩下七成的战力。 虞红裳也没法持续作战,别看他们连续三次的战斗都用时甚短,可在这过程中,虞红裳都必须全力以赴。可这三位妖王挣扎时的力量,都强横浩大,非同小可。 还有薛云柔,刚才困锁住相繇的道法,也让她损耗了大量的元气。 “绮罗。”李轩满心无奈,转头用求助的目光看向身后的绿剑萝莉:“就真没法帮他们恢复?” 这次他也身承毒火,可因臂甲饕餮与绿绮罗之助,此刻竟是一点事都没有。 他想绿绮罗既然能帮他恢复伤势,那也一定能帮助罗烟与李承基。 不过李轩却没报太多希望,只因这句话,他在飞梭上的时候其实就已问过,可当时绿绮罗的答案,让他很失望。 绿绮罗果然面色冷漠的摇了摇头:“我说了,不是办不到,而是不能。我可以让他们的伤势都在顷刻间恢复如初,可如果这么做了,你我都将身临灭顶之灾。” 李轩心绪微冷,随后就又注目着江面,凝然不语。 “谦之你无需忧心,我这边其实已有破敌之策。”敖疏影似察觉到李轩的心情,她睁开了眼,语含安慰道:“两日之前,我已令枝江知府与郧阳巡抚全力疏散枝江城附近的百姓。那边地势低洼,适合续水,预计储量可以相当于七分之一个洞庭湖。 等到明日,那边的人员都疏散完毕,就可在下游一百四十里处挖开河堤。而一旦宜昌周围水势大减,相繇的法力也会随之低落,我等便可趁此时间,将相繇斩杀。” 原本他们在枝江城附近疏散百姓,只是为减缓水情。可随着李轩等人的到来,敖疏影却想更进一步,直接将相繇除去。 李轩不禁剑眉微扬,心想这倒不失为一个良策,只要此间的众人配合默契,还是有八九成的可能,将相繇斩杀的。 “枝江知府?”正在疗伤当中的李承基,此时却睁开眼,他眼眸当中闪现锐泽:“我记得,枝江知府是左副都御史林有贞的学生,彼此间关系极为亲近。炎儿,你与昭君速去枝江那边看看,那边究竟是什么情况。” 常理来说,即便林有贞是枝江知府的‘房师’(会试中试者对分房阅卷的房官的尊称),这位枝江知府也未必会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可李承基为官多年,本能的就对这种情况生出警惕防备。 随侍在李承基身侧的李炎当即应命,与素昭君一起往东面的方向疾掠而去。 敖疏影也面色微变,她微一拂袖,潜伏旁边江水里面的敖力量,当即化作一道蓝色遁光,也飞往了枝江城的方向。观其遁速,竟还在李炎与素昭君之上。 接下来众人就陷入沉寂,默默等候着。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一道金色的符光横空飞至,落到了敖疏影的身前。 然后她的脸就一阵发青,浑身罡气竟无法自控,引发旁边的江面波潮起伏:“他们怎么敢?” 李轩见状,当即以疑惑的目光看了过去。 “敖力量说那边的百姓根本就没被疏散。” 敖疏影脸色苍白的望着他:“枝江城那边倒是装了个模样,可至今还有一大半人在城内。可之前那边的说法,是枝江城内的民众都已撤离,只余乡间的还在路上。” 李承基脸色微凝,就一声冷笑:“好毒的算计,这是打算将元君你,再次送入鄱阳湖底。” 敖疏影则是通体发寒,这次如果不是李承基提醒,她不但会再次被封印,那边的几十万百姓也将葬身鱼腹。 枝江官府那些人,他们怎么敢做出这等恶毒的事情? 敖疏影当即侧目,往水底深处看了过去,此时她的声音,彷如万古恒冰:“枝江龙王!” 随着她这句,一道龙影浮出水面,他满头大汗道:“堂姐稍等,小弟这就去处置,一定给堂姐一个交代。” 敖疏影对枝江那边的情况,也并非全听全信。一直都在借助枝江龙宫的人力,时刻掌握枝江的情况。 这次她被欺瞒,说明枝江龙宫的那些人,也出了大问题。 “可接下来怎办?”薛云柔也睁开了眼,脸色凝重无比:“一旦相繇再来,我们一定守不住。” “借助父皇赐下的仙兵之助,我还能再战五个时辰,可我观水德元君的情况,三个时辰都未必撑得住。” 虞红裳看着气色不佳的敖疏影:“实在不行,就只能退守巴陵。” “可宜昌至巴陵的百姓怎办?”敖疏影不由将双拳紧握:“这可不止是水灾的问题,相繇的毒素已渗入江河。一旦被他成势,这沿江两岸的土地都将被其毒素污染,三年之内寸草不生!这会持续多少年饥荒,饿死多少生灵?” “那也没办法,我们不能将所有力量都耗在这里。那样一来,相繇只会更加猖狂,为祸更烈。 虞红裳摇着头,用清冷的目光看向堤岸旁背负着手的李轩:“如今这局面,其实已经远好过父皇的预料了。至少洞庭湖的下游能够守住。” 众人闻言,不禁陷入沉默。 李轩也一样默默不语,而就在片刻的凝思之后,他的瞳孔内,再次闪现精芒:“还是有希望的,我大概还有着六七成的把握,将这位妖王斩于此地!” 随着他这句话,在场几乎所有的人都纷纷向他侧目。 “别说大话。”李承基就苦笑:“你拿什么去斩?如今每过一个时辰,相繇的法力就可增长至少半成。再拖下去,我们连宜昌城都守不住。” “我自有办法!”李轩回过身道:“我们得再撑一段时间,等到枝江那边的百姓全数撤离。此事可由诸位龙君出手相助,以他们的遁速法力,速度会快得多。” 李承基就心想还是得开堤泄水么?可所谓此一时彼一时。 枝江那边要完全疏散,至少还得将近一天的时间。 到了那个时节,相繇的法力,又将增长到什么地步?此间的众人,又能剩下多少战力? 可与此同时,李承基又生出了几分希望。 至今以来,自家这孩子创造的奇迹并非一桩,在李承基的心目中,已经相当可靠了。 “还得驱散这附近的雨云,此事需得借助南北各地的龙君,以及正一教位于各地的道观助力——” 李轩正说到这里,就见一道金色的光线,忽然穿梭到他的身前。 当这金光停住,却是一只赤红色的三足火鸦。 李轩认出这是他们六道司的‘三足赤鸦’,他微微一愣,然后就往系在火鸦足部的一个青玉质地的圆筒抓了过去。 那里面是两个卷轴,其中之一,是朱明月授予他调动长江水系沿岸所有六道司人力物力的授权文书。 另一份则是景泰帝的圣旨,上面有着内阁的朱印。 这多半是因皇家的‘火眼金乌’找不到他们的方位,所以借助六道司的‘三足赤鸦’传达旨意。 李轩的神色顿时微松,他之前只有六七成的把握,可有了这件东西,他已有了八九成的胜算。 在场的众人则是一阵凝眉,尤其敖疏影与薛云柔,两人不禁面面相觑。 她们都不约而同地在想,李轩还是想得太容易了,这川蜀与湖广一代的雨云,哪里是那么容易驱散的! 如果能够以人力驱散,他们早就这么做了。龙族一脉最擅的就是行云布雨,正一教在各地的道观自从接到朝廷诏令之后,也时时刻刻都在施法收束水汽,可一直以来作用不大。 ※※ ※※ 同一时间,在昆仑山的云霄之上,金阙天宫的东侧高台。 御剑少年匆匆飞至,脸色凝然的来到那位一身淡红色的宫装,气质典雅清致,容颜秀丽的女子身前。 “师尊!” 御剑少年躬身行礼的同时,偷目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那张兽皮纸。 此时可见那兽皮纸上‘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镇于鄱阳湖内’的字迹依旧清晰的显于纸上。 御剑少年的眼神先是一松,可随后又显出了几分惑然之意:“师尊,已经确定了,巴蛇常泽确已被斩杀,巫支祁本体也被封印。最新的消息是李轩他们出现在宜昌,联手敖疏影将相繇击退。此外,他们似乎已发现有人在枝江设局,准备坑陷敖疏影一事。” 他抬起头,看着眼前盘膝而坐的宫装女子:“师尊,自我金阙天宫立宫万年以来,还从没这种事情发生。千秋笔掌控未来,它写出来的历史一定会实现。可现在——” 宫装女子却神色淡然:“你慌什么?我问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御剑少年微一扬眉,转头看了一眼天色:“元月十一日戌时三刻(七点四十五)。” “不还没到十二日的午时二刻么?” 宫装女子一声轻哂,用手指拂动着身前的琴弦:“不到这一刻,你焉知千秋笔写下的事不会实现?” 她的眸光幽然:“千秋笔是天下间顶级的神宝,这个‘果’,更是一位天位境界,耗尽七十年性命真元写就,它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推翻?放心,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一定有实现它的因在发生。” 也在这一刻,乐山大佛的肩上,九灯从入定中幽幽苏醒,此时他的金身已经恢复完整,脸色却是苍白如纸。 他对面的怀璧散人也已苏醒过来,同样是气色不佳,他看着九灯:“师兄你不该出手,应该将我唤醒,由我来的。你可知你这身份一暴露,我们多年的布置都将毁于一旦?” “换成是你,现在就已经与相繇的法体一起死在宜昌了。那两人的双刀合璧是何等可怕,你又不是没见过?你法力全盛的时候都挡不住,何况是现在?” 九灯双手合十,面色平静道:“我败露身份,总比你与相繇被他们斩杀得好。至少现在,你我依旧大事可期,朝中也有三弟在。” 那位身着儒衫,背负长剑的中年,则背负着手看着那江面:“大事可期个屁!如今水位距离佛膝还差六丈八,速度越来越慢。缺了常泽与巫支祁操御水势,这里的水位至少得再等十天才能上得去!” “无妨,如今只是因宜昌那边敖疏影及其麾下诸龙,还在极力镇压水势。等到相繇将他们击退,这水位迟早能够涨上去。” 九灯神色淡然道:“且这一次,我与怀璧散人都可现身出手,助它一臂之力。” 就在这个时候,九颗巨大的蛇头,蓦然从水中弹出。它们仰望天空,然后发出了一声震荡数百里的咆哮,这顿时令空中乌云,汇聚的更加浓密,无数豆大的雨点,滂沱如注般的从天空砸落下来。 第四一七章 我是MT(求月票) 河堤之上,绿绮罗微蹙着柳眉,漂浮到了李轩的面前。 “也就是说,李轩你的计划就是由你自己去扛相繇,一直撑到枝江城那边开堤?” “不然呢?” 李轩透过绿绮罗,看着前方的江面:“这里没有比我更合适的,战力他们比我强,可要说到抗揍耐打与恢复力,他们都比不上我。” 关键是他们得保存战力,等待斩杀相繇的时机到来。还得将怀璧散人,九灯大师这二人料算在内。 所以这个扛boss的mt,就只能由他李轩来做。 “恢复力?我是能够帮你恢复伤势不错,可你大概是忘记业煞这回事了吧?” 绿绮罗叹了一声,用葱嫩的手指点了点李轩的胸口:“我动用多少力量,就会在你体内沉积多少业煞。积累到一定地步,你会死的。 我与虞红裳不同,她的业毒与我比较只是九牛一毛,你即便日后成就阳神,也未必扛得住。” 她之所以依附于李轩身上,是有着极大图谋。为此就连先天葫芦藤种子与九天息壤这样的重注都拿出来了,所以绝不愿李轩就这么死掉。 可随后绿绮罗就望见李轩身上的一身法器,此刻已是浩气勃发,他的眼里面也满含着决然之意。 绿绮罗就一阵头疼道:“一脑门的舍生忘死,李轩你真不愧是姓文的再传弟子。” 她凝神想了想,随后神色一肃:“李轩,你要独自去扛相繇,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除了那些学子提供的浩气之外,李轩你还得善用御势之法!” 绿绮罗又特意往李轩的袖里面看了一眼,她知道天子的圣旨,就收在那里面。 “天子将周围三大行省,五个都司,长江水师的人力物力都交托给你,这是一份很大的力量。还有长江水系上下游的六道司,这也非同小可,你得善用其势。” “御势?”李轩不解的看着她:“我自然是知道御势,不过我现在御势的效果应该很有限。” 这一是因他对御‘势’之法的掌握不是那么纯熟,二来是名位不够。 在这个世界,一个人有什么权位,什么职司,就能够御多大的势。 比如他父亲李承基,除了是诚意伯之外,还是正二品的操江水师提督,以及从一品柱国将军的勋官加衔。 加上李承基历年担任军职,对于‘军势’的运用登峰造极,所以能将诚意伯,将三万水师的‘势’发挥到极点。 可他李轩,在御势这一方面还嫩着呢,现在也只是区区三品靖安伯。 此时他虽得天子圣旨,却只是临时的授权。他能够在这一战中发挥多少力量,是真不好说。 又比如旁边宜昌城里面的湖广巡抚与郧阳巡抚,虽然调集了数千儒生学子在宜昌城,却也没法借助这些学子们的力量达至天位之境。 以他二人在儒坛的地位,借助这些学子的浩气达到准天位,就是极限了。 唯独衍圣公与身为理学护法的李轩,才能够大规模的调动浩气。 这就是名位的作用——必须名正言顺,方能驾驭其势。 绿绮罗听了之后,则是不答反问:“李轩,你可知我为何要将葫芦藤种子与九天息壤植入你的肉身元神?为此不惜让你冒丧命之险?” 然后她又自问自答:“所谓‘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九天息壤是天下间各种泥土中最具厚德者;而葫芦藤的根系,则可稳固水土。 它们可以弥补文山印的不足,帮助你镇压气运,而一个人的‘权位’,‘权势’也在气运当中。所以你现在能够运用的‘势’,要远比你自己想象得大许多。你如今唯一的门槛,就是运用之法。 不过我记得饕餮在大理寺吞噬过的怨魂里面,就有纪纲的残灵,他是晋太宗的绣衣卫指挥使,李轩你应该听说过?此人极盛时身达天位,权柄滔天。他的残灵所余不多,你应该没法获得他的天位武意,不过他的运势之法也是登峰造极——” 李轩当然听说过纪纲,那是晋太宗的左膀右臂,先以其麾下的绣衣卫助晋太宗夺得天下,又在朝中帮助太宗铲除异己。为人桀骜不驯,阴险忌刻,善于迎合,全盛时曾令太宗时的朝臣对他噤若寒蝉,最终却落到被凌迟处死的下场。 李轩当即在‘武曲破军’的众多魂灵中翻找起来,饕餮只负责吞吃,吞噬得来的怨灵魂魄都存放于‘武曲破军’。 “他不行的话,还有左都御史陈瑛。此人诛杀建灵帝旧臣数十族,亲属受株连被杀者达十数万人,最终获罪死于大理寺牢狱,那个时候绣衣卫在北京的诏狱还没有建成。他的御势之法远不如纪纲,可遗留的残灵更多——” 而就在李轩的脸上现出些许喜意的时候,绿绮罗的语音却忽然顿住。只因这个时候,江含韵走到了李轩的面前。 “李轩,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你说。” 她说完这句,就手按着腰刀,走向远处的一处竹林。李轩微觉疑惑,还是跟了过去。 这令在场的众女,都不禁侧目以视,猜测这位江大校尉是打算对李轩说什么呢? 江云旗也很在意,他面皮微抽,还是忍住了一窥究竟的念头。 在竹林当中,江含韵却是面色凝肃的,将她的右手往李轩胸前按去:“我父亲创出的‘神天双元法’,还有一门秘术,可以借助道门咒印的方式,将我的部分真元与神魄之力借给你用。 相繇的法力,已经接近于大天位,这次我是一点都帮不上忙。如今也就只有这一个方法,能给你提供些许的助力。李轩你别拒绝——” 她自嘲的笑了笑,然后眼神异常认真的看着李轩:“我知道这有很大风险,可我们的‘神天双元法’修到这个地步,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一样会元神重损。你如果不想我有什么事,那就小心自己的性命。” 李轩不由哑然,然后就任由江含韵的手按在自己胸前,他一声失笑:“放心,我保证,这次我一定不会有事。” 江含韵不敢信他,随后却还是专心致志,在李轩的体内凝结咒印。 而等到半刻时间之后,二人从竹林返回,李轩就见虞红裳,薛云柔,乐芊芊与敖疏影四个女人,竟然都一齐起身。 “李轩,我有事要与你——” 四个女孩都微微愣神,然后就一阵面面相觑。一股尴尬而又沉冷的气氛,顿时在堤岸之上弥漫。 此时李轩还没感觉什么,旁边在养伤的李承基却感觉背脊发凉,密密麻麻的冷汗从他的额头上冒出来。 这一刻,他有了急迫的想要分家的欲望,心想这个孽子,还是早点剔除家门的好,否则他的心脏,迟早会承受不住。 ※※※※ 在同一时刻,位于湖广咸宁的九宫山,此处的上清宫主神尘道人,接到了来自于宜昌的一张符书。 符书出自靖安伯之手,其上加盖有‘靖安伯’的印信,内容则是以天子钦差的身份,命令九宫山上下人等遵照其令行事。 神尘道人以法印观望,可见符书之上,有着淡淡的龙气环绕,这说明这位‘靖安伯’确实身负皇命。 他这两天为九宫山太清宫主怀璧散人,参与策划江南大水,释放巫支祁法体一事而忐忑不已,颤栗难安。可在得到这张符书之后,却是心神稍安,即时遣弟子去请玉清宫主玄非道人。 不过就在他弟子准备出发,玄非道人就已亲自登门,他愁眉苦脸道:“当初前代太清宫主将怀璧收为弟子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安。 怀璧本人一介道家散人,带艺投师,来路不明,怎能将三宫之一的太清宫交到此人手中?如今果不其然,此人果然为我九宫山惹来大祸!” 神尘道人闻言则是苦笑:“师叔也是无奈,这三百年来,我堂堂九宫山却连一个天位都没有。师叔大约是想要借助其力,镇压宗门。” 他随后就容颜一肃:“还是说说靖安伯大人的符令,我们将这件事办好,这次可能还有转圜脱身的余地。” “这是自然,”玄非道人的脸上,此时却现出了惑然之色:“可我不太明白,靖安伯大人要我们全力以赴,将大量微尘大小的冰核,散于高空云层当中,这有什么用?” “此事我也不明白。”神尘道人摇着头:“总之你我遵命而行便是,我打算举山动员,聚集所有能够施行此法的阴神修士,一起施为。” 所谓阴神,就是第三门境界,此时九宫山上下,大概有着一百二十人左右。 “正有此意!”玄非道人闻言也不再纠结:“那就速速开始吧,也好叫朝廷明白,我们九宫山实是恭顺有加的。” 此时这二位不知道的是,位在湖广最北部的武当山巅,一位鹤发白眉的老道也接到了李轩的符书。他在凝思片刻之后,就将自己的几个嫡传弟子与师弟都唤到眼前。 “朝廷钦使靖安伯有令,明丹,你速从山内诸弟子中挑选一百二十位阴神修士,前往河南一带施法布雨。” “布雨?”堂下一位道人吃了一惊:“掌教师兄,这雨可不能随便下,一旦干扰了天时,会出大问题的。且最近河南淮北一代,也没什么旱情。还有,这靖安伯又是谁?他的话我们能听?” 鹤发白眉的老道却把眼一瞪:“让你们办个事,怎么这么多废话?给我照做便是。那位靖安伯受朝廷诏令,又是曾力挽天倾的人物,他的话不能听还能听你的。” 他说完之后,就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丢给了其中一人:“你们将‘上善增雨瓶’带过去,到那边之后你们自己看着办。雨别下少了,可也不能酿成洪灾——” 就在这个时候,这山外就传来一声轰鸣,大量的雷霆炸闪。 白眉老道聚灵于目,往外面的云层看了过去,依稀可以望见一条龙影,正在四十里外行云布雨。 他认出那是丹江龙王长子敖灵,由于丹江龙王需南下宜昌参战。所以武当山旁边的这条丹江,目前是由敖灵镇守。 这武当山附近本就雨水连绵,此时随着敖灵施法,周围更是暴雨倾城。 白眉老道随后就收回目光:“靖安伯让我们做的另一件事,是以道法在丹江口附近加固河堤,用于蓄水。以免此间的大雨,殃及百姓。” 这位武当掌教说完之后,就忧心忡忡的看向了宜昌城方向。 他不知那位靖安伯,能否斩杀相繇,平复大水,只能尽他所能,为朝廷提供这些许助力。 第四一八章 人定胜天(高潮求月票) 相繇来的时间,比李轩意料的还要慢不少。 距离前次战罢大约三个时辰之后,宜昌江面的水位陡然上升一丈二尺。相繇那庞大的身影,也出现在李轩的视野当中。 这条九头巨蛇的躯体,霍然已膨胀到四百余丈,九只蛇头更加的凶悍狰狞。 李轩见状深吸了一口气,毫不犹豫地飞身而起,立在那江面之上——武道修为踏入七重楼境之后的一个好处,就是能御空飞行了,虽然速度很慢就是了,远不如他的雷遁与超导之遁,甚至是冰遁。 当李轩踏足滔滔江面,他的脚下就有一块寒冰冻结。看似是漂浮在水面上,其实已形成一个巨大的冰柱,下方直入水底深处,联接河床,仿佛礁石。 说来奇怪,就在李轩踏足江面之刻,宜昌江面的水位就低落了下去,足足下降了一丈一。 ——这是李轩的浩气,将相繇用于兴风作浪的法力抵消之故。 这成功的吸引住了相繇的注意力,这头巨大的九头蛇,顿时就以阴冷的眸光看向李轩。他很快认出这是昨日,那两个差点将自己斩杀的人物之一,相繇的瞳孔中于是又浮现出一抹深红杀意。 同样杀机深沉的,还有随相繇而至的怀璧与九灯。二人望见李轩,面上都不约而同显露出狰狞之色。 对于李轩罗烟的双刀合璧,两人都忌惮到了极点。他们的功法,都被李轩他们的疾速克制。 如果能有机会将其中一人斩杀,他们可以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可与此同时,两人的心里也有着几分狐疑之意。 怀壁散人就皱起了眉头,眺目四望:“他们这次准备放弃宜昌了?” 可他一眼望去,发现敖疏影,江云旗,薛云柔,虞红裳,李承基,赫连伏龙这些人都赫然在列。他们分据在云空之上,对江面形成合围之势。 龙族的大军则在下游三十里处排兵布阵,那边还有连夜赶来的部分朝廷水师。 李承基辖下的南直隶水师,应该还在清剿汉江水妖。此时聚集在这里的,是从长江河口崇明岛赶来的五营水师,还有湖广一代的四个水师营,大概舰艇一千八百艘,人员三万七千人,也是一份不小的军力。 可这些人,他们难道是指望这位靖安伯来阻住相繇? “不太像。”九灯大师将单掌竖于胸前,凝着眼看向李轩:“且静观其变便是,不管他们弄什么玄虚,直接压过去便是,以相繇之力足可横扫一切。”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面色清冷异常:“稍后有机会,可全力除掉此子。” 怀璧散人微微颔首,李轩落单,正是除去这心腹大患的最佳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而就在两人议论之际,虞红裳的手心处却已捏了一把冷汗。她看着江上的李轩,几次升起现在就将那家伙强行带走的冲动,却又强行按捺住了。 可她心里的担忧与焦躁之意,却越来越浓,各种各样的念头在虞红裳的脑海里面浮现。 虞红裳担心相繇的法力,担心李轩的那些安排发挥不了作用,担心李轩已经有了拼命的念头——这让她一阵心乱如麻。 不远处的敖疏影,则是略有些奇怪的看了虞红裳一眼:“长乐公主为何这么紧张?李轩他都说过了,这次顶得住就顶,顶不住就撤,实在不行我们撤离便是。 那位上古大妖除了水遁,其它遁法都很一般。李轩他那奇特的超导之遁,要从相繇眼前逃走很容易。” 且她方才也试过,李轩借助那些学子浩气,一身力量确实是天位水准。如果不是亲眼确证过,她绝不会同意李轩的方案。 虞红裳则斜睨了敖疏影一眼,心想这母龙是何其天真? 李轩说什么顶不住就撤,那也就是说说而已。 那个家伙只要脑里面热血一冲,就只会‘道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只会‘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万一到了需要李轩舍身,就能阻拦或者斩杀相繇的地步,那家伙一定不会犹豫。 “你我注意他身上的那些法器便是!”薛云柔的声音,传入到了虞红裳耳旁:“一旦浩气转紫,蓬勃如浆,你我就得随时准备救人。” 虞红裳就抬起头,与河对面的薛云柔对视了一眼。这一瞬,她们这对曾经的闺蜜,难得的达成了共识。 李轩不知这几个女孩的议论,他正在全神体会着自己身体内的变化。 就在李轩现身之刻,聚集在宜昌城附近镇镜山的众学子,就已开始诵读《正气歌》。 此时聚集在此的举人达一千二百人,有秀才与童生功名的则达五千六百人。 难得的是,附近三十余位赋闲在家的进士也纷纷赶来,以湖广巡抚与郧阳巡抚这两位大儒领衔,还有他的玉麒麟坐镇,恢弘浩气直冲云霄,形成了直径接近十里的金色气柱,贯于天地之间。 李轩感觉到浑身上下那磅礴力量的同时,也感应到自己的两个臂甲——‘凶兽饕餮’与‘武曲破军’的变化。 这两件仙宝,在不同境界的人手里,威力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的李轩,虽然也实力不俗,在第三门修士中堪称无敌。可仅‘凶兽饕餮’这件仙宝,他最多只能发挥此器伟力的十分之一。 可此刻他借助众儒生浩气,再一次达到天位层次,就感觉到‘饕餮’与‘武曲破军’的不同。 首先是武曲破军内两颗凶星器灵的蛰伏与顺从,其次是仙器内部的所有法禁,都被全数激活。内中庞大的力量流转,几无止境的吸纳着天地灵元,甚至在江面之上形成两个庞大的气涡。 不过李轩很快就无法分心,只见那条九头巨蛇,已经顺水而来,来到他眼前三百丈距离处。 相繇的巨大蛇躯浮于水面,将九个蛇头高高扬起,傲睨着李轩:“你们在弄什么玄虚?” 李轩愣了愣神,才想起相繇是水神共工的大臣,它的智慧,还在巫支祁之上。 “昨天那个女人呢?你们昨日的一刀,斩得我很痛,你们今天可以再试一试。还是说——” 位于最中间的那颗头颅眼神冷冽,语含嘲讽道:“你今日是准备孤身一人,应战本神?” 它以前是黄河水系的水神,此时依然以神明自居。 这一瞬,剩余那八颗蛇头都齐齐怒吼,发出了震天咆哮。那磅礴威势,都横压于李轩一身。使得他身下的那块寒冰寸寸开裂,周围的气浪卷起百丈。 立在相繇面前的李轩却毫无异色,那身磅礴浩气应激而发,紫意盈然,同样气冲如柱,覆盖一亩方圆,贯入万丈云霄。 这也引发远处镇镜山上众多儒生的一阵骚动。 “紫气东来,真的是紫气东来!” “京师那些同窗还真没有骗人,居然真的是紫气。” “这就是当代的理学护法吗?确是名副其实。” “幸哉,老朽这一生居然能有幸目睹我儒门紫气!这次返乡,老朽已可瞑目。” 那相繇的九颗蛇头,则是眼瞳微微一凝:“浩气?” 相繇略觉惊讶,然后就冷笑起来:“不过是那些练气士捣腾出来的东西,说什么从此可有教无类,却是专供那些资质低弱,血脉稀薄的垃圾修行的法门。你阻拦我的底气,就是这天位的浩气?” 它是万分不屑的,昔年它追随共工纵横天下的时候,儒门与浩气都还不存在。 在老子与孔子创出道门与儒门之前,这世间的修行法门只掌握于炎黄血裔与贵族之手。 在老子与孔子之后,天下间的贱民也可入修行之门。 可这种供贱民与血脉驳杂之人修炼的修行法门,又能有多少威能呢? 李轩的眼神却依旧平静无波:“我一人之力,自然难入妖王法眼。然而民齐者强,千人同心则得千人力。” 民齐者强是荀子说的话,后者出自于《淮南子·兵略训》。 此时李轩一手按着‘碧血雷雀刀’,同时观想着李遮天‘虚无神刀’的刀意:“妖王殿下你固然法力通神,可昔年大禹治水时,共工也说他自不量力;昔年大秦修建都江堰时,妖王也说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今天我不试一试,又怎知自己做不到呢?” 相繇的瞳孔,顿时为之一张,几乎目眦欲裂。 昔日大禹治水时,共工极力阻挠,相繇作为共工麾下大将,与大禹争斗不下十次,最终落到被大禹斩杀的结果。 直到数千年前的先秦时代,他才在共工的后手安排下再次复活。然而复生之后,却又被大秦举一国之力封印。 这两桩事,一直都被它视为毕生之耻。 “你找死!” 相繇那九颗蛇头早就蓄势待发,随着它一个念动,九颗头颅都喷出浓黑色的毒液,将李轩周围数里之地,全都淹没在内。 李轩的‘碧血雷雀刀’也在此刻出鞘,注重意志,信念与神识修为的‘虚无神刀’与儒门浩气结合,顿时升腾起一团紫气华盖。 而随着李轩这一刀挥出,紫气刀芒横斩十二里虚空,相繇的那九颗蛇头,赫然就断落了两颗。 这一幕,让岸旁所有观战之人,都是心神微松,面现喜意。 只这一刀,他们就能看出李轩,确有对抗相繇之力。 此时李承基与赫连伏龙四人都已出手,遥空以寒法施加于相繇之身。 不同于前一战,那时候他们四人是全力施为,力求将相繇的躯体冰封。此刻则是量力而为,在不反伤自身的情况下,力求牵制。 相繇头断之后剧痛无比,发出了一声无比刺耳的咆哮。一时间更多的毒液被喷出来,它们腐蚀着李轩的一身浩气,并化作一颗颗细小的九头蛇,无孔不入的接近李轩的躯体。 不过更危险的,还是相繇的那些生长着尖锐独角的头颅。其中一只已经裹挟着浩大水涡,轰撞到李轩的面前。 “水乃天下之至柔,亦驰骋天下之至坚!” 此时的相繇,竟仿佛是化身为天下间的水系江河,水势滔滔,往李轩轰击而至。哪怕是主体被封印的状态,此刻相繇的武意,也接近于魂境中段。 而更让人心惊骇然的是,后方还有几颗蛇头紧随于后,纷纷轰击而至。 李轩的面色沉冷,散去虚无刀意的同时,转而观想大日之景。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是他篆刻于神魄的诗句中,最适合聚集众意的一句。当李轩刀出,将远处‘镇镜山’近七千儒生的意念汇于一股,相繇蛇头的独角顿时爆为粉碎,它前后三颗头颅,都被李轩轰到拔空后仰。 而李轩的一只手臂,也在这刻爆为粉尘。李轩毫不放在心上,他的刀换左手,又是一抹紫意刀芒横扫长空,气冲七丈。 “有志者,事竞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当! 这一瞬,李轩的整个左手臂,连同半个肩膀都粉碎开来。在他面前,相繇的一颗蛇头被轰碎,另外两颗也抛飞后仰。 可在这之后还有三颗,就在这片刻时间,相繇已经将被斩落的两颗头颅恢复过来。 “上善若水!宏至弱水三千,威至切割金石,浩至汪洋万里,气至冰冻三尺!给我死!” 李轩的双臂俱断,只能将‘大衍神盾’护于身前。随着‘轰’的一声响,李轩的躯体在江面上倒退百丈,漫天的血雾纷洒,随后又被如虬龙一样的毒液缠卷包裹,甚至更进一步钻入到他的体内。 相繇此时所剩余力也不多,它没再追击,眼神冷厉的看着李轩:“狂妄的凡人!区区螳臂,也敢当车——” 它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李轩已经从毒液中破出,他的双手竟已恢复,又是一刀轰斩相繇! “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 这句话的意思是天地之间有一股堂堂正气,它赋予万物而变化为各种体形。 李轩的这一刀,竟然在相繇侧胸斩出一个让人心惊的伤口,他的一双手臂赫然已恢复,眼中则战意狂燃:“吾等虽为凡人,在妖王眼中微不足道,然而星火可以燎原,众志可以成城,人意也定可胜天!” 相繇怒不可遏,它的九颗蛇头,又接二连三的往李轩撞击。每一颗都势如流星,裹挟着磅礴水势。 李轩依旧是连挡六击,双臂就已粉碎开来,可此时他却悍然不退,双臂断裂就用自己的腿,直接撩空而起。 “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正气在人间被称为浩然之气,它充满了天地和寰宇。 李轩的这一击,是李家‘寒息烈掌’中仅有的两招腿法之一。此时随着他一脚结合浩气踢出,那寒力几乎封冻二十里大河。 即便相繇的躯体,也被封冻了小半。它更加狂怒,一只完好的头颅猛地一咬,竟将李轩的这只右腿直接咬断。 此时李轩,却用恢复过来的右手,再次挥刀斩下。 这一次,他头一次尝试运‘势’,借助纪纲的魂识残念,驾驭三大行省,五大卫所都司十二万大军,以及长江水师给予他的‘势’。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轰! 随着这一声震响,相繇的三颗头颅直接糜烂,庞大的躯体也在水面滑退百丈。李轩的身影同样被轰飞出去,在江面之上滑退百丈。 一人一蛇遥空对视了一眼,神色都各有变化。李轩眼中的战意,更加的狂热,而相繇在杀意磅礴之余,生出了几分忌惮之意。 之后仅仅一瞬,一人一蛇就又在江上撞击在一起。一人一蛇在江上激撞盘卷,一瞬百击,掀起了澎拜罡潮,水浪千重。 远处的虞红裳与敖疏影等人,原本是紧张万分的看着这一幕。当望见李轩的双臂俱断时,包括敖疏影在内的几个女孩的脸色更是发白,都意识到他们低估了相繇的法力增长。 直到此刻,见李轩真正挡住了相繇,她们才稍微放松下来。 虞红裳只担心李轩持续恢复血肉,会损及元气。 可让她惊讶的是,李轩不但恢复能力快极,不啻于能滴血重生的天位武者,在几次恢复之后,更是毫无异色,一身罡元气血依旧处于全盛状态。 而此时在数千丈外,隐于云霄之内的怀璧散人,却不可思议:“这不可能!” 他满脸的匪夷所思,无法置信;“他不过区区七重楼境,哪来的这么强的横练霸体?哪里可能有这么强的血肉再生之能?” 九灯和尚的面色淡然:“如果我没看错,他身上当有仙宝在身,还有两件防御为主的极品法器。不过,这位的横练霸体,的确强横!” 他的眸色中现着几分凝重,不过还是信心十足:“继续等吧,似他这样持续的血肉再生,得损耗多少元气?迟早有消耗完的一刻!相繇的法力却还会继续增长,我估计最多一个时辰,相繇就可将此人压垮,那时便是他授首之时!” 怀璧散人心想也对,然而当他分出注意力关注周边的时候,却心神一惊:“师兄,情况不对劲儿!你看这雨。” 他发现周围漫卷的乌云,此刻竟有渐渐稀薄之势,原本持续的暴雨也是越下越小。 九灯和尚放眼四望,也变了颜色:“这不可能!” 江南的这场大雨,是他们以仙宝为阵基,布下一座覆盖川蜀与湖广的法阵,招云聚雨而成就。又有相繇作为核心,兴风作浪。 在他想来,此时天地间任何驱雨的法术,都难以驱散此间的雨水。 可此时九灯和尚,却发现宜昌附近的水汽竟由浓转淡,甚至有放晴之势。 他不禁茫然不解,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四一九章 琉璃无瑕(高潮求月票) 九灯和尚与怀璧议论之际,在九宫山巅,众多阴神修士在此地浮空两千丈,在云层中施展法术。 整整一个时辰,神尘道人都在遵照李轩指示,指挥着众人将无数微尘大小的冰核往四面八方散播出去,覆盖的范围广达一千五百里,甚至就连距离上千里的荆州,一千五百里的枝江也照顾到了。 他们先制造好了冰核,然后以法力包裹着,直接送到一千五百里外。 神尘道人发现正在这么做的,远不止是他们。包括洞庭湖君山,南岳衡山,四川的青城,峨眉在内的众多佛道胜地,也都有佛修与道人在云中大规模的散播冰核。 还有周围各地龙庭的留守人员,都在云层中极力的鼓动狂风,将雨云往南面刮吹。 “神尘师兄,你注意到没有?” 就在持续一个时辰之后,玉清宫主玄非道人却是眼现异色的眺望着远方:“这些冰核,它们正在吸聚水汽——” 神尘道人早就注意到这情况了,他们散出的冰核,在云层中吸收了大量的水元之力。这使得九宫山周围乌云漫卷,却已经停止了暴雨。 神尘甚至在观察着这其中的缘由,眼中现着一抹异色:“很早注意到了!这些冰核越多,他们吸聚的水汽也就越多。有意思,这位靖安伯大人,真有大才!” 他发现那些水汽,原本是以那些浮于云空之上的微尘为核心,凝结出一个个水滴。当这些水滴达到一定重量,就会从云空中跌落下来。 可这个时候,他们散出巨量微尘大小的冰核,各自吸收空中的水分。这使得云空的水滴变多,可水滴的单体重量却在变小,也就无法达到从空中滴落的条件。 ——可这种积蓄雨云的方法,神尘以前闻所未闻。 “不过这种方法,只能将下雨的时间延后,以我的估算,最多也就能坚持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这附近暴雨的强度会激增三倍。” 玄非若有所思:“倒是北面河南方向,我发现似乎有人在那边施法降雨,北面有许多雨云水汽正从那边泄走,可这也只能将湖广一代的水汽浓度,消减差不多两成。” 神尘道人闻言却笑道:“能拖延三天时间,消减两成水汽,难道还不够么?至少这三天之内,那相繇的法力将无法增长,甚至大幅跌落。” 神尘道人遥空看着李轩的方向:“我猜那位的图谋,多半是欲在这三天之内将相繇斩杀!他既然能封印巫支祁,能斩巴蛇常泽,自然也能斩杀相繇。” 此时他已知李轩,在金沙江上游斩杀常泽一事,这让他震撼之余,也深深钦佩。 “——总之,你我且拭目以待便是!” ※※※※ 宜昌战场,已经发现这附近水汽逐渐稀薄的,不止是怀璧与九灯两人。敖疏影身为龙君,对水汽尤其敏感,她先伸出手,抓住了旁边一滴坠落的雨点,然后错愕的仰望天空。 就在片刻之后,敖疏影就眼含兴奋地看着江面上正激战的一人一蛇。 李轩他没有骗人,他的确有办法驱散这里部分的水汽,这结果甚至是让她惊喜——相繇的法力,似乎许久没有增长了,而此时的长江水位,似乎低落了一尺。 李轩同样感应到了变化,他心里也有些许喜意滋生。 现代人工消雨技术,无非是两种方法。一种是在目标区的上风方,进行人工增雨作业,让雨提前下完;一种是往云层里超量播撒冰核,使冰核含量达到降水标准的三至五倍,冰核数量多了,每个冰核吸收的水分就少,无法形成足够大的雨滴。直观的说法,就是让雨憋着不下。 李轩本来不抱多少希望,毕竟这是一个仙法横行的世界,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现代的人工消雨技术,也只能在短时间内,保障一小片区域的无雨。 所以他只是做着能消减几分水势就尽量消减的打算,可这散雨的效果,却出乎李轩意料的强力。 “轰!” 当李轩的刀锋,再次与相繇的蛇头激撞。李轩的躯体,又一次在江面上飞退数十余丈。 可此时的他,却不惊反喜。只因这一次交手,相繇的力量与武意明显低落了不少。 之前每一次交手,他手臂连同肩胛都必定炸成血粉不可。可这一次,却仅仅只是他的右手化为齑粉,臂膀骨骼碎裂,飞退的时候,也能保持身形的稳定,而非像之前那样完全无法自控。 随着绿绮罗的绿色荧光灌注入李轩的右臂,一瞬间就复原如初,恢复的速度远超之前。 “一个区区第三门的凡人,我看你能撑到几时!”相繇的躯体再次向李轩轰撞过来,每一个蛇头都裹挟着不同的力量。 于此同时,李轩还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水液,也在对方的操控之下,隐有鼓荡沸腾之势,近乎失控。 ——水在人体组织中的比重占据百分之七十,在血液中的占比高达百分之九十,这些都是相繇的法力能够遥感操控的。 如果换一个场合,李轩无法借助七千儒生浩气,没有饕餮这件仙器在手,这个时候他体内的血液都会暴乱,让他的躯体炸为粉尘,或是被直接抽走,让他的整个人化为干尸。 可这个时候,李轩仅需用浩气镇压就可以。 “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浩然正气在国运清明太平的时候,它呈现为祥和的气氛和开明的朝廷。 轰! 这一斩,相繇的一颗头被他的刀势直接劈成了两半,那刀芒余势未绝,竟将另一颗头的脖颈也斩出了伤口。 相繇却毫不在乎,那九颗头的撞击连绵不绝,气势凶戾狂绝。 而此时他们在一个呼吸之间的交手频率也大幅度提升,一百五十击都是寻常,至多可上攀到二百以上。激烈的程度让李轩压力倍增,不得不借助超导之遁,以诡异莫测的遁法与之周旋。 可相繇却能通过他体内的水分,准确的感知到他的方位。这条九头巨蛇,也完全不受它那巨大形体的困扰,它的躯体就像是一团水液,随时变化形体。哪里有需要,九颗蛇头就从哪个方向钻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任何死角。 直到大约两刻时间之后,一人一蛇的距离在一次对轰之后,再次拉开二百丈。 这次相繇没有再出手,而是用它还完好的七颗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巨大孔洞。 刚才李轩那一刀,竟然斩下它的两颗头颅,还洞穿了它的胸膛,斩出了一道巨大的刀口。 相繇又看向了下方的江面,眼中含着凝然之意——在他不知不觉间,这长江的水位又下降了接近八尺。 李轩则是手提长刀,定立在冰层之上。 ——这冰层直达河床,连同大地。这可以让他借助九天息壤与葫芦藤种子的力量,抽取大地的元气,这多少可减轻一些他胸前业煞沉积的速度,不用完全依靠绿剑萝莉。 他的目光,则是含着几分冷冽的注目着相繇。心想这位上古妖王,已经察觉了吗? “你们竟然散去了周围的水汽?” 相繇略含惊讶的用十八颗眼睛注目着李轩,瞳孔中则夹含着嘲弄:“你应该很得意吧,以为水汽稀薄,就可拦住我了?” 李轩则是微一摇头,握紧了碧血雷雀刀的刀柄:“在将相繇大君你这具分身法体斩杀之前,我又如何敢有得意之念?” 相繇听了之后就哈哈大笑:“九灯!” 这个时候,那九灯从云空中显现了身影,他拿着一个布袋抬手一抛,然后大量的血雨洒下。 李轩的瞳孔则微微一收,他望见那血雨当中,竟有无数未成形的婴尸。 “你们人类其实是世界上最残忍的生灵,就比如我上面那位,他竟能从六十四名孕妇的肚中开腹取婴。这种事情,也只有你们能做得出来。不过,这婴血我很喜欢!” 那相繇的浑身上下,都浮现出一层血意,躯体更隐隐膨胀了一圈:“水无形亦有形,外柔而内刚!” 它的躯体这一刻竟完全分裂开来,化作九条大蛇,同时往李轩噬咬冲击。它们裹挟风雷,宛如九条穿刺过来的长枪。 而就在再一次轰鸣声响之后,李轩的躯体再次被撞飞百丈,此时他不但右臂粉碎,浑身筋骨也在咔嚓作响。 那九条大蛇却未就此罢休,它们继续狂噬而来。使得李轩的身躯才刚刚稳定,就又再次如破麻袋一样抛飞出去,浑身血雾炸散,口中也溢出了一口血液。 他不得不借助超导之遁闪身到二百丈外,意图重整旗鼓,可这仅仅只为他争取到一瞬。相繇的身影已经冲击到了他的身前。 “水无处不在,无物不需!既可福泽天下,也能覆灭苍生!” 那九条巨大的水蛇,竟在这刻短暂的聚合为一! 轰! 此时李轩不但双手崩溃,五脏六腑也在这刻被震伤,大量的内脏碎片从他口中喷洒出来。 “狂妄的凡人,不过蝼蚁之属,敢逆苍天?” 相繇蓦地显形,抬起一脚就往跪在水面上的李轩头顶踏去:“给我死!” 它这一脚,令周围水面震起千丈波潮。也将李轩的躯体,压入到下方河床泥底,不但浑身上下筋骨碎折,大量的血液从口中喷出。那撑在他前方的‘大衍神盾’,也发出一阵咔嚓擦的声响,赫然已不堪重负。 这一幕,让远处观战的薛云柔与虞红裳都目眦欲裂,本能的就准备出手救人,可二人几乎同时被李承基与江云旗拦住。 “二位稍安勿燥!” 江云旗原本也是打算出手救人的,可此刻他却略有些吃惊的看着下方:“李轩他的的浩气撑住了!” 虞红裳稍稍定神,凝目望去,可当望见李轩浑身染血的惨烈情景,她心脏深处还是一阵剧痛。 不过正如江云旗所言,轩郎他竟然撑住了—— 下方的相繇,也同样吃惊,只因它那短小的右爪,虽是将李轩压入河床,可距离李轩的躯体始终还隔着一丈距离。 而此时的李轩,虽然双手粉碎,暂时无法御刀。可他却仅以精纯浩气,就撑住了相繇的踩踏。 “你这家伙?”相繇的瞳孔收缩,显露不能置信之色,他发现李轩那紫色浩气的深处,竟然凝聚出了琉璃般纯净无瑕的晶核。 而且这股浩气越来越强,越来越大,越来越显纯净,竟然将它踩下去的右爪一寸寸的抬起! 下方的李轩则仰头上望,目如赤火。那一身浩然正气,如洪涛一般的冲出体外。 “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时运艰危的时刻义士就会出现,他们的光辉形象一一垂于丹青。 就在李轩的右臂恢复的刹那,一道裹挟赤雷的刀光闪耀,匹练般分割空间。这不但将相繇的右足斩开,也将它的三颗头颅,干脆利落的斩落下来。 而此时的‘镇镜山’,此间的儒生,却一阵哗然,几乎所有举人以上的儒生都是神色痴怔,一时难以自已。 “那莫非是我们儒家的至圣之气,琉璃无暇?” “看不清楚,不过那浩气已经隐有琉璃之兆,距离这一境界可能已经不远。传闻中十二年前,于少保力挽狂澜,击退瓦刺大军的时候,他浩气的纯度也就是这个境界。” “琉璃无暇!不意这世间,又有儒人即将踏入这个境界。” “有如此浩气,也是应当吧?真不愧是理学护法,如此惨烈一战,尤能舍生忘死,百折不挠,无惧无畏!” “都给我住口!”山顶处传来了一声呵斥,那正是湖广巡抚明玉珍,他面上含着恼怒:“都给我专心诵经!” 在怒斥的同时,明玉珍定定的看着正与相繇激战中的李轩,目中精芒如炬。 在佛经中,人们成佛的前提,是拥有明彻无污染的心境。也就是‘愿我来世,得菩提时,身如琉璃,内外明澈,净无暇秽’——这是佛门中所谓‘无上菩提’的道果。 而他们儒人在达到圣人的境界前,也同样需要这琉璃无暇之心。 第四二零章 气壮山河(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大江之上,一人一蛇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到无比惨烈,决死搏杀的境地。他们就像是一大一小,在互相噬咬的疯狗,以牙还牙,以血还血,都在拼尽一切,不择手段的将对方置于死地! 李轩的眼中也现着浓郁紫意,一身浩气如龙,他双手没了就用腿,腿也没了就直接用浩气,浩气也没有的时候,那就用身体顶着大衍神盾去撞。 相繇也不遑多让,它的九颗头颅不断的被打爆,不断的被斩落,不断的再生,可它的撞击却持续不绝。当蛇头数量少于六颗的时候,相繇才会采取更谨慎的打法。用自己的两只前爪,用自己的蛇尾战斗,同样无所不用其极。 可随着战斗的持续,它发现自己竟然在倒退,在李轩不要命的决死扑击下,在江面上不断的后撤着。 而在它下方的水面,水势更加的低伏——这却不全是周围水汽逐渐稀薄的缘故,而是被对方的浩气镇压下去。 “你这凡人!你这杂种——” 相繇难以置信,它更加疯狂的扑击噬咬,浑身上下也渗出大量的毒液毒血,不断的滴入水中。 它与李轩从水面战到河床,又从河床打到天上,它全力以赴,一次次撞碎李轩的双臂,吞咬他的骨肉,穷尽一切方法,想要粉碎掉李轩的意志。 可事与愿违的是,李轩那纯紫浩气的核心,结晶化的速度越来越快,也越来越显纯净。 此时他的心念间,已经排除了与战斗有关的所有杂念。只余杀意浓烈,战意冲霄,一身磅礴浩意直冲星河,摇撼天地。 “是气所磅礴,凛烈万古存!” 这种浩然之气充塞于宇宙乾坤,正义凛然不可侵犯而万古长存。 此时的李轩,恰是双臂俱断的状态,可那浩瀚紫气却在李轩意志作用下化为巨型龙爪,不但一击抓碎相繇的两颗蛇头,还在它那巨大蛇躯上抓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相繇则一声惨烈怒嚎,它的蛇尾一甩,就将李轩的躯体拍飞百丈,跌落到水中。不但使那大衍神盾不得不分散成四十九块铁片,也令李轩浑身上下筋骨碎折。 可仅仅下一瞬,李轩就从河水中冲出来,用勉强恢复的右手御刀,又斩下了相繇两颗头颅,将它的身躯洞穿。 “当其贯日月,生死安足论!” 当这种正气直冲霄汉贯通日月之时,活着或死去根本用不着去谈论! 那股百折不挠的壮烈之气,让远处镇镜山上的众多儒生都为之色变。包括两位巡抚在内,他们无不都是面色涨红,眼神不忍,却又热血沸腾,激情满怀,诵读正气歌的声音越来越高亢,直撼三霄! 那金色的气柱,此时则已转为紫色,它们澎拜汹涌,宛若倒挂的紫色星河。 那玉麒麟也站起了身,浑身上下显露出如玉般的光泽。 那湖广巡抚明玉珍没有注意,他定定看着李轩的身影,然后一声悠然叹息:“这才是我儒人本色!” 此时李轩又奋起余力,准备挥刀再斩。可相繇的一颗头颅却已从旁边钻了过来,一口将它的手臂咬下吞噬。 “给我去死!我要将你碎尸万段,死无葬身之地!” 相繇的双眼中满是猩红之意,几乎疯狂。 李轩则一声哈哈大笑,他直接以头当锤,撞在了这蛇头的额角下。那浩气如华,竟然将这蛇头轰成粉碎。 “鼎镬甘如饴,求之不可得!” ——如受鼎镬之刑对我来说就像喝糖水,为国捐躯那是求之不得! 江岸上的江含韵已经看不下去,她脸色苍白的闭上眼,娇躯则微微颤动着,一双玉手紧握,将指甲深深的扣入肉内。 在云空之上,薛云柔与虞红裳两人的唇角处,则都溢出了一抹血痕。 “这个家伙——”李承基的面皮抽搐,他握着腰刀,几次拔出,又强自忍耐。 江云旗则面皮抽动,然后滋味无比复杂的一声叹息。 更远处的怀璧散人与九灯和尚,则是脸色青白变换,心神摇动。 怀璧散人更是忍不住,一声呢喃:“靖安伯李轩!” 他几乎一字一句,心想自己真是小瞧了此人。今日这个家伙,说不定真能让他们功亏一篑。 九灯的杀意却是更加浓郁了,他在袖中扣住了一物,面色沉冷异常:“此子是非除不可!无论是何代价都可接受。异日如被他成了气候,只会比于杰更加可怕——” 可接下来,九灯却觉气息一窒。只因敖疏影的意念,已经将他们遥空锁定。 那似能毁灭万物的杀机,让他的神念几乎冻结,无法动弹。 敖疏影也不忍见李轩那惨烈的形状,她用微微泛红的眼,看着远处的两人。 此时如非是担心此处还有其他天位潜伏,可能会破坏他们斩杀相繇的计划,敖疏影早在那九灯丢下婴儿血雨之刻,就已杀过去。 此时她华袖一拂,使得一面银镜出现在自己的身侧,镜中波纹闪现,现出了敖衮的身影。 “敖衮!”敖疏影的语中饱含不耐:“你那边还要多久?” “已撤的差不多了。”敖衮维持着龙形,硕大的脸上含着苦笑:“反正我在天上看到的村庄市镇里面都已经没有了人,我们甚至送出了许多牲畜。麻烦的是那些深山老林里面,必须一个个去寻。还有人死活不肯走,藏起来跟我们捉迷藏。” “那就不等了,你现在去开堤。”敖疏影面无表情,眸色清冷。 她有怜悯众生的慈悲,可仅仅只有‘慈悲’,可没法让这个世界太平安宁。 “可是——” 敖衮稍稍迟疑,然后就将龙躯一甩:“行吧!这些许的孽力,也算不得什么。二姐,你可得盯着别让姐夫出事。宜昌那边的战况,我听敖智慧说了,似他这样的好汉,我们这些龙也是钦服万分的。” 敖疏影斜睨了他一眼,可这一次,她却出奇的没有驳斥。 而此时在江面上,那巨大的九头蛇第一次主动后撤,它没有继续用蛇头撞击,而是用含着惊悸的目光看着李轩:“你叫什么名字?他们说你是什么靖安伯?” 在长达两个时辰的残酷鏖战,血腥搏杀之后,相繇也不禁一阵心神颤栗,头皮发麻。 它想这个区区凡人,竟然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这真的是人?真是传说中女蜗用泥土造出的生灵? 在相繇的眼中,李轩的身影甚至隐隐然与万余年前,那个曾经在江上将它斩杀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无论如何,此子已经有资格让它相繇记住姓名。这将印刻于它神识之中,经历数万年都无法忘怀。 “靖安伯李轩!”李轩喘着气,目光幽冷的与相繇遥空对视。他在抓紧时间恢复,借助绿剑萝莉的力量,驱除相繇的武意。 ——这是困扰他的最大问题,相繇的武意沉积,会影响他的战力,延缓他恢复的速度,也能让他体内的血液无法控御。 “李轩?李?颛顼高阳之后,嬴秦的后人吗?说来那个造都江堰,将我封印的家伙,也一样是姓李。” 相繇的瞳孔凝然,深怀杀意的看着李轩,似要将李轩的身影牢记在心:“你虽是凡人,可这身骨气却让我佩服。此战无论胜败,我相繇记住你的姓名了。” “李某荣幸非常!”李轩已然御刀拔空而起,此时他力量已恢复全盛,刀意超拔,并将三大行省,五大都司,数万水军之势融而为一。 他以自身浩气为核心,以‘谁主沉浮’的诗意为指引,此刻又是截然不同的气象。 相繇见状,不由哈哈大笑:“痛快!几千年后的天地间,居然还有你这等样的人,难怪我那主人会感慨,数千年后必是凡人主宰人世。” 它的九颗头颅,再次化作九条巨大水蛇,猛烈的撞击出去:“今日将你杀死之后,我会细细品尝你的血肉,那一定美味非常!” 也在此时,相繇的心念之内,却浮现出了些许惊意,它发现无尽的寒潮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虞红裳的语音,也如冰一样传至:“你没机会了!” 那寒力之烈,一瞬间就将相繇的绝大多数躯体冻结。 相繇一声嘶吼,奋力挣扎。可这个时候,它却发现这周围的水汽浓度,已经只有之前全盛时的一半都不到。 这让它的力量大为衰减,这奋力一挣之后,竟然没能够从冰层中脱身。 “斩!” 李轩一声炸吼,以天位浩气催动神夔雷音,直接震到相繇短暂失聪,神念晕沉。随后李轩的无匹刀芒,一次就斩下了相繇的四颗蛇头。 “你杀不了我!”相繇一声狂吼,极力的催发妖元,顷刻就使断落的头颅恢复大半:“我相繇神与道合,与天地同寿,日月同庚!” 可接下来,它却望见李轩升空百丈,引发无数的雷电从云层中贯穿而下,落在它的身周。 可让相繇心悸的,却是李轩那凌厉锐绝,刺到它元神颤栗的刀意。 “有志者,事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 一瞬之间,三千道可斩灭一切般气势的雷刀,如雨点般的往相繇坠落下去。 远处的怀璧散人与九灯和尚,在江云旗几人出手时就已情知不妙,一齐身化遁光往李轩方向扑击过来。 “你们过得去么?”敖疏影早有防备,她一拳捣出,就轰灭了九灯和尚扑过来的金身,将之轰为粉尘。 她这蓄势长达一个时辰的‘八极神灭’,就连中天位都能够重创,更何况一个本就重伤未愈的九灯? 然而九灯元神却已与他手中的灯形法器融一,此时洒出九朵金焰,往李轩的方向坠落。 敖疏影面不改色,抬手一挥,就招起了无量的水汽,化作水龙之形,强顶住了这九朵金焰。 薛云柔则是御使着那一对‘正一伏魔剑’将怀璧散人斩来的青色剑光击飞扫退。她恨急了此人,直接以攻代守,剑势如赤色的光影穿梭,对准怀璧散人的脖颈与心脏,一瞬间穿击百次,使得怀璧非但无法对李轩出手,自身也陷入到濒死的险境。 可就在这个时候,敖疏影忽然神色一动,她望见三十五里外远处的一片山林,一大片的五色光针,正往李轩所在的方向喷射过去。 那竟是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观其威势,竟已到了第四阶。 敖疏影心想果然如此,这九灯与怀璧不过是吸引他们视线的幌子,对方真正的杀招另有其人。 她整个人蓦然散化,竟然变成一团水液洒落下去。而敖疏影的本体,则出现在李轩的身侧,扛着一面纯金颜色,造型仿佛龙鳞一般的巨盾,正好挡在李轩的面前。 一瞬间之间,那巨盾的外侧发出无数‘叮叮当当’的声响,迸射出无数火花。 薛云柔也身影闪动,随着她的玉手一抬,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蓦然从她的袖中穿出,将南边二十里外一座山头激射而出的三道光影全数拦下。 那竟是朝廷制式,一千二百石的攻城弩,箭至之刻,发出了一声剧烈的爆鸣,竟令‘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这件仙宝,也为之一阵摇晃。 此时的李轩,则是心无外物,神无他念,专心一意的挥刀怒斩。 “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幻电三千,每一刀都竭尽全力,都沉猛如山。将相繇的躯体斩落到皮开肉绽,血肉横飞,头颅断裂,气息渐无—— “不可能!绝不可能——” 相繇残余的两颗头颅,正化作两头游蛇,一方面在极力避免被江云旗与虞红裳等人冻结,一方面疯狂逃窜,逃避着李轩斩下的刀光。 “只需一头还在,我相繇不死不灭!好不容易出来一次,怎么能死于凡人之手?” 可李轩如电般的刀光却已将这剩下的两颗头钉在了冰面,然后更多的雷电刀光斩击下来,将它这两条蛇身,一刀刀斩击成血肉齑粉。 此时相繇的九头都已不存,它残余的躯体顿时崩溃碎灭,化作冰层垮塌下来。 也在这一刻,敖疏影清晰的感应到这天地间的水汽变化,那将整个神州大陆的水汽凝聚到川蜀襄樊之地的核心,已经没了。 敖疏影的眼中也情不自禁地现出喜色,他们真的在这里,成功斩杀了大妖相繇! 第四二一章 不世之功 相繇的九颗头颅都被斩杀之后,整个战场一片死寂。 一直过了三个呼吸,所有人都确定了相繇的死亡,整个宜昌城头欢声雷动。 镇镜山上的湖广巡抚明玉珍与郧阳巡抚,都是神色一松,然后又面现喜色。 他们都知道相繇一死,这天地间的水汽没有人为干涉,很快就会恢复正常。 “此诚为救世大德。”郧阳巡抚面现红潮:“吾当上表为靖安伯请功,相繇一死,长江上下游上千万生民都可得救。” “数日来连斩巫支祁,常泽与相繇,化解这场江南水灾,这的确是不世之功。” 明玉珍先微微颔首,然后语声凝重:“可如今形势,还不可大意。相繇的封印必须尽快加固不可,否则最多三五日,相繇的法体便可再现人世。还有这天地间的水汽,也需尽快清除不可。” 他为人持重,此时虽是兴奋愉悦,却半点声色都不显。 而在江面之上,李轩斩完整整三千刀之后,就从高空之上坠落了下来。当他踏上江云旗他们制造的冰层,就直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之前他一心一意,全神贯注与相繇大战的时候不觉什么,可此时当精神松懈下来,就感觉到元神之内一股强烈的疲惫感。 这让他意识昏沉,恨不得现在就躺在地上,从此人事不省。 绿绮罗能够恢复他的肉体,也可以帮他驱逐相繇的武意,却不能恢复他的元神。 而接二连三的重伤,持续的勃发浩气,无止境般的高强度交手,李轩不可能不付出代价。 还有他的胸前,那股阴痹之感已经弥漫了大半个胸膛,已相当于南京孝陵那场大战前的时候。 就在李轩落地之刻,虞红裳已经抢先一步飞掠过来,提前将他一把扶住:“李轩你没事吧?” 李轩在这两个时辰中与相繇的战斗,她看着就感觉可怕,不止一次想要强行终止。 可一来李轩未显任何衰势,二来此战成败对于大晋来说过于重要,关系长江上下游上千万百姓的生死,以及今年江南的收成,所以虞红裳按捺至今。 可当望见李轩刚才那几乎站立不稳的模样,虞红裳就不禁眼圈一阵发红。 此时江云旗也闪身而至,抓住了李轩的腕脉,仔细感应着。 聚集在此处的几个女孩,则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位。李承基则只能站在外围,神色颇显尴尬。 须臾之后,江云旗就神色释然道:“没有大碍,就是神识消耗比较大,得好好睡几天。最好再使用几样恢复元神气血的药物。” 至少从表面来看,李轩身上确实没什么大碍,体内也没有武意残留。李轩的气血本元,也保持在充盈的状态。 这原本是最让他担心在意的,似李轩那样不断的血肉溃散,又持续恢复,换成是真正的天位强者也会受不了的。 可如今看来,李轩应该是有了什么际遇,这样拼命都没事。 江云旗在李轩身边也待不下去,他确定了李轩没事之后就背负着手,看向了远处空际:“你们在这里看着他,我去去就来。” 他的神念,一直都没放弃过对九灯与怀璧两人的锁定,此时一个电闪,赫然就穿梭到云层之内。 李轩与罗烟双刀合璧时,遁法如光似电,快到让巫支祁,常泽,九灯这样的天位都无法反应。可此刻的江云旗,遁光的速度,竟然也不在他们之下。 李轩对九灯与怀璧那两人,也怀着必杀之意,只是因元神损耗过度,一时间提不起力气,也就无法追击。 他见江云旗离去之后就放下了心,然后强自站定道:“红裳,劳烦你与云柔,伏龙先生现在就去都江堰那边,加固相繇的封印。” 虞红裳与薛云柔听了之后,就有些不情愿。可相繇的封印,确需尽快加固,且这本就是景泰帝交托给他们的任务之一。两人在犹疑了一阵之后,就不情不愿的与赫连伏龙一起飞空离去了。 敖疏影则依旧留在原地,她知道李轩把她留下来的目的,就是防范万一,以策万全,所以那面龙鳞形状的盾牌依旧悬浮在她的身后。 ——这是龙族世传的仙宝,将上古时四十九头古老巨龙的逆鳞叠合打造而成。防御能力在仙宝当中也堪称绝佳。 敖疏影的神念则饱含警惕的持续扫荡着周围,剔除一切可能对李轩造成威胁的事物。 之前射出‘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的那片山林,已经被敖疏影一拳轰平。发射攻城弩的山头,也被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轰塌。 不过出手暗算李轩的这两人,实力似也在天位之上。一击不成之后就扬长远遁,让她找不到形影。 敖疏影也没法确定他们会不会去而复返,杀一个回马枪。 李轩接下来又连续发出了三十几封符书,都是给长江上下游的六道司与各地州府,卫所的,目的是为处理后续之事。 此时江南大水的源头虽已被剪灭,可水势依旧汹涌,尤其不久之后,那些以冰核吸收的水汽,还是得化为雨点坠落,导致新一波的洪峰形成,所以不能不慎。 然后他又向赶过来的湖广巡抚与郧阳巡抚交代了几件事,可话还没几句,李轩就已经支撑不住了,直接双眼一阖,倒在后面江含韵的怀里呼呼大睡了起来。 “这个孩子!”李承基神色无奈的朝明玉珍与郧阳巡抚一礼:“小儿失礼处,二位勿怪。” 明玉珍急忙避让,语中则含着钦佩道:“诚意伯无需如此,方才靖安伯与相繇舍命搏杀,形状之惨烈,我等有目共睹。此时佩服都来不及,岂敢有怪罪之心?” 那郧阳巡抚也感概万分道:“不愧是虞子与历代先贤选中的理学护法,文忠烈公的再传弟子。今日之战,我余某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惜了!靖安伯这般的壮烈之气,这般的才华横溢,却未能走科举之道,诚为可惜。否则当世文宗,当代圣人,舍他其谁?” 李承基听了之后,也是老怀大慰,与有荣焉之余,又心情复杂。 他想自己确实是耽误了李轩,当初就该遂了他的意,让他去习文的。 可李承基又想这说不定是幸事,真让李轩他早几年就走科举一道,现在搞不好已经壮烈了。 此时的敖疏影,却忽然一愣,看向了李承基的右腿:“诚意伯,你的腿——” 她发现李承基的右边小腿后,赫然挂着一条细小的死蛇。 李承基也往自己的腿部看了过去,然后就面色发黑:“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位真不愧是上古大妖。” 他一瞬间就明白,这定是相繇的手笔无疑。 相繇与李轩大战两个多时辰,明面上对他们四人持续的寒力牵制未做反抗,可其实这位早有布局。 相繇以法力与部分血肉凝聚出的这只毒蛇,就是它打破局面的后手。 只需等到他李承基毒发身亡之刻,这场大战的胜负就可尘埃落定。 幸运的是,时间还是站在他们这边。李轩的布置令周边水汽稀薄,让相繇法力衰退,那惨烈搏杀更是让它无力他顾。而敖疏影的先一步破堤,则将相繇置于死地。 说来奇怪,李承基之前没注意到这条蛇的时候什么异样都没有,可当他望见这蛇,脸上就显出紫黑之色,皮肤的众多毛孔更是溢出点点黑血。 “伯父!”江含韵家学渊源,一眼就知李承基中毒已深,她大惊失色,慌忙从袖中拿出一个丹瓶:“我有家传的解毒丹,我父亲亲自配的——” “丹药来不及了。” 李承基摇着头,脸上却无慌张之意,同时自嘲道:“幸亏李某惧死,提前有准备,否则今日就得栽在这里。” 他以真元法力将腿上挂着的那条死蛇直接震为粉碎,然后就拿出一个大约半人高大小的桃木人偶。 让此间众人侧目的是,这人偶上方不但写着李承基的姓名,还有着他的官爵职位,生辰八字。 当李承基割开自己的手指,然后点在人偶的眉心部位。下一瞬,这桃木人偶就浑身染成青黑颜色,之后就化为一团黑色的脓血,滴入到了下方冰面,竟将之腐蚀了一大片。 可李承基已经安然无恙,不但面色恢复正常,一身气机也恢复平稳。 之前他连续以寒法镇压巫支祁,常泽与相繇,在这三大妖王的挣扎反噬中暗伤重重。 可这个时候,他却连这体内的伤也不见了,一身的轻松。 “替死桃人?”敖疏影看着这一幕,不禁惊奇道:“很早之前就听过这种东西,今日还是第一次见。” “移花接木之法而已,是先祖的遗泽。他曾寻到一株五千年份,却未能生成灵智的桃木,然后炼造成七个替死桃人。” 李承基万分遗憾的看着那个被毒液腐蚀出的窟窿:“这已经是最后一个,我从幼年时得到此物,就将之带在身边日日祭炼,却不意会用在此处。” ——这是他的第二条命,却毁于自己的轻忽大意。 而就在李轩晕迷,李承基以桃人代死之刻,云空之上,江云旗已经追上了九灯与怀璧两人。 第四二二章 冰雷无敌 “江云旗!”九灯和尚望见那道雷霆电闪般,穿梭到他们身前的电光,是微觉意外的。 并非是意外于江云旗的追击,而是惊异于此人的速度。 九灯和尚回望了一眼身后,发现在后方并无其他人追过来,此处距离宜昌城也已有二百多里,他顿时心绪稍安。 怀璧散人则是长袖一甩,使一把青色的剑光飞凌于空,同时眼神冷厉的看着对面。 “江神医孤身一人至此,是来追杀我们师兄弟的?” 怀璧的唇角处流露出一抹嘲意:“江老弟的胆量未免过于豪雄了,我与九灯师兄至少二百二十年时间的天位,在你江云旗的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按照我女婿的话来说,不试试又怎么知道?”江云旗神色淡淡的一伸手,使那双银白色的画戟,落到他的掌心:“年纪这东西有用的话,也不会有人少年就三元及第,有人至老都难取功名。有人痴活了那么多年,不一样是我那女婿的手下败将?” 这一瞬,周围五十里云空内赫然都开始飘散雪花。 江云旗则冷眼看着九灯与怀璧:“解封巫支祁与相繇,大水淹袭长江两案,残杀孕妇幼婴,这三桩罪,无论哪一桩,都罪该万死。江某慈悲,可以给你们道出遗言的机会。” 怀璧眉头微蹙,感觉荒唐的同时怒意滋生。 一个进入天位才不到半年的家伙,居然在他们的面前,如此盛气凌人? 江云旗的言语,也让怀璧一阵恼恨。 他与九灯都败在李轩与罗烟刀下,这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 “所以江神医是想要效法那位靖安伯?”九灯双手合十,现出了金身法相,后方则是手提一盏宫灯,三头六臂的巨大佛陀。 “多说无益,如果江神医你认为办得到,那就试试吧。” 九灯语落之刻,那九点金焰在周围十里之外同时现形。而这十里范围内,顿时就温度剧升,化为火焰世界。 可就在这瞬间,江云旗的身形已消失不见,只余一道雷霆电光存在于两人的视野之内。 怀璧的身侧,则持续的响起了‘叮当’声响。他原本想要御剑,朝着江云旗斩击。 可这个时候,他却连江云旗的身影气机都锁不住,只能将剑器环绕于周身。同时放出了一尊共有五层,青玉质地的塔。 那青玉塔悬浮于上,一条条的青光垂下,将怀璧护在当中。怀璧本身则双手持诀,口中念着道家咒言,使的周身庚金之气盘绕,宛如一条条蛟龙般环绕在他的身周。这些蛟龙合起来,整体又呈现金钟之形。 这是‘太白金钟咒’,是怀璧修持多年的防身术法,已然登峰造极,足可压过武修的武道金身。 可随着江云旗的画戟轰砸,那些庚金之气化成的蛟龙都纷纷冻结,上方的青玉宝塔,也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这个遁速——” 怀璧散人的眼中则满是无法置信的神色,他没想到战局甫一开始,自己就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虽然重伤未愈,却自信本体的战力,是远远凌驾于自己那具‘神物寄灵’的分身之上的。光是自身能调动的真元,就超过分身数倍。 且无论是他驾驭的那口飞剑,还是青玉宝塔,都有着接近于仙器的神威。 可江云旗的身法戟速,几乎不逊色于昨日的李轩与罗烟,力量上面,则更强过他们两人十倍! 他持续穿击着,一个呼吸内就是至少九百次的斩击,快到让怀璧散人的神念无法捕捉,也目不暇接。 而昨日李轩与罗烟两人在不使用幻电三千斩,浮光掠影刀时的全盛状态,也总共不过是一个呼吸内一千二百斩。 这一戟戟轰砸过来,怀璧散人只能用他的飞剑抵挡其中一半。剩下的一半,只能依靠法器与防身法术苦苦支撑。 “江云旗!”九灯的眼中也现出了焦躁之意。他察觉到自己的师弟,竟已离死不远。他强自按捺着性情,口诵着经文:“昔为摩纳仙人时,布发供养燃灯佛,以是精进因缘故,八劫超于生死海!” 那九朵金焰中顿时喷射出九条金色火龙,它们锁定不住江云旗的身影,就护住了怀璧散人的周身,准备为他化解寒力。 只是这九条火龙才刚刚显现,九灯就听见江云旗冰冷的声音:“杀!” 一道赤红的雷光炸闪,一杆银白画戟强行轰碎了怀璧散人的‘太白金钟咒’,以及那青玉宝塔垂下的青气。 然后那光影一个瞬闪,怀璧散人的头颅就已断落了下来。 此时怀璧散人依旧未死,他已修成了阳神,可以脱离肉身,独立行走于世。 可接下来,江云旗却大手一抓,不但将那青玉宝塔与飞剑都强行抓摄在手,也将怀璧的元神与两截断裂的躯体完全冻结。 不过就在他准备将此人的躯体与阳神,都收入一件法器的时候,那九条金色火龙蓦然一个缠卷,竟以极致的高温,使怀璧的元神化火燃烧,一瞬间散出了无量光焰。 “嗯?”江云旗不由侧目往九灯和尚看了过去,眼中现出了些许讶色:“你这和尚,果真是丧心病狂。” “只是让我师弟少受一点苦而已。”九灯和尚面色死灰:“江神医你将他擒拿之后,接下来要么是送去六道司,要么是送去绣衣卫,无论如何,他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与其事后被你们抓去折磨拷问,倒不如现在就魂飞魄散,做个了断。” 江云旗听了之后,就微微颔首道:“我确实很好奇,你与这个怀璧,一个九宫山的得道高人,一个常驻峨眉金顶的高僧大德,为何会做出这等疯狂的事情出来? 炮制这场江南大水,究竟有何用意?你二人修得又不是邪道法门,残杀生灵对你们来说,没有丝毫益处。” 九灯听了之后,却是哂然一笑:“事至如今,也没什么不好说的,江神医你可听说过乐山大佛胸前的藏脏洞?” “听说过。”江云旗微一颔首:“位于乐山大佛的胸腹处,被一面五色神泥制成的石碑封闭,传闻似与唐末时的前蜀国主王建与王衍的宝藏有关。” ‘五色神泥’大名鼎鼎,传说是女娲炼制‘补天神石’的原料之一。 世人自然是没法炼出真正的补天神石,可将五色神泥烧制成石之后,它的坚硬度超越玄青石数十倍,强如极天位都无法将之撼动。 “昔日前蜀国灭,王衍出降前夕,为防后唐庄宗李存勖出尔反尔取他性命,命死士将蜀地积蓄多年的宝物,封存于这大佛寺藏脏洞。 其中就有两件仙器,还有一件我们师兄弟梦寐以求的神物。而这藏脏洞的开启之法,就是水过大佛膝。” 他满含遗憾的遥空看了远方的乐山大佛一眼,如今巫支祁与相繇都被斩杀封印,水位持续低落。 这个藏脏洞,他们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打开了。 “竟有此事?”江云旗吃了一惊,然后就微微摇头:“所以你们就要解封巫支祁与相繇,将大江上下千万百姓置于死地,让大江两岸寸草不生?简直丧尽天良。” 九灯听了之后,面上却是毫无变化:“只需老衲取出那件神物,就自有化解灾劫之法。可成王败寇,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 江云旗不屑的一声嗤笑,然后又继续问:“那么是谁在帮你们?还有什么同党?这等规模的大水,不是两三个天位,你们经营的那些许势力能办到的。” 九灯听了之后,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我只能说,想要取出那件神物的非止是我们师兄弟。那人法力无量,是存世数千年,连金阙天宫都无可奈何的绝代高人。 可如果你想知道他的究竟,那就将我擒下再说吧。” 这一刻,那九朵金焰汇拢而来,使得他通体上下都散出刺眼的强光,仿佛大日般夺目耀眼,将方圆十里内照耀到一片白茫茫,使强达天位的江云旗,都难以视物。 “——此佛初生之日,四方皆明,日月火珠复不为用。以有此奇特,故名为普光。” 江云旗知道这是佛门赞颂‘燃灯佛’的经文,眼前这个九灯大师,修的也是燃灯之道。 “冥顽不灵!” 他的身影化为雷霆,直接穿梭到那火焰当中。他的光影闪烁之处,竟然连‘光’也冻结其中。 不过江云旗这次却是用冰法辅助,维持他的超导之遁。随着他的来回穿梭,一个呼吸间就有八百道雷戟,斩入那强光火焰当中。只短短片刻,就以无穷雷霆,浩烈罡气,将之炸到火光飘摇,摇曳不定。 “斩!” 就在火焰中,九灯的金身显露之刻。江云旗也蓦地现身,冰雷神戟挥动千丈雷霆轰击落下,在九灯的胸腹中炸出一个巨大的血洞。 而此时九灯的眼中,也现出一抹惊艳与悔意。 “这就是冰雷交融之道?老衲败得不冤。” 他想自己既错漏了李轩与罗烟合璧这个强大的天位战力,也远远低估了江云旗。 也就在这刻,九灯的肉身与元神都轰然炸裂,在天空中形成一团巨大的火光与蘑菇云团。 第四二三章 五灵之体 在乐山大佛的肩部,那位身穿儒服,身负剑器的中年男子,满心悲怆的飞空至此。 在这里等候的少女,则是一脸的忧愁:“怀剑师叔,水位已经在下降了,降了一丈二尺。” 儒服中年没去看水位,他微微一叹:“撤阵吧,收拾一二随我走,此处已非久留之地。” 少女闻言一愣:“可师尊与九灯师伯他们交代过,必须——” 她话才说到一半,就看到了儒服中年脸上的悲意,少女顿时意识到什么,脸色一片煞白:“他们是死于何人之手?” 其实对于怀璧与九灯的死亡,她在半刻之前,就隐隐有所感应,只是不愿意去相信而已。 儒服中年则面色苍白的看了这少女一眼:“此人战力高强,便是你师叔我都只能退避三舍,你知道了又如何?” 他心里悲恸万分,遥想三百年前,他们一百多人拜在弥勒教主彭莹玉的座下习武学文,最后只余四人残存,一直相互扶持至今。 可这次一日之间,就走了两人。 儒服中年知道此时耽误不得,他很快就压住了心绪,收拾着此间的一切痕迹。主要是他们布置于乐山大佛上下的符阵,还有一应可能泄露身份的东西。 可就在片刻之后,儒服中年心生感应,略有些吃惊的看向后方:“师兄?” 那并非是他的九灯师兄与怀璧师兄,而是他的三师兄。这位穿着一身绯红色的官袍,容貌则是四十岁许,正值风华正茂的年纪,气质儒雅不群。 “怀剑。”官袍男子到来之后,直接来到位于大佛胸部的藏脏洞前。他看着这洞门口的石碑,神色无比复杂:“不意我等数十载的布局,终究还是功亏一篑。” 怀剑从大佛肩部飞空落下,来到了官袍男子的身后:“我当初就不赞成,此举过于冒险,也有伤天和。即便一时得逞,也会有无穷后患。如今果不其然,你与两位师兄千般算计——” 他语音未落,就听官袍男子语声幽幽道:“可洞中之物对你我四人来说至关重要。既然这水淹不了大佛膝,那就只能使用备用之法了。” “备用之法?”怀剑略有些吃惊的看着官袍男子:“这碑门,还有其它的方法打开?为何我不知?” “有的!”官袍男子背负着手,神色无奈道:“不过这代价极大,需得一名天位武修的精血神魄,加上王氏后人的血液。” 怀剑就觉疑惑:“这方法可远比水过大佛膝简单得多,为何不用?” 以他们四人之力,要擒一名天位过来,还是能够办得到的。 至于王氏后人的血脉,前蜀末帝王衍十一个兄弟,有八个被后唐庄宗杀害,全族上下几乎都被夷灭,可还有不少人幸存了下来。 他们只要用心去寻,不是没有办法。 “不是一般的天位就可以,必须得同时身具五灵。”官袍男子的面色异常复杂:“其实最初的开启之法没这么麻烦,一个是整条岷江的水位过大佛膝,一个就是我所说的方法了。 前蜀末帝王衍据说就是五灵俱全,这开启之法正是为他量身而设。只是因前蜀亡后,时日迁延过久,这洞内的开启符阵,已经有一大半腐化失效,条件也就变得更加苛刻。” “五灵之体?” 怀剑眼神狐疑,随后就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 可在此刻,他已感觉到浑身上下一阵麻痹,元神之内则是一股极致的危机感浮现。 这一刻,他竟是动弹不能。 怀剑立时就意识到这是一种毒素,而且在自己体内潜伏已久,可以让他全身麻痹,元神僵滞。 而仅仅一瞬之后,他就心脏剧痛,一把黑刀蓦然从他的心脏中刺出。怀剑奋起余力,勉力的回望身后,只见一只通体黝黑,面目俊美,身具双翼,仿似佛经中阿修罗般的身影立在他的身后。 “修罗战魔?” 怀剑难以置信,也万分不解的回望着官袍男子,语声艰涩的问:“为何?” 官袍男子叹了一声:“师弟你身具四灵,所修‘大先天庚金真诀’,恰好补全五灵,这就是我们三人瞒着师弟你的缘由。 你也勿要怨师兄心狠,我等为保你一条性命,甚至不惜策动这场江南大水,已经是全了师兄弟的情义。” 接下来他又朝着远处那个神色惊惶的少女,遥空一摄,将之强摄到了碑门前方。 “至于前蜀王家的血脉,怀璧师兄也早已寻得多时了,只是瞒着你一人而已。” 他直接割开了少女的腕脉,将鲜血涂抹其上。 也就在这石碑都被血液覆盖,怀剑的气息也渐渐消亡之刻,那石碑终于缓缓开启,往旁挪移。 穿着绯红官袍的男子见状微喜,急忙将手上已经失血晕迷的少女丢开,匆匆步入其中。 当这官袍男子进入,望见那门后之景,他脸上的喜意越来越明显。他看见了那两件仙宝,也看到了他梦寐以求之物。 可接下来,官袍男子却眼神错愕,那满含喜意的脸,也逐渐僵硬—— “这不可能!” 男子官袍双目圆睁着,语声则含着匪夷所思。他想这石碑之后,为何还有一重封印? 他不甘心的抬手去抓,却见内中围绕宝藏的法阵层层叠叠的生起,将他的手强行抗拒在一丈之外。 其实以他的力量,强行破阵也没问题。 可那件神物与两件仙器,却必定会被虚空挪移,提前送走到未知方位。里面的众多灵药,也必定会被法阵损毁。 后方的怀剑已气若游丝,他远远看着这一幕,然后就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有意思,有意思!要拿取这些东西,也同样需生具五灵的天位,需要我这师侄女的血,这前蜀末帝可真够小心的。可这世间身具五灵,而又修行有成之人罕世难寻。师兄你该到哪里去寻,哪里去寻——” 怀剑的语音戛然而止,只因他的气息已经彻底消亡,一身肉躯也逐渐化为黑沙。 此处只余洞窟之外晕迷的少女,以及洞窟内脸色难看到极点的官袍男子。 ※※※※ 李轩睡了足足三个时辰,意识才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 可能由于消耗过重,过于疲惫之故,李轩虽然努力的想要睁开眼,却始终提不起力气。 且他不但肉身难以动弹,元神也是处于麻木的状态。无比的虚弱,萎靡,就感觉灵魂里面有着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 李轩心想自己这样的状态,怕是一只蚂蚁都可以把他杀死。 可于此同时,他的元神深处却有着一股清凉之感,正散发着勃勃生机,在滋润着他的元神。 还有一股元阳之力,存在于他的胸腹之间,填补着他身体内亏虚的元气。 李轩心知这必定是有人给他用了至少两种最顶级的灵药,一种是专门恢复神魄的,一种是针对肉身。 ——这多半是出于敖疏影之手,只因他已感应到敖疏影的气息,这位龙君就一直坐在他身侧,一身恢弘法力将他周身上下牢牢的遮护。 除此之外,李轩的眉心当中也有一股清凉之气,不断的深入进来。 这是江含韵,她坐在另一侧,一只玉手在按着李轩眉心。这是在通过‘神天双元法’,在帮他恢复。 而就在她们的不远处,还有两个李轩很熟悉的气息。 李轩辨认出其中之一,是他的伏魔金刚。 另一个则应该是冷雨柔,她正在敲敲打打,捣鼓着什么。 感应到这三个女孩,李轩就放下了心,开始观想起了神念深处的‘理’字,借以恢复元神。 他修行的功法自然是‘混元天象诀’,可混元天象诀却是武修功诀。在恢复神识方面,还是这个‘理’字更合适些。 在这个世界,李轩见过的神鬼怪异,各种神奇玄幻之事越来越多,可李轩坚信其中自然有它们的道理与规则在内。 而就他最近的各种研究来看,事实也符合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 不过就在李轩全神恢复的时候,他听见不远处一个充满磁性,异常好听的声音响起。 “宜昌城这么多地方,干嘛就非得把他安置在水德元君庙?” 李轩顿时心中微喜,他听出这是罗烟。 李轩心想烟儿她已经醒过来了么?就不知她体内的火毒好了没有? 还有她旁边的那个女孩,应该是乐芊芊。 就在李轩念动的时候,罗烟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她仔细看了李轩一眼,又抓住了他的腕脉,仔细存神感应。 片刻之后,罗烟才放开李轩的手,用嘲讽的语气说道:“还行,这次应该死不了。不过这身浩气似乎是更加精纯了,看来轩郎他在成仁取义的道路上,又成功的前进了一步,离壮烈之期不远了。” 她这句话道出,这水德元君庙内的几个女孩,都不禁向她侧目以视。 直到片刻之后,几个女孩才收回视线,神色都有些发愁。都心想可不是么?那家伙的浩气更加精纯,也就更加的舍生忘死了。 就只有敖疏影,似有些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李轩这次是为上下游上千万百姓拼死搏杀,这一战,不知使多少生民逃脱死劫,可谓是功德无量。” “所以我说他成仁取义,又没说他不好。”罗烟哼了哼,然后就强行撬开了李轩的嘴,拿出了一瓶青蓝色的水液倒入进去。 李轩顿时就感觉到胸腹处的元阳之力更加浓郁,并在他全身上下流转起来。 其中一部分,也作用于他的神魄,让他本来亏虚的元神,一瞬间就填满了一半。 “你用的是汤谷玉髓?你手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宝物!” 敖疏影有些吃惊:“可你用得太多了,这位叫江含韵的姑娘,才给他喂了一杯千年元参的汁液,我刚才也给他用了一滴太微灵露。你又一次给了他三滴髓液,如此一来,怕是会补得太过。” 李轩就心想这都是好东西,千年元参自然不用说,太微是指太微垣,为三垣之一。太微灵露是收集太微星力,凝聚而成的露液,对神魄大补。 至于汤谷玉髓,太阳升起之处就叫汤谷。而汤谷玉髓,据说是取自汤谷,是最顶级的灵药。 此时李轩已经察觉到补得太过的后果,他已经化身成擎天柱了! 第四二四章 我要不要砍了它 “你们不早说?现在怎办?喂都已经喂了。”罗烟咕哝着说出这句,就又一声惊咦:“芊芊,你在袖子里藏了什么东西?” “我也拿了一份药来,也是太微灵露。”乐芊芊语含羞涩道:“可既然龙君已经用过了,那就算了。” 江含韵就摇着头:“太微灵露倒是无妨,这东西虽然也有后患,不过多用几份没事——” 然后她似在李轩身上看到了什么,一时间面泛红晕,急忙转过头。 江含韵心想这家伙怎么这么不检点?在他们修行‘神天双元法’时这样也就罢了,怎么大庭广众之下也这样? 然后江含韵才想到这多半是汤谷玉髓的药力太强所致,并非是出于李轩的本意。 汤谷玉髓虽然能弥补人体的元气,却是至阳之物。 乐芊芊则毫无所觉,她俯下身给李轩喂药,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腹部,被什么顶住了。 她就想这几人也真是的,就不能把校尉大人的腰刀收起来吗? 而等到乐芊芊给李轩喂完药下望,脸上顿时殷红似血。 “这个家伙,他还挺精神的。”罗烟也看到了一幕雄壮的景观,她忙移开了视线,感觉自己的眼睛都没地方放了。 可与此同时,她又面泛红晕的偷眼观察。 她杀过不少男人,不是没见过男子的那东西。 可都是软趴趴的样子,丑陋得很。 似李轩这般英气勃发的情况,罗烟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心想这就是做那种事情的玩意吗? 可随后罗烟就微微生恼,将一双红袖刀滑到了手中,她定定的盯着李轩,眼神踌躇不定。 敖疏影看了之后就很奇怪:“罗烟你拿刀做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该把它给砍了。”罗烟面无表情道:“听说男人就是因为这东西的缘故,才喜欢祸害女子。轩郎没了它,是不是就不会去招惹别的女孩了?” 李轩听到了,就不禁吃了一惊,顿时就浑身发寒,所有寒毛都耸立起来。 忖道自己这莫非是要翻船的节奏? “诶?”这是乐芊芊的声音,她的语音慌张失措:“烟姐你怎么会这么想?校尉大人他又没做错什么,你怎么能这样?” 李轩不由欣慰不已,心想果然是自家的芊芊,可随后他就听乐芊芊语无伦次道:“校尉大人没了这东西,以后会没法生孩子的。而且武修有再生之能,以校尉大人的修为,你哪怕砍断了,他也还会长出来。” 李轩就心想芊芊你这到底是劝说呢?还是在提醒罗烟该斩草除根? 敖疏影则感觉疑惑:“你为何不想让他招惹别的女孩?男人三妻四妾,岂非是理所当然?” 她虽然恼恨自己的兄弟们的荒淫与不上进,可就她出生以来的经历与教养来看,雄性有多个配偶,那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江含韵原本是暗暗防备着罗烟,心想可不能让李轩在自己面前出事。可当她听到‘三妻四妾’一词,就不禁心中一刺,莫名的感觉不舒服。 她心里冒出了念头,觉得李轩即便真被砍一刀,那也是活该如此,谁让他去招惹这个女孩的? “我也就是嘴上说说,你们这么紧张干嘛?” 罗烟发现在场几个女孩都对自己警惕有加,远处的冷雨柔,更是悄无声息的将一枚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对准了她。 罗烟也就只好无奈的把一双红袖刀收了回去:“元君这话就让人奇怪了,凭什么男人就该三妻四妾?还有,对于喜欢之人,元君你难道就没有独占之欲?” “独占?”敖疏影仔细凝思了一阵,就摇了摇头:“稍微有一点,如果是喜欢的东西,确实不想让别人分享。不过强大的雄性占据多个配偶,那是自古以来的道理。 你看那些狮群,一个雄狮,会占据多个母狮。还有猴群也是差不多,除了猴王,别的猴子是没有交配权的。我们龙族也是一样,所有龙都不敢打我父亲那些妃嫔的主意,即便我兄长也一样。” 接下来她语音一转:“可如果雌性的龙更强,那么她也可以拥有多个妃子。就像你们人类远古之时,女人可以拥有多个配偶。” 罗烟就气息微窒,感觉与敖疏影没法交流了。 她心想这还真是条母龙,敖疏影的思维与她完全不搭界。 冷雨柔此时也收起了她手中的金属铜,她语声幽冷道:“你最好别这么做,二少爷需要传宗接代,如果他以后没孩子,主母大人会很伤心。” 李轩失望不已,心想这哪里是传宗接代的问题? 罗烟则‘嗤’的一笑:“那可未必!我知道这世间有许多方法,不用那东西也可以生孩子,芊芊你学识渊博,应该知道吧?” 乐芊芊有些迟疑的点头:“有是有,大概有三种。” 李轩只觉无语,这个芊芊,完全就是助纣为虐。 此时他努力的想要清醒过来,可还是无法动弹。 也就在这个时候,众女都心有感应,齐齐侧目看向了庙门,随后就见一红一紫两个身影穿梭了进来。 敖疏影发现那正是奉李轩之命,前往都江堰封印相繇的虞红裳与薛云柔。 看见这两个扑向李轩的女孩,敖疏影不知怎的,忽然就感觉头疼了起来。 “轩郎他没事吧?”薛云柔把乐芊芊挤到一边,然后抓住了李轩的腕脉,凝神查探着。 虞红裳则只能在旁边看着,由于阴阳逆冲之故,她没法做到精准的探脉。 “他没事。”江含韵抬目看了两人一眼:“我父亲说,他只是肌体疲惫,元神损耗过剧所致。所以哪怕是放着不管都没事,最多修养个八到十天就能痊愈。” 虞红裳听了之后便神色微松,对于江云旗的医术,她自然是信服的。 “元神损耗吗?” 虞红裳想了想,就从袖中取出一个绿色的丹瓶,将里面一滴青翠的液体,滴入李轩的胸前。 “不可!” 敖疏影见状就心道不好,本能的就探手去阻止。可她手才伸到一半,就发现罗烟竟也同样把手伸了过去,二人的手毫无预兆的在半空激撞,发出了一阵气爆声响。 两人微微色变,都齐齐收束真元,以免伤到了李轩。 这个时候,虞红裳已经将青绿色的液体滴入到李轩体内,她同时抬头,满含疑惑的看着这两人。 第四二五章 迟早死在她们手里 “怎么了?”虞红裳有些狐疑的看着敖疏影与罗烟两人:“李轩他不是元神亏虚,肌体疲敝吗?我用的玉阳灵露,恰好对症,有何不可?” 敖疏影就不禁难以手抚额:“问题是他在此之前,已经用了汤谷玉髓与千年元参液,还有两滴太微神露。” 她知道这玉阳灵露并非是什么天材地宝,而是一种道家炼制出来的灵露。 此物在恢复身体暗伤方面有着奇效,不过主要的功能是壮大元气,激活气血。难得的是此药虽然至阳至刚,却不是很霸道。 虞红裳用药的逻辑也是没错的。 毕竟人的灵魂在成就阳神之前,是完全依靠身体来提供能量,从气血中蕴养魂灵。所以人的气血壮大,元气充足,也会裨益于神魄,加速李轩恢复的速度,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禁变了颜色:“汤谷玉髓?你们怎么不早说?” 她眼神发慌的看着李轩,心想轩郎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汤谷玉髓是至阳至刚,玉阳灵露也是至阳至刚,还有同为阳属的千年元参液——哪怕以虞红裳浅薄的医道知识,也知这情况有些不妙, 几个女孩都以询问的视线,看向了江含韵。 后者则是一脸的无奈:“别看我,我现在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虽然是江云旗的女儿,可在医道上从来都是一知半解。 那些医书上也不会记载同时服用这三种灵药后会发什么——哦对了,还得加上两滴太微灵露。 只因自古以来就没人这么用过,谁会奢侈到将这几种顶级灵药,用在一个仅仅只是神识虚弱疲惫,本身并无大碍的人身上? 乐芊芊也有些慌张:“要不我们问问江伯父?” 这个时候,她们已经听见李轩的呼吸开始粗重了起来。浑身肌肤都开始涨红,也汗出如浆的同时,体温也急剧攀升。 不知是否错觉,她们发现李轩的那把腰刀,似乎也大了一圈。 “来得及吗?”虞红裳心里懊悔非常:“我与云柔回来的时候,见过江神医一面。他去了乐山大佛那边,在查探九灯与怀璧二人之事,一时半刻怕是联络不上。” “慌什么?”薛云柔抓着李轩的手,面色很是平静,从容有度:“无非是他体内阳力过于浓烈了,我有一瓶玄阴寒蚕尸磨成的粉末,给他服用下去,平衡阴阳就可。” “平衡阴阳?”江含韵学着父亲的做派,她一边凝思,一边微微颔首:“李轩他体内确实已阴阳失衡,必须得平衡阴阳不可。玄阴寒蚕乃大阴大寒之物,对神魄也极有裨益。” 罗烟与虞红裳等人听了之后,也感觉极有道理。还有江含韵的语气姿态,一看就很靠谱。 于是她们就眼看着薛云柔拿出了一个瓷瓶,把里面银蓝色的粉末倒入李轩的嘴里面。 而此时在她们的知觉之外,一位悬浮在李轩上空,盘坐于森绿剑器之上的少女,却正脸色复杂的看着下方的众女子。 绿剑萝莉心想你们确定这是平衡阴阳?李轩会被这些你们折腾死的。 不过玄阴寒蚕尸的效果还是立竿见影,李轩的体温很快就降落了下来,肌肤上的潮红也逐渐淡去。 薛云柔淡然一笑后又眸光流转,目视着周围诸女:“对了,你们刚才在说什么?听起来像是在为什么事争执?”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乐芊芊身上。 乐芊芊不由俏面一红:“是烟姐,她说要把校尉大人的那东西给砍掉,免得校尉大人再祸害别的女孩。” “什么那东西?”薛云柔先是疑惑,可随后就反应过来,她不由一声嗤笑:“那敢情好,断了他的是非烦恼根,的确可天下太平。” 薛云柔语音未落,就听身侧虞红裳的喉间,发出‘咕咚’一声响,吞了一口唾沫。 她不由错愕回望,发现虞红裳看向李轩那把腰刀的眸光,竟是浓黑幽暗。 薛云柔不禁心中一紧,心想她这闺蜜,该不会也有这样的念头? 冷雨柔当即面无表情的又拿出了两枚第三阶‘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遥空指着这两人。 也在这个时候,敖疏影忽然面色一凝:“不对劲,你们看李轩。” 诸女闻言,就再次往李轩的上身注目过去,然后都面色发白,一阵六神无主。只见此刻李轩的身上,上面一半的肌肤是青白色的,触之寒冷如冰;下面一半则是肌肤涨红似血,竟然火热到令李轩的长裤无火自燃,诸女甚至可以望见他肌肤上暴起的青筋。 乐芊芊再次慌张了,她两眼垂泪:“怎么会这样?不是说平衡阴阳就可以么?这可怎么办?” “别慌!”薛云柔这么说着,可她神色已没法淡定了:“这有点像是红裳的阴阳逆冲?表姐你觉得呢?” 江含韵心想别我问啊,我真不知道,可她随后发现众女都以疑惑,期待与焦躁不安的目光看着她。 江含韵咽了一口唾沫,仔细想着医书里那些有关于阴阳失调的文字。 可这个时候,江含韵怎么回忆都回忆不起来。她想父亲让她看这些书的时候,自己在做什么呢?似乎是在睡觉? “应该是吧?”江含韵摸不太准,语声弱弱的说道:“刚才忽略了,玄阴寒蚕尸是大阴大寒之物,虽然能平衡阴阳,可也会与汤谷玉髓,玉阳灵露的药性发生对立。我们还得调和阴阳,对!就是调和!” 江含韵的眼瞳一亮,对自己的判断又有了信心;“是了,我们还缺一药引,使李轩体内的阴阳之气调和沟通!” “阴阳调和沟通吗?”敖疏影同样精神大振,心想不愧是江神医的爱女,医道造诣很是不凡,她陷入凝思:“不过这合适的药引怕是难寻,需得同具阴阳寒火之气。” 敖疏影仔细回思着自己宝库里的那些东西,可却没有一样合适的。 因破封才不到半年之故,她还来不及从自己的众兄弟那里搜刮宝贝。 虞红裳也是愁眉苦脸,似这种能调和阴阳的灵物,以前宫中有许多的,可都被她用完啦。 罗烟也同样皱眉,她手里无数珍宝,却偏偏没有这东西。 不过就在众女都沉吟不语的时候,冷雨柔却开口道:“调和阴阳之物是么?这东西我倒是有一件。” 她神色淡淡的动须弥戒中拿出了一物,那是一只黑白二色的蘑菇。 “阴阳分界菇,生于阴世与阳世之间。虽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可也是很罕见的,不知道能不能用?” “总之先试试吧。” 敖疏影听说过这东西,忖道这的确是合乎条件的药物。她当即将那蘑菇招在手里,然后以雷法炼化,直到将这东西融炼为粉末,这才送入李轩的口中。 接下来,敖疏影与众女就满心期待的看着李轩。 而就在一瞬之后,她们望见李轩身上忽然喷出了火焰,那火焰足足喷到三丈高,足足两个呼吸之后,火势才稍稍衰减。 众女急忙出手将这火焰灭去,又镇压住了李轩体内暴乱的元气。然后她们就一阵沉寂,彼此间面面相觑。 片刻之后,乐芊芊就怯生生的问:“要不?还是找江伯父问问?” 江含韵则沉默着,直接抬手发出了一张飞符。 她们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道金色的剑符才姗姗来迟的飞至。江含韵拿在了手稍加感应,脸上就一片晕红。 除了开头那连续九个‘蠢’字之外,里面只有一个词——泄火! “江神医写了什么?”虞红裳将那剑符抢了过去,就也同样面红耳赤,只觉手里的符无比烫手。 等到这剑符在众女手里转了一圈,这水德元君庙内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薛云柔就低着螓首,语声微不可闻道:“你们都出去。” 此时她脸上的潮红,已经扩散到了脖颈的位置, “出去?凭什么?”罗烟说完之后,就气息一窒,她已意识到薛云柔想要做什么了。‘ “都给我出去!” 薛云柔加重了语气,同时勉力抬头,俏脸殷红似血的看着众女:“如果不愿意走,那你们谁留下来?” 罗烟听了之后,却是一阵纠结。她是万分不情愿见薛云柔与李轩亲近的,可又不能眼看着李轩死在她们的手中。 第四二六章 一个时辰之后,李轩发现自己终于能动了。 几个女孩给他用的药虽然差点要了他的老命,可那些的确是最顶级的灵药,效果是立竿见影的。 李轩现在就感觉自己元神充实膨胀,精力十足,周身上下气脉如汞,有着使不完的力气。 可惜的是一个时辰的时间实在太短,不足以让一把宝刀满足它的杀戮欲望。 所以李轩醒来之后,就万分饥渴的看着薛云柔。可后者正面泛红潮的穿着衣服,怎么都不肯再帮李轩了。 她腾不出手,就直接招出了那对正一伏魔剑,一副李轩你敢做什么,我就一剑戳过去的架势。 薛云柔也不是不知道李轩难受,可她不能不顾忌虞红裳与罗烟她们,此时这几个女孩就在元君庙外等着。 薛云柔心想自己做到这地步,已经是抛开脸面不要。如果再继续下去,那以后还怎么见人? 李轩见那一双赤红仙剑盘旋搅动,编织出一片密不透风的剑幕,剑气则犀利锐绝,终究还是没敢抱过去。 他不由痛心疾首,愤愤不平:“云柔你怎么能这样,什么药都往我身上灌也就罢了,还不肯负起责任? 你说我现在该如何是好? 薛云柔却轻哼了一声,以一字回应:“滚!” 要不是这场祸事就是她自己惹出来的,她理都不会理。 可薛云柔看李轩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既觉得这家伙可怜,又觉有愧于心。于是就咬着贝齿,晕红着脸道:“反正不能是现在,等晚上你再来寻我。” 李轩心领神会,可他一看外面的天色,发现此刻才是正午时分。 于是他又悠悠一叹,以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盘膝坐下。 李轩也知道虞红裳她们就在外面,却不敢就这么出去。 这是因他的面皮到底还残存着几分,不敢以现在这个状态见人。 不过在片刻之后,江含韵的那只五尾灵狐就跑了进来。这小狐狸站在门槛前探头探脑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已经风平浪静,云散雨收,就又一溜烟的穿飞了出去。 再过了须臾,江含韵与虞红裳,罗烟,敖疏影她们都面色尴尬的从庙门处鱼贯而入。 几个女孩先是很关切的偷看了一眼李轩的腰刀,然后都羞不可抑的急忙挪开视线。 那刀依旧处在出鞘的状态,哪怕是隔着一层衣服,都能感觉到它散出的寒芒与可怕气息。 只有罗烟是大大方方的看着,然后‘啧啧’有声:“刚才应该很快活,很享受吧?快乐似神仙哦?” 她的面上含着几分异色,刚才听庙里面的风雨之声,让罗烟感觉很不是滋味。 李轩就斜眼看着她:“烟儿你又没试过,你怎知道这会很快活?要不烟儿你也试试滋味?” 这句话一出,就惹得几个女孩凝冷着眼,对他侧目以视。 可李轩现在气血攻刀,感觉自己胀得快爆炸了,已经是豁出去的状态,一点都不在乎。 罗烟则是气息一滞,面红耳赤的将一双红袖刀拿在手里:“你这家伙,看来还是得直接砍掉得了,一了百了。” 李轩顿觉通体生寒,他知道这个紫蝶妖女心狠起来是真敢挥刀,让他与玄尘为伴的。 与罗烟拼刀的结果,一定很痛苦。 于是他就神色肃穆,把视线转向了江含韵:“含韵,我觉得我们可以修行‘神天双元法’的第三阶段了。之前我就想,如果你我将这第三阶段的‘神天双元法’修成,何至于被相繇折腾到那般狼狈? 正好,这次我身上积蓄这么多药力,可以作为你我进入第三阶段的助力。这不但能让我们二人一举进入‘神天双元法’的高深境界,还可一劳永逸,解决含韵你的狐化之患。所以择日不如撞日,就选在今日午后如何?” 在场的诸女听了之后都未觉异样,都只当他是经历与相繇一战之后,急迫的想要提升修为。 可江含韵却被李轩的无耻给惊呆了,这第三阶段的‘神天双元法’,不就是双修合体么? 她愣了半晌才回过神,然后就红着脸‘淬’了一声:“你想都别想!” 李轩其实也没抱多少希望,他暗暗一叹,开始隐蔽的把目光瞄向了乐芊芊。 这里众多女孩中他最容易得手,就是他的人形百度了。 问题是他要对这小白兔出手的话,一定会被干涉,自己得想办法避开罗烟与虞红裳她们的视线。 还有就是红裳,之前在宫里面的时候,他们就只差最后一步啦!自己努力一下,说不定就能得逞。 众女原本是对李轩很不满的,可此时却被他那隐含兽性的目光看得一阵发慌。感觉这家伙真要舍去面皮与节操不要,还是很可怕的。 就在李轩的脑里面转着各种歪主意的时候,薛云柔却走过来,面无表情的将一只脚踩在他的脚背上。 她不知用上了多少力量,还慢条斯理的碾磨着,让李轩的脸一阵扭曲,右足也发出一阵‘咔嚓嚓’的声响。 “这家伙已经被药力折腾到神智失常了,你们别理他。” 薛云柔的面色凝然:“既然轩郎已经醒来了,那就说说正事吧,之前红裳说起过,江伯父去了乐山大佛。这是因他得知九灯与怀璧策动水灾的目的,是为开启乐山大佛胸前的藏脏洞,取得前蜀国留下的遗宝。 而他们开启此洞的条件,就是整条岷江的水位淹过大佛膝。可当江伯父赶过去的时候,却发现这藏脏洞有开启过的痕迹,此外那洞前可能还有一名天位陨落于此。” 罗烟顿时蹙眉:“也就是说,这九灯与怀璧的身后还另有高人?他们现在还取得了前蜀国的遗宝?” 薛云柔微微颔首:“我查阅过我们龙虎山的典籍,根据天师府的记载。当时前蜀王建拥有的两件仙器都在其中,那柄‘源核战钺’尤其可怕,传闻是以天外星核打造,持有者可拥有无穷无尽的真元。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神宝器胚。王建本是欲以此物镇压国运的,可至死都未能完成。由于此宝一直未能现世,所以外人不知它的面目。我们天师府的七代祖师只从蛛丝马迹,推测此物应是一件与‘时序’相关的法器,发动的形式则与‘斩仙葫芦’相仿。” 众人听了之后,都不禁神色凝然。 那幕后黑手能够暗中操控九灯与怀璧这两个天位,就已让人心生警惕。而前蜀国留下的仙器与神宝,就更让人心情沉重。 尤其那‘斩仙葫芦’四字,更让她们的心内像是压了一块巨石。 传闻中,曾在上古时出现过的那件神宝,可是连圣天位的强者也能轻易斩杀。 而在道家经典中,‘圣天位’也被称呼为大罗金仙。 此时就连满脑门邪念的李轩,也不由收束起了心神。可就在他想要再问问究竟的时候,就听外面一个清冷的声音道:“水德元君敖疏影何在?” 李轩当即循声往庙外看了过去,然后就望见一位穿着绯红道袍,面色冷峻的中年道人,御空飞至庙门之外。 此人气质特异,飘飘乎如遗世独立,冰冷的眸光则似在睥睨众生。他眉心处有一条刻痕,像似刀疤,殷红如血。 他到来之后,就把目光锁定在敖疏影身上:“水德元君,昨日你在枝江擅自泄水,淹杀生民数千。按照天律,你现在就当择地自封,直到洗清孽煞。” 敖疏影对这人的到来一点都不觉意外,她面色淡然的站起身:“此事无需仙官提醒,不过能否请仙官宽限一二?等到长江大水平复之后,本君便在鄱阳湖底自封一月。” 李轩听他们说话时原本心绪微沉,可当听到敖疏影只需自封一个月时间,就又心神一松。 他知道一个月时间,对于真龙之身,又身居神位,寿元长达两三千年的敖疏影来说是九牛一毛。 可于此同时,李轩心里也滋生出强烈的不适与反感之意。 “水德元君你干犯天律已经不止一次,一而再,再而三,哪里还有一再宽限的道理?如今长江水位已落,不是非你不可。” 那中年道人神色冷漠的说完,就往李轩看了过去:“你便是靖安伯李轩?” 李轩就皱起了眉头,不答反问:“你又是谁?” 他对于这人的神态语气,都极其不悦。 可接下来,李轩就见此人遥空一指,将一道紫金色的玉符向他打来。 李轩本能的就心生警惕,可就在他欲拔刀的时候,却听绿剑萝莉开口说道:“接下这枚玉符,他是在帮你。” 李轩闻言错愕不解,可接下来他还是将那玉符抓在了手中。 他不知道是,那头正在这座水德元君庙外,无精打采看着眼前河面的玉麒麟,此时也忽然神色一愣,转头看向了庙门之内。 第四二七章 咋就成了王夫? 李轩把那紫金色的流光接到手中后,就发现这东西初看是符,可其实是一枚玉圭的造型。 玉圭为古代帝王、诸侯朝觐礼见,祭祀盟誓的礼器,与印玺一般,象征着权柄与身份。 上面的篆文则是‘水德元君王夫李轩’的字样,让人惊异的是,这玉圭之内还藏蕴着宏大而又奇异的力量。 李轩对这这力量一点都不陌生,那里面分明就是香火信愿之力,也就是所谓神力。他以前在金陵地府的时候,有过很深刻的体会。后来得到的‘神愿石’,更是神力凝聚而成的精华。 而如今这枚玉圭之内,不但有着浓郁的神力,李轩还能感觉到更多的香火信愿,在往自己符牌中汇集过来。 李轩不禁一阵错愕,心想这又是什么鬼? 他大概知道扬州龙君与鄱阳湖龙君一群人,都把他当成敖疏影的‘王夫’看待。之前他与神器盟之战,这些龙君听说之后还主动帮忙,帮他封锁江河,弄沉了神器盟的许多船。 李轩一直没怎么在意,只当这是一个美妙的误会。 可这符牌是怎么回事?看起来似乎是与金阙天宫的神位册封有关? 李轩知道这个世界的神明大概有三种,第一种是受天子册封的正神,他们在朝廷编制之内,受朝廷的供奉香火。 敖疏影与众多龙君就是这一类,被朝廷极力推广,岁时祭祀,地位尊贵。 他们哪怕一个信徒都没有,也一样能活得逍遥滋润。 第二种是未受朝廷册封,却被金阙天宫认可的。通常都有着一定信仰,且作风还算正派的神明。 金阙天宫代天行事,某种程度上也代表着天意。尤其那‘金阙天章,’据说是融入了封神榜的残片。所以他们册封的神明,虽然大多都不被朝廷允许公开祭祀。却也是被世人认可的正神,不会被佛道二门讨伐排斥。 不过这类神明基本没有保障,一旦信徒大幅流失,就有陨亡之危。 第三种则是淫祀之神,其中固然有一部分是因身前的事迹声望被人供奉成神,可绝大多数都是血食鬼神,野狐外道,甚至魑魅魍魉之属。愚民无知,所以信奉。 传闻在东汉之前,天下间的淫祀之神不知凡几,为祸甚剧。直到张道陵创立‘正一盟威道’,四处破山伐庙,诛除邪神,才奠定了龙虎山天师府的地位。 这是因天下间的正神都感其恩德,所以对天师府一脉都关照有加。 尤其是降神术,张家一脉的请神之法,总是比别家要强些。 李轩不解的是,自己好端端怎么就成神了?还是‘水德元君王夫’这个神名? 他于是匪夷所思的看向对面:“这是神位册封?阁下是不是搞错了?” “不会错!”那道袍中年背负着手,面无表情道:“自景泰十二年十月以来,天下间已有一百二十七间庙宇竖立了你的神像,这数月来属于你李轩的香火信愿日渐增长。 尤其宜昌一带,就有是十二万户在家中为你竖立牌位,其中虔信者已达九万七千人。李轩你如今在凡间香火,已不逊于杭州府城隍。” 薛云柔闻言不禁一阵惊奇,杭州府乃是大晋朝最繁华的州府之一,几乎比肩金陵。而杭州城隍的信徒,可是高达四十万众。那位城隍依靠这份香火,在积累数百年之后,神力已达至天位境界! 虞红裳则心想这就是所谓万家生佛了,昨日宜昌一带数十万生民都因李轩得救,许多人又亲眼见李轩与相繇搏杀的情景。 百姓淳朴,连那些稍微清廉一点的官员都会立牌位,甚至是生祠敬奉其人,他们对于李轩这般在众目睽睽下血战妖魔,平复水灾的人物,又怎能不生出敬仰之心? 虞红裳奇怪的是,哪怕是那些为官数十载,生望隆著的大清官也很难做到肉身封神。 如文忠烈公,如南京城隍,也是在身死之后才证得神位。 这一方面是因他们身前就已证就天位之身,对神位不屑一顾;另一方面是因信愿之力不足。 肉身封神与死后封神绝非同一概念,二者所需的信愿香火也差距十倍。 而李轩虽然两次力挽狂澜,救江南百姓于水火兵灾,可他在民间的声望,应该还达不到当年文忠烈公的地步? 还有,为何在去年十月,就有人在整个大晋范围内大规模的给李轩竖立神像?是因九月金陵那场大变? 可当时李轩的声名,更多是在大晋朝廷与学子间流传,普通人知情的不多。 虞红裳暗暗好奇,侧目看了李轩手中符牌一眼,然后就一阵呆愣。 水德元君王夫? 虞红裳有点理解李轩,为何是那样的表情了。 虞红裳当即不解的侧目往敖疏影看了过去,却见这位水德元君的面皮涨红,眼神游移。 那道袍中年则继续说着:“七日之前,天宫‘少司命’虑及这些信愿香火数量浩大,却没有神主,无处汇聚,杂乱无序,可能为邪灵鬼神所用。故而她出手炼成这枚神圭,命我将之交予你手,使那些信愿香火能有正主依附,不至于流散人世。” 他语声一顿,又凝神看着李轩:“日前凤阳一带,就有邪灵截取你的信愿香火凝聚神力,操纵姻缘,为祸甚剧,已经令七人横死,你们六道司已经在处置此事。” “姻缘?”李轩就奇怪了,心想他的神力怎就与姻缘有关? “神明之力与信众的祈望有关,之前你的信徒,向你求的多是姻缘与学问,以姻缘为主。” 道袍中年的面色语音看似冷冰冰的,不显露任何感情。可对于李轩的问题,却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当然以后就未必,昨日你新增的那些信徒,求的就与江河,平安与降妖伏魔有关,” 李轩还是不明白,那些信徒向他这个大才子求学问也就罢了,可求姻缘是什么鬼? 他不解的摇头,然后陷入了凝思。 李轩对这神位其实是有些排斥的,封神对许多人来说是梦寐以求,可对于他这样有望成就天位,甚至更高成就的人来说,只会是累赘。 不过绿剑萝莉既然要他接下这东西,那就说明此物可能对他有用, 他想这无非就是一张圭牌而已,如果证明这对他无益有害,那就直接丢掉便是。 思及此处,李轩就放下了戒心,转而问道:“那么这‘水德元君王夫李轩’的神名是怎么回事,能不能改个名号?” “改不了。”那道袍中年摇着头:“你如今的神像,都是以‘水德元君王夫李轩’的神名竖立于水德元君庙内,所以除非他日有朝廷为你正名,或者追加尊号,否则无法更改。 此外这也不是正式的册封,你如今离肉身封神还早,这枚玉符只是让你有个凭依,可以聚集这些香火愿力,不使它们落入邪灵鬼神之手。” 道袍中年说话的同时,还斜睨了那座位于水德元君像旁边的神像一眼。 这神像没有五官面目,应该是被临时铲去了,前方的神牌也被撤走。不过这神像的装扮,却是一身六道伏魔甲,身形也很英武。 道袍中年的唇角微不可查的上扬,然后继续问:“你还有什么问题?” 李轩仔细想了想,然后就微一摇头。他心里还有许多疑问,却需自己身上的绿剑萝莉,还有旁边的水德元君来为他解释。 道袍中年见状就微一颔首:“我家少宫主还有言交代,似你这般的情况千载难见,很可能有肉身封神之望。她望你善用神力,造福人世。” 他说完之后,整个人化成一团紫光,穿梭入虚空。 而就在此人离去之后不久,李轩就眼神幽深的看着敖疏影:“元君,请问这‘水德元君王夫李轩’一事,元君您应当知道究竟吧?能否请元君——” 可他话还没说完,敖疏影就‘咻’的一声飞入了天空:“不行!天罚在即,我得赶去鄱阳湖自封了。李轩你有什么事,等一个月后再说。” 她驾驭着赤雷神辇,在云层中快速穿梭,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李轩只能仰望天空,愣在了原地。 旁边的薛云柔与虞红裳则一阵磨牙,心想这条母龙,对轩郎果然有着觊觎之心。 第四二八章 要不要把她扑到? 金阙天宫,在位于东侧的那座高台之上,宫装女子眸光阴沉的看着眼前那张兽皮纸,在她的身后,那位御剑少年的脸色也是难看之至。 那‘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镇于鄱阳湖内’两行字,依旧龙飞凤舞一般书就在纸上,可却与两人所知的事实大相径庭。 暴毙身亡的仅仅只是诚意伯李承基的替身,敖疏影也只在鄱阳湖底被封镇一个月。 与此同时,他们还知道太子虞见济可能还活着,处于活死人的状态。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青蓝色华丽裙装的女子,来到了高台之上。她大约二十岁许,体态丰腴,轻移莲步,身姿曼妙,那张倾国倾城般的脸孔上微含哂意:“如何?宫念慈你牺牲庄夫子性命换取的未来,可曾实现?” 那宫装女子,也就是宫念慈,她不由微微凝眉,怫然不悦的看向了来者:“源太微,如今还没到移交千秋笔的时候,你来这里做什么?” 金阙天宫在大司命与少司命之下共有七大星宫,分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太微、中垣与天市,是为四象三垣。 按照古老的天规,千秋笔这件神宝除了每年由大司命与少司命两位执掌五个月之外,其余时间则由七大星宫轮流执掌。 而宫念慈眼前的这位少妇,就是七大星宫的太微宫主。 其真名已不可考,宫念慈只知两千年前此人加入金阙天宫之后,就更名为‘源太微’。 而她宫念慈,则是天市宫之主。 “只是看不惯你的做派,来看你的笑话罢了。” 源太微一点都不在乎宫念慈阴沉的脸色,她一声哂笑:“七百年前庄夫子为封印南荒源鳄,一条性命去了八成,重伤难愈。此人本该由我金阙天宫敬奉,安心颐养天年。如今却被你口中的所谓大义所逼,将仅有的二百余年寿命,都用在这无谓之事上,可现在如何?” 宫念慈的眼中不由怒意更浓:“怎能说是无谓?李轩此人逆乱天机,干扰未来,混淆时序,乃是日后一切祸乱之源。此时不除,难道还要等他将这天地祸乱到覆亡之时?” “没有发生的未来就不是未来,就如你让庄夫子他写下的这行字。” 源太微华袖一挥,就使那千秋笔自动飞起,在纸上书写起了文字。 “你!” 天市宫主宫念慈的神色大怒,她一身上下法力大炽,摇撼星河。磅礴的星力贯空而下,在她的身前形成了一个巨大印玺,往那千秋笔上镇压下去。 可千秋笔书写的速度虽然放缓了下来,可还是一笔一划,在纸上写下了几十个字迹。 兽皮纸上的那三行字,随后也发生了变化。 “景泰十三年元月七日,景泰帝次子虞见济薨于辰时三刻,死因未知。(至巳时三刻,靖安伯李轩入宫联手江云旗施救,割除虞见济脑瘤,塑魂定魄,逆死为生。)”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二日,诚意伯李承基(的替死人偶)于午时二刻重伤暴毙!” “景泰十三年元月十三日,水德元君敖疏影被封镇于鄱阳湖内(为期一月)。” 那些多出来的文字都是以小字写就,夹在那些大字之间,看起来异常的滑稽,却给人以滔滔天命之感。 “千秋笔为因果之器,它写出来的事,的确是含有天命,必定发生。可怎么发生,以什么样的形式发生,却绝非我等所能掌握。” 源太微轻声哂笑:“此物能定的,也只是凡人凡器的因果。由天地人三书碎片炼成的所谓神物,又如何能写下真正的未来? 这天地间的强大天位不知凡几,那些超脱者们高高在上。他们的一个念头,一个动作,就可使时序长河发生变化。 所以,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了,宫念慈!我们金阙天宫,只是维护天道与人道的平衡而设,而非是高高在上,决定日后的历史该如何书写。” 宫念慈却是面目森冷的看着对方:“你是在教我做事么?源太微,同为七宫之主,你还没这个资格。” “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源太微洒然的一拂华袖:“只是想借此机会警告一句,妄图操纵天意者,也必被天意所噬。这次的事情,还有你那女弟子的事,你该当引以为戒。 还有梦清梵,无令外出数月,至今未归。如果在半年期至时她还未归来,我会在九宫大会上请执令裁决,你身为天市之主,该当担起责任。” 御剑少年闻言后就不禁心中一紧,所谓九宫大会,乃是大司命与少司命,合同三垣四象这‘九宫’。 他们每三个月会召开一次会议,议论金阙天宫的众多要事。 而所谓‘执令’,是‘金阙天章’的执掌者,一共有五位,负责裁决宫内的各种争端,维护‘金阙天章’的天规法令。 值得一提的是大司命与少司命,也同样是五位‘执令’的一员。 而就在这句话道出之后,源太微的身影,就化为片片灵光消散。 她的这具躯体,竟然只是一具投影化身。 “师尊。”御剑少年不由万分忧心的看向宫念慈:“师妹之事不可不虑,毕竟这位太微宫主,很可能就是当代的少司命。” 金阙天宫的大司命与少司命都身份神秘,她们平时都隐于深宫,从不见人,只有九宫大会的时候才会现身。 可那时的她们也是身穿厚甲,覆以面具,所以至今都无人知晓其面貌身份。 天宫中的很多人都在猜测,这所谓的大司命与少司命,很可能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宫念慈则是眼含异色的,看着眼前这张兽皮纸,还有纸上的那些文字:“这份法力,不愧是源太微!” 源太微用千秋笔写下的这些字,虽然都是已经发生的,不涉任何未来。可能够以一具化身,在她的法力镇压下完成这些字,可见其神通浩瀚。 宫念慈猜测这位太微宫主的修为,很可能已至大天位的境界。 宫念慈随后却抬起眼,冷冽的看向西面:“即便她是少司命又如何?如今的金阙天宫,还轮不到她做主!更何况——” 接下来她又看向了眼前那张兽皮纸:“只需这千秋笔还在你师尊手中,这未来之事,就还在本宫掌控之中。” 那纸上还有最后一行文字——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九日,蒙兀入寇北直隶,张观澜驾驭浮空战舰助攻独石口,一日破城,亡者数万。 宫念慈随后又拿起了笔,在这张纸上写下了一行字。此时她的笔下,赫然有着极大抗力,冥冥中有股力量,在抗拒着千秋笔的笔锋。可此时宫念慈的浑身上下,赫然也在燃烧金焰,一笔笔的在兽皮纸上写下字迹。 ※※※※ 敖疏影离开之后,李轩就又开始用饱含欲望与兽性的目光,在诸女的身上扫望着。 薛云柔原本是很认真的想要与几个女孩谈事情的。 只因这个时候,她们以李轩为纽带,某种程度上已经形成了利益共同体。 而前蜀遗宝,还有这场水灾的幕后元凶,对她们与李轩来说都有着极大威胁。必须未雨绸缪,提前做些准备。 可结果敖疏影因‘水德元君王夫’一事心虚逃走,虞红裳与罗烟,江含韵她们则被李轩看得心慌意乱,根本没法认真议论。 薛云柔自己也受不了,脑袋里面像是打了结,思维比平时迟钝了十倍都不止。 换在以前,李轩如果敢这么做,薛云柔一定会让他好看,虞红裳几个女孩,也不是吃素的。 可如今李轩这模样,说到底还是她们一手酿成,所以几个女孩都感觉理亏。 还有,这个家伙豁出去之后,也确实让人头疼。那副精虫上脑的无赖姿态,让她们无可奈何。 最后薛云柔只能将情况略做说明,就匆匆结束了议事。然后几个女孩都如蒙大赦,逃一样离开了这座水德元君庙。 唯独冷雨柔例外,她慢条斯理的收起了各种工具,然后引着伏魔金刚往外走。 “你这金刚我带走改造,过半个月还你。” 面对李轩那饱含侵略性的视线,冷雨柔不慌不忙的说着:“改造花费一百三十万两,预计能够达到十二重楼境,防御能力则接近伪天位。不过主要还是遁法方面,可以让它拥有雷遁,还可以像我的傀儡一样高速飞行,能够跟上你那只麒麟的速度。” 她看出这伏魔金刚因遁速之故,已经成为李轩手中的鸡肋了。 冷雨柔随即就看见李轩脸上现出踌躇之色,她微摇着头:“别嫌贵,这次我会请神器盟的高明器师出手制作零件,他们的锻造之法与精度比我更高,所以收费也很贵。 此外我还会在它身上,装入两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而且这一百三十万两,我只要你出一半的钱,另一半我帮你出了。” 李轩这个时候,却不是在心疼钱,他是在迟疑该不该将冷雨柔扑倒。 第四二九章 她一定在半推半就 “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我还需要花时间打造,预计需时两个月,在这之前,我先给你的伏魔金刚装两个第三阶的,是我自己改良的强化版本,对天位也有很强的杀伤力——” 冷雨柔说到这里,终于感觉到李轩的危险性。 此时的李轩赫然已经走到了她身前三尺处,用贪婪的目光看着她那修长的玉颈。 “你想做什么?”冷雨柔‘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竟然也心慌乱起来。 她下意识的后退两步,然后她的机关傀儡‘千机’则踏前数步。 它从肩部处翻出了两具千金法弩,遥指着李轩——这是冷雨柔改良过来的。威力虽然只能与第二阶的孔雀秘法比肩,可胜在量大,足足两千枚的数量,可以将绝大多数第四门的存在,活生生的轰杀。 “警告你,再过来我就让它开射了!” 李轩没有在意,他鼻息火热的继续往前逼近。他现在的横练霸体可不怕这东西,即便伤了也有绿绮罗帮他恢复。 不过就在他靠近到距离冷雨柔不到一尺距离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腰刀,被两个东西顶住了。 李轩低头一看,才发现是两枚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的针筒。 冷雨柔的面红似血,眸含羞恼:“不准动!你要敢做什么,我就废了它,我认真的。” 李轩暗暗一凛,然后就高高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 虽然他现在‘欲令智昏’,可基本的分辨能力还是有的,眼前这位冷姐姐,可不是芊芊那样任他欺侮的小白兔。 冷雨柔也再不敢独自留在这里了,她步上了薛云柔她们的后尘,逃一样的跑了出去。 李轩只能眼看着到嘴边的小白兔溜走,等到冷雨柔的身影远去,他就生无可恋的在水德元君庙内盘坐了下来。 足足半晌之后,李轩才强行镇压住了欲望,收拾起了心情,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正事上面。 现在他解决体内燥火的唯一希望,就是晚上去寻薛云柔。可在这之前,他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发情吧? 而如今他们最紧要的事务,就是平息水患。 随着相繇被封,长江上下游的水情会逐渐恢复平稳,李轩就已感觉到这水德元君庙旁边的长江河道,水位已经降低了至少一丈七尺。天地间浓郁的水汽,也远不如前。 可为防意外,他们还得在这边坐镇几天,震慑妖魔。 李轩先发出了十几张信符,向各地的道观佛寺,还有六道司的地方机构咨询情况,然后就往身后的绿绮罗看了过去:“绿姑娘,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为何要接下这玉圭?据我所知,这信愿香火之力,对修行之人固然有着一定好处,可坏处也很大。否则古时为何有那么多修士,会抗拒封神?” 神力这东西,确实可以大幅度的提升他的战力,甚至能加快他的修行速度。可这东西用多了,却会蒙昧他的心境,阻碍他往最高处攀援的道路。 毕竟修行之人讲究的是‘纯’,而信愿香火中则包含了太多的人心杂念。 如果神力是完全有益的,那么传闻中的封神之战也不会发生。那场旷世大战不就是因为两大道脉的弟子都不愿断绝道途,转修神位而引发么? 此时绿绮罗的脸色却很怪异,她甚至有点无法直视李轩。 ——就在半个时辰前,绿绮罗才刚被迫目睹了一场盘肠大战,所以她的心情,难免有些复杂。 不过接下来,绿绮罗还是定下心神解释道:“神位对你来说确实有害无益,可信愿香火却能助你对抗金阙天宫的‘千秋笔’。我刚才感应到这玉圭之中的神力积蓄非常浓厚,可见你现在的信徒确实不少。 这里面的神力,是至少数十万人心意念的凝结。而神力说到底,是愿望的力量。所以即便是‘千秋笔’这样的神宝,也很难将之镇压。那位少司命确实是对你心怀善意,才会为你炼制此物。” 李轩就微一扬眉,仔细看着手中的这枚玉圭,他想这个人情很不小啊。 看来在金阙天宫里面,也不全是他的敌人。 “你要想没有后患,那就不用这些信愿香火之力便是。不过它们对于文山印,还有你神魄内的九天息壤与先天葫芦藤种子,都有着极大的好处。我可以教你一种办法,将这些愿力提炼精纯,成为它们成长的养分。” 绿绮罗又继续道:“还有,你别把封神之战时的观念放到现在,如今的修士早就掌握了利用神力,却避免其害的方法。就比如观音大士,她是众生信奉的神明,可也同样是修为高深的菩萨,这对她并无妨碍。还有三位道圣与佛家的三世佛,不也一样受凡间香火?” 李轩听了之后,就想原来这个世界,还真的存在过封神之战啊? 他所知的封神之战,是来源于他那个世界的《封神榜》。 李轩在这个世界看过的所有道书中,都没有封神之战的明确记载。偶有些相关的记叙,也是语焉不详。 可李轩心想既然那‘金阙天章’与‘千秋笔’当中含着‘封神榜’的碎片,那么这个世界很可能也发生过类似的道脉之争。 “你仔细听着。”绿绮罗的面色微微凝肃:“这门提炼神力的秘法,名叫‘太上周天神元经’,传闻是由太清道圣传下——” 这门秘法大概是七百字左右,可李轩听完之后,却感觉元神之内有些发胀。 只因绿绮罗并非是述于言语,而是将一个个文字,直接映入到李轩的元神之内。 那都是上古道文,每一字夹含着无穷奥理,可以阐发出一本经书。 这是借助周天星辰的力量,炼化提纯神力的方法,说来简单,可其实真正做起来非常复杂。 李轩发现这门秘法还是有着上限的,毕竟一个人能够调动的周天星辰之力有着极限,用来提炼三五百万信徒的香火愿力还可,可如果未来他的信徒数量超过这界限,这‘太上周天神元经’,就不够用了。 不过这门秘法对他来说却是绰绰有余,他不是真正的神明,信徒数量怎么都不可能达到这个地步。 由于是白天,还没到周天星力最强盛的时候,所以李轩没有第一时间尝试修行。 接下来他又从自己的肺部,吐出了一缕银白色,无比尖锐犀利的气机。 “请问前辈,这又该怎么解决?” 这缕金锐之气,在他融入先天葫芦藤种子与九天息壤的时候就存在了。 李轩初始没在意,可仅这两天时间,这缕金锐之气不断的壮大,已经刮得他肺腑生疼。 “这是先天庚金之气,绝好的东西。” 绿绮罗看了一眼:“你修行的寒火之法,俱为先天上等,体内又融入了先天葫芦藤种子与九天息壤,已经兼具水火土木四行。五行轮转,自然生成先天庚金气。 这虽然是最普通的先天庚金气,可难得的是自己体内凝练出来的,无穷无尽,用之不绝。要解决它们很简单,修一门凝练先天剑气,或者先天刀气的术修法门,这种法门,你们六道司多得是。 或者将它们炼入你的横练霸体,这可以让你的霸体金身更加霸道。” 李轩最终选择将这些庚金之气,融入到自己的横练霸体当中。 主要是凝练先天刀气的法门,他还得去六道司换。而横练霸体,他现在就可以练。 说到横练霸体,这次还有一个让他万分喜悦的变化。 可能是与相繇的大战,无数次摧毁他的霸体金身之故,他的肉身在无数次的恢复中自发完善,补全破绽。这霸体的强度,比大战前至少强化了三成左右,距离真正的‘刚柔相济’更进一步。 关键是,他竟然在相繇的压迫下,不知不觉的就将浩气强行炼入了霸体当中。 ——这就很有意思了,如果日后李轩浩气有成,那就等于是双重防御。 别人要破他的霸体,就必须先破他的浩气。可如今李轩的浩气,只就纯度而言,已经接近于‘琉璃无暇’。 怎么说呢?这就等同于将近乎‘神境’的武意,融入到他的横练霸体当中。 之后一整个下午,李轩都在心不在焉的修行中度过。 在最初的时候,他还是能勉强凝聚心神,认真的修习霸体。可随着时间推移,外面天色渐暗,李轩就开始心猿意马,三心二意起来。 好不容易熬到日落,李轩脸上就浮现喜意,整个人如光逝影般的溜出了庙门,然后骑着他的玉麒麟,往宜昌城南面三十里的上清观飞奔过去。 那边是龙虎山辖下的道观,李轩感应到薛云柔的气机就在那里。 不过才刚到半路,李轩就接到了薛云柔的信符。 内中就只有短短一句话——别过来,回去! 李轩暗觉奇怪,薛云柔平时给他传信,只要在五百里范围内,都喜用她的‘火云凰’。这次不知怎的,她却用上了信符。 不过李轩没有多想,依旧喜意盈盈的策马疾奔。以他的经验来推测,云柔她这一定是在害羞,与他玩半推半就的戏码。 而等到他化作一道青烟遁入这座上清观,又找到了薛云柔的房间潜入了进去,就不由一阵发愣。 在这间房内,薛云柔满面潮红的坐在塌上,对面则是正与她对弈的虞红裳。旁边的江含韵与罗烟也在下棋,乐芊芊则坐于一旁观战。 当李轩偷偷摸摸的从窗户中闯入进来,几个女孩都纷纷向他侧目以视。 第四三零章 意料之外(求月票) 李轩看着室内的五个女孩,不由有些发懵,心想这几个怎么全在这里? “呵——”虞红裳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不出所料的一声轻哂:“请问轩郎深夜至此,是所为何事?” “还能是为什么?”罗烟也拿眼斜睨着李轩:“这是来寻少天师再续云雨之情的吧?那我们还真是打扰了。” 今夜这副局面,其实是虞红裳的手笔。 这位估计是料到这对男女晚上一定会行那苟且之事,所以才将江含韵她们邀至此间寻薛云柔说话,又借着下棋的籍口逗留。 罗烟心里也有猜测,所以顺水推舟的应邀而至。 如今果不其然,这个家伙还真的偷偷跑来与薛云柔私会了。 江含韵与乐芊芊则是看了看李轩,又望了望薛云柔,面色都很怪异。 薛云柔面对几个女孩扫荡过来的异样目光,也是面红耳赤,尴尬不已。可她只用了须臾,就镇定如常的在棋盘上落子:“你们在胡说什么?轩郎来此,必定是来向我请教道法。对吧,轩郎?” 李轩就忖道我才不是来请教道法,我是来‘啪啪啪’的。 他看着这屋内的几个娇俏女孩,只觉是欲哭无泪。 这几个女人不待这么欺负人的,把他折腾成这副模样,就不管后续了。关键是还要堵住他解决问题的最后渠道,简直岂有此理! “请教道法?”虞红裳又一声失笑,神色悠然的在棋盘上应子:“不知轩郎在道法上有何疑难?不如说来听听,我们姐妹一起帮你参详。” 只论道法上的造诣,她与罗烟都不会逊色于薛云柔。乐芊芊更是人形藏书楼,看过的道典不下万数,对道法的理解更在诸女之上。只是受其通灵之体所累,修为一时半会上不去。 可虞红裳语音方落,就感觉不对劲。 此时的李轩微低着头,呼吸粗重,浑身似有火焰燃烧,眼眸里面则蒙上了一层猩红之意,那形象就仿佛是正准备扑向猎物的野兽。 “轩郎?”虞红裳微微变色,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已经被那些灵药的药力给逼疯了吧? 中午的那一个时辰,难道还不够? 她已经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还是可以考虑让李轩与薛云柔再苟且一次的。 李轩的确已经放弃了思考,他体内阳火极盛,气血攻刀,现在什么念头都没有了。他眼中就只有眼前这几个女孩,脑里面就只要‘啪啪啪啪啪’。 他想今天就豁出去,跟这几个女人拼了!今天夜里他必须‘啪啪啪啪啪’,谁都别想阻止他‘啪啪啪啪啪’!他要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 如果此时虞红裳还在他身上,有的是办法让李轩冷静下来。可换成绿绮罗之后,这位却非但不管,反倒是唇角含笑,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 几个女孩也发觉李轩的异常,纷纷起身,现出了警惕防备之色。 下一瞬,随着李轩的喉间发出仿佛野兽般的嘶吼,他整个人就猛地一个前仆,朝着薛云柔的方向抱了过去, 薛云柔脸上羞燥得不行,急忙身形一闪出现在了李轩身后。 李轩失去了目标,于是又一声狂吼,朝着旁边的虞红裳一个饿虎扑食。 后者俏脸一红,脸上也现出了无奈之色,同样身形闪动,退到了这屋里的东侧。 李轩就又瞧上了罗烟,他一个虎扑,如狼似虎的往罗烟一抱。 “你这家伙。”罗烟的脸色一阵青黑:“果然那东西,还是早点割掉的好。” 可她话虽然这么说,终究是不忍对李轩动手。她身影化成了千万火蝶,飘然散去。 李轩于是又把目光,锁定住了棋盘另一侧的江含韵与乐芊芊。 李轩犹豫了刹那,就果断的没做选择,对面两个他都要! 江含韵却不会惯着他,她直接挥拳,猛地砸在李轩的额头上,发出了‘咚’的一声震响,几乎将李轩给直接砸晕。 “给我消停一些,你这个混蛋!” ※※※※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在这座上清观的侧殿里面,李轩鼻青脸肿的盘坐在地,他的双眼紧闭,似已失去意识,全身上下则被几十条粗如儿臂的锁链捆得严严实实。 在李轩的身下,则是一个整体呈阴阳两仪形状的法阵,虽是临时布成,规模却很不小,方圆足有十丈,覆盖住了整个侧殿。 它的符文则是以朱砂绘就,可镇压在法阵节点位置的二十几件法器,都是上品阶位。 “这样就可以了?”罗烟从李轩身上移开,看向了旁边的乐芊芊:“这座法阵,真能帮助他炼化药力?” 之前她见李轩那副发情野兽般的模样,虽是又气又恨。可这个时候,罗烟却又觉李轩可怜,还有些许愧疚,总之挺心疼的。 “可以的,这座‘两仪炼元阵’可以将他体内的药力逐步炼化,强化他的肉身,增长他的真元。” 乐芊芊微微点头:“不过这过程可能会有点慢,需要八到十天,校尉大人需要忍很久。” 她忍着羞意,偷眼去看李轩的腰刀。虽然那寒芒杀机很可怕,可乐芊芊又觉不忍。 “这是好事。”虞红裳一声轻咳:“就让轩郎他忍一忍,我们也是为他好。中午那些灵药,都是顶好的奇珍,如果就这么浪费了,未免可惜。” 江含韵则看着李轩脸上的伤,稍微有点心虚愧疚:“其实也不辛苦吧?人还晕着呢,他应该没感觉的。” ——那是罗烟的手笔,这位也不知用了什么迷药,把李轩给整晕了过去。 否则以李轩那金身霸体,完全豁出去的疯劲,今晚还不知该怎么收场。 薛云柔则万分心疼,可此时几个女孩众目睽睽之下,她也不好做什么,只能旁顾左右道:“问题是轩郎他的安全怎办?他现在都不能动弹。” 她想的是把这几个女孩支开,然后自己留下来给李轩守夜。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罗烟与虞红裳就不禁对视了一眼,神色稍微有点迟疑。 她们对薛云柔的心思洞若观火,换在以前是一定要搅了他们的好事不可的。 可问题是,李轩都已经被他们整成这个模样了,是不是该考虑放他们一马? 可就在他们踌躇之际,江含韵却满不在乎的一挥手:“这个简单,这上清观里面的道士不是都奉命外出,扫除水妖去了吗?这内部既无隐患,那么今夜我们五人只要分镇住这道观四角,谁能够进得来?” 薛云柔顿时唇角微抽,虞红裳与罗烟则是各自轻吐了一口气,神色微松,知道她们都不用做选择了。 “那就这样!” 虞红裳当先走出了这间侧殿,几个女孩也都鱼贯着走了出去。最后是薛云柔,她依依不舍,万分怜悯的看了李轩一眼,最后却还是关上了那厚达一尺的大门。 而此时被隔绝在门外的五个女孩不知道的是,就在她们离去之后。呆在这座侧殿一角的玉麒麟,忽然站起了身,眼含异色的看着李轩。 此时它的独角,先是散出了一层灵光,往四面八方蔓延,覆盖着整座殿堂。 ——此时如果乐芊芊在,会辨认出这是一种屏绝修士感应的秘法,极其的高明。 然后这玉麒麟的身形蓦然变化,仅仅片刻之后,这头玉麒麟就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她的肌肤晶莹如玉,未施粉黛,如墨般的黑发直泻腰际,一双黑白分明的眼则如雪山上的一泓深潭,气质空灵。 变化成人身之后,梦清梵就眼神炽怔的上下看了自己一眼。 自那‘文山印’完成她的体内符阵之后,她已经能够再次转化人身了。而且这一身天位修为,竟然精进了不少,不但真元提纯,总量也增加了两三成。 不过提升最大的,应该还是武意方面,梦清梵感觉自己的剑意有了很大的变化。可惜这个时候,她不愿惊动外面的几个女人,不能施展。 这应该是与她的兽体有关,梦清梵修习的根本功法是‘两仪他化兽神诀’——这是上古大修采集他化天魔的法门,以及‘八九玄功’中七十二般变化中的核心奥义,创出的修行大法。 梦清梵可以借这门大法融入神兽精血,以人类之躯修成一种神兽变化,并获得这神兽的所有神通大法。 虽然她最初的目的,是可以在某个时候,以兽身逃避‘金阙天书’的监察。可这门功法,也的确是两仪天宫最顶尖的法门。 梦清梵除了自身修为的进境之外,‘兽身’的每一分成长,也会裨益于自身。 而此时她的‘麒麟’之身,就已有了极大的进境,如今距离天位,已经只有一线之遥。 梦清梵稍稍感应了自身体内的状况,然后就目光复杂的看向李轩。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李轩胸前挂着的那枚‘玉圭’上。 梦清梵的眼神稍稍迟疑,最终还是飞身而起,掠空数丈,落在了李轩的身前。她伸出了手,往这枚玉圭抓了过去。 这个时候,她不知上空处,有一位绿剑萝莉正以怜悯的目光看着她。 而就在梦清梵的手指接触到玉圭的时候,她的面色就微微一变,心道不好。 梦清梵闻到了一股让她瞬间心神失守的好闻气息,于此同时,她也感知到了玉圭中的神力,正充斥着李轩的本能意念。 那些意念是什么呢?梦清梵稍稍辨识,就面红耳赤,里面只有‘啪啪啪啪啪啪’,‘想要’,‘好想要’,‘已经想疯了’,‘快来一个妹子拯救我’。 那意念与内中代表着‘欲望’,‘姻缘’与‘情爱’的神力搅合在一起,以李轩的意愿为核心,形成一股巨大力量,一瞬间就冲溃了梦清梵的神智。 她是天位之身,原本能够抵抗的。可文山印的存在,却让她没有任何抵抗李轩的能力。 “不要——” 梦清梵一声绝望的呢喃,极力的抵抗着这神力。可接下来她却不能自控的看向了李轩的唇,还有那结实宽阔的胸膛。 这一刻,梦清梵努力的想咬自己的舌头,想要让自己恢复清醒。可接下来,她的眼神却渐渐展露出几分迷幻与欲望。 第四三一章 一场虚惊(求月票) ps:另外再求一下月票,现在又掉到60多名了,求大家包养。 #### 李轩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他骑着玉麒麟在战场上奔驰,奋力厮杀。不断的挥舞腰刀,斩向自己的敌人。 他最终将对手征服,建立了一个伟大国度,可结果一场不受控制的大水冲垮了一切。 李轩没办法,只能再次策马挥刀,讨伐不臣,平定叛逆。可就在这天下又一次被平定,渐渐走向盛世的时候,天上又大雨倾盆,龙蛇并起,再次摧毁了李轩所有的功业。 大概经历四次这样的轮回之后,李轩感觉浑身上下通体舒泰,再没有了之前的憋闷感,不过他的玉麒麟也在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李轩很不开心,也很不满足,他开始四处去寻自己的麒麟,却一直都找不到她的下落。李轩越找越心急,然后他就猛地清醒过来,恢复了意识。 再次睁开眼之后,他就发现自己被几十条锁链捆在了一座殿堂内。 李轩正想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自己怎么就被锁住了?然后他又看见下方地面不但一团糟,还有不少血迹。 五丈之外的大殿一角,则侧躺着那只玉麒麟,后者将头颈趴伏在地上,一副有气无力,生无可恋的神态。 李轩愣了足足半晌时间,才意识到自己昨天夜里应该是经历过一场可怕的暴风雨。 且由自己浑身上下都被锁住的情况来看,多半是被什么人…... 这人挺无德的,做了这种事情之后,居然也不给他收拾一下。 李轩腹诽了一句之后,就微觉惊奇,心想这到底是谁呢? 从血迹来看应该不是薛云柔,也不可能是罗烟,虞红裳或者乐芊芊,更不可能是江含韵。 李轩自问是了解这几个女孩的,既然她们都已经拿出了解决他体内药力的办法,就不可能为了让他解脱而主动‘牺牲’。 李轩再扫望四周,然后就惊悚的发现,这侧殿之内竟是法禁森严。 薛云柔她们似乎是为保障他在这里的安全,在侧殿的外壁,设有极其严密的禁法,并以整整二十四件高阶法器将之镇压。 关键是镇压这封禁的,有薛云柔的法器‘阴元伞’,有虞红裳的‘道衡璇玑’,还有罗烟一把备用的‘红袖刀’,以及乐芊芊的一枚‘通灵玉’。 就只有江含韵是纯粹的武修,没有法器镇压于此。 ——换而言之,任何人从这里出入,都瞒不过这四个女孩。 李轩更觉惊奇,心想这到底是谁,能够在这几个女孩的眼皮底下,与自己发生鱼水之欢? 这人也未免太牛掰了—— 李轩正啧啧赞叹的时候,他的视角余光,却望见了五丈外侧躺着的玉麒麟。 然后李轩的心念之内,就冒出了一个不无荒唐的想法,然后整个身躯如遭雷击,直接僵硬在原地。 不对!不对!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可能,昨天晚上与自己一同征讨天下的,未必就是人—— 难道说?难道说?自己无意间达成了一个骑术上的巅峰成就? 莫非自己,也步上了那位重案组之虎曹警官的后尘? 李轩的脸色煞白一片,四肢无力呈otl形状的跪倒在地上,大滴的汗珠,开始从他的额头上滴落下来,渐成瀑布之势。 他想李轩啊李轩,你这分明是突破一个人类的底线了! ‘恶灵骑士’他是可以接受的,毕竟有宁采臣这种传唱千古的人物珠玉在前;‘乘龙骑士’也不是不可,这也有柳毅这位勾搭了洞庭龙女的前辈为榜样。 可自己这算什么?未免太重口了。 李轩开始很认真的研究,现在该挖多大的坑洞,才能将自己给埋了。 他已经没脸见人了,就这么死去吧,一了百了—— “你跪着做什么?”绿绮罗的身影显化在他的身前,她的眼神很怪异:“怎么摆出这一副死去活来的模样?” 李轩看到她之后一愣,然后他的瞳孔中就现出亮泽,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去抓绿绮罗的小腿:“绿前辈,昨天晚上是你对吧?一定是你?呵呵呵,我就知道,我李轩不可能做出那等事情出来。” 这个结果,简直最理想不过了,唯独对方的年纪可能大一点。 不过在这个玄幻世界,李轩不是很在乎。 “滚!”绿绮罗的身影飘退一丈,脸上竟显出了几分红晕:“谁会与你做这等羞耻之事?” 她的话,却使旁边的玉麒麟躯体一颤,神态更加萎靡。 李轩也差点被推入到绝望的深渊,他两眼茫然:“不是绿前辈,可那会是谁?这不可能,这间密室里面,一般人可进不来。” 随后他又眼神一凝,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道:“还请前辈告知,昨天晚上到底是人,还是马?” 在这句话道出之后,李轩感觉自己的羞耻程度爆棚,面上红潮如血。 绿绮罗原本是有点恼怒的,可她看李轩这副模样,却不禁为之一乐:“怎么说呢?不能说是人——” 这句话道出,她就看见李轩的整个元神都快散掉了,两眼茫然失去神采,已经处于魂游天际的状态,绿绮罗唇角再次上扬:“也绝非是马,说是仙人应该更准确一点。” 李轩的神魂顿时归位,只要不是马,他姑且能接受,他惊喜的看着绿绮罗:“真的?你没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又没好处。”绿绮罗一声冷哂:“我又何时骗过你?” 李轩不由长吁了一口气,心想就目前来看,绿绮罗的信誉还是非常可靠的。 他感觉自己又满血复活了,开始手拖着下巴陷入了凝思:“仙人?也就是说,这个人是天位之身?” 李轩心想这倒是说得通了,这个地方普通人可进不来。想必此人精擅法阵,神通过人,才能任意出入此地。 于是他又语音一转,“绿前辈,你应该看到她的模样了吧?到底是什么人物,在觊觎我的美色?” 他语音未落,就听那只玉麒麟发出了‘呕’的一声,似乎想要呕吐的模样。 李轩侧目看了它一眼就没在意了,这玉麒麟是怎么都够不上仙人这个词的。 “的确是天位,这个人怎么说呢?” 绿绮罗斜睨了旁边的玉麒麟一眼:“总之一言难尽,我不好说,也不会说。” 李轩顿时就皱起了眉头,然后就听绿绮罗道:“你也勿需在意,她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出现在你面前。” 此时她又微微偏头,一副不能直视的模样往李轩下身一指:“倒是你,现在能不能收拾收拾?简直不堪入目。还有,你的那几位红颜知己已经准备过来了,你打算让她们看到你这副模样?” 李轩的神色一慌,急忙收拾起了下身,毁灭了证据,他还从自己的小须弥戒中拿出了一件裤子换上了。 ——万幸的是,薛云柔她们没把他的小须弥戒给收走。 此外他的手臂虽然是被锁着的,可还是能够动用浩气,用起来得心应手,比自己的手还灵活。 至于换下来的那条,李轩稍稍迟疑,还是丢到了小须弥戒保存。 等到李轩把现场收拾干净,前方那扇厚重的大门就在轰隆隆的声音中打开。 薛云柔她们鱼贯而入,从门外走进来。 “轩郎,你醒来了?”薛云柔望见李轩,先是一喜,然后就有些忧心的问道:“你现在感觉怎样?有没有感觉舒服一点?” 可当她说到这里,却随即神色一愣,有些狐疑的上下看着自己的情郎。 薛云柔发现李轩的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潮红之色,眼神已恢复清明。 可是怎么回事?以她在道法上的造诣推断,这座法阵绝没可能在一夜之间,解决李轩体内的问题。 乐芊芊说的十天之期,其实是有些乐观,以薛云柔的估测,这怎么也得十天半月不可。 出现这种情况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帮助李轩,宣泄了药力—— 紧随其后的,则是虞红裳,她看见李轩的模样,也同样是一阵愣神:“轩郎你的药力已经退了?” 她随后就回过头,眼神狐疑的看向了包括薛云柔在内的诸女。 此时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在场几个女孩当中,有人进来‘偷吃’了。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乐芊芊是整个大阵的设计者,罗烟则是幻法无双,薛云柔继承少天师之位后,一身的宝物。 她们留在这里面的法器,也可以作为便利。 五个女孩当中,就只有不通术法的江含韵是绝对的清白之身。 “你这家伙——” 罗烟看了李轩一眼之后,也同样蹙着眉的看向了在场的诸女,她也怀疑,是有人昨夜偷偷进入这座侧殿,与李轩发生苟且之事。 这一刻,罗烟感觉诸女的面目都有些陌生,就连身边小白兔一样的乐芊芊,也有点狐狸的味道了。 李轩则是故作淡然的冲着几个女孩笑道:“好得差不多了,幸亏你们布的这座法阵,否则我一定会被药力逼疯。现在可以帮我解开了吧?放心,我没事了,我一定不会再发疯。” 可薛云柔她们几个女孩看他这副模样,都不禁心绪一沉。她们熟悉李轩,知道这家伙想要忽悠她们的时候是什么样的表情。 昨天晚上这里一定发生了什么,而且是李轩绝不想让她们知道的—— 第四三二章 到底是谁 李轩发现自己身边的气氛,变得很怪异。 除了江含韵还是神色如常之外,几个女孩都彼此投以怀疑的视线,以无比冷冽的目光交锋。 ——她们的视线完全就是刀枪剑戟,乐芊芊已经在她们的气势压迫下溃不成军,瑟瑟发抖。 李轩很快就猜到是怎么回事,然后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没察觉到一点异常的样子。 不过薛云柔却不肯放过他,她一边给李轩解除锁链,一边询问:“轩郎还真是好艳福,就不知昨天晚上是哪位姐妹?真的很会疼人呢,居然半夜里偷偷跑过来帮轩郎你宣泄药力。” 罗烟则是冷笑道:“我也想知道,能够瞒过我等的灵觉耳目,真是法力超凡。” 虞红裳就心想这个人不就是你吗?说到法力超凡,幻术无双,舍你罗烟其谁? 不过这个女人倒是挺会装模作样的,摆出的这副神色就让虞红裳犹疑不定,难以分辨。 难道说,昨夜那个入侧殿偷吃的,真不是这个女人? 或者是冷雨柔?那个女人的一身机关暗器出神入化,又深谙法阵之道。 李轩则是一脸的迷糊:“你们究竟在说什么?我昨天晚上不是被你们捆起来了吗?似乎还被你们下了迷药,到现在都还晕着呢。” 这三个女孩自然不是好糊弄的,幸运的是,就在不久之后。他的大哥李炎找上了门,说是有事要与他商谈。 李轩如蒙大赦,就选在上清观的正殿见李炎。 见面的时候,李炎的目光就在李轩与他身后的诸女身上扫荡着,然后迟疑的问:“李轩你还好吧?” 他也感应到了几个女孩子之间诡异的气氛,还有李轩那稍微有点僵硬的面色。 还有,之前他进来的时候,依稀见到旁边侧殿大量的锁链。 把他引进来的道童则信誓旦旦的说,某个靖安伯被道观里的几个女人锁在侧殿里面,关了整整一夜。 不过话一出口,李炎就感觉后悔了。 他的夫人素昭君,让他对自己二弟家的事视如不见,敬而远之。不到万不得已,就不能轻易涉足。 认为这一个不好,会给他们招来杀身之祸。 李炎自己也感觉挺危险的,这里任何一个女人都有能耐让他们李家遭遇灭顶之灾,可李轩这个不要命的却招惹了一群。 总之,他这二弟以后无论弄到什么样的下场,那都是活该! “我好得很,”李轩强笑了笑,然后面色凝然的询问:“大哥来寻我,可是为了辅国公家的那位?” “还能是为什么?怀壁与九灯这两个元凶死于江神医之手,已经没法追究了。这另一批人,我与父亲可不打算就这么放过。” 李炎的唇角先是冷哂,然后神色一肃:“二弟你可还记得那位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 李轩当然记得这位,这是当日督水监监令招供的两人之一,直接策划给巫支祁解封的幕后之人。 “这个人拿下了?可招供了什么?” “拿是拿下了,我们以督水监的口供为凭,经由湖广道绣衣千户出的手。” 李炎的眉眼中含蕴冰霜:“不过就在此人被捕拿的当天,此人服毒自尽。后来我们检验尸体,发现此人并非是监察御史司正梁本人,这位只是一个替死鬼。 我们又追查到他的家乡,发现他一家老小,全都不见去向,可见此人早有准备。绣衣卫已经在通缉司正梁,迟早会找出他的下落。” 李轩蹙了蹙眉,就又继续问道:“那么枝江知府呢?这个人总不会也逃掉了?” “枝江知府合同其属下官僚十七人,都已被湖广巡按御史擒拿下狱,不过这一时之间很难将他定罪。” 李炎神色淡然:“此人坚称自己无责,他已经遵照龙君之命疏散,很早就已下令枝江城内开始疏散,又给枝江各地的乡镇下达公文。是下面的人办事不力,蒙蔽了他,所以顶多是个失察之责。 此人是文官,又没有明显的罪名,所以巡按御史不好对他用刑,父亲已经通过绣衣卫介入此案。这位枝江知府自以为得计,可我与父亲都不会让他活着离开牢狱。” 李轩稍作凝思,就凝神道:“关键还是林有贞,还有那位左军都督同知皇甫玄机。司正梁可以逃,这两人却逃不掉。” “正是这个道理!”李炎微微颔首道:“父亲已经准备好对这两人出手,他现在已有布局,最多十日之内,就可以让皇甫玄机死无葬身之地。 此事原本是用不着二弟你出手,可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为防意外,父亲认为事前还是得告知二弟你一声,通一通声气。如果此事生变,或者父亲的力量不足,二弟你可随时跟上。” 他的话是这么说,可眼睛看的却是李轩身后的诸女。 薛云柔当即领会于心:“大哥放心,龙虎山在京城的一切力量,几乎都在我掌握之中。只需伯父一纸符书,他们随时都可听令行事。” 虞红裳的眼眸中,则透着几分杀气:“其实皇甫玄机此人,我父亲已令绣衣卫与内缉事厂的人暗查,唯因此人乃前代辅国公皇甫神机幼弟,没有确凿的证据,不好直接将他捕拿下狱。此外我手里也有几个人,可以为伯父所用。” 此时虽有督水监监令的指证,可此人与皇甫玄机从未直接接触过,至于那督水监监令所说的‘卫所世职’的许诺,也还没有实现。 所以目前,这还只是督水监监令的一面之词,此人没有任何证据,证明皇甫玄机与此案有涉。 此案如换成是别人,早就已经下狱问审了。可皇甫玄机的身份,到底非同寻常。 皇甫神机父子在军中数十年,门生故旧遍布军中,声望高企。而在如今满朝的靖难勋贵都陨落于土木堡一战的时候。皇甫玄机此人,就更是靖难勋贵的首脑人物。 所以即便景泰帝,也不能不谨慎行事。 李炎暗暗哂笑。他父亲对天子的评价,就是太讲规矩了。 不过当他听到虞红裳最后一句,却是眼神微凝,高看了虞红裳一眼。 这位公主殿下,在朝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力量了。 最后李炎的目光,又落在了李轩身上。 李轩想了想之后,就无奈道:“龙族那边,应该没问题。这桩事,也与他们关系不小。” 龙族一脉在朝中的力量,从来都不可小视。 而此时敖疏影虽然已经自封于鄱阳湖内,可李轩心想自己的话,那些龙君们多半还是会听的。 “那就没问题了!”李炎的唇角一挑,现出冷冽之意:“接下来小弟你就只管坐镇于此,听父亲他的消息便可。” 第四三三章 师兄妹的再见(求月票) 李炎在这座上清观没呆多久就匆匆离去了,李轩百般挽留,都没能让他多呆片刻。 李轩不由暗暗发愁,他发现几个女孩已经有了三堂会审,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趋势。 虽然李轩一口咬定,自己昨夜晕迷不醒,不知究竟——昨夜他也确实是晕迷不醒,不知究竟,可问题是他现在的信誉,已经不像是以前有听天獒与问心铃双重担保,‘人品无瑕,如玉君子’的时候了。 那时候他说什么,这几个女孩就信什么,可如今罗烟她们已经看透了他的本质。 幸在半日之后,仇千秋也过来寻李轩。 这位是应李轩之邀而来,目的是为帮助他参研大日之法。 随着李轩的修为迈入七重楼境,元神与霸体金身也到了极其强横的地步,之前的‘核聚变’观想已经不够用了。 正好这次到了江南,李轩决定在大日法门上再进一步。 而为了更深一步的观想‘大日’,李轩这次不但打算邀仇千秋出手,罗烟,薛云柔与虞红裳也将参与其中。 罗烟的光法与火法,仇千秋的大绝灭掌,都是这次生成‘核聚变’的主力。 三人联手,预计可以将核聚变的时间,维持大概三十个呼吸时间,让李轩进一步窥其奥妙。 可由于江南大水,仇千秋一直未能得暇。 川蜀一带的六道司,都是由白虎堂管辖,桐柏山的六道司分署,则是隶属青龙堂。 可这场江南大水,却是与朱雀堂切身相关,首当其冲。 长江水位大涨,沿江水妖的法力激增,李承基辖下的水师又没可能将所有妖类都全数扫除,故而朱雀堂辖下的各大分署分所极限承压,将近八成的力量都扑在长江沿岸。 所以直到今日,长江水位再次大幅回落,仇千秋才抽空应邀前来。 仇千秋还带来了六道司给予李轩与罗烟的奖赏,李轩升‘伏魔中郎将’,罗烟升‘伏魔校尉’。 按照仇千秋的说法,如今的李轩虽然资历极浅,可他立下的这些功勋,已经到了六道司不给他升职就说不过去的地步了。 问题是李轩管辖的还是‘神翼都’那些人,职位也依然是神翼都指挥使。 李轩这次的职衔提升,没有增加半点权柄,微一的好处,就是更多的薪金与补贴。还有,日后他面对‘神雷府’那五位伏魔中郎将时更有底气。 除此之外,李轩还得了大功三百二十,罗烟则是大功二百。江含韵与素昭君,则各自有大功二十。 至于其它的丹药,法器之类,李轩都没仔细去听。只因如今‘六道人元丹’之类的药物,上品法器以下,都不能入他的眼。 唯独内中三枚‘六道地元丹’,四枚道家‘六炼凝元大丹’,让李轩惊喜了一阵。 前者可以增长修为,后者可以提炼他的罡力,强化他的金身霸体。 这些丹药正常兑换都要二十一个大功,六道司也显然也了解他想要什么。 值得一提的是,仇千秋还将六道司珍藏的‘绝灭焚阳图’给他带了过来。仇千秋的‘大绝灭掌’就出自其中。其功体本身,并不限于掌指兵器。 “斩杀巫支祁与相繇的分神法体,六道司都是按照两倍于黑榜第一的标准给予奖赏。至于那巴蛇常泽,虽然不在黑榜当中,可此人却是我六道司的心头大患,标准同样是黑榜第一。 因长乐公主与江云旗并非是我六道司的人,所以这大功都计在了你与罗烟身上。” 可能是担心李轩不满,仇千秋又特意解释道:“这只是你们斩杀三位大妖的部分,平复水患的功勋,需要等事了之后,计功楼再做整体计议,预计你的大功不会少于五十个。还有——” 仇千秋随后又递上了几张图纸:“天尊的意思是就着你们这次的功勋,让炼器楼用最快的速度,为你与罗烟打造两对极品法器的双刀,以‘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为根本,专攻光雷二法,将你们双刀合璧时的战力推到极致。 罗烟只有二百四十个大功,缺了不少,可以先由你来补上。” “这么大方?”李轩接过图纸的同时,颇为讶异的看着仇千秋:“不是传说我们六道司最近财力吃紧吗?” 之前六道司给他锻造一件极品法器都是抠抠索索的,这次却一次性给他们锻造四把长刀。 “那也得分什么情况。”仇千秋一声失笑:“六道司财力是吃紧,可该花钱的地方还是得花。你与罗烟的双刀合璧,便是巫支祁与相繇都要退避三舍。上面如果视而不见,那就是无能了。” 有一些话,仇千秋却是不方便说。 如今六道司虽有三名天位,可青龙堂尊‘灵佑真人’也是龙虎山天师府赞教;而白虎堂尊‘怀让大师’,则是禅宗高僧。 真正属于六道司的天位,其实只有天尊朱明月一人。 所以此时任何一个天位战力,六道司都会拿出非同一般的重视。 此时他看李轩的眼神也是感慨无比,心想这才多久时间,诗雨的孩子,就已成长为他们六道司的顶梁支柱了。 之前仇千秋还担心李轩去北京会站不住脚,结果没到三个月时间,这个家伙竟然将巫支祁,相繇与常泽都斩给他看。 李轩则是一页页的翻动,仔细看着手中的图纸。这些图其实非常简陋,且有些潦草,应该是临时设计的阵图,许多阵法结构都还未完善。 可只从这些还未完成的阵图来看,李轩就知这四把刀必定用料十足,它们的锋锐,它们的神威,也可以由此想见一二。 “就这么定了!”李轩的眼中逐渐现出了一抹璀璨光泽:“要多少大功?总共六百个够了吧?这要多久才能练成?” 之所以是六百,是因兵器的价值,一向都超出同品法器至少五成。 幸亏这是刀,换成是画戟,大枪之类的重兵器,超出同品法器一倍的价格都是寻常。 “至少三个月,这是最快了。”仇千秋不出意料的说着:“你要打造这四把刀,必须拿出六百六十个大功。天尊说不二价。” 他斜睨着李轩:“它们哪怕是单体状态,威力也是极品法器中最顶级的。合璧之后,这四把刀的神威几乎等同仙宝。且还有极大的提升空间,你是占大便宜了。” ※※※※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与仇千秋等人准备择地模拟‘大日’的时候,在距离上清宫大约十里的位置。 幻化成龙马形状的梦清梵漫无目的的走到此处河堤旁,然后它就在此处驻足,双眼无神的看着下方的江面。 由于之前数场大战,她的兽体意识因疲惫而沉睡,才被她夺取了躯体的掌控权。 可梦清梵却只恨自己的兽体意识,为何到现在都还未能醒过来?为何自己还能清醒着? 看着前方那浑浊的江水,梦清梵不由自主的想起昨夜的种种。 ——在神力的作用下,她整整三个时辰,都在不知廉耻的向李轩索取着,即便对方一直晕迷着,她依然乐此不疲。 梦清梵无比痛苦的闭上了眼,眼角旁甚至溢出了两行清泪。 她很想跃入这江河当中,从此一了百了。 可梦清梵又清楚的知道,这江河杀不了她,李轩也不会容许她死亡。 这非但无助于她脱离苦海,反倒会暴露她的真实身份。 也就在这时候,梦清梵听见了身后一个饱含着复杂意味的熟悉语音:“师妹?” 梦清梵错愕回望,发现一位容貌清隽的少年正驾驭飞剑就立在她身后。他定定的看着梦清梵,眼中含着久别重逢的欣喜,还有着痛心与自责,这种种情绪交杂在一起。 师兄? 梦清梵本能的就欲将‘师兄’二字道出口,可话到嘴里,却又被梦清梵强行按住。 她想自己现在,该怎么去面对自己这位师兄? 李轩的坐骑,甚至是与他有过一夕之欢的女人? 御剑少年原本是万分期待着梦清梵的回应,可他的面上最终还是现出了几分失望之意。意识到师妹的麒麟变体,应该还是由兽体意识在主宰。 也不知师妹的意识,何时才能清醒过来? ——李轩那个畜牲! 他的双拳紧握,只觉心脏似如刀绞。良久之后,他才摇了摇头,收起了杂乱的思绪,转而也眸光晦涩的看向了前方江面:“罢了!我这次来,只是想要告知师妹你,你且再安心等候半月。师尊已经设好了局,最多半个月内,就可以让李轩付出代价,那时也将是你回归天宫之日。” 他知道主宰这具麒麟之躯的,只是梦清梵的兽性意识。可梦清梵的本体,同样能获得这份属于兽性意识的记忆。 御剑少年的眸光,也逐渐兴奋:“关于你身上的禁法,也勿需忧心。文山印与千秋笔,金阙天章同体本源,而植入你体内的,乃是‘封神’之印。所以只需师妹你回归天宫,师尊她自然会替你解除——” 可此时御剑少年却未注意,梦清梵的眉头,此时竟已深深皱起。 不知为何,此刻她心里竟生出了强烈的抵触与不愉感。 第四三四章 替人消灾 一月十六日的凌晨,在辅国公府东侧一间书房内,左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皇甫玄机神色雍容不迫的看着眼前的诸人。 立在他面前的大约有七人,除了皇甫玄机的心腹谋士孙然之外,其余都是他在军中的几位旧部与左膀右臂。 正在说话的则是一位穿着三品武官服饰的参将,内容则是与诚意伯李承基有关。 “——昨夜属下请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大人去醉月楼喝酒时,已经将那那七万两银子送到他的手中。 李大人已经明确承诺,说就在今日朔望大朝,举荐李承基升任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大人,这是李大人写的奏章抄本。” 此人恭恭敬敬,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宣纸,送到了皇甫玄机的面前。 皇甫玄机则是不满的一声冷哼:“自从于杰执掌兵部,这些文官倒是抖起来了。换在往日,何需去求他们帮忙?” 皇甫玄机确实有不满的理由,在土木堡之变前,大晋武官的铨叙升迁,原本都由五军都督府负责。可自从土木堡之变以后,这份权柄却渐渐由兵部挤占。 他们五军都督府依旧主掌着地方卫所的军务,可如今一应人事升迁与调任,都必须得到武选司的背书认可。 随后皇甫玄机就拿着那张宣纸仔细看着,过了片刻,他才满意的笑道:“辞锋倒还算锐利,不愧是二甲出身。不过只这一个兵部员外郎还不够。还得在朝中多发动一些人,要形成声势。 稍后朝会之前,你们几个代我去向那些相熟的勋贵,还有五军都督府的同僚再打声招呼。还有那些与我们辅国公府交好的文官,孙然,这些人交给你了,尽量让他们给我动起来。” 在场几位武官都纷纷附身应是,那谋士孙然也微一鞠躬:“此事就落在学生身上,大人只管放心。” 皇甫玄机闻言微微颔首:“总之该给的好处你们都给我给足了,他们要什么承诺可以先答应下来,勿需小气。这次无论如何,都得将李承基从水师提督的位置上拿下来——” 可此时他却发现孙然的脸上似含着几分忧色,他不禁浓眉微扬,眼神不悦:“孙先生是觉得不妥?” 孙然心神一凛然,面色肃然:“大人此举堪称英明,右军都督同知一职,对于寻常的二品武官而言自是梦寐以求,可对于李承基来说,却是明升暗贬。一旦此人离开长江,北调入京,就如虎入平阳,从此都只能任由大人搓捏。 学生只是担心如今朝中局势,兵部尚书于杰一定会出面阻拦,陛下也多半不会让大人你如愿,此事未必能成。” “所以才要你们造出声势。”皇甫玄机一声失笑,浑不在意的神色:“诚意伯平定长江水患,活民百万,功莫大焉。朝廷有功不赏,像什么话?群臣鼓噪之下,即便陛下也不能不慎重思量。 且你当那位陛下,对于李承基与李轩父子就没有一点忌惮?你当内阁诸臣,不为此心忧?据我所知,正统天子的旧臣,如今也对他们恨之入骨。” “大人明见!” 孙然对于皇甫玄机此言,倒还是认可的。他们的那位天子因得位不正,在朝中的权威一直不彰,直到近年来羽翼丰满,形势才逐渐改善。 可自今年元月初七,传出太子虞见济薨逝的消息之后,朝中帝党就开始惶惶不安,人人自危。 即便事后宫中又传出是御医诊断有误,江南神医妙手回春,使虞见济起死回生,可这并未能稳固住帝党群臣之心。 这是因景泰帝只有虞见济这一独子,又屡次与蒙兀太师也先作战,伤势在体内沉积,身体不佳。 而一旦这位天子有了什么万一,未来能够继承皇位的,就只有正统帝膝下诸子。 所以只需朝中群臣形成共识,就不愁那位天子不妥协就范。 然而孙然却不仅仅只担心于杰与景泰帝,他随后凝着眉:“除此之外,臣还担心诚意伯李承基。此人老奸巨猾,未必肯就范。且他既知巫支祁解封一事可能与大人有关,势必会做反击。 还有靖安伯李轩,年前此人几乎一力掰倒大理寺与都察院众多大臣,甚至促成太子废立。其人不但与龙虎山以及龙族牵涉甚深,本身实力也很了得,据说与其部属双刀合璧,战力堪比天位。 所以学生以为,我们在此之外,还得做一些防备。” “李承基?”皇甫玄机闻言,却满含不屑的一声嗤笑:“往日在我家门庭前俯首帖耳,摇尾乞怜的老狗,他能有什么能为? 至于那李轩,无非是依仗那头麒麟,可如今形势,已不同于年前。他如今再将那麒麟找出来试试?看看我有何惧?太子与太后惧他,是担心折损声望,可我皇甫玄机要这好名声做什么? 至于这对父子的武力,他们有天位,我辅国公府就没有么?本将堂堂右军都督同知,难道还敢对我出手不成,反了天!” 他随后微一拂袖,阻住了孙然的言语:“孙先生实在太多虑了,其实只需今日将李承基从操江水师提督的位置上调离,就可削去诚意李家九成声势。那时即便李氏反噬,吾又何惧之有?” 孙然想了想,就抱了抱拳不再言语。 的确就如皇甫玄机所言,诚意李家之所以有这般威势,全在于操江水师提督一职。 而此时皇甫玄机又看向了旁边的地图:“对了,司正梁现在到哪里了?” “昨日已潜逃至宁波,可能昨夜就已出海前往高丽。” 答话的是另一位,同样穿着三品参将袍服,他的神色冷冽:“大人,可需将之灭口?那条海船上有属下的人在,轻易就可将之沉江。” “说什么蠢话呢?” 皇甫玄机斜睨了他一眼:“本将岂是这等心性凉薄之人,此人为我效力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且他既已出海,那就无妨,你稍后给我送一笔钱过去——” 他正说到这里,就听到宫城那边敲起了钟声,这是卯时初(凌晨五点整)的钟响,宫城会在这个时候起钥,开启宫门。 因元宵而推迟至今日的朔望大朝,也将在不久之后开始。 皇甫玄机当即精神一振,带着一众部属,大步往辅国公府的大门行去。 他信心百倍,对于接下来的朝会也倍感期待。 可就在皇甫玄机出了府门,骑上一头地行龙的时候。有一位穿着百户服饰的内缉事厂番役,神色匆匆的从街头奔行过来,并在皇甫玄机的马前半跪了下来。 “大人!我家大人让我转告,大约一个时辰前,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文昱在家中畏罪自裁!” 皇甫玄机神色一愣,然后万分讶异的与他的谋士孙然对视了一眼。 这位李员外郎是他们将李承基调职京城的关键,可结果这场大戏还没开始,这场戏的主角就已身死。 皇甫玄机心中凝冷,同时皱起了眉头:“李大人之死,真的是自裁?” 那位番役语声恭谨的答着:“确系自杀无疑,我们内缉事厂也派了精干人手去了现场,没有查出任何疑点,李文昱是在书房中饮用毒酒,毒发身亡。” 皇甫玄机却只觉好笑,这一个好好的人会自杀? 且这位兵部员外郎,昨天夜里还与他属下一位参将去逛过青楼。这样的人,会突然饮毒自尽?且他畏的是什么罪? “此人虽系饮毒自尽,可应该是与诚意伯府有关。” 此时那位番役,又抬头看了皇甫玄机一眼:“我们查到昨夜李大人返回的时候,被淮扬富商彭八百拦住说了几句话。之后李大人回归府中不到两个时辰,就自尽身亡。 我家大档头预计是与昨日天津仓场有关,昨日户部三位给事中联名上奏,弹劾李大人在仓场衙门任职南仓监督时,倒卖仓中粮草,贪赃纳贿,导致仓中四万七千两纹银,十五万石粮草不知去向。这份奏折,如今就在通政司。” “彭八百?”皇甫玄机面色铁青,他知道此人不但是淮扬巨商,更是李承基最得力的羽翼之一。 可此时他胸中,更多的是疑惑:“据我所知,李文昱为官甚是谨慎。他离任之前,不可能不将账面作平。且即便如此,他也用不着自尽?” 那位番役只能摇头:“小的不清楚,只能猜测那位诚意伯,应该是掌握了李文昱的确凿罪证。” 谋士孙然则面色微变道:“大人,据我所知,诚意伯府素来心狠手辣,李文昱之所以自裁,只怕不止是罪证问题。我猜那彭八百,说不定还以他全家性命做威胁。 李文昱一旦丢官弃职,诚意李家要灭他一族都轻而易举。” “混账!” 皇甫玄机一声怒哼,眼眸中现出些许阴霾。而就在稍稍思忖之后,他就对孙然道:“孙先生你去找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上官知,让他来提李承基这桩事。那个家伙是贪财的,只要钱给足了,他一定会答应。孙先生你务必让他在今日朝中提出此议,还有,多带几个护卫。” 孙然当即拱手领命,带着人策马飞奔而去。 此时大朝在即,所以时间已经不多,故而他拼命的策马飞奔,在须臾间就奔出两条长街。可就在他侧马驰入大时雍坊的石碑胡同时,无数的弩箭,忽然从两侧角落中喷薄而出。 “千金法弩?” 孙然心中微惊,当即就欲施法抵挡。可他发现两侧对他轰击的千金法弩不下十二具,用的是最顶级的符箭。他携带的几个护卫,仅仅须臾就被数千枚手指头大小的箭支活生生的轰杀。孙然的防护术法与身上的两件高阶法器,也在瞬间被轰到千疮百孔。 最后出现在孙然眼中的,却是一道黝黑色的剑光。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那是一个二十岁许,仿如竹竿般的身影,蒙着脸,双眸则晶莹深邃似如黑曜石。 他瞬闪而来,一剑就洞穿了孙然的眉心:“上路吧,有人出价五万两纹银,要你孙然性命!” 孙然认得眼前这个人,黑榜第十二位‘唯利是图’梅情书。 可此时他的躯体,已经被钉在了后方的石墙上。他双眼中饱含惊怒,却逐渐暗淡。 第四三五章 动如雷霆(求月票!) 直到走入承天门,皇甫玄机才知道自己的心腹谋士孙然已被人谋杀。此时他的脸色煞白,眸中的怒火几乎化为实质。 “彻查!拿我的名帖,去顺天府衙门与内厂督促,让他们彻查此案!京师首善之地,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好大的狗胆! 让他们尽快查出凶手,本将要将他们千刀万剐!” 随着皇甫玄机的怒吼,几个侍从当即手持他的名帖飞奔离去。 皇甫玄机随后又眸色阴冷的环目四望了起来。 孙然之死让他怒火攻心,可同时也让他惊悸。 皇甫玄机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手的危险性,诚意伯府的反扑凌厉凶猛,完全超出他意料之外,关键是对方的不择手段,居然在大时雍坊这样紧邻宫城,贵人云集之地暗杀他的谋士,那还有什么是对方做不出来的?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并非是孙然之死,而是如何反击。 他意识到今日,不论如何都需将李承基从操江提督的位置上调离不可。只有如此,才能压制住对方的反噬。 可如今随着兵部武选司员外郎李文昱与孙然的死亡,他唯一的办法就是亲自出面,联络他兄长与父亲的同僚旧部。 皇甫玄机随后就在鱼贯走入承天门的群臣当中,找到了几位熟悉的身影。 皇甫玄机的眼神微亮,当即大步走了过去。只是让他意外的是,那边的几个武官勋臣在望见他之后,竟然都面色微变,纷纷加速避让开来。 那神态就仿佛是在躲避灾星,含着几分无奈惶恐之意。 见得此景,皇甫玄机不由微微愣神,错愕的看着这几人。他皱了皱眉,又走向了正从承天门洞走入进来的另一群人。 那也是一群武官勋臣,以中军都督府同知武定候曹易为首。作为土木堡大败之后硕果仅存的勋贵,武定候曹易如今在朝中也是位高权重,地位显赫。 不过当皇甫玄机大踏步的走过来,武定候周围的众人,却都是面色一凝。 接下来,许多人竟是装作没看见皇甫玄机这个人,纷纷加快了步速,从他的身侧绕开。 武定候曹易也同样不给皇甫玄机说话的机会,他朝着皇甫玄机抱了抱拳,就以龙骧虎步一般的步伐,行往宫城深处。 “曹叔!”皇甫玄机见状既惊又怒:“昔日北伐蒙元之战,是我父亲力保,才使太宗免了你的罪责。” 武定候曹易的神色无奈,终于驻足停步,他随后目光复杂的回望皇甫玄机:“皇甫贤侄,你这是何苦?” 皇甫玄机扫了周围经过的群臣一眼,然后满含疑惑的朝武定候曹易抱拳一礼:“曹叔,你我两家可是百余年的世交,今日却为何要避小侄而远之?” “你自己做出的事情,自己难道不知道?”曹易看着皇甫玄机,良久之后,他微微一叹:“罢了,看在我们两家交情的份上,我就与你说说究竟。昨日诚意伯李承基已向各家勋贵武门传话,这次谁敢助你,诚意李家必与其鱼死网破,不死不休。” 皇甫玄机听到这句,初时差点失笑。他心想李承基他莫非是失心疯了?做出这等失了智的事情? 他们北方将门在靖难之后,何时被人指着鼻子这么威胁过? 李承基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只会激起众怒,为诚意伯府招惹更多的敌人。 可随后皇甫玄机就心神一冷,现实并非是李承基被孤立针对,反倒是他皇甫玄机,被所有人避之唯恐不及。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 皇甫玄机的脸色难看异常:“所以曹叔您就听了他的话?” 武定候曹易则稍稍犹豫,然后苦笑道:“一日之前,大同粮商梁同被山西绣衣千户刘丹抓捕,罪名是勾结蒙兀瓦刺部,以粮草兵器资敌。 二十二年来梁同走私一百五十万石粮草,兵器二十二万件售入草原。且已寻得梁同私藏的兵器粮草,以及他的秘账作为罪证。此外不久前神器盟一案,也有不少手尾未处理干净。” 皇甫玄机不禁微微一愣,心想这山西的通敌案,与他及诚意伯的争斗有什么关系? 大同粮商梁同这个人他知道,往年此人也有给辅国公府孝敬,每年大概是三万两纹银的样子,可此人与他皇甫玄机其实关系不大。 此人东窗事发,怎么都扯不到他头上来。 至于神器盟,与他们家就更是关系不大。 可皇甫玄机随后就想到了究竟,气息也微微一滞。 梁同与神器盟能够将粮草兵器送入草原,势必与大同,宣府等地的军将牵涉极深。 而自太宗登基以来,大同与宣府都在他们靖难勋贵的掌控之下。其中关系盘综错节,牵涉到了大半个北方武门—— “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刘丹,是李承基的妻弟,据说此人,已经从梁同那儿就拿到了详细的名单,其中涉及千户,守备以上二十余人。而如今神器盟,就在诚意伯府的手中。” 曹易说到这里双拳紧握,面色潮红的一声怒哼:“若非今次事发,老夫竟不知那些不要命的杂碎,竟然胆大包天,做出这等混账事! 淇国公在草原全军覆没才多少年?他们就不记得痛了?居然敢纵容商人,将粮草兵器售到草原。在土木堡大败之后,还不知收手。” 他的语声复杂,似是为北方将门子弟的腐朽堕落而愤恨,不甘,恼怒。 皇甫玄机心里则是冷如寒冰,他知道曹易所说的淇国公,乃是昔日靖难功臣第一,在太宗年间率数十万大军征伐草原,结果全军覆没。 从那时起,大晋太宗就禁绝了边境与草原的兵器交易,甚至捕拿了几个大商人,将之剥皮揎草。 至于那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刘丹,皇甫玄机也是听说过的,那是李承基夫人刘氏的堂弟。 而山西绣衣千户所千户虽然只是五品官职,却位卑权重。只因绣衣卫在整个大晋,都只有十五个千户所。 每个千户所,都主掌一省巡查缉捕之事。 可皇甫玄机之前却万万没想到,这致命的一击,却是来自于山西。 “也就是说,李承基是以此事来威胁?” “他写给我的信中虽然没这么说,可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曹易叹了一口气:“我们的把柄都被人捏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他信中有言,这次只是他与你皇甫玄机私人之间的恩怨,可如果我们插手,那就是诚意伯府与北方将门之间的冲突。” 曹易说到这里,又苦笑道:“换在别的时候,老夫倒也不在意他手中的这个把柄。那些涉案武将,全死了干净。可如今于杰掌着兵部尚书,权重天下,此人眼珠里面可是揉不得沙子。 而自太子重病之后,天子或有意立威。一旦那份名单落到于杰手中,定会掀起腥风血雨。玄机啊,你当明白我与诸位大人的苦心。” 皇甫玄机心中郁愤莫名,他明白曹易的意思,无非是担心此案最终会牵连到各家,所以要牺牲他皇甫玄机? “曹叔!”皇甫玄机努力平复着胸中郁气:“我们可都是靖难将门,百余年来同气连枝,曹叔您就眼看着李承基对小侄下手?” 曹易的面色却渐渐转寒,良久之后,他才开口道:“贤侄,老夫自然是想帮你,可势不由人。你需知晓,如今早就不是土木堡之变前了,我靖难将门十成折了八成,如今在朝中只能勉强立足,惨淡维持。 而贤侄你这次得罪的诚意伯府,却是如日中天。南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靖安伯李轩合六大天位,连巫支祁,常泽与相繇这样的大妖巨孽都能斩杀。其声势之隆,已不逊色于昔日的辅国公府。老夫这里且说句不当的话——” 他目视着皇甫玄机,竟是语声悠然,含着冷淡之意:“即便日后天子去位,新皇登基,也势必得对他们家恭着敬着,拉拢有加。他们家立足于世的根基已是武力,而非是天子的宠幸。 至于世侄你,你非得去得罪他们做什么?还有,我不知你释放巫支祁的目的究竟何在,可无论你是何图谋,都选错了对手,手段也过于恶毒。” “叔父怎么这么说?小侄岂敢如此大胆,释放巫支祁?此事简直荒唐!” 皇甫玄机才刚想说此事实为诚意伯府栽赃,可随后就在曹易冰冷的视线注目下说不出话。 他已察觉到曹易眸中夹含的怒火。 “贤侄你说不是那就不是吧。”武定候曹易的面色更加冷淡了:“总之你与诚意伯间的争斗,本侯爱莫能助,也无力助你,贤侄你好自为之。” 他说完之后,终究还是想起昔日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还有河间王皇甫玉的情分,又一声叹息道:“稍后朝会中你得小心留神,如果可能的话,最好是提前做些防备。诚意伯李承基此人智计了得,心狠手辣,他的手段一定不会只有这些。 以老夫对他的了解,此人既然对你动了手,那就一定会是抱蔓摘瓜,剪草除根,不留后患的。还有,昨日淮扬巨商彭八百在京中为李承基奔走,一共拜访了十七位文武朝官,不知密议何事。” 此时的皇甫玄机,只觉浑身发寒。他抬头往远处太和门方向望去,此时竟生出几分畏意。 他已经在畏惧着这场朔望大朝的到来—— 第四三六章 不留余地(求月票) 辰时初,随着天子踏入太和门内,并在御座之上坐定,因新年之故而停了近二十天的朔望大朝正式开始。 皇甫玄机面目阴沉的立在群臣当中,心情忐忑无比。 今日朝中议的第一件事,就是江南水患。 首先从群臣中出列的,正是兵部尚书于杰,他手持着笏板,面色沉冷:“陛下!昨日南直隶水师有奏,自元月初九以来,南直隶十二营水师在诚意伯,操江水师提督李承基辖下持续作战数日,斩杀大小水妖不下三万。自昨日起,汉江为祸的水妖已被全数荡平,扫除一空。 此外郧阳巡抚与湖广巡抚有奏,因相繇,常泽,巫支祁三位大妖皆被斩杀,长江水位已经下降两丈六尺,川蜀与襄樊两地水患已基本平复。臣在此为诚意伯父子请功,请封公侯之位。 另南京中军都督同知有缺,臣请将李承基调职漕运总兵,兼任南京中军右都督;并以漕运总兵段东,调任操江水师提督。” 于是这满朝上下的群臣,顿时发出轰然震响。 而立在所有武臣前列的武定候曹易则瞳孔微微一凝,忖道这位诚意伯果然深知兵法。 这是准备排除隐患,在攻敌之前,先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吗? 这漕运总兵的权势,可一点都不在操江水师提督之下,在长江与运河沿岸,李承基也依旧有着天位之能。而镇东侯段东任职漕运总兵,也已达数年之久。 两人换任,不但可释天子与群臣之疑,还可保障长江与漕运的稳定。 至于那南京中军右都督虽然只是一个虚职荣衔,却是一个台阶。 李承基下次的迁任,就只有北京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以及南京中军府的左都督这六个职位。 那可不再是都督同知这样被人钳制的副手,而是真正执掌军中大权的军职—— 接下来果如武定候曹易所料,这殿内百官开始为于杰之言争论不休,可对于李承基与段东之间的换任,群臣都没有任何疑义。 左军都督同知皇甫玄机倒是极力反对,可朝中附从其议的不超十人,且多为文臣。 武官之中几乎无人应和,而兵部众官更是无一人出面支持。 群臣争论的焦点,还是李承基与李轩父子的封爵。 反对的一方是认为这场江南水灾,并非真正的军功,给予公侯之赏似乎太过。 赞成的一方则以为,这次长江大水,为祸的水妖不下五十数万,又有巫支祁,相繇与常泽这样的大妖为祸,几乎席卷汉江全域与长江中下游,相繇的毒力,更能使两岸沃土寸草不生。 诚意伯父子将之平复,救两岸数百万百姓于水火,使大晋未来数十年免于灾荒,这岂能不算军功? 而朝中反对之人固然众多,赞成者也是极众。尤其是那些家乡在长江沿岸的群臣,对李承基父子的功绩都很认可,也感其德。 最终群臣议论的结果,是李轩封靖安侯,并加‘从二品护军’的武勋,正二品‘骠骑将军’的武散官,另由内库封赠各种财物若干。 李承基则依旧是诚意伯如故,加从一品柱国将军的武勋,从一品‘荣禄大夫’的散官,调职漕运总兵,兼任南京中军右都督。 此外李承基的夫人刘氏,也被授于一品国夫人的诰命;还有李炎,升任扬州水师营参将,武勋正三品上轻车都尉,武散官正三品昭勇将军,其夫人素昭君也被授予三品诰命。 扬州水师营参将,乃是扬州三营水师的主官。 所以此议争论甚多,兵部尚书于杰却一力坚持。这位于少保认为李炎能力杰出,而诚意伯一系也在长江水师中威望高企,朝廷正该借助其力,整顿扬州水师。 等到此事议定,这朝中的氛围又恢复冷凝,气息肃杀。 皇甫玄机面色青白,浓郁的惶恐与不祥感积郁于心。 只从他先前反对李承基调任漕运总兵时的情形,皇甫玄机就已知自身的境况不妙。 昔日权遮满朝的辅国公府,何时沦落到这个地步了? 整个朝堂上下,居然只有不到十人响应其言,且都是一些绿袍小官。 皇甫玄机不由与自己的兄长后军都督佥事皇甫元机对视了一眼,可他这个兄长却是不济事的,此时竟是面色苍白,隐含惊惶之意。 皇甫玄机又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对面的内阁次辅,少保高谷,还有国舅孙继宗,可高谷对他的视线视而不见,甚至是神色冷淡,有意避让;而国舅孙继宗则向他回以无奈之色。 旁边武定候曹易看在眼中,不由微微摇头。 他知道那高谷虽是正统帝旧臣,平时对正统帝与前太子虞见深多有维护。可这位毕竟是翰林出身,正统的儒人,其家乡也在南直隶,邻近长江。 皇甫玄机解除巫支祁封印之举,已经是触及这位高少保的底线。 曹易不知皇甫玄机到底是因什么样的缘由,要做出这等丧心病狂之举,将巫支祁这等巨妖释放。可这个家伙行事过于粗疏不慎,明知这是大逆不道,凶险之至的事情,却偏还被诚意伯抓住了把柄。 此时那湖广监察御使司正梁虽已假死脱身,不知去向,无论绣衣卫,还是都察院,都没有实质的证据,指证皇甫玄机。 可这个家伙当天子与这满朝上下都是蠢货,任其摆布糊弄? 至于国舅孙继宗,这位大约是有意帮忙的。 可此时正值太子虞见济晕迷不醒,景泰帝猜忌之心极盛之时。太后一党岂敢在这时候跳出来,引发景泰帝的忌意? 而就在下一刻,才刚从吏部都给事中位置上升任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的韦真,蓦然从群臣中出列。 “陛下,臣弹劾皇甫玄机,于正统三十二年,征麓川期间骄淫不道,曾于军帐中强招数十苗女欢宴,并杀良冒功,纵兵劫掠,残杀百姓达数千人;又于正统二十七年任职京营都指挥佥事期间受贿三万两,与前任兵部侍郎尹春勾结,使京营采购残次兵器甲胄五万件,火枪七千杆。” “竟有此事?” 坐在御座上的景泰帝,顿时瞳孔一凝:“此话当真?韦卿你可有确实罪证?来人,速将韦卿的奏本取来给朕一观。” 而就在一位内侍匆匆往韦真行去的时候,群臣中就有一位五品将官出列:“陛下,臣可为人证,当年武定候曹易征麓川期间,小臣也有从征。 皇甫玄机确曾在军中召集众将,白日宣淫,当日皇甫玄机命人强征的数十苗女,有三人残疾,近半人在事后羞惭自尽。” 皇甫玄机不由向此人侧目以视,只见那人正是自己在左军都督府的下属,一位五品经历司经历。因此人出身西川,乃是那位世镇云南的沐国公旧部,所以平日在左军都督府中倍受他的排挤。 可这个家伙,他怎么敢? 可这人仅仅只是开始,之后那武官当中,又站出了一人:“陛下,关于皇甫玄机与前任兵部侍郎尹春合谋一事,臣可为证,此外皇甫玄机还有与前司礼监掌印太监王振勾连之嫌。 臣曾亲眼见皇甫玄机与尹春在醉春楼欢宴不下七场,而众所周知,尹春乃王振朋党,而醉春楼乃是王振之侄王真的产业。” 而就在这人之后,出列举证的文官武将竟然不下三十位。 皇甫玄机的脸色苍白,眼神狂怒。 征麓川期,他确实强征苗女,召集部将饮宴。也确有纵兵劫掠,甚至是屠城之举。然而那时大军征伐麓川,置身湿热烟瘴之地,士气低迷。他身为副帅,不能不以这手段笼络部将,稳固军心。 至于正统二十七年期间,兵部侍郎尹春的那桩兵器案,更与他关系不大。 那时他只是一个都指挥佥事,在京营中的权柄连前十人都排不上,哪里能做得了主?且那时他的兄长皇甫神机还在,对他管束甚严。 所以当时,皇甫玄机只是睁一眼闭一眼,照例拿个三万两纹银而已。 这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更让皇甫玄机手足冰凉的是,这些人竟欲将他打为王振一党! 这真是荒唐,当初王振权倾天下,他们辅国公府也深受其害。他兄长皇甫神机更被夺去兵权,以至于在土木堡之变中,不敌万军之势加身的也先,被那位蒙兀太师活生生的轰杀。 此事天下何人不知?他们皇甫家怎么都不可能是王振一党。 可此时天子已经看过左佥都御史韦真的奏本,眼神更加森冷。 “尹春?王振?果有其事?” “陛下!”皇甫玄机将头盔取下,行入到堂中拜伏了下来:“征麓川期间,臣确实召集众将饮宴过,却绝无荒淫之举,此事有臣麾下众多部将为证。至于兵部侍郎尹春主持的兵器采买,臣从未参与,这些人是在栽赃陷害,请陛下明鉴!” 可就在这个时候,皇甫玄机望见群臣当中,又有一人出列。 “陛下,臣主持王振案期间,确有不少人指证皇甫玄机。有人说皇甫玄机曾三次拜访王振私宅,与其密议,日常与王振相处,也有奴颜婢膝之举。 臣当时因顾虑大局,看在前代辅国公皇甫神机壮烈殉国的份上,未曾深究。” 皇甫玄机拿眼看过去,然后就脸色苍白。 他认出那是太子太保,陕西总督庄镒。除此之外,这位还有个身份,景泰初年的都察院右都御史。 昔日也是这位,在土木堡大变之后,首倡清算王振之罪。也是此人主持王振一案。 可这人不是在陕西坐镇么?是何时返回的京城?又为何要党从李承基,向他发难? 而此时天子的脸色,已如万古不化的寒冰:“左右大汉将军何在?将皇甫玄机拿下,送至诏狱讯问。” 皇甫玄机顿时只觉一身的力气,都在这刻全数消散殆尽,几乎瘫软在了地上。 武定候曹易见状无奈苦笑之余,也对李承基升起了强烈的忌惮之意。 这位诚意伯果然是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石破天惊,不留余地,竟是一举将皇甫玄机打入万劫不复之地!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念,万不可令这位诚意伯升职京城,否则自身权位危矣! 第四三七章 麒麟的劝告(求月票) 凌晨时分,在宜昌北部,三峡附近一座荒芜无人的山头顶部,忽然现出了一团巨大的强光。 那强光炽烈,宛如太阳,照亮了周围二百余里,使这片区域内仿佛进入白昼,远近可见。周围七十里内,所有的魑魅魍魉与妖灵之属,都在此刻发出哀嚎声响,躯体化火燃烧。 这个范围的丛林树木,也同样在高温中熊熊燃烧。 这强光持续了大概五十个呼吸时间才熄灭,然后这附近就下起了大雨,在顷刻间就将山火扑灭。 此时在山头,李轩正在闭目存想,巩固着刚才的记忆。 而仇千秋正看着眼前,李轩临时请人制作的磁约束装置,眼中放出异泽:“这就是大日之景?的确是有几分大日神威。” 他看到了比他的大绝灭掌南辕北辙,又异曲同工的一种绝灭之法。且此法运用起来,似乎更加安全,也更具威力。 “有意思,真有意思!” 罗烟的眼眸里面,现着几分狂热之意。仇千秋在‘大日’中看到的是更强大的‘大绝灭’,罗烟在意的只是那无尽的‘光’与‘火’,她甚至从中看到未来攀越天位的契机。 她竟然破天荒的转头,向两个情敌求助:“能不能再来一次?” 薛云柔无所谓,这次她也同样裨益甚多。 她从李轩那里知道光雷一体,光属于雷的一个种类。 如果可能,薛云柔也想修出自身的光法,这是道门之中,神通威力与雷法相提并论的存在。 旁边的乐芊芊,江含韵,冷雨柔,还有那只玉麒麟,此刻也都眼现期待之意。 她们的神魄不及李轩那般强大,也没有‘护道天眼’这般的灵视神通,所以收获远不及李轩与罗烟,更需多次观想,加强己身记忆。 虞红裳则是不敢多看,她担心阴阳失衡,不过只要能帮助李轩,她都愿意。 且这次与鄱阳湖那次不同,多了罗烟,薛云柔与仇千秋三人协力,她本身法力的损耗小得多,不是很费力气。 最终这‘大日’,在这座山头一共闪耀了十三次,才完全沉寂了下来。 李轩在经过五次之后,就没再看了,此时他的元神中,已经有了些许灸热与暴涨感。 这是因他观想的‘核聚变’过于精细,已经快超出他元神能够承受的极限。 仇千秋与罗烟的速度更快,四次就完成观想。 那头玉麒麟,则在第三次的时候,就不感兴趣了。 最慢的是乐芊芊,她修为虽弱,道法修为却很不低。 这‘大日’之景,则有助于她请下‘羲和’之灵。羲和是天帝‘帝俊’之妻,十日之母,在帝俊陨亡之后,依旧主宰着大日的力量,是一位极其强大的女神。 此时如果换成是罗烟,薛云柔与虞红裳绝不会为她多费力气,可对于乐芊芊,二女却有意成全。一连十三次,都不嫌厌烦。 不过二人的修为强达天位,法力充足,真正受苦的,却是仇千秋与罗烟。 做完‘核聚变’的参研观想之后,李轩与诸女就登上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准备返回京城了。 此时已是元月十八日,长江上下游的水位虽然还超出了往年大概五尺,可聚集于襄樊川蜀一带的水汽已经恢复了正常,各地也都陆续放晴。 李轩预计接下来的两天,水位就会下降到安全线以下。那些因大水而兴奋活跃,肆掠江河的水妖们,也都偃旗息鼓,纷纷潜入深水。余下的一些已经不足为患,地方龙宫与六道司就可清理。 不过李轩之所以急于北归,一方面是景泰帝那边催逼得紧,相较于现在已经平复下来的水患,此时天子更在意的是太子虞见济脑瘤发作,几乎身死的缘由。 李轩能够理解景泰帝的心情,这位大概是极力忍耐着暴怒与猜忌。只等他查出蛛丝马迹,就可挥舞屠刀。 不过就目前各方面汇拢的情况来看,李轩依旧没能有任何收获。 无论是在京城,还是从凤阳返回京城的途中,虞见济的行踪都有据可查,暂时没有可疑之处。 另一方面,则是源于朱明月的手令,这位命他的神翼都尽快北上,随后准备镇压与超渡煞灵。 自从元月初三以来,蒙兀与大晋已在塞外全宁,开平至东胜一线激烈交锋。十几日来虽无大战,可千人规模以下的前哨战,已经有五十多场,双方间胜负参半。 如今云集于塞外的蒙兀大军,据说已达三十五万骑;大晋也将军力回收到长城内,以五十七万大军,分布于大同,宣府与独石口一线,严防死守。 眼见蒙晋之间一场大战在即,六道司在北方的玄武堂与青龙堂也进入到了戒备状态。 每逢大战,是最容易滋生凶灵煞力的时候。 军中那些气血充足,神魄强大的勇士,只要本身意志与不甘执念稍微强一点,就有转化为凶灵的可能。 世间的阴兵阴将,大多因此而来。 如果死得人多,又没有及时镇压超渡,还会形成大胜关与鄱阳湖底那样的凶绝恶地,庞大阴军。 昔日蒙元与大晋交替之际,就因当时六道司的力量折损过于惨烈,十几个战场都来不及镇压消弭,至今都是大晋的心腹大患。 在更早的五代与南北朝时期,这样的情况更不知有多少。 最后还是因中原的人口跌落到不足一千五百万,那些诞生于战场的凶灵们,都吸收不到足够的业煞与血肉之灵维持魂体,才逐步消亡。 可如今大晋人口极盛,远迈汉唐,业力之盛也是前所未有,这些凶地也就没法消除,只能镇压了事。 所以这场大战还未开启,六道司就已聚集起精干人手,又广邀北直隶与山西一代的道观名寺,随时应变。 返京的途中,李轩全程都在存神入定。 他每隔半个时辰,就会观想一次‘核聚变’,维持大概半刻之后,再努力的调息冥想,恢复元神。 李轩不敢醒来,只因他与罗烟的‘双刀合璧’,还有那天晚上的‘偷吃’事件,几个女孩之间的气氛正诡异着呢。 ——没见赫连伏龙与江云旗两人,如今都对他避而远之? 两名天位宁愿用脚赶路,也不愿搭乘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踏入这个女人间的修罗场。 还有,李轩昨天就给李承基与李炎发过信符,告知他准备归京一事,结果这对父子倒好,居然都对他不闻不问。明明两人就在距离不远的渝州,却不愿赶过来给他送行。 李轩能感觉到这飞梭里面怨气正在滋生,却知现在绝非安抚之时。还是得等北归京城,几个女孩分开之后各个击破。 他现在只能拿出一副全神贯注于修行,心无旁骛的姿态,来避开这场修罗之劫。 这也为他带来了极大的回报,升级后的‘核聚变’观想法,仅在修行效率方面就超出了之前至少七倍。 李轩的每一次观想,都可收获大量光、雷二系与火系真元。 李轩现在掌握的光法,已经能与他的冰法、雷法并驾齐驱。 “这确是极阳之力!唯一能够直接瓦解孽火业毒的力量。” 在李轩第七次观想‘大日’之后,绿绮罗就不禁一声赞叹;“难得的是你还拥有至纯至净的浩气,怪不得你一点都不心慌。” 她发现积郁于李轩体内的业毒,正在小幅度的融灭瓦解,还有一部分,则被李轩强逼到躯体之外。 与相繇之战,李轩胸前的绿斑已扩散到了大半个胸腹。 绿绮罗原本为此深深忧虑,可如今见李轩仅仅七次观想的成果,就知这家伙暂无性命之忧。 按照这趋势,估计至多一个月,李轩就可将侵入他体内的业毒融灭驱除。 第七次之后,李轩又尝试将自己的元神深入到‘武曲破军’这件臂甲的内部虚空,在其深处观想那‘大日’之景。以极致的元阳之力照耀那万余阴军,使得无数的黑色气雾,从‘武曲破军’的内部飞散出去,也令那悬于空际的‘武曲’,‘破军’,都收缩星力,凶焰大减。 这会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武曲破军’的力量,却可进一步提炼星力,将两大凶星的反噬之力减至最低。 也就在李轩乐此不疲之际,‘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终于在长达四个时辰的长途跋涉之后抵达北京。 下了飞梭,李轩就又马不停蹄的赶回六道司总堂,与罗烟联袂去参见伏魔天尊朱明月,就蒙兀与大晋之间的战事,接受朱明月的耳提面命。 可就在他即将踏入总堂伏魔塔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玉麒麟扯住。 李轩眼神错愕的回望,只见这玉麒麟正咬着他的衣袖,眼汪汪的看着他。 “又想要虾?”李轩就满含无奈:“你这未免也太能吃了?上飞梭之前才吃了一筐玉寒烛虾,怎么还要?” 他上次花了几万两纹银,买了大概二十石的虾仁,已经快被这家伙吃光了。要想买新的,那就只能从罗烟那里借钱,通过山味楼的渠道采购。 可想到这头麒麟战力可观,比花了他百万两纹银的‘伏魔金刚’靠谱,李轩还是拿了一筐烛虾,挂在了玉麒麟的脖子上。 梦清梵脸色一红,却没阻止李轩的举动。她依旧咬着李轩的袖子,同时发出‘昂’的一声喊。 李轩闻声就微微蹙眉,他听明白了玉麒麟的意思,却是满含疑惑:“你这是让我别去北方?” 第四三八章 麒麟的依恋 “昂!”梦清梵喊了一声,同时猛点着头。 按照她那位师兄的说法,李轩如果北上参与那场蒙兀南侵之战,可能会陷入非常凶险的境地。 梦清梵再三踌躇之后,还是决定阻止这件事发生。 她为此羞愧不已,心知这是对师尊与师兄的背叛。 可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男人—— 梦清梵的心情很复杂,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出于什么心态才这么做。就因为这个男人与自己有了一夕之欢吗? “这是担心我?”李轩哈哈大笑,抚着玉麒麟的脸颊和脖子,心想这可比他的神鸟青鸾牛郎贴心多了。 那鸟儿的眼里完全没有他这个主人,这几天就只知道与火云凰痴缠,天天往薛云柔那边跑,然后迷迷糊糊的就被薛云柔套了许多话,简直就是他身边最大的内鬼。 现在李轩除非是有公务在身,否则都不爱带上这臭鸟。 “呜~” 在李轩的抚摸下,玉麒麟很快眯起了眼,本能的就享受起来。 牛马之类的野兽,都喜欢别人用顺毛的方式抚摸脸颊,额头和脖子,她的兽体也差不多。 李轩显然是很有经验了,他的手力量恰到好处,差点就让梦清梵发出了声音,感觉很舒服,让她差点沉醉。 不过此刻梦清梵的体内,到底还是主体意识占优,她很快就清醒过来,然后就恨不得在地板上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 梦清梵忖道自己这也太丢人了,这是真要沦落到成为这个家伙宠物的地步吗? 自己明明该把着家伙恨入骨髓的。 “昂!” 梦清梵又继续喊了一声,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与严肃,她定定的看这李轩,试图用眼神传达意念。 ——我跟你认真说话呢混蛋!你不能再这样摸我! “行了!”李轩全不在意的拍了拍玉麒麟的额头:“你这是瞎操心,这北面再凶险,还能凶险过相繇?相繇我都挺过来了,这天下间能威胁得了你主人又有多少? 即便不行,不还有你吗?带着我跑回来就行,乖,安心吃你的虾。” 之后他就没理会梦清梵的叫唤,与罗烟一齐走入到眼前的伏魔塔内。 六道伏魔塔是最近几代伏魔天尊的居所,这里说是塔,其实只有高五层的土楼,看起来很不起眼。 不过昔日六道司的青龙堂,就是首创于此,之后筚路蓝缕,才开创出了现在的局面。 而总堂自南京北迁之后,这座土楼就被伏魔天尊征用了,稍加改造后命名为伏魔塔。 朱明月依旧是简单利落。雷厉风行的风格,见到他们之后,就直接开门见山,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这场大战已不可免,最近两个月来,北方草原连场大雪,牲畜死伤惨重。蒙兀太师也先为凝聚草原人心,是一定会叩关南侵的。他们往年遭遇雪灾,就是这么过来的,无论损失了多少,往中原跑一圈就能抢回来。 天子与少保于杰对这一战其实也期待已久,他们君臣二人卧薪尝胆,励精图治,整顿边军,就等着与也先再战一场,一雪前耻。 这次就是个机会,大晋在北方的各大军堡都已完成修缮,京营与卫所军也整顿完毕,目前状态已是宣宗以来最佳——” 朱明月说到这里,却微微蹙眉。他凝神看了罗烟一眼,然后探手一招,竟从罗烟的眉心中,强行抽出几分黑色的水汽:“这是水毒?巫支祁与相繇留下来的?” “正是。”罗烟眼里含着几分佩服:“江神医给我看过,说没有大碍,这些水毒是无本之源,我只需将养一些时间就可恢复。” “虽是如此,可也不能大意。” 朱明月又以灵视之法看向李轩,然后在他的四肢停留:“谦之你呢?江神医是怎么说的?” “他说大致无碍,可我四肢的骨骼血肉需要时间稳固。神魄中有些暗伤,也必须一两个月温养,这一两个月内尽量少与别人动手。” 李轩耸了耸肩,不甚在意:“其实对我战力的影响不大,除非是伪天位级以上,否则都没资格引发我的旧伤。” 他的暗伤主要是四肢被相繇摧毁太多次了。 那一战他全是靠绿绮罗的力量恢复,与相繇互拼消耗。 可人体是精密的东西,绿绮罗的神通再怎么了得,也没法细致入微,百分之百的复原体内每一条经络,每一条毛细血管,每一个细胞。 所以李轩要想未来没有后患,还是得尽量多休息,加以温养。 朱明月却皱起了眉头:“你二人未来前程远大,怎可如此轻忽?日后你们想要在天位上走得更远,现在就必须注意细节。” 他随后背负着手。陷入凝思道:“你们神翼都北上之后,先负责居庸关一带的战场。我们已在那边调集了青龙堂辖下四百位伏魔人,三百位道士,四百位僧人,都由谦之你来统调。 蒙兀人兵锋一时半刻到不了居庸关,你们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居中坐镇,防备万一。一旦其他方向出了漏子,可以随时援手。 还有,到了那边之后可以悠着点,李轩你如今是堂堂四品伏魔中郎将,朝廷册封的靖安侯,该把视野抬起来了。平时得多倚重部属,注意协调各方,掌控全局,遇到下面处理不了的情况,你们再亲自冲锋陷阵不迟。” 此时朝廷册封李轩靖安侯一事,还在礼部走程序,可此事既已在朔望大朝由群臣议定,就等于是板上钉钉了。 罗烟听了之后,就不禁唇角一抽,心想李轩这家伙对部属可倚重得恨,是最会差使人的。 自从他们北调以来,李轩在神翼都的班房里面待的时间,都没超过十天。所有的公务,不是有她罗烟代劳,就是乐芊芊帮忙处理。 李轩则心想这位伏魔总管真体恤下属,他知道居庸关的前方,还有宣府,怀来,独石口这些重镇。 这已不是景德初年的时候了,如今于杰苦心经营的防御体系已经初步成形,蒙兀的铁骑很难再长驱直入,攻至居庸关前。 由此看来,这次的任务应该会很轻松。 毕竟就往年的经验来看,他们无非就是大战之后赶去战场念个经,超个渡而已, 除非是有五万以上的伤亡,天位级别的名臣大将陨落,否则问题不大。 说来十二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六道司全盛时的四名天位,只有一人是陨亡于蒙兀人之手,其余三位都是为平复猫儿庄,阳和口,土木堡三处战场的凶灵阴兵,最终落到油枯灯尽,神魄衰亡,被迫兵解的地步。 修行人的‘兵解’,是一种自灭神魄之法。唯独此法,可以避面遗患日后,据说还可使修士的魂灵,得以投胎再生。 不过这等损失数十万人,十数名天位的的大败,世间能有几次? 于是李轩毫不犹豫的抱拳应诺:“属下明白!” 他心想接下来的这些天,正可休养一阵。还有他那些忙得连轴转部属,也可暂时放下他们手中的案件,缓一缓气了。 “还有,你们这次北上,虽以扫灭凶灵阴军为主,可如果有什么紧急军情,你们能帮就帮,见机行事。” 朱明月面色凝然:“尤其是居庸关,绝不可有失。一旦蒙兀大军进入北直隶,后果不堪设想。” 李轩与罗烟二人听到这里,不由又面面相觑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几分讶色。 按说以六道司的立场,应该在蒙兀与大晋之战中保持局外中立的,可他们家的这位天尊,似乎不鸟这一套。 “不用看了,朱某与前代那些位天尊不同,” 朱明月一声冷哂,满含不屑:“明明是大晋百姓的民脂民膏养着的,偏还要在这种时候对蒙兀与大晋一视同仁,岂非可笑?十余年前的土木堡之变就足以为戒,六道司坐视朝廷大军丧师草原,最后结果如何?” 他凝神看着李轩:“六道司内有许多人的观念顽固不化,甚至还有部分元时的遗老遗少,如果有人说三道四,甚至是插手干涉,谦之你都不用理,有什么事推到我身上就可以。” 李轩当即神色微肃,再次抱拳:“属下遵命!” 他有点喜欢这位上司了,够简单直接,也够干脆利落,关键是对方的三观也很对他的脾胃。 拜访了朱明月之后,李轩难得的返回神翼都,在乐芊芊与罗烟的帮助下开始安排全员北上的事宜 这需要时间,只因神翼都的许多人都还在外面办公,比如张岳带的一队人,现在就去了天津。至少需要半日时间,才能返回六道司集合。 还有一些更远的,信符传过就得两个时辰,赶回来就至少得一天半。 幸在朱明月给的时限是三天,已经足够用了。 至于其他战马,符箓,箭支,丹药之类的物资调度,案件转交等等事宜,罗烟他们只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差不多搞定, 于是李轩又趁着这等人的空暇,处理着神翼都积压的公务。 他已经二十余天没来六道司,这里积压的公文,已经推了老高的一叠,已经到了必须处理不可的时候。 李轩其实更想去找虞红裳与薛云柔,可罗烟瞪过来的目光,却明白无误的看着他——在处理完这些公文之前,你敢甩手离开试试? 李轩就只能老老实实的一张张文档看着,然后他就在这些公务文档与案件卷宗里面,看到了孙初芸的名字。 第四三九章 时间管理大师 “初芸?”李轩就不由神色异样的运用起了‘护道天眼’,望向了隔壁的一间公房。 ——那原本是属于孙初芸的,之前这女孩虽在他安排下作了第四旗的旗主,却硬是把她的办公地点,安排在这个院子里面。 可自从大理寺牢狱之后,他已经许久都没想起这个名字了。 这一是因他常年奔波在外,二是这姑娘的存在感实在太弱。 此时李轩凝目望去,发现那边的门房紧闭,里面的桌椅上也蒙上了一层灰。 “怎么?”罗烟见了之后就面含青意的一声嗤笑:“这锅里的都还没搞定呢,就又想着锅外面的了?” 旁边埋首公文的乐芊芊也不由抬头,疑惑的往两人看过来。 “在说什么呢?”李轩一副无法理解的神色,他扬了扬手中的一叠宣纸:“这是孙初芸年前办的一桩案子,我看了卷宗,办得蛮漂亮的。” 李轩用略含惋惜的语气道:“我只是可惜,这女孩各方面的能力其实都很不错,可心思却不在六道司上,又是孙继宗的女儿,否则倒是可做我神翼都的一员大将。” 乐芊芊的神色却很疑惑:“指挥使大人为何这么说?我看孙都尉这些天还是蛮努力的。指挥使大人说她是我们神翼都的一员大将,绝不为过。” 李轩就一阵愣神:“她没有辞职?我看她的公房都空了。” 他遵照常理推测,认为这位孙大小姐多半是挂印而去了。 如果换成他是孙初芸,在大理寺牢狱里面被那般对待,受了那样的委屈,也早该把自己这个上司踹开走人了。 “才没有!”乐芊芊用葱嫩的手指了指东面的方向:“只是搬到了第四进的东偏院那边,这一个多月,经她之手办的案子有三十多件,她还走关系从天官楼那边要了不少精干人手,第四旗的架子已经搭起来了。” 李轩就有点懵,随后他翻阅后面的文档卷宗,发现由孙初芸报上来的还真不少。 “还有这样的事?”李轩一份份仔细翻看着:“有点出乎意料,她这样娇滴滴,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办起事情来居然一板一眼,很有章法。” “孙都尉的能力是很不错,”乐芊芊此时又斜目看了罗烟一眼:“烟姐还有为难过孙都尉,一桩无头无尾的碎尸案,硬是要孙都尉三天内侦破,可结果人家还真办到了。” 罗烟的俏脸就微微一红:“什么为难?我那是想让她知难而退,没有在六道司做下去的决心,那就趁早走人!” 可她随后就想到自己似乎没立场这么说别人,自己不也是三心二意? 所以她随后就语声一转,倒打一耙:“李轩你这神翼都指挥使可真当得好,如今连部下有什么人都不清楚了。” 李轩也觉羞愧,他这个神翼都指挥使,当得确实不称职。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前方传来一个轻柔的语声:“你们是在说我吗?” 李轩抬目望去,就见孙初芸穿着一身素白色的六道伏魔甲,英姿飒爽的站在他的面前。 李轩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心想这女孩什么时候站到他面前的?居然一直都没察觉。 “刚才,你们没注意。”孙初芸面色冷漠的朝李轩一抱拳:“第四旗孙初芸奉命返回,全员二十四人都已集结,随时候命。还有,小女子的父亲虽是会昌伯,可六道司内的正常公务,应该不会妨碍到李大人。” 李轩就不禁看着孙初芸,发现这个女孩对他的态度与以前大不相同。 ※※※※ 李轩处理完所有积压的公务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这个时候,神翼都还只有三分之一人返回报到。李轩考虑到不能让所有人干等着,朱明月给的时限则是二十一号清晨出发,就干脆给属下放了两天假,让他们在北上之前可以休息一阵,顺便处理一下私务。 李轩自己则是带着罗烟与乐芊芊去了一家酒楼,酒足饭饱之后又去了琉璃厂,在那边逛了一晚上的街,还花了一万多两纹银,给罗烟买了一对蝴蝶形状,雕饰极其精美的首饰,给乐芊芊买了一个白玉手镯。 这是他第一次给罗烟买东西,让罗烟一晚上都扬着唇角。 虽然李轩兜里已经没钱了,这一万多两还是从她手里‘借’的。 乐芊芊也很开心,她对北方的吃食一直都很不适应,居然都是面,没有米饭的。 而靖安伯府的厨子,虽然是李轩自己招的,可却是北方人,有些南京经典的菜式不会做。 李轩当晚却特意寻了一家南方口味的酒楼,让她大饱口福。 什么松鼠鱼、蛋烧卖、美人肝、凤尾虾之类的苏式菜,还有盐水鸭,豆腐脑、鸳鸯烧饼、翡翠包这些小吃,让乐芊芊吃了个过瘾。 然后那白玉手镯,虽然才五百多两纹银,可却是李轩二十几天前就寻首饰店定制的,手镯的内部还有一个‘芊’字。原本是想当成新年礼物给她,结果却拖到现在。 之后返回靖安伯府,李轩又跑到江家医馆,去找江含韵双修——不对,还没到双修的地步,准确的说法是修持神天双元法的第二阶段。 到了子时,李轩就偷偷牵着他的玉麒麟,溜出了靖安伯府。 他不知道罗烟有没有看到他的动静,却不打算管了。 只是当李轩骑上玉麒麟,他的这头坐骑却是步伐迟缓,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小步奔走。 “走哇!”李轩很奇怪的看着自己的坐骑:“我们去皇宫,小麟麟速度快点,你主人以后的性福就靠你了。喂喂,你怎么还趴下了?我抽你屁股了我跟你说——” 可他不说还好,说了这句之后,这头玉麒麟就直接在街上趴了下来,一动不动。 梦清梵的眼中含着自伤,这家伙半夜骑着自己出来,是打算去皇宫见那个叫虞红裳的公主吧? 她想自己这算什么呢?明明自己与李轩有了一夕之欢,却是坐骑的地位。 李轩不知这麒麟脑里面的勾当,他只觉头疼,忖道这坐骑可真不靠谱,亏他今天还从罗烟那里借了几万两,给它又定了许多玉寒烛虾。 考虑到这是头准天位级的麒麟,李轩没敢真打,他只好从旁边马棚里面又牵出了一头地行龙。 可随着玉麒麟冷冷的往地行龙扫了一眼,这头有着稀薄龙血的威武坐骑就也趴下不肯动了。 李轩无奈之下,只能自己施展遁法,往宫城的方向飞驰过去。 可这一路,李轩却被街上巡守的六道司与禁军喊住了好几次。 他们的道理挺简单,这大晚还能骑马在街上跑的,那肯定是贵人;而用两只脚走路的,甭管你的遁法再怎么高明,都肯定是有问题。 于是李轩这一路磕磕绊绊,足足花了一刻的时间才来到宫城的西角,然后向绿剑萝莉求助:“绿前辈,拜托你用上次施展的虚空神通,把我送入进去。” 绿绮罗闻言就无语了:“你干嘛来宫城,这个时候去找薛云柔不很好吗?反正朝阳门的守门太监与监门校尉,都是你的熟人了。” “你不懂——”李轩摇着头:“总之绿前辈只管出手相助就对了。” 他心想哪能次次在深夜时分去找薛云柔?人家少天师能没意见? 换成他是薛云柔,也会想你白天干嘛去了?每次这个时候过来,把我当成什么了?当成某种工具吗? 薛云柔本来对他的意见就很大,他要现在过去就等于是火上浇油。 可这深夜时分闯入宫城去见虞红裳,那情况就不同啦! 自己这是对虞红裳相思难耐,所以在深夜时分甘冒奇险,闯入宫城去见心上人——试问红裳她听了之后能不感动么? 至于云柔那边,自己就抽出大半天时间去陪她,如此一来,何愁诸‘船’之间风浪不平? 李轩都忍不住为自己点了个赞,感觉自己的时间管理技术,如今已更上一层了。 “我可以帮你——”绿绮罗无奈摇头:“不过你想清楚了,这得再消耗你至少半个月的寿命。我知道你有办法驱除业毒,可这终究是费时费力。” 李轩却眼神坚定,毫不动摇的与绿绮罗对视,生命诚然可贵,然而爱情却价值更高。 关键是,他的爱情如果没了,那是有可能会没命的。 绿绮罗叹息了一声,最终还是伸手在李轩的胸前一点。 随着一团绿光萦绕,李轩只觉眼前虚空变化,天旋地转。 等到他视野恢复如常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宫墙之内。 绿绮罗的法力强大,不但让他突破了宫城的法禁,还挪移了至少百丈距离。 李轩心中大喜,在稍稍辨认了一下方位之后,就直往虞红裳的浮碧宫。 而这个时候,在浮碧宫的碧涛楼内,长乐公主虞红裳正与薛云柔同塌而眠。 薛云柔却睡不着,她睁眼看着上面的帐纱:“红裳,我们两人有多久没这样了?” 虞红裳也无心睡眠,她苦笑道:“从你那次出京之后就没有了吧?说来已经有一年多了。” 明明她们之间,曾是最好的闺蜜。 就在这个时候,虞红裳听到外面有些许响动。 第四四零章 这不可能(求月票) 虞红裳疑惑的看向外面,然后就眼神微变,面色古怪起来。 上次她与李轩一起服用的并蒂神心,可以让她在二十里范围内,感应到李轩的大致方位。五里之内,做到一定程度的灵识交流。 ——不过这是在另一方愿意的情况下才能办到。 可李轩这家伙,自从前些天他去了一趟北面的辽太祖墓之后,就借故关闭了心灵感应,然后一直都不肯开。 不过在一里的近距离内,虞红裳还是能够在无需李轩许可的情况下,感应到这家伙的方位。 现在她就感应到李轩的气息,正鬼鬼祟祟的往她的闺房这边赶。 虞红裳不由一阵懵懂,心想这家伙是怎么进的宫? 还有,按照云柔的说法,这家伙不是一晚上,都在外面陪伴罗烟乐芊芊她们吗?她的那只火云凰,一天到晚都在天上盯着呢。 虞红裳先是微喜,心想这个家伙,到底还是记得她。 可随后她的心情,就有点复杂起来。 一方面是因这个家伙来得忒不是时候,云柔还在这里呢!一方面她又想见李轩,这都好久没与李轩好好说话了。 这是一种说不出的复杂滋味。 虞红裳心想这真是报应,之前在宜昌的时候,她出手拦住了薛云柔的好事。结果今天,也被对方搅合了与轩郎的一场夜会,真是冤冤相报何时了。 她迟疑了片刻,还是以灵识传达意念:“轩郎你回去!” 外面的李轩就一阵错愕,心想这就让我回去?为了进来这一趟,我花了十五天的命呢!结果一个面都不见,就得回去吗?这多不划算呐! 他随后就一声哂笑,心想这一定是虞红裳生他的气了吧?或者是害羞了。 看来稍后得花一些心思哄一哄。 于是李轩不但没有往回走,反倒是加快了速度,身影似如雷霆电闪的来到碧涛楼外。 “你回去!”虞红裳感应到李轩的气息急速靠近,就不禁无奈了:“别过来,薛云——” 可她的传音未落,李轩的身影就已经闪身而入了。 他毫无猴急之意,从窗户穿入进来之后,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这才拿出一派翩翩佳公子的气派模样,走到了虞红裳的窗前。 他一边走,还一边吟诗。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裳儿,你可知我有多想你?” 李轩没注意到虞红裳的异样神色,他先在虞红裳的额头上亲了一个,然后就准备就着虞红裳的红唇,来一个相濡以沫,抵死缠绵。 可随后李轩就心生感应,面色苍白的看向了身侧。 他心想不会吧?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可李轩还是绝望的看见薛云柔从旁边的被窝里面起身,她脸上虽是漠无表情,可看向李轩的眸子里面却幽深似海,又仿佛无底深渊。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呢!”薛云柔唇角微扬,皮笑肉不笑的说着:“轩郎真得好懒,都不换辞的吗?记得上次你半夜里来接我,也是这么说的吧。” 于是李轩就感觉自己抱着的虞红裳,仿佛化身成一座冰山,冻得他通体发寒。 绿绮罗飘在李轩的后面,饱含同情的看着李轩的背影。 她心想这是何苦呢?花费十五天寿命,就为入宫经历这么一场修罗杀场么? 这个家伙,他今晚不会死在这里吧? ※※※※ 元月二十一日的清晨,匆匆返回京城的彭富来与张岳,见到了一副鼻青脸肿模样的李轩。 彭富来顿时惊奇不已:“谦之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人伤成这副模样?” “对啊,这是谁伤得你?”张岳也挠着头,无法理解:“在南面你不是很威风的吗?与罗烟双刀合璧,战力直达天位,巫支祁与相繇都被你们斩了。还有,以你的横练功体,谁能把你伤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却不敢说‘我们一起帮你揍回去’之类的话了,概因现在能将李轩伤成这副模样的人,他们两个也一定招惹不起! 李轩闻言则心有余悸的摸着自己肿起来的下巴与腮帮,还有那双青了一圈的眼,然后他的眼角就不禁微微一抽:“别说了,这是两个实力高强的魔头,心狠手辣,难以力敌。” 他从双眼与脸上的红肿处,感觉到锥心刺骨的痛。 虞红裳的拳意就渗透沉浸在李轩的血肉里面,让他一时半会都没法驱除。 这个时候,李轩最庆幸的是自己修了横练霸体,否则他现在就得躺在床上了。 “两个天位境界的女魔头吧?” 罗烟斜目看着他,竟有些幸灾乐祸:“其实我也好奇,薛云柔对你迷恋有加,虞红裳则是几个女孩当中最心疼你的。李轩你究竟做了什么,让她们对你下这样的狠手?” 张岳与彭富来听了之后面面相觑了一眼,接着就默契的一言不发,再不敢多说了。 二人都知在这桩事上发表意见,那是会要命的。 即便要说,那也不该是乐芊芊与罗烟都在的场合。 李轩则尴尬一笑,避而不答:“速度出发吧,据说宣府那边大战正烈,北面被蒙兀人拔了七座军堡,双方死伤数千,鞑靼大将巴特尔的七万铁骑已经打破龙门卫的防御,兵锋直指长安所的,我们还是得尽早赶去为妙。” 幸在那天晚上的结果还是好的,李轩没有逃,他拿出了诚实认错的态度任打任罚,硬撑着让薛云柔与虞红裳狠狠揍了几拳。 第二天又陪了她们一天,总算令两个女孩的怨气稍稍消减了几分。 顺带一提的是,他还被迫从冷雨柔那里拿回了三万两用于改造‘伏魔金刚’的纹银,给她们都买了一份小礼物。 幸运的是,两个女孩可能都知道他财政窘迫,她们当面没说什么,事后却各自私下里让人给他送来了五万两的体己钱,不但将冷雨柔那边的缺口填上了,李轩还倒赚了六万多两。 说到这银钱也是见了鬼,李轩这次江南之行,光是斩杀常泽这三个大妖得来的赏金就达十万两纹银,诚意伯府新年也给了他二十五万两的巨额分红,可结果李轩的钱袋却还是鼓不起来。 随着李轩一声令下,神翼都三百二十余骑从六道司蜂拥而出,奔腾如雷的驰出了北京城。 六道司不是军队,所以队形与军纪是一概没有的,可他们的气势却很摄人。神翼都三百余人毕竟是全员四重楼境以上,顶盔掼甲,武装到牙齿的精英,坐骑则都是一水的地行龙。 此时一片黑压压的铁骑奔驰在官道上,远远望去似如乌云漫卷,蹄声则仿佛持续不绝的雷鸣,震得地面簌簌作响,使得所有行人都望之色变,纷纷往两旁避让。 居庸关距离京城不远,大约一个半时辰之后,李轩就看见了居庸关那气势恢弘,崇墉百雉的庞大关城。 这座关城,与大晋的嘉峪关齐名,并称天下第一雄关,封锁着太行八陉最北面的军都陉,与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一起,封锁着京城的北大门。 镇守居庸关的总兵是袁军,一位年纪达一百七十岁,老资格的宿将。曾经在太宗末年,追随太宗两次北伐蒙兀,因战功不彰,至今都未能封爵。 不过其人在军中与朝堂都有“无赫赫之功,然能谨守边陲”的评价,且修行有成,在八十岁前就走到了第四门巅峰,半步天位的境界,所以活了一百七十年,远超常人的岁寿。 于杰命此人担任居庸关总兵,就是为借助这位的谨慎老成,与从军百余年的丰富经验,确保居庸关不失。 李轩入关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总兵府拜访此人,结果却吃了个闭门羹。 这位军中宿将以军务繁忙为由,让人将他的名帖送了出来。 负责给袁军传话的,就是那位值守总兵府大门的哨官:“李大人,我家将军日理万机,不但有着众多军务需要处理,还要巡视周围塞堡,整军备战,估计这十几天之内都没有空暇与你见面。 所以大人你没有要事的话,就勿需再来了。将军的意思是你们六道司人员与我们边军不相统辖,搅合不到一起,只要不干扰关城内外的军务,你们自行其是便是。” 此人不但神态与语气淡漠梳离,眼里面更是含着淡淡的敌意。 而就在李轩他们无奈离去的时候,这位更是往地面吐了一口唾沫:“一群负责收尸烧埋的杂碎!” 李轩就不禁蹙了蹙眉,看向了身后。罗烟更是眸光一凝,她手按着腰刀,神色冷冽的看向了此人。 如果依照罗烟往日的性情,这个时候就已经出手,让这个出言不逊的家伙好看了。 李轩则微微摇头,收回了视线。 他能猜到缘故,这一方面是六道司在边军中的风评不佳;一方面则是北方将门对他的排斥。 李承基在大同那边引爆的军械走私案,还有对皇甫玄机的打击,多少都会引发一些北方将门的反感。 再然后,估计还有居庸关总兵袁军的个人因素。 李轩没有在意,继续往关城的南面方向行去。那边有六道司的一个伏魔分署,想必六道司调集的六道伏魔人,还有那众多僧人道士也都在那边。 不过当李轩赶到这里的时候,发现这里的气氛也很不好。 第四四一章 小乘大乘(求月票) 当李轩踏入居庸关的伏魔分署,发现这里面许多建筑一片糜烂,只余残垣断瓦。还有一群和尚,大多都是身上挂彩,形象狼狈。他们分成两方,遥相对峙。 旁边则是一群道人,笑嘻嘻的围在旁边看热闹。 李轩错愕不已,当即找来了镇守此间的伏魔校尉询问。 这位先眼神有异的看了李轩脸上的青肿一眼,之后才神色恭敬的答道:“是善积寺与净觉寺的僧人冲突,今日清晨因一事起了口角。 两家最开始还是收敛的,先是辨经,然后就打起来了。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刚才还出手斗了一场法,结果不分胜负。” 李轩就不禁扬了扬眉,他知道这两家都是河北一带的大寺,其中善积寺是小乘寺院,属于俱舍宗一脉;净觉寺则是大乘一脉,属于净土宗。 而这两家虽然是同属佛门,可彼此间的教义却是水火不相容的。 李轩还是不解道:“究竟怎么回事?都是修行有成的高僧大德,怎就这么不顾体面?” 那校尉闻言苦笑,语中含着无奈之意:“是关城南面有一家姓张的员外,他家的儿子昨夜死了。张员外是善积寺的信徒,听说善积寺的元妙大师在此,就想请大师出手为其超渡。 结果元妙大师认为张员外的儿子身有罪孽,开价三千两纹银。可这事不巧被净觉寺的僧人得知,灵戒大师就跑去张家,说只需张员外改信净土莲宗,那我们只需纹银二百两,就可将他家儿子超渡。” 李轩听到这里就明白情况了,敢情是生意上的冲突。 这与两家的教义有关,小乘佛门认为一个人必须经过艰苦的修行,通过“八正道”等宗教道德修养,才可以修行有成,得到佛门果业;他们通常以个人的自我解脱为主,希望了生死、离贪爱、灭尽身智。 大乘佛教则认为人只要有虔诚之心,就可以成佛,还可通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这所谓‘六度’来达到佛果,修行之法简单多了。 其中的净土宗最简单最过份,他们认为信众只需要称名念佛,一心专念弥陀一佛的名号,念念不舍,以往生净土为期,就可以成就佛业。 他们认为单求自我解脱是不够的,在除断自己一切烦恼外,还应该修持成佛,建立佛国净土,让更多的人脱离苦海。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这里所谓的‘净土’,大概就是如‘南京地府’之类的空间,由信徒的愿力来维持。各家寺庙,都有各自佛国净土存在。 而两家教义的不同,表现在超渡法事上,也就出现了收费上的差异。 小乘佛门收费昂贵,一方面是需要消耗不少法力器物,成本高昂;一方面则是认为只有如此才能展现出信徒的诚意,死者的灵魂才能入西天净土。 所以升斗小民莫入其门,是没有被超渡的资格的。 大乘佛门的收费就很便宜了,禅宗高一点,净土宗最低,往往不到小乘佛门的十分之一。 小乘佛门就很不满了,他们认为自家虽然收费昂贵,却货真价实,童叟无欺,而大乘佛门念个经就能超渡,这完全是在糊弄人。 大乘佛门则认为自己超渡了啊,至少可让信徒得到心理上的安慰,抚慰众生,减少大量的怨灵与恶孽,是在做好事。 试问那些怨灵怎么来的?不都是心有遗恨,不甘死去吗?他们是在做好事。 还有一些人确实在他们超渡下入了净土,只是几率不大而已。 所以大乘佛门更受平民百姓的喜欢,却也因他们对百姓的煽动之能,被朝廷忌惮警惕,尤其净土莲宗,数千载以来屡遭打击。 小乘佛门则日渐衰败,不过近年因那位扶助太宗登基的黑衣宰相‘道衍’大师之故,倍受朝廷扶持,有了再起之势。 ——朝廷僧录司发出的‘僧牒’,每年至少有三分之一是给小乘佛门的。 李轩不禁叹了一声:“把两位大师都给我请来吧。” 没过多久,善积寺的‘元妙’与净觉寺的‘灵戒’,就来到了李轩的马前。 二人都是一身金色袈裟,面白无须的和尚,平时的形象应该是气度雍容,法相庄严的。可此时这两位大师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唇角都有着血丝。 李轩见状就不禁嘴角微抽,心想好吧,这是凑齐鼻青脸肿三人组了。 他脸上却是沉凝如铁,目光凌厉如刀:“六道司在此地所有损失,你们两家都得照价赔偿,各自分担一半。” 元妙与灵戒对此都无异议,这桩事本来就是他们理亏。在人家的地盘打架斗殴,还把别人的家给拆了,赔偿是理所应当。 李轩又看向了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还有今日的这桩事,是你们净觉寺做得不对。那张家员外的事,你们不得再擅自插手。善积寺的一应汤药费,你们净觉寺也得出了。” 这位灵戒大师当即就眉头微蹙,眼现不满之意。 李轩见状,就拿眼一瞪:“我不管你们平时是怎么争抢信徒的,可如今正值大战之期,你们净土莲宗在这个时候挑衅生事,是意欲何为?” 灵戒大师的气息略滞,随后就默然不语了。 他注意到李轩已经手按住了腰刀,一股让人心悸的森冷气息将他遥空锁定。还有旁边的罗烟,看过来的眸光也含着冷意。 灵戒大师脸上的怒意顿时收敛无形,眼中现着些许忌惮之意:“阿弥陀佛!李大人既然这么说,那么小僧从命就是。” 他知道这两人,就是最近哄传天下,声威赫赫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没错!是‘阳阳’,而非‘阴阳’。一对双刀合璧,可以斩杀巫支祁与常泽的兔儿爷。 尤其这位李中郎将,据说还是与相繇正面硬撼过几个时辰的人物。 虽然灵戒无法理解,一个第三门的武修是如何做到的,可人家年纪轻轻就成了伏魔中郎将,又封了侯爵,想必是确有其事。 慑服了灵戒,李轩就又拿眼扫望着在场那一众乱糟糟的僧人道士:“都给我听着,本将不管你等是来自哪家道脉,哪家佛宗,既然到了本将的麾下,你们是龙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趴着! 谁敢擅生事端,或者抗命不遵,本将军法行事。此言在先,日后勿谓本将言之不预!”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纷纷俯首低眉,避开他的视线凌迫。 唯独一位须发皆白的老道没有躲避他的目光,他笑着冲李轩一个稽首:“贫道长春观冲幽,见过中郎将!” 这位冲幽道人用佩服的语气道:“一直久闻中郎将大名,直至今日才有缘亲见,果真是风流跌宕,浩气英风。我们长春观,愿附中郎将骥尾。” 李轩就神色友善的朝着这位点了点头,他听说过冲幽此人,京东长春观也是全真派一脉重要的道观之一。 ※※※※ 在居庸关安顿下来之后,李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整顿人马。 在编制上李轩其实无需费心,此处神翼都辖下三百余人,还有青龙堂辖下四百位伏魔人,都有现成的编制。 那四百武僧,三百道兵也简单,就编成三个都,各由元妙大师,灵戒大师与冲幽道人三人带领。 这些武僧道兵自有体系,李轩没有蠢到将他们打乱重编的地步。 说来以军阵与整体战力而论,这些寺庙与道观的武僧道兵,比他们六道司的人还要强些。 六道司的人常年都在办案,奔走于各地降妖伏魔,哪有时间去操练什么阵型队列?而这些武僧道兵吃饱了没事做,就把大量的时间都用在阵法的操演上。 论到小规模的军阵配合,他们甚至远超禁军。 不过这些人的战甲与武具却很成问题。 大晋朝不允许民间持有兵器,战甲更是禁忌中的禁忌。所以这些武僧道兵,最多就携带一口没开锋的剑,或者一杆铁棍,加上一些法器。 李轩不得不动用神器盟的关系,为这些人临时调配了一些铁甲与兵器,甚至还为他们配备上了一匹龙驹。 这令所有僧道都疑惑不已,毕竟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为超渡战场上的凶灵血煞。 可与此同时,这些僧道也觉感激。在应对那些凶灵阴兵的时候,这些铁甲兵器还是很有用的。 而李轩在为他们整备装具的时候,还顺便了解了下部属的构成,战力的高下。 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如果连知己都做不到,又如何能在战场上取胜? 李轩这是有备无患,虽然六道司的主要任务是降妖伏魔。可按照伏魔天尊老朱的意思,一旦战局有变,他们六道司的人马也得投入战场。 在这之后,李轩才把注意力转向了北面战场。 六道司在宣府,怀来各地的伏魔分署,每过一个时辰都会向京城六道司总堂发送一道信符,传递他们收集到的各种军情消息。 而这些信符,都会通过居庸关的驿站中转。 李轩让乐芊芊带着人守在驿站,将每一份信符抄录一份。然后通过这些由乐芊芊汇拢起来的消息,分析北方的战局。 第四四二章 新鲜出炉美娇娘(求月票) 一天之后,在伏魔分署内的一间签押房,罗烟拿着乐芊芊让人送来的几份文档,一脸的迷糊。 “我还是搞不懂,前面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不知我们大晋胜算几何?” 其实乐芊芊在文档上汇总的军情消息,非常的浅显明白。 所有来自前方的消息与战报,乐芊芊都按照时间地点分类,让人一目了然。 问题是,罗烟虽然认识这上面的每一个字,可当它们合在一起,她就完全看不明白了。 这与她以前帮李轩处理的那些公务与案件,完全不是一回事。 这涉及到地形地势,还有大晋复杂的军队与人事编制,她一时之间哪里看得懂这些? 李轩倒是看明白了,可眼下的情况,李轩也难断定双方的胜负,他只能微微摇头:“目前是僵持之局,大晋的局面稍稍占优,胜算却不好说。” 此时北方的战场一共有三处,第一处是西面的‘大同’方向,由瓦刺名将阿刺知院统帅十三万骑,自‘阳和口’突破长城。 蒙兀人的这一路,也是走的昔日土木堡之变,瓦刺大军南侵的故道。 不过阿刺知院在破关之后并未挥师东进,而是将兵锋直指大同,隔断了宣府与大同之间的联系,压制住镇朔大将军梁亨。大晋三边总督,大同总兵与山西都指挥使司辖下的二十三万大军无法东援。 第二处战场,则是位于‘宣府’一带的主战场。 大晋已经于此地集结了三十六万步骑,由兵部尚书于杰亲自坐镇指挥,云集了大晋数位名将;蒙兀太师也先则针锋相对,集结瓦刺与鞑靼二部共二十五万骑,从张家口破关而入。 李轩看前方的战报,发现于杰似有诱敌深入,将也先诱至于‘洋河’南岸进行决战之意。 蒙兀太师也先则似查知了于杰的企图,其麾下大军虽是催城破塞,所向披靡,却无一兵一卒跨过洋河。 于是双方大军就这么沿着洋河北岸,一个个军塞军堡反复的交战争夺,使得宣府附近化作血肉磨盘。 李轩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这情况对于蒙兀人来说,其实是非常不利的。 这会让蒙兀人的兵力,无谓的消耗在宣府周边的防御体系中。宣府外围林立的军堡,足以让蒙兀铁骑流干鲜血。 可蒙兀太师也先却乐此不疲,对麾下部众的伤亡不以为意。 第三处战场则是宣府的东面,鞑靼大将巴特尔率七万铁骑已经打破‘龙门卫’,兵锋直指‘长安所’。 ——这里的‘长安所’,可不是长安城,而是怀来北面的一个卫所。 巴特尔统帅的这支兵马应该是偏师,目的是逼迫于杰分兵,甚至是抄截宣府的后路。 这已经起到了效果,数日前宣府总兵朱国能不得不亲率六万步骑进驻怀来,集结怀来周边卫所总计十三万步骑与鞑靼大将巴特尔的七万骑军,相持于怀来之北。 此外还有一处规模较小的战场,在更东面的独石堡,此处也有蒙兀人三万铁骑顿兵城下。 独石堡乃是长城上的冲关要隘,正卡在独石河口。 ——众所周知,万人以上大军行进必须紧依河道,否则光是吃喝拉撒的问题,就足以瓦解掉一支大军。 即便来自草原的铁骑也未能例外,蒙兀人固然可以依靠马奶解渴,可他们携带的众多战马牲畜,却离不开食水。 而从独石口南下,可以沿着‘独石河’,‘龙门川’直接杀到居庸关前。 所以大晋开国之后就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筑造独石堡,又经于少保之手修缮,如今那里已是大晋边陲数得着的雄关要隘。加上此处地势险要,依山靠水,整个防御体系可谓是固若金汤。 所以即便十倍于此的军力,都很难将之攻破。 此时独石堡内已有两万卫所军镇守,蒙兀那区区三万骑攻下独石堡的可能微乎其微。 再还有就是辽东战场,被也先征服的‘海西女真’也在闹腾。不过那边短时间内不足为患,对全局的影响有限,‘奴儿干都司’的力量也足以应对。 “目前的状况确实难言胜负,不过这局面维持下去,蒙兀迟早撑不住。” 张岳出身将门,家学渊源,在兵法上也有些许造诣:“他们遭遇雪灾,物资补给本就不足,这几十万大军能够坚持一个半月就很不错了。于少保坚壁清野,他们现在也没法以战养战。” 他说完之后却又一声叹息:“唯独局面有点被动,可如今也只能这样打了,还是吃亏在缺少骑军。” 大晋在太宗年间,全国豢养有马匹五百万,其中可以当做战马使用的高达百余万。 可在仁宣之治期间,各地卫所马政败坏,剩余的几十万匹龙驹与地行龙,也都在土木堡大败中全数丧尽。 于少保这些年里虽然励精图治,惨淡经营,可也就只恢复了九万骑军而已。 就这九万骑军,还得分洒在九边重镇,能够集中于宣府与大同二地的,只有五万骑军不到。 而在土木堡大败之前,大晋光是铁甲重骑就有五万之巨,其余轻骑达十九万人。由此可见那场大败,对于大晋国力的损伤之重。 李轩则拧着眉头道:“如果能这样拖下去,自然是大晋的局面占优。可也先乃当代兵法大家,岂会不知利害? 如果这次蒙兀失败,明年蒙兀八百万人不知会有多少人遭遇饥荒,我猜此人一定有什么方法打破僵局。” 问题是,李轩虽然意识到这一点,却暂时想不到也先的破局之策。 此时他的脑海之内,隐隐约约的有了个念头。 会不会是张观澜与他那五艘‘云中战舰’?以那空中巨炮的威力,大晋边境的绝大多数军堡,都扛不住它们的一炮之威。唯独独石堡,宣府这样的坚城才能坚守一阵。 张观澜身为前元天师,本就是蒙兀人的爪牙羽翼。那五艘‘云中战舰’,很可能也是借助蒙兀人的财力建造。 可大晋早已得知这些‘云中战舰’的存在,以少保于杰的谨慎,早该有了防备才是。 不过直至如今,这些‘云中战舰’都未现踪迹—— 李轩想了想,还是写了一封符书,捎寄给了远在宣府的少保于杰。 他相信这位于少保早有庙算,可为防万一,他还是得稍作提醒。 接下来的几天,李轩就一边关注北方的战况,一边继续整训麾下的人马。 之前李轩以为他的神翼都可以在这边休息一阵儿,清闲几天的。 可到了居庸关之后,李轩还是按捺不住他的危机意识。他开始临阵磨枪,强令麾下的众多六道司伏魔人每日抽出至少半天时间,操演兵法战阵。 此外那些武僧道兵,也需适应李轩配发的兵器战甲。 于是每天的上午,六道司在居庸关的伏魔分署内部都杀声震天,使得关城内的众多将士惊奇不已。 而就在元月二十七日,李轩收到了长安卫所的紧急传信。宣府总兵朱国能与鞑靼大将巴特尔,大战于长安所之南。 大晋死伤高达二万,而蒙兀人也在此埋骨万余。 只就死伤来看,大晋无疑是败北的一方。可自太宗之后,蒙兀人的战力就已强于大晋兵马。 朱国能在此战中以惨重的伤亡,逼迫巴特尔的铁骑从战场撤离,就战略来看,大晋的形势进一步改善。 此战之后,巴特尔已经没有越过长安所,包抄宣府侧翼的能力。 由于这一战双方阵亡的士卒超出两万三千,战死的第四门强者也达到七人之巨,六道伏魔司在当地的力量已经不足以镇压,所以求助于李轩,让他迅速率人前往战场,镇压此处的血煞怨灵。 李轩不敢耽搁,在接到信符求援之后不到半刻时间,就开始集结部属。 此时他却有了一个小小的惊喜,冷雨柔带着她改造完的‘伏魔金刚’到来,同行的还有薛云柔的师兄‘玄尘子’。 改造后的‘伏魔金刚’造型颇为酷炫,一身银白色战甲,身后还有一对宽大的银白羽翼,浑身电光萦绕,看起来就仿佛是西方神话中的‘天使’。 玄尘子也很吸睛,他已彻底换成了女装打扮,容貌清丽,身姿妖娆,娉婷万种——这竟是一位风姿容貌都可与薛云柔比较的大美人,李轩差点就没认出来。 李轩对于这全新的‘伏魔金刚’是期待已久了,可惜的是此刻时间紧迫,他已来不及一一试演其能。 不过在得知李轩准备北上长安卫所之后,冷雨柔却眸光一闪:“我跟公子你一起去。” 玄尘子也嫣然一笑:“那也加上我一个吧。” 李轩倒是不介意自己的麾下再多两个好手。 冷雨柔自造的那具机关傀儡‘孔雀千机’他是知道的,实力几乎达到伪天位了,‘伏魔金刚’的改造,就是以‘孔雀千机’为蓝本。 至于玄尘子,这家伙明显已经突破十重楼境了,进入《无垢宝典》的第四重境界,其神通能为值得期待。 李轩却还是有些顾虑,他神色迟疑道:“你们要跟过来倒也可以,可神器盟与孔雀山庄怎办?” 他知道‘玄尘子’已经接受冷雨柔的重金聘请,成为孔雀山庄的供奉术师。 之前冷雨柔南下的时候,就是由‘玄尘子’坐镇于孔雀山庄。 这位固然是龙虎山天师府的门人,可他一个外姓嫡传,以后迟早还是得在外面找一份饭碗的。《无垢宝典》的后期,也需消耗大量的药物。 “有大少夫人在,没问题的。”冷雨柔不在意的摇头,面色淡漠道:“夫人说很担心你,让我尽量跟在公子你身边。” 玄尘子则是笑着解释:“孔雀山庄那边还真不用担心,自从大人你在南边连续斩杀了巫支祁,相繇与常泽,神器盟的十三个成员已是俯首帖耳。盟主之令,整个神器盟莫敢不从。” 他是打定主意随行的,缘由是云柔师妹对他这几个月的‘不务正业’已经抱怨了不止一次。 这次随自家的‘金主’同行,又能给云柔师妹一个交代,岂非两全其美? “还有,”冷雨柔此时又随手一挥,将一大堆的金属零件从小乾坤袋中倾倒出来,很快就堆积起了一座小山:“公子你让我造的那东西,我已经完成了,可我猜公子你应该不会组装。” 李轩的眸中,顿时闪现出一抹亮泽:“这就完成了?速度好快。” 这东西他是一个多月前才提出设想,也直到新年之后,他才给冷雨柔提供了足额资金。 “快吗?”冷雨柔看了这些零件一眼:“其实挺简单的,比伏魔金刚要简单得多。” 在她看来,李轩定制的这件东西,确实要比伏魔金刚简单的多。无非就是李轩所说的‘储电池’,‘电容’,几根管子,还有一些线圈而已,麻烦的就只是材料——可只要有钱,这都不是难事。 而伏魔金刚体内的零件已经达到七千,内部的结构精密复杂,冷雨柔汇集神器盟数十位顶级的工匠,才在半个月内完成改造。 ※※※※ 李轩不知的是,就在他带着一众部属,从居庸关的北城门驰出的时候。在京城之东,山海关的上空一万八千丈,五艘云中战舰正悬浮于此。 前元天师张观澜此时就背负着手,站在一艘战舰的船头,俯视着下方的关城。 “那就是大晋工部打造的‘裂天神弩’?” 他所说的‘裂天神弩’,指的是山海关城墙之上摆放的三尊体型巨大的弓弩。它的弓臂长约二十长,色泽黝黑,通体满布着玄奥符文。 此时这两尊‘裂天神弩’都有弩箭上弦,那粗如人臂的巨箭遥指空际,锋锐的箭尖闪耀着让人心惊胆战的寒芒。 “我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应该就是这东西了。据说此弩不但威力巨大,射程也可达一百五十里。为应对你的云中战舰,于杰搜刮了大晋的所有府库,耗资一千二百万两,总共打造了这三十六尊‘裂天神弩’,分置九边。” 站在张观澜身侧的,是一位身材矮壮,做蒙兀贵族打扮的男子。 他是蒙古太师绰罗斯·也先的二弟绰罗斯·伯颜帖木儿,这位的眼中正流露出不满之意:“天师!你不该擅自行动,去攻打龙虎山的,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防备。” 张观澜听了之后,却全不在意:“天师府之战没有通告太师,是老夫不对。可那次时机难得,如果能一举拿下龙虎山天师府,可以为太师再建蒙元的宏图大业再添胜算。可惜——” 他摇头一叹,目中流露出些许不甘之意,可随后就平复了下来:“可惜功亏一篑,未能成功。不过此战于大局无碍,虽然暴露了这些云中战舰,可当时这些战舰其实还没有真正完工,它们的威力也不完整。能够让大晋消耗巨资,打造这些大而无用的‘裂天神弩’,也算是意外之喜。” 伯颜帖木儿就侧目看着张观澜:“你真有把握破城?‘裂天神弩’的射程,可是在你打造的巨炮之上。” “稍后可汗且看着便是!”张观澜的神色自信的一笑:“只等您麾下的铁骑就位,大汗到来,就是破城之刻!”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把目光转向了关城之前。 只见无数的蒙兀骑士,正从关城的东面汹涌而来,云集于关城前方列阵。 他们以万骑为一方阵,赫然在山海关的正面,摆下了足足十六个方阵。 张观澜的眼中,此时也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晋人那位伪帝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朵颜三部会在这个时候反戈一击。” 朵颜三部也是蒙兀一族,在三百年前降服于大晋,成为大晋‘宁王’部下的子民。 之后大晋撤‘宁王’藩,宁王旧地都为朵颜三部占据,占据了喜峰口外大片草原,东连辽左,西接宣府。 而大晋自仁宣二代帝君以来,大晋与朵颜三部虽然一直龃龉不断,可这三部蒙兀一直都是大晋制衡草原的重要棋子。 可如今,朵颜三部的七万铁骑,却已臣服于蒙兀太师也先的马蹄之前! 伯颜帖木儿此时却若有所思的,把视线看向了北面,眸中还是含着些许忧意。 即便他们这次能够打破山海关的城防,可在他们的眼前,还耸立着另一道难关——大晋的三名天位内阁,以及战力足以与蒙兀太师也先正面对抗的大晋景泰帝。 “放心!”张观澜的唇角微扬,眼中略含哂意:“大汗会来的,如果他这次不出手,会尽失草原人心。” 就在这个时候,他看见一位头戴金冠,身着貂皮大氅的雄伟男子御空而至。 他在一瞬间飞凌千丈,落到了张观澜的身前,面色冷冽淡漠,语中则含着无与伦比的威严:“既然诸军齐聚,那就开始吧。” 张观澜当即朝此人深深一礼:“谨遵大汗之命!” 他的眼前,正是当代蒙兀大汗,鞑靼部之主孛儿只斤·脱脱不花。 此时随着张观澜一拂袖,那五艘云中战舰,开始在这一万八千丈的云空中结成了一个五行之阵,它们将巨大的炮口对准了远方的山海关。 而下一瞬,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那十五门巨炮同时开火。庞大的气浪冲卷,使得周围的云层出现了仿佛烟圈一般的环形形状。 总数十五颗足有人头大小的弹丸,裹挟着海量的五色雷光,往山海关方向轰击而去。 “这是,混元神雷?”伯颜帖木儿的瞳孔中,不由现出了几分异色。 此时张观澜则笑着起身:“我这些巨炮的射程,确实只有一百二十里,可如果加上混元神雷,它们的射程最远却可达二百里,炮弹的威力则可激增三倍。加上弹丸从云层下坠之势,足以所向披靡,横扫一切。可惜——” 张观澜的眼中,再次现出遗憾之意。 可惜龙虎山之战,船上的混元五行阵还缺少一些关键的器件,无法完成。 也就在他们说话之际,那十五颗炮弹已经轰击在那山海关的城墙上,再次发出了天塌地陷般的巨大震鸣。而那座宛如铜墙铁壁般不可动摇的城墙,也在这刻出现了几条巨大的裂缝。 第四四三章 一见钟情 赶往长安所战场的途中,李轩发现彭富来一个劲的往玄尘子身边凑,嘘寒问暖,热情有加。 玄尘子最开始还是矜持的,可渐渐的,就被彭富来这个欢场老手逗得心花怒放,笑得花枝乱颤,也就放下戒备与彭富来攀谈起来,时不时的发出一串宛如银铃般的笑声。 然后彭富来还得寸进尺,他把马匹凑近到了玄尘子旁边,与玄尘子并辔而行,两人之间身子挨着身子,几乎没有间隙。 李轩感觉有点糟糕,可他又不好特意去提醒。 玄尘子又不是蠢人,如果彭富来突然离他而去,这位哪怕用脚跟猜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李轩正打算借重其力,可不想得罪这位。 直到他们快抵达目的地的时候,彭富来才洋洋得意的策马凑回到李轩身边:“不意龙虎山天师府还有这等美貌出尘的仙子,李谦之你真不够义气,该早点介绍给我的。” 李轩无言以对,他在兄弟与得罪玄尘子之间做了一下权衡,决定还是顾一下兄弟情义,就咳了一声道:“这位仙长,其实你以前也见过的。何况他也不是你的菜,老彭你如果只想来一场露水姻缘,那就找错人了。这位仙长你如果沾上了,你以后是甩不开的。” “见过?我什么时候见过?” 彭富来心想难道是薛云柔身边的人?应该是了,大概是被那位少天师的气势与绝色遮住了,所以他没注意到。 彭富来没有多想,笑眯眯地说道:“谁说她不是我的菜?这位玉仙子,我可是一见倾心。 我平时不喜良家只是嫌麻烦而已,而且最近想法有点变了,这些天看泰山他身边有个女人对他一心一意,嘘寒问暖,还是有一点失意的。” 他心想这位‘玉仙子’正合适,容颜青春绝丽,身姿则妖娆多姿,千娇百媚,关键是秉性清纯,就仿佛是天山上的一朵雪莲,尘埃不染。 他在青楼里面见过了太多的女子,早已厌烦。而‘玉仙子’给他的感觉额外新奇。 此外这位仙子的法力很不俗,年纪轻轻,就已是术武双修的第四门,未来怕是天位有望。 彭富来不知自己有没有希望抱得美人归,可如果有机会,他是无论如何都要试试的。 他平时未尝不羡慕李轩这个把软饭吃的风生水起的家伙,如果能有软饭吃,谁还吃硬的啊?他彭富来可从小就肠胃不好。 李轩却是侧目看了彭富来一眼,心想这家伙真是欲令智昏了,自己都已经这么明显的提示了,他居然还没明白? 玉仙子?玉,是玄尘子的本家姓氏么?玉玄尘? 此时张岳也在旁边,他听了之后就洒然一笑:“我也觉得这位仙子不错,清纯无知,容易哄骗,以老彭的手段,怕是手到擒来。 说来老彭这么大年纪,也是该收心了,我最近就越来越觉得青楼没意思。那地方偶尔去去可以,泡在里面真没意思。” 李轩就很无奈道:“这位仙子,道号玄尘。” “玄尘?玉玄尘?这名字可真美——” 彭富来一脸的陶醉,可仅仅须臾,他整个人就陷入到了石化的状态。 “确实很有意境!”张岳也点头赞同,然后他就瞳孔微凸。可能是过于惊骇,他连声音都变得尖细了:“他是玄尘子?” 玉玄尘?玄尘子?说来这位修的就是《无垢神典》。 可他刚才一点都没认出来,这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就是四个月前他们才见过的玄尘道人—— 李轩斜眼一瞪,让张岳注意收声,然后小声向彭富来交代:“总之你自己处理好,注意方式方法,别把他惹火了。我听说《无垢神典》修到第四重第五重的时候,修炼者的想法会非常敏感,非常极端,要到第六重才能恢复。” 他不知玄尘子的心理状态有没有发生变化,可最好是小心为上。 彭富来却脸色苍白,面无血色,整个人就像是打了一层霜:“可我约了他这些天如果得空,就陪他一起去一趟武意山。他说最近要去那边看看,领略一番六道司历代天位留下的武意。” 他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我还卖弄文采,说野有蔓草,零露漙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他刚才勾搭玄尘子的时候,自觉是跌荡风流,得心应手。 可是现在,之前他有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后悔。 李轩顿时愣神,与张岳面面相觑了一眼。 “总之——”李轩也不知说什么好,只能拍了拍彭富来的肩:“还是之前那句,老彭你好自为之,如果不想要这段姻缘,最好是注意方式方法,别把人家给惹火了。” 张岳则是不解的问:“野有蔓草,零露漙兮?什么意思?” 李轩就解释道:“这是古时候的乐府诗,叫《国风·郑风·野有蔓草》。全文的意思是郊野蔓草青青,缀满露珠晶莹。有位美丽姑娘,眉目流盼传情。有缘今日相遇,令我一见倾心。 郊野蔓草如茵,露珠颗颗晶莹。有位漂亮姑娘,眉目婉美多情。今日有缘喜遇,与你携手同行。老彭他是在明示,说是喜欢人家呢。” “我艹!”张岳心里面疯狂的长艹:“老彭你勾搭的速度也未免太快了吧?” 他想要笑,却笑不出来,只能万分同情,却又爱莫能助的看着彭富来:“谦之他说得对,老彭你可别伤了人家的心。” 对于《无垢神典》的情况,张岳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些将《无垢神典》修至大成者的恩怨情仇,传说轶事,在江湖上一直都有流传。 就在三人说话之际,他们的目的地已经遥遥在望。 李轩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借助飞翔于五千丈高空的‘神血青鸾’,他看到了前方大片的尸体,蒙兀人与大晋将士的尸体参杂其中,无数食腐的秃鹫正在天空盘旋。 远远可见战场边缘,有一群大约两千人的卫所兵正在收尸,可此处的冲霄血气,阴戾血煞,却让他们无法靠近战场中央。 负责收拾战场的共有两人,一位是青龙堂的伏魔校尉,名叫王昌。这位奉青龙堂尊之命,率二百伏魔人驻守于此。 可这次的情况,超出了他们的能力之外,所以被迫向李轩求援。 另一位则是本地‘长安所’的千户,一位从四品的卫所武官。 这位千户向李轩行礼之后,还代宣府总兵朱国能致歉:“朱总兵让末将转告,北面巴特尔的铁骑败而未溃,盘桓于长安所之北,他需坐镇军中迎敌,所以无法亲迎,还情侯爷见谅。说是这场战事了结之后,他再请侯爷您喝酒赔罪。” “总兵大人客气了,如今自然是军务为上。” 李轩回了一句,就疑惑的看了那战场中央一眼:“为何这里凶煞如此浓郁?” 那伏魔校尉就一声苦笑:“蒙兀人用了萨满燃血之法,几千人喝了药,悍不畏死的冲锋。他们又用法术,在战场上召唤过凶兽‘穷奇’之灵,助他们的骑军冲阵。也就令此地的血煞,特别的腥浓。 大军在的时候还能镇得住,可等到巴特尔的骑军撤离,朱总兵率军北进,将战线推进到长安所之北,这里的阴灵就开始异变,” “穷奇?”李轩当即剑眉微蹙。 ‘穷奇’他知道,这种凶兽可以将所有‘恶’的力量无限放大。 传说中这种凶兽,特别喜欢战场,它们会将有理的一方吃掉,将忠诚的人鼻子咬掉;如果有人犯下恶行,穷奇会捕捉野兽送给他,并且鼓励他多做坏事。 李轩不敢怠慢,他知道这种凶地每多耽搁一刻,都会使更多战死者的阴魂产生异变,也会更加的棘手。 随着他一声令下,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各自带着他们手下的僧人,在战场中的边缘处排下结界。 善积寺布的是‘南无摩诃仁王般若楞严界’,念的是《大佛顶首楞严经》。 净觉寺则布了‘无量寿阿弥陀界’,念的则是《阿弥陀经》 随着这些僧人诵唱经文,两道金色的气柱,顿时冲起空际,并在半空中形成了两尊巨大佛像。其中之一脚下张开了一层层的莲瓣,所过之处邪祟不存;另一尊则将大手压下。 长春观的道人,则是慢条斯理,先是在战场边缘布设法坛。等到坛成之后,才由冲幽道人主持法术,踏罡步斗,召下雷部诸神,一股股庞大的赤红雷霆在他们的操控下横扫四方,将一应的邪祟血煞轰灭粉碎。 而六道司这边的除魔之法,虽然声势不显,却更具效率。 他们将一面面旗帜插在地面,将周围的阴魂聚集在一起,然后将之一一除灭,或者收入到‘镇灵葫’中。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上方。在神血青鸾的视野,望见了一只巨大的金鹏,朝着它飞扑而至 那金鹏仅翼展就达到四十丈,浑身雷电缠绕,双爪似如钩钳。一个闪动,就到了那神血青鸾牛郎的前方,在神血青鸾淬不及防间,向它一爪抓下。 第四四四章 一见轩郎误终生(求月票) “雷翅金鹏?” 李轩的瞳孔微微一凝,通过神血青鸾牛郎的视野与神识,他感知到这只巨鸟磅礴的灵机。 这是一只拥有神禽‘金翅大鹏鸟’至少七成血脉,且修为高达十二重楼境的雷翅金鹏! 李轩几乎未加思索,就向牛郎传达了撤离的意念。神血青鸾的反应也异常迅捷,它的躯体迅速化为一团雷电,在‘雷翅金鹏’在钩爪挥击之下溃灭。 不过下一瞬,一团雷电就在李轩的肩上生成,又化成神血青鸾的形状。 ——这是它新近觉醒的一门本命神通‘神雷无定’,助它逃过了那几乎必死无疑的一击。 所谓灵宠肖主,神血青鸾的血脉可以令李轩这个主人的雷法,风法与音法修行事半功倍,可与此同时,李轩修持的‘神雷无定诀’,同样可裨益于神血青鸾的血脉神通。 可在李轩的肩上现形之后,牛郎的形态却略显萎靡,气血亏虚,显然它刚才并未完全逃开那雷翅金鹏的袭击,付出了一些代价。 此时那雷翅金鹏在天空中一个盘旋,用无比犀利的眼定定注目了李轩片刻,就又蓦然拔升,整个躯体光电一般飞至四万丈的高空,隐入到那云层之内。 ——四万丈,也就是距地面二百四十多里外了。 李轩手按住了‘碧血雷雀刀’,眉头紧凝的看着上方。 这雷翅金鹏有着不逊色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极速,还可化为光电,让他完全无法捕捉住其气机。 “那应该是蒙兀太师也先的护法灵宠。”罗烟来到了李轩的身侧,仰头上望:“据说那是一只伪天位级的雷翅金鹏,遁法无双,兼通雷光二法的,可以帮助也先日行万里,并在战场上无所不知。” 李轩眼含期待的看着她:“能不能将这扁毛畜生引下来?” 罗烟就微一摇头:“金翅大鹏鸟的灵视神通,乃是天下绝顶,可以上窥九霄,下洞幽冥,远窥千里。这对‘雷翅金鹏’虽然只有金翅大鹏鸟的七成血脉,可它的破幻之能,还是可以轻松窥破我的幻法。” 李轩就又看向冷雨柔,冷雨柔心知其意,却摇了摇头:“我现在手里只有一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用在它身上太可惜了,结果也可能是伤而不死。第三阶倒是有几具,可我估计伤到它的可能性不大。” 李轩就无奈了,他感应到这头实力高达伪天位的扁毛畜牲虽然隐于云空,却一直都在窥视着他。 这种被盯上的感觉很不好,尤其这扁毛畜牲的主人,还是天下最绝巅的几人之一。 那‘也先’身为蒙兀太师,瓦刺部大汗,一身武力强横无匹。尤其当此人驾驭万军时,他的实力,足以比肩大天位境界。 这雷翅金鹏的到来,更令李轩心生不安,神血青鸾无法升空,也就断绝了他对周围百里的感知与掌控。 李轩预感到在自己的知觉之外,正有一股危险悄然迫近。 此时的他却未察觉,之前一直趴在地上,无精打采的玉麒麟,此时却忽然站起,眼神凌厉而又略含警惕的看向了远方。 梦清梵心想师兄所说的针对李轩的杀局,莫非就是在此刻到来? 按照她那师兄的说法,李轩的死期将在二十七日到三十日之间,今天已经是二十七了。 一想到此事,梦清梵就忍不住想要化为人形。 人形才是她最强的状态,尤其是最近她兽体强化,让她的《两仪他化兽神诀》也得到了突破。 可梦清梵对于自己化形之后的后果,又隐隐生畏。 那毫无疑问是对师尊与师兄的背叛,还有,她如果在这个时候化形,以后该怎么做人? 让天下人知道金阙天宫的梦清梵当了李轩的坐骑?让李轩得知那天晚上,自己主动送上,与他有了一夕之欢? 一想到到这些,梦清梵就羞愤欲死。 可想阻止师尊他们,也唯有她的天位之力。也唯有人形状态的她,才可将那只雷翅金鹏杀死。 这让梦清梵的心中充满了苦恼之意。 李轩没注意到梦清梵的神色,他先是下令部属与那些武僧道兵,都加快净化战场的速度,明令‘不惜工本’,也就是符箓丹药之类尽管用,不要吝啬钱财的意思。 可即便如此,也至少需一日时间才可完成战场的净化。 此时元妙大师与灵戒大师他们这样的第四门,甚至都不敢深入其中,只是在外围念经超渡。 ——这就是让李轩不安的地方,那只雷翅金鹏出现在了这里,又对他的神血青鸾出手,不可能没有缘由。 此地又是荒郊野外,无险可守,下面还有一个死者超过万人的战场,不能不让人忧心。 他们在这里呆得越久,遭遇危险的可能就越大。 李轩又将伏魔校尉王昌,还有长安所千户苏定安再次唤到了身前。 “我问你们,除了萨满燃血与穷奇之灵外,当时的战场上还有什么异常?” 两人不由对视了一眼,千户苏定安首先开口:“要说异常,我曾听朱总兵怀疑那些使用燃血术的,很可能是蒙兀罪骑。” 李轩疑惑的问道:“罪骑?那是什么?” “都是蒙兀的死囚。”苏定安解释道:“蒙兀人常将他们用作大战时的前锋,相当于我们这边的敢死营。 当时这群罪骑强冲我军正面,可我们在正面布下了十层重甲矛兵,所以朱总兵当时都怀疑这些罪囚是故意送死。不过使用萨满燃血术的人,脑子本来就不清醒。” 李轩心神一凝:“还有吗?” “还有,”答话的是伏魔校尉王昌:“我当时望见他们在战场下面埋了什么东西,就在战场中心的位置。” 他往左面三里的方向指了指:“也是此处血煞最浓郁的所在,大人您来这里之前,我就去看过,还冒险在那边挖地三尺,可一无所获。” 李轩当即运用起了护道天眼,看向了王昌所指之处。然后就见一股浓黑如血的孽力,正在那附近流动,隐约呈漩涡形状。 李轩不由面色铁青:“苏千总,这附近可有能够藏兵的所在?又或者,有成规模的蒙兀兵马绕开我方大军,奇袭此地的可能?” 苏定安闻言微微摇头:“藏兵不可能,朱总兵用兵谨慎,探骑时时刻刻都遮盖周围百里。尤其那些可以隐蔽兵马的地形地势,都是探骑侦查的重中之重。 不过蒙兀人要想遣一偏师到这里,还是能够办得到。毕竟草原辽阔,我们的探骑再多,也没法面面俱到。不过数量不会太多,顶多几百,或者一两千骑。数量多了,就不可能不漏形迹。” 李轩这才神色微松,可为防万一,他还是神色慎重的吩咐苏定安:“能否请苏千总,在南面的山腰布阵?最好是抓紧时间修一些工事。” ——这座山坡就位于他们南面七里,也是战场的一部分。这山坡不高,只有二十七丈,地形也算不上险要。却是这附近,唯一能够限制骑军的地形了。 苏定安当即神色凝重的带着他的部下,往那山坡方向行去。 李轩的问话让他心生猜测,所以情绪沉重。 ——如果这位伏魔中郎将的猜测成真,那很可能是一场无比凶险的恶战。 李轩也知苏定安麾下那七百‘长安千户所’的将士不足为恃,否则也不至于被朱国能留下收拾战场了。 卫所军的战斗力相较于大晋的京营与边军,本就是天差地别。用之守城尚可,野战则脆弱不堪。 所以李轩又令乐芊芊,带着几十术师在山腰处布设法阵。 此举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在于一旦生变,他们有一个稳固的阵地用以坚守;弊端在于他们的术师数量本就不够,分出这些人手布阵之后,净化战场的速度会大幅放缓。 接下来李轩又放出了一枚剑符,往北面飞去。 ——这是向宣府总兵朱国能求援的符书,这位辖下十余万步骑,在防御巴特尔的同时分出一两千人过来还是办得到的。 可这符书才飞至三里之外,一道金色的雷霆光箭就从高空轰落,将那枚剑符炸成粉碎。 李轩抬起头,再次看了那四万丈高空一眼。依稀望见那只雷翅金鹏的身影,再次隐入云层之内。 “这孽畜!”罗烟的脸色铁青:“这些蒙兀人,难道还真打算在这里对你下手?” 她的眼中现着疑惑之意,心想李轩的声名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吗?甚至令蒙兀太师也先不惜在与于杰大军交战之际,放出他最得力的护法灵宠来针对李轩。 李轩则早有所料,他的目光已经转向战场中央:“烟儿,我们一起去看看。” 他总得搞清楚,对方到底在战场上给他留下了什么‘礼物’! 伏魔校尉王昌闻言却面色微变:“大人,此举怕是不妥。那里面阴气渐浓,血煞充盈,且如今天已入夜,只会更增其势——” 之前他过去看的时候,朱国能的大军还没有撤离。有磅礴军势与数万精锐边军的阳刚血气镇压,这片战场还没有发生异变。 可现在,那战场中央已是血雾翻滚,王昌仅是远远看着,就觉心惊肉跳。 第四四五章 阳阳神刀 金阙天宫,还是那座位于东侧的高台,‘天市宫主’宫念慈身前的那张兽皮纸上,那原本空白处写下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字。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七日申时末(下午五点),长乐公主虞红裳阴阳逆冲发作,需即时入定坐关,调息一日。’ ‘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七日申时末,因河南玄真观被灭满门,天师府少天师薛云柔奉命前往查探灭门案究竟。'' 这二十余行文字,都以‘景泰十三年元月二十七日申时末’为开头,涉及了包括江云旗,赫连伏龙,伏魔天尊朱明月,青龙堂尊灵佑真人在内的多名‘天位’,还有许多与李轩关系深厚的‘伪天位’。 他们不是因各种事务无法分身,就是因一些未知的缘故,不能接近‘长安千户所’周围一百里内。 虽未有一字与李轩有关,却已将杀机蕴藏其间。 此时侍立在侧的御剑少年从身侧悬浮的一面青色宝镜中,接到了一道从京城中传来的信息,他的眼中顿时现出了佩服之意:“就如师尊十几天前书写的,薛云柔远去河南,虞红裳闭关,江云旗入宫,全都按时发生。” 关键是他师尊以‘千秋笔’写下这些字迹之后,居然没有消耗多少寿元。此时依然元气充盈,面色红润。 与之前庄夫子写下那四行字迹后当即寂灭,化为齑尘的情况大相径庭。 “这便是运用‘千秋笔’的技巧,我们只需顺势而为,使得那些有很大几率的事情一定发生,损耗就会微乎其微。” 宫念慈看出御剑少年的心思,微微一笑:“就比如虞红裳,她的阴阳逆冲本就在随时发作的边缘。又比如河南玄真观,他们十年前与黑榜第四‘八臂魔神’廖道真结下血海深仇,这位时时刻刻都想要报复,在进入天位之后就更没有忍耐的道理。 所以,周密的情报也不可或缺,这便是百年来我让你们师兄妹在外经营势力的目的了。” “弟子明白!”御剑少年凛然受教,他眼中随后现出遗憾之意:“只可惜还有罗烟与乐芊芊,未能调离李轩身侧。此二女极限时也有伪天位之能,可能成为阻碍。” 宫念慈闻言却是摇头:“那你就错了,需知过犹不及之理。《周易》中也说否极泰来,逆境达到极点,就会向顺境转化。 且这世间的所有人都有自身的运势,与天地,与万物息息相应,而似李轩这样的人,他的运势额外强大。千秋笔能由果定因,削减其势,可削得越多,遭遇的反弹也就越多,很可能招致适得其反的结果。你日后迟早也有执掌千秋笔之日,必须要掌握分寸。” 其实宫念慈已尝试过,以千秋笔安排好薛云柔,虞红裳等人的去处之后。她就准备书写罗烟与乐芊芊这几个女孩的去处,可天地间产生的抗力,让她凛然生畏。 不过在她想来,自己的安排已经足够。 从此刻起到明日清晨,李轩身边都不会有任何强援。 御剑少年则向北面侧目以视,眼中现着期待之意。 他想李轩的那些敌人应该能抓住机会吧?孙太后,正统帝,蒙兀人,还有那个隐藏在九灯与怀璧背后的神秘人物——不管是谁,今日是你们杀死李轩的良机! 他已迫不及待,想要接回自己的师妹。 ※※※※ 长安千户所之南,伏魔校尉王昌神色凝肃的阻拦在李轩面前。 “大人!以卑职之见,此时还是需小心谨慎为上。一旦您在里面有个意外,此处失去统摄之人,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他不知这位伏魔中郎将的实力如何,也不知总堂为何会将这么一个才刚入第三门,年纪也未满二十的年轻人,提拔为四品‘伏魔中郎将’。 可哪怕是一位‘伏魔中郎将’,战力一般都是初入第四门的水准,最多也就只是比正常的十重楼强一些,或者是十一重楼的水准。 李轩却是哑然失笑,心想这北方知道他曾正面硬撼相繇的人,到底还是少数,他眼前这位就不似灵戒大师那样消息灵通。 “放心,王校尉——” 李轩正说到这里,就忽然听到一阵骚动声。他朝着那声音的方向侧目以视,发现是孙初芸第四旗的正前方,有一只骑着地行龙的凶灵从血雾当中走出。 此时这片战场产生的所有阴魂恶灵,都还来不及凝聚形体。可这只凶灵不但魂体凝实,仿佛血肉之躯,身上还有着完整的战甲,手持着弯刀。一股血色煞气,在它的周身萦绕。 这令周围所有的六道伏魔人都为之变色,纷纷聚集在一起,拼凑成一座座小规模的阵法。 第四旗则是首当其冲,几乎所有人都在那凶灵的刀意锁定之下。 孙初芸却面不改色,她手握着腰间的剑,眸光沉冷。 “鬼将?” 李轩的心绪顿时微微一沉,认出那凶灵,应当是蒙兀人中一位颇有实力的战将,且至少都是第四门境界。 可此时距离蒙兀人与晋军的那场大战,都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会这么快就有阴灵鬼将复生? “烟儿!” 李轩开口之际,罗烟已经心意相通的与他一起身化光电。 随着两道赤红色流光一左一右的闪现穿梭,那头新生的鬼将,就化作纯粹的阴气与煞力碎灭消散。 “指挥使大人,这地方邪门。以属下之见,最好是结阵——” 伏魔校尉王昌想要提醒李轩,最好是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结阵,以免被各个击破。 可他眼前的李轩与罗烟两人已经不知去向,再当他转过头,却发现那头第四门的鬼将,已经元灵寂灭。 王昌不由直接愣住,不知所以,心想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远处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见状,则不禁咽了口唾沫。他是十重楼境的佛修,他刚才勉强看到了一点流光轨迹,也由此窥测到这两个人的可怕。 这就是‘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看来之前他听到的消息,还真没有一点夸张之处。 两人这般的刀术,在几大天位辅助下斩杀常泽,巫支祁,绝非难事。 孙初芸则唇角扯了扯,放开握剑的手。她想这个对手,自己其实很轻松就能解决的,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孙都尉,玄尘师姐,帮我看着他们——” 李轩也知自己这个属下的战力过人,他回头吩咐了孙初芸一句。就继续身化流光,往前方穿梭。 一瞬之后,李轩与罗烟两人就已出现在战场的中央处,往下方看了过去。 那应该是伏魔校尉王昌在两个时辰前挖开的深坑,里面海量的阴气,血煞与孽力混杂,几乎凝为实质,并在里面呈漩涡形状流转着。 “究竟是什么东西?”罗烟运灵于目,以灵视之术窥望下方,可也同样一无所获。 她在降妖除魔方面其实并不擅长,只是因自身修持的光火之法对邪祟之属天生克制,所以在六道司的伏魔任务中才能无往而不利。 而她的灵视神通,也偏向于破幻与战斗。 在罗烟的眼中,这坑里面除了阴气血煞之外什么都没有,土层下方看来也没有异常。 李轩此时探手一招,将一团泥土召到了手中。在他‘护道天眼’的观照下,可见内中混杂着一些零星的粉末。 它们红白混杂,白色的像是骨粉,红色的则仿佛是血肉风干之后混杂而成的粉末。 李轩以‘护道天眼’仔细辨识,发现竟有无尽的凶气与戾气蕴藏其中。 “应该是这些不知名的粉末,可我不知这是何物。” 不过这个地方,有认识它们的人。 随着李轩一声招呼,乐芊芊在百忙之余跑来看了一眼,然后她就面色一变:“这是以十恶之人的尸骨磨制而成的尸粉。” 乐芊芊抬头看着李轩:“所谓十恶,谋反、谋大逆、谋叛、恶逆、不道、大不敬、不孝、不睦、不义、内乱,十恶俱全,世间罕见,他们是为之前在此召唤的穷奇之灵准备肉身。” “穷奇?” 李轩眸中的凝重之意更为浓重:“有没有方法阻止?”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感觉到自己右臂上的‘武曲破军’,忽然开始躁动,那两颗凶星,竟然直接显化在他的头顶上方。 绿绮罗的身影,也显化在李轩的身侧:“你的‘武曲破军’机缘已至,只需吞了穷奇之灵,这件仙器就可完全恢复,甚至可以让你有契机将它初步降服。不过我预感到这过程,会非常凶险———” 她看着李轩,心想自己植入李轩体内的‘先天葫芦藤’种子与‘九天息壤’,这次能否镇压住李轩的气运? 李轩闻言先是微一愣神,然后他眼中就现出些许迟疑之色。 完全恢复‘武曲破军’的机会,李轩自然是不想错过的,可绿绮罗都感觉凶险的事情,其险恶程度可想而知。 可他很快就不用选了,乐芊芊微微摇头:“没办法,穷奇的肉身其实已经完成。” 也在这一刻,李轩听到了地面一阵轻微的颤响。而当他往这声响的来源处遥望过去,就发现一支总数高达两千的黑甲铁骑,正往此地飞驰而至。 第四四六章 所向无敌(求月票) “是怯薛军!”李轩当望清楚这队骑军的情况之后,就毫不犹豫,令战场的所有人退守南山坡。 怯薛军是突厥-蒙兀语中“番直宿卫”的意思,原本是蒙兀人最精锐的兵马。他们军纪森严,战力强大,其中一个普通的怯薛骑士的地位甚至都高于汉人千户官。 不过在元末,这支蒙兀禁军早已腐化,不堪重用。 可十五年前蒙兀太师也先,却在瓦刺部新建了三万骑规模的怯薛军。 这毫无疑问是僭越之举,可也先在蒙兀草原权势滔天,瓦刺部兵锋极盛,蒙兀大汗脱脱不花都得仰其鼻息,所以无人指摘。 这是瓦刺部最精锐的兵马,传说土木堡之变,瓦刺怯薛一千骑就冲溃了大晋京营的万人大军。 这种情况下,他们是肯定没法再超渡凶灵的。 也就在李轩他们退守山坡的时候,这两千怯薛骑军就已经赶到了。 李轩遥空观察,眼中则无比凝重。 他从这支怯薛骑军中看到了强大的‘势’,那是两千戮力同心,齐心涤虑,如同一体的武修,凝聚而成的‘势’。 他们训练有素,策马奔驰动作几乎整齐划一。数千只马蹄踏击地面,却一点都不显杂乱,整齐到仿佛鼓点。 其实此刻李轩麾下这两千多人中,其实不乏强者。他麾下的神翼都就不用说了,全员三重楼以上。而无论是善积寺,净觉寺,还是长春观的武僧道兵,也都没有低于三重楼境界的。就质量来说,并不逊色于这支怯薛军。 可李轩知道如果他们是在没有任何工事的平地上应对这支铁骑,估计一个照面就会被冲溃。 幸运的是,长安所千户苏定安已经在他们的术师辅助下临时修建了一些工事,挖掘了一些陷坑。 乐芊芊也在这里布置了一个简易的阵法,她很聪明,没有求大求全,而是先布置一个最简单的五行罡气阵,然后逐步往外扩张拓展。 这就让他们在面对怯薛军的时候,不至于无阵可守。 “那应该是绰罗斯·也先的长子,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他麾下的这支怯薛骑军,也叫鬼面骑。” 众人往山坡撤离之际,长安千户苏定安却来到了李轩身旁,他的脸色苍白:“大人,我们这点人马,是守不住的,何况还有穷奇之灵。” 李轩也注意到那支怯薛骑军的将领,此人胯下的地行龙,要比其它的坐骑大了一圈。他的身躯壮硕,穿着一身冷锻战甲,脸上则罩着黑铁质地的鬼脸面具。一身灵机与身后那两千铁骑气同意合,显出无与伦比的霸烈之势。 ——传说中的博罗纳哈勒是伪天位级的强者,在这两千铁骑助力下,会变得更加可怕。 李轩却没打算守在这里,眼前的骑军虽然可怕,绰罗斯·博罗纳哈勒也很强。可他们凝聚的‘势’,却还没强到李轩无法解决的地步。 他让部属退居这山坡,只是避免被接下来的战斗波及,或者被那支怯薛铁骑,又或穷奇击溃杀戮。 李轩背负着手,再次以‘护道天眼’扫荡周围。他猜测对方的布置,应该不止是一个博罗纳哈勒。 不过当他的护道天眼扫荡了一圈,却毫无所获。 李轩就摇了摇头:“苏千户你速回山腰布阵,我的神翼都与所有武僧道兵都归你调度。我只有一个要求,接下来无论任何情况,你都需以保全部属为上。” 接下来,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雷光,往距离十五里外的那支铁骑穿梭而去。 李轩不可能任由这支铁骑从容抵达,也不会容对方从容布置。 罗烟与他心有灵犀,遁光几乎与李轩并肩而行,‘伏魔金刚’随后跟进。 乐芊芊与冷雨柔留了下来,李轩已经密语给她们,让两人驻守南山坡,照看此间的一应人等。 且她们一个术修,以法术为主,一个是以机关暗器伤敌,十五里的距离对于她们来说等于没有。 李轩还给她们安排了玉麒麟与玄尘子作为护卫,这一人一兽,一攻一守,足以应付绝大多数情况了。 孙初芸则是手按着腰间的剑,柳眉微蹙。李轩似乎只将她当成一个九重楼境的武修,没给她做任何安排。 此时她的视野中,李轩与罗烟身化的赤红光电,已经往绰罗斯·博罗纳哈勒穿击而下。 依旧一左一右,以极致的遁速,无上的锋锐,轰击强敌。 博罗纳哈勒则眼眸微变,猛地勒住了地行龙,然后他那雄壮的躯体蓦然膨胀了一倍,周身都覆盖上了一层金属光泽。 “天击地和阳阳神刀?” 博罗纳哈勒一声嗤笑,瞳孔中则现着一抹赤金光泽:“听说你们斩了巫支祁,常泽,可能否斩得开我博罗纳哈勒的霸体金身?” 可就在下一瞬,他的躯体正面就爆出两个惊人血洞。李轩与罗烟二人一瞬间就轰开了他的所有防御,然后将携带的光电轰击进去,湮灭了博罗纳哈勒的大片血肉。 这位瓦刺王子眼中的战意与不屑,顿时转为惊悸。他一身狂吼,将手持的两把狼牙锤在胸前重击,发出惊天爆震。 巨大的震鸣音浪与爆裂的罡气,令两道再次穿梭过来的光电在空中稍稍一滞。而此时博罗纳哈勒的众多亲卫已经加速向前,将这位瓦刺王子拱卫在内。 可此举正落李轩下怀,这些亲卫的举动,让这支怯薛铁骑的军阵,出现了巨大的破绽。 从后方飞空而来的‘伏魔金刚’打开胸甲,暴露出四个黑色圆铜,然后整整四千枚‘暴雨梨花针’轰射而出,将怯薛铁骑的前锋都覆盖在内。 李轩则飞至半空,手中的‘碧血雷雀刀’与‘蔽日虚无刀’如光似电。 ——只要是熟悉李轩刀术的人,就知道这正是幻电三千斩的前骤。 罗烟的一双红袖刀,也如影似幻。 ——浮光随日度;漾影逐波深! 两人都有着同一个想法,用最快的速度,首先将这支蒙兀铁骑轰击到崩溃。 无论对方有什么安排,一群死人是暂时没法提供助力的。 可就在一瞬之后,一个身影蓦然出现在那些蒙兀铁骑的前方。 此人一身喇嘛服饰,头戴高帽,现身之后就手持‘金刚印’,口中则一声雷霆一般的炸喝:“瓦嘉达拉!” 这一刻,一股磅礴而浩瀚的金色佛力,在那两千铁骑的前方形成一片赤金色的壁障。 瓦嘉达拉在梵文中的意思为‘金刚’,或‘金刚总持’,喻意为不可摧毁。 此人施展的,也是密教之中的‘金刚总持咒’。 李轩与罗烟的刀锋轰击其上,竟仿佛是轰击金铁,不断的发出铿锵声响。在空中爆出漫天的火花。 “那是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 南面山坡处,伏魔校尉王昌已经认出此人的来历,他的眼神惊悸:“蒙兀人的天位之一,传说是蒙兀国师阿巴师的弟子,下一任的蒙兀国师。” 他想这些蒙兀人到底发什么疯,不但也先的长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冒险至此,还在这两国大军鏖战之刻,将一名强大的天位投入此间。 他们到底是意欲何为? 可随后王昌就一声惊叹:“好快的刀,我大晋何时出了这样的人物——” 就在这片刻,李轩与罗烟已经轰出三千多刀,将那‘金刚总持咒’轰成了碎片。 那密集的光电刀影,终于穿透进去,将那些蒙兀铁骑轰到人仰马翻。 那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也无法抵挡,他已经将手印改成了‘宝瓶印’,将残余的金刚之力汇聚在一起,却只能护住瓦刺王子‘博罗纳哈勒’与他身边的亲卫。 其余的怯薛军骑士,只能任由李轩二人的刀锋肆掠。 顷刻之间,就有足足三百余人连同他们的坐骑,被李轩二人斩于刀下。大量的血雾,往四面八方散漫开来。 不过就在下一瞬,一道圆月般的刀芒忽然横空斩至。 它看起来不是很迅捷,也不是很锋锐,却将这一整片空间割裂开来。空中李轩与罗烟的躯体,也被一分为二。 两人的身影,其实早已离开原地,化作流光瞬影闪逝。可二人‘幻电三千斩’与‘浮光瞬影’的刀招却都被打断,并在弯刀刀势的压迫下,不得不后退千丈。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神色微松,然后眼现怒意:“你来晚了!” 此时一个黑衣男子在高空显现,他穿着黑色袍服,头戴斗笠,手持一双弯刀,悬浮于空:“不是我来晚,而是你们太轻敌,我说过的,他们很强大,最好是一起汇合之后再过来。” 他说到这里唇角微扬:“如何?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滋味怎样?主人他没骗你们吧?” “看来你们说的是实话。”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遥目看着李轩与罗烟:“的确很强,也确实值得我们为他二人出手。这两个人,迟早是我蒙兀的心腹大患,绝不能让他们成就天位。”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战场中央血雾翻滚,一只巨大凶兽正从那血雾中探出躯体。 第四四七章 李轩的无双霸体(求月票) 从血雾里面钻出来的巨兽,形象与白虎有些相似。 就如《山海经·西山经》的记载,穷奇似虎,其状如牛,蝟毛,有翼,它有着虎一样的形态,牛一样壮硕的躯体,刺猬一样坚硬的毛发,还有一双黑色的羽翼。 这只穷奇的形状大致与《山海经》中描写的形象相仿,可它的躯体实质是由鲜血与泥土混杂而成,它通体赤红,周围血气翻滚,戾气萦绕,浓黑的孽力仿佛血液一样流淌在它的体内。 如果仔细凝视,还可发现这穷奇的身体表面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人脸。 它用凶横的双眸扫望了一眼四周,然后就把目光锁定在李轩与罗烟的身上。 随着这穷奇的双翼一张,漫天的乌云狂卷,顷刻间遮蔽了所有明月星辰。整个天际间的光也被抽走,使得此地一片昏暗,无法视物。 那黑衣斗笠人遥空看了那穷奇一眼,先是满意的一笑,随后又把幽冷的目光转向李轩。 “如今天时地利人和俱全,法王您可以开始了。有人告诉我,此人气运深厚,牵涉众多天位。多拖延一刻,都会多滋生一份变数。” 就在这黑衣斗笠人说话的时候,李轩则与罗烟两人对视了一眼,同时如光似电般的穿梭。 这一次,他们二人的刀锋所指正是‘穷奇’! 这只凶兽不但吸收走了天地间所有的光,也在干扰着两人的光电之法,让他们的遁速至少下降一成。 而穷奇的本命神通之一的就是‘纷争’,是一种能够令天地间的万事万物都发生‘纷争’的神通。 它可以让一个原本祥和的国家发生战争,也可以让和睦的兄弟夫妻彼此争吵,甚至刀兵相见;甚至还能够作用于个体,使人的血液与骨肉不和,牙齿与唇舌冲突。 这种神通作用在李轩与罗烟的身上,就是降低二人的同步率,让他们再无法做到心照神交,心有灵犀。 不过就在二人的刀光斩至的时候,那‘穷奇’的躯体就已化为黑影,如游鱼一样潜入到了黑暗当中。 此时的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则双眼幽火燃烧,凝视着罗烟身化的金色刀光,他双手结‘弥陀定印’,口中则念着晦涩难明,却又洪朗阳刚的咒言。 “你小心烟姐。”此时乐芊芊的语音蓦然在李轩的耳侧响起,她的语中含着些许惶急之意:“那是‘逆爱染明王心咒’,这是心灵秘法,以众生的染爱情欲来打击烟姐的神智。那位法王的手中,应该还有一件佛宝配合。” 李轩的身影,已经朝着罗烟的方向飞了过去。 乐芊芊语出之刻,他就已经发现罗烟的异常。她身化的遁光已经摇晃不定,往地面坠落下去。 在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咒法冲击下,罗烟的意识已经逐渐昏沉,到了无法思考的地步。 此时的黑衣斗笠人的身影,也已朝罗烟的方向疾逝而去;那位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则是张开他的千石神弓,凝聚千军之势,竟然在瞬间连发数十枚狼牙血箭,追星赶月般的朝着罗烟轰击。 李轩的瞳孔顿时收缩,意识到这些人的首要目标,竟然并非是自己,而是罗烟! 他的遁光到底快了一线,先一步来到了罗烟的身边,将少女的躯体扶住,同时以身为盾,将罗烟护在自己身后。 而下一瞬,那黑衣斗笠人的圆月刀光,就已斩在了他身上。 “这是舍命相护吗?还真是一颗痴情种子,难怪你们能有这样的默契——” 那一双圆月刀光一瞬千斩,在一个呼吸之间,就往李轩的身上斩出了至少七百刀,都是分割虚空,割裂一切。 可仅仅百刀之后,黑衣斗笠人眼中的嘲弄就消失不见,转为错愕之意。 他修持的刀法,乃是‘千古神裂刀’,其核心刀意,就是割裂! 黑衣斗笠人的刀可以分裂万物,小到微尘芥子,大到山河天地,宇宙星辰,都可一刀斩裂! 修到极致,据说还能斩裂时序,分割千古,所以名为‘千古神裂刀’。 可这个时候,黑衣斗笠人的刀,他的刀意,一时之间竟无法撼动李轩的防御。 “浩气!” 黑衣斗笠人的眼中现出讶色,他发现一股无比精纯的紫色浩气,正在李轩的体外流转,混杂在李轩的外罡,法器与皮膜当中。 除此之外,李轩的身后也显出了‘饕餮’之形,将黑衣斗笠人至少一半的刀力吸走。 此时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的连珠箭,也轰射而至。李轩一个抬手,就将那‘大衍神盾’招至身前。 那数十只箭轰击其上,发出了山摇地动般的声响,可李轩的脚步,却仅只是往后滑退而已。他的躯体屹立如山,没有摇动分毫。 “这个家伙——” 黑衣斗笠人的语中,饱含着不可思议的情绪。 他已经斩至一千二百刀,却只是在李轩没有护甲的身体部位,斩开了一道道最多长达三寸的伤痕。 可只需片刻,李轩的这次伤势就可以恢复痊愈。 这让黑衣斗笠人一阵瞠目结舌,他想怪不得此人能够正面硬扛相繇——据他所知,横练霸体的第五重‘金刚不坏’,也不过就是此等能为了。 之前的宜昌之战,他还以为是几名天位牵制,无数儒生助力,才令此人拥有对抗相繇之能。 ——不对!此人的肉身强度,应该是比宜昌那场大战更强了。 否则他的天位之刀,不至于连李轩的手足都无法斩断。 黑衣斗笠人自问他的实力虽然远逊相繇,可只以破坏力与杀伤力而言,绝不会逊色于宜昌那个被众多天位牵制着的相繇法体。 “剖月斩星!” 黑衣斗笠人的身影拔空而起,借调天地伟力,这一刀落下,李轩身下地面竟被割裂开一个深达千丈的裂缝。 李轩也感觉一股极端锋锐的力量,要将他浑厚圆融,坚韧不破的罡气斩开分裂,甚至在影响着他的血肉,他的骨骼,他的神魄,甚至每一个细胞!要将他的整个人一分为二! 李轩毫不犹豫的就将那枚‘天位道果’含在了口中。 这东西经历之前与相繇大战后已所余不多,可李轩知道此刻绝不是吝惜的时候。 “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随着李轩的这一声炸吼,他的躯体蓦然壮硕了一圈,浑身肌肉膨胀虬结,一身罡气则凝成了实质。 此刻的李轩敬竟不守反攻,借助李遮天的‘虚无刀意’一刀上挑虚空,刀芒冲起百丈,将他接触到的一切都抹为虚无。 而当黑衣斗笠人的刀光,最终将他的虚无神刀击溃,凌加于李轩之身。他的口中蓦然吐血,整个人在那无尽刀压之下半跪在了地面。 可黑衣斗笠人的这一刀,到底未能将他的护体罡气斩破,也未能伤到李轩身后的罗烟分毫。 黑衣斗笠人的眼神中蕴含惊怒,可随后他就收敛住了情绪,将目光转向了李轩身后无法动弹的罗烟。 就在李轩被他‘千古神裂刀’压制的时候,他驾驭的两道刀芒,已经悄无声息的朝着罗烟斩去。 这次他的任务,只是破去这一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故而这两人无论是谁死去,都能让他达成所愿。 可此时他的眸光却再次微凝。只见两尊高约两丈的魁梧身影,出现在了李轩的身后。 ——那正是机关傀儡‘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二者一左一右的顶着巨盾,掩护着罗烟的侧背。 黑衣斗笠人分出的两道刀气斩于其上,也只是在让它们手持的巨盾有了些许开裂。 更让黑衣斗笠人心情沉重的是李轩,一瞬之前这家伙才被他斩到重伤肺腑,可仅仅十分之一个呼吸不到,此人的一身气机就恢复全盛。 “这就是大晋靖安侯?” 南山坡处,千户苏定安万分吃惊的看着这一幕。 他之前对李轩的尊敬,一方面是因顶头上司宣府总兵朱国能对李轩的重视,一方面是因李轩身后的诚意伯府,以及天子对此人的宠信。 ——在没有军功的情况下,年纪轻轻就册封侯爵,天子对其人的爱重究竟到了何等地步? 苏定安的心内也未尝没有不平之意,认为天子与朝廷不公。 直到此刻,他亲眼望见李轩罗烟二人联手撼动天位,看着李轩以横练霸体正面对抗一名天位刀客,并坚持二十息不败,心里的波澜就难以自禁。 “邪魔!”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眼中,也闪现猩红之意。 他想这个大晋靖安侯如果还继续活在世上,那定将是未来蒙兀最大的灾难。 此时他需以‘逆爱染明王心咒’持续攻击罗烟的心灵,整个人都不能动弹。 可随着‘罗桑尊丹巴’口中一口血沫吐出,他身前一尊巨大的佛陀开始从地面拔地而起。 它是木质的躯体,从土地里面生长出来,一直到接近一千丈高才停止生长。然后这佛陀又生长出无数的手臂,以泰山压顶之势往李轩轰击过去。 与此同时,同样位于南山坡,正看着这一幕的孙初芸微蹙柳眉。 随后她就迈步走出乐芊芊布设的法阵,直往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方向走过去。 说来奇怪,此时在场的众多天位与伪天位的强者,对她的存在都毫无所觉。 孙初芸就这么一步百丈,右手则按着她腰间的剑,从容自若的来到了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与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的身前。 第四四八章 孙初芸的剑(求月票)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招出的佛陀高达千丈,它的手掌也有十亩大小,掌上则覆盖无量佛光。一击拍下,李轩周围的地面就被硬生生的压下一尺。 然而木质易碎,李轩御使的‘碧血雷雀刀’轻易就可将之斩开。 可‘罗桑尊丹巴’却全不在意。一掌掌轰击下来,那气势仿佛是要将大地压垮,将山河崩裂。 他完全不顾惜佛力损耗,那佛陀数千巨掌,一掌掌都宛如泰山压顶般的拍击而下。 密宗与中土佛门不同,中土佛门除了自身修行之外,还从佛陀处借力。 密宗佛修则是将一切伟力归于自身,一应修行有成的上师,法王,活佛都是圣者,罗汉,甚至菩萨的在世法身,以自己的血肉之身收集香火信愿。 而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在草原与青海信徒极多,几达百万,这让他的佛力几乎无穷无尽。 李轩的刀锋犀利无匹,可以势如破竹的破开百只巨掌,可当佛陀的第二百掌落下的时候,他的刀力刀势开始难以为继。 毕竟只是七重楼境的修为,哪怕李轩的真元法力再怎么傲世同侪,相较于这些天位依然有限。 李轩刀芒冲霄,横贯天地,破开了二百,三百,甚至四百只巨掌,使得天地间充斥着无数木质粉尘,可他的真元也接近枯竭。 此时就连他的法器‘四象炼元炉’中提炼积存的天位真元也快要损耗一空。 ——要动用臂甲‘饕餮’的完整力量,就必须以天位真元催动,可他得到‘四象炼元炉’的时间才一个多月,里面能积蓄多少天位真元? 黑衣斗笠人冷冷的注目着,他没有再出重手,似‘剖月斩星’这样的极限之刀,即便是他这样的天位也没法持续斩出。 不过黑衣斗笠人却加快了出刀的频率,极尽所能的帮助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消耗李轩的真元法力。 他在等李轩的元气彻底枯竭之刻,那时轻而易举就可斩下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的人头。 可下方的李轩却蓦然一个呼吸,眼中现出了决然之意。 他在意海中观想‘大日’,并将胸前玉圭中积存的信愿之力,疯狂的灌入其中。 香火信愿污染神魄,即便佛门密宗也无法完全解决,所以历代法王,活佛每二百年就需灵童转世;龙族修的则是血脉肉身,不在乎神魄如何。 李轩却不能不在意,他的道途不能至小天位而止,可那百万人的磅礴愿力积聚在玉圭之内,不用也很可惜,绿绮罗传授给他的方法则过于温吞,只能细水长流的使用。 李轩最近想出的方法,就是以‘大日观想’为炉,以‘香火信愿’为燃料,投入聚变当中燃掉了事。 ——管你是什么东西,在经历核聚变的燃烧之后,要么就转化为能量,要么就是转化为其他的物质。 不过这种想法,李轩从未试验过。他不知后果如何,会否能如他预测的那样,排除对‘香火信愿’对神魄的污染。 可此时的李轩,却已别无选择! 而就在一瞬之后,李轩的刀锋不衰反盛,赤红的光刀电斩冲起千丈,刀势无与伦比的霸烈,不但将压过来的巨掌粉碎,甚至还在反攻佛陀! 那些弥散于天空的木质粉尘也被他的刀光引燃,生成漫天火海。 甚至连李轩的金身霸体,此时似也更强横了数分! 黑衣斗笠人在他身上斩出的伤口明显缩小,甚至已经从三寸缩减到了两寸。 “这不可能!” 黑衣斗笠人眼里也现出惊怒之意,甚至是含着几分忌惮。 他想这个家伙,到底是哪来的法力真元?这里又不是宜昌,有数千儒生的浩气作为李轩后盾。 黑衣斗笠人原以为这次的任务,是非常简单的。 只需破除了‘天击地和阳阳神刀’,三大天位合力,自可横扫一切,几个区区第四门,可不堪一击。 可眼前的情景,却让他心绪微沉,甚至生出了一丝不安。 罗桑尊丹巴的‘逆爱染明王心咒’不可能持续太久,一旦那个罗烟恢复意识。那么今日之战,就必将是两败俱伤之局。 他们固然能杀死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可他与罗桑尊丹巴本身也将付出巨大代价。 黑衣斗笠人的心境已无法保持平和,他口中发出一声怒吼:“穷奇之灵!给我回来!” 此时在南山坡,那穷奇的庞大躯体几乎已攻至到五行阵前。它的眼中现着贪婪之色,对于山腰处的数千血食无比渴望。 不过在黑衣斗笠人的怒吼之后,穷奇却顿住了身影,他回过头看向了黑衣斗笠人,赤红的眼中,现着强烈的不满。 而此时它那高达百丈的躯体,任由山坡中数十位术师,上千只弓弩的轰打,都无动于衷,岿然不动。 唯独冷雨柔的三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在它胸前造出了恐怖伤口,玄尘子的疾速刺剑,也能将它的躯体刺穿。可穷奇的躯体是泥土与血液混杂而成,它全不在意伤势,神态桀骜不驯,一力对抗着黑衣斗笠人的指令。 “果真是孽畜!”黑衣斗笠人的瞳孔现出了戾气,同时他右手中一串血色的檀木手镯,蓦然有一颗檀子爆成了粉碎。 那穷奇怒恨之极,可随后还是不甘的一声咆哮,躯体宛如游鱼,朝着李轩方向冲击而去。 此时位于山腰五行阵中,乐芊芊却是面色一舒,然后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为抵御穷奇,阻止这凶兽靠近,她召唤了‘后土’之灵。 可仅仅是这短短时间的对抗,就让她的一身法力几乎枯竭,不得不退出降神的状态。 随后乐芊芊就抬起头,面色煞白的看向了李轩。 中郎将大人抵御住了黑衣斗笠人的‘千古神裂刀’,也撑住了蒙兀法王的‘千手佛陀’,可当那穷奇也加入其中,中郎将大人还能否支撑? 位于更后方的‘玉麒麟’则微微凝眉,她的前肢微弓,做出扑击之势。已经准备变化躯体,以她的人形应敌。 她对暴露人形的后果虽是恐惧着,可在此刻,梦清梵还是本能的将所有杂念,一切荣辱都排除在外。 冷雨柔则拿出了她唯一的一枚第四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神色略显犹疑。 她目前还不确定,这枚灭绝神针要打向何处,才能最大程度的帮助李轩。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暂时无法动弹,无疑是最好的目标。可那位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一直护卫在这法王之侧,其人修为高达伪天位,又汇聚千军之势,实力已无限接近天位。 哪怕瓦刺王子没法挡住第四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的神威,可只需稍缓其势,‘罗桑尊丹巴’就能做出应对。 就在这个时候,冷雨柔的神色微怔,看见那法王与瓦刺王子前方,一个身姿窈窕的女性身影。 那是孙初芸?可她为何在那个方位? 那个法王与瓦刺王子都是白痴吗?任由孙初芸走到他们面前,居然都没任何反应? 还是说,他们都看不见这位孙都尉? “邪魔!”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眼中的怒火已化为实质,他依旧不能动,可浑身上下佛光浩荡,金气辉煌! 同时一丝丝金色的血液,从他的体内爆出,往那千丈佛陀飞空而去。 就在那些金色血液渗入佛陀体内的瞬间,这尊巨佛千只巨手的掌心内,都生长出了庞大的‘降魔杵’,以更加狂猛的气势,往李轩的头顶轰击。 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的双臂肌肉也在此刻膨胀,一连串的箭支携带着他的无尽杀意,如雨打芭蕉一样从他手中的千石神弓上快速射出。 他知道此刻如不将李轩杀死,之后的情况会更加棘手! “死!” 博罗纳哈勒眼中显出了兴奋之意,他望见那穷奇之灵,已经游荡到了李轩后方。然后猛地一口,就往李轩头顶咬下。 博罗纳哈勒心想哪怕这家伙的肉身强度,已经达到第六重‘万古不灭’,此刻也必死无疑! 可就在这个时候,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的心念内忽然滋生警兆。 他看见了眼前一个突然出现,又仿佛是亘古以来就在那里的银甲少女。 这是谁? 博罗纳哈勒的心里才刚升起这个念头,就见少女腰间的长剑出鞘,挥斥出一片璀璨银光。 而这位瓦刺王子根本就未能做出任何反应,他的头颅就被斩断了下来。 “博罗纳哈勒!” 旁边的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直到瓦刺王子的头颅断落才察觉到孙初芸的存在,他心神惊悸的看向了旁边的银甲少女。 然而孙初芸的剑,已经洞穿他了身前的重重防御,势如破竹的刺入到了他的胸内。 罗桑尊丹巴的眼中,不由现出茫然惊怒之意,心想这到底是谁,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他本能的结束了‘逆爱染明王心咒’,身如瞬影的后退着。 只因那女人手中的剑分明是一件威力强大的仙器,足以威胁到他的性命! 罗桑尊丹巴的意念一片森冷,他不但极尽所能的用佛力在身前布下重重结界,那千丈佛陀更气势如狂的转过身,将一千只降魔杵朝孙初芸轰击过去。 此时盘旋天空中的那雷翅金鹏,也正化作一道光电,朝着罗桑尊丹巴方向扑击而下,意图援手。 然而罗桑尊丹巴的眼中,却已现出了绝望之意,他望见眼前的一团五彩光华。 ——那正是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 就在千分之一个弹指后,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躯体就炸成了漫天血粉。 第四四九章 岁月神枪梦清梵(求月票) 当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躯体被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轰成碎片,整个战场一片死寂。 黑衣斗笠人一阵发愣,似乎无论如何都没想到会有这一幕发生。 直到那‘千手佛陀’开始发狂,这尊以佛宝为核心的巨大佛陀,开始以上千枚降魔杵,疯狂的向四面八方轰击。一阵阵气浪狂卷,在地面轰出一个又一个的巨大深坑。 直到那雷翅金鹏如雷光电闪般坠落,抓住了‘罗桑尊丹巴’依然完好的头颅。 “穷奇!” 黑衣斗笠人手腕上的檀木手串,爆开了第二颗檀子。这使那‘穷奇’的躯体,膨胀了近三分之一,气势狂暴。 它张开血盆大口,竟然硬顶着李轩的刀锋,将李轩,罗烟,连同两具机关傀儡都一口吞了下去! 可此时的黑衣斗笠人,却不进反退,身影往远处迅速闪逝。 失去了‘逆爱染明王心咒’的牵制,罗烟很快就会苏醒,他这边却失去了一名天位与一名伪天位。 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合璧,斩杀他这样的天位可不是什么难事。 而穷奇虽强,可对于拥有极限刀速,极限遁速的兔儿爷来说,根本不足为恃。 此时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残躯已经被雷翅金鹏带走,这只神鸟的遁速天下无双,很快就会离开战场。 黑衣斗笠人预计自己现在不走,可能就再走不掉了。 不过就在这刻,黑衣斗笠人心中忽生感应,抬头看了虚空,那只雷翅金鹏飞走的方位。 不对劲! 黑衣斗笠人感应到那边的时序之力,出现了些许的变化。然后那只已经飞到两千丈高空的雷翅金鹏,竟然身形一滞。 此时整个战场,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发狂的千手佛陀,被那一口‘吞’了李轩的穷奇吸引。却无人注意,在山腰上的玉麒麟正身绕荧光,躯体变化。 在望见孙初芸剑斩瓦刺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重创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的时候,梦清梵是着实松了口气的。 这意味着她不用将自身暴露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下,也不用‘背叛’她的师尊师兄。 不过这只雷翅金鹏,依然是个巨大的隐患。 只要蒙兀太师也先的这头灵宠还盘旋在上空,他们这些人就会一直暴露在那位北方霸主的视野之下。 李轩他还是会有危险——可恶,自己干嘛要在意他的性命?就因为那个家伙是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梦清梵的面上浮现出苦恼之意,可森冷的杀机还是自她眸内深出浮现。 下一瞬,这个全身金甲的少女就已身化流光穿刺而出。 梦清梵化身麒麟时的本命神通‘岁月流光’,由人身施展时又是不同的光景,她手持着一杆金色的长枪,枪尖所指之处,三千丈内时间竟然都被短暂冻结。 同时被冻结住的,还有那只雷翅金鹏! 当梦清梵身化的金光闪烁而至,这雷翅金鹏的躯体中央,瞬时被轰出了一个大洞。 梦清梵毁灭性的枪力,瞬时结束了雷翅金鹏体内的所有生机。 “你是——” 只余下头颅的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瞳孔一阵收缩,已经认出了梦清梵的身份。 ——金阙天宫的‘岁月神枪’梦清梵! 这个大晋靖安侯的身边,怎就聚集了如此众多的强横女修? 而梦清梵的面色也微微一凝,然后毫不犹豫的一枪回闪,将‘罗桑尊丹巴’的这颗头颅,还有他残余的神魄,也轰成粉碎。 既然这法王已经认出了她,那也没必要活着了—— 梦清梵甚至在出枪之后,将她的神识来回扫荡,用于确保‘罗桑尊丹巴’没有任何一点神念残存于天地。 这个人,必须死! 她的速度快极,在黑暗中一来一回,只不过用了百分之一个刹那。当梦清梵回归原地,重新变化成麒麟之躯的时候,周围的所有人都全无所觉。 战场上之,只有玄尘子稍有感应。他转过头,看了那头摆出一副无精打采模样的玉麒麟,心想刚才发生什么了吗? 然后他就神色惊奇地仰望,只见那已经逃离战场的雷翅金鹏蓦然从空中坠落。 不过还未至地面,雷翅金鹏的残躯就已经化作飞尘消散。至于‘罗桑尊丹巴’的头颅,也不知去向。 可玄尘子已经感觉到这位蒙兀法王的神念,已经消散于天地之间。 他的眼神顿时一阵懵懂,心想这到底是谁出的手? 这附近,莫非还有一位隐藏的天位? 不过玄尘子的目光,很快就又被前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随着一声惊天震响,两道赤红色的刀芒从穷奇的背部透体而出,李轩与罗烟的身影,几乎同时从里面突破了出来。 紧随其后的是机械傀儡‘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不过这个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身上。 那两道雷光电闪般的刀光一个回旋斩击,就将穷奇的四肢全数砍断!而就在这头凶兽不得不匍匐在地面的时候,他们又升空而起,从‘千手佛陀’的胸腹之中破入。 两道赤红色光华不断的闪烁穿击,一瞬千斩,掀起了漫天的木粉。大概两个呼吸之后,也不知二人是破坏了什么,终使那‘千手佛陀’再无法动弹。 之后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又朝着那黑衣斗笠人追击而去。 两人的气元交互共鸣,各自益增其势,遁法之速远远超出身为天位的黑衣人。 不过就在他们即将追至的时候,那黑衣斗笠人的身前忽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符文法阵。然后上方虚空就蓦然撕裂,一只遮天巨手从那虚空裂缝里面探入了进来。 就在李轩他们的刀光斩至之前,那只大手一把抓住了黑衣斗笠人,将之强行扯入到了虚空裂缝之内。 李轩驾驭的‘碧血雷雀刀’落空,就不禁与罗烟对视了一眼,目中现出了一抹惊悸不解之意。 这只大手,让他联想到了巫支祁与相繇。仅是现出躯体的一部分,气息就已极端的可怕。 可李轩随后就顾不得这只大手,还有那逃遁的黑衣斗笠人。他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随着李轩的遁光穿梭闪动,在片刻之后,李轩来到了盘膝而坐,面色青紫的孙初芸身侧。 她方才一剑斩了瓦刺王子,又重创蒙兀法王,可也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那尊发狂的‘千手佛陀’就锁定住她一人,持续的以‘降魔杵’轰击。一千只佛手,有八百只在针对孙初芸。 孙初芸虽然遁法不俗,变化无常,得了‘风无相,云无常’的武道真意,身上又有着一口仙剑与两件极品法器。可在那‘千手佛陀’的压制轰击下,孙初芸实力再强也支撑不住。 如果不是李轩二人及时破封,将那‘千手佛陀’破坏,孙初芸随时都可能陷入濒死之境。 李轩蹙着眉头,感应了一番孙初芸的伤势。随后就从袖中取出了一滴金色水液,点向了孙初芸的眉心。 这是江云旗亲手提炼制作的‘蓬莱玉液’,是‘蓬莱灵浆’提炼压缩之后,又混入数种药物混合的灵药。能够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恢复人体的伤势,补充元气。 宜昌大战之后不久,江云旗特意制作了这种药物,供他恢复手臂与腿部的暗伤。 不过李轩还没来得及将药物点入到孙初芸的眉心,孙初芸就睁开眼一把将他的手拍开。 “我自己有药,不劳操心。” 她用清冷的目光看着李轩:“我欠你的,今日就当是还了,以后再没有关系。” 李轩的面皮不禁抽了抽,心里就莫名的想起了一句话。 ——今天你对我爱答不理,明天我让你高攀不起! 罗烟此时也御刀而至,她看着这一幕,面上现出些许警惕与不悦之色。 她知道李轩这厮的性情,孙初芸越是如此,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这家伙反倒会更加在意。 环绕在李轩身边的众多女孩里面,李轩最在意的,不就是对李轩爱搭不理的江含韵? 可她却没说什么,罗烟刚才虽然被‘逆爱染明王心咒’冲击心灵,却未完全失去意识,外面的情况还是能感应得到的。 这个孙初芸,这次确实是救了她与李轩的命。 此时孙初芸,也望向了前方:“那只穷奇,你不管了吗?” 此时的‘穷奇’,已经恢复了四肢。 在黑衣斗笠人离去之后,这只凶兽就失去了控制,在本性的驱使下,转而扑向了那支怯薛铁骑,在疯狂的杀戮,在疯狂的吞噬着。 伏魔金刚与对孔雀千机,再加上一个玄尘子,一个玉麒麟,正在两旁艰难的牵制着。 他们倒不是想要救这些怯薛骑士的命,而是担心这‘穷奇’吞食了更多的气血,变得更加强大。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孙初芸,心里面暗暗一声叹息,然后就踱步往‘穷奇’走了过去。 他的步伐似慢实快,一瞬间就走到‘穷奇’身前。 也就在这头巨兽惊觉警惕的时候,李轩直接以‘电子跃迁’身影一闪,落在了‘穷奇’头颅上方,用左手按住了‘穷奇’的额头。 于此同时,一只巨大的饕餮之形,在李轩的身后浮现,他开始吞噬穷奇之灵! 第四五零章 降服破军 就在雷翅金鹏被梦清梵一击杀死之刻,在洋河之北,一座豪华的王帐内,端坐于帐中的‘蒙兀太师,瓦剌大汗’也先蓦地一口鲜血吐出,面色青白。 “太师!”同样在帐中端坐着的蒙兀国师阿巴斯同样面色大变,神色凝重的看着也先:“可是长安千户所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我的金鹏被人杀了,在这之前,我的长子博罗纳哈勒,还有你的弟子,法王罗桑尊丹巴也都已死去。” 也先的面貌大约四十岁许,方面大耳,脸如重枣,身高则约为八尺,一身气势极其威重。 他端坐于王座之上,就仿佛盘踞在帐中的老虎,顾盼生威。 此时在帐中除蒙兀国师阿巴斯之外还有众多大将,其中不乏天位,却都在他威势之下雌伏臣服。 也先的语声寒漠,可当说到自己的长子‘博罗纳哈勒’时,他的瞳中还是现出了几分沉痛之意。 而这王帐之内,顿时一阵‘哗然’声响,所有将领都面面相觑。 蒙兀国师阿巴斯闻言也为之一愣:“是那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可是低估了他们?” “不!那个人的安排起到了效果,法王的逆爱染明王心咒,确实克制住了他们的双刀合璧。那两人也的确强大,甚至值得本汗亲自出手。” 也先紧皱起了眉头:“可那边有着其它的变数,那是一个奇怪的女人,可以让所有人都忽视她的存在。等到博罗纳哈勒发现她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亡。甚至本汗也不例外,一直将她忽视。” ——虽然他是通过雷翅金鹏的视野,可这只金鹏的破幻之能可是异常的强大。 此时也先的手臂鼓起了一只肉包,他随手从案上拿起了一把金匕,在自己的臂膀上一挑。 随着一团血液洒出,那肉包当即坠落在地,在众人注目下滚了几圈,就化作了一只雷翅金鹏的形状。 也先看了他的灵宠一眼,面上却殊无喜色。雷翅金鹏这模样,至少得几个月时间,还有无数灵药喂养才能恢复,显然是赶不上这场大战了。 “还有杀死我这只金鹏的人,我甚至没看到他是什么模样。” “怎会如此?” 蒙兀国师阿巴斯依然无法接受,天位的力量何其宝贵?法王罗桑尊丹巴对于现在的蒙兀来说不可或缺,尤其是在大晋连续出现数位新晋天位,元气渐复的当下。 且瓦刺王子‘博罗纳哈勒’,不但是也先的继承者,也同样是他的学生。 这一刻,他甚至有直接出帐,亲身前往‘长安千户所’的冲动。 可阿巴斯知道自己不能妄动,此时大晋的兵部尚书于杰就在‘洋河’对面,还有六道司的‘伏魔天尊’朱明月。 一旦他与也先两人中的任何一位离开这里,于杰与朱明月的力量,就足以让战局失衡。 也先却已平复了心绪:“把本汗的夜鹰派出去,让他们去南面查。本汗要知道,那位大晋靖安侯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身边,又到底有哪些人物。还有,尽快安排‘罗桑尊丹巴’转世,半月之内,我需要看到他的转世灵童。也请国师,尽快做好给他灌顶的准备。” 随后也先就把目光,看向了眼前桌案上的地图:“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我们对面的晋军,六道司那边究竟怎么说?他们是想要介入这场世俗之间的战争了是吗?” 帐中一位一身黑色裘袍的身影当即起身:“臣下去见过朱明月了,却被赶出了营帐。他让我转告大汗,说是借我们太祖一句话,你要战,那便战,没必要废话。臣下也尝试发动六道司内部的力量,可也没法制衡此人。” 这位黑裘男子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也先一眼:“这个朱明月,与前代几个伏魔天尊不一样,他不是走正规途径升上去的,十二年前六道司别无选择,只能让此人临危受命,所以六道司长老院对他的影响微乎其微。” 也先顿时眉头微皱,他知道此事的源头在于自己。十二年前,蒙兀对于六道司的打击过于沉重。 可这也是他的策略之一,他必须让大晋的民间乱起来,损耗大晋的国力,蒙兀才有可趁之机。 “其实大汗没必要在意此事!”此时帐中又有人开口:“我听说山海关已经被打破,张观澜的云中战舰已经北上独石堡。 最多到元月三十日,小王子指挥的大军就可以南下到居庸关前,抄截于杰大军的后路。土木堡之战即将重演,朱明月的战力再怎么强大,也无法逆转大势。” 也先注目望去,发现那是他的万户‘哲别’,一位有着惊人射术的天位大将。 当然,这并非是数百年前那个追随元太祖开创蒙兀盛世的名将,只是有着相同的名字而已。 ‘哲别’之名,甚至是也先亲自赐予,寄托着他对这位大将的期望,以及自身的野心。 至于哲别说的小王子,则是也先的次子阿失帖木儿。 “是这个道理,不过——” 也先正说到这里,却忽的神色移动,看向了帐外。只见他的一个王帐亲卫,匆匆走入了进来。 此人面色苍白的跪在了帐门处:“大汗,后面传来的消息,就在一个半时辰前,于杰遣大将侯胜率八千骑兵,自榆林方向横跨千里迂回,袭击了安固里淖。我们储备在那里的二百二十五万头羊,还有一万五千匹战马,都被侯胜毒杀。” 也先不由捏碎了他座椅上的扶手,脸上现出了几分惊色。 可哪怕之前他听说自己的长子与法王罗桑尊丹巴死亡,都没有多少惊讶之意。 ‘安固里淖’位于张家口的北部,意为有鸿雁和水的地方,那是一个湖泊,面积广大。 而这次他统军南征,有将近七成的牲畜都存放于此。 也就是说,他们手中的存粮,如今已不足十二日所需, “于杰!” 也先的手紧紧一握,眼中现出滔天怒意,可他随后发现那王帐亲卫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也先勉力平复做了心绪:“说吧,还有什么?” “阿刺知院麾下左翼三万户,在蔚州遭遇败绩,折损兵马三千骑。” 那王帐亲卫神色恭敬的答着:“如今蔚州之围已解。” 也先不由一声怒哼,蔚州解围,意味着大晋宣府与大同方向的联系被再次打通。 此后哪怕居庸关被占,他们也难以真正遮断宣府的物资通道。 也先却不甚在意,只因如今宣府的存粮,足够于杰麾下数十万将士食用三个月。他们是无论如何,都熬不到于杰粮尽的。 阿刺知院攻袭大同的目的,主要还是为压制大同方向兵马。 居庸关方向才是他的真正目标,只需了阻断宣府与北京方向的联系。那么北京城危若累卵,于杰也不得不从宣府撤军回援。 “从明日开始,诸军食粮减去三成!” 也先目如幽火眼望着诸人:“再传令张观澜,让他加速前往独石堡,我们已经拖不起了。最多二十九日的子时,他们必须攻至居庸关前! 还有,我听说大晋在怀来存了不少粮草?让阿失帖木儿在攻下居庸关之后,务必将怀来的粮草给我拿下!” ※※※※ 当李轩驾驭臂甲‘饕餮’吞吸时,就觉一股无与伦比的磅礴的凶意,直冲入他的心灵深处。 那‘穷奇之灵’竟然不做抵抗,任由‘饕餮’将它自己,还有它体内的十恶之灵吞纳。然后在臂甲‘饕餮’的内部翻江倒海,纵横肆掠,顺势直攻李轩的心念元神, ‘饕餮’器灵很快就受不了了,那金色的臂甲表面,此时甚至泛起了丝丝血纹。 李轩也面色青沉,盘膝坐了下来。 “将它引入到你的武曲破军里面去。” 绿绮罗显化在李轩的身侧,有些忧心看着李轩:“这只穷奇之灵与十恶之人生前都是大天位级,尤其那十恶之人,很可能是南梁大将侯景,你的饕餮压制不住它。” 李轩已经在这么做,‘饕餮’器灵也巴不得的将这麻烦丢出去。 它平时也只负责‘吞’,自己用不着的东西,大多都甩给‘武曲破军’解决。 也就在这穷奇之灵进入到武曲破军的瞬间,这里面的两颗凶星,近万凶灵,都彻底暴动了起来。 他们都形体扭曲,化作一只只形状丑恶,狰狞难以名状的凶灵,仿佛野兽般朝着穷奇噬咬过去。就连武曲,破军这两颗星辰也不例外,它们化作两道红光坠落,一左一右的轰击着穷奇的魂体。 穷奇则一声怒吼,它四面扑击,与这些凶灵作战。无尽的血气散开,覆盖着这方空间。 可此时李轩却注意到,随着穷奇的神通之力在‘武曲破军’的内部散开,这件臂甲本来圆融一体的符阵,出现了一个个本不该有的破绽。 那些本是息息相通,相互间共鸣呼应的符文,此时却彼此冲突。 李轩当即眼神一亮,知道这就是绿绮罗所说的,彻底降服‘武曲破军’的时机。 他开始遵循绿绮罗的指点,将自己的神念印记,埋入到那些破绽,那些裂痕当中。 第四五一章 佛门圣器 绿绮罗认为李轩降服‘武曲破军’的唯一方法,就是将这件器物从内到外的洗炼一次。 只因‘武曲破军’的器灵,乃是晋初时的大将军‘兰御’与‘伏友德’。 两人都是接近大天位级的强者——如果不是这二人死的太早,大天位级对他们来说探手可得。 所以除非李轩的修为也达到天位,甚至中天位,否则无论如何都无法将之降服。 晋太祖的方法,就是以龙气洗炼,符阵镇压。 其中的‘符阵’,是以虞氏的血脉为核心。 唯有大晋皇室嫡脉,才可御使此器而不被凶灵反噬。 李轩没有大晋皇室之血,也就不可能成为‘武曲破军’的真正主人。 可‘穷奇之灵’的神通之力,却能够动摇这件臂甲的根本,使得武曲破军内部的符阵产生冲突与纷争。 这就给了他机会,在这件仙器的核心符阵中做手脚,以自身的血脉替代大晋皇室之血。 而此时的李轩,一方面得以自身的鲜血,神念去洗炼仙器;一方面得抵抗穷奇凶灵的冲击,与之白刃相接,犬牙相制。 最后他还得分心于武曲破军内部的战争。 穷奇的进入,让武曲破军内的所有凶灵都感受到了威胁。 这只强大凶兽之灵,足以将包括‘兰御’与‘伏友德’在内的所有凶灵吞没。 于此同时,那十恶之人的血肉骨粉,也让里面的凶灵生出了贪婪之意。 这个十恶之人早已魂飞魄散,他的血肉骨粉对于这些恶灵来说,就等同于‘法器’般的价值。 哪怕这些凶灵只得到其中的一点,都能够力量激增,神通大涨。 对于‘武曲破军’这件臂甲来说,也是大补之物,可以让‘武曲破军’恢复全盛时期的威能。 ——其实不能说是恢复,说是进化更合适。 ‘武曲破军’的重伤,其实还没能愈合。然而十恶之人的血肉骨粉,却可强化‘武曲破军’的根基,让它的上限更高,变得更加强大。 所以臂甲中的这场战争,额外的凶暴激烈。 李轩却必须维护这二者的平衡,他既不能让‘穷奇之灵’独大,也不能让‘兰御’与‘伏友德’获胜。 ‘穷奇之灵’终究是外来户,虽然气势凶横无匹,可就长久来说,它不是里面两颗凶星的对手。所以李轩需时不时的对穷奇施以援手,维持双方的均势。 这场战争,必须坚持到他彻底洗炼完‘武曲破军’之后,才能宣告终结。 他的神念冥冥入定,全力以赴,在‘武曲破军’的内部一个个符文的扫荡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这件臂甲与他有些血肉相系之感,李轩才结束了对这件仙宝的洗炼。 这个时候,就用不到穷奇了。 李轩开始帮助‘武曲破军’里面的凶灵,将这头‘穷奇’分食,将之噬咬一空。 唯独‘穷奇’的真灵未曾泯灭,它躲入到这个黑暗空间的角落潜伏,即便‘兰御’与‘伏友德’也无可奈何。 李轩并不在意,他的心内充满着喜悦。 此时的‘武曲破军’,威能已重归仙器水准;可更让李轩高兴的是,是自己身上一个巨大隐患得到解决。 不客气的说,此时‘武曲破军’与他的亲近程度,还更在凶兽‘饕餮’之上。 这两件仙器未来如果被他后人继承,凶兽‘饕餮’的器灵一定会再次反噬其主,‘武曲破军’却会客气许多。 除非是李轩未来处境过于不堪,‘兰御’与‘伏友德’很难再对他构成威胁。 等到李轩睁开眼,就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先前的战场上了。 他盘膝坐着的地方,是一座小型军堡的城头,周围则布满了各种战斗痕迹。 李轩甚至还看到许多箭支插在墙头,以及军堡内部的屋顶上。 “这里是云川千户所,距离长安千户所七十五里。” 罗烟就立在李轩身侧不远,她回目看着李轩:“我担心还会有不测之事发生,就让他们用术法将你移到这里。这个地方,至少有险可守。七日前巴特尔的大军曾经攻打过这里,不过目前还算安泰。” “战场那边完成净化了?”李轩问话的同时,看向了天空:“现在什么时候了?” “已经是正月二十九日的上午。”罗烟的神色异常凝重:“战场的净化倒是完成了,不过——” 她将几枚信符,送到了李轩的面前:“你看看吧,现在的情况很不妙。如今大晋在北方的局面似乎很不妙。按照张岳的说法,是已经风雨飘摇,危如累卵。你再不醒来,我都不知该如何应变。” 李轩微觉错愕,心想自己不过入定一日,大晋的局面怎么就到了风雨飘摇的地步了? 他将那枚信符接到手中,以神识之力一一阅览。 可仅是第一张,李轩就变了颜色,他的眼中满含着无法置信:“山海关破了?怎么可能?” 那可是晋太祖命开国大将徐中山亲自督建的雄关,又经五代帝王修缮,光是关墙就厚达十丈。据说内中还嵌着一层玄青石——那可是用于修建晋太祖墓的石材。 “二十七日的晚间就破了。” 罗烟苦笑着解释道:“朵颜三卫背弃大晋,使得瓦刺,鞑靼与朵颜三卫十八万骑军得以绕道山海关,张观澜以云中战舰轰击广城半日,终将山海关轰跨。 幸在景泰帝刚烈,亲至山海关统军,与统御二十万大军的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力战一日,拖延到了十万京营到来,在唐山附近阻住了蒙兀兵马。不过景泰帝麾下仅有兵马十三万人,形势堪忧。 此后张观澜的云中战舰又往北行进,一路打破了喜峰口与古北口的关墙,今日凌晨时分,又轰破了独石堡。使得瓦刺小王子阿失帖木儿麾下大军汹涌而入,独石堡战死者不下万人。据说他们已经攻下赤诚堡,兵锋直指永宁,前哨距离居庸关已经只有二百里。” 李轩的面上,已经没有了一点血色。 他对喜峰口与古北口的关墙破损毫不在意,这两个关口之外是朵颜三卫的疆域。可大晋对于朵颜三卫一直都有防备,两个关口不但屯驻重兵,关口前后更是军堡林立。 他们唯一没想到的是,蒙兀人的大军会从山海关方向袭来,也想不到山海关这样的雄关会被轰跨。 可喜峰口与古北口被突破没事,居庸关如果再被打破,对于整个大晋来说,就是山摇地动。 那个时候,蒙兀人的大军不但可攻入北直隶,还可逼迫于杰离开宣府的堡垒工事群,在土木堡至怀来之间的‘延怀盆地’与蒙兀骑军决战。 那里绝大多数地方都是平地,地形对于晋军而言极端不利。 这次最严重的后果,甚至是重演土木堡之败。 ——昔日土木堡一战,正统帝与王振自宣府南撤,就是因怀来至居庸关一线十三城全数降服于蒙兀。正统帝与王振统辖的大军后路被断,只能被迫前往土木堡坚守。 “混元神雷?”李轩口中呢喃了一声,神色不解。 完整的‘云中战舰’可以凝聚混元神雷,使得所有炮弹的射程增至一百八十里,且神威剧增数倍。 可之前的龙虎山一战,为何张观澜不用?否则天师府绝无幸理。 又或是故意不用,让大晋陡耗银钱? 大晋耗资千余万两银钱秘密打造的‘裂天神弩’,确实没起到任何作用。 可这似乎又说不通—— 李轩摇了摇头,排开了这些杂乱思绪:“张岳,彭富来他们人呢?还有两位大师与冲幽仙长,通知他们都准备好动身。半刻之后,我们动身前往居庸关。” 此事无需使唤罗烟,旁边自有两位伏魔游徼应命前去通知众人。 这个时候,罗烟又将一尊小型金色的佛像拿了出来:“也不是没有好消息,我在那尊佛像里面,找到了这东西。” “什么?”李轩看了一眼,然后就眉头微扬:“佛门圣器?” 这是一个拳头大小的佛像,雕饰得极其精美,宝相庄严,却往外伸展出千只手臂。 他的材质应该是木质,却有着金属一样的质感。 而佛门圣器,是与道门仙宝等同的存在。 “密教的‘千手明王像’。”罗烟笑了起来:“蒙兀人与密教供奉了许多年,都快演化成真佛了。这次也算是赚了,不过我不知道它该怎么用。” 这‘千手明王像’原本只是一件圣器,可由于信徒们的香火供奉,这件圣器已经有了成为‘神灵’的可能。 李轩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望向罗烟:“烟儿你不能用吗?” 他知道罗烟手里,就有一件佛门圣器。 “我可不打算当尼姑。”罗烟摇着头:“我手里的‘佛门千手大慈悲,观音三十三法身’与我有着特殊的缘法,所以能够使用。” 李轩就觉无语,这佛门圣器虽好,却不是什么人想用就能用的。 就在这刻,旁边一个洪朗的佛号响起:“阿弥陀佛,如果靖安侯大人有意将此物相让,我净土莲宗愿意开出等价之物换取。” 那是净觉寺的灵戒大师,他看着李轩手里的佛像,满眼都是炽热之意。 旁边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也同样眼望着那‘千手明王像’挪不开眼。 可他开不起价,讽刺的是,虽然小乘佛门对信徒的收费很贵,可最赚钱的永远是大乘佛门。 尤其大乘佛门的净土莲宗,那是有名的阔绰。 李轩没做任何回应,神色淡淡的看了这两人,还有后面赶来的冲幽仙长一眼,然后问道:“请问三位,是有什么事也寻我?” 李轩的语中微含冷意,这三人未奉他之命做南下居庸关的准备,而是直接找来他这里,显然是对他的命令有着异议。 第四五二章 心狠手辣李谦之 随着李轩语落,冲幽道人与元妙,灵戒三人都面面相觑了一眼,他们都听出李轩语中的寒意与不悦。 可在须臾之后,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自恃净土莲宗的声势,还是首先开口道:“贫僧是想问靖安侯大人意图南下居庸关,可是为参与居庸关的战事?” “正是!”有灵戒先开口,冲幽道人也鼓起了勇气:“靖安侯大人,此时的居庸关可非是善地。现在过去,我们难免要卷入兵灾。” 李轩的面色更加沉冷;“是又如何?你们都是受朝廷度牒的僧道,平时不但免除赋税和劳役,日常还有百姓的民脂民膏养着,可以说承尽朝廷恩德。如今国难之际,不正是你们报效国家之时?” 善积寺的元妙大师不由微微蹙眉:“靖安侯,我等都是出家人,此来是奉命镇压战场上的凶灵邪魔。而大晋与蒙兀之战,却是俗世之间的纷争,与我等无涉。” “出家人?”李轩看着元妙,一丝冷光在眸间凝聚:“笑话!受朝廷供奉的时候,你们怎不说你们是出家人?收取百姓香火银钱的时候,你们怎不认为自己是出家人? 此事本将心意已决,你们只管听命就是。如敢违抗,本将不但将军法从事,事后也必定上奏朝廷,取消汝等的道牒。” 元妙与灵戒就不禁对视了一眼,眼里面都现出为难之意。 心想这蒙兀人都快打入北京城了,大晋朝廷未来能不能守得住北方都是个问题,谁还管什么朝廷的道牒? 冲幽道人则是苦笑道:“靖安侯,我长春观世受国朝供养,如今为国效力也在情理之中。 贫道只是担心,如今蒙兀人军势浩大,又有云中战舰为助。我们这点人赶过去,如果能有益时局也就罢了。就怕是非但于大局无补,反倒把我们的性命也搭上了。” 李轩听了这句,对冲幽道人就多出了几分和颜悦色:“放心!本将不会蠢到飞蛾扑火,自寻死路。这次南下居庸关,是有着足够的把握。如果事不可为,本将绝不会勉强诸位。” 冲幽道人就心想你这话是骗鬼呢,谁不知你李轩是文忠烈公的弟子?出了名的忘生舍死,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你没见你身上的那些法器,都在发光吗?一身浩气都已冲贯云霄了。 冲幽微觉无奈,可在思忖之后,就轻声一叹:“罢了,我长春观就随靖安侯走一趟。” 他并非贪生怕死之徒,却不能不在乎那三百随行弟子的生死。 也担心未来大晋如果守不住北直隶,蒙兀人未来会迁怒他们长春观,使自家道脉绝传。 此时随在灵戒旁边的一位僧人却冷着脸道:“靖安侯大人,朝廷给我等的使命,只是让我们随你净化战场,扫除凶灵,并非是介入朝廷的战事。靖安侯大人的乱命,我们净觉寺恕难从命——” 灵戒一听就知不妙,忖道自己这师弟,就没看到李轩的杀意已经不加掩饰了?哪里能这么硬顶的? 果然此人语音未落,虚空中就闪过了一抹电光。那僧人的脸上现出不可思议之色,然后他的头颅就被血泉冲起数尺。 李轩的这一刀,迅如闪电雷霆,在场就连冲幽与元妙,灵戒三人都只摸到了一点轨迹,就更不用说阻止了。 “当初本将至居庸关的时候就与你们说过,抗命不遵者斩!” 李轩将碧血雷雀刀收入鞘内,就目光冰冷的看着三人,还有他们身后的几十个僧道:“你们还有什么想说的?” 此时的罗烟,也将一双红袖刀滑到了手中,目光冷如冰霜。 于是包括死了师弟的灵戒大师在内,都在二人刀意压迫下噤若寒蝉,再不敢言声。 两日之前,他们可都亲眼看过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的神威,知道这里的一群人,都不够这两人宰的。 灵戒大师也有明悟,此时他再敢有一言抗辩,李轩是真敢宰了他。 等到这群僧道都离去,罗烟就有些心忧的看向李轩:“看得出来,这些牛鼻子秃驴许多都不服气,即便被你强按着去了居庸关,也未必肯尽力。” 李轩则不在意的摇头道:“这我不管,只要人去了就可以。” 这些佛道,要么通晓术法,要么精通小型战阵,在战场上还是很有用处的,尤其是守城。 李轩自问没有让人甘心赴死的口才,也没有让这些僧道听命的筹码手段,那就只能以暴力镇压了,这样最简单省事。 所以接下来,李轩就又找来了玄尘子:“你从我的神翼都挑二十个好手用于督战,这些僧道如果敢逃走,或者想要闹什么幺蛾子,杀无赦!” 玄尘子有些为难,可他稍作凝思之后,还是干脆利落的答应下来。 这虽是得罪人的活计,可他一点都不在乎。 玄尘子只是惊讶于李轩的杀气之重,忖道这位不愧是出身将门,越是关键时刻,越狠得下心肠。 ※※※※ 除了随行的僧道,李轩也将长安千户所与云川千户所的部分人马也裹挟而去。 他已经用信符取得了宣府总兵朱国能与兵部尚书于杰的许可,从两个千户所抽调兵力去增援居庸关。 朱国能也知道居庸关的得失至关重要,不但同意了李轩的请求,还在鞑靼大将巴特尔数万铁骑重压下,额外从军中抽调了一千二百精锐骑军赶至,在途中与他们汇合。 可惜的是他们马匹不够,哪怕加上前两天从怯薛军那里缴获的战马,李轩也只能从两个千户所挑选八百人随他南下居庸关。 此时他麾下,还有六道司三都十旗共八百余人,一众僧道七百人,一共是三千五百人左右。 万幸的是,当李轩率着这三千五百骑一路疾驰赶至居庸关的时候,这附近还没有蒙兀人的踪影。 最新的消息是蒙兀已经攻破延庆,大军正在往居庸关方向推进。不过沿途还有位于军都陉北口的上关和八达岭两重关隘,李轩估计他们也得三五个时辰才能攻至此地,即便有云中战舰之助。 不过当他们三千骑来到关城前方,却见居庸关的关门紧闭,关城上方的兵将,则对李轩他们的到来视如不见。 只有一名千总来到墙头回话:“靖安侯大人请回吧!昨日我家总兵有令,即日起封锁关城内外,一防蒙兀细作混入,二禁闲杂人等。” 李轩就不禁错愕,目光随后就变得凌厉起来:“请通告袁总兵,本将乃是奉兵部尚书与伏魔天尊之令增援居庸关,他是吃了什么胆,敢对我六道司闭门不纳?” 那千总的神色一怔,就转过头走入了城门楼内。 仅仅片刻之后,他又走了出来:“总兵大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总之靖安侯大人您想要进城可以,除非是登城攻入居庸关!” 之后他就不再搭理李轩,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彭富来顿时惊怒交加,他手按着腰刀,眼仁微凸:“这个袁军,他怎么敢?” 张岳的也是难以置信:“这位袁总兵,他是疯了吧?” 且不说他们手里有兵部尚书于杰的飞符谕令,就六道司本身,也有着在战前出入关城之权。 按照昔日六道司与晋太祖的约定,六道司对于边军与卫所军,可是有着节制之权的。 李轩则是眉头紧皱,看着上方的关城。 而此时在城门楼内,居庸关总兵袁军正身缠铁链,动弹不得的被捆在了旁边的铁柱之上。他面色铁青,难看无比。 坐于帅座之上的,却是一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身影。 值得注意的是,此人的身后,还立着一个高约丈二,浑身黑色甲胄包裹的魁梧甲士。唯一暴露在外的双眼,则是目光呆滞。 在帅座的前方,则是镇守居庸关的几位参将与游击将军。 其中一人不解的询问:“张先生,其实大可把他们放入进来,区区三千乌合之众,有心算无心之下,我们要解决这群人很容易。” 这位穿着参将袍服的,乃是居庸关总兵袁军的副手李彦,他对于那道袍青年毕恭毕敬。 只因帅座之上的这位,是手持蒙兀大汗脱脱不花,蒙兀太师也先二人的令谕而来。还有旁边那位魁梧甲士,据说也是前元天师张观澜的弟子,名为‘张天元’。 而这二人,都关系到他们未来的生死荣辱。 张元佑却冷笑着斜睨了他们一眼:“容易?你们可知就在两天之前,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已经死在他们的手里?” 李彦与几位游击将军闻言,就不禁面面相觑,眼神都有些不可思议。 蒙兀法王罗桑尊丹巴死了? 黑衣斗笠人的目中显出了些许无奈与忌惮之色:“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那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稍微有点难缠,我与旁边这位张兄弟联手,也不是不能将他们拿下。 可这关城之内,难免会被我们几人的战斗波及。届时关城内的法阵有什么损毁,那就得不偿失了。” 黑衣斗笠人随后又神色淡淡的,看着关城之外:“张天师的云中炮舰所向披靡,摧城拔塞无往而不利。这区区居庸关,也不过就是三五十炮的功夫就可轰破。 太师之所以愿意接纳你们几个降人,并以蒙兀万户,公侯之位的高官厚禄许之。就是想要保障此关,完完整整的落入我蒙元之手。 只有如此,才能在怀来一带围歼于杰大军。这对你们来说也是有好处的事情,只有这大晋倒了,你们几位才可公侯万代。” 在场的几人,顿时神色微振,都神色敬服的抱拳一礼。 旁边被铁柱捆绑的居庸关总兵袁军,不禁吐了一口血水:“一群世受国恩的,却甘愿做蒙兀人的狗,无耻之尤!” 参将李彦的面色微红,可随后就平静了下来。 正如黑衣斗笠人所说,张天师的云中炮舰摧城拔塞,轻而易举。今日他们不降,这居庸关就守得住吗? 且兵部尚书于杰这个人过于清廉,眼里面揉不得沙子。如今因大同那边的晋商走私案,于杰正极力追查军中贪腐。 这桩事,迟早会卷到他的头上,那时丢官弃职,抄家发配都是最好的结果。 与其如此,倒不如趁着这一次的机会,搏一搏未来的前程。 第四五三章 我能把它们打下来 居庸关前的气氛,此时是压抑之至。 李轩依旧看着前方高大的城墙与关门,面色一阵阴晴不定。 在他身后,几乎所有人都凝然不语。 “艹!”张岳一声怒骂:“要不直接攻上去得了?我们有于尚书的符书手令,他们难道敢造反?” 彭富来则白了张岳一眼,然后他神色凝然的对李轩道:“谦之,这事不能强来,否则我们有理都变成没理。且居庸关高城深池,法阵森严,不是一两个天位就能够攻得下来的。” 他知道自己后方这三千五百人,用于守城尚可,用于攻城,那是有等于无。 且他们是来增援居庸关的,没道理增援未果,就与居庸关的守兵打起来。 净觉寺的灵戒大师见到了机会,就又开口劝道:“靖安侯大人,事已至此,如之奈何?如果不能入居庸关,我们这些人只能任由宰杀。天意如此,不如——” 他把后面的‘散了吧’三字吞回肚内,只因此刻的李轩,已经把刀拔出了半截。 灵戒大师万分无奈,心想这位靖安侯,怎就这么蛮横呢? 自己想要舍生取义也就罢了,还非得把他们这群出家人也拖着。 罗烟凝着柳眉问:“能不能向陛下或者兵部请旨?陛下的旨意,这居庸关总不能抗旨不遵吧?” “兵部没可能,这些家伙连于尚书的符书手令都不在乎,还在乎什么兵部?至于天子——”彭富来摇着头:“谦之半天前就发过飞符,可至今没有回应。山海关那边形势凶险,我估计天子还在与脱脱不花大战。” 张岳就苦恼的挠着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就只能去八达岭,或者上关城固守了。” 李轩则微微摇头:“那边守不住,我们去南口。” 太行山的‘军都径’,是一条长达二百多里的深沟,恰处于太行山脉与燕山山脉的交界处。 张岳说的八达岭位于这深沟的北面,居庸关则是在这条深沟的南面出口,上关城则位于两者之间。 值得一提的是,八达岭也是居庸关的旧址,在元晋之后,居庸关的关城才南移到‘军都径’的南部。 而在居庸关的南面,还有一座‘南口关’,它的规制与防御力虽然不如居庸关与八达岭,可同样是控扼要冲,死死的卡住‘军都径’出口。 ——只需这四座关隘中的任何一座掌握在大晋手中,北京城的北大门就依旧是紧闭着的。 李轩不愿去八达岭与上关城,是因蒙兀人的前哨游骑,很可能已经到了八达岭的外围。而张观澜的云中战舰,也将在不久之后到来。 可冷雨柔带来的东西,必须要一段时间组装。 除此之外,八达岭与上关城都只有三千人驻守,兵力是不足以抵御蒙兀铁骑的。 考虑到瓦刺小王子‘阿失帖木儿’麾下虽然只有七万骑,却可能有数名天位强者随行,李轩预估己方怎么都得聚兵两到三万人左右,形成‘万军之势’。 除此之外,还必须有强大的防御法阵,以及足够多的军资。 可他看居庸关总兵袁军的态度,是怎么都不可能出兵对八达岭与上关城施以援手的。 此时唯有位于居庸关南面的‘南口关’才符合条件,此处背靠京城,可以调度整个北直隶的人力与物力作为后盾。 此外八达岭与上关城的将领都是三品参将,唯独南口关,是由一位正五品游击将军镇守。 “可居庸关闭门不纳,这南口关我们该怎么过去?”彭富来看着两旁险峻高耸的军都山:“总不至于从旁边绕过去吧?” 张岳却眼眸微亮:“可以绕的!我们这里众多术师,还怕绕不过去?” 处于燕山山脉和太行山山脉接合部位的军都山系群山连绵,除了军都径之外都没法通行大兵,可如果只是三千五百骑,再借助术法辅助,还是可以办到的。 关键是他们的术师,确实数量充足,远胜过军中的比例。 李轩雷厉风行,仅仅小半刻之后,这三千五百骑就从旁边一处地势较缓的山坡奔腾而上。 此时他们身上都有狂风环绕,‘轻身术’让他们身轻如燕,奔行如风;‘地行术’让他们在陡峭的山壁行走都能如履平地。 佛门法咒与道家术法不尽相同,可效果也差不多。 而一些实在过不去的地形,也有术师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不到两刻半的时间,李轩就已经领着三千五百骑抵达‘南口关’。 南口关距离居庸关其实极近,相距只有四十二里(三倍地图),所以李轩不需要绕太远的路。 此处的守将,也不敢如居庸关总兵袁军那样桀骜无礼。这位游击将军名叫王源,他亲至关门之外,将李轩等人迎入关城。 这位不但将所有军权都拱手相让,还道出了一个令李轩等人闻之色变的消息:“靖安侯大人您来得正好,末将现今其实已六神无主。居庸关总兵或有叛意,我估计那边可能要开城投降。” 李轩就不禁向此人侧目以视:“为何你会这么想,可有什么根据?” 王源就抱拳道:“末将发现居庸关驿站两日前就没有再转发符箭了,按说山海关失陷,喜峰口与古北口被打破。宣府与京城两地之间的符箭没有一百,也得超过八十。 可这两天,末将却未发现有任何符箭从居庸关方向过来。除此之外,居庸关总兵袁军昨日还派了三千骑过来,说是要增强南口关守军兵力。 我感觉不对劲,一来居庸关自身的守备兵力都不足,二来他们没有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调兵信符。末将就以南口关与居庸关不相统属为名强顶了回去。” 李轩顿时骇然色变,回头看了居庸关方向一眼。 心想怪不得他既联系不上六道司总堂,也联系不上天子。 他心绪沉冷,如果居庸关降服蒙兀,大晋的处境只会更加恶劣。 李轩原本还准备在居庸关城破之后,接收居庸关的溃兵。驻守这座关城的一万五千战兵,可都是边军锐卒。 可以如今的形势来看,他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为妙。 在李轩身后,三个僧道互视了一眼,脸色变得更苦了,都感觉他们离死亡更进了一步。 等到他们进入关城,李轩凝重无比的心情才稍稍好转。他发现这里的战备极其充分。一应守城军械都已就位,还有大量的民壮正在城墙之后挖掘深沟,堆砌拒马石墙。 “南口关共有兵马两千,我又请示兵部,将周围五个千户所的兵力抽调至此,目前一共有守军六千七百人。此外还有临时征发的三千民壮作为辅兵。” 王源一边引路,一边解释道:“就在两个时辰之后,保定府还有六千兵马赶来增援。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卫所军,其中只有一千是从紫荆关抽调过来的精锐。京营那边还有三万人,可这些人防守京城都不够用,五军都督府已不敢调兵。” 李轩就蹙了蹙眉,这些兵马加上他的三千五百人,只能勉强凑够两万,且都是乌合之众。 不过以大晋如今的形势,能够在南口关凑齐这两万兵马,已经很不错了。 上了城头,李轩四面扫望了一眼,就指着关城之后的一座山头道:“雨柔,就在那边山头组装。居庸关如有叛意,那么时间就比较紧,能不能在两个时辰之内完成?” 他看周围的地势,也只有那边的射界不被遮挡。无论云中战舰从哪个方向来,他的超电磁炮都能应对。 除此之外,这座山头顶部还建有一座炮台,与南口关的防御法阵是一体的,可以为提供一定的防护。 “两个时辰?”冷雨柔稍稍凝思就御空而起,往李轩遥指的山头飞去:“足够了,不过你得把你的伏魔金刚借我。” 她说话的时候,已毫不客气的从李轩那里接过了‘伏魔金刚’的控制权。 李轩随后又看向了关内的众多民夫:“关内的工事先停一停,趁着还有时间,先加固一下城墙与法阵。” “大人。”游击将军王源闻言微愣,然后就神态恳切的抱着拳:“大人容禀,蒙兀人有云中炮舰之助,这城墙怕是守不住。以末将之见,此时唯有利用巷战,才有可能将蒙兀人阻在南口关。” 李轩就讶异的看着他,眸中现出了几分欣赏之意。 这位游击将军不但见识明白,兵法也是很不错的。 “此言有理,可如果我有把握,将那五艘云中战舰击落呢?”李轩眼含深意的看着他:“如果这些云中战舰的炮弹无法击中南口关,将军还认为关墙无用?” “此言当真?”游击将军王源的脸上,全是浮现出无法置信的神色:“大人,那云中战舰的射程,据说是高达一百八十里。” “涉及军国大事,本将从不说谎。” 李轩哑然失笑:“且这区区两个时辰,这关城中的工事再怎么赶,你也没可能修到完善无缺。王将军不如随我赌一赌,看李某是否有这能耐。” 游击将军王源看着李轩周身勃发的恢弘浩气,倒也果断:“末将遵命便是!” 第四五四章 射程三百里 接下来的时间,王源果然全力配合,开始调动民壮加固城墙。 ——论到对南口关防御体系的了解,这关城内无过于他。 李轩则是一边布置防务,一边忙着给北京内阁,兵部,五军都督府,还有在唐山征战的景泰帝写信。 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南口关自游击将军王源以下众军将,此时虽都对他俯首帖耳,唯命是从,可这其实不合规矩。 李轩要想如臂指使的号令诸军,凝聚万军之势,甚至是调度南口关的人力物力,还是得从朝廷拿到授权。 北京那边的反应极快,在李轩符信发出之后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了回复。 皇室饲养的一只‘火眼金乌’化作流光飞至,将‘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内阁辅臣’商弘与‘中军都督府同知,武定候’曹易联手签发的信符,还有一枚参将印信,一起送到了李轩的手中。 兵部左侍郎商弘不但任命李轩为南口关参将,还给予他总摄南口关诸军,调度关城南面诸州县一应人力物力之权。 大晋初年的所谓总兵,参将,都是差遣的名称,无品级,遇有战事,总兵与参将佩将印出战,在战事结束后缴还。 直到土木堡之变后于杰整军,在一些边防要地采取募兵制,大晋才有了一部分总兵与参将,成为常驻武官。 兵部给予李轩的任命就是这种临时的差遣,连品级都没有,不过这对李轩来说已经足够了。 景泰帝的回复则来得稍晚一些,这位的旨意,却是由长乐公主虞红裳亲自带过来的。 “轩郎,父皇他让我找你要一句实话,南口关究竟能不能守?” 这是虞红裳见到李轩时的第一句话,她脸色是苍白的,周身的气息也有些杂乱。 这是因山海关之战,她跟随景泰帝狙击蒙兀大军,苦战七个时辰。以至于体内原本压下去的阴阳逆冲,有了再次发作的迹象,直到现在都没完全恢复。 “我说能守就能守,没有把握,我可不敢向陛下请旨。”李轩一边答话,一边展开这份旨意看着,他当即就感知到其内的无俦杀意,再看字迹,竟是由景泰帝亲手写就。 旨意的内容倒是与兵部的信符差不多,都是授予李轩全权,指挥南口关一应兵马。 不同的是,景泰帝还给予了李轩便宜行事之权,四品以下文武官员可先斩后奏。并将他的一把佩剑,交由虞红裳带过来。 后面还有李轩最想要的干货——天子敕令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率五千绣衣卫与内厂精锐增援南口,除此之外,还有内府兵仗局的大量军械。 绣衣卫与内厂的情况,跟六道司差不多,单体的战力强大,却不通战阵。 用于战阵,那是被蒙兀铁骑一波冲垮的命。用于守城,却都是好手。 这位天子可比内阁与兵部利落敞亮多了,也够果决。兵部现在只给了他一个南口关参将之名,李轩想要的军械,人手,都一样没给。 相较而言,景泰帝却是不遗余力。 这令李轩眸光微亮,信心倍增:“裳儿,这信里面所说的七千杆火枪,大概什么时候到?” “会由左都督一起携带过来,他们已经在路上。” 虞红裳此时又轻吁了一口气,然后将一把长达五尺的刀,捧到李轩的面前:“这是父皇让我给你带来的剑。” 李轩初时没在意,他只当是普通的尚方剑。 皇室存放于‘尚方’的剑,足有百余口。日常都有二三十口,赐于大臣使用。 可当李轩凝神细望之后,才发现这把‘尚方剑’,却是类似于唐刀的形状,可刀鞘又额外的长。 除此之外,这把兵器之内,还蕴育着无比犀利锋锐的庚金之气。 “尚方斩马剑?” 李轩的眼中,现出了些许讶色。 他知道历朝历代铸造的尚方剑形制都不相同,而尚方斩马剑是尚方剑最初的名字。汉唐之前的尚方剑,都是刀形。 让李轩惊讶的却不在于此,这把宝剑,竟是一把仙兵! “它的名字叫‘开元’,据说是唐玄宗命人铸造的仙兵。也是天子剑,父皇现在的配兵。” 虞红裳的语声凝重:“他说他信你。” 李轩当即神色一凝,珍而重之的将之接到了手里。 他先是将这把名为剑器,实为刀形的天子剑抽出一截。那股透出来的锋锐之气,果然是犀利绝伦。 李轩接下来,又尝试用这把剑,凝聚起了‘万军之势’,瞬时就有一股恢弘之势,狼烟血气,盘卷于他周身体外。 他的‘武曲破军’里面有着第四任绣衣卫指挥使纪纲的残灵,此人御势之能,较‘风君’林紫阳强了十倍不止。 当初林紫阳统军两万,都没能够踏入伪天位的门槛。李轩这边只有万余人,却已能凝聚出接近于‘天位’的势。 这也与南口关的大军更为精锐有关,无论是李轩带来的三千五百骑,还是镇守南口关的数千边军,战力都不是林紫阳麾下的南兵可比。 预计在保定府的援军,还有左道行统帅的五千人抵达之后,这‘万军之势’还可再次攀升。 就在这之后不久,薛云柔也合同江云旗二人联袂而至。 这三大天位的陆续到来,也令关内军心为之一振。 就连净觉寺的灵戒大师都安心了不少,心想这位靖安侯大人虽然蛮横,可人脉势力却非同一般,尤其身边的女性大修,一个接着一个。 薛云柔驾驭飞梭进入关城的时候,李轩与罗烟,虞红裳等人,正在山头处围观冷雨柔组装零件。 冷雨柔除了自己动手之外,还驾驭着‘孔雀千机’与‘伏魔金刚’帮忙。 ——那就好像是工作机器人一样的作用,两尊机关傀儡的动作精度还非常高。 李轩也想帮忙,冷雨柔却嫌他笨手笨脚,让他呆在一边看着就好。 此时这座‘超电磁炮’已经初步显露雏形,一根足达十五丈的炮管遥指天际。 炮管整体呈灰黑色,一个个暗红色的符文,像是一条条盘卷的龙一样纹刻其上。 炮管下面,则是一个庞大的法阵。 冷雨柔能设计能造出加速器,也能造出炮轨,却造不出‘电磁炮’需要的蓄电池,或单极发电机。 不过这些可以用法阵替代,冷雨柔找人设计了一座庞大的‘九霄雷池阵’,并将之分割成一百七十三个阵盘模块,在使用的时候将之组装在一起就可以。 这座‘九霄雷池阵’不但可以在天地之间抽取雷霆之力,还可以蓄电。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条条的赤色雷霆,仿佛雷蛇一样在里面翻卷闪动着。 “这就是你说的电磁炮?” 薛云柔飞空而至,落在李轩的身侧。她看着那闪动着冰冷光泽的炮管,眼中现出异泽:“这东西真能将张观澜的云中炮舰打下来?” 那位前元天师也是她家的死敌,所以薛云柔额外的在意。 “雨柔她在孔雀山庄试过,射程是三百五十里。威力嘛——” 李轩遥望了一眼天空:“她不是雷法修士,发挥不出这门电磁炮的全部神威。不过当时的一炮,还是将三百里外,总数十五层厚达五丈的石墙轰穿,其中五层是金刚岩,其余十层都内嵌三层钢板。” 薛云柔当即柳眉微扬,心想这个破甲能力可以啊,在三百里外重伤那云中战舰绰绰有余,眼中也现出了期待之意:“那么射速如何?” 关键是射速,如果射速不够,威力再怎么强大都没用。 那五艘云中战舰的炮弹,可是连天位强者拦截起来都非常吃力。而且是一次十五发,令景泰帝都无可奈何。 李轩稍微估算了一下,就开口道:“出膛速度,应该是你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三倍。” ——也就是一百五十马赫,达到五十公里每秒。 这在他那个世界是不可想象的,灯塔国的电磁炮,也不过十一公里每秒。可在这个玄幻世界,却能够通过阵法的助力做到。 这也与冷雨柔铸造的炮弹有关,上面镶嵌的风行之符,可以让它忽视绝大多数的空气阻力;弹头的破甲之符,则可让它拥有无比强大的穿透力。 “三倍?果真?”薛云柔正说着话,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隐约的轰鸣声响。 李轩当即神色一凝,拿出了一枚望远镜遥望天空。 从声音来看,对方离此地至少都有三百里,所以‘护道天眼’是没用。 不过借助他手中这件十二倍数的望远镜,加上李轩自身的灵视术,还是能够观照三百里外的大致情景。 他在空中搜寻了片刻,终于寻到了那五艘云中战舰的踪迹。 这五艘船就在三百二十里外,一万八千丈的高处。 ——从距离来看,这些云中炮舰,应该已打破了八达岭,正在轰击上关城的城墙。 此时船头处恰有火光闪现,炮火轰鸣,整整十五发威势无穷的炮弹轰射而出。 李轩不知道的是,在李轩瞭望这五艘云中战舰的时候,其中一艘战舰的船头,也正有几人居高临下,遥望着下方的‘南口关’。 第四五五章 一炮糜烂三百里 云中战舰的船头,张观澜负手眺望着南口关,他面色冷漠,眼中含着讽刺之意:“也就是说,你不但错过了围杀李轩的机会,甚至是放任李轩过去,在南口关整兵备战?” “天师你这话说的。”黑衣斗笠人语含无奈:“如果有十足把握,我岂会不动手?这也是没办法,主人与大汗要的是居庸关完好无损。可如果将他们两人放入关城,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甚至没有足够的胜算,将他们在关城之内杀死,这岂非得不偿失?” 张观澜就微微凝眉:“那‘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就这么可怕?加上天元都不成?” “你没亲眼见过,自然不知道其可怕之处。” 黑衣斗笠人叹了一声:“张天元不但完整继承了李遮天一切,甚至更上层楼,可他却不以速度见长,我与法王罗桑尊丹巴又不是没有试过,还加上一个穷奇可结果如何。 其实刀速快遁速快都没什么,关键是那两人心意相通。与他们打,会感觉比与三四个天位为敌都累。 不过这种合击之术,破起来也很简单。问题是当时的居庸关,我拿不出这样的手段。” 他说到此处,又一声轻笑:“没有胜算的机会就不是机会,何况这很紧要么?无非就是多浪费一些炮弹而已。 区区一座南口关,一两万乌合之众,能够拦得住我们的炮舰?” 张观澜却斜睨着他:“如果他铁了心死守,要与我们打巷战呢?” “那就巷战。”黑衣斗笠人唇角微扬:“让他们蒙兀人折损一些兵马,这不是好事吗?张观澜,你现在不会还眷恋旧主?一门心思要为蒙兀人谋算吧?你莫非还真以为你我的主人与蒙兀人,是亲密无间的盟友? 啊,对了,你的旧主应该是鞑靼部之主,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吧。瓦刺也先,不过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董卓之辈,在你眼中应该是乱臣贼子才对。” 所谓的鞑靼部,其实就是昔日蒙元灭亡,追随蒙兀大汗退回草原的蒙兀族人与怯薛军部众。 而瓦刺部也被称为卫拉特部,是昔日蒙兀入主中原之后,留在草原上的所谓林中百姓。 可如今瓦刺势大,瓦剌部之主也先以蒙兀太师的名义统一了草原,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也被其挟制。 张观澜闻言脸色微青,他面色深冷地看着黑衣斗笠人,眸中杀意凝聚。 那黑衣斗笠人完全不在乎,一直手按着刀似笑非笑。 最终张观澜一声轻哼,再次把目光转向南口关:“主人他的要求是最多明天早晨,蒙兀人的兵锋必须攻至北京城下。如果办不到,我唯你是问。” 黑衣斗笠人不由哑然失笑:“这与我何干?围杀李轩失败,那是因情报有误,你们低估了他。 至于这南口关,如果这七万铁骑,加上两万三千人的降军,连一座被轰垮了的关城都攻不下来,那是他们的无能……” 他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下方。 就在这个时候,上关城那已经坍塌了的城门楼已经升起了降旗,残破的城门也在隆隆声中缓缓敞开。 这让陈兵关城前的数万蒙兀大军,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 随着战场后方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这些蒙古骑军都轰然而动,整然有序的往城门方向行进。 “居庸关也已经开关了。” 黑衣斗笠人发现位于上关城后方的居庸关不但已经打开了关城,从头至上更已经竖起了“元”字旗号。 黑衣斗笠人的剑眉微扬:“恭喜你了天师大人,只剩下这南口关了,只要突破了这里,那么无论是前面的北京城,还是于杰的几十万大军,又或是你念念不忘的天师府天师道统,都将唾手可得。” 张观澜对黑衣斗笠人语中的阴阳怪气颇为恼火,可当他眼看着居庸关打开关城,也不禁精神一阵,心情澎湃。 “传令诸舰全速前进!至南口关城八十里止。” 南口关没有裂天神弩,那边的二十几尊红衣大炮,哪怕是在法阵辅助下,射程也只有八十里。 所以在面对这座关城的时候,张观澜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小心翼翼。 这座关城内,唯有那几名天位值得他忌惮。 可是今日哪怕是在天位层面,他们也是占据优势的。 就算是巷战,张观澜其实也没有多少担忧。 他想最多至明日中午,下面的那些蒙古铁骑就将屯兵北京城下。 三百年前他失去的那些东西,是到了该拿回来的时候了。 大晋皇家让他遭遇的种种屈辱,他张观澜一定十倍奉还。 此时在这艘战舰的下方,瓦刺小王子阿失贴木儿,正在仰头上望那悬浮于一万八千丈高空的五艘云中战舰,他在雨中饱含惊叹,艳羡与忌惮之意:“这些战舰每一次发炮,都让我震惊。中原人的鬼斧神工,真是让人叹为观止。这种毁城灭国的鬼神之器都能够制造出来。” 他身边的一名亲卫深知其心,他神色恭敬道:“台吉,只需要拿下北京城,我们就有无数的银钱,还有足够多的工匠,打造属于我们的云中战舰。据说大汗他已经从张观澜那里要来了图纸。” 阿失贴木儿闻言一笑,然后就策动着坐下的地行龙往前奔行:“我们先去会一会那个杀死我大哥的家伙,然后把我们的瓦刺汗旗,插到北京城去。” **** 就在稍后一点时间,在宣府镇内,于杰正看着眼前的舆图,将他的眉心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而此刻在这座大堂前方,正有一位绣衣卫的千户正在躬身禀告:“大人,南边的金箭传书,居庸关确实已经生变。消息传来的时候,居庸关已经开城。” 于杰的嘴角不由溢出了一片血痕:“是我之过,荐人有误,我于杰有愧于天子,也负了这天下。” 那位绣衣卫千户当即插言:“大人此事与您无关,我们查到居庸关总兵袁军并未投敌,是其麾下参将李彦在三日前突然发难,将居庸关总兵擒拿,才有了这场变故。” 于杰却摇了摇头,心想他这个兵部尚书,还有居庸关总兵没有洞察属下异动,就是最大的失职。 他目光凝重,定定的看着图上的南口关:“关于南口关与靖安侯,可有什么新的消息?” “左都督已经率领锈衣卫与内厂七千五百人入驻南口关,此外,左都督他还临时征召了京城各家勋贵的家将总共三千人,这令南口关的军马增至三万人。” 那位千户大人躬了躬身:“还有,南口关正在加固城墙。” “加固城墙?”旁边的一位旁听的将领就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还加固什么城墙?城墙再坚固,能够坚固过山海关?” 于杰则沉默不语。他想起了不久之前,李轩发给他的符书。 末将日前在神器盟定制过一件军械,有八成把握在居庸关前将五艘云中战舰击沉。 —这是李轩在信符中的原话。 如今居庸关已经投敌,李轩只能退守南口关。 不知这位大晋靖安侯还能否实现他在信中的承诺? 他万分期待着奇迹,能否发生? 几乎同一时间,在唐山的一座军帐内,景泰帝正用自己的袖袍擦拭着手中的一把宝刀:“是朕之过,负了于爱卿。于爱卿半年之前就建议朕大规模调换边军将领,是朕顾忌着易储在即,需要以稳为上,驳回了他的谏言。为一己私心,竟令天下动荡到这个地步,朕愧为天子!” 侍候在他身边的太监,就惶然变色道:“陛下,这如何是您的过错?分明是下面的人贪得无厌,黑了心肠。 何况靖安侯不是回信说了吗?他确实有把握击沉那五艘云中战舰,靖安侯大人可是从没让您失望过。” 景泰帝不由苦笑,他一言不发地抬起头,看向了帐门。 靖安侯的确是向他这么保证过,可他也是亲眼见过那五艘云中战舰的神威,看过那射程一百八十里,威力足以崩山裂海的炮弹。 在见过这一幕之后,他如何还能有信心? 之前同意靖安侯所请,无非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死中求活而已。 景泰帝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南口关后方的山头,冷雨柔终于将她眼前奇特的大炮组装完成。 这个时候,那五艘云中战舰距离南口关恰好是两百五十里。 李轩先估算了一下距离,又望了一眼旁边的储电法阵,估算这法阵内的储电量大概是三发左右。 不过他们手里还有大量的魔石,足以支撑十五发的炮弹。 李轩就不再犹豫:“开始吧,我们先试一炮!” 冷雨柔就回过头道:“其实可以放近一点打的,两百二十里可以把它们全部击沉。” 李轩却摇了摇头,他飞身而起,落在这座超电磁大炮的后方开始驾驭法阵。 冷雨柔对这座大炮信心十足,可他没有见过这东西试炮,所以还是得留出一定距离作为余量。 随着李轩结出手印,整座超电磁炮周围雷光电闪。 周围包括左道行,虞红裳在内的众多围观人等,都是眉心紧皱。他们眼中既有期待,也有担心。 只有江云旗神色淡定,他从李轩那里了解过电磁的原理,所以也信心十足。 这个时候,在一艘云中战舰的船头,黑衣斗笠人也发现南口关后山的异常,他的脸上不由现出错愕之色:“他们在干嘛,雷光电闪的,这是在做什么?” 张观澜同样皱眉,眼神往那个方向看了过去。 可就在黑衣斗笠人语音刚落的瞬间,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疾光从那个方向穿梭而来,从这艘云中战舰旁边不到三丈距离疾掠而过,掀起的巨大气浪让这艘庞大的空中战舰,一阵剧烈的晃动,同时有一股灸热的温度散开。 黑衣斗笠人不由一阵发愣,刚才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什么东西从边上飞过去了? 那似乎是一枚梭形的炮弹? 黑衣斗笠人猛然回身,看向那炮弹消失的方向,然后他眼中现出极致的诡异之意。 “好像是大炮?这个射程怕是超过三百五十里,张天师,我们好像有麻烦了。” 第四五六章 一炮糜烂三百里2(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张观澜茫然失神,眼眸的深处也现出了些许的惊骇之意。 刚才从他们这艘船边上掠过的东西,似乎真的是炮弹? 可这真是见了鬼,这个世间怎么可能有射程三百五十里的大炮?且仅是掀起的气浪,就能将这艘体型庞大的云中炮舰掀动。 ——在二百五十里外发射出来的弹丸,竟能有如此神威? 张观澜心想他的云中炮舰,混元大炮,可是借助高达一万八千丈的落差,还有众多的法阵,以及混元神雷的力量,才能将射程提升到一百八十里到一百九十里。 可对面的炮弹,这是从地面仰射! 如果是从同样的高度射击,对面的射程岂非能达到五百里以上? 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通知全舰,停止前进!” 张观澜惊疑不定,他当即施展术法,以灵视之术往南口关的方向凝神细观。 张观澜将目光,锁定在了南口关后方的那座山口,将自己的视界放到最大。 那边盘卷缠绕的雷霆之力已经消失,那个大晋靖安侯依旧站立在那个长到夸张的炮管之后,那座积蓄庞大雷霆的法阵中央。 旁边则有一个女子,还有两尊机关傀儡,正围绕着那尊奇怪的大炮忙碌。 张观澜仔细探看,发现此女似乎在为那门造型奇特的大炮,还有那座蓄雷法阵调整更换着零件。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就能打到这么远?”黑衣斗笠人的面上满布犹疑:“看起来,像是在修理。那奇怪大炮该不会是坏掉了?” 可他知道,这很可能是自己的侥幸之念。 所以黑衣斗笠人很快就语音一转:“不如我们先退出到三百里外看看?” 张观澜也觉进退两难,刚才那枚炮弹的声势是真的把他吓到了。 为防天位袭击,他这五艘云中战舰的防御能力还是很不错的。可以那枚炮弹的声势来看,它们只需被命中一发,就有被击沉的危险。 可要就此撤退,他又觉不甘,也难免有些侥幸之意。 万一,万一那奇怪的大炮,也如之前一样打不中呢?或者就干脆是个样子货,就只有一发炮弹,现在已经损毁了呢? 或者现在就冲上去?趁着对方还在修理的时候,先将那奇怪的大炮摧毁?可如果对方修好了呢? 张观澜满心的犹疑,难以抉择。 五艘战舰悬停于空整整一刻,地面上的人们,也逐渐察觉到异常。 居庸关参将李彦,就有些奇怪的看着天空。 此时他已经指挥居庸关的所有大晋降军出关,来到南口关前列阵。 由于两座关城相距不远,不过是几步路而已,加上平时训练有素。所以开关之后仅仅四刻,他们就已经在南口关前二十里的位置,列出了两座方形步阵。 绝大多数的大晋降军都面色愤慨,并不情愿。可在李彦亲军,还有众多将领的强势弹压下,都是敢怒不敢言。 后面跟过来的众多蒙兀铁骑,更是让他们无力反抗。 这个时候,只需五艘云中战舰赶至将南口关轰开缺口,大军就可一股而入,直趋北京城下。 可那五艘速度本该远胜他们的云中战舰,此时却悬停于空,整整一刻时间都没有动弹。 “别看了,他们是被吓住了。如今南口关里面,怕是有一件了不得的东西。” 这是居庸关总兵袁军,他被捆绑在一个囚车上。他被穿了琵琶骨,身上钉了二十多颗镇元钉。 李彦把他带过来是准备用于祭旗,可此时袁军并无惊慌之意,此时他面含异色,精光熠熠的看着天空。 虽然袁军的一身真元都被镇住,可他身为伪天位高手的身体素质还在。又加上在囚车内无所事事,所以刚才,他勉强捕捉住那一炮的痕迹与光影。 这让袁军心神大振,满心的期待。 唯独那一炮之后,南口关整整一刻时间再没动静,让他心里又有些担心。 不过这时候,袁军还是声音沙哑的笑着:“这些蒙兀人有麻烦了,你李彦的国公之位,也多半要飞走。哈哈!什么公侯万代,被尽诛九族还差不多。我大晋国运昌隆,你们这些宵小之辈,也就只能得逞一时——” “闭嘴!” 李彦蓦然挥起一鞭,抽在了居庸关总兵袁军的身上:“快要死的人还在这聒噪!来人,给我堵上他的嘴!” 他随后又望向了南口关的城墙:“我大元的云中炮舰神威无敌,区区一座南口关,弹指即灭!” 可这个时候,李彦心里的不安之意却越来越浓。 然后他猛地摇头,将这些杂念驱逐。 李彦心想那云中战舰的‘混元大炮’射程高达一百八十里,十五炮齐发,等同于五大天位合力。 这等的神威,这等的射程,这世间无人能破。 自己的选择一定是对的,也先大汗的蒙兀铁骑,这次一定会入主中原。 而国公之位,世袭万户,在前元之时,那可是汉人的顶点,无上的荣耀! 与此同时,在南口关的后山,冷雨柔已经做完最后的调整。 “可以了,公子你再试试。” 冷雨柔脸上有些晕红,她刚才虽是信心满满,可结果试射的时候还是出了一点问题。 李轩身为雷法修士,可以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发挥这门大炮的神威,可这也导致某些器件与阵法结构超出负荷。 按照冷雨柔刚才的估测,这门电磁炮持续两发射击之后,就可能导致威力大减,五发之后就会导致部分零件与电线损坏。 幸亏李轩留出的余量够多,那五艘战舰也被一炮惊住了,一时不敢前进,她手里也有足够的备用材料与零件替换。 李轩则毫不客气,再一次手结法印,调动‘九霄雷池阵’中的雷霆之力,同样遥空锁定了远方的一艘战舰。 这门超电磁炮的弹道稍微有一点问题,这是‘炮轨’的精度稍有不足的缘故。 其实神器盟的炼器师已经做到极致了,可毫厘之差,放在三百里外,却是足足十五丈的差距——这是因李轩刚才瞄准的,是那艘船的正中央,可那枚炮弹的弹道,却在距离船舷足达三丈处掠过。 不过通过这枚近失弹,李轩已经摸准了这尊超电磁炮的准星。 仅仅须臾,整座超电磁炮的周围,就缠绕着大量的雷蛇。 在一侧旁观的虞红裳不由悄然捏紧了双拳,心想这一炮能击中么? 她亲眼看过刚才的试射,这门炮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让她感觉惊喜。 此时虞红裳唯独担心的,就是这门‘超电磁炮’的精准度。 薛云柔也将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这五艘云中战舰存世一日,都会是大晋与天师府的心头大患。 随着那电流的‘滋滋’响声,他们的眼眸也被那浩大的雷霆电光映耀到逐渐璀璨。 下一瞬,随着‘轰’的一声闷鸣,那枚被推上炮轨的锥形炮弹,就化作了一道蓝赤二色相间的流光,往二百五十里外轰去。 周围罗烟,虞红裳与薛云柔等人,都不自禁的飞空而起,眼巴巴的望着远处的云空。 三人都是术武兼修,不用其它的器物辅助,就能较为清晰的看见一百八十里外的景象。 而在场的其他人,如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南口关游击将军王源,乐芊芊与玄尘子等人,则都齐齐拿起了望远镜眺望。 下一瞬,他们就见那边一艘舰船忽然剧烈动荡,然后一股火光与青烟从这艘船上腾空而起。 “击中了!” 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瞳孔骤亮,然后就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兴奋到无以复加。 他发现那艘云中战舰不但被炮弹洞穿了一个巨大的孔洞,此时还有大量的火药殉爆。巨大的爆炸,使得这艘船已无法维持,正从空中栽落。 “快!给陛下发送符信,告知陛下,南口关能够守住!让他勿忧!还有于尚书,让他安心,北京城安全无忧。不!我亲自来——” 左道行几乎是以狂吼的声调说出这些话:“来个人,持我的金牌告知御马监林公公,京城无需兵力留守,让林公公速将他们御马监四卫营给我调过来!越快越好! 这个没卵蛋的货色我知道,只是符书的话,他一定会犹犹豫豫。必须陛下赐予的金牌催逼,他才肯动。” 南口关游击将军王源则是疯一样的跑下城墙:“诸军听令!诸军听令!所有四重楼修为以上人等,都给我上墙!上墙!靖安侯的大炮神威无敌,他们打不破南口关的!” 之前他不确定李轩能否击毁那五艘云中炮舰,所以留了一手。没有让修为较高的武修登城,以免被对面的炮弹破击。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再无顾忌。 此时在二百五十里外,一万八千丈云空。 黑衣斗笠人握紧着长刀,脸色铁青一片。他刚才尝试拦截了,却未能成功。 那炮弹的弹速本来就快极,在进入二百里的时候,还在符文的作用下出现些许变轨与加速,这就让他错估了它的轨迹。也令他们拦截的可能,变得微乎其微。 看着不远处那艘已经沉坠的云中战舰,黑衣斗笠人心中一阵惊涛骇浪的同时,又觉六神无主,一阵茫然。 没有了这些云中战舰,他们该怎么打破南口关? 如果没法突破这座关城,蒙兀人的军马,也没法突破到北京城下。 这意味着他们主人的一切谋算都将落空,无法施行。 “全舰左满舵转向!都给我退!” 张观澜则是声嘶力竭的喊着,他的脸色苍白一片,毫无血色。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远处的南口关后山头,又是一团庞大雷霆电光闪耀。 第四五七章 一炮糜烂三千里3(高潮求月票求订阅) “轰!” 从三百里外传来的第一声炮鸣声响,姗姗来迟的传入到张观澜的耳内。 那边射过来的第二发炮弹,已经先一步飞凌而至。 “给我死!’黑衣斗笠人倾尽他的全力,以神念捕捉着那枚锥形炮弹的踪影。 可当他出刀之后,那炮弹却又陡然增速,并出现了一个小幅度的蛇形变轨,这枚锥形炮弹轻而易举的就越过了黑衣斗笠人斩出的刀光,轰击在一艘云中战舰的尾部。 ——它摧枯拉朽的撕开了船尾处的防御,洞穿了船后方的数层铁甲。 幸运的是这发炮弹没有打中这艘船的弹药库,没有发生殉爆燃烧;不幸的则是它命中了推进系统,让这艘船发出一阵难听的‘嘎嘎’声响之后,就不得不悬停在原地无法动弹。 “混蛋!” 张观澜目眦欲裂,他手捏法印,浑身上下青筋暴起。使得天地间聚拢起了一片乌云,将剩余的三艘船全数遮挡。又刮起狂风,助推所有的云中战舰,往北面飞行。 可这个时候,李轩的神念正通过神鸟青鸾牛郎的视野,牢牢的锁定这三艘炮舰。 这只青鸾滑翔在三万丈高空,距离三艘云中炮舰不到八十里,完全不受那些云层的影响。 “轰!” 随着李轩的意念,第三发锥形炮弹在电磁的作用下猛地被推射而出,又一次化作蓝赤相间的疾光跨越二百五十三里云空,飞向它的目标。 这一炮,是从这艘炮船的尾部下缘轰入,然后从前方甲板穿出。强大的穿甲能力让它洞穿一切,竟将这艘船的核心动力炉与中枢法阵都一炮摧毁。 然后是剧烈的爆炸,核心动力炉与中枢法阵内的能量无比狂暴,一瞬间就将这艘长达百丈的巨大飞船撕成粉碎,并在天空中掀起了一股蘑菇云团。 李轩没有仔细去看自己的战果,他又锁住了乌云当中的第四艘飞船,眸光冷漠如刀。周围的雷霆电力,则再一次滋滋作响。 这个时候,在南口关的城门前,位于一座方阵前的居庸关参将李彦,面色也是煞白如纸。 他看着远方正在全力逃遁的云中战舰,眼神恐惧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李彦的口中呢喃着,他无论如何都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是真实发生的,自己现在一定是在做梦。 这个世界,怎会有威力如此恐怖的东西?射程高达三百五十里,他们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朝廷既然有这等神物,怎么不早说? 如果他李彦早知道有这东西,哪里还敢生出叛意? “哈哈哈!” 囚牢里面的居庸关总兵袁军,顿时一阵仰天大笑, 李彦本是令他的亲兵用泥土去堵他的嘴,可这些人还没来得及,南口关内打出的炮弹就已横飞天际,将一艘云中战舰击沉。 之后包括李彦在内,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一时都无法分神。 所以袁军依旧能够畅笑,他的神色欢畅之至:“有意思,真有意思!我大晋居然还有如此神物,我大晋国运果然昌隆兴盛,千秋万代——” “老狗!” 李彦一声怒骂,猛地挥起长鞭,往袁军方向怒砸过去。他用上了所有的力量、宣泄着自己的怒火与惊恐,砸得袁军血肉纷飞,皮开肉绽。 可袁军却非但不怒,笑声反倒更加洪朗:“蒙兀人的国公李彦,我袁某就看你何时授首!何时受千刀万剐之刑!等着在九泉之下公侯万代吧!” 就在袁军大笑之际,同样来到南口关前的瓦剌小王子阿失帖木儿,却几乎将自己手中的马鞭捏碎。 他看了一阵天空中的情景,然后就脸色铁青的转过头,看向了前方的关城。 阿失帖木儿只是稍稍犹疑,就猛咬着牙道:“传令诸部,准备攻城!” 他看那空中的情况,知道那些空中炮舰自身难保,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帮助他们打破南口关的城墙了。 旁边一位阿失帖木儿的怯薛亲卫,却是神色迟疑。之前他们对那五艘云中炮舰信心十足,又要赶时间,故而自攻入独石堡以来都是轻装行军,没有携带任何工程器械。 可此人随后就策马而出,准备向各部传达阿失帖木儿的谕令。 只因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不想攻也得攻了。 拿不下这座南口关,他们之前的千里进袭都毫无意义。即便有完好的居庸关在手,也无济于事。 传闻于杰以一只偏师千里迂回,抄截了‘安固里淖’,蒙兀储备在那里的二百多万头羊,一万五千匹战马都被毒杀。 没有了这些牲畜,他们军中携带的肉食就只能供十二天时间的作战。 如果他们无法从北直隶取得补给,那么他们的大军就只有败退草原一途。 如果还恋栈不去,这几十万大军将不战自溃。 “且慢!” 阿失帖木儿唤住了自己的几个亲卫,他的眼眸中浮现血丝,语调阴冷:“让那些降军先攻,苏赫巴鲁,你去领三个千户督战,所有人后退则斩!再去一些人,去把居庸关,上关城的那些守城器械都搬过来,速度越快越好。” 几个亲卫当即领命而去,将阿失帖木儿的意志传达到整个战场。 正在抽打袁军的居庸关参将李彦,也接到了阿失帖木儿的军令。他顿时眉心微蹙,神色略有些不情愿:“能否请上官转告王子殿下?我们居庸关兵马才刚降服,军心未稳。这个时候让他们攻城,只恐全军动荡——” 他的语音戛然而止,只因他发现这位怯薛御帐亲卫已经按住了腰刀,眉眼中凝聚着一抹不悦与冷意。 李彦当即微一躬身,改了语气:“请上官回禀王子殿下,末将一定竭尽全力!” 居庸关总兵袁军不由再次豪迈大笑:“这就是给别人做狗的滋味吗?所谓的公侯万代?好得很,都去吧,都去给为你们蒙兀主子们送死。” 他不但恨极了居庸关的这些世袭将门,对于居庸关的众多兵卒,也同样是恨入骨髓。 如非这些兵卒被李彦等人蛊惑,甚至与之沆瀣一气,他一个居庸关总兵,哪里有那么容易被擒下? 在居庸关,可以借万军之势的他,战力可是等同天位! 所以这些混蛋都死了得好!全死光了事! 李彦心绪烦躁之至,他手按住了长刀,看着袁军的眼里面杀机凝聚, 可袁军却一点都不怕:“来!宰了我!我袁军今日必定身化恶灵,不屠绝这里的异族与你们这些叛臣贼子,我袁军怨恨难平!” 他‘嘿’的一笑:“老夫倒要看看,你们需要花多少气力才能将我袁军降服镇压。” 李彦神色一冷,他之前想要直接宰了袁军祭旗,是因料定这南口关也会一鼓而下,不会有什么大战。一个孤魂野鬼,成不了气候,随便找几个随军的喇嘛就可以将之超渡。甚至将袁军之魂,炼入到他们的战旗之中,成为大军的助力。 可现如今的情况却不同—— “给我看着他!” 在吩咐了一声亲兵之后,李彦就策马向前,开始督促麾下的居庸关将士向前进军。 他的眼中依旧是杀意凝聚,李彦心想无论如何,都必须将这南口关攻下不可。 只有如此,蒙兀大军才能入主中原,他李彦才有公侯之望,才能够福泽子孙! ※※※※ 李轩持续打出的第四炮,终于被对方拦截住了。 他一点都不意外,这是因对方的防守面积变小了。那五艘云中战舰只余两艘完好,而对方的船上,却有着三大天位守护。 如果连这都还拦不住,那么这几名天位高人就真是废物点心了。 李轩对此却不在意:“雨柔,看来普通的炮弹是没用了,这次我们给他们来一发‘千子弹’!” 冷雨柔就将一发通体赤金颜色的炮弹递到李轩手中,同样是锥状造型,人的大腿粗细,与之前那些炮弹的外观没什么不同。 冷雨柔却斜眼看着李轩:“公子你得打准了,我总共才制作了两颗。还有,它们的重量更重,射程要比普通的炮弹短那么一点,弹道也不同,公子你得注意。” 这‘千子弹’是李轩让她特制的一种炮弹,由于制作起来非常麻烦,材料更加昂贵,所以冷雨柔只让人制作了两枚。 ——不是没有足够的人力,也不是造不出来,是因她手里已经没钱了。 “明白!” 李轩将那炮弹拿在了手里掂量了一下,先感知它的重心与重量,估算了片刻之后就心中有数了。 弹道计算这种事,放在他以前还当法医的时候,必定是两眼抓瞎,摸不着头脑。 可自从他修为逐渐高深,浩气突破七重楼之后,李轩的心算能力已经提升百倍不止。 此时这超电磁炮已经完成蓄力,当李轩将这枚炮弹推入到炮轨。只须臾之后,一道蓝赤二色的流光,就从炮轨的前方喷薄而出。 仅仅一个眨眼,这道流光就已冲凌至那两艘云中战舰的后方。 “狂妄!你难道还能想得逞?”黑衣斗笠人根据那流光的轨迹预估,就知这枚炮弹,是冲着自己脚下这艘战舰来的。 他手中长刀瞬时出鞘,编织出一片凄冷刀光,撕裂云空。 可就在这瞬,那枚锥形弹丸却在半空中忽然分裂,化作一千枚细如手指粗细的锥形弹丸,遮天盖地的穿射过来。 黑衣斗笠人不由一阵发愣,他只能看着这些弹丸穿过他编织而成的刀幕,又势如破竹的破开这艘云中战舰防御,轰入到舰身之内。然后它们都猛烈燃烧,一瞬间就燃起滔天的金色火焰。 “不灭天火?” 黑衣斗笠人的脸色大变,急忙冲入船舱,试图灭火。可这种传说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奇火焰,却有着燃烧一切,几乎无法被扑灭的特性。它在短短的七个呼吸时间就扩展到全船,熊熊燃烧、 “李轩!” 当望见第四艘船也被摧毁,张观澜只觉是心脏收缩,几乎碎裂。 张观澜心内已将那个大晋靖安侯恨到了极点,恨不得将之抽筋剥皮,生啖其肉。 可这个时候,张观澜发现又一枚蓝赤二色的流光往这边穿飞而至。 ——这会是刚才那种可以分裂千子的弹丸吗? 张观澜只犹豫了霎那,就施展道法,以一股恢弘的金系罡力遮掩着整片虚空,那就仿佛是一面巨大的半弧形盾牌,将这艘舰船都遮护在内。 “天元!” 随着张观澜的一声吩咐,他身侧那位浑身黑甲的张天元也蓦然拔刀,在前方一百丈处编织出一大片黑色的虚空刀幕, 可这次那流光却没有分裂,它只是稍稍变轨加速,就势如破竹的洞穿了张观澜的庚金法盾,也穿过了张天与的刀幕,然后从这艘云中战舰的后方砸入,将船尾的推进系统摧毁。 “混账!这个杂种!你安敢如此,安敢毁我宝舰!” 望见这一幕,张观澜只觉眼前一黑,口中竟是一口淤血吐出。 而这个时候,李轩已经转移目标,他在调整炮轨,将射界压低,指向了南口关前。 ——此时在那狭窄的军都径内,正有一大片黑压压的人群正往南口关方向推进。有蒙兀人,也有汉人降军。 李轩没有迟疑,当超电磁炮蓄电完成,就直接开火。 这一刻,南口关前的那一片狭窄谷沟内血肉横飞,弹丸所过之处全数糜烂! 这一刻,这天地间除了炮声轰鸣之外,其余都一片死寂! 第四五八章 一炮糜烂三百里4(求月票求全订) 紫禁城,文渊阁内,‘兵部左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内阁辅臣’商弘正于阁内一角忧心忡忡的端坐着。 而在他的眼前,次辅高谷与礼部尚书,同为内阁辅臣的王文,正在激烈争论, “——陛下实在过于任性了!如今北直隶的人力军械何等紧缺?那七千绣衣卫与内厂精锐不拿来稳固京城城防,却被送去南口关送死。 还有那七千火枪,居然也被送了过去。没有这批火器,我们该如何守城?” 王文闻言则是冷笑:“不去南口关,呆在北京城就能够守得住吗!只需蒙兀铁骑顿兵城下,你信不信这京城内满城皆叛? 即便他们不攻城,在北直隶大肆掳掠,搜刮粮草,我大晋自景泰初年以来的形势也将毁于一旦。老夫倒是以为,我们非但得去,还去得少了。这个时候无论丢多少条命,都得把这个口子给堵住。” 随后他又把目光,向商弘投射过去:“你身为兵部侍郎,在于杰北上之后代掌兵部,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 既然任命了靖安侯李轩接手南口关,为何就不能多给点人力,多给点资源。” 商弘却是苦笑不已,道理他自然是知道的,否则也不会以那么快的速度,应允了李轩几乎一应所请。 可此时他也为此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兵部与五军都督府许多人认为这是乱命,将宝贵的人力与物力,投在了注定守不住的南口关上,备受指责。 一个时辰前他曾批文,让人将兵部库藏的两千把弓弩,三千火枪也送到南口关。结果却被那些兵部给事中驳回,他们认为这是乱命。 就连他政治上的盟友,次辅高谷也无法理解。不过这位的怒火,更多是针对王文。此时他一声怒吼:“王文!你还在说你那套歪理邪说,未来如京城失陷,老夫必率满朝清正,问你王文乱政之罪!” 王文就一声嗤笑:“乱政的非是老夫,而是你高谷高世用!罢了,我也不与你争吵,稍后我便要出京,与蒙兀人死战——”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一位绣衣卫千户正从外面匆匆走入进来。 那是天子与左道行的亲信魏白龙,这位脸色苍白的跪在了阁前:“诸位老大人,太上皇率一众宫人闯出南宫,扬言敌酋已至,北京城难保,他要出宫南下去江南。还有——” 他双手抱着拳:“正阳门与朝阳门的车辆已至千数,都是京中权贵,在城门中鼓噪生事,末将来请令弹压!” 文渊阁内的众多阁臣不由都皱起了眉头,感觉棘手之至。 “老夫允你!即刻起全城宵禁,敢擅入街道者杀无赦!” 这竟是最上首处,如泥胎一样的内阁首辅陈询,这位捻着胡须,睁开了杀机森然的眼:“至于上皇陛下那里,我亲自去劝!还有商兄,兵部那边有什么东西,都给我调过去,所有责任,老夫一身担待!” 商弘神色一凛,而就在他欲躬身遵命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一声惊喜的大喊:“喜事!喜事!南口关左道行左都督来信,靖安侯已经击沉三艘云中炮舰,并重伤两艘,蒙兀人的炮舰已经不足为患。” 这个太监的声音有些尖细,可听在内阁诸臣的耳内,却是如闻仙音。 “果真?” 内阁次辅高谷第一个闯出去,将太监手中的符箭抓在手里,以神念细细感应着,然后他的神色就变得异常复杂。 是真的!他认得里面左道行留下的神念印记,这绝不会错。 可那位靖安侯是怎么办到的?按照信中的说法,这位是远隔二百五十里,以一门名叫‘超电磁炮’的神物将那五艘炮舰击伤击沉。 商弘第二个走出去,他看到高谷的神色,就知道这一定是真的了,于是他的心情也为之一松。紧绷的心神,终于稍稍缓了几分,狂喜的意念,在心内滋生。 那位靖安侯,还真得办到了! 再然后,他就疯狂的往兵部方向飞遁。 这个时候商弘只有一个念头,用最快的速度,将兵部掌握的人力与物力都调到南口关! 哪怕是某些程序不合规矩,也不用管了。 在这之后,他还得亲自去南口关参与战斗。 就如王文所说的,他们无论任何代价都得将这个口子堵住! ※※※※ 南口关前。 当居庸关参将李彦从地面站起来的时候,浑身都沾满了鲜血与肉酱,脑袋里面则是一阵晕沉昏胀,恶心欲吐。 刚才那枚从南口关射出来的炮弹,几乎是从他身边不到一丈处擦掠过去的。 那罡风气浪不但将他的人掀翻到一丈之外,还震伤了他的脑髓与五脏六腑。 当李彦站起身,将眼前的景象收入视野,就不禁两眼茫然,久久都无法回神。 他望见了一片血肉与碎骨铺就的鲜红‘地毯’——从这个步军方阵的第一列往后,躺了足足一千多具尸骸,看起来就仿佛是被铁犁犁了一遍。 他们的血肉被轰成了泥浆,断裂的手脚与残躯飞射的到处都是。 这还仅仅只是他麾下的这些居庸关降军,后方的蒙兀军阵同样惨烈无比,李彦往那边扫了一眼,估测至少有七百多人连带他们的坐骑,都被这一炮轰到糜烂! 更深处应该还有许多死者,毕竟蒙兀人的阵型比他们更厚实,可李彦看不到。 那炮弹其实只有人的大腿粗细,在它直射的一条线上其实也没多少人。唯独那炮弹因极速带起的罡风气浪,不知因何故形成了两片宽大的罡刀风刃,仿佛是缠绕在炮弹之上的两片羽翼,它们可以轻而易举将周边三丈之内的人,活生生的轰杀,撕碎,震死! 李彦是因修为踏入了第四门,武力高强,才免过了这场杀身之劫。 可这个时候,他的心情却比死了还要难受。 极致的惶恐与不安抓住了他的心脏,李彦心想这种情况下,他们还能够攻破这座关城吗? “都愣着做什么!” 李彦一声狂吼,歇斯底里:“给我攻上去,都给我攻上去!听见没有!” 他不能失败!绝不能失败! 此时他李彦与他李氏全族都站在悬崖边上,进则公侯有望,退走坠入深渊,全族夷灭! 李彦心想他的选择绝不会错,他绝不能输在这里! 可此时前方的南口关,又是一声轰鸣声响。一道蓝红二色相间的疾光轰飞而至,一样的罡力澎拜,一样的气浪潮卷,一样的血肉横飞,那弹丸所过之处全数糜烂! 第二条血肉地毯出现在了李彦的视野当中,这次是方阵左侧的位置,整整九百人被那炮弹带出来的罡刀风翼收割。 这让方形步阵中的许多人直接心神崩溃,开始放下兵器往后逃散。 而后面的蒙兀骑军,也是一片兵荒马乱,人喊马嘶。原本严整的军阵,一片骚乱。 李彦的眼中不由满布血丝,一口银牙几乎都被磨碎:“畜生!关破之后,一定宰了你们,宰了你们!给我回去,后退则死!后退则死!” 可在他们的后方,居庸关总兵袁军却是哈哈大笑,更加的快意舒畅:“就是这样!就该这样轰,把这些狼心狗肺,背祖忘宗的杂种全都宰了!” “老狗!” 李彦胸中怒极,疯了似的向袁军扑了过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袁军却蓦地挣断了他身上的所有铁锁,从旁边拿起了一把铁枪。在李彦猝不及防中,直接一枪洞穿了他的胸膛。 就在所有人都被那大炮震撼之时,竟已有人帮他取出了身上的所有镇元钉,解开了穿着琵琶骨的锁链。 “死在老夫手中,真是便宜了你!本该让你给朝廷锁拿,在菜市口千刀万剐才对!然而老夫死前不杀你,还是难泄我心头之恨!” 袁军一枪捅穿李彦胸腹,又一脚将他踢飞到地面,然后将李彦的头颅当成西瓜一样踩,直到将之跺入地面,所有血肉渗入到泥里面才罢休。 他将李彦杀死之后仰天长啸,以宣泄胸中的快意,然后他又发出了雷一样的震吼。 “我居庸关诸军将士听令!但凡还有点血性的,就随我回身杀敌。横竖是死,倒不如死得像条汉子!” 此时四面奔逃的降军被他的吼声惊住,纷纷向袁军看了过去。可绝大多数人还是四散而去,他们或奔往居庸关方向,或避到了峡道两旁,往山上攀爬。 只有大约一千七百多人,都面色漠然苍白的聚到了袁军的身后。 袁军的眼中,则满含失望之意:“一群没卵蛋的东西!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他回身看着最后这一千七百部众:“总算还有点血性,可惜人太少了。你们退到城墙下面去,靖安侯应该会接纳你们。 如果关城里面拒而不纳,那就在城墙下面杀敌赎罪!此战之后,朝廷至少不会问罪你们的家小。” 之后他就又探手一招,抓起了远处的十几把红缨大枪,然后整个人势如流星,撞入到蒙兀人的军阵之内。所过之处竟是腥风血雨,人仰马翻。 “你们当中如有人幸存,可以帮我转告于尚书,本将愧对于他,也愧对天子!而今我袁军唯有以死相报,杀!” 城墙之上,看着这一幕的左道行,目光不由微微晦暗:“这位袁总兵,倒是一条血性汉子,可惜了。” “就不能把他救回来?” 这是张岳,他的面上也现着几分佩服之意:“好歹也是一位伪天位,就这么死了真可惜。” 左道行侧目看了张岳一眼,原本他是不屑搭理一个区区伏魔都尉的。 可此人是李轩身边的近人与发小,左道行也就高看一眼:“此人已经心存死志,救不回来的。居庸关失陷,他难辞其咎。这位袁总兵自知即便生还,也得被捕拿问罪。 他是宁死都不会接受这种耻辱的,倒不如战死在这里,朝廷反而会全其名节。倒是那些退到城墙下的兵卒——” 他稍稍犹豫了片刻,还是吩咐道:“按说该通告靖安侯,可靖安侯他正在操炮。此事就由我做主了,放下绳索把他们接上来吧,希望他们能够知耻而后勇。” 南口关游击将军王源就等着这一句,他当即领命而去,给关墙上的兵卒放下绳索。 就在这个时候,左道行望见远处几个身影,飞落在了关城的前方。 他的眼神微凝,目光冷冽。 认出那为首一人,正是前元天师张观澜。在他身后还有两人,一个浑身上下覆盖黑甲,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另一个则是穿着黑衣,头戴着斗笠,都难以辨识身份。 左道行不由手握住了腰刀,知道这些蒙兀人还是不甘心,最后一搏即将到来。 第四五九章 一炮糜烂三百里5(求全订求月票) 张观澜等人到来的时候,阿失帖木儿正面如死灰,心生犹疑。 他不确定这种情况下,还是否有必要进行攻城。 如果强攻,一定会死伤狼藉。 那些从南口关里面轰出来的炮弹,在这狭窄的谷道之内简直就是莫大杀器,无可匹敌。 除了巨大的死伤之外,这尊炮对士气的打击也额外沉重。 它不但摧毁了所有降军,也令他麾下的铁骑军心动荡,心神惊惶。相反的是南口关城头,那些晋军将士都是士气大振,众志成城,血气狼烟直冲霄汉。 “王子!”此时一个面貌十六岁左右,身披法袍的喇嘛出现在阿失帖木儿的身侧:“如果强攻,此地的蒙兀男儿,或将死伤殆尽。” 阿失帖木儿侧头望去,发现是‘龙象寺法王’宗喀巴。 龙象寺是位于蒙兀北部的密宗大寺,信徒以十万计。而这位法王灵童转世不过七年,就已在信徒中有莫大声威。 他的父亲也先担心他的这一只偏师在天位力量上不足,战前特意向龙象寺奉上大量的金银与法器供奉,邀请此人随军。 “我知道。”阿失帖木儿却依旧犹豫难决,强攻的代价可能超出他承受之重,可就此退兵,阿失帖木儿又心有不甘。 他的父亲耗用数年积蓄的国力,动用无数的资源,结果就仅此而已吗? 且退兵的代价他们也承受不起,就不说晋军事后的衔尾追杀。光是那覆盖整个草原的大雪,就可以让他们损失惨重。 今年草原大雪,冻死了不知多少牲畜。 一旦在中原没有收获,那么瓦刺与鞑靼近千万子民,必定会遭遇大规模的饥荒。到今年冬末,他们饿死一两百万人都有可能。 还有,阿失帖木儿有预感,这次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入北京,那么他们下次必定得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王子殿下退不得!” 随着这个冷厉的声音传入阿失帖木儿的耳内,几个身影从空而落。 阿失帖木儿转头回望,发现来者正是张观澜,随在其后的则是此人的弟子张天元,还有那位头戴斗笠,身披黑衣的神秘刀客。 张观澜的面色沉冷异常:“一旦退兵,也先太师将满盘皆输,瓦拉部的大好局面也将毁于一旦。” 阿失帖木儿精神略振,却不露声色:“道理我知道,可如今的情况,今天我们拼尽全力也未必能打下关城。” “张某自有办法!” 张观澜微一抬手,就将一枚宝塔取在了手中:“此为镇风塔,有此宝在,南口关内的那座大炮不足为患。” 此时他又将三只小手臂粗细,三头六臂,栩栩如生的石人,放在了身前。 “你们密教供奉有一尊‘多臂明王像’,据说有着天位伟力,威震草原。而我手中之物,名为巨灵神像,乃是黄巾力士的变种,也被供养多年。它们的威力虽不如多臂明王,却也有着接近天位的伟力。” 就在这瞬间,总共三尊巨人从地面拔地而起,无数的泥石聚集在它们的身周。使它们的躯体不断的拔高增长,最终形成三尊三头六臂,高约一千丈的巨石像。仅是它们的躯体,就挤塞占据了小半个峡道。 张观澜的目光冷冽:“虽然没有了云中炮舰,可老朽要攻破这南口关的城防,依旧轻而易举。” 阿失帖木儿却没有回话,张观澜虽然说得天花乱坠,可他还是想看看效果。 恰好这个时候,关城之内又是一枚炮弹轰打出来。 张观澜手中的镇风塔散出了微微的荧光,竟然将那关城前方数十里方圆地域的风力流动,都全数镇住,也包括那锥形炮弹携带的罡刀风刃。 蓝赤二色的流光依旧所向披靡,可杀伤力却缩小到弹道周边四尺左右。周围的人还是会被震伤,会被气浪掀飞,却不会被那左右各展开三丈的风刃横扫撕碎。它造成的伤亡,较之先前少了十倍都不止。 可阿失帖木儿却还是变了颜色,只因这一炮,竟是正对着他立足之地来的。 就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这道流光离他已经不足百丈之距。 此时闪避已经不及,阿失帖木儿本能的就开始提万军之势,准备硬接。旁边的张观澜,却已冷哼道:“天元!” 那位身高丈二的黑甲人当即迈步闪身,走到了阿失帖木儿的身前。他右手出伸展出无数的肉芽与白骨,迅速形成了一面血肉与白骨组成的盾牌,表面则覆盖黑色的虚无罡气。 那锥形炮弹轰击其上,一瞬间就将这面盾牌摧毁。黑甲人整个躯体也被轰飞,在地面不断的滑退,带出了一条巨大的沟壑。 不过有张天元阻挡,阿失帖木儿到底还是闪避了开来。 张天元则被轰飞到五十里外,撞击到一座巨山的山体之内才停顿下来,他的手臂被炮弹轰折,整个躯体也残破不堪。 张天元对此却毫不在意,他遁空而起,往张观澜的方向飞了回去。沿途中他的躯体不断恢复,可周围所有死者的血肉,此时都变成了灰白颜色,且枯败收缩。 这些死人的血气,竟都被张天元强行吸走,用于恢复伤势。 “如果殿下要攻,那就请早做抉择。此处距离北京不过二百多里,大晋内阁几名大儒如果得知这边的消息,一定会用最快的时间赶来。他们如果携带众多国子监儒生,是能够拥有接近天位的战力的。 所以要攻的话就得尽快,且必须一鼓而落。可如果一个时辰不能攻下,我们再考虑退兵不迟!” 张观澜继续劝着阿失帖木儿:“不知王子殿下以为如何?” 阿失帖木儿看着回归的张天元若有所思。 他看出张观澜这名弟子的实力极端强大,可即便如此也没法正面硬撼那大炮之威。 不过扛不住,那就不扛便是。只要没有了那散开的风翼,一炮二百人的伤亡,他们还能顶得住。 思及此处,阿失帖木儿眼中的光泽逐渐锐利:“那就请天师你破开南口关城防!” 阿失帖木儿随后又下令:“传令诸万户,诸台吉,命他们从速整顿军马,准备攻城,这乱糟糟的像什么样?他们还是我们蒙兀人的勇士吗?” 他旁边的‘龙象寺法王’宗喀巴,就轻声一叹。 他微一拂袖,立时一只金色的佛轮腾空而起,悬浮在他的脑后,散出千万道金色毫光。 宗喀巴‘转世’才七年,如今的修为才到十一重楼巅峰境界。可借助这件‘龙象寺’的传承佛轮,还有灌顶秘法,可使他的修为法力,都达到真正的天位。 张观澜微微一笑,当即驾驭着那三尊‘巨灵神像’,往城门方向行进。 它们的身躯高达一千丈,也就是六里。此时只需一个跨步,就是两里之距,然后挥动着那足有两亩大小的庞大石拳往城墙猛轰。 南口关内的防御法阵立时发挥作用,在半空中也形成了一个高达八百丈的金甲力士,它用庚金之力聚成的盾牌,强行抗住了这巨拳轰击。 可此时整座防御法阵,在发出咔哧哧的响声,内中的符文,元晶与魔石在强压之下,接二连三的碎裂。 幸亏城内的术师充足,左道行又从天子的内库,带来了大量的守城物资,其中就有许多‘焱冰’,‘魔石’,‘元晶’,可以持续的加以替换。 不过这个时候,城墙前的地面却在张观澜法术作用下快速隆起,形成了一个直达城头的‘山坡’。 而城头之上,薛云柔微微蹙眉,随即浮空而起。她眉心处的正一神箓微微发光,然后也将一枚同样三头六臂,小手臂粗细的石人丢了出去。 一瞬之后,一尊同样高达千丈的巨大石像,出现在关城前方。它一出现,就被对面三尊石像围攻,被打碎了小半边躯体。 不过它的恢复速度很快,一瞬间能恢复。而在这石像的牵制下,城防法阵的压力被减轻了至少一半。 四尊‘巨灵神像’的三头六臂彼此对轰,使得地面山摇地动,还有酷烈的罡劲排开,无量的碎石沙尘不断坠落下来。 此时薛云柔又往地面一指,就使关前隆起的地面,再次往下坍缩下去,始终无法上升到与城墙平齐的位置。 “薛家的孽种!” 张观澜的目光中,不由现出一抹杀意与意外。 意外在于那尊‘巨灵神像’,在他离开天师府之前,天师府明明是没有这东西的。 他手中的这三尊,还是不久前他那位主人赐下,作为防范意外的底牌,交给他使用。 张神业他们三代祖孙,是何时炼成了这东西?还将这种宝贵之物交给了薛云柔这个外门女子。 张观澜虽是怒极,却没法再做什么。他要同时驾驭那三尊‘巨灵神像’,以镇风塔镇压风灵,还要以法术维持那土坡,法力消耗已经极大。 考虑到对方拥有着那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张观澜现在必须保留一定的余力应变。 “王子殿下,现在可以让您的大军出动了。” 阿失帖木儿也知时机已至,而就在他准备挥动马刀的时候,南口关内又是一道蓝赤二色的流光轰出,它强行轰穿了三尊‘巨灵神像’的大腿,然后在蒙兀铁骑的上方爆裂开来,无数的细小丹丸,如漫天花雨一般的飞洒落下。 顷刻之间,足足两千蒙兀骑士被这覆盖数里方圆的弹丸轰成了肉酱,然后还有金色火焰,在战场迅速蔓延。 第四六零章 决死一搏 当金色的火焰蔓延的时候,随军的众多喇嘛、萨满就忙不迭的施展法力,扑灭火焰。 他们持续的翻卷泥土,将那些起火点全都翻入到地层之下。 幸运的是,这里不是在空中,也不是在有着众多木材的船上,又有张观澜的镇风踏镇压风势。 而‘不灭天火’号称不灭,是来自九天之上的神奇火焰。可实质只是一种类似于猛火油的燃料配方,独属于神器盟所有。 大约三十个呼吸之后,峡谷中的火焰终于被扑灭。 可这个时候,不但有两千蒙兀骑士被那爆散开来的‘千子弹’轰杀,还有一千余人被‘不灭天火’沾染,他们或是化身火炬,直接燃成了灰烬,或是在燃烧的过程中被埋入地底深处。 “畜牲!” 阿失帖木儿的眼珠赤红,面上充斥着无尽的戾意。 在这座南口关前,他麾下的七万铁骑还没开始攻城,就已经没了将近六千七百人,这让阿失帖木儿痛心之至,怒恨欲狂。 “王子殿下!”张观澜有些担心的往阿失帖木儿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担心这发‘千子弹’,会让这位生出怯战之意。 阿失帖木儿却神色暴戾的怒喝道:“传令左翼三万户,左翼四万户,即刻给我登城!其余诸万户箭支掩护。” 他随后目光冷漠的与张观澜对视了一眼:“天师是担心本王动摇?本王又不是蠢人。 他们手里的这种千子弹应该不多,否则早该用出来了。只需连续四发,我麾下大军就得全军崩溃。这一战,本王就陪你赌一赌。” 所谓慈不掌兵,阿失帖木儿已做好在这场攻城战中再伤亡两万骑以上的准备。 只需攻下这座南口关,蒙兀依旧大胜可期。 他们北有居庸关为依靠,南可与唐山一带,他二叔绰罗斯·伯颜帖木儿,以及蒙兀大汗孛儿只斤·脱脱不花辖下的十七万铁遥相呼应,可以稳立于不败之地。 张观澜就神色钦佩的微一颔首:“还是王子殿下见识卓绝!” 此时在南口关的后山,李轩已经将超电磁炮的操控权,转让给了冷雨柔。 “接下来就交给雨柔你了,只管往人群多的地方轰就是。” 对面的蒙兀人已是拿出舍命一搏的气势,而超电磁炮的炮弹已经没法奠定战局。 这些锥形炮弹之所以能够带起宽大的风刀,是因冷雨柔在炮弹上开出了几个弯曲的孔洞,在它们高速飞行的过程中压缩空气所致。 张观澜却釜底抽薪,直接以镇风塔镇压住周围的空气与风力,也就令这些炮弹的杀伤力大减。 而李轩作为‘天击地和阳阳神刀’中的一员,以及能够凝聚南口关‘万军之势’的南口关守备参将,在接下来的这场大战中势必无法缺席。 冷雨柔接手之后,却蹙了蹙眉:“可我们已经没有多少炮弹了,我手里只有七发。” “不一定需要炮弹。”李轩失笑道:“无论什么东西,只要能够借助这门炮轰出去,杀伤力就很强大了。” 李轩只是可惜,这超电磁炮的推力太强,弹道太直,喷射的扇面太窄,也就无法使用‘散弹’。 还有,此时他手里如果再有四枚‘千子弹’,或者专用于大规模杀伤的‘榴弹’,也可以将几万蒙兀铁骑直接轰跨。 榴弹也被称为开花弹,顾名思义,内有千子,就好似‘石榴’一般。听起来与‘千子弹’相仿,可‘千子弹’还是以破甲为主,榴弹则是专攻面积杀伤,对人畜的杀伤力更胜‘千子弹’。 问题是超电磁炮的‘千子弹’与‘榴弹’更难铸造,能够扛住一百五十马赫的高速而没有变形,或者融化,汽化的金属,这世间更是少见的很。 所以李轩之前轰出的那些炮弹,全都是实心。 而‘千子弹’与‘榴弹’的空心结构,则让炮弹制作的难度更增,对材料也有更高的要求。 “什么东西也可以?”冷雨柔心想也对,这又不是射程三百里的炮弹,如果将射程与目标缩小到五十里内,那么对炮弹的形状与材料要求就简单多了。 以超电磁炮的强大推力,哪怕只是简单的金属流喷射出去,也能够造成极大的杀伤。 “那就用不着这些炮弹,我留下来以后用吧。” “随你!” 李轩微微摇头,他想自己以后哪里还用得到,朝廷岂会任由这样的军国重器保存在他手中? 不过事后卖给朝廷也是可以的。 李轩随后飞空而起,落在了南口关的城头。 当他到来的时候,江云旗与虞红裳已经从城头出战。二人意图破坏城外的三尊‘巨灵神像’,却被对方的天位阻截。 除了那位黑衣斗笠人之外,还有一位身着红色法袍的年轻喇嘛。 李轩对蒙兀人总数十五名天位都了如指掌,他只看了此人一眼,就认出那是‘龙象寺法王’宗喀巴。 此人操御的九龙十象正咆哮于空,将无穷的力量汇聚于宗喀巴一身,对着虞红裳狂攻猛打。他一拳可碎虚空,一脚可裂山河,凶猛如疯象狂龙。 还有代表着‘四谛’,‘般若’,‘庄严’的三大佛轮环绕于宗喀巴身周,使得他的一身防御几乎牢不可破。 宗喀巴是依靠外力获得的天位,战力本该不及掌握极阴极阳之力的虞红裳。 可龙象寺传承悠久,远胜另一位法王‘罗桑尊丹巴’,宗喀巴一身四件密宗圣器,又得七代龙象寺法王的灌顶传承,武意强横浩大,胜过许多真正的天位。 虞红裳则是阴阳逆冲之症未解,又在山海关、唐山一代与伯颜帖木儿大战七个时辰,早就濒临极限。 此时在‘龙象法王’宗喀巴狂涛怒浪,如山似海般的猛攻中,虞红裳只能维持守势。还得依靠江云旗时不时的援手,才能勉力支撑。 江云旗的敌人也很棘手,黑衣斗笠人的遁法不俗,又不惜耗用真元,以‘千古神裂刀’持续的撕裂虚空,破坏着江云旗的超导遁法。 这个时候,就显出了江云旗这个初晋天位的不足。他虽能在战斗中压制对手,稳据优势,却始终无法将优势转化为胜敌之机。 黑衣斗笠人在以本伤敌,江云旗的天位真元则无论是量还是质,都远逊于对手。 这是根基底蕴上的不足,只能靠日积月累来弥补。 李轩再看关城前方的土坡,只见正有数达万计的蒙兀铁骑飞驰而上,一片黑压压地往城墙上冲击。他们密集如云,悍不畏死。 而薛云柔虽然一直在压制着,使得土坡的高度一直低于关墙三丈。可三丈的高度,对于龙血马与地行龙来说,已经不是无法跨越的高度。 “开火!” 随着南口关游击将军王源一声令下,关墙之上顿时现出一排排的火光。总数九千杆燧发火枪编织出了密实的弹雨,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响,从枪管处喷出的硝烟几乎覆盖了整个墙头。 墙头上的八门红衣大炮,二十四门虎蹲炮,也都齐齐喷射火光,将无数的散弹喷射出去。 这使得下方那宛如蝗群般的铁骑,就好像是被无形的铁锤捶了一下,整个阵型往内塌陷,无数的蒙兀骑士跌落马下。 可这只让他们的声势稍稍顿挫,就又往关墙之上冲击。 此时就显露出守城将士的训练不足,只有三千人可以在王源的号令下进行第二轮齐射。其余人能够准确的装填火药枪弹就已很不错,他们借助垛墙的掩护零乱的开火,对蒙兀骑士的杀伤力已经远不如前。 而此时在南口关长达七里的墙面前方,已经有众多的第四门强者开始交手。 蒙兀人的七个万户,就等于七个第四门,并身凝万军之势的强大武修,使得城墙的每一寸都面临着巨大压力。 此时关内能够与他们对抗的,唯有玉麒麟,伏魔金刚,孔雀千机,玄尘子,乐芊芊与左道行这三人二甲一兽,此时他们都背依着关城内的防御阵与这些蒙兀万户激烈交战。 可惜的是,此时关城的防御阵,已经提供不了多少力量,这使左道行这样的伪天位,都陷入苦战当中。 唯独玉麒麟一副闲庭信步之姿,它将一身厚实的石质铠甲凝聚在周身,无论对面怎么轰打斩击都无可奈何。只能任由这头圣兽,在骑军中横冲乱撞,所向披靡。 “开始吧!” 罗烟已经等得不耐了,她知道此刻对南口关的最大威胁,还是那三尊‘巨灵神像’。 这东西虽然都有着接近天位的力量,可在真正的天位面前,就是废物点心,轻易就可解决。 它们的躯体过于庞大笨拙,又不像是‘多臂明王’。后者虽然有着一千丈高的神躯,盘膝端坐,身体都是木质,看起来更加的笨拙。可它的几千只手臂可以从任何部位生长出来,浑身上下都没有任何死角。 可当这三尊‘巨灵神像’用于战场,却是莫大的杀器。 这个时候,唯一有能力解决这三尊‘巨灵神像’的,就只有她与李轩。 两人神意相通,心有灵犀,一个意念就已同时御刀升空。两人驾驭的赤红刀光,只一个来回交错,就将一尊‘巨灵神像’的所有头颅,全都斩落下来。 不过两人都没有与‘巨灵神像’纠缠之意,那两道赤红光电直接往前元天师张观澜的方向轰坠过去。 ——这才是‘巨灵神像’的源头,只需解决了此人,那么无论是巨灵神像,还是那土坡,又或是镇风塔,都可迎刃而解。 张观澜却早有所料,他冷笑着看向天空,眼中蕴育无穷杀意。 也就在这一瞬,他身后一个穿着紫金道服的弟子蓦然取出了一面银镜照向天空,遥指罗烟。 轰! 随着那银镜轰然碎裂,罗烟的身影也在战场上消失不见,整个人被虚空挪移到不知何处。 张观澜冷然哂笑,他们不是这对‘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的对手,可只要舍得付出代价,要破解这双刀合璧也很简单。 就比如现在,牺牲一件还剩三百年寿命的极品法器,将罗烟乾坤挪移,送走到二百里外。 就在此时,张天元缓缓拔出了他的一双长刀,眼中现着猩红血意;旁边的阿失帖木儿也是精神一振,战意高昂。 第四六一章 决死一搏2 ps:由于起点榜单规则的改动,开荒得变更一下更新时间,现在夜晚零点与中午十二点更新。大家可能有点不适应,开荒特此致歉,也希望大家能够一如既往的支持! ※※※※ 看着罗烟被挪移送走,李轩不由头疼万分。 ‘天击地和阳阳神刀’的威力固然强大,却太容易破解。 幸在他有后手,从兵部与天子那里取得‘参将’印信,还有景泰帝的旨意,就是为防止这一幕发生。 李轩当即拔出了那把名为‘开元’的尚方斩马剑,凝聚起了万军之势,还有南口关两万余人的意念血气。整个人依旧势如流星般,往张观澜方向坠落过去。 此时他的‘武曲破军’,赫然散出了无数血煞。它们凝聚在一起,仿佛一条条血色的锁链。又宛如盘龙一样,缠绕住了他的右臂,还有他右手上的‘开元’。 这一刀劈下,李轩借助自身养就的不败信念,坚韧意志,将自己的元神意念无限拔高,驾驭着万军之势,将前方一切化为虚! 不过接下来,他却望见一个黑甲人影拦在了张观澜的面前。此人的手臂处以血肉与白骨凝成巨盾,将张观澜遮拦在身后。 “当!” 李轩的‘开元刀’摧枯拉朽的破开了黑甲人的军盾,那无匹的锋芒甚至更进一步,将黑甲人的胸甲破开,斩出了一个巨大伤口。 可让李轩吃惊的是,他的虚无刀意却遭遇了极大阻碍。 李遮天的核心刀意是‘无’,刀锋所致,一切物质化为乌有。 李轩却在黑甲人的武意中,感觉到了相似的力量,双方互相抵消损耗。使得李轩贯入对方体内的刀意,很快就被清除一空。 黑甲人的双刀已经如狂风暴雨般,往李轩方向斩击。 他虽然无法御控军势,却从整个战场上抽取血气,在呼吸间就恢复了所有伤势。就连那黑色的铁甲,也恢复如初。 黑甲人的气势则仿如野兽,额外的凶横霸道,那双血眼瞪着李轩,似欲择人而噬,将他生吞活剥。 李轩微觉奇怪,他感觉到这黑甲人,不但刀意与他现在运用的虚无刀相似,那冲凌过来的意念之中,似乎也含着无穷的仇恨与戾意。 难道说? 李轩心中已有了个模糊的猜测,却还需更多的证据证实。 且此时多思无益,李轩随即就排除开所有的杂念。无比冷静的应对。他将虚无刀转换成了自身的‘冰雷刀意’,手中的‘开元刀’与‘碧血雷雀刀’,竟也在一瞬间斩击超出七百刀,以快对快。 双方四把长刀在方寸之间爆出无量的刀影,一时间火花四溢,犀利锐绝的刀气纵横千丈,双方碎散开来的真元罡气则恢弘浩大,充斥于这片峡谷当中,摧残一切。 这令周围的蒙兀铁骑都无处存身,只能往远处退避。他们的箭只也在往李轩方向攒射,可绝大多数都被两人的刀气撕碎。 剩余的一部分,则是在李轩的体外,溅射出一片片的火花,发出持续的‘叮当’声响。 此时哪怕是第四门的蒙兀神射,也对他无可奈何。 他们箭可以破开李轩的金身霸体,可金身霸体不止是防御,还有恢复。些许的伤势,李轩呼吸间就可恢复,他甚至用不到绿绮罗的力量。 这使得李轩可以完全无视周围的威胁,只专心一意与黑甲人交手。 旁边的阿失帖木儿看在眼中,就不禁眉头大皱:“天师,你该把这家伙先送走。” 那个罗烟,顶多就是一个第四门,或者伪天位,即便留下来,也无法撼动战局。 可这个李轩驾驭万军之势,战力却已达到了天位层次,一身武道尤其适合战场,显然比罗烟更棘手难缠得多。 尤其这两人的大战,阻碍了他们的攻城。 他麾下铁骑的阵型已经被破坏,不但无法对关城之上进行箭雨覆盖,甚至不得不借助峡谷两旁的山梁来通行。 ——只有如此,才能够避免被这两大天位的刀气波及。 张观澜则斜睨了阿失帖木儿一眼:“我倒也想,可惜手中却无全盛期的虚空法器。” 送走罗烟与送走李轩的难度可是截然不同。 张观澜估计全盛期的极品虚空法器,都未必能够做到。 此时他稍稍犹疑,可最终还是拿出十五座巴掌大小的石质箭楼,往南口关前方八里处丢了过去。 这些石质箭楼竟也如同那些‘巨灵神像’般迎风即涨,一瞬间就拔高到二十丈,形成了十五座宽约百丈的雄伟箭楼。 关键是这些石质箭楼,都能够抵御住李轩与张天元二人的刀气。 唯独南口关内那门射程三百五十里的巨炮,它们无法抵挡。可这些轰射过来的炮弹可以将这些宽大的箭楼穿透,却无法将之轰塌。 真正能威胁到它们的,是对面的薛云柔。这位的眸光微冷,然后那对‘正一伏魔剑’就势如蛟龙般的从薛云柔身后斩出,以横扫之势将那些石质箭台一个个斩为碎石粉尘。 张观澜的眼中,则现出了讶色。似乎没想到对面一个外力成就的天位在压制土台,驾驭神像之余,还有着余力施展‘正一伏魔剑’。 下一瞬,他袖内也有两道赤红二色的剑光穿飞而出,在空中带出了两道虹光。 它们的品质远远不如‘正一伏魔剑’,可张观澜的剑术超绝,法力强横,弥补上了器物的不足。那四道剑光在半空中纠缠轰击,盘旋交斩,就仿佛是四条在撕咬搏杀的巨龙。 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连续摧毁了九座箭楼,就被两道剑虹缠住,再无能为力了。 此时张观澜的面上,则现出了些许吃力之色:“王子殿下,请速速遣人登台。这六座箭楼都可容纳兵将一千五百人,应该足够你使用了。” 阿失帖木儿蹙了蹙眉,就开始安排麾下的精锐射手登上箭台。 六座箭楼只能容纳九千射手,数量少了些,却比没有强。 接下来,阿失帖木儿则是一手持盾,一手拔出了他的弯刀,身影御空而去。 张观澜下意识的就觉不妥,他想起了黑衣斗笠人对他说起过的,那个可以让所有人都无法查知其存在的强大武修。 而此时他一身法力已穷,已经没有任何余力,正需有人在旁为他护法。 可在张观澜开口之前,阿失帖木儿就已加入到李轩与张天元掀起的那团密集刀幕当中。 这位虽是伪天位的修为,可一身凝聚六万骑军之势,斩出的刀光,不但有弯刀的轻灵犀利,也有万军的厚重沉雄。一面圆形铁盾,就是纯粹的霸道,或拍或挡,将李轩斩过来的刀光轰打到散乱不堪。 他与张天元的配合虽然谈不上默契,可一左一右的夹攻,仅仅不到三个呼吸,就已令李轩陷入左支右绌之局。 张观澜也闭上了嘴,他知道阿失帖木儿的心态已经不稳。 前方的攻城战局不利,那数万铁骑在失去箭雨遮护之后,始终无法冲上城墙。对面的晋军躲在垛墙之后,用大炮与火枪持续的开火,将悍勇的蒙兀骑士一一轰杀。 这位瓦剌王子已经承受不起这惨重伤亡,急于速战速决。 且这个时候,张观澜也不是没有护道之法。 他的面上现出了肉疼之色,然后将大袖甩了甩。随着九张紫金色的纸人滑出,瞬间就变成九名身穿金甲的卫士,呈现九宫之阵,护卫在他的身周。 而就在一连串的交手斩击之后,李轩的胸前承受黑甲人的长刀重击,整个躯体滑退了足足二十丈。 可他的右胸,还是留下了一道几乎洞穿他心脏的刀痕。 这个黑甲人的刀,竟然将李轩的两层护甲,太衍神盾与玄武护心镜的防御都视做‘虚无’,将刀力直接斩入他的胸前。 “你是李遮天?” 李轩眼中的惊讶难以自禁,这位纵横天下的刀魔,明明早已死在他的手中,还被他的‘武曲破军’收割了一部分灵魂。 远在城墙上的薛云柔也听到这句话,她的瞳孔骤然一张,往黑甲人注目过去。 ——她对这个人,也早就关注有加。 李遮天的‘虚无神刀’,薛云柔永世难忘! 黑甲人的眼中则现出了一抹茫然之意,他感觉这个名字非常熟悉。 可黑甲人随后就将这念头逐出脑外,他的攻势更加的凶猛,双刀狂斩,掀起了千万刀潮。 李轩几乎被两人劈过来的刀光淹没,只能采取守势苦苦的支撑。 可对面两人还是不断的斩击在他身上,留下一道道深刻的伤痕。 “小心了!”绿绮罗现出身影,在他耳旁说着:“你现在的寿命余下不到两个月,突破第八重楼至少需四个月,我没法再帮你恢复了。” 李轩已经感觉到绿绮罗输入到他体内的力量正在离去,这让他伤势的恢复速度大幅放缓。 不过他的心内,却毫无惊慌之意。 绿绮罗见状微觉奇怪:“你是准备使用‘武曲’与‘破军’的武魂?我建议你别这么做,你才刚刚将它们降服。现在你的元神修为,也才到七重楼境,还没法驾驭它们。贸然使用,会留下极大的隐患。” 绿绮罗心想这个时候,也只有武曲破军能够帮助李轩反败为胜了。 ‘武曲’与‘破军’的武魂,才是武曲破军最大的价值所在。 兰御与伏友德的武意,可都接近于神境,强过李遮天不知多少,可李轩这个时候与他们的凶灵融合,只会再次埋下噬主之患。 关键是这个家伙已经把‘四象炼元炉’里面的天位真元用罄了,哪来的力量动用武曲破军? 李轩则微微摇头:“还没到这地步,你看后面,今日胜负已分。” 绿绮罗当即回望后方,然后她的意念,就锁定在玄尘子的身上,目光中流露出了一抹讶色。 第四六二章 热血男儿(求月票) 关城之前,玄尘子的身影如幻似电,在激战的人群中持续的挪移穿插,带出了一片残影。 他手中的一双刺剑,则持续的以人们肉眼难及的速度刺击,迫使敌人无法靠近。 在南口关众多第四门强者中,除了左道行之外,就属玄尘子现在最狼狈吃力。 左道行以半步天位之身,控绣衣卫七千军势,战力是虞红裳,薛云柔之下最强。 蒙兀人只能以骑射无双的大将‘苏赫巴鲁’应战。 ——在蒙兀语中,苏赫巴鲁意为‘猛虎’。 这位是近年草原中,最有希望问鼎天位之人,也是此地七个万户中的最强者,担任瓦剌怯薛军左翼第二万户的万户长。 除此之外,此人还有两位第四门修为的‘千户那颜’协助,以确保左道行无力阻挠蒙兀骑军登城。 而玄尘子的待遇,较之左道行也不遑多让。 这些蒙兀人似乎认定了他是南口关几位第四门中最弱的一环,在场的所有七名万户当中,倒是有两人在他这边。 还有一名修为达十二重楼的萨满,正不断的施展法术,试图捕捉玄尘子的身影,干扰限制他的遁法。 ——如果不是玄尘子本身也是一位第四门的术师,且同时掌握风火雷三法,现在早就死去多时。 风无常势,火无常形,雷无定数,都是自然界最难捕捉的东西。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此时南口关的几个第四门,乐芊芊躲在关城之后,只以法术与战场上的众多萨满喇嘛抗衡;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的防御则无比厚实,一身铁甲坚固无比,对方很难打得动。 玉麒麟就更不用说,不但防御强,速度也快,在人群中横冲乱撞,一只圣兽牵制三名万户,都还是闲庭信步般的姿态,绰有余裕。 唯独他玄尘子,既无万军之势可借,又没有两具机关傀儡那样的皮厚耐操,自然被这些蒙兀人认定是最容易解决的一人。 偏偏他还能给这些蒙兀人带来极大威胁,以鬼魅之速穿行于敌阵,对于蒙兀人的千户施以刺杀。两把狭长的刺剑势如雷霆,专破罡气! 就在刚才,已经有两名千户那颜死在玄尘子手里。在这之后,他就像是捅了一个马蜂窝。 蒙兀人汇聚了所有的余力,要将他合围攻杀。并在长达半刻时间的缠战之后,玄尘子终于被逼到了墙角。 两名万户一左一右的将他堵在了关城的一个马面下,前方则是一株拔地而起的黑色树藤,那些黑藤张牙舞爪,遮天蔽地,仿佛群魔乱舞。 它们先是堵住了玄尘子所有的逃遁空间,随后又分出了一部分,就像是一只只触手,往婀娜多姿,容颜娇媚的玄尘子缠绕了过来。 “一直追一直追,你们是把我当成软柿子了吧?” 玄尘子双手持剑,不但神色淡定,毫不惊慌,他还有闲心往李轩方向张望:“两个蠢货,就不看一下周围吗?你们追得太紧了。” 两名万户的面色沉冷,依旧把元神意念紧锁着玄尘子,注意着她的每一分变化,目中都蕴有无穷杀意。 这个女人对他们的威胁甚至超过左道行,那极致的速度,还有超强的爆发力,不但威胁着战场上所有的千户那颜,甚至让他们这些万户大将,都感如芒在背。 不过玄尘子那气定神闲的姿态,还是让他们有些惊疑不定,分出了些心神感应周边,然后两人的脸色都齐齐色变。 他们感应到了不远处,那‘孔雀千机’与‘伏魔金刚’都将肩甲打开,从里面探出了两个银白色的圆筒。那圆筒摇指的方向,正是这城墙‘马面’之下的三角地带。 在这个地方,他们不但没有任何的遮挡,也没有任何躲避的空间。 一股极致的尖锐感与恐惧,开始在他们心念间滋生。 “你们也小瞧了奴家——”玄尘子的唇角微扬,明媚的凤眼中闪动着一抹雷霆电芒:“奴家受靖安侯大人成道之恩,却一直无以为报,甚至因囊中羞涩,就连今年靖安侯大人的寿礼都未齐备。 今日正好以你们两位的人头,当做给靖安侯大人的赔礼。” 他一直有所保留,《无垢宝典》已是急速,可他还能以雷霆之力刺激躯体再做爆发。 只是此法对身体的伤害极大,不到关键之时他不会使用。 两名万户茫然不知其意,可他们却已感知到极致的威胁。此时都势如疯虎的后撤着,试图从这三角地带逃离。 可玄尘子的身影,已在雷光炸闪中化为流光闪耀。一双刺剑再次以肉眼难及之速,穿刺到他们的咽喉之前! 这一刻,玄尘子的剑速,竟然较之前暴增了至少一倍! 那滔天剑潮覆盖过来,轻而易举的就可洞穿他们的铠甲与护体罡气。 这使两名万户都不得不放缓了遁速,极力的抵挡。 他们的后方已经绽放五色光彩,两枚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正朝二人轰袭而至。 两名万户明知此刻他们的遁法只需稍慢一分就必死无疑,却是无可奈何。 只因这个时候,他们如果将玄尘子的剑潮置之不理,这位身法如鬼魅的女子,就可以直接洞穿他们的脑髓,取了他们的性命! 可就只是这一瞬的耽搁,这两名万户的躯体都毫无悬念的被那五色幻光轰成了血肉碎片! 玄尘子则是发出‘咯咯’的一声轻笑,他在间不容发之际闪避开后方抓捕过来的黑藤,还有那两枚三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的余威,飘落到了城头之上。 他的身影疾掠,来到了彭富来的身侧,探手一摄,就将彭富来整个人带飞到十丈之外,恰好避开了正攒射过来的众多箭雨。 “彭公子,此地兵凶战危,彭公子真元不足,不如暂退到城楼内暂避。” 彭富来心中发毛,满身都是鸡皮疙瘩,他猛地拍开了玄尘子抓着他的手:“退什么退?你别管我,彭某热血男儿,死则死矣!无非就是碗大一个疤。” 他只是急于摆脱玄尘子,下意识做出的举动。玄尘子却不禁眼现异泽,感觉彭富来修为虽弱,可这一身男儿气概真是让人心折不已,怪不得能做靖安侯大人之友。 果然是物以聚类,人以群分。 “那就请彭公子小心,奴家会看着你的。” 说这句的时候,玄尘子的身影再次闪逝而出,他的刺剑,如疾电般的刺向城墙前方另一位蒙兀万户。 后者头皮发麻,眼中满是无奈之意,只能顿住身影,抵挡玄尘子的剑光。 可失去了这名万户的围堵牵制,那只玉麒麟却已从城墙之下从容脱身。 梦清梵望见玄尘子的时候,就知城墙之下的蒙兀万户已经不足为患。她将两个对手甩开,然后前躯微微匍匐。 下一瞬,她就猛地的发力,以兽体施展出‘岁月如梭’,浑身上下都缠绕赤红雷光,身影仿佛流星般往张观澜方向撞击。 她的独角所指之处,一切时序都为之冻结,使得玉麒麟本就超拔于世的奔驰之速,更增十倍。 “轰!” 张观澜的周围,顿时间山摇地动。那九名金甲战士合力挡住了梦清梵的这一撞,可它们的躯体随后就化火燃烧。 这个时候,张观澜的脸色已经煞白一片。他已经听到自己的身后,传来一个淡然清冷的语音:“斩!” 这个声音,竟然就在张观澜后方不到三尺处。 以至于张观澜都无法反应,一道冷冽的剑光就已将他的头颅斩下! 张观澜身怀替死之术,那只断裂的躯体,很快就化为木人。 可那只玉麒麟,却紧随着他的真身,一只独角携带着无量雷霆,猛地撞到张观澜的怀里,将他的胸腹洞穿出一个巨大的孔洞。 也就在这个时候,失去张观澜法力支撑的三尊‘巨灵神像’轰然垮塌,它们庞大的躯体化作碎石砸了下来,将无数蒙兀骑士砸成了碎泥肉酱,就连许多大晋将士也被波及。 那六座石质箭台,也被那正一伏魔剑一一横扫。 张观澜已经顾不得这些,他只有收摄法力,才可避免死劫。 “孽畜!”他无比狼狈的逃避,直到闪身到了三百丈高空,才避开了玉麒麟的追击。 可这个时候,南口关前的数万蒙兀铁骑,已经呈现溃败之势。 “杂种!” 感应到这一幕的阿失帖木儿,已是目眦欲裂。此时他的弯刀,比之那黑甲人还要疯狂!一把单刀,在一个呼吸之间,就是足达四百次斩击,阿失帖木儿还在死命的催发真元,不计代价的斩击着。只求在李轩身上留下更多的伤口,在最短的时间内,将这个大晋靖安侯斩成碎沫! ——他还有机会,只要斩杀了李轩,他仍可反败为胜! 李轩则是面色青沉,努力的防御,努力的支撑,努力的挪移闪避。 他身体里的元力已经快消耗殆尽,绿绮罗也不再帮他恢复躯体,‘神翼’探出的三千丝线,都被李遮天的虚无刀化为虚无。对面两人的刀意,则不断在他体内沉积,破坏。 可是李轩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就在一瞬之后,满怀仇恨的李遮天首先撤离。他万分的不情愿,可在张观澜的召唤之下,却不得不抽身后撤。 阿失帖木儿不由发出了一声狂吼,饱含着不甘怒恨。 而就在这位瓦剌王子也试图逃遁的时候,玉麒麟的独角,猛地撞击在他的背后。 在两人狂攻猛打下隐忍了足足半刻的李轩,用手中的仙兵‘开元’,斩出了无比璀璨的一刀。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李轩的这一刀,竟是将阿失帖木儿手中的圆盾视作‘虚无’,也无视了时间与空间,直接一刀,斩入了他的胸腹。 那狂暴的刀力,竟然在顷刻间将阿失帖木儿的躯体与元神,都碎灭成渣! 第四六三章 靖安侯已经破敌 斩杀阿失帖木儿之后,李轩就瘫坐在了地上,他不但气喘如牛,整个人也都快无法动弹。 前所未有的疲惫袭入他的心灵,元神深处更是灼痛昏沉。浑身肌肉则都如受针刺,像是成千上万的钢针扎入进来。 绿绮罗担心他死于阴煞业毒,没有再给他恢复。李轩这次就只能拿自己的性命去拼,拿自己的元气去耗。 仅‘核聚变’他就观想了足足一刻时间,将神识之力消耗得一干二净,也再压榨不出任何的元气。 他浑身上下至少被斩了一千多刀,那枚天位‘道果’已经损耗殆尽,没有了天位真元支持的‘凶兽饕餮’,‘武曲破军’,也很早就没法发挥全力了。 仙兵‘开元’犀利无双,可在此战后期他只能当做是极品法器使用。 如果不是他现在的金身霸体已经登堂入室,一身防御法器也可算得上是强大,否则早就横死。 除了伤,阿失帖木儿与李遮天两人的武道真意也沉积在他体内,在持续破坏着他的血肉气络。 以至于李轩连吞几颗顶级的伤丹,都没法缓过气。 幸运的是,随着张观澜重伤,阿失帖木儿战死,战场上的瓦剌骑军已经彻底陷入崩溃状态。 那数万磅礴,无坚不摧般声势的铁骑,此时却像是兔子一样的往居庸关方向逃窜。 也有人见李轩虚弱,试图寻他为阿失帖木儿复仇。 不过他的玉麒麟,第一时间就来到他的身边护卫;孙初芸也按着剑,神色默默的走到了他的身侧守护。 她手持着仙剑,即便修为强如第四门也难正撄其锋。 “多谢孙都尉!”李轩看着孙初芸:“如果不是你,我现在可能已死去多时。” 其实还是能逃走的,可如果他这样做了,可能南口关会满盘皆溃。 所以孙初芸斩张观澜的一剑尤其关键,不但耗去了张观澜的代死之法,更让玉麒麟有了机会,重创他的本体。 如果不是张观澜重伤之后将张天元召回,李轩也就只能奋力死战,然后‘舍生取义’了。 果然在修了浩气之后,一切遁法都是虚的,他脑里面热血一冲,就从没想过‘逃’这个字。 “你谢我做什么?”孙初芸没有看他,不爱搭理:“下官不过是职责所在,此外,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轩就苦笑了笑,看来大理寺那天夜里,他把孙初芸的心伤得有点深。 此时梦清梵正用她那雷霆爆闪的独角,将一名试图欺近的万户逼走。然后她就心情失落自伤的甩了甩尾巴,心想自己北上以来出力这么多,李轩却从没正眼相看过,也没对她说一个‘谢’字。 就因为孙初芸是个漂亮的小妞,而自己只是个灵宠坐骑么? 不过接下来,李轩却起身走过来,神色爱宠的揉了揉玉麒麟的头:“也得多谢你!” 他随后又将一个装满了‘玉寒烛虾’虾仁的篮子,挂在玉麒麟的脖颈上:“这些虾仁你先吃着,回头我让山味楼给你整治一顿烛虾大宴。 除了这个我还听说你喜欢吃东海飞鱼?这几天我就让人给你采购个一两百石,让你吃个痛快。” 梦清梵闻到了虾仁的味道,就只觉脑海一炸,再没法想其他了,她感觉体内的兽性意识正在苏醒。 李轩随后则手按着刀,神色冷冽的扫望着周围。那万军之势,再次在他身周凝结。 其实他现在的伤势没恢复多少,借助几枚顶级伤丹之助,也就是让刀伤收口,稍微恢复了一点元气而已。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站着比坐着好,虚弱之态只会为他召来更多危险。 果然周围经过的蒙兀强者见他起身之后,就都惊疑不定,拿不准李轩是虚张声势,还是真的恢复了战力。 最终他们都是随着溃军北撤,没有冒险对李轩出手。 今日他们是亲眼见此人一力对抗两大天位,斩出的刀芒覆盖小半个战场,最后还斩杀了阿失帖木儿。 此等虎威,他们不能不忌惮戒惧。 李轩此时却有些担心薛云柔。 自‘张天元’掩护张观澜逃遁,薛云柔就孤身一人直接追了过去。 可此时的‘张天元’依然处于全盛状态,张观澜也不是重伤濒死的地步。此人法力超绝,护道之法层出不穷。哪怕是垂死的状态,都得小心防备。 李轩担心薛云柔追击不成,反倒会遭遇反噬,将自身陷入险境—— 可如今他已经是有心无力的状态,幸在江云旗已经追了过去。有这位遁法无双的冰雷神戟策应,薛云柔手中也有‘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遭遇危险的可能性不大。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位穿着大红官袍的身影,飞凌到南口关上方。 那正是兵部左侍郎商弘,还有吏部尚书王文,二人神色错愕的放目四望。 南口关内部依旧完好,一应将士都士气高昂。蒙兀人则已溃逃,在城墙的前方留下大量尸体。 兵部左侍郎商弘愣了愣,然后就飞空落在李轩的身前,朝着李轩深深一个大礼:“商某代大晋,谢过靖安侯!” 李轩神色一愣,急忙让开:“商学士何需如此?这是想要折杀李某?” 他眼前这位商学士,不但是三元及第的当世大儒,在朝中德高望重。传闻其浩气精纯仅逊于少保,登临天位之期就在这一两年。 ——这也将是土木堡大变之后,内阁第一位真正的天位大儒。 李轩知道土木堡之战,朝中的五名天位大儒都葬身草原。 而如今内阁中首辅陈询,次辅高谷,吏部尚书王文等人,也只有在借助特殊法器与龙气之助,才能拥有天位伟力。 这个时候,吏部尚书王文随后遁空落下:“靖安侯当受此礼。” 他也朝李轩深深一拜:“也请受王某一拜,今日如非是靖安侯,我大晋社稷危矣。” ※※※※ 与此同时,在唐山上空,数名天位正于高空大战。 景泰帝以一敌三,浑身染血。 随着他的刀光斩击,无数的龙气在他的周身盘卷,化作九条金龙,发出雷震般的龙吼。 而每当景泰帝的血液滴落,都会化为玄黄之气,融入他这九条金龙当中,使它们的声势更为狂猛,凶威无俦。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他的对手,一为也先之弟伯颜帖木儿,一为朵颜三部之主脱鲁忽察尔。 最后一位则是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后者同样身驭九条黑龙,声势却远不如景泰帝。且那些黑龙在金龙噬咬下,变得残缺不全。 “你是失心疯了?”脱脱不花的眼神万分不解,眼中现出了几分惊忌之意。 此时的景泰帝竟舍生忘死,只攻不守,将自身的伤势置于不顾,一刀刀的朝他劈斩过来。 这是以命搏命的大法,那龙气恢弘,不断的在他浑身上下斩出伤口。 景泰帝承受的伤势,也是极为沉重。 伯颜帖木儿也是瓦剌部中,仅次于国师与也先的天位。而脱鲁忽察尔能够驾驭朵颜三部之力南拒大晋,北抗鞑靼,也是草原中坐四望三的存在。 可脱脱不花可以确定,今日在景泰帝身殒之刻,他脱脱不花也得随之陪葬。 可这次的攻晋,明明是也先在主导。 而朵颜三部是大晋的臣藩,他们的背叛,也该更被这位大晋天子记恨才对。 景泰帝没有答话,只是脸色冷漠的将龙气凝聚。 “轰!” 九条金龙被这位天子驾驭着,撕裂了脱脱不花左肩的黑甲,并将那九条黑龙的一只,强行撕碎。 哪怕景泰帝也为此举付出代价,使得他的腰侧再添伤口,可景泰帝还是愉悦的扬起唇角。 ——如果大晋注定要亡,那么他必定会让蒙兀人的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陪葬! “虞祁钰你果然是个疯子!” 脱脱不花一声怒吼,他的身影开始往东面遁去。 他已经没法再拼下去,也先对于蒙兀大汗的觊觎之心众人皆知。此时他每多承受一份创伤,都意味着未来就更多一份凶险。 就在脱脱不花离去之后,伯颜帖木儿与脱鲁忽察尔面面相觑了一眼,然后都默默退出十里之外。 没有了脱脱不花,他们两人联手都非景泰帝之敌。 景泰帝也没有追击,他在附近一座山丘落下,然后背负着手,脸色难看的望着下方的战场。 所谓唐山,是因唐太宗东征高句丽驻跸于此而得名。 而此时就在唐山城周围,十四万京营将士,加上此地两万卫所军,正展开了一条长达二十五里的战线,堵截住了蒙兀十七万铁骑的去路。 可唐山城的城墙已经被轰碎,将士们临时修筑的工事也脆弱不堪。此时在对面铁骑的冲击下,已经现出千疮百孔,摇摇欲坠之势。 景泰帝却知关键不在于工事不足,而在于人心不固,士气低迷。 蒙兀七万铁骑自军都径南下北京的消息已经在军中传开,几乎所有的京军将士,都在担心着北京周边的家小。 这种情况下,全军上下哪还能有什么士气可言。 景泰帝望着下方那凌乱的战局,心情却出人意料的冷静,没有沮丧,也没有惶恐。 他想自己支撑到这一步,也算是对得起大晋列祖列宗,对得起世人。 接下来无非一死——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也就在这个时刻,一个声音自他后方响起:“陛下!陛下!” 那是都知监的首领太监王传化,这位满面潮红的举着一只皇室饲养的‘火眼金乌’,奋力策马往景泰帝立足之处奔驰过来。 “左都督动用火眼金乌传来消息,南口关大胜!南口关大胜!蒙兀人的那五艘云中炮舰,都被轰沉轰伤,七万蒙兀铁骑已经败退,瓦剌小王子阿失帖木儿已被靖安侯李轩斩杀。” 景泰帝蓦然回身,眼神难以置信的看向王传化。 南口关胜了?那个小子,他还真摧毁了那五艘云中炮舰?堵截住了蒙兀铁骑? 景泰帝直接一个抬手,就将那火眼金乌抓摄到了手中。可那绑在火眼金乌爪上的信筒里面,却是空的。 王传化神色灿灿,将他已经取出来的一张符书,送到了景泰帝的前方:“应该是真的,内中还有内缉事厂大档头罗大海的印信。” 景泰帝手持这符书,久久没有言语。直到片刻呼吸之后,他蓦然发出了一声长啸,声震三霄。 这啸声又持续整整十个呼吸,直到景泰帝宣泄完心中郁气之后,才吩咐道:“将此事传告全军,咸使听闻。并告谕内阁,为靖安侯议功,以靖安侯退敌之功,朕不吝公侯之赏。” 第四六四章 追亡逐北 由于距离的缘故,兵部尚书于杰接到南口关战况的消息,要稍晚于景泰帝。 也是一只‘火眼金乌’穿空而至,落入到了宣府城的总兵府,几乎同时到来的,还有一枚紫金色的箭符。 这支箭符也是由左道行发出的,是向于杰通告那五艘云中战舰已经损毁一事。 这枚箭符发出的时间远在‘火眼金乌’之前,可由于箭符的速度远远逊色,反而落后于‘火眼金乌’。 这些扁毛畜牲的速度极快,也就被左道行拿来传送最关键的消息。 比如说南口关城破——这可以让于杰与天子在第一时间得知,并以最快的速度做好准备。 这个时候,总兵府内聚集了宣府一地所有游击将军与守备以上的军将,在议论是否南下援救京城,又该如何去救的问题。 当这‘火眼金乌’与紫金色箭符一前一后,落入到于杰面前的书案时,所有人都平息静气,看向了上首的兵部尚书。 于杰首先看的是箭符,他眼中就现出了一抹喜意。 只需这五艘云中战舰损毁,那么哪怕是南口关陷落,他们也有反败为胜之机。 再当于杰解开了‘火眼金乌’脚下的信筒,就当即眉眼微扬。 他自问是胸有城府,可以山河崩于前而不变色。可这个时候,他脸上的喜意却无法自禁。 “大司马!”下方的案席中,一位副将站起了身:“可是南面有了好消息?” 兵部尚书古称‘大司马’,这是对于杰的尊称。 这位副将眼神有些畏缩,又略含期待之色:“可否将符信给予我等一观?” 他这样的话是极其冒犯的,可他如果不看这信符,始终都难以心安。 这些统帅瞒着坏消息,蛊惑将士送死的事情,自古以来不止是一两桩。 就不说远些时候的官渡之战,曹阿瞒将粮尽的消息瞒着全军;前赵征西夏,童贯收到天子禁止出兵的军令,却不告于西军诸将。 只说本朝,那场土木堡之战,明明前面的猫儿庄战场吃了败仗,王振却压着消息,许多人还在傻乎乎的赶往蒙兀铁骑下送死,以至于一战亡覆大军七十余万人。 “就在半刻之前,靖安侯李轩于南口关大破蒙兀七万铁骑与两万降军,并将那五艘云中战舰全数击沉击伤。” 于杰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信符,交给了身边的‘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卫永:“难能可贵的是,靖安侯麾下两万七千人中只有三千边军,其余或为卫所军,或为民壮。” 于此同时,他也斜睨了那位副将一眼,眼眸深处闪现出一抹寒意。 对于这些北方将门的桀骜与不识大体,于杰已是反感之至。 如果不是此刻用兵在即,此人他势必要拿下不可。 而此时整个大堂内,已是一阵‘嗡然’震响。 “南口关守住了?” “怎么可能?居庸关都已举关投敌,南口关那不到十丈高的城墙能够守得住?据我所知,那边确实只有三千边军镇守。” “感觉有点不可思议,那可是七万铁骑,瓦剌与鞑靼二部最精锐的骑军,其中还有一万怯薛。蒙兀人投入这一路的天位,据说也在三人以上。” “委实让人难以置信,那云中炮舰飞行于一万八千丈高空,射程更在一百八十里到一百九十里之间,他们是用什么方法打下来的?” “靖安侯?是诚意伯家的那个小子吧?就因平定江南水患就被封侯的那个?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家伙,他能是蒙兀铁骑的对手?何况还是不到三万的乌合之众!” “嘿!靖安侯此人我知道,那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将门虎子!未来我南直隶将门的顶梁柱。” “怕是真的,你们看都指挥使大人的脸色。” 所有人都纷纷起身,目光往‘万全都司’都指挥使卫永手中的信符看了过去,等待着这封信传下。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绣衣卫千户匆匆行入,跪在了兵部尚书于杰的案前:“大司马,蒙兀人已经有了异动。就在刚才,五万瓦剌怯薛军,正从李家梁撤离。” 于杰就抬眼往北面方向看了过去,心忖道这位蒙兀太师的动作好快。 李家梁在宣府镇的东面,距离长安所不足六十里,此处可以策应长安所与龙门卫战场,威胁宣府总兵朱国能侧翼的同时,也可南窥保安州与怀来。 可于此同时,这五万瓦剌怯薛军,也成为瓦刺大军的突出部,将自身陷于晋军的三面合围当中。 于杰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心想这位蒙兀太师就想这么撤回草原么?哪有这么容易! “京营左都督同知何在!” 随着于杰这声呼喊,在场军将中一位二品武官服饰的大将当即起身应命:“卑职王涛在此!” 于杰则以灸热的目光看着此人:“你现在给我速回本部,率你本部并铁戟营,云骑营,三千营等七万步骑北上宁远站堡,兵锋进窥张家口。 老夫不需要你与蒙兀人浪战,却绝不能让他们舒舒服服的退出长城!” 此时整个大堂之内所有武将,无不都是神色凛然,等待着于杰发号施令。 所以人都知道,与蒙兀人决战之机已经到来。 可与他们之前想象的不同,这场决战不是他们预料中的被迫南下,而是一场追亡逐北! ※※※※ 稍早一点儿时间,在洋河北岸的瓦剌王帐内,‘蒙兀太师也先’的口角处蓦地溢出了一丝鲜血。 他用狼一样的眸子看着旁边不远处,同样一脸衰败的国师阿巴师:“国师你已确定了?‘龙象法王’宗喀巴传出来的消息果真?那边果已大败,阿失帖木儿已经死在大晋的靖安侯李轩手中?” 如果他的雷翅金鹏还是全盛状态,此时就不用借助阿巴师之力。让他的这头本命灵宠,往居庸关那边转上一圈,也就只是一刻左右的时间。 可是现在,雷翅金鹏从他体内复生之后,如今还是幼体状态,暂时不堪大用。 “是真的。”阿巴师一声叹息:“宗喀巴之言虽然有些许推脱责任之嫌,可大体过程如其所言,阿失帖木儿已经败于南口关前。” “啊——!竖子,坏我大事!”此时的也先竟已无法压制情绪,他纵声长啸,使得周围的案椅,帐篷等等都被震为粉尘,侍卫于此的怯薛亲卫,都神色痛苦的捂住了双耳,远处的洋河更是激起了十丈水浪。 博罗纳哈勒与阿失帖木儿,他最年长的两个儿子都死在李轩的手中。 可如果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他失态至此。 也先膝下足足十二个孩子,博罗纳哈勒与阿失帖木儿很强大,却不是他们当中最出色的。 可南口关之战,不但粉碎了他入主北直隶的野望,也将如今的蒙兀,推到了万劫不复的边缘。 也先长啸了足足二十个呼吸,面色才稍稍平复。 可他的眸中,依旧燃烧着森冷火焰:“张观澜!迟早有一日,本汗要将他千刀万剐。” 按照‘龙相法王’宗喀巴的说法,阿失帖木儿的七万骑本可从南口关前全身而退,可就是因这位前元天师的撺掇,这才使阿失帖木儿孤注一掷。 战至最后仍是相持之局,是张观澜重伤之后惊惶失措,擅自逃离,才使阿失帖木儿满盘皆输,数万铁骑连安然撤离的机会都没有,阿失帖木儿本人也战亡于靖安侯之手。 故而此刻,也先对张观澜的憎恨,更在李轩之上。 李轩固然是杀他两个孩子的死敌,可两军交战各为其主,双方的生死胜负各凭本事,没什么好说的。 可这个张观澜,色厉胆薄,好谋无断,临大事而惜身,生生的把局面败坏。自己真是瞎了眼,才会委此人以重任。 “太师!”蒙兀国师阿巴师一声轻叹:“如今中原已开始恢复元气,而我蒙兀这次却损兵折将,太师要成就大业,还是得借助这位张天师与他身后那人之力。而且——” 他满含忧色的望着宣府,还有洋河南岸方向:“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撤出长城。于杰是一只恶虎,他们会咬下我们最大的一块肉。” 就在这时候,整个洋河南岸都开始躁动了起来。所有的军堡,军塞都是人声鼎沸,兵戈之气直冲云霄。 也先闻言面色阴冷,也看向了南面方向,他的眼中只是稍稍挣扎,就神色冷漠道:“命‘巴图布林’统帅其部属三万户进驻宁远站堡,告诉他,至少需给我坚守十二个时辰,如果这期间他敢退半步,本汗必定斩尽他的全族!” 蒙兀国师阿巴师闻言一愣,然后就心想眼前这位蒙兀太师,瓦剌大汗,果然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这位行的是壮士断腕之策,以鞑靼部的左翼颜罕部三万户为弃子,换取蒙兀大军退出长城的机会。 可如此一来,未来鞑靼部与瓦剌部之间只会更加的离心离德。 阿巴师暗觉不妥,可在犹豫片刻之后,他终究是一声轻叹,没有出言劝阻。 也先本就是以其无敌草原的强大军力强迫鞑靼诸部听令,挟制蒙兀大汗。 在这个时候,难道还能让也先牺牲自家的部属,给予鞑靼人逃生的机会吗? 第四六五章 狮子大开口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薛云柔与江云旗二人才返回了南口关。她的面色无比难看,有些神思不属。 李轩见她安然回归,终是舒了一口气,可他随后就望见薛云柔的肩膀上有着大片的血迹。他不禁神色一紧:“云柔你的伤怎么回事?” “我没事的,只是一时不慎,被那个人砍了一刀。”薛云柔摇着头,一副不以为意的语气:“伤势不重,已经恢复了。” 可其实并不像是她说的那么简单,她在追击时遭遇黑衣斗笠人与黑甲人的联手伏杀。 如果不是江云旗及时援护,她可能就死在那两人的手中了。 可她不想李轩担心,所以轻描淡写。不过当说到最后,薛云柔却是悄悄的握紧了双拳:“那个黑甲人,的确就是李遮天,他哪怕化成灰我也认得!” “此人施展的确是虚无神刀。”李轩微一颔首:“已经进入武道六境中的第五境魂境,快要由虚转实了。 不过我看他的神智不多,像野兽更多过像人,且明显是被人操控。应该是那个张观澜用了什么秘法,让他得以复生。” 薛云柔就一声轻哼,她想无论怎样都无所谓了。 张观澜与李遮天,都是她必须杀死的仇敌。而在渡过李遮天复生的震撼之后,她的心情反倒是放开了。 此人复生了也好,薛云柔总算有了亲手复仇的机会。 唯独自己的这身修为还不够看,要想复仇,就得尽力提升不可。 也就在这个时候,兵部左侍郎商弘与吏部尚书王文联袂返回。 两人是追击蒙兀铁骑去的,方才这两位领着南口关大约两万左右的兵马,对蒙兀人衔尾追击。 ——这其实很凶险,蒙兀人的战力还是很强大的。如果有强大的首领统帅,转过头来个突击,两位内阁辅臣率领的乌合之众就有崩溃之险。 居庸关更是一座险峻的关城,法阵强度胜过南口关十倍。只需五六千人驻守,就可让晋军无可奈何。 幸在蒙兀人战意全无,只在居庸关稍稍休整了片刻,就又弃关而去,仓惶北逃。 商弘与王文两人也见好就收,收回了居庸关之后就没有再追击。 ——只需这座雄关在手,北京城的北大门就再次恢复牢固,北直隶的形势也可以稳定下来。 两人返回之后就第一时间去南口关的后山,看李轩的‘超电磁炮’。 “就是此物轰破了那五艘云中炮舰?” 王文小心翼翼的轻抚着炮管:“射程三百五十里对吗?还可以让天位武修都反应不及?此诚为军国之器也!不,是镇国之神器!” 他想此等神器,大晋只需三到四十门,或可横扫天下。 商弘则遗憾自己没能够亲眼见证这所谓的‘超电磁炮’的神威,不过无妨,稍后试一次炮就行。 当务之急,就是将此物与它的铸造之法抓到朝廷手中。 他毫不客气的转头询问:“靖安侯,请问此物造价几何?朝廷需要多少银两才能将它买下?” “这个——” 李轩就想说八十五万两,按照冷雨柔给他的材料单与价格表,是五十七万两,自己加价个五成应该不过份。 不过在他开口前,冷雨柔就已出言道:“造价九百万两,我们神器盟可以九百二十万两卖给朝廷!” 她神色淡然,一点都不像是狮子大开口的模样。 李轩就万分吃惊的看了一眼冷雨柔,神色不能置信。 冷雨柔则神色疑惑的与李轩对视:“二公子,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请二位稍候!我与冷盟主聊聊。”李轩冲着商弘与王文讪讪一笑,就拉着冷雨柔匆匆离去。 商弘看着二人远去的身影,不禁微微蹙眉:“王天官,吾观靖安侯方才的神态,似有心虚,也有不满。” 王文闻言一声笑:“应该是想要狮子大开口,却被那位神器盟主漏了根底。这阿堵物,圣人也不能舍弃啊。” 他随后蹙眉道:“如此镇国神器,价值等同仙宝,九百二十万两倒是不贵。可如今我大晋府库空虚,天子的内库也被榨干,拿不出这笔钱。” 商弘也为此发愁,不过他却慨然道:“这钱不能省,有这一门炮,胜过十万雄兵。国家只需裁军十万,每年就可节省出这么一门巨炮。” 两人不知道的是,在十里之外,李轩正不解的问冷雨柔:“雨柔你之前不是说造价才五十七万两吗?怎么开这么大的口?” 站在他的立场,虽然也希望能够多赚一点钱,可一尊五十七万两的东西,卖出十六倍的价格,这还是太黑心了。 “那是以前。”冷雨柔摇着头:“公子的这尊大炮,必须用‘五色磁钢’来铸造炮管。而如今天下间的五色磁钢,总共才够铸造四门这样的超电磁炮。” 李轩就吃惊不已:“只能造四门?不可能吧?” “就只有这么多,五色磁钢是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的主要材料,故而只有神器盟与墨家会冶炼合成。 可墨家不靠孔雀秘法吃饭,又没有完整的孔雀秘法传承。所以目前,就只有神器盟储备了许多‘五色磁钢’。可神器盟几百年积存下来的量,也只够造这么四尊。” 冷雨柔双手抱胸,气势十足:“所谓物以稀为贵,以前哪怕一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只需用到二十斤的‘五色磁钢’,可现在,二公子的这种大炮需要至少三千五百斤的‘五色磁钢’来铸造炮管。 而如今哪怕神器盟的匠师全力冶炼这种材料,一年的产量也不过四百斤,也就是十年才能铸造一门。所以我报价九百二十万,二公子你觉得呢?” “原来如此。”李轩已经被说服了,他心想也对,穷尽天下材料都只能造四门的东西,那当然得卖贵一点。 李轩心里其实未尝没有松口气,冷雨柔造出来的这东西固然可以应对边患,甚至镇压国运。 可李轩又担心,让大晋这样腐朽的朝廷获得这种大威力的武器,对天下万民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说不定未来某一天,天下间依旧朱门酒肉臭,百姓却是喘一口都不可得。 不过这应该是他想多了,这世间武力强横的英雄比比皆是,而修为一旦到天位就可不畏枪炮。 这朝廷一旦失了人心,可没法靠几十门大炮来镇压天下。 于是李轩带着冷雨柔返回之后,就理直气壮道:“我这超电磁炮一门价格一千万,普通炮弹五万两一发,‘千子弹’三十万两一发,‘榴弹’二十万两,概不还价。” ——他把自己的设计费给加进去了。 李轩也想体谅朝廷来着,可他最近真的很穷,为了改造‘伏魔金刚’,他欠了一屁股的债。 如今就连给几个女孩买礼物的钱,都得她们出银钱补贴,实在实在太不当人子了。 所以李轩打算趁着这次的机会,实现自己的财务自由。 商弘与王文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现出了然之色,心想这位先前果然是准备狮子大开口。 商弘就手捋胡须,不动声色道:“商某只是询个价,没法做主,靖安侯的报价,商某会告知天子与内阁的。” 他想这‘超电磁炮’采购一事,还是得由尚书于杰与内阁来谈。 李轩听到这句就感到头疼,他预计自己没法顺利从朝廷拿到这笔钱,这事还有得磨。 不过自北上以来的这几场大战,他还是有很大收获的。 之前斩杀法王罗桑尊丹巴,就得到了‘多臂冥王’这件佛门圣器。净土莲宗很眼馋这东西,愿意用等价之物换取。 而圣器与仙宝,那至少都是八百万两纹银以上的价格。 ——甚至纹银都已经无法衡量其价值,只因到了极品法器以上,就没法用银钱来购买了。 所以李轩虽然穷,却更倾向于以物易物,换取他们用得上的东西。 然后李轩还从阿失贴木儿那里,获得了三件极品法器。 一把‘神鹰刀’,一面名叫‘苍狼守护’的盾牌,还有一套名叫‘黑虎圣灵’的锁子甲。 蒙兀人的法器,大多都会融入一种强大妖类的魂灵,这三件器物都是如此。 尤其那‘黑虎圣灵’,竟然融入了一头天位级的兽灵,所以极其强大。 ——阿失帖木儿的防御能力也由此可见一斑,当时如果不是玉麒麟的背袭,如果不是蒙兀大军遭遇重创,尤其那七座箭楼损毁,使得阿失帖木儿没法凝聚天位级的‘万军之势’,李轩斩杀此人的可能微乎其微。 李轩还从阿失贴木儿那里,获得了一枚小乾坤袋。 可惜这位也与他一样,一身强大的法器虽然亮瞎人眼,可兜里面却是干干净净的。里面的财货加起来,统共才五万两。 此外还有三尊巨灵神像,不过这就不能完全算是李轩的战利品。 孙初芸,玉麒麟与薛云柔都出力不小,李轩预定的分配方法是一人一件。 ——玉麒麟没有人权,这尊巨灵神像就归他所有。 这东西完全靠神力来蕴养支撑,李轩恰好用得着。就是块头太大了,除了战场就没有其它的用处。 不过绿绮罗却在此时开口:“此物其实可大可小,身躯最小可至十丈。还有那件多臂明王——” 绿绮罗稍稍犹豫:“我建议你别找净土莲宗了,去找凰君吧。此物乃是以‘梧桐神心’制造,凰君她正好用得着。” 第四六六章 需要七个李轩 “凰君?”李轩微觉奇怪:“为什么非得找她?” “我猜她的开价会比净土莲宗更高。”绿绮罗平静的答着:“用‘梧桐神心’来制作这多臂明王,其实是暴殄天物。这东西对凰君的价值,更大过一件佛门圣器,这是可以帮助她进入中天位的器物。 你可以先找她问问价的,据我所知,她从她母亲手中继承了好几件仙宝,都很不错。而净土佛门,顶多也就给你一些法器,材料与丹药之流,对你来说价值不大。” “仙宝?”李轩不禁意动,心想这‘多臂明王’如果能换一件仙宝,那自然是好的。 可他随即就想起除夕那天,在妖市里面差点把他烧成残渣灰烬的滔天赤火,还有那个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的娇艳美人,顿时心中发悚,不寒而栗。 他下意识的猛一摇头:“此事等回京后再说吧——” 此时李轩却蓦地一阵咳嗽,初时只是轻咳着,可接下来却渐渐猛烈,咳出了撕心裂肺般的气势。直到最后,他的嘴角更是溢出了一抹血痕。 李轩不甚在意,他知道自己这次受的伤有些重,超过了以往他受过的任何一次重伤。 只是因现在他修为高了,法力更强,身体素质也非往昔可比,才能够在五劳七伤的情况下行走无碍。 不过这伤暂时也急不来,李轩已经寻江云旗给他看过了。 这次的情况有点复杂,李遮天与阿失帖木儿的刀意都沉积在他的五脏六腑,甚至侵入他的血髓百脉。 让人头疼的是两人的刀意纠缠混杂在一起,导致拔除的难度倍增。 然后是李轩的四肢,他在宜昌战后本就不宜动武。 可这次北上之后,李轩却经历了两场激战。 虽然他没再承受过断肢的伤势,可也导致四肢的气络不通紊乱,心脉肺脉几乎完全堵塞。 偏偏他肺部还养着一团‘先天庚金之气’,在持续的滋生壮大。 这种情况,就连绿绮罗都没办法,只能慢慢将养了。 之后李轩就挺着重伤的躯体,去看虞红裳。 南口关的战事结束之后,虞红裳就在城门楼内静坐养伤。 之前与龙象法王宗喀巴一战,她本就是在勉力应对。在宗喀巴退去之后,虞红裳就撑不住了,当时就几乎晕迷。 这是因‘阴阳逆冲’早已发作,震伤了她的神魄。 李轩到来的时候,虞红裳毫无所觉,依旧双目紧闭着,对外不闻不问,身体则是一边冷,一边热。那对‘曦和神蟾镜’与‘道衡璇玑’正在上空盘旋,帮助她压制阴阳之气。 江云旗则坐在一旁,在为虞红裳看诊,他偶尔会拿出一枚银针刺入虞红裳的体内。 李轩注意到江云旗每一枚银针刺入,虞红裳身体内外的杂乱灵机,都会变得更有条理。 “你不用担心她。”江云旗分神回望:“公主殿下天赋绝伦,短短数月,就已初步掌握‘魄’境的阴阳与寒暑武意。所以她问题不大,只需调养得当,几天时间就可恢复。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把她送到京城,借助宫中龙气镇压。” 李轩听了之后就眉毛微扬,眼中现出喜意:“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就用云柔的飞梭回去。” ‘魄’境是武道六境中的第四境,也是天位武修的门槛。 众所周知,武修要踏入第二门,那就必须掌握武道六境中的‘韵’;后面的‘势’,则是武修进入第三门之前必须掌握的;而掌握武道之‘意’,则是武修进入第四门境界的最低要求。 李轩现在就处于这个层次,他的冰,雷武意,都已到了意境巅峰;而阳炎武意则由于‘核聚变’的观想,后发先至,不但到了意境巅峰,且即将升华。 这就是他屡次越阶,与强敌作战的好处了。虽然过程很凶险,却能最大程度的帮助他压榨潜力,磨砺武道。 闭门参研的效果,又哪里能与实战中的领悟比较? 再之后,就是武道第四境‘魄’了。 而掌握初步的‘魄’境武道,就有成就天位的希望。 不过这希望很渺小就是了,除非是有神丹妙药之助,否则绝难踏入这一境界。 绝大多数天位武修,都是将‘魄’境武意推升到了中品,上品,甚至是‘魄’境武意的巅峰,才能成就天位。 江云旗就是如此,他在成就天位之时,一身武意甚至已摸到了武道第五境‘魂’的门槛。 此时的虞红裳,却将四种武意同时推升到了第四境。 这相较于当世天位的平均水准,虽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可毕竟还是到了天位该有的层次。 这意味着,虞红裳已经有了初步掌控她一身‘极阴’、‘极阳’之力的根底。 江云旗见李轩喜形于色,就不满的一声轻哼:“也好!你这次百脉俱伤,五脏离乱,也需要尽快梳理一次血脉气络。此处多有不便,还是得回京城的江南医馆。” 他见李轩为虞红裳忽忧忽喜,一往情深的模样,心情还是很复杂的。 真是冤孽,自家女儿怎么就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有时候,江云旗真想把这个家伙的胸腹剖开看看,看里面的心脏到底分成了几瓣? 他不知道此时的李轩,在担心了薛云柔,担心了虞红裳之后,居然又担心起了罗烟。 之前他已收到过罗烟发过来的箭符,告知她无恙。 不过那张观澜极其的阴损,这次竟将她虚空挪移到太行山的深处,一只伪天位级的‘三足赤鸦’的巢穴里面。 这只‘三足赤鸦’的遁法比之罗烟还要高明,罗烟暂时甩不开,就只能以箭符向李轩报平安。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却又再一次为他的烟儿心悬了起来。 也不知烟儿她现在脱身了没有?何时才能返回来?是不是该请人赶过去援手? 他不禁为自己的分身乏术感慨起来,真是恨不得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裂成四份。 不对,四份可能还不够,可能需七个,八个分身才能满足他的需求。 第四六七章 千秋笔的代价 京城文渊阁,此间的内阁诸臣,还有内阁的一众僚佐,都是群情振奋,喜气洋洋。 “宣府总兵朱国能传来信符,他麾下十三万兵马于申时末,在大松山附近再次大破巴特尔,斩首七千级。巴特尔麾下近五万残军已逃出长城——” “酉时四刻,陛下亲自统军,于迁安一带小挫蒙人,斩首一千七百级!鞑靼一部三万人退兵抚宁,那位鞑靼大汗似已有退意。” “不能让他们就这么退出去,天津三卫的九千兵马,还没有赶到吗?兵部一天前就已让他们增援永平府(唐山),他们的几个卫指挥使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亲统十三万京营,抗击蒙兀十七万铁骑,这个时候他们还敢怠慢军情?他们是安的什么心。” “登莱巡抚的船队到了哪里?山东的军马,什么时候能够上岸?” “好消息,好消息!兵部于尚书统军前出羊房堡,与也先主力大战三个时辰。也先不敌,只能断尾逃生。蒙兀人死伤足达四万,还有三万人被他们丢在了宁远站堡。也先本人单独断后,也被于尚书重创。” 当这个消息传至,整个文渊阁内外竟是欢呼之声雷震。 这些往日里讲究君子风范的儒者,此时竟都无法抑制住心绪,无不是面泛潮红,言辞慷慨激昂 即便次辅高谷,脸上也不禁现出了喜意。 他知道北面大胜,会使景泰帝与于杰的威望大增,间接影响到正统帝与沂王虞见深的处境,可这到底是与国有益的事情,不能不喜。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首辅陈询走入了进来。 高谷见状,就侧目看了过去:“上皇那边,已经劝住了?” 之前因上皇正统帝欲出城南下一事,陈询前往劝说,直到现在才返回文渊阁。 “上皇已经回南宫了。”陈询微微苦笑:“他对靖安侯在南口关大破蒙兀军一事一直不能置信,直到刚才于少保的捷报也传回来,才听我的劝回了南宫。” 高谷的神色就有些异样,想起景泰帝在唐山一代死战,再对比上皇的作为,他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上皇陛下也是忧心我大晋国运存亡才会如此——” 高谷感觉这话实在站不住脚,也实在不好意思为正统继续开脱,就语声一转:“方才天子已明旨内阁,让我们给靖安侯议功,说是不吝公侯之赏,不知首辅大人以为如何?” 陈询一点都不觉意外:“那就议吧,这次靖安侯之功,对我大晋而言可说是救亡图存。受封国公之位,都是可以的,甚至世袭罔替都不过份。对了,京营与五军都督府不是缺人么?可以让他在里面任个职司,也算是酬功。” 次辅高谷就皱了皱眉:“他是六道司的人,怎能在京营与五军都督府任职,天子那边也未必同意。还有这国公之位,未免太过。 靖安侯他如此年轻,似乎还未满二十岁吧?首辅大人,这对他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如果以后他再立殊功,却再进无可进,该如何是好?” 陈询则失笑:“高兄你这句,置那些年纪轻轻就承爵公侯之位的年轻勋贵于何地?既然有功,那就不能不赏。 至于六道司人员在五军都督府任职的也不是没有,之前太祖时期就有过两起先例。这样吧。关于此事,内阁就不用统一意见了,你我各拟一个条陈,让天子定夺如何?” 次辅高谷就不禁蹙眉,心想太祖时期的两起先例,是因国朝新立,根基未稳,太祖为拉拢六道司而行的特列,这怎能与现在的情况相提并论? 他不禁狐疑的看着陈询,心想这个老狐狸,到底是在打着什么鬼主意? 而此时在金阙天宫,正迎来千秋笔的交接之时。 宫念慈双手颤抖,将手中的狼毫大笔,交给了下个月执掌此物的青龙宫主。 青龙宫主是一位三旬左右的剑仙,他身负一把青色长剑,一身气息凌厉无匹,让人站在他身前,都感觉肌肤生疼。 他接过‘千秋笔’的时候眉头紧皱,眼神凝然的看着宫念慈身前的那张纸。 “也就是说,你即便做出这么多布置,李轩他依旧安然无恙?” “不止如此。”宫念慈脸色惨淡道:“十年之前,在千秋笔推演的历史中,这一场大战之后,景泰帝本该重伤本源,离死不远;而于杰虽然在怀来堡侥幸策反鞑靼一部,反败为胜,可他的一身浩然正气,也将废去三成,可这两桩事都没有发生。” 青龙宫主不由面色微凝,当初千秋笔写下的那些文字,他也是亲眼看到过的。 这件神物可以写下未来三百年历史的大概走势,十年内发生的详细事件。可随着李轩获取文山印,这一切都有了变化。 之后青龙宫主又神色微动,看向了宫念慈的右手,发现那只本来如玉般的秀手,此时竟满布着乌黑之气。 “它在坏死!” 宫念慈的目光苦涩的看向了自己写下来的那些文字:“我以为这些文字顺应大势,不会有什么反噬,可结果——” 青龙宫主神色顿时更加的肃穆,他看着手中的千秋笔,对于这件能够书写未来,掌握因果的神物,生出了前所未有的戒惧之心。 ※※※※ 李轩虽然恨不得即时将虞红裳送回京城,可之后他还是不得不在南口关待到五个时辰后才动身。 这是因战场的净化出了问题,在子时时分,此间的凶灵忽然暴动,黑色的阴气几乎覆盖了整个南口关战场。 几个死在战场的蒙兀万户,几乎都凝聚了魂体。 这变故应该是与‘闰正月’有关,正月三十的子时之后,又是一个正月。往复循环,导致天地间的阴气煞力陡然大增。 此时的六道司成员与一众僧兵道兵,都因之前的战事疲惫已极。可接下来他们却还是得勉力打起精神,全力以赴的镇压凶灵。 李轩身为主官,这个时候自然不能轻离,他必须留下来主掌全局。 这场预料之外的阴灵暴动也极其的凶险,在天地间的阴力加持下,那几个蒙兀万户大将无论他们怎么斩杀镇压,都能重聚魂体,挣扎逃出。 南口关前,也几乎就成为永久化的凶煞之地。 李轩庆幸的是,江云旗与薛云柔这两个天位还在。 还有‘阿失帖木儿’的神魄残灵,大半都被他的‘武曲破军’吞噬,这次没出现在凶灵当中,否则有这个身具龙气的瓦剌王子在,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阿失帖木儿,这也是他的收获之一。 这位蒙兀王子的大部分残灵,此时都在李轩的这件臂甲内。 不过最具价值的,还是法王‘罗桑尊丹巴’。 这家伙的魂魄也被李轩的臂甲吞了一部分。 罗桑尊丹巴乃是货真价实的天位,他的残灵武意,对于李轩有着极大帮助。 李轩本身的武意,虽然只有意境巅峰,可借助‘武曲破军’的残灵武意,却可临时获得魄境与魂境层次的武意加持,未来甚至连神境都可期待。 他还可以参悟这些残灵的武意,裨益自身的武道修行。 这一场忙碌,让本就心神疲敝的李轩更筋疲力竭。 可在离开的时候,李轩的心情还是很不错的,只因罗烟已安然回返,让他放下了担忧。 不过罗烟的面色却很不好看,眼神一直都是冷冽如冰。 任何人像她这样被接二连三的针对,心情都不会很好。 尤其南口关的这一战,她知道自己被送走后,李轩会面临怎样的凶险。 回来之后,李轩的伤势也印证了罗烟的猜测。 她神色默默的看着南方,心里在想自己宝库里的那件东西,是该取出来的时候了。 总不能每次都像今天这样,动手之前就被人针对克制,无能为力。 李轩不知罗烟的心事,他在返回京城的时候,将手里的战利品做了分配。 这是因薛云柔说起她准备回南方龙虎山一趟,可以顺路帮李轩把东西捎带给他的家人。 而那件名为‘黑虎圣灵’的锁甲,他就准备让薛云柔带给李承基。 这件极品法器恰好是冰,水,金三法,又是防御法器中极端强大的,正适合这位在冰,水二法上登峰造极的诚意伯。 李承基唯独没有修行金系,然而金生水。即便李承基放着金法不用,对他来说也是大有好处。 还有‘金鹰刀’,李轩打算让薛云柔帮他带给李炎。 ‘金鹰刀’是以风法为主,兼具光法,可李轩身边的人都用不着。 这把刀也不适合李炎,可李炎在南面门路极广,担任着扬州水师营参将,现在就连扬州船城都需仰其鼻息。 这把‘金鹰刀’,他轻而易举就可出手,换一把适合他的刀。 不过李轩在给素昭君的信中,额外索要了几十万两纹银。 他知道李炎担任水师营参将之后,哪怕不像他的那些前任那样贪污受贿,每年的收入都可达到上百万两,自己真不用跟他客气。 至于为什么要从大嫂素昭君那里索要银子,这就在不言之中了。 然后还有那面名叫‘苍狼守护’的盾牌,李轩将之丢给了张岳。 他有‘大衍神盾’在手,极限时的防御力可以直追仙器,用不着这件。 张岳也没与他客气,直接把‘苍狼守护’拿在了手中:“一世人,两兄弟,我就不说谢了。李轩你欠我的七万两纹银就不用还了,算我倒欠你一百万两。” 他知道李轩对兄弟素来慷慨义气,看彭富来就知道了,这家伙现在身上有着六件高阶法器,都是从李轩那里得到的。 可哪怕这位是扬州彭首富的长子,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太多的钱,所以绝大多数都是欠着的。 张岳也无法拒绝这‘苍狼守护’,这件器物对他这样修行横练功体的人,有着极大的价值。 总之这钱以后慢慢还吧—— 就在张岳爱不释手的把玩那面圆盾的时候,坐于彭富来身侧的玄尘子却忽然开口:“靖安侯大人,奴家有一事想要拜托你帮忙。” 李轩闻言就神色一肃:“玄尘师姐请说,只要李轩能够办到,就绝不会推辞。” 他对这位被自己坑到沟里去的‘师姐’素来尊重,何况这次他之所以能够从李遮天与阿失帖木儿刀下逃生,玄尘子居功至伟。 薛云柔的脸色却有一点怪,自家这个师兄,居然连‘奴家’二字都喊出来了。 她不知自己现在该愤怒还是该发愁。 玄尘子则神色凝然:“奴家听说六道司青龙堂的藏书楼,有一门叫做‘神天返无阴阳大法’的秘术,可以助人修成一体双脉,不知道靖安侯大人能不能帮我换出来?” “你要修一体双脉?”李轩狐疑的看着他:“换倒是可以,不过十个大功而已,可你要修这门秘术做什么?” 玄尘子没说话,只是取出一双刺剑,在身前施展了三式剑招。 于是飞梭之内的众人,都面色微肃。 “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江云旗凝目看着他:“你是阴阳元体?有些意思。” 这个玄尘子,竟然独自施展出这门本该由二人联手才能使用的秘术。 “我也是修了无垢宝典,才了解自己身体里的秘密。” 玄尘子有些羞涩的说着:“不过我的经络,可没法同时运行两种不同走向的元气,所以想修持‘神天返无阴阳大法’,试一试‘一体双脉’。” 神天返无阴阳大法的一体双脉,其实是副作用。 这门秘法的真正奥义,在于‘神天返无’一招。可以将任何攻来的招法与力量化解,甚至是反射回去,非常强大。 可玄尘子看上的,恰恰是这门秘法的附带效果。 李轩的目中顿时闪现出一抹异泽:“原来如此,这一体双脉,确实很适合你。成!这门秘法我帮你换了。” 他猜到玄尘子的打算,是准备以一身之力,施展出‘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 如果真的被他炼成,那就非常的厉害了。 哪怕未来玄尘子的‘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只有双人施展的三四成威力,都可以让玄尘子的剑所向披靡,甚至以第四门之身,与天位相抗。 李轩心想这个投资项目,是真得很有价值。 现在他的旗下,也正缺这种能够直接使唤的高手。 第四六八章 宁为玉碎 乘坐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返京之后,李轩又亲自将虞红裳护送到了宫城。 李轩进宫的时候还好,一路畅通无阻。可结果当他出来的时候,却不知什么人泄露的消息,承天门的门口处聚集了一大群人等着围观他。 其中多是国子监的儒生,还有不少在职的朝廷官员,将李轩的去路围得水泄不通,众人的面上则多是泛着潮红之意,心潮澎湃,群情振奋。 “那就是靖安侯?果然英武!” “靖安侯已经回京了?我听说了,这次蒙兀铁骑所向披靡,多亏了这位在南口关决死一搏,才将蒙兀兵锋挫退。” “力挽狂澜!真是少年英雄,不愧为初代诚意伯之后。” “这一战,救北直隶百数十万百姓于水火,万家生佛都不为过!正统三十九年,蒙兀人侵入北直隶,至少二十三万百姓死于非难。那时候的惨况,我至今历历在目。” “据说南口关一战,靖安侯麾下只有不到三万乌合之众,靖安侯却半步不退,身负刀伤不下一百。” “不愧是我理学护法!大义所致,视生死为等闲。护法大人虽未走文途,却以其一言一行践行圣人之道,可敬可佩!” “这位在南方也屡立大功,如今长江中游与汉江一代的百姓,大多都立了他的长生牌位,当成神佛来敬的——” “嘿,这靖安侯长得还挺俊俏,他可曾婚配?” 这个时候,在紫禁城南宫,正统帝正脸色青沉的通过一面水镜,看着被困于人群中的李轩。 他藏于袖中的双拳紧紧握着,语声则艰涩无比:“他是真的在南口关击沉了张观澜的云中战舰,又破了蒙兀人的七万铁骑?” 在正统帝旁边坐着的,赫然竟是孙太后,这位同样面色清冷的摇头:“如果不是真的,蒙兀人的骑军现在就已经到京城下了。据说商弘与王文两人联手,还缴获了两艘受损的云中炮舰,如今正在往京城方向拖,你稍后就可以看到。” ——她原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可天子亲自统军东征,那位在大内的亲信高手也倾巢而出。孙太后在这座紫禁城内,才得以出入自如。 可此刻正统帝脚下的石砖竟然开裂,他眼含质问的看着孙太后:“母后你说过,朝廷一定守不住南口。” 正统帝知道这次闯宫,会在朝野间获得什么样的风评。 这会让他本就低迷的声望更加不堪,甚至会招致许多忠直之臣的厌弃。 孙太后则无言以对,在她与魔师的预料中,这次本是绝佳的机会。北直隶失陷,正统帝正可南下南直隶,据江南半壁重整山河。 那时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李轩能够守住南口关。 思及此处,孙太后不禁暗暗的一声轻叹,面色却淡然如故:“不过小挫而已,我儿何需情急担忧?据本宫所知,这次山海关以及永平府(唐山)一战,那孽障数次以伤换伤,几乎损及本源。 这只会更加重他的病情,说不定这孽障已离死不远。” 她的目中,闪动着幽冷之色:“待景泰崩亡之时,拨乱反正轻而易举,我儿你不妨多点耐心。” 李轩不知南宫之内有着一场关于自己的议论,他好不容易将围堵的人群甩开,来到了六道司总堂。 结果到这边之后,又被人围观了一阵。足足耽误两个多时辰,他才来到计功楼,领取这次北上后的功勋。 之前为打造那四把极品法器级的刀器,他已经把自己手里所有的大功消耗一空。 李轩想要为玄尘子与自己兑换功法,就必须领取新的功勋不可。 而这次他北上,即便六道司不将坚守南口关一战计算在内。他也有除灭‘穷奇’,净化两处战场的功绩。 李轩估测自己八九十个大功是跑不掉的。 李轩本以为会很顺利,自己在计功楼这边走个程序就可以。 可结果与他颇有交情的计功楼主,这次却是面色凝肃:“中郎将且耐心等一等,天尊他已经在回归的途中,至多半个时辰就可返回。” 李轩不明所以,可他从计功楼主的脸上,看出了几分不同寻常。也就耐着性子盘膝坐下,顺便调养一下自己的伤势。 就在半个时辰之后,朱明月准时出现在计功楼,他穿着一身战甲走进来,然后冷眸看着计功楼主:“说吧,怎么回事?” “我按照天尊的意思,将李轩的功勋上报,然而元老会不肯批。” 计功楼主皱着眉头:“他们非但不肯批,还要问李轩之罪。许多六道元老认为南口关之战,乃是世俗王朝之间的争端,李轩与神翼都贸然参与其中,是我六道司的大忌。 幸在李轩本身也有着根基,他是理学护法,又是道门之首张天师最爱重的后辈,所以这次元老会没能通过治罪的合议。可情况就很危险了,十八位六道元老,竟有十一票赞同了直接治罪,剥夺李轩中郎将职衔之议。 不过后面佛家元老又提出了令内堂遣干员至神翼都,监督李轩并神翼都上下人等的议案,这次却是十三票赞同通过了。” 李轩的眸光,就微微一冷。 他知道六道司的‘元老会’,大约就相当于现代‘议会’一样的机构。 一共十八人,十八位六道元老。 其中十二人是内部晋升,由资历,年功,修为等等因素来决定;其余六人是从外部聘请,分别来自于兵,法,墨,佛,儒,道六家。 “十一票?”朱明月一声寒笑:“这是冲我朱明月来的吧?” “你明白就好。”计功楼主神色无奈的微一颔首:“这次元老会对你亲自北上,与蒙兀国师阿巴斯交手一事极其恼火,他们奈何不得你,就只能拿李轩作筏子,以示警告。” 朱明月闻言就嗤笑道:“一群顽固不化的老东西,十年前土木堡的教训还不够?” 计功楼主不由摇头:“他们是担心你这次直接援手大晋,会将六道司推入万劫不复之地。现在是大晋朝,我六道司自然无忧。可万一这天下换了主人,六道司又该如何自处? 他们还另有一层担心,认为一旦六道司与大晋皇室绑得太紧,失去了超然地位,未来或受朝廷所制,成为天子爪牙。 天尊大人,我以为你最好还是与他们多做些沟通,他们都是六道司的一员,也同样是在为我六道司的未来苦心孤诣,殚精竭虑,真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就不能求同存异——” 朱明月却是神色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裘兄勿需再劝,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前又不是没有谈过,还沟通个什么?我与他们说过了,如果是大晋失德,中原百姓叛帜群起,我朱明月哪怕不忍见天下间生灵涂炭,也会维持中立,袖手旁观。 可如今是外敌入侵,祸乱中原百姓,大晋江山,与中原皇朝更替,能是一回事吗?他们对第十九代天尊颇为推崇,认为那位忍辱负重,顾全大局,终在蒙元混一天下之际,保全了我们六道司传承。 我却是不屑其人,以为第十九代到第二十六代天尊,实为我六道司之耻。换成是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如果不能护佑世人,六道司传承下去又有何益?” “天尊此言却是偏颇了。”计功楼主就皱起了眉头:“正因十九代天尊的委曲求全,天下间不知多少百姓免受魔灾,可谓功德无量。” 朱明月就不屑道:“如非他们处处退让,蒙元能不能入主中原都是两说。” 他随后挥了挥手:“行了,此事你勿需再劝。这次李轩他共计有多少大功?拿给我看看。” 计功楼主神色无奈,将一张文档递到了朱明月手中:“不计穷奇与法王罗桑尊丹巴,大功四十七。如果计上他们,那就是大功六十七。” 朱明月就不解地问:“怎么这么少,这可是两个天位,其中可有什么说道?还有南口关,为何没加进去?” “穷奇与法王罗桑尊丹巴,是为李轩而来。”计功楼主解释道:“如果按全功计算,似有不妥。” 朱明月就眯起了眼:“这个算法未免不公,蒙兀人为何会针对李轩?不都是因他这半年来为我六道司屡建奇功?还有南口关,这次他使北直隶无数百姓免于兵灾,当按大功一百计算。” 计功楼主顿时唇角一抽,他想现在的六道司,哪来的财力来兑换李轩手中的这些功勋? 他只能语声委婉的劝道:“按照正常计算,那就是大功二百四十七,可元老院那边绝不会同意。” “那就先从我那里划拨。”朱明月一声冷笑:“朱某自然会与他们计较明白。” 计功楼主摇着头,却没有再劝了,他已开始草拟新的文书。 按照六道司的规矩,朱明月身为伏魔天尊,有着一定的自由裁量权。 每年这位天尊手里可供其自由分配的大功就有八百,现在又是正月,天尊手里的大功足够用了。 朱明月随后就又望着李轩:“上面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你不用理,只管安心办事。至于内堂派到你神翼都的人,李轩你也不用理会,本座来处置即可。” 第四六九章 妖市的灾星(求月票) 听着朱明月的话,李轩只能苦笑。 他心想自己哪里能一点都不在意呢?毕竟元老会那边只差一票,就可将他问罪夺职了。 且日后有元老会的压制,他们神翼都平时的报功怎么办?被歧视了怎么办? 李轩对这位天尊大人还是挺佩服的,知道这是那种顶得住事情的上司。估计元老会即便通过了夺职的议案,朱明月也不会让他吃亏。 可李轩更希望自己能够解决问题,不用事事都依靠伏魔天尊。 拜别了朱明月之后,李轩就首先去了位于青龙堂的藏书楼,先把‘神天返无阴阳大法’兑换了出来。 这只是一门秘术,非是完整的功体,目的只为修炼‘神天返无’这一招,且代价很大,千载以来修成的少而又少,所以兑换的价格极低。 接下来李轩,又开始在藏书楼的第六层写着‘金部’两个篆字的隔间里面四处翻寻着。 这里都是最顶级的金系法门,包括御剑术等等,各种类型的都有。 绿绮罗则飘在一边,给他提着建议:“这门太阴星河剑经就很适合你,不但是最顶级的金系功法,还不用怎么修行。 我以前就练过,平时将庚金剑气蕴养于肺,遇敌之时张口一吐,就是一挂天河!还可配合你的浩气雷音使用。” 李轩就唇角微抽:“不行,那不就是吐口水么?太没逼格了。” 绿绮罗就无语,差点就不想与李轩说话了。 不过当她偏头之际,却眼眸一亮:“那就这本,六合诛仙剑图!也不用怎么修行,甚至比这门太阴星河剑经还简单,日常凝练出一枚枚先天剑气,照本宣科的往剑图里面丢就可以。周天剑图循环之下,自然就可将之温养,提纯壮大。 不过据我所知,这门功法的威力很大,是个吞金巨兽。首先得大量珍惜材料凝练剑图,后续还得寻六口有灵性的剑器,且灵性越强越好。那个时候剑图展开,千万剑气自主作战,都无需你的操控。 这不但是诛仙剑阵的简化版本,更是能够以一敌万的强大法门。北周末年的时候,宇文太师刺杀杨坚,就以这六合诛仙剑图诛灭两万将士,万军莫当,所向无敌。” 可李轩一听这东西要钱,就有些畏缩了:“还是换别的吧。” 他的财务自由才出现曙光,怎么能又给自己挖坑。 绿绮罗就摇着头:“你不懂,要钱的才是最好的。我看这里的所有金系功法,能在它之上的不过十种,且都需要你卖力修行,可以你现在的情况,哪来练得过来? 还有,你手里不是有一尊‘多臂明王’吗?这东西不但可从凰君那里换一件仙宝,应该还可从她那里换到一份顶级的阵图原料。我记得她母亲曾经取得一片天地胎膜,用这东西充当阵图,可以用到天荒地老,未来到极天位都不用考虑更换。” 李轩就心神一动,他以前玩氪金游戏,需要用真金白银换的才是最好的,怪物掉落的都是垃圾。 稍作思忖,李轩就毫不犹豫的将这本剑图拿了下来:“那就这本了!” 钱很重要,可性命更重要。 ‘六合诛仙剑图’的价值,就比‘神天返无阴阳大法’高多了。如果要兑换全本出去,需要一百四十个大功。 不过李轩是六道司的成员,并不需要完整兑换,他只需用三个大功,获取修行这门金部顶级功法的修行资格,然后耗用藏书楼六层的停留时间,参研观想六合诛仙剑图的‘真意图’即可。 李轩手中的藏书楼时间非常丰裕,在历次大功之后已经积累达到将近六个月,修行两三门顶级功诀都绰绰有余。 他先是将‘六合诛仙剑图’的所有内容都全数记忆在心,然后又观想了这门功法的所有图录,有了初步修行的基础,这才走出了藏书楼。 之后是藏器楼,李轩把里面的一套极品法器‘阳炎神手’换取出来。这是一对手套,具有着阳法与炎法神通,据说它们的原料是扶桑神树的叶片。 李轩很早就觊觎此物了,可由于‘阳炎神手’是一套两件,又是顶级法器中的上品,兑换的价格有点高,达到了一百六十个大功,所以一直未能如愿。 其实极品法器定制才是最好的,可李轩也得体谅六道司的艰难。 六道司每年只从朝廷拿到三千万,却养着全司上下几万号人。虽然外面还有商人土豪们捐献,各种生意的股息等等,却都没有定数,财力确实紧张。 所以能够用现成的,还是尽量用现成的好。 此时计功楼主给的二百四十七个大功,还剩下七十四个。 李轩却留着没再换东西,他从藏器楼出来后,就径自往六道司门外走。 这个时候,李轩却接到了江含韵发过来的信符。 “你什么时候回来?爹给你开好了药浴与药膳的方子,还说你的伤势,最好是配合我家的雷法炼体术做一阵推拿。回来的时候记得说一声,我给你烧药水。” 李轩看完信符,心中就略有些异样。 这个感觉,就像是小妻子打电话给自己,问他什么时候回家。 以前他当法医,孑然一身的时候,对那些有家室的同事特别羡慕。虽然这些同事在酒桌上,最常吐槽的是婚姻生活。 李轩也有点想这只暴力狐狸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把六合诛仙剑图的剑图材料换到手。 要寻凰君,就得先找到妖市。 之前的那座妖市已经被凰君一把火烧得精光,以凰君的性情,一定会更换妖市的方位。 不过这事简单,李轩在路上随手抓了一只妖怪盘问。 这是一只独目妖,在望见李轩之后,却是哭一样的表情:“原来是靖安侯李大人,妖市的入口我可以跟你说。可能否请李大人立誓,千万不能说是小妖说的,否则小妖死定了。 上面有令,谁都不能将妖市的方位向您透露半个字。” “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李轩猜到几分缘由,却神色不耐的一声轻哼,直接以一道雷霆刀意冲击碾压着独目妖的神魄。使得后者的魂体,几乎分崩离析。 “我这人没耐心,你自己选吧,如果不肯说,现在就死定了。” 独目妖欲哭无泪,可还是说出了妖市的方位。 新的妖市在城东南处,临近泡子河与盔甲厂的地方。其中一个出入口,在四株七人环抱的月桂之间。 不过在往那边走的时候,李轩却越来越觉心虚:“绮罗你确定,那位凰君不会一见面就宰了我?何况我听说凰君穷。” 绿绮罗就稍稍迟疑道:“这个,应该不会吧!你只要说自己有梧桐神心,她一定不会动手。她手里确实缺钱,可缺的只是钱,手里的宝物却真不少。” 李轩还是很担心,他想自己最好是先找个人代他给凰君递个话。可李轩想了一圈,发现身边真没一个合适的。 唯一与凰君有交情的敖疏影,现在还自囚于鄱阳湖底,薛云柔与虞红裳,应该也能与这位说上话。可她们两人一个南下龙虎山,一个坐关入定,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李轩没奈何,只能骑着他的玉麒麟,继续往妖市方向走。 此时唯一让他心安的,就是自己身下这头坐骑了。 一旦有什么万一,以玉麒麟的极速应该可以带着他逃生。还有伏魔金刚,这尊机械傀儡的防热防火性能,比以前更胜一筹,应该也能帮他顶一阵。 结果当李轩找到那四株七人环抱的月桂时,差点就气歪了嘴。 只见其中一株月桂上赫然用朱砂写着八个字——‘狗与李轩不得入内!’ 第二株月桂上,则是七个大字——‘防火防盗防李轩!’ 第三株月桂就更狠了——‘狗可以入,李轩不可以!’ 第四株上面画着李轩的画像,心脏处则插着一把刀——关键是这画像特别的丑,一点都没画出李轩的绝代风采,倾世蓝颜,反而显得阴森可怖。 李轩随手一道刀气挥出,将这些朱砂写就的文字毁尸灭迹,然后就站在那入口面前,再次陷入迟疑。 他仔细的想了想,还是试探着把一个脑袋伸进去,先看看里面的情况。 可结果对面,恰好有一只还没完全化形的狐妖,往门口走了过来。 这狐妖与李轩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片刻,然后它就把手里的篮子一抛,疯了似的往里面一边跑,还一边的大叫:“不好了!不好了!祸事来了!是靖安侯,那个家伙来妖市了。” 这一瞬,本是人群拥挤,热闹非凡的妖市顿时一寂。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现场落针可闻。 “靖安侯?是南口关大胜蒙兀人的那位?” “是六道司的那个伏魔中郎将,烧了两次妖市的那位?” “我的天,这家伙不是去北面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居然是这个灾星——” 就在一瞬后,许多妖怪就发出了一声尖叫,然后它们变狐狸的变狐狸,变兔子的变兔子,还有一大堆飞禽扑扇着翅膀,飞空而起。 还有一大群体型硕大的牛,马,羊与野猪四处飞奔,横冲直撞,将这街上的众多建筑都撞得支离破碎。 又不知是什么东西撞破了那些气死风灯,灯油乱洒,使得各处燃起火焰。 在入口处,只把头颅探入进来的李轩一阵目瞪口呆。 第四七零章 太欺负人了(求月票) 妖市里面一团乱糟糟的时候,凰君凰无幻正扑扇着翅膀从空中降落。 她刚在城外访友归来,所以心情甚佳,不过当凰君在那四株月桂树之间的妖市入口落地时,却望见前面一个人。 这个人穿着一身六道伏魔中郎将的服饰战甲,正撅着屁股把头探入妖市里面。 凰君看到这六道司的人,心情就不怎么好了,她语声很不客气的说道:“你是谁?要进去的话就快点进去,杵在这里做什么?” 李轩的躯体一抖,怎么都没想到凰君会出现在自己的后面。 他当即回过身,悄悄抓住玉麒麟脖颈上的缰绳的同时,讪笑的看着凰君:“在下见过凰君殿下,今天真是好巧。” 怎就这么巧呢? 想到现在妖市里面的一片狼藉,李轩就一阵发愁。 “李轩?是你!” 在望见李轩的时候,凰君的瞳孔顿时收缩,几乎变化为竖瞳。可她还是压制住了怒火:“给我滚!我这里不欢迎你。没看到我写的字吗?狗与李轩,呵呵!你还把这些字给抹掉了——” 此时的凰君甚至还有点小得意,看来自己最近修行有成,火气下来了不少。换在往日,她看到这家伙就得火冒三丈。 “总而言之就是滚!别让我再看到你。别以为护着你的女人多,我就不敢拿你怎样,惹恼了我,一样把你烧成灰!” 凰君却忽然感觉不对,她的远山眉蹙了蹙:“你一直堵着门口做什么?给我让开!” 李轩不由暗暗一叹,心想该来的还是得来。在凰君越来越凌厉与怀疑的目光注视下,李轩却还是犹犹豫豫:“那个,凰君,在下来找你换东西的,我有一尊佛门圣器,材料是梧——” 凰君的目光冷冽:“让开!” 随着她这一句,一股赤色的火焰,蓦然从李轩脚下升起。 李轩不由苦笑,心想绿绮罗的方法没用啊,他被迫把身体让开到一侧:“那个,凰君你别生气。我对天发誓,这次我真的什么都没做,这里面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这次就是来找你谈生意的。” 凰君则凝神看着自己的妖市,然后她的脸像是覆盖上了一层寒冰,周身的赤红火焰就‘腾’的一声冒起了三丈。 凰君的口中,则是语无伦次的呢喃:“第三次了!已经第三次了,事不过三,我不想的,我不想的。我得压住脾气,对!不能发火,我的涅槃神焰还没有融炼完成,可是忍不住,忍不住!” 李轩一看就知道情况不妙,他急忙骑上玉麒麟,同时尝试挽回:“凰君息怒!凰君!这事真与我关系不大。我真是来找你换东西的,我带来的是‘多臂明王’,材料是梧桐神心,有人说你可能需要这东西。” 凰君却根本没注意听,她的眼睛耳朵,都喷出了赤红色流焰,凰君看向李轩的眸中,则满布杀机:“两次重修,花了我一百二十七万两!整整一百二十七万两!你还让我三个多月都没收入。是可忍,孰不可忍!李轩,我凰无幻与你拼了!” 李轩决定先下手为强,旁边的伏魔金刚当即就是一扑,往凰君的方向抱了过去。 可凰君的身影却已化为一团火焰散开,腾起到空中。于此同时,四道赤红色的光束,往李轩方向轰击。 那‘先天涅槃赤焰神光’势能融灭一切,直接就在李轩的立足之处熔出了一个巨大的熔岩深坑。 不过李轩早就离开原地了,玉麒麟正带着他的人风驰电掣般的往北面跑。 他担心凰君的涅槃神焰波及百姓,所以准备走朝阳门直接出城,把这凰君引到野外去,然后想办法将之甩掉,或者找其他的天位求援。 不过这位凰君显然还是有点理智的,没有将她的火焰大肆播洒,只是用凝聚成束的‘先天涅槃赤焰神光’轰击李轩。 可即便如此,街道上还是被烧出了几十个熔岩坑。 幸运的是因蒙兀南侵,兵锋直指唐山之故,北京城在申时初(下午三点)就开始全城宵禁,街道上一个行人都没有。 所以这些熔岩坑尽管焰力惊人,却没有波及无辜之人。 让李轩发愁的是,身后那道赤红光影,已经越追越近。之前还被他甩开一百多丈的,可仅仅三十个呼吸不到,就已追到五十丈内。 至于李轩的‘伏魔金刚’,虽然已学会了雷遁,可此时却已被他们甩得影子都看不见了。 李轩浑身发寒,只能催身下的玉麒麟快点:“小麟怎么这么慢?快点跑!这都火烧屁股了,怎么还慢吞吞的,小麟你到底行不行?人家是百鸟之王,你也是百兽之长,怎么能输给她?” 梦清梵听了之后就白眼一翻,有点想要把背上的李轩一脚踹下去的冲动。 她想人家是飞在空中的百鸟之王,自己是奔跑在地上的神兽,身上还扛着一个男人,速度能一样吗? 且凤凰在百鸟中的速度,也是坐五望四的存在。 神禽中速度最快的是‘三足金乌’,而排在第二位的,就是金翅大鹏。 可‘鹏’是‘凤’的古字,《说文》曰:“凤飞,群鸟从以万数,故以朋为朋党字。” 凤凰与龙属一样,有着众多的变种,而‘金翅大鹏’正是其一。由此可知,凤凰的遁速是何等的迅捷。 可就在这个时候,梦清梵感觉到自己的臀部处一阵灼痛。她一声嘶鸣,本能的就踏空而起,疯狂的往前狂奔,势如闪电雷鸣。 此刻她心里是欲哭无泪,心想原来烧的不是李轩的屁股,而是自己的。 这一刻,梦清梵也有了不顾一切,直接化形与后面的凰君拼命的冲动。可终究理智还在,仔细权衡片刻之后,她还是压下了这念头。 ——烧一下臀部只会痛,可一旦现行,那会丢死人。 “你逃不掉的!”凰君凰无幻依旧是越追越近,她身上的火焰都转化为赤金颜色,在太阳映射下现出五彩流光,色泽璀璨,额外的美丽。 可与此同时,她轰出的‘先天涅槃赤焰神光’也更加危险。 那些赤红色的光束在地面上稍稍照射,就是一个硕大的熔岩坑洞。且密密麻麻,一瞬间就是二十多发。 李轩不禁头皮发麻:“凰君,我真是来找你做生意的,我有梧桐神——” “去死!”随着凰君的语音,一团赤红色火柱陡然从玉麒麟的脚下冲起。 此时幸亏玉麒麟的脚下一踏,周围的时序暂时冻结,一人一兽才免了被烧成火炬之灾。 李轩又再次尝试劝说:“妖市里面的事,真与我没关系,我就只是探进去一个头——” “天诛!”随着凰君一声轻哼,云空中猛地一道赤红色的‘先天丙火神雷’劈下。 这一道雷霆,玉麒麟没能完全避开,李轩被电的浑身颤栗,一身的焦味。这个时候,李轩也来火了:“你有没有完?再对我动手动脚,我就叫人了!” 凰君就想起了那天晚上,将她的虚空小世界几乎拆掉的几个女人,就更加的火冒三丈。 “呵,你叫啊!把你的几个女人都叫过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她们都不在京城,你现在叫破喉咙都没用!” 她感应过这几个女人的灵机,敖疏影与薛云柔都不在,唯一一个虞红裳,现在的情况也很不好。 可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把门板一样的大斧飞空而来,它急速旋转着,带着一团紫色的雷霆,竟以远超过凰君的速度,直接坠落在凰君的前方。 那磅礴的罡力与斧芒,竟然将李轩与凰无幻之间的天地强行分割,使得凰无幻的遁光像是撞了一面墙,前进不得。 此时朱明月的身影也出现在东南侧,他面含狐疑的踱步走了过去。 “凰君怎得恼怒至此?敢问我这部下,何处惹怒了你?” 凰无幻一声轻哼,她用爪子往下一抓,就强行撕开了朱明月的罡劲:“滚!今天谁都别想护住他,我非杀了李轩不可!” “你想要杀谁?”随着这一句,天空中又落下一杆方天画戟。无尽的寒力,将整片街道都冻结。 江云旗的身影也出现在天空,蹙着眉满含疑惑的看着远处那只身姿形态无不华丽绝美的凤凰。 他万分不解,李轩怎么又把这位凰君给招惹了? “冰雷神戟?” 凰无幻的面色发青,眼眸微冷:“你也要帮他是么?可这个李轩,我今天非得剥了他的皮!你们谁来都没用!” 她的双翅一张,一瞬间无数火羽,往李轩方向飞空坠落。 可就在此刻,天空中一道宏大的剑光横削而至。仅仅一剑,就使那无数的火羽都归于寂灭。 然后一位身穿着帝王冠冕的身影,出现在东北方向。 那是从东面战场归来的景泰帝,他御空而至,也同样饱含惑然之意。 “凰君缘何震怒至此?又为何要杀朕的靖安侯?” 他的语气虽然很客气,可周身却九龙环绕,一股剑意死死的镇压着凰无幻的元神。 凰无幻气焰顿消,一身火光在三大强横天位的镇压下,已经收缩到了身周三尺。 她心里只觉委屈极了,两眼都快掉下眼泪,心想这是在欺负人吧?有后台就了不起么? 娘亲啊娘亲,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这么早就弃孩儿离去,让孩儿在尘世受尽委屈? “那个——”李轩此时略有些不好意思的将须弥戒里的‘多臂明王’取出来,高高举起:“凰君,我真是来做生意的。” 第四七一章 江含韵的基本力(求月票) “你该早说清楚的!”妖市之内,凰无幻详细询问了部属之后,对李轩的态度依旧是不爽之至。 的确就如李轩所说的,这家伙只冒出一个头。 ——可这个头就是一切的灾祸的源头啊,混蛋! 不过看在李轩手里的‘多臂明王’份上,她还是决定忍一时之气——这绝不是因这家伙的后台多。 “这东西我的确用得着,你想要怎么换?” “一件同等价值的仙器,还有,我想从凰君手里换取天地胎膜。” 李轩对凰君的财力其实是暗含怀疑的,只因这位的穷困已经是世人周知。 为了重建妖市,凰君可是在京城中到处借钱。 “天地胎膜,可以!”凰君想了想,就直接从乾坤袋里掏出了两块轻纱一样的薄膜,丢给了李轩:“不过我手里只有这两片。还有,你想要什么仙器,可以自己挑!” 她大袖一挥,总数七件仙宝,浮现在她的身后。 凰无幻盯着李轩手里的多臂明王,眼眸里面放着光,迫不及待的想要把这东西拿到手。 神木梧桐的神心就很罕见了,这神心还被众多信徒的信愿香火奉养。对于凤凰族裔来说,价值就更非同一般了。 有这东西在,她的涅槃神焰的进阶提炼,会简单得多。 李轩则吃了一惊,居然是两片吗?他忽然有点明白,凰无幻为什么会这么穷了。 “怎么说呢?感觉我这边还是稍微有点亏了——” 李轩话一出口,就发现景泰帝,朱明月与江云旗的目光,都有些无语的往他看了过来。 这两片天地胎膜,那是任何一片都可单独作为主材料,炼制仙器的。 尤其凰君的家宰鹤老,看李轩的神色尤其凶恶。刚才是凰君开口的太快,他想拦都拦不住,否则怎么会让这家伙占这么大的便宜? 李轩注意到绿绮罗的神色也很不善,于是又语声一转:“可谁让我这人心善大方,那就这样成交。” 他为示自己的大方,主动把‘多臂明王’交了出去。 就在凰无幻爱不释手的把玩那佛像的时候,李轩的目光也在众多仙器中流连。 然而他就在心里道了一声‘草’字,心想怎么都是女人的款式?比如那件仙器级的明光战甲,胸宽腰细,李轩他穿不上啊。 还有那什么紫砂长裙,金步摇与金簪款式的——他除非去转修无垢宝典,否则真不敢穿戴上去。 唯独那手镯可以考虑,虽然也是女子的款式,可李轩心想只要自己藏在袖子里面别人就看不到。 或者先换一件神威最强的,然后找其他人换。 就在此时,江云旗忽然神色一动:“李轩,帮我把那战甲换过来,这东西有点意思,含韵她正好用得着。这件仙宝,算我欠你的。” 李轩的神色微动,当即把目光往那件明光战甲看了过去。随后他的眼中,也现出了璀璨光泽。 这件仙宝,还真的很适合江含韵。 ※※※※ 李轩返回靖安侯府的时候,江含韵已经把药浴的水给烧好了。 值得一提的是,江含韵选择药浴针灸的地点不在医馆,而是在李轩的房内。 偌大的药桶里面,全是浓黑的药液,像是泥浆一样,不过气味却很好闻,含着一股自然清香。 旁边的江含韵,则拿着一根根足有手指长的金针,在用酒精,雷霆与火焰消毒。 “你先把衣服脱了躺进去,这次的施针有些复杂。” 李轩心中有些发毛,可还是乖乖的坐入进去,任由江含韵给他施针。 他知道江含韵的针灸其实很不错,得了江云旗的真传。只需江云旗定下施针的顺序,江含韵都能够完美的达成。 事实上,只要是不涉及需要思考的问题,江含韵都能做到最好。 随着江含韵一枚枚金针刺入李轩的体内,李轩当即就一口黑血吐出,里面甚至还掺杂着黑色的内脏碎片。 ——那是沉积在他体内的淤血,还有在李遮天与阿失帖木儿刀意压迫下坏死的部分内脏。 这针灸的效果立竿见影,当江含韵将第三十六根金针,从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刺入,李轩就发现自己的一身气血都被调度起来,快速循坏,将那些沉浸在他体内的刀意,暂时逼离了自己的五脏六腑。 此时江含韵也走入到药桶里面,在他的身后坐了下来,开始以家传的雷法炼体术为李轩拔除刀意。 “用你的浩然正气护住自己的内脏脑髓。” 随着江含韵的声音,一道黑色的气芒,就从李轩的体内穿透出去,直接将旁边一面墙壁,打出了一个孔洞。 此时的李轩,则微微讶异:“力与电合,含韵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他感觉到江含韵掌控的雷霆,大不同于以往。 里面不但有着雷电,还有着‘力’,且大小由心,随心变化。 还有这女孩的雷法武意与力之武意,绝对到了魄境中品的层次! 否则她没法这么轻描淡写,将李遮天已经达到魂境的武意驱逐出来。 “你上次说雷电产生的电磁力,是四大基本力,也是力量的一种,可以尝试雷与力合。我试了试,就做到了。” 江含韵略有些得意的说着:“我还发现了引力确实存在,可还没能融入自己的武道当中,可应该快了。至于什么强核力,弱核力,我还没发现。 不过李轩你说得应该是对的,我们人的力量,实质都是来自于你说的这几种基本力。” 李轩不由发懵,心想江夫人还真没有吹嘘。江含韵的习武天资,还真的是非同寻常。 明明这女孩的脑瓜子,也就比普通人强那么一点点。可一旦涉及武道,连这么复杂的事情都能搞懂。 李轩心想自己搞不好还得跟江含韵学,他知道四大基本力是‘引力、电磁相互作用力、弱相互作用力、强相互作用力’,还知道这些基本力,似乎可以通过场统一,可完全不明白该怎么将之与武道结合在一起。 此时李轩不知道的是,在这江南医馆的小院里面,江云旗正背负着手,神色默默的仰望天空。 那一对银白画戟插在他身边,在轻轻颤动。 良久之后,江云旗一声叹息,敛起了心中的暴躁之意。 原本给李轩针灸,驱逐刀意,他的几个弟子也可以做。虽然过程有点扎眼,涉及几个私密部位,可有事弟子服其劳嘛,男人与男人之间没那么多讲究。 可结果还是被那家伙给占了便宜去! 江云旗想到今日早晨,女儿听说李轩受伤的时候,那仓惶,担忧与坚持的神色,就不禁苦笑不已。 心想果然是女大不由爹—— 江含韵在李轩的房中,一直忙到接近凌晨时分,帮他驱逐了大概七十缕刀意。 这只是李轩体内沉积的刀意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那两人的刀意搅合在一起,还有之前在‘长安卫所’一战’,瓦剌王子博罗纳哈勒与黑衣斗笠人的些许武意遗留。江含韵需要抽丝剥茧,一缕缕的分离驱逐,就既需要强大的武道,也极考验耐心。 所以在持续三个时辰之后,江含韵已经疲惫已极。 可接下来她还是打起了精神,与李轩合修《神天双元法》。 李轩的伤不止是在肉体,还有神魄。如果不尽快治愈,会成为永久性的沉疴。 而《神天双元法》不但是顶级的双修法门,也是绝好的疗伤秘法,对肉身与元神都有很好的恢复作用。 可此时他们之间的合修,却不再是裨益双方。而是江含韵用她的气血与神识之力,帮助李轩温养。 等到《神天双元法》一轮过后,江含韵就再支撑不住,直接往后一倒,沉沉的睡了过去。 李轩急忙探手一抄,把江含韵的娇躯抱在了怀里。 看着女孩那娇艳而又疲惫的面孔,微微颤动的睫毛,李轩竟升不起半点坏心思,他在江含韵的眉心间落下一个吻,然后就将她放在自己的床上,也盖好了被褥。 ——尽管对于强大的武修来说,被褥就是个装饰品。 之后李轩就拿出了两张‘天地胎膜’,这天地胎膜一大一小。大的足有九丈见方,小的只有三丈三尺左右。 可如果李轩将法力灌入进去,这两片天地胎膜都可以放大。 之前在妖市里面的时候,李轩曾以验货为名试过。大的可以放大到九十亩见方,小的则是三十三亩。 这还是李轩法力不足之故,等到他修为达到天位,还可以继续放大。 李轩将这两片薄膜放在手里把玩感应了一阵儿,就心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天地胎膜’,而是在某些特殊条件下,比如宇宙大爆炸时才能形成的合成物质。 此时的他,却陷入迟疑:“绮罗,你说我该用哪片?” “你自己选。”绿绮罗摇着头:“大的以后威力更大,可相应的,你投入的财力也会更多几倍。小的投入少,威力也小,到大天位境界,你就得更换。 忘了说了,以‘天地胎膜’作为剑图根基,也会让你的剑阵拥有强大的防御力。图越大,防御力也就越强。” 李轩心想那还选什么,绿绮罗话里话外都是让他选大的。 此时绿绮罗又道:“可无论你选哪件,另一件都需炼化了,给你的文山印吞掉,这对它有极大好处。” 就在这个时候,文山印滴溜溜的飞入房里面。那器灵传达给李轩一个意念,就只有两个字——想吃! 第四七二章 威权日重 四月中旬的京城,春暖花开,阳光灿烂,栽植在东长安街御道两旁的桃树,都开了满树的花朵。 从东长安街南侧的登云楼六层放眼望去,只见满是花红柳绿。 李轩此时就坐在窗前,一边喝着茶,一边神色淡然的望着窗外的桃花。 而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位方面大耳,庄严肃穆,披着金色袈裟的和尚。 这座酒楼里面许多人都认得这位,乃是京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寺‘大隆善佑护国寺’的方丈‘唯真’大师。 可此时这位的面色却是略显青沉,眸光也是阴翳无比。 另一侧,则是襄王虞瞻墡的长子虞祁镛。这位大约二十岁,身高七尺,穿着一身王世子的四爪蟒袍,姿容英武俊朗,气质温润儒雅。 “冠军侯似乎很喜欢桃花?”虞祁镛摇着折扇,微笑的着看李轩:“孤在城外小汤山有一座山庄别业,不但有温泉三口,还栽了满院桃树。每当春暖花开之际,风景美不胜收。可惜孤常年在藩,享受不到。 如果冠军侯喜欢,孤可将这一温泉别业以三万两转卖于你。冠军侯日常带家人去泡泡温泉,赏赏景还是很不错的。” ‘冠军侯’,这是李轩新的侯号。 此时距离蒙兀南侵之战,已经过去两个半月了。 那一场大战,大晋追亡逐北,在张家口与山海关一带陆续斩杀蒙兀铁骑达十五万众,又出兵草原,扫荡三百里而还,掳掠牛羊三十七万头,战马九万匹。 又有鞑靼一部男女六万人内附,被安置在朵颜三卫原本的牧区‘会州’,被天子赐名为‘昌明卫’,成为大晋在北方新的屏障。 至于原本盘踞此地的朵颜卫,已经被大晋军马驱逐,只能收缩回到全宁一带。 之后朝廷为给李轩议功一事争论不休,朝中首辅次辅各据一方争执不休。 首辅陈询认为南口关一战对大晋有救亡图存之功,理当重赏;次辅高谷则认为重赏可以,却需合乎规矩。尤其李轩以六道司成员之身,于五军都督府与京营兼职一事,不但是在太祖一朝后没有前例,且影响深远,朝廷当慎而又慎。 而朝中附从陈询的固然极多,赞同次辅的,却也同样是声势浩大。 其中不乏清流众人——这些宿儒固然钦佩理学护法的为人,赞叹李轩的功绩,可对于规矩却很看重。 最终天子亲裁,写下了‘冠军’二字,不但秩同国公,后代子孙还可以‘靖安侯’位世袭罔替。 这‘冠军’侯号虽然还是比不上直接册封国公,却已足显尊隆。而之前李轩虽也封了侯位,却是降等世袭。 自然,就李轩的功勋来说,这一赏赐绝不过分。 让人吃惊的是天子竟然允了陈询所请,命冠军侯李轩出掌京营‘神机左营’,任职‘神机左营’提督。 神机营是京营的核心精锐之一,配备有火枪,火铳,火炮,火箭等等火器,人员四万,分为前后左右四营。 除此之外,李轩还被授予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以及中军都督府‘断事官’。 ‘都督佥事’是中军都督府的副职之一,虽然是从二品的武职,却位高无权。 按照太祖与太宗时的规矩,中军都督府有多个‘都督佥事’。遇到战事,他们就会挂‘总兵’与‘副总兵’印,统领地方卫军出征。 而在土木堡之变后,于杰执掌的兵部威权日重的当下,‘都督佥事’一职就更不算什么。 不过中军都督府的‘断事官’,却是权柄极大。 ‘中军断事官’只是五品,却执掌中军的‘刑政狱讼’,也就是军法。 而中军都督府辖下,不但管理着地方卫所军将近七十万人,还包括有‘京留守中卫’、‘神策卫’与‘应天卫’这些名义上的天子亲军。 此外‘中军断事官’,还是‘五军断事官’之首,节制前后左右四军,在所有军中的‘刑政狱讼’事务上,都有着最终的决定权。 当天子的这一旨意下达,当时整个朝廷都为之物议沸腾,许多人都不解首辅与天子的用意。 可襄王世子虞祁镛对于首辅陈询的深意,却有着较深的体会。 其一,自土木堡大变之后,五军都督府居然罕见的抵御住了兵部的侵权。 景泰初年以来,由于天子对于杰的信任无疑,五军都督府的权柄陆续为兵部夺取,其中也包括了卫所军的军法处置。 可自从李轩上任,军中的刑政狱讼,就对兵部的意见置若罔闻了。 可见首辅陈询的这一举措,明显有制衡于杰之意。 其二;这就涉及到京师与宫城戎守的问题了。 就襄王世子虞祁镛所知,自二月李轩任职,又执掌‘神机左营’以来,原本因太子虞见济‘重病’而在京营水面下汹涌激荡的暗流,就消停了许多。 尤其‘神机左营’一部三千人,被调至紫禁城北面的‘万岁山’与‘内教场’戍守一事,就更可见陈询的用意之深。 可如此一来,也养出了一个身任六道司,京营与五军都督府三方职位,且都执掌重权的怪胎。 所以即便地位尊隆如襄王世子虞祁镛,也不得不对之礼敬三分。 而今日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正是因对方掌握的军权,还有其人背后那日渐庞大的势力与影响力。 “小汤山的温泉山庄?”李轩果然有点动心,心想这放在现代,那是大亨级的享受啊。 三万两的价格也非常便宜,据他所知,小汤山那边的温泉山庄,都是豪华如同皇室行宫。 可随后他就摇头:“多谢世子厚爱,可惜末将囊中羞涩,无此福缘。” 虞祁镛闻言就暗暗叹息不已,他知道就在半个月前,朝中决议以分期付款的形式,用总计价格七百五十万两纹银,买下了神器盟孔雀山庄那门射程三百五十里的大炮,命名为‘神威无量大将军炮’。 据说未来朝廷如果财力充足,还打算从神器盟再预订三门——这可是总计三千万两的大生意。 而只要是消息灵通的人,谁不知这‘神器盟’孔雀山庄,就是李轩给自己女婢拿下的产业? 所谓的‘囊中羞涩’,想必只是推托之词。这是关系不到,不愿接受他的馈赠。 他却不知此时的李轩,却是满心的苦涩。 外人只道他最近发了一笔横财,又拿着朝廷与六道司的三份薪金,还有侯爵的薪俸,想必是富得流油,可谁又能知道他现在就连坐骑每天的吃食,都得靠着几个女孩的资助呢? 他摇了摇头,转而把目光看向旁边的和尚:“末将公务繁忙,不能在此久留,还是说正事吧,世子今日邀末将至此,可是为了这位‘唯真’大师?是来为他说情的?” 那唯真大师的眉头,顿时就微微一蹙,眼现嗔怒。 仅‘说情’二字,就可知李轩对他毫无尊重,且隐含着羞辱之意。 此时以他百余年精修的佛学涵养,也不由生出无明之怒。 昔日即便宣宗在世时,对他这个‘大隆善佑护国寺’的方丈也是礼敬有加的。 可眼前这个后生,却竟敢对他如此无礼! 襄王世子虞祁镛则依旧笑靥如花,言辞姿态都让人如沐春风:“主要还是久未与冠军侯见面,孤这里怪想念的。恰好‘唯真’大师求到孤这里,也就顺水推舟,约谦之你出来聊聊,喝酒听戏。” 此时虞祁镛的神色一肃:“谦之,还请给孤一个薄面,你们两家本无恩怨,何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李轩摇着头:“世子的面子,末将哪里敢驳?可想必世子也知我在六道司的处境,所以该解决的事情,还是需要解决。” 他神色淡淡的吹着茶盏里的水,语声则毫无波动的问唯真:“那么日后六道司一切有关于本人与神翼都之议,唯真大师与您的那位师弟,想必都会高抬贵手吧?” 襄王世子虞祁镛听了之后就一阵苦笑,知道这位话虽然说得好听,实则是半步不让,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虞祁镛本身对此就不报什么希望,故而也不觉恼怒,更没有为唯真赤膊上阵,继续劝说的打算。 李轩与‘大隆善佑护国寺’的恩怨,是来源于最近六道司内部的斗争。 他身边这位‘唯真’大师,正是六道司外聘的元老之一。 其人的师弟‘唯性’,也是六道司的元老之一,在六道司效力已达一百四十年之久。 而最近两个月内,六道司元老会屡次通过议案,打压伏魔天尊朱明月、李轩与神翼都一事,京城中只要是有点根基的权贵,都能得知。 可这位大晋冠军侯,显然不是好惹的。 这位年前镇压神器盟的时候,就显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能耐。 此时名位更高,势力更强,手段就更如雷霆霹雳。 就在两个月前,京城几乎所有经营水路的富商,都被迫断绝了对‘大隆善佑护国寺’的供奉香火。 然后这位更狠绝的手段,是直接掐住了‘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僧牒发放,又令朝廷僧录司严查在寺僧人违规枉法诸事,一日之间抓捕七十多位僧人入狱。 同时他又怂恿数十家百姓状告‘大隆善佑护国寺’侵占宅田——此事确有其事,‘大隆善佑护国寺’建于前元,最初只有十亩地,可现在却已占地一百五十亩。其中绝大多数的地皮,都是逼迫周围居民搬迁得来。 以往这些小民畏惧‘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声势,无人敢与之抗争。 可如今有了冠军侯在背后撑腰,此案已在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 如果虞祁镛的消息没错,大理寺那边的判决结果,应该会很不利于‘大隆善佑护国寺’。后者不但得退回土地,还得赔付巨量的银钱。 可这桩事,与他虞祁镛何干?能把这位冠军侯约到这里坐下谈,他就已经是尽到交情了。他难道还能为‘大隆善佑护国寺’,去得罪李轩? 接下来究竟是否能够和解,化金戈为玉帛,还是得看‘唯真’大师自己怎么谈。 只是这位‘唯真’,此刻却是对李轩怒目以视:“六道司之事,老衲全凭公心决断。如今冠军侯却欲以势胁迫,是何道理?” 第四七三章 赶尽杀绝(求月票) “公心?有功不赏,克扣用度,就是你所谓的公心?” 李轩一声嗤笑,眼神不屑:“说到公心,本侯又何尝不是呢?我总得给自己的部下讨一个公道,要一个交代。” “阿弥陀佛!”唯真方丈的神色凝然,他双手合十,目光冷冽道:“这就是靖安侯你咎由自取了,如果不是靖安侯你以六道司的身份贸然参与蒙晋之间的战事,去守那南口关——” 他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这个时候,不但李轩看他的目光含着讽刺之意,就连旁边的襄王世子虞祁镛也皱起了眉头。 唯真方丈知道这位大晋的皇室皇孙,在这桩事上的立场也是偏向大晋的。 尤其最近两个月,因太子虞见济的病情始终不能好转,景泰帝又没有其他子嗣,朝中已经有了引‘宗藩入继’之论。 而这位襄王世子,目前是呼声最高的人选。 前代宣宗,只有嫡子正统帝与庶子景泰帝两个儿子。 如今上皇正统帝膝下倒是有包括前太子虞见深在内的十几个儿子,可以景泰帝的性情,肯定不希望皇位落入上皇正统帝之手。 此时与皇家血脉最近的,就是这位襄王世子虞祁镛。这位的父亲‘左宗正,襄王’虞瞻墡,就是前代宣宗的五弟。 所以唯真方丈接下来就语声一转:“六道司的传统与规矩,已经维系千载,不容有变。靖安侯只需退出六道司,自可天下太平。” 李轩失笑,淡淡的喝了一口茶:“为何不是你们师兄弟退出六道司?至于什么传统与规矩,当初创建六道司的几位前辈,可没有说不能助朝廷抵御外敌,请问这是谁定的规矩?你唯真定的? 为了你们口中的规矩,就可以坐视北直隶百余万百姓遭遇兵灾,坐视蒙兀人使用各种邪法?然后还得伸着脖子任他们宰割是吗?” “你!”唯真方丈脸现怒容:“六道司的人员多为方外之人,我等诛除邪魔可矣,岂能干涉世俗之事? 这就是千载以来,六道司的存身之道。我禅宗有三千僧人在为六道司效力,老衲不能不为他们的前途谋算。” 李轩哂笑:“我却与天尊的想法相近,如果六道司没法维护百姓,有违当初创立时的初衷,那也就没必要存在了。 至于你所言的禅宗弟子,天尊没拦着他们退出六道司。所谓不合则去,如果六道司做事不合他们心意,尽管离开。 你也别说的这么大义凛然,十二年前,因你们元老会连续七道禁令而丧生草原的禅宗弟子就达一千三百人。你唯真借助六道司三千禅宗弟子谋的私利,需要我一一道来?” 他微一拂袖,止住了唯真方丈的言语:“你我之间也勿需再谈。你们要维护你们的规矩,我李轩也有我秉持的道。你唯真可以为了规矩不惜一切,李某自然也可以为我心中的道,毁了你们的‘大隆善佑护国寺’。” 唯真方丈此时已气闷无比,嗔怒已极:“李轩你敢!你这般作为,就不惧得罪我佛?” “看来大师的修行不到家,诸佛修行有成,四大皆空,多半不会与我计较。” 李轩微微一笑:“再说了,我如今连法王都斩了一个,还怕什么得罪你佛?还有,‘大隆善佑护国寺’侵占民宅,僧人枉法,这哪一桩不是确有其事?我为你们佛门清理门户,难道还有错了?” 唯真方丈看李轩的目光,竟是阴森无比:“看来是谈不拢了,只希望冠军侯不要后悔。” 李轩则是拂了拂袖,一副全不在意的神色。 而就在唯真大师铁青着脸走出这座‘登云楼’的时候,襄王世子虞祁镛就一声叹息:“这是何苦?冠军侯,这位唯真大师在佛门中根基深厚,信徒广大,他是不会轻易低头的。冠军侯你这么逼迫,效果只怕适得其反。” 李轩则笑看着虞祁镛:“我听说襄王府每年都给大隆善佑护国寺供奉一万两银钱香火?还在寺里面供养了一尊菩萨?” 襄王世子虞祁镛一怔,然后苦笑道:“那是孤的母妃所为,她是护国寺的虔诚信徒。” 李轩就点了点头:“最近大理寺的人查到证据,大隆善佑护国寺的一些僧人,与一些女香客有了苟且之事,甚至秽乱众多信徒的后宅女眷。相信这消息不久之后,就会广为人知。” “啊!”襄王世子虞祁镛不由吃了一惊,面色发白。 他心想如果大隆善佑护国寺真发生这种事,那么他母亲的清名都会被连累。 这甚至会影响到他自身。 虞祁镛有些怀疑李轩这是血口喷人,栽赃陷害,可又没法确定。 且以李轩如今掌握的力量,他要说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僧人行秽乱之举,他们哪里还能洗得清? 且这桩事,他找人去大理寺问问就知道了。 “多谢冠军侯提醒,此事孤回府就做处置。” 虞祁镛随后又眼现异泽,试探着问:“不知冠军侯对近日朝中所谓‘藩王入继’一事,是如何看的?” 李轩就面色一滞,然后神色淡淡的放下茶盏:“还能怎么看?此事只能由天子决断。末将取的是天子俸禄,唯知奉天子之命行事。” 虞祁镛闻言,就不禁若有所思。 而此时就在距离登云楼五十丈处,唯真大师走上了停在这里的一辆马车。 车内只坐着一人,正是他的师弟唯性大师。这位的身形相貌却是枯瘦如柴,脖颈上挂着一串硕大如拳,骷髅形状的佛珠。 “师兄没能说通么?”唯性大师只看自己师兄的脸色,就知情况不妙:“那个竖子,还是欲与我‘大隆善佑护国寺’为敌?” “那孽障的性情,狂狷之至!”唯真方丈一声冷哼,眼中的怒火依然未能消退:“如今之计,只能与之鱼死网破。我稍后就致信两位伽蓝上师,请他们出面处置。” 所谓‘伽蓝上师’,也就是成就了‘伽蓝’果位的高僧大德。 武修有天位六境,佛亦有六大果位——伽蓝,罗汉,金刚,菩萨,佛,佛祖。 伽蓝上师,也就相当于武修的小天位。 唯性大师就微一颔首:“此人性情,类同于魔,确需降服不可。” 可于此同时,唯性大师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忧色。 能够成为六道司的元老,都不是消息闭塞之辈。 那位冠军侯虽然只是七重楼境的修为,可其人本身的战力,却已压过了许多第四门。 围绕在其身周的势力,也是极其的强大。他与罗烟合璧的‘天击地和阳阳神刀’就已非常可怕,此外还有好几名天位都与此子同气连枝。 唯性大师担心,他们即便请来了禅宗两位伽蓝上师,也未必就降得住此子。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洪朗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师尊,师叔,弟子有要事请见!” “法如?”唯真方丈认出这声音,正是自己在朝廷‘僧录司’任职的弟子,他不由微微错愕:“你上来说话。” 随后一个四旬左右,胡须虬结的中年僧人也走入进来,他的面色发苦:“师尊,大事不妙。就在三日前,礼部五位给事中联名上本,请朝廷废除师尊的‘禅宗首座’之号。” 唯真方丈的脸,当即就微微一白。 他可以不在乎大隆善佑护国寺的香火银钱,也不惧赔钱退地,却不能不在乎朝廷册封的‘禅宗首座’之名。 ——这是他统御天下禅宗的根基。 唯性大师也抓住了法如和尚的手:“三日前的事,你为何到现在才说?” 法如和尚就苦笑道:“通政司主官已经换人,前南京国子监正权顶天调任通政使。这本奏折是由他亲自过手,所以弟子不得而知。如非今日天子召集内阁议论此事,我依旧被瞒在鼓里。此外我听说,这次结果只怕很不妙。” 唯真方丈与唯性大师,顿时面面相觑,脸色都难看无比。 如果他们有时间布置,自然有办法让内阁的几位大臣为他们说话。 可问题就在于李轩,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 至于天子及内阁诸臣,对他们的态度,唯真方丈自家心中有数。朝中诸臣对于他这个‘禅宗首座’,已积蓄了极多不满。 “此外还有三事。”那法如和尚又继续说着:“一件是顺天府,又有七百多民户递上状纸,状告我大隆善佑护国寺侵占民田达二千七百顷。” 唯真方丈的白眉,顿时再次一紧。 之前经由顺天府,刑部与大理寺三层审理的,只是侵占民宅案。北京城内,宅基地寸土寸金,即便公爵府邸,也不过是二百到三百亩的规模。 大隆善佑护国寺扩展到现在的规模,他的前代几位方丈确实花了不少心思。 除此之外,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城外还有达六千顷的良田。其中一些土地的来路,确实不太清白。 “第二件是大理寺,我们被抓进去的同门,有人招出他们曾有淫秽信徒后宅,与女香客苟且的淫行。” 此时法如和尚,又抬起眼看了两位脸色苍白的长辈一眼:“第三件,是昨日少林寺方丈入京,冠军侯曾与其密会三个时辰。” 唯真方丈听到这里,口里就蓦地一口黑血吐出,他从牙缝里面吐出声音:“竖子,你竟欲赶尽杀绝!” 唯性大师也是唇角旁溢出血丝,他知道李轩的目的,竟是欲行釜底抽薪之事。 天下禅宗,历来都将禅宗祖庭,嵩山少林寺的方丈视为首脑。 可自从前元入主中原,元帝敕建‘大隆善佑护国寺’,册封护国寺方丈为‘禅宗首座’。这天下禅宗的权柄,就逐渐落入到他们护国寺一脉手中。 而如今,这位冠军侯与少林寺方丈密会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第四七三章 堂尊争夺战(求保底月票) 登云楼,当李轩从第六层走下去之后。一直恭立在襄王世子虞祁镛身后身后的一位内侍,就皱着眉头,看向了楼梯口的方位。 “这个冠军侯,他有些不识抬举。殿下您都这么折节下士了——” 可此人语音未落,虞祁镛就直接一个耳光摔在了他的脸上,发出‘啪’的一声清脆声响。 “口无遮拦!当朝冠军侯,也是你一个没卵蛋的东西能说的?回去之后,去自领十棍,这是罚你对当朝大员口出不逊。” 那位内侍顿时捂着脸,有些不知所以:“殿下?” 他只是为虞祁镛抱不平而已,三个月来,他家的殿下七次约见李轩,可要么被后者直接拒绝,要么就是像今天这样,油盐不进,绵里藏针,应付了事。 襄王世子虞祁镛则负手走到了窗旁,看着李轩从楼里面走出去,眼中满满都是无奈之意。 “怎么就这么没眼色?你当这位冠军侯,与我之前见过的那些所谓军中重将相同?” 那位内侍,也皱了皱眉:“可即便皇甫元机,在殿下您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 ——那可是前代辅国公之弟! 年初的时候,随着皇甫玄机锒铛入狱,如今辅国公一脉就以皇甫元机为首脑。 虞祁镛闻言就一声嗤笑:“皇甫元机,他算什么?都比不得这位冠军侯一根手指。” 他想那皇甫元机,哪里能与这位相较? 辅国公家的老三皇甫玄机在其全盛之时,都被那位冠军侯直接斗跨。而皇甫元机,无论其权柄,声势与手腕,都远不如他的三弟。 而自从此人担任了中军断事官,这北京满城勋贵,谁不对其忌惮三分? 以往兵部尚书于杰虽然也在严整卫所军纪,可终究是差着一层名义,不能直接发力。 可如今这位冠军侯上任不到三个月,都还没做什么,卫所军中的纲纪就为之一肃。 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冠军侯乃是理学护法,一身浩气都快紫到发白,其人的性情也肯定是刚正不阿,铁面无私的。 一旦有案子落到这位手上,那肯定是没好结果。 就更何况这人的身后,还站着一个天师府,一个诚意伯府,一个长公主府,一个神器盟,一个江南医馆,甚至还有整个长江水族!其势力深不可测, “既然此子如此重要,殿下方才何不以利诱之?”那内侍又不知死活的出着主意:“这些武夫就没有不爱钱的,三五十万两,一百万两,总有个价。” 襄王世子虞祁镛听了之后又苦笑不已,他想如果可能的话,自己甚至愿拿襄王府一半家财,来换取李轩一诺。 如果有冠军侯竭力相助,他的大业就成了至少三成。 问题是这位哪里能是钱财能够打动的?人家一手掌着水路,一手掌着神器盟,哪里会缺钱? “你不懂,这位冠军侯——” 虞祁镛猜说出几个字,就微微摇头,心想自己跟一个不懂事的内侍说这些做什么? 虞祁镛已经有了将此人更换的想法,可又觉此人的服侍极为周到,何况一个随身内侍,蠢一些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李轩走出酒楼之后,就往远处唯真方丈那辆马车方向看了一眼。恰好那边也有两道蕴育无限杀机的森冷视线,在往他注视。 双方目光交汇了片刻,这马车就缓缓启动,往西面方向缓缓驶去。 这个时候,罗烟与乐芊芊,也从酒楼里面走了出来。 她二人身份不够,所以刚才是在五楼开了一桌酒席等候。 “看起来是谈崩了?”罗烟走到李轩的身边,她看着那马车的眼中同样含着冷意:“我看这个唯真下来的时候面色很难看,满眼凶光。此人绝不会轻易退步,也一定会筹谋反扑。” 乐芊芊也猛点着头:“大人你得小心,禅宗乃天下佛门之首,信徒比之净土宗还要广大。如今仅武僧数量,就达六万。六道司中佛门四位元老,禅宗就占了三席,天位也有好几名。” 李轩闻言就笑:“怎么,你们担心我会输给他?” “那倒不会,问题是我们没有时间了。”罗烟神色凝重的摇着头:“毕竟后天就是议定朱雀堂尊人选之日,还有,今年伏魔天尊手里八百个大功的权限,也快要用罄了。” 就在半月前,现任朱雀堂尊龙须虎与南方一只伪天位级的大妖爆发大战。 虽然龙须虎成功将这大妖击退,可本身也因此战旧伤复发。事后龙须虎主动提出退位,请总堂另择贤良。 原本这‘朱雀堂尊’之位,仇千秋是十拿九稳的。元老会将仇千秋调至于朱雀堂,就是有意让仇千秋接任龙须虎之位。 可如今因李轩的牵连,导致了此事出现了变数。 元老会已经有人提出了替代仇千秋的人选,且很有可能会在后日的元老会议中通过。 罗烟不认为那个唯真方丈,会是李轩的对手。 可一个元老的更换,过程极其繁琐,即便李轩把那两人拉下来,也至少得三,五个月后,那个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何况元老会对李轩的打击,还不止如此。 此时神翼都所有资金与物资供应,还有叙功,升迁等等,都被元老会死死的卡住。 现在神翼都人员的叙功,完全是靠朱明月的权限撑着。 思及此处,罗烟就只觉气闷无比,恨不得拔刀砍人。 要依她原来的性情,就直接杀了过去,斩了唯真与唯性的人头。 可罗烟却知六道司的问题,是没法用暴力解决的。 以朱明月极限时达到‘大天位’战力的能耐,都足以横扫整个六道司,可这位不一样得忍着,步步为营? “不需要这么久的。”李轩的眸中现着讥色:“这一百多年来,这位唯真方丈挟六道司之势制衡禅宗诸脉与朝廷,又以禅宗首座身份来掌控六道司三千禅宗弟子,玩着左右平衡的戏码。 我如今只需破除其一,就可让他的平衡木玩不下去。何况我从没把希望寄托在他们两人身上,这次对他们下手,其实别有目的。” 罗烟就有些疑惑的看着他:“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李轩看着她欲言又止,随后摇头:“此事以后再说,现在时机未至。来,看看这是什么?” 他拿出了一张请柬,这两个女孩面前晃了晃。 罗烟直接抢到了手中,然后就更加狐疑道:“墨长生?这是谁?” 这请柬的内容,是一个自称墨长生的人,请李轩晚上至山味楼见面喝酒, “那是当代墨家钜子!”乐芊芊的眼仁中就顿时现出亮泽:“此人也是六道司的外聘元老之一。” 罗烟顿时明白了:“墨家准备向你妥协了?” “具体还得谈。”李轩一声轻笑:“六道之中,独以墨家最弱。我以势胁迫,以利诱之,何需担心他们不妥协?” 其实也有理念相近的缘故,墨家秉持的思想‘兼爱非攻’,与朱明月还是很接近的。 墨家主张‘非攻’,并不等于非战,他们尤其注重‘自卫’。 唯因如今墨家势弱,在朝廷的打击下只能苟延残喘,所以不愿失去六道司这个最后的根基。 两位墨家元老在战略选择上,也就更加的保守谨慎。 何况墨子故去至今已有几千年,他的那些后辈又能在多大程度上,坚守墨家的‘道’呢? 而如今神器盟因‘超电磁炮’的缘故,从兵部那边要来了大量订单。此时只需稍微分一点,都可令墨家钜子三思了。 乐芊芊顿时神色欣喜道:“如果能够拿下墨家的两票,我们在元老会就能稳拿八票了。接下来只需在法家那边拿下一票,至少可以成相持之局。” 在乐芊芊看来,这很容易。 法儒一体,当世中的法家与儒家,早就不分你我。 哪怕是现在,他们其实已有很大胜算。 据她所知,佛家四位元老之一‘步莲华’,就出身于嵩山。如果李轩说服了少林方丈,那未必不能争取此人。 此时李轩却已骑上了玉麒麟:“走吧!我们回衙门。” 他说的衙门,是中军断事官衙门。 李轩现在有三个办公地点,平时最常去的就是中军断事官衙门。原因很简单,这边他就是老大,上面没人管。 其实李轩更喜欢在六道司,可如今六道司内部的气氛他很不喜欢,所以就连神翼都的部分事务,也被他移到了那边。 也就在李轩策骑走上御道的时候,他对面也有一行人在缓缓行来,为首的一位穿着绯红色的官袍,五官方正,身姿挺拔,气质则端肃冷峻。 可罗烟在望见此人的瞬间,就俏脸微微一青。她几乎本能的握住了袖中的红袖刀,一身气息也变得冷冽起来。 李轩察觉到了罗烟的异状,他顺着罗烟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就现出了了然之色。 “冠军侯!” 冠军侯秩同国公,位达一品,所以那位红袍官员主动抱拳,打了一声招呼:“真巧!” 此人的言辞寡淡,没有任何亲近之意。 李轩也同样淡笑着回以一礼:“柳侍郎。” 他眼前这位,正是当朝吏部侍郎柳宗权,也是昔日炮制巡盐御史夏广维贪脏案的主谋之一。 第四七四章 我被包围了(求保底月票) 那位吏部侍郎柳宗权与李轩打过招呼之后,就带着他的一众随从离去了。 此时罗烟的气息,却依旧冷冽无比。她死死的咬着下唇,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沉寂异常。 “别这样,烟儿。”李轩侧目看着罗烟这模样,心里顿时就有点揪心难受。 “且再忍耐几天。关于你父亲夏御使的事,我已经开始做了。” “开始做了?什么开始做了?”罗烟一时没听清,然后她就诧异的看着李轩:“轩郎你是说,你已经在查我父亲那桩案子?” “不是查,而是在做。”李轩摇着头:“你父亲的案子,我手里已经捏了不少证据。背后究竟有些什么人,什么缘由,都一清二楚。 所以接下来就是做,时间就在这些天,你看着就可以,你家那些仇人,我会一个个让他们罪有应得。” 罗烟的眼里,顿时就闪过了一抹亮泽,紧绷着的小脸又放松了下来:“啧,我还以为你忘了呢。总算还有些良心,不枉我帮你这么久。” 这近三个月来,李轩在朝中的威权渐重,每天处理的事务也逐渐繁重。 李轩身边的人里面,最辛苦的是乐芊芊,然后就是她罗烟了。神翼都的事,几乎是她一肩挑着,几乎没一刻停下来。 李轩见状不由嘿的一声:“事关岳父青白,烟儿你的血仇,我怎么可能忘?只是因时机未至,所以暂做隐忍。我入京后根基未稳,权位未固,贸然动手,只会自取其辱。直到现在,才有一定的把握。” 罗烟就不禁暗暗‘啐’了一声,心想你叫谁岳父呢? 可随即她又有些患得患失,担心起了李轩。 当初她父亲那桩案子的参与者,要么是财雄势广,要么是高官显贵。如今时隔十年,这些人的实力声势,只会更胜当年。 罗烟又担心李轩会兜不住,被自己牵累。 此时的李轩,却发现乐芊芊一直在回望身后,神色有些不对。 “怎么了芊芊?”李轩略有些奇怪的看了过去:“你一直在看柳宗权的那个书童,这人有什么不对?” “那不是书童,是个女人。” 乐芊芊答话的时候,还在看着后面:“奇怪的是,她一身的元气都被封了,身上也似乎被钉了镇元钉。我看她的眼神,似乎在向你求助。” 李轩于是也很讶异的,往那吏部侍郎柳宗权看了过去。然后他就发现这位柳侍郎,也在回头看着他。 两人目光接触,就彼此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点头一笑。 李轩又顺势扫了柳宗权身侧,那个面貌俊美,仿佛女子般的书童一眼。就后他就手按着刀,若有所思道:“你说得对,这个书童的确有点古怪,” 不过他却没怎么在意,这个柳宗权,他迟早也是要下手的。 那个时候,他自然就可知这书童的究竟。 李轩不知道的是,吏部侍郎柳宗权回过头时,就皱起了眉头,目中现出狐疑之意:“五灵之体?你确定他是五灵之体?” “我的灵念感应是这样,柳师叔不信,可以自己想办法验证。” 在柳宗权身侧,那五官绝美的书童青白着脸道:“此人虽然未达天位,可他身具的五灵质量极高。他的血液元神,应该可以帮你打开乐山大佛脏器洞的封印。” 柳宗权则神色定定的看着他这个师侄女:“我当然会验证,如果不是,你该知道后果。你如果不想受万灵噬魂之苦,就别跟我耍花招!” 可说完这句之后,柳宗权就觉一阵头疼无比。 ——这个冠军侯可不好招惹,之前他们师兄弟四人,就是败于李轩之手。 他的师兄九灯与怀璧,更是间接的死在李轩手中。 如果此人真是五灵之体,那情况会非常棘手。要想将此人带到乐山大佛前开启封印阵,势必得费上许多周章。 可柳宗权的脸上,依旧现出了一抹兴奋的红潮。 自从那日他开启脏器洞宝藏未果之后,柳宗权一直在寻找开启脏器洞封印的‘钥匙’。 然而五灵之体世间罕见,哪怕在修界,也是数十年才得一出。 只有那些未来修至大天位与极天位的高人,或有动机补全五灵。 可这个层次的修士,他是无论如何都奈何不了的。 而如今,李轩与他背后的那些天位,虽然是一个极大的麻烦,可柳宗权终究是看到了一线希望。 这让他那三位师兄弟的性命,不至于成为一个笑话。 ※※※※ 于此同时,在远去的一辆马车上,唯真方丈正端于靠座上,闭目养神。 唯性大师则手持着一张刚收到的信符,略有些忧心地看着自己的师兄。 “说吧,又出了什么事?”唯真方丈睁开了眼,目光依旧犀利睿智,炯炯有神:“我唯真屹立于世一百七十载,见过多少大风恶浪?没这么容易被人击倒!” 唯性大师就无奈的说道:“是墨家,有人看到墨长生入京了。” “墨长生?” 唯真不由眸光一凝,再次现出了冷冽杀机。 墨家在六道司共有两位元老,墨长生就是其一。不过这位身为墨家钜子,常年奔波在外,主持墨家诸事。而此人在元老会的一票,都由他在六道司效力的师弟,当代‘鲁班’班海潮来掌握代投。 此人在这个时候入京,唯真哪怕用脚跟想都能知其用意,他却不屑的一声冷笑:“早知道这两票靠不住,他们师兄弟二人,本就更赞同朱明月的主张,只是担心朱明月彻底执掌大权之后排除六道弟子,使六道司独立于‘佛儒道法兵墨’六道之外自成一家,所以才捏着鼻子附从你我。 可两个月前,李轩却借助神器盟,将所有有关于傀儡机关的材料价格,都抬升了两到三成,又将出售傀儡的价格,降低一成。这可以说是捏住了墨家的命门,他们岂有不妥协之理?” 唯性大师就一声叹息:“如此一来,李轩手中就稳据八票。如果仇千秋成为朱雀堂尊,我们的形势会更加险恶。” 唯性心中略有些感慨,他原本与仇千秋交好,彼此曾是并肩作战过的好友。 可既然此人随了李轩与朱明月,那就只能是势不两立,你死我活了。 唯真方丈听了之后,就笑了起来,眼含讥讽:“稳据八票?你哪里来的这个错觉?如果那个竖子也这样想,那么他会败得很惨。” 唯性大师的眼神一亮:“师兄你的意思是,李轩那边的几票会有人倒戈?莫非是儒门?” “这你就不需管了,你需得知道,一个人的立场与心思,时刻都在变化。”唯真唇角冷挑:“这竖子手段凌厉,势如雷霆,确有几分能为,可惜在六道司的根基还是差了些。”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乘坐的马车缓缓停下。 唯性大师往外看了一眼,知道他们的目的地已经到了。 这是‘忠国公府’,当今大晋排名前三的勋贵。 靖难之时,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之父‘河间王’皇甫玉,因辅助太宗统军与救驾之功,被太宗评定为靖难功臣第一。 可皇甫玉早死,在皇甫神机成长起来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初代忠国公都是天下武臣之首。 二代忠国公虞勇同样权倾朝野,在正统十年之后,代替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执掌五军都督府。可惜这位,也战死于草原。 如今是三代忠国公虞仪,由于其父在土木堡统军战败,丧师辱国之故,至今未能在军中担任实职。 不过此人却已是六道司的元老之一,其父虞勇早在十五年前,就将兵家元老的位置,传到了虞仪的手中。 唯真方丈则走下马车:“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位忠国公。因皇甫玄机一事,神器盟与大同走私军械案,北方将门大多都对李轩心怀不满。这位忠国公的立场,想必不会有变化。可有些事,还是得摊开来说。” ※※※※ 这个时候,李轩正看着立在中军断事官衙门前的三个侍女,一阵头皮发麻。 第一个侍女,穿着鹅黄色的衣裳,她首先朝着李轩一礼:“长公主殿下让我来询问,大人您今日是否回府,什么时候回去?” 这是虞红裳的侍女,就在两天前,虞红裳正式从宫中搬离,入住长乐公主府。 值得一提的是,天子不知何故,竟然还赐予了虞红裳‘开府’之权,可以在府中自辟官吏。 第二个侍女,则穿着一身道袍,做道童打扮,她的话几乎一模一样:“少天师让我问大人何时归府,她说您如果不回去,那么天师她就来寻你。” 这是薛云柔的贴身道童,兼半个弟子。 昨日午时,薛云柔从天师府回归,在李轩‘冠军侯府’旁边的道观入住。 第三个侍女,则是江南医馆江夫人身边的人,她木着脸道:“小姐她说这两晚刚好得空,可以帮大人您拔除刀意,修习神天双元法。” 李轩听了之后,就只觉头疼欲裂,他想自己这三个月当中,居然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修炼一门分身大法! 今天这情况,让他怎么管理时间? 第四七六章 六合诛仙剑图(大章求保底月票!) 李轩左思右想,还是决定用缓兵之计,他当即把脸一板:“去转告你们家的主子,我这几日公务繁忙,哪里有时间回府?让她们等着。” 然后李轩就目不斜视,脚步虎虎生风的走进衙门,一副军情紧急的模样。 后面的罗烟见状,就‘嗤’的一笑:“好嘛!堂堂的冠军侯府,都变成龙潭虎穴了。” 她原本是想要再讽刺几句的,可想到李轩在为自己的事情甘冒风险,在苦心孤诣的布局筹谋,就又心软了下来。 李轩则心想那可不就是龙潭虎穴么?现在他都不敢回去了。 他面上则当做没听见,步生风雷的走入进去。 然后李轩趁着罗烟没注意,在衙门里面找找了自己以前的贴身长随,现在的伏魔都尉李大陆,偷偷吩咐道:“刚才门外那三个女孩儿你看见了?你稍后快马出去,分别追上她们,注意是‘分别’,别让其他的女孩看见。你帮我送她们一点小心意,然后再帮我探一下口风。” 他想还是得想办法各个击破—— 李大陆就无语的放下了手边的公务,朝李轩伸出了手。 李轩知道他是要钱,却只能虎着脸,眼睛一瞪:“干嘛?有什么花销,你就先垫着!等着彭富来,或者张岳他们回来再还你。” 这桩事,他不好开口问罗烟要。 乐芊芊那边倒是可以,可如今这丫头与罗烟形影不离,不太好糊弄了。 李大陆就想彭富来与张岳,现在也是穷鬼两只,他们有个屁的钱? 可自家少爷对他恩重如山,他李大陆一个奴仆出身的人,如今却混到了伏魔都尉,全是靠李轩提携。 李大陆只能唉声叹气,捂着自己瘪寡的钱袋,从后门走出了中军断事府衙门。 李轩也为自己的囊中羞涩长吁短叹,他甚至在想,这近三个月的时间里,这北直隶,甚至整个北方地面都未免太平静了。 那些黑榜上的魔头大妖,都出奇的老实,一个冒头的都没有。 如今整个大晋国土除了南边有一点波折之外,其余地方都难得的迎来了长达数月的安宁。 可这让他怎么赚取银钱?那些魔头大妖的人头,哪怕没法从六道司内部拿到功勋与赏银,也可从刑部与地方官府换取银钱的。 可是这三个月来,竟然一个都没有,一个都没有—— 不过这种情况,李轩其实也能理解。 随着蒙兀人败逃,损兵折将十余万。此时整个大晋的国势国力,都在快速恢复。 不论是六道司,还是大晋朝廷,也都有更多的余力去应对邪魔妖类。 就比如他与罗烟,阳阳神刀早就饥渴难耐啦! 这个时候,只要这些妖魔还有些脑子,都会选择蛰伏一阵儿,避开这段朝廷声势正盛之时。 李轩思及此处,就又看向了自己的身后,那张悬飘于虚空之上的‘六合诛仙剑图’。 ‘天地胎膜’有着强大的虚无特性,而以天地胎膜制做成的‘六合诛仙剑图’,也就天然的可以藏于‘虚实有无’之间。 就像是‘神翼’的那些丝线,不用的时候隐藏着,用的时候则将剑图展开,并在九丈方圆与九十亩之间随心变化。 在这‘六合诛仙剑图’内,此时共有六口剑器,它们全都是‘极品’阶位,分镇六方—— 其中有一口是罗烟赞助的;一口是薛云柔赠予的;一口得自于虞红裳;江云旗也将当初斩杀‘怀璧’得来的那口剑给了他。 还有一口,是之前李轩赠给乐芊芊的那口。 她说自己已用不着了,就还给了李轩。 李轩本来很不好意思,不过当他发现乐芊芊手里有了一件新的极品剑器,也就心安理得的收了下来。 那剑明显是为乐芊芊量身打造,比之怀璧的那口,更合适得多。 然后李轩自己花了三十余万两纹银,合同‘蔽日虚无刀’与‘玄冥至阳梭’这两件法器,从北京的黑市换来了一口。 此时这六口剑,正在剑图中遵循着特定的规律,在四方上下盘旋舞动。其中每一口,都带动数量近三十的剑气,蜂拥如云。 说实话,李轩对这‘六合诛仙剑图’的威力,其实是再满意不过的。 可它唯一的缺点就是耗钱。 那六口极品法剑,倒是没费他什么钱,全靠朋友们的义气。 唯独里面的那些‘六合斩仙剑气’,李轩按照绿绮罗的吩咐,每一枚都融入了一些增加锋锐度与剑威的奇特金属。 这消耗就大了去,其中每一枚剑气,都需要至少六千两银钱的材料。 如今这剑图里的一百七十缕,就消耗了一百余万两。然后他现在的须弥戒里,大概还有着再凝练二百五十缕剑气的材料。 ——就是这些东西,将李轩从神器盟得来的那些分红,还有朝廷赏赐的银钱财货,都花得河干海尽。 李轩这么大的投入,自然不仅只为了绿绮罗那轻飘飘的几句话,而是他确确实实,看到了‘六合诛仙剑图’的前景。 仅仅是现在,它们的威力就已极端强大。未来别说是独抗万军,便是斩仙弑神,也一样轻而易举。 关键是这剑图,还真不需要他花时间修行。 李轩每天只需要花半刻时间,将肺中生出的庚金之灵凝聚剑气,再炼入那些材料,直接丢进去就可以。 这‘六合诛仙剑图’内部的剑阵循环,自然就可以帮助他提纯,凝练,蕴养——且里面剑气数量越多,提纯强化的速度也就越快。 李轩不后悔把钱花在这上面,可兜里没钱这种事,也很让人苦恼。 他有点埋怨经手此事的冷雨柔,干嘛一买就给他买这么一大堆?分批买不行? 李轩怀疑那家伙就是故意的,说什么一次买多点,优惠的力度也就越大,可其实别有用心。 李轩了解母亲的这个侍女,最是冷面腹黑。他嫂子素昭君那么聪明的人,也就只在冷雨柔身上吃过亏,不得不守了好几天的空房。 就在李轩回到自己的书案,一边处理着公务,一边琢磨着,怎么在近期搞到一笔钱的时候。 张岳就面含喜色的匆匆走入了进来,他的身后,则随着一位穿着绣衣卫百户服饰,千娇百媚的少女。 ——那正是张岳的相好,出身魔门魅女的宫小舞。 之前此女被神翼都外聘为术法顾问,可在年初元老会生变之后,她术法顾问的身份就被六道司剥夺。 可此时的李轩,早已手腕通天,六道司混不下去,李轩就在绣衣卫给她找了个职司,直接在那边任了百户。 如果不是李轩坚辞,左道行甚至还准备给宫小舞署了实职,在魏白龙的麾下管理一个百户所。 可李轩只是想让宫小舞领一份薪俸,挂一个官身,让那位国舅与太后忌惮几分而已。 那边虽然答应不对宫小舞报复,可该防的还是要防。 “谦之你看这个!”张岳神色兴奋的将一份宣纸递给李轩:“芊芊还真是神了,这隆福寺果然有问题。” 李轩将张岳手中的宣纸拿过来,然后就眼神微凝,发现这是隆福寺的僧人名册。 他不明白张岳,将这僧人名册给他做什么,可上面用朱砂圈起来的两个人名,却引起了李轩的注意。 “多吉才仁,扎西贡布?他们是谁?听起来像是藏人喇嘛?” 说来这隆福寺,也是京城中唯一的一座番(喇嘛)、禅(和尚)同驻的寺院。 此事源于五天前,乐芊芊查阅卷宗,发现年前十一月到十二月,隆福寺附近三里内共有三家向六道司与顺天府报案,怀疑家人是为妖魔所害。 结果尸检之后,却发现三位死者,都是脑瘤发作所致。 那个时间段,正值京城妖魔作乱最猖獗的时候,这三起误报的案件,又分别位处于三个不同的校尉辖区,也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乐芊芊却将之与太子暴病案联系在一起,同样是脑瘤,同样是急性发作,且三家都与隆福寺有着某种程度的关联,故而认定隆福寺颇为可疑。 李轩百事缠身,也就只能令张岳帮他去查一查究竟。 其实是依靠宫小舞,这个张岳的贤内助,已经在这三个月数十桩案件中,赢取了他的信任。 此女聪慧异常,再怎么复杂的案件,在她手里都能迎刃而解。 现在的情况就很奇怪,李轩的两个兄弟,张岳明明是最能打的,可如今却是他身边的办案小能手。 彭富来明明是最聪明的,却成了武力担当。 如今神翼都如果遇到什么实力高强的妖魔,也不需要罗烟与孙初芸出手了,把彭富来支棱过去,保准儿人到妖除。 虽然老彭他好像很苦恼,很不情愿的样子—— “他们是藏人的喇嘛上师,也就是所谓的‘仁波切’,是入京来为西藏的金瓶法王请封的,在隆福寺挂单。”此时宫小舞就肃然躬身道:“景泰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六日,两人回藏时入住通州驿站。” 李轩的眼神微亮,立时就开始翻阅卷宗。 乐芊芊就在旁边提醒道:“在太子卷宗的第二百九十七页,当时太子身边的近人交代,太子殿下曾经隔着五丈距离,与他们搭过几句话,还向他们讨教过几句密宗佛法。” 她又斜目看了宫小舞一眼,心想这位的记忆力,也超群拔俗。 在时隔三月之后,有关于太子暴病一案的卷宗,已经繁浩无比,达三百万字,可宫小舞却能记得这微小的细节。 李轩按照乐芊芊指点,已经翻到了这一段,他眼神微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可疑之处?” “他们在隆福寺的后院种过一些黑昙花。”宫小舞神色冷肃的答道:“我找人问过,这是一种青藏一带才有的药材,可以让人的血脉贲张,不过药性却不是很烈。 在青藏一代的高山之上,许多人会遭遇呼吸困难的情况,藏人服用黑昙花烧制成的粉末就可改善,或者将之制成香囊随身佩戴。放在中原地带使用,能够补脑醒神,可却偶尔会让人脑仁生疼,甚至阻塞经络。 除此之外,它也被藏人用来养一种鬼神,叫作‘大黑天灵神’,专攻人的脑髓。可这东西是否与太子的暴病有涉,我就不清楚了。 还有,金瓶法王的册封,在去年十月就已完成,他们却在临近除夕时才动身回归,需知藏人也有藏历春节,时间与我们中原差不多。 据隆福寺的僧人说他们本该是在十一月动身返藏的,可两人中的扎西贡布,却忽然暴病,在隆福寺拖延了一个月才启程。” 此时乐芊芊,则若有所思:“说起来,太子那些天的随身香囊中,也有一种粉末,一直未能辨明来源。太医院那边认为是金丝菊的粉末,药性就是补脑醒神,可也有药师认为是这某种昙花.” 李轩已经坐不住了:“我们去隆福寺看看,乐芊芊你等彭富来回来,让玄尘子护卫去找太医院,让他们查查看,那香囊里面的粉末是否黑昙花。 再问问他们,黑昙花此物,是否有可能引发脑瘤?还有那‘大黑天灵神’,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张岳就神色兴奋的询问道:“此事是否需要上告天子?” 他知道景泰帝对这桩案子一直关注有加,朝堂内部也颇多非议,让李轩承受了不小的压力。 如今此案现出一线曙光,太子暴病,真有可能是被人毒害,张岳自是兴奋已极。 “这八字都没一撇呢!” 李轩斜了他一眼后又想了想:“可以告知一声左都督,让‘乌思藏千户所’查一查这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这两人。” 雪区虽有‘乌思藏都指挥使司’与‘朵甘行都指挥使司’两个,可其实朝廷只是对其施以羁縻之策,并不参与实际管理。 六道司在那边,也没有任何分支机构, 唯有绣衣卫,在那边设立两个千户所,监控那边的两大都司,九位法王。 李轩要查这两个喇嘛上师,就只能通过绣衣卫的渠道。 ※※※※ 隆福寺在紫禁城东北面,距离位于承天门前,中军都督府的中军断事官衙门大概有十五里。 说来此处距离太子虞见济入主东宫前居住的王府也很近,只隔了两条大街,十条胡同,大概五里左右。 当李轩到来的时候,已经是入夜十分,隆福寺的大门已经落锁。 李轩没有等他们开门,直接御空飞身入内。而此处的方丈玄同大师,也从里面迎了出来。 他不但对李轩执礼甚恭,对这一行人擅自闯门没有丝毫不悦。 隆福寺是朝廷建造的寺庙,隶属于鸿胪寺,是朝廷指定,专用于招待各地喇嘛番僧的所在。 玄同大师身为隆福寺方丈,身份自是极高的,可他又如何敢得罪李轩? 同为佛门一脉,玄同大师对于‘大隆善佑护国寺’最近的风波恶浪都看在眼里,也知道此事的始作俑者,正是他眼前的这位冠军侯。 李轩一行人,很快被带到了一排僧舍之前。 “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两位同修,之前就是住在这里。”玄同双手合十道:“这些僧舍都是用于招待藩客,所以在他们离去之后,这里面都没有住人。” 李轩已经疾步走入了进去,然后就眉头微皱。这里面被打扫得很干净,甚至一点灰尘都没有。 玄同看了看他的脸色:“此间日常都有人打扫,不过我曾听这里的洒扫僧说这两人是难得的规矩人。 他们离开的时候,竟然将房间收拾得干干净净,与其他的番僧大不相同。” 李轩用护道天眼观望了片刻,在两间房里面没找到任何线索。 之后又来到了寺庙的后院,查看此处的花园。他放眼四望,然后往西面的角落里走过去。 这里栽着大概五十朵‘黑昙花’——李轩在赶过来的时候,就已经了解过黑昙花的大致模样了。 “原本他们在这里大概栽了一分地的黑昙花,为此付给寺庙里两千两纹银。这原本不合规矩,可他们请来了鸿胪寺的官员说项。” 玄同大师面容有些发愁,从李轩的神色,他本能的就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妙。 所以他此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对了,十一月份这些黑昙花花开之后,有一些香客看花朵好看,擅自采摘了一些回去。这两位同修非常生气,还与看护花园的僧人大吵了一架。 之后他们离开的时候,将这里的‘黑昙花’全都毁去了。现在的这五十朵,是我们寺庙的僧人偷留下的种子,自己种的。” 李轩蹲了下来,睁开‘护道天眼’仔细凝望。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远方传至:“怎么样?冠军侯你查出了什么没有?” 李轩侧目望去,发现来者果然是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这位正神色匆匆的从远处飞遁过来。 李轩毫不觉意外,事涉太子暴病一案,此人不被惊动才怪。 不过此刻,李轩只能摇头:“非常可疑,可暂时没有确凿证据。我已让人去查了,那三桩因脑瘤暴死之人,是否与那两名番僧,还有这些黑昙花有关。这附近,又是否有其他脑瘤发作的案例。还有这些黑昙花,也得带回去给太医们看看。” 李轩随后反问:“都督你那边可有收获?” 左道行就苦笑道:“乌斯藏距离京城数万里,我们要查那两人的根底,怎么也得三五日。 还有,你的那个小助手已经到了太医院,他们正在设法查证那些粉尘是否是黑昙花,可这也需要两到三天时间。 李轩就不禁暗觉无奈,也就是说,必须要到两天之后,他们才能确定这黑昙花是否与太子的暴病有关。 他随后又想这样也好,两天之后,他刚好将仇千秋升任堂尊一事处理妥当。 那时正可全心全意,应对太子暴病一案。 就在这刻,李轩的神色微动,看向了这后院的另一侧。他的面上,顿时现出苦笑之意:“左都督稍候,我有事去去就来。” 李轩说话的时候,就已身化遁光,飞向了隆福寺一侧的密林。 左道行没去理会,他脸色冷肃:“来人!封锁隆福寺,将隆福寺所有上下人等,全数拘押看管!” 玄同大师闻言,当即脸色发苦,他就知道这情况不对。 唯独就不知他们隆福寺,到底是扯入什么样的大案,竟然到了要被全数拘押下狱的地步—— 此时一起飞入密林的李轩与罗烟,已见到了墨家钜子墨长生。 这人三旬左右的年纪,穿着一身麻布衣裳,脚踏芒鞋,看起来就仿佛是乡下农夫。唯独五官很俊俏,有着能使任何人都觉亲近的特殊气质。 可此时最吸引李轩视线的,还是墨长生身后,那一具若隐若现的机关傀儡。 此时的墨家已无天位,墨长生也只是伪天位级的武修。可这位与当代‘鲁班’,却各自执掌着一尊天位机傀。 这两尊天位机傀,不但李轩眼馋,冷雨柔也很想一窥究竟。 “恕老夫冒昧!”墨长生首先致歉,他面上微含着自嘲之意:“老夫在山味楼那边实在坐不住,所以直接找了过来,还请冠军侯不要见怪。” 李轩当即回礼:“怎敢?这是晚辈的错处才对,晚辈失约,劳钜子久候了。” 之前他与墨长生约定在申时末见面,可结果因这临时的突发事件,不得不推迟些许。 结果这位墨家钜子,竟然直接找上门。 可与此同时,李轩也感觉奇怪,这位墨家钜子怎么会这么没有耐性,连一两个时辰都等不了? 墨长生看出了他的疑惑,无奈的一叹:“事关我墨家存亡,墨某不能不如此焦躁。” 他抬手之间,就将一张信符送至李轩的身前:“冠军侯看看此符,就知究竟了。” 李轩拿着这张符感应了一遍,就哑然失笑:“不过是小事,李某一张金箭符文就可解决。保证墨前辈的这些门生弟子,甚至那些工具货物,都完整无缺。” 墨长生半信半疑,心想他这边,可是一整个基地五百多人,价值三十万两的各宗财货,都被河南内缉事厂的人查抄。 而内缉事厂,素来都与李轩不怎么对付。 可墨长生随后就想到李轩的一身浩然正气,这位浩意纯正,紫气东来,料必是不会在这件事上骗他。 墨长生微一颔首:“墨某信你!后日的元老会议,我墨家的两票,唯冠军侯马首是瞻。只是——” 他语声一顿,神色凝然的提醒:“你得小心唯真,这和尚很不简单。据我所知,此人与儒门,道家的几位元老,都有极深勾连。冠军侯您手中的几票,未必稳当。” 罗烟听到这里,就下意识的看向李轩,眼里有着担心之意。 李轩则唇角微扬,神色成竹在握:“钜子放心,此事已在李某意料之中。” 他的眼中,竟现出了期待之意。对于后日的元老会议,李轩已是迫不及待。 第四七七章 元老会议(求保底月票) 尽管李轩等人,没有在隆福寺寻到太多线索,可他依旧在这边忙到了深夜时分。 太子一案牵涉极大,干系大晋朝局,李轩不能不慎重行事。 期间他甚至感应到了景泰帝的灵机,这位竟然直接飞凌至隆福寺的上空,遥空看着寺内,由此可见这位天子,对此事的上心程度。 内阁与顺天府,刑部等等,随后也遣人来问了情况。 李轩在这边询问了一些人的口供,这些人都与多吉才仁,扎西贡布有过直接接触。 然后绣衣卫排查发现,隆福寺附近另有两人因脑瘤致死,只是因其家人未起疑心,没有报案。 李轩根据绣衣卫询问的口供得知,这两家人,一家在隆福寺的东院墙外摆过摊;一家在十月的时候,去隆福寺上过香。 这情况就非常可疑了,虽然李轩还无法确定,这五位脑瘤病人是否与‘黑昙花’有关,又是否两位喇嘛上师所为,可隆福寺有疑点这桩事,没有疑问。 此时李大陆,也回到了李轩身边。他办事非常利落,已经将李轩想要知道的事情,打探得清清楚楚。 “据公主殿下的女官说,前日你因公务没有返回侯府,公主殿下就在后院练了半天的剑。据说当时剑气四溢,把写着李轩的木人都削了十几只,斩成粉碎! 她说公主好不容易搬过来,就是为方便与你见面的,可结果你一天都没露面。” “然后昨日中午,薛少天师去与公主殿下见了面,她们当时虽然和和睦睦,可少天师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好像是公主向少天师炫耀了什么东西,薛少天师她很生气。” 李轩就不禁‘啊’了一声,一脑门的冷汗,他大概知道什么缘故了。 “再就是江南医馆,江夫人依旧在山东访亲,还没有回来。江校尉她是真的闲下来,所以想要帮你拔除刀气来着。” 李轩就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心中庆幸不已,这最糟糕的情况还没有到来。 然后他眼中就现出凝思之色,想着破局之法。 不过接下来的这两天,李轩还真没时间返回冠军侯府,仅是隆福寺各方面的排查,他就得忙上一阵子。 时间就在李轩忙碌中度过,一晃就到了景泰十三年的四月十九日。 这一天,整个六道司总堂的气氛无比凝重,所有进出六道司的人员,都是愁眉苦脸,心事重重。 李轩却不慌不忙,他在中军断事官衙门处理完所有公务,直到未时四刻的时候(下午二点),才来到了六道司。 六道司的元老会议,将在未时六刻开始。 李轩不是元老,没有参与的资格,可他身为伏魔中郎将,却可列席旁听。 当他抵达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九位元老在坐。朱明月则坐于长老会的上首,眼睑微敛,目不斜视。 而在旁听席上,左副天尊赫然在列。 后面还有最近与李轩交情渐笃的赤雷都指挥使,伏魔中郎将朱赤灵,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 “谦之你怎么这时候才过来?”朱赤灵一边打招呼,一边看着前方十八把元老交椅:“我看今天的情况很悬,关于你们神翼都请功,拨款的那些议案,应该是能过的。如果元老会连这都要拦着,老朱肯定得翻脸掀桌。 可仇千秋升任朱雀堂尊一事,多半是过不了。老朱与老仇以前可不是一路人,不会尽死力。” “老朱也是你叫的?” 这是左副天尊,他斜目看了过来,那冰冷的神色,使朱赤灵的躯体一缩。 左副天尊又把目光看向李轩,对于这位,他的眼神则有些复杂,随后左副天尊一声冷哼:“你与朱天尊都一样,都是操之太急,也过于偏激。” 说完这句,他就没再理会李轩,把视线看向别处。 也就在这之后,唯真方丈穿着一身金红相间的袈裟,满面红光的从外面走进来。唯性大师,则亦步亦趋的随在他的身后。 二人望见李轩,瞳孔都微微一收。 唯真在经过李轩身侧的时候,面色平静的驻足:“中郎将查封了我‘大隆善佑护国寺’还不够,听说前夜还拿下了‘隆福寺’?” 李轩则面色淡淡的侧目看着此人:“怎么?方丈很关心此事?” 唯真不置可否,他定定的看着李轩:“老衲已告谕我禅宗诸脉,今日之后,天下禅宗,都需将你冠军侯视为佛敌!” 李轩闻言哑然失笑:“大师还当自己是禅宗首座?朝廷取缔你‘禅宗首座’封号的谕旨,前日应该就到了方丈手中。 对了,我听说少林方丈已经准备在嵩山召集禅宗大会,不知方丈是否有幸参与?” ——且哪怕真被天下禅宗视为‘佛敌’又如何?他李轩何惧之有? 唯真大师不由在袖中捏紧了拳头,他随后就长吐了一口气,道了声佛号:“阿弥陀佛!希望稍后冠军侯,还能够笑得出来。 你的神翼都,老衲今日必定要取缔不可。至于仇千秋,老衲也定不会让此等品行有亏,碌碌无能之人,登上我六道司的高位!” 说完这句之后,这位就微一拂袖,往前方走去。 唯性大师则用刀一般的目光,冷冷的横了李轩一眼,这才追随着他师兄脚步,走向他的坐席。 当唯真与唯性二人在前方落座,那门口处,就又传来了一阵喧哗声响。 李轩侧目看了过去,发现一位一身金色六道伏魔甲,身披大氅的高大身影,正从门外走入进来。 此人三旬年纪,身高八尺,细腰阔背,鼻如玉柱,口似丹朱,一身血气雄浑异常,步履之间则似含风雷。 “这就是六道司的元老堂?有意思!”此人游目四望了一眼,就哈哈大笑,语声豪迈:“没想到我梁某,也能有幸成为六道元老,真是倍感荣幸。” 朱赤灵看着此人,顿时眉头大皱,有些不爽:“这家伙是谁?还挺嚣张的。” 木蔷薇则语声淡淡:“前任玄武堂伏魔中郎将梁源,他还有个身份,当今镇朔大将军,京营左都督,武清侯梁亨的亲弟!半年前曹性元老坐化,兵家的这个元老席位就由他顶上。” 朱赤灵闻言一愣:“中郎将接任元老,这不合规矩吧?” “据说是唯真大师亲自举荐。”木蔷薇的目中,闪过了一抹嘲讽之意。 李轩则是神色微肃的,看着跟在梁源身后的一人——那竟是本该被锁在大理寺牢狱中的皇甫玄机。 “冠军侯的神色看来很意外?” 皇甫玄机就在李轩身边坐了下来,他脸上现着笑意,却无比僵硬:“得亏家母至宫中求告,又有梁大将军帮我在陛下面前求情,我皇甫玄机才能从这场牢狱之灾中脱身。” 李轩眼中的疑惑,顿时就消去了些许。 皇甫玄机的母亲,也就是河间王妃,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的母亲。 传闻这位河间王妃年轻时也是巾帼英雄,修为曾经达到伪天位境界。 如果是这位亲自出面,那即便天子也得三思。 至于梁大将军,应该就是指镇朔大将军,京营左都督梁亨,这位又为何与皇甫玄机搅合在一起? 不过梁亨,梁源本就是北方将门,京城勋贵的一员,这没什么好奇怪的。 “可怜家母在‘天人五衰’之年,还得拖着病体入宫向陛下求告。” 皇甫玄机看李轩的目光,含着无穷恨火,语声则仿佛是发自九幽地底:“冠军侯之赐,我皇甫玄机没齿难忘!” 他又笑了起来,目光略含得意,也含着嘲讽:“我皇甫玄机自问能耐有限,还没法回报冠军侯的大恩大德。今日就只能以这场六道司的元老会议,略表敬意。” 李轩注意到此人腰间挂着客卿的印牌,然后就摇着头,不再搭理了。 他原本想要把这家伙赶出去了事,可对方既是以客卿的身份进来,李轩也无可奈何,只能忍着对方的聒噪。 而旁边的木蔷薇,则有些忧心的看着李轩。她预感到今日这场元老会议,怕是有一场针对李轩的狂风恶浪。 随着所有十八位元老都齐聚于此,全数落座,上首处的朱明月终于睁开眼,目光灼灼有神:“未时六刻已至,那就开始吧。今日先议神翼都报功一事,之前神翼都上下屡立功勋,计功楼主评定有五百六十七个的大功,元老会未曾批复。今日——” 此时端坐于右侧最上首的唯真,却忽然插言道:“朱天尊,眼下我六道司的当务之急,不是朱雀堂的堂尊人选吗?蛇无头不行,兵无主自乱。议定朱雀堂尊人选,才是我六道司第一紧要的大事。” 伏魔天尊朱明月,就定定看了唯真一眼。大概一个呼吸之后,朱明月才微微颔首:“也好,那就议议吧。据我所知,朱雀堂现任的副堂主仇千秋就很合适。 仇千秋几十年来功勋无数,修为也达伪天位,一旦执掌朱雀堂镇堂仙宝,足可与天位抗衡。以他的能为,足以镇压朱雀堂与江南地域。” 唯真则唇角微扬:“我这里却另有人选!六道司内监查使石心!” 这满殿之中,顿时一阵哗然声响。 木蔷薇也不禁再次看了李轩一眼,内监查使石心,正是李轩在六道司不多的几位大敌之一。可他却没从李轩的脸上,看到任何异色。 那伏魔天尊朱明月的眉头,反倒是紧紧一皱。对唯真提出的人选,似乎有些意外。 “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其他人选了。”唯真方丈见状洒然一笑:“朱天尊,诸位都是日理万机的大忙人,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不如现在就开始投票?” 朱明月扫了众多元老一眼,随后微一颔首:“那就开始投票,按照往日的规矩,都不记名,票高则得,就先从仇千秋开始。” 此时在场的十八位元老,都拿起了身前的一张玉符。 他们的中央的一张宽约三丈的玉质圆桌,桌面之上,则游荡着十八只‘阴阳鱼’。 投票的结果就将在‘阴阳鱼’上显现,同意为白,不同意为黑, 朱明月语落之际,那圆桌上就有三条‘阴阳鱼’已经变化为黑色。 也就在这一刻,朱明月忽然目光一凛,看向了前方。 在场的众多元老,也感觉到了门口的骚动。然后他们就见门外一位穿着四品服饰的红袍御史,正手执金令,带着大批的禁军兵丁与绣衣卫,从大门处闯入进来。 门外的六道司守卫也试图阻拦,可却顾忌这御史手中的金令,还有旁边随行的绣衣卫千户魏白龙,竟是束手束脚。 “本官奉天子之令,来此捉拿要犯!” 那正是新上任的左佥都御史韦真,此人手持金令,大踏步的走入进来,在望见唯真之后,就眼神一亮:“护国寺唯真,你的案发了!本御使奉天子令,将你拿下讯问!” 整个元老堂内,顿时一阵轰然震响。 唯真面色苍白,第一时间就往李轩看了过去。 兵家元老梁源,则眉头大皱:“荒唐,这可是六道司!你们都察院也能管到这里来?” 左佥都御史韦真则是笑容自若,用鹰一般的目光看着唯真方丈:“此人十二年前,伙同一众豪商败坏朝廷开中法(盐法),以过期军粮,腐烂被服,以次充好,算是土木堡之败元凶之一。 事后为掩盖罪行,诬陷栽赃巡盐御史夏广维!本御史已经掌握确凿罪证,怎么?堂堂的六道司,准备藏污纳垢不成?” 所谓‘开中法’是大晋的盐法,由太祖制定,朝廷募商人往边军输粮换取盐引,凭引领盐运销于指定地区,称为开中。如此一来,可以节约大量输送军粮物资的损耗, 旁边的魏白龙,则是神色漠然:“十一月份,此人曾与喇嘛多吉才仁,扎西贡布论经。这两位番僧,或与太子暴病一事有涉。” 唯真死死的瞪着李轩,他的唇角,再次溢出了一丝血痕。他没想到,这个竖子居然狠绝至此!一点都不留余地。 坐在李轩身侧的皇甫玄机,也是一阵错愕。他也没想到,李轩还有着这样的后手。 第四七八章 罪魁祸首(求月票) 当左佥都御史韦真带着众多禁军将士,闯入元老堂内的时候,罗烟与乐芊芊都在外面等候。 她二人都是跟着李轩过来的,可进入元老堂的门槛,却是‘伏魔中郎将’。 不过罗烟一直都在听着里面的动静,她近日从自家的宝库里面取出了一件之前没法使用的神物,神通法力又有增进。那隔绝元老堂的绝音法阵,拦不住她的神念感应。 “诬陷栽赃巡盐御史夏广维——” 罗烟一听到这句话就坐不住了,她直接闪身,如光电一样闯入到元老堂内。 幸在这个时候,元老堂的守卫,注意力都在左佥都御史韦真,还有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为首的众多外人身上。 对于遁法无双的罗烟,还有后面跟进来,同样身影迅捷的乐芊芊,都没怎么在意。 罗烟进去之后,就定定的看着那唯真方丈,眼里现出错愕之意。 她从来不知道,这位‘大隆善佑护国寺’的方丈,居然也与她父亲夏广维的案件有涉。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前日,李轩对她说的那几句话。 ——这次对他们下手,其实别有目的。 ——时间就在这些天,你看着就可以,你家那些仇人,我会一个个让他们罪有应得! “烟姐你不知道,中郎将一直都在暗中追查你父亲的案子。就案情来说,此人才是夏伯父被冤杀的罪魁祸首。” 乐芊芊在罗烟的耳旁小声道:“昔日太祖太宗设开中法,是为供应边境军粮。却被那些豪商钻了空子,用腐败陈粮,甚至是虚报粮草数量,套取朝廷颁下的盐引。 这位唯真方丈,你别看他一副高僧大德的模样。可其实养着两房外室,有着三个私生子,孙儿都八九个了。在其家中,良田足达三千顷,家财亿万,都是靠贩盐得来。他有六道元老,护国寺方丈的身份,无论做什么买卖,都是无往而不利。 十二年前,也先大败晋军,追杀正统帝至土木堡。土木堡以东十二城之所以反叛投敌,就是因他们的粮仓都是空的。他们守不住,也担心朝廷追责,所以干脆叛投了事。 可你父亲早就在追查此案,也掌握了不少证据。恰好于杰主军,击退蒙兀,朝廷开始严查军中贪腐案与王振案。此人干脆借他的身份居中联络,纠结众多豪商,贿赂官员,将你父亲诬为王振一党——” 乐芊芊说到这里的时候,罗烟就已经将一双红袖刀握在了手里。她目眦欲裂,瞳孔猩红,一口银牙则几乎磨碎。 “畜牲!” 罗烟想到了全家七十五口被捕拿下狱,还有母亲带着她千里逃亡的那一幕,想到了母亲郁郁而死的那一晚。 成年之后,她一直都在压抑着复仇的想法,只因知道自己实力不够,贸然出手,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 持续数年之后,这种对情绪的压抑已成为她的本能,以至于让罗烟怀疑自己,是否已淡忘了这份仇恨,忘记母亲死去时那张青白的脸,忘记了全家老幼七十五颗人头。 直到这刻,罗烟的所有情绪都爆发出来,只觉一股熔岩火浆在她体内燃烧,要将她的五脏六腑都燃烧殆尽。 乐芊芊早料到了,直接一把环抱住了罗烟的腰。 “烟姐别这样,中郎将就是担心你按捺不住,所以在得知真相之后,才没告知你。烟姐,中郎将的性格你还不了解? 他既然出手了,那就一定是雷霆风暴,横扫一切,不会给敌人半点喘息的机会!也一定会让烟姐你舒心快意,报仇雪恨。” 说到这里,乐芊芊就明显感觉到罗烟的挣扎稍稍减弱,她才神色微松,继续在罗烟耳旁轻声细语:“唯真方丈这个人很关键,他人脉广阔,执掌的禅宗势力广大,又背依六道司。 他一方面被众多豪商奉为首脑,一方面则勾结着众多官员。如果要用什么来比喻的话,那就是蜘蛛网上的‘蜘蛛’。只要除去了此人,这张网就可瘫痪大半。 中郎将也是借着这次的机会,让他们麻痹大意,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隆善佑护国寺,在六道司内部的这场争斗,暗地里则已寻到了几个铁证。他说只是让这些人血债血偿,还不怎么痛快,必须得洗清夏伯父的冤屈,让这些人身败名裂——” 李轩的目光,则与唯真方丈遥空对视。他唇角则是微微上扬,透着一抹冷讽之意。 “唯真方丈,请随我去诏狱走一遭吧。”左佥都御史韦真手持金令,大剌剌的走到了唯真方丈的面前:“怎么?你莫非想要拒捕?” 韦真的眼里,闪现着几分警惕之意。他面前的唯真,一身佛元罡气都尽数勃发,身后则现出了‘天鼓雷音如来’像,气息极度的危险。 韦真不认为此人,敢在这强者云集之地做出些什么,可此时该防的还是要防。 唯真的面色阴晴不定,随后他竟笑了起来:“老衲自无拒捕之意,也愿意配合韦御史。可六道司的元老会议关系天下安危,也不能耽误,这票还是得投的。老衲欲将我这一票,委托给我师弟唯性代投。” 赤雷都指挥使朱赤灵听了这句,当即就不满道:“你一个犯罪之人,还投什么票?” 他对这个唯真方丈颇为恼火的,感觉此人丢了六道司的脸面。今日这一幕,简直是他们六道司的奇耻大辱! “老衲还未被定罪,何来犯罪一说?”唯真神色淡淡的扫了朱赤灵一眼,然后又看向了朱明月:“且即便被定罪,按照六道司的规矩,也得元老会议定之后,才能取消老衲的元老之职。 天尊大人,不知老衲之言可对?” 朱明月面色青沉,他对唯真这副神态做派,极其不满,可他在稍作凝思之后,还是点头道:“规矩是这样,不过在议定朱雀堂尊人选之后,本座就会提议元老会将你除名。六道司的清名,容不得玷污!” “不愧是天尊大人!”唯真方丈微微一笑,将手中的玉符,交给了唯性。 然后他又神色从容自若的看向韦真:“韦御史,魏千户,能否法外容情,在这里稍稍等一等,让老衲看完这次投票的结果?如得二位开恩,老衲感激不尽!” 左佥都御史韦真就不禁青着脸,一声嗤笑。心想这位护国寺的方丈,是真以为自己脸大如盘?什么人都会卖他面子? 不过就在他拒绝之前,李轩却忽然语声淡淡的开口:“韦世叔,你就让他留下来吧。我其实也想看看他事后的表情,是何等的精彩。” 唯真方丈就有些愣神,略有些不解的看着李轩。 听着李轩的话,他莫名的就有了些心慌,心想这个竖子,难道是认为仇千秋还有胜算? 唯真在心念中快速的复盘计算,这才逐渐定住了心里那抹燥意与不安,面色也渐渐恢复平静。只因他无论怎么算,都不认为自己会输。 甚至朱明月取缔他元老职位的议案,通过的可能也微乎其微。 左佥都御史韦真则与李轩对视了一眼,然后他就一声轻笑:“也好,那就等一等!” 李轩的布局筹备,他大多都亲身参与,对李轩自然有着十足的信心。 伏魔天尊朱明月那边,则已把目光转向了眼前的白玉圆桌,还有桌面上那些黑白二色的阴阳鱼:“诸位,请继续!”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时候,桌上又有四条阴阳鱼转为黑色。 唯真的眼中,顿时就现出了些许笑意。 在他的计算中,仇千秋今日能够拿五票,就已算是多了。 旁听席上的皇甫玄机,脸色也渐渐松缓了下来。 李轩以夏广维一案,直接将唯真送入大理寺牢狱之举,虽然出乎他们的预料之外,可就投票的情况来看,今日的大局,依然在他们的掌握中。 可这两人脸上的笑意仅仅维持了片刻,就一点点的僵硬。 在他们的视线中,那些阴阳鱼一条条的翻白,接下来竟没有一条转化为黑色。 直到最后一条阴阳鱼,也转化成白色。整个元老堂一时沉寂如死,众人都不禁错愕万分的看着这一幕。 尤其皇甫玄机,他看着那圆桌,眉心几乎紧皱成了一个‘川’字。 他想这怎么可能?这没道理,仇千秋哪来的这么多票? 唯真则是眼现凶光,在十七位元老的脸上来回扫望。 他在猜度这十七人当中,到底是谁走了票?是谁背叛了他? 朱明月的面上,也同样现出了几分讶色:“朱雀堂尊第一人选仇千秋,十一票同意,七票否决,现在开始为第二人选石心投票——” 可就在这刻,那旁听席忽然有一人站起,身如洪钟:“天尊!属下以为这投票的情况不对,怕是有人动了手脚。” 朱明月闻声看去,发现那人乃是青龙堂的一位伏魔中郎将,身属禅宗的法信上人。 朱明月的瞳孔,顿时就微微一凝,目中流露出一抹怒意:“你在质疑这次的投票有人舞弊?你可有证据?” 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一股无与伦比的神念威压,开始覆盖殿堂。 法信上师首当其冲,感觉自己的元神都几乎被碾碎,他面色发白:“属下并无证据,只是猜——” 此时的朱明月,已发出狂狮一样的震吼:“没有证据,你也敢在元老堂中喧哗咆哮?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 这一瞬,那法信上人就如遇重锤轰击,整个人抛飞数丈,狠狠轰撞在了后方石墙上,七窍都溢出鲜血。 “天尊息怒!”唯真方丈忙上前两步,站到了朱明月的正前方,他双手合十:“天尊息怒,法信他只是对投票的结果无法置信,所以口不择言,还请恕法信鲁莽之罪!稍息雷霆之怒。” 接下来,唯真又抬起了头,眸似幽火的看着朱明月:“天尊与此间诸位都是得道高人,诚实君子,是绝不可能舞弊的。不过接下来关于石心的第二轮投票,能否采取记名方式,以示众人之疑?” 唯真心想他还没有输! 朱雀堂尊之位,由票高者得。给仇千秋投票,未必就会否决内监查使石心! 且即便是输,他唯真也要输一个明明白白! 也就在此刻,唯真听见了后方一声清朗的笑声。 那是李轩,他正神色悠然的从座位上振衣而起:“天尊!既然唯真上师都这么说了,您大可应其所请。其实属下也想看看,给石监查使投票的,究竟是哪几位元老。” 唯真闻言一愣,蓦然转身回望。 他与李轩遥空对视,二人的视线,此时就仿佛兵刃对轰,似有火花闪耀。 第四七九章 尘埃落定(求月票) 朱明月冷冷的看着李轩与唯真方丈两人,心想真是胡闹。 六道司一直以来的规矩都是如此,涉及人事任命的投票都不记名,哪里能说改就改? “天尊!”此时兵家元老梁源竟也开口响应:“我也请天尊允其所请,这次就用记名制。” 他的声音壮如洪钟,同时用恶虎般凶狠的目光扫视着在座的诸人:“不记名投票的规矩,是防鼠辈嫉恨,可我们六道元老都堂堂正正,何惧之有?” “说得极有道理!”那是一位儒家元老,他拂须一笑:“就用记名制吧。天尊大人,人言可畏,既然有人说这次的投票有舞弊之嫌,那还是得慎重对待不可。” 朱明月神色微动,他的目光也在众多元老的脸上环视了一圈:“那么各位元老以为呢?记名与不记名,全由你们自决。” 结果在场的十七位元老,倒是有九人都赞同记名投票,其余几人,都是默不作声。 朱明月见了之后就微一颔首:“那么这次就特例特办,记名投票。诸位请开始,这次就不用这件法器了,直接说你们的意见是赞同或否决便可。” 罗烟闻言,不由再一次全身紧绷,死死的握住了自己袖子里面的一对红袖刀。 乐芊芊这次却没有用力抱她,她在罗烟的耳旁轻声道:“这个和尚很蠢,他不用记名投票还好,用了记名后更加难堪。 其实中郎将也想看看究竟是谁走了票,原本我们预计是十三票的,还是有人临阵变节。” 可此时十七位元老,都陷入了沉寂当中,他们面面相觑,眼神凝然慎重,现场的气氛则既显压抑,也含尴尬。 片刻之后,兵家元老梁源首先开口,他双手按着扶手,眼现睥睨之色:“怎么都不说话?罢了!就由我们兵家先抛砖引玉。梁某以为内监察使石心,是最合适的人选。忠国公,你觉得呢?” 忠国公虞仪同为兵家元老,就坐在梁源的身侧。他闻言之后,却没有即时开口,而是遥目与旁观席上的李轩对视了一眼。 须臾之后,这位才眼睑微敛:“虞某以为,这石心常年都在内堂任职,从未出掌过地方事务,不太合适。” “你!”兵家元老梁源不禁吃了一惊,完全无法置信的看着忠国公虞仪:“虞仪你疯了!你与皇甫家可是姻亲。” 虞仪却神色淡淡,把目光移向了别处。对于唯真方丈与皇甫玄机那含着质问不解的视线,都置若罔闻。 罗烟的眼中,也不禁现出错愕之色。 在她预料中,兵家的这两票一定是属于石心的。 “是他们的消息滞后了。”乐芊芊解释着缘由:“虞仪一直在谋求复出,已经从天子与兵部那里谋得南京守备这个位置。可如今中郎将大人执掌五军断事官,又是南直隶将门出身,他岂敢与中郎将为敌? 皇甫家是他家的姻亲不错,可那是他们祖辈的事情,皇甫家现在也帮不了他什么。故而中郎将只需递一个名刺过去,就可让忠国公三思而后行。” 忠国公虞仪之后,是两位法家元老,这两人同时也是儒生。他们对视了一眼,都干脆利落的否决了石心。 “我二人以为,石心任职内监查使期间,无法做到不偏不倚,常有以私害公之举,不适合为一堂之尊。” 接下来是墨家两位元老,墨长生就更言简意赅:“我们两人投的是仇千秋。” 兵法墨三家,都只有两位元老。接下来的儒家,却有四位。 这四位大儒同样一点犹豫都没有,都齐声否决,其中一人更是冷笑着道:“内监查使石心,无论能力,人品,声望,功勋,都远不如仇千秋。 此人也配出掌朱雀堂?唯真方丈,你将石心推出来,怕还是私心作祟吧?” 这个时候,唯真方丈已经手足冰凉。如今只剩下八票未投,可现场却是一比九的局面。 接下来的道家,至少有两票是属于李轩,堂堂的龙虎山天师府,不至于连这点控制力都没有。 这就意味着,今日他们的败局已定!石心最多也就能够拿七票。 唯真方丈不由目含冷焰,在儒家四人与法家二人当中扫荡。 他想自己最终还是输在这几票上面,这儒法二家六票,竟然无一倒戈! 虽然他从没有在这几人的口中得到确实的承诺,可唯真认为有阻止朱明月破坏六道司传统的大义胁迫,自己也给出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为了掌控今日的元老会,他甚至连上品法器都许诺出了四件,财货将近九十万两,以及各种六道司内部职位的私相授受。 唯真自料这六人当中,他怎么都能撬动三五位的,可结果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如今看来,李轩这个‘理学护法’的身份,威慑力与影响力,远比他想象的还大。 唯真方丈心中明悟,看来记名投票之举,还是有些鲁莽。 不记名,这六人还有投票给他的可能。记名投票之后,这六人绝无与李轩翻脸对抗的勇气。 接下来是道家的四位元老,就果如唯真方丈所料,其中有两票否决了石心。 另外两人,一家是出自北京白云观,历来都与朝廷勋贵关系深厚;一位则是出自道门散修,也不在乎龙虎山天师府的权威,所以投了赞成票。 最后是佛门,代表净土宗与小乘佛门的两票,同样投给了石心。 只是局面到了这地步,已经于事无补。 唯真方丈心内绞痛,宛如万蚁噬心。 可接下来,唯真方丈却看到了让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他的师弟唯性大师长身站起,双手合十:“石心其人鹰视狼顾,心胸狭窄。吾与师兄认为,此人别说是统辖大半个南方的朱雀堂尊,即便内监查使一职,石心也是不合格的。” “师弟?” 唯真方丈心绪寒冷如冰,转过头面色呆滞的看着自己的师弟。 他忽然意识到,在之前的投票中真正背叛他们的,一个是忠国公虞仪,一个竟是自己的师弟! 这是为何?师弟唯信与他同拜一师,都是‘大隆善佑护国寺’的一员,不该对自己鼎力支持吗? 为何唯性却在这个时候,在他的背后捅上一刀? 这一刀可说是直入腹心,让他痛彻心肺! 旁观席上,皇甫玄机的脸色也是忽青忽白的变幻。 眼前的这一幕,他事前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 “这是怎么回事?”罗烟同样不解的看着乐芊芊:“唯性不是这唯真的师弟吗?我听说唯性大师一直以来,都对唯真唯命是从,亦步亦趋。” 乐芊芊则是唇角微扬:“唯命是从,不意味着他心里就没有不满,唯真在内私吞寺产,在外胡作非为。以往唯真能够让‘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声势产业都蒸蒸日上,唯性再怎么不满也能忍耐。 可如今‘大隆善佑护国寺’的局面,你以为他还能够忍得住?唯真现在的一应所为,已经不是为维护大隆善佑护国寺,而是他自身的权位性命。 自从烟姐你的身份泄露,唯真就在元老堂兴风作浪,处处针对中郎将与你。他的目的,可不是为了维护什么六道司的传统与规矩,只是不愿中郎将的权势继续扩张罢了,这对于他与他身后的那些人来说,将是灭顶之灾。 刚好这次蒙兀人的南侵,给了他发难的机会——” 而就在乐芊芊悄悄对罗烟解释之际,上首处的朱明月,则用含着怜悯与厌恶的目光看了唯真一眼,然后用饱具威严的语声道:“十三票赞同!五票否决!即日起,仇千秋升任伏魔总管,出掌朱雀堂!” 第四八零章 千刀万剐随你心意(求月票) 朱明月宣布朱雀堂尊的人选结果之后,李轩就从自己的座位上起身了。 后面还有罢黜‘唯真方丈’的元老职位,以及神翼都报功与拨款的议案,可李轩推断它们被否决的可能微乎其微,也就没有继续参与的兴趣。 这两桩事,哪怕李轩不发力,朱明月也会全力保障它们通过的。 堂上坐着的那位伏魔天尊,可不是泥胎木偶。 那好歹是在六道司内深耕了十二年之久,又是历代伏魔天尊当中最强的几人之一,在元老会中可不是一点力量都没有。 不过与朱明月交好相善的几个元老,与李轩这边高度重合。儒法兵墨四家都是经世致用的学问,也就与朱明月理念相近。只有道佛二门,是主张出世。 这次的风波,说到底还是这些元老,对于朱明月可能会挤压排除在六道司内部,‘佛道儒法兵墨’六道弟子与影响力的担忧。 毕竟现在的六道司,已不是当年草创的时候了。他们兵强马壮,哪怕没有六道的支撑,也能活的很好。反倒是六道,需要反过来依赖六道司。 一直以来,朱明月也是有意无意的在扶植六道司内部那些非‘六道’出身的人才与派系,只是手段较为收敛,隐蔽。 可这位年后北上,与蒙兀国师的一战,却加重了六道的担忧。 以至于这次,连朱明月的几位好友都选择与他背道而驰,也就间接连累到了李轩。 当李轩经过旁边皇甫玄机坐席的时候,发现这位前任右军都督同知的脸色铁青一片,一双手青筋暴起,眼神里则犹自含着不信与不甘。 李轩对此人忽然有了些许兴趣,在皇甫玄机身侧驻足:“一直听说河间王妃是一位聪慧睿智的奇女子,可结果这位还是晚节不保,在这天人五衰之年做了一件蠢事。” 皇甫玄机就不禁对李轩怒目以视:“你说什么?你敢口出恶言,侮辱家母?” 如果不是知道打不过,这里又是六道司重地,此时他恨不得立时扑过去,噬咬李轩的血肉。 “实话实话而已。”李轩的神色漠然:“河间王妃救你出来,想必是出于舔犊之情。可她却不知道,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你皇甫玄机老老实实的服罪,或许还有些许生机。现在嘛——” 说到这里,李轩一声轻笑,直接从皇甫玄机身边走了过去。 之前李家为皇甫玄机罗织的罪名,一是勾结王振,二是出征期间在军中淫乱,奸杀苗女。 至于此人释放巫支祁一事,李轩一直在查,却都没有实证。 而仅仅这两项罪名,还要不了皇甫玄机的命。 毕竟这个时代,可不是什么法治社会。 皇甫玄机之父皇甫玉,乃是靖难功臣第一,救过太宗的命,其兄初代辅国公皇甫神机,更是宣宗与正统年间的国朝第一名将。 朝廷怎可能因这些罪名,就将皇甫玄机处死? 所以此人最多也就是被夺职下狱,然后发配边疆。 即便李轩再怎么憎恨此人,也不能不顾忌北方将门,靖难勋贵的反应。 全面激化矛盾,绝不是一个成年人的做法。 不过如今皇甫玄机出了狱,情况就又截然相同了。 如果这位从此之后老老实实,夹着尾巴做人,李轩还有可能手下留情。 可此人这般的不知死活,不识好歹,李轩也就只能让此人真正的万劫不复了。 等到李轩走出了元老堂,罗烟与乐芊芊二女就一起迎了上来。 其中乐芊芊还好,罗烟的眼神却炽热到让李轩感觉肌肤发烫。 李轩也看出这妖女正有无数的问题要问,他直接摇了摇头:“接下来我们还有一桩事要办,烟儿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稍后再问我。” 他带着罗烟二女匆匆走出了六道司,来到了一条小巷中等候。 就在片刻之后,左佥都御史韦真与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也带着一群人走入了这条小巷。 唯真和尚也在其中,此人坐在一辆囚车之内,浑身上下已插满了镇元钉,又被数十条黑色锁链缠绕困锁。 以魏白龙为首的绣衣卫,对此人的武力警惕异常,在唯真的身上竟用了不下七种封镇手段,用于确保这位伪天位级的佛修,没有反抗能力。 魏白龙一行人在李轩身前停步之后,唯真就脸色冷凝,用死灰色的眼看着李轩:“冠军侯好手段!唯真佩服。” “好说!却是及不上唯真方丈你,身临如此绝境,都能镇定如常。” 李轩笑了笑,眼中含着几分异色的询问:“方丈如此镇静,想必是自认为还有从牢狱脱身之望?” 唯真听了之后却眼睑微敛,神色默默。 他的确是这样想的,巡盐御史夏广维一案,哪里有那么容易翻得过来。 如今的李轩确实可称得上是武力强横,势力广大,可当年的那桩案子却涉及一位亲王,二位郡王,十三位在职朝官,还有山东与北直隶两地十七位身家数百万的豪商。 此人针对巡盐御史夏广维一案下手,只会是捅一个马蜂窝。 此外他这些年在京城中经营,编织着一个极其广大的人脉网络,不但上可通天,甚至还掌握着不少官员的命门要害。 李轩要以此案将他钉死,谈何容易? 唯真自度,只需他在大理寺牢狱安顿下来,就可调度起他的人脉关系与广大财力,为自己脱罪,甚至是逆转乾坤。 护国寺方丈与六道元老的身份他大概是保不住了,可依旧能做一富家翁,未来颐养天年。 不过这些话,他自己心里清楚就可,却没必要在李轩面前承认。 可接下来,唯真方丈却见李轩随手将一把造型奇异的刀,放入到了罗烟的手中:“去宰了他,千刀万剐都随你的心意。” 罗烟顿时一阵发愣,她下意识的接过刀,却不解的看着李轩:“轩郎你是说,就在这里杀了他?” “不在这里在哪里?”李轩的唇角微扬,眼神则冷酷如刀:“难道要等他入狱后,调动起他的人脉财力,继续与我们为敌? 何况我答应过烟儿你的,尽可能让你手刃仇人。” 罗烟的瞳孔顿时微微一张,然后就捏着手中的刀,往唯真看了过去。 唯真方丈同样面色大变,他发现魏白龙为首的绣衣卫,还有那十余位京营禁军,此时竟都退出到了二十丈之外,面朝外侧。 这令唯真眼中,首次现出了慌乱之意,他在囚车之内奋力挣扎,将那些铁链挣得铿锵作响:“李轩,你要做什么?你敢杀我?你别忘了,你可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中军断事官,你敢知法犯法? 还有,你当天下人都是蠢货,查不出来吗?大理寺与刑部会放过此案,会纵容你胡作非为?” 罗烟就有些担心的看着李轩,她恨不得现在就将唯真碎尸万段,可如果此事牵连到李轩。那这个仇,她宁愿多等待一段时间。 “方丈这话就奇怪了。”李轩背负着手,神色平静的回应:“杀死你的,是黑榜第十二位‘唯利是图’梅情书,与我可没关系。 此人半途袭击,意图杀人灭口,魏千户与韦御史一时不慎,被其得手。又因此人的独特功法,唯真方丈你的尸身连同囚车都被瞬间化为齑尘。 还有,今日这里所有的绣衣卫与禁军,也将死于梅情书之手。” 实则是从北京脱身,改名换姓去南方。他甚至还会动用秘术,洗去这些人关于今天的记忆。 此时他在朝中的那些敌人,势力也都极端可怕,他不会给自己留下任何可以被利用的破绽。 唯真的瞳孔,已经收缩成了针状,面容死灰:“荒唐!你以为这能瞒过六道司,瞒过大理寺与刑部?京城中神捕无数,他们会查不出来?” “他们查不出来的,只因这本就是事实。” 此时一个黑色身影,蓦然出现在李轩与罗烟的身后。 他手中持着的刀,赫然与罗烟手中的一模一样,现身之后就朝着唯真一抱拳:“‘唯利是图’梅情书,见过唯真方丈!方丈你的案子,梅某顶下了。” 望见此人,唯真的身躯顿时如遇重击,一股绝望之意冲击心灵,他已经语无伦次:“可这不对,不合规矩,不合王法!你怎么敢?怎么能?你可是理学护法,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是朝廷的中军断事官,岂能知法犯法?”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冷笑:“你唯真将朝廷王法视如无物,却指望别人对你守规矩吗?何况还有夏御史前车之鉴,试问李某岂会重蹈覆辙?” 十二年前,罗烟的父亲夏广维收罗了大量的罪证,几乎就已将唯真钉死。可这位就是过于循规蹈矩,才给了唯真翻盘的机会。 “还有,我知道唯真你有两房外室,十几个子孙。” 此时李轩竟用最轻柔淡定的语气,说着最无情狠绝的话:“所谓始作俑者,其无后乎。你们当初斩绝夏御史一家上下七十五口,本人也就不与你讲什么道义仁义了。 最多一个时辰之后,他们都会陪你一起去黄泉地府。都是一家人,当然得整整齐齐。” “畜牲!”唯真当即发出了一声狂吼,那形象就仿佛是愤怒的狮子。 可此时罗烟手中的刀,已经洞穿入唯真的心脏。 第四八一章 财帛动人心(求月票) 罗烟没有将唯真千刀万剐,她捅了这和尚二十七刀,最终满眼嫌弃的一刀斩下唯真的人头。 此时她的心胸之内,只觉是念头通达,畅快莫名。 可随后罗烟就发现,自己的一颗心都完全系在了李轩的身上,她转头看着李轩:“这会不会影响你的浩气纯度?” 这毕竟是干犯法度的事情,她担心会影响李轩。 罗烟知道‘浩气’的纯度,对李轩来说极其重要。 对于纯粹的儒修来说,这可是相当于‘魂’级武意,与李轩掌握的任何一种武意结合,都能够将之拔升一到两个层次。 “怎么会?”答话的是左佥都御史韦真,他背负着手笑吟吟的走过来:“金科玉律,严刑峻制,那是法家的学问。圣人诛少正卯,可不讲什么证据。我等效仿的,便是所谓的春秋决狱。” 少正卯是春秋时代鲁国大夫,这位也开办私学,招收学生,有教无类,期间多次嘲讽孔子的学问。 可等到圣人任鲁国大司寇,上任后七日就把少正卯杀死,还暴尸三日。 至于春秋决狱,是儒人在审理案件过程中,抛开朝廷律法,引用《春秋》等儒家经典作为依据来处置。 “还有,昔日子夏问于孔子,曰:居父母之仇,如之何? 夫子就说,我们当睡在草垫上,枕着盾牌,时刻以报仇雪恨为念,誓不与仇人并存于世。不论到什么地方,武器都不离身。即便在集市或公门碰到,拔出武器就和他拼命。 我儒家的信念,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人若犯我,我必以直报怨!” 罗烟还是用询问的目光看着李轩,这事别人说了都没用,李轩的话才能让她放心。 李轩懒得解释,直接将自己的精纯浩气展现出来。依旧是纯紫之色,核心发白,那琉璃色非但没有减退,反到比几个月前精纯了些许。 相较于儒,李轩其实更笃信法家。 如果是在真正的政治清明,律法森严的法治社会,他自然会谨守法律。 可现在是什么样的社会,李轩心中有数,这个时候,还是儒家的学问更舒服。 且世间‘儒法佛道’的几家修行之法,关键都在一个‘信’字。 只需坚守自己认定的‘道’,信之无疑,那就是浩气精纯,佛法高深。 唯真方丈都是伪天位级的佛修呢,昔日王莽篡位时更是浩气精纯,天下无匹。 直到王莽自己的信念动摇,对自己的‘道’怀疑,心虚了,一身浩气就崩塌垮掉,被世人视为邪儒。 ‘文山印’鉴定伪儒的方式,其实是李轩以自身的‘道’为基准,去衡量别人的‘道’,道不同的,自然是伪的。 且那些伪儒大多对自己的学问与作为心虚,浩气自然就无法精纯。 李轩的目光,更多在唯真的尸身之上。此时的‘唯利是图’梅情书,已经在用阳火之力,烧灼唯真的尸身与囚车。 不过李轩的‘护道天眼’,却望见这囚车周围,依然有一丝丝的残灵游荡。 “怨气还真不小。” 李轩哑然失笑,随后又运用起了他的‘臂甲饕餮’,将唯真方丈的残灵吞噬殆尽。 佛修的武意,他用到的可能性不大。可唯真的‘贪’,倒是很适合饕餮的,可以增强这件凶器的威力。 眼看着唯真的尸身车体都化为齑粉,不留半点残余之后,李轩就朝着左佥都御史韦真与绣衣千户魏白龙一抱拳。 “此间诸事,就拜托韦世叔与魏兄了。” 魏白龙当即微笑着点了点头:“冠军侯放心,魏某可是绣衣卫出身。” 他也是查案的好手,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才能不留破绽。 此时与李轩同时离开的,还有那些禁军与绣衣卫,这些人也已‘死’于梅情书刀下,尸体都化成渣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些手尾需要处置。 李轩得安排他们到南方改名换姓,洗去记忆,加入南京的绣衣卫与禁军,然后每一家都得给点银钱田亩。 不过此事无需他亲自处理,自有李大陆与李四海父子接手,遁法超绝的玄尘子负责以武力监护。 等到李轩把这些禁军与绣衣卫都交给李四海带走,他又转过马头,往承天门前的方向行去。 “我们现在去哪?”罗烟不由好奇的问道:“这是要去兵部?” “去找兵部尚书于杰,兵部左侍郎商弘与户部尚书萧磁。”李轩解释道:“要想给你父亲翻案,我们还得找一些盟友。” 罗烟就不懂了:“找于少保我理解,为何要找商弘与萧磁?” 于少保此人嫉恶如仇,如果得知夏广维一案真相,那一定会鼎力相助。 可兵部左侍郎,左春坊大学士商弘,却是废太子一党;萧磁上任之后,则与高谷走得较近。 李轩就唇角微扬:“问题是,兵部与户部现在都没钱了,之前两个月甘肃大旱,朝廷都拿不出钱财赈济,接下来几天,还得给朝廷众臣发这一季的工资。 你说这几位看着十几家良田阡陌,富可敌国的大盐商,脑里面会怎么想?萧磁的确与高谷亲近,可是屁股决定脑袋。他要是拿不出钱,满朝众臣都会与他过不去。 甚至高谷,太后,对于这些盐商的私产,你当他们不心动?” 罗烟的眸中,顿时现出了一抹璀璨亮泽。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看到了为父亲翻案的希望。 如果朝中形成大势,那么她那些仇敌势力再大,财力再强,也不堪为李轩之敌。 乐芊芊也笑道:“这就是中郎将,为何要先除去唯真方丈的缘由了。此人若还在,这满朝大臣顾忌禅宗,六道司与他的关系网,都会三思而后行。 可是现在,那些被证实有罪的盐商,就是他们眼中的待宰羔羊。即便夏伯父的案子证据不足,他们也会帮忙翻过来,将这些盐商定罪。 贪墨军粮,贩卖私盐,诬陷大臣,勾结王振,还导致土木堡大败,这些罪名,足以将他们抄家灭族。如果上皇得知究竟,也一样会恨之入骨的。” “别高兴得太早。能不能说动这几位,还是两说。除此之外,我们的速度,还得尽量快点。” 李轩用脚后跟踢了踢玉麒麟的屁股,试图让它加快速度。不过这似乎将玉麒麟给激怒了,带着李轩往前疯跑。 “其实是十拿九稳的。”乐芊芊怕罗烟担心,她一边加快了马速,斜目看了过去:“韦御史稍后就会入宫,请旨抄拿唯真的两家外宅。我预计他家里,光是现银就有一二百万两纹银。 中郎将大人说只需拿唯真的这些家产做见面礼,不愁陛下与几位大臣不入彀。” 罗烟就心想这两个家伙,瞒她瞒得真紧,事前居然一点口风都不漏。 她随后略有些不解的问:“之前李轩不是说,一个时辰之后就会将唯真全家斩绝?” “气他的。”乐芊芊的神色淡淡道:“中郎将说此事该由朝廷处置,没必要脏自己的手。” 罗烟先是疑惑,可转瞬就明白过来,心想这的确没必要脏自己的手。 她想到十二年前,自己的全家七十五口,就因涉及权阉王振之故,在朝廷律法下人头落地。 而如今这些人的罪名,只会比自己的父亲更重。 乐芊芊又神色复杂的看向了不远处的承天门:“中郎将还说,朝中的许多人,甚至唯真的那些朋友,都不会容许他们还活着。” 罗烟则看着远处李轩的背影,此时的心情却是难以言喻。 她心里有大仇即将得雪的澎拜与激荡,有父亲清白有望的兴奋与欣喜,还有着无法形容的感激,以及‘些许’的崇拜。 最终罗烟轻吐了一口气,再次握住了手中的红袖刀。 不同的是,之前她是因杀意澎拜之下的举动,而现在,罗烟却只是想借助红袖刀的冰寒,来帮助她平复体内如熔浆般灸热的情绪。 ※※※※ 于此同时,在紫禁城中,景泰帝正坐于御座之上,看着他的绣衣卫都指挥使同知左道行:“也就是说,十二年前,夏爱卿确系被人诬陷。唯真等人为掩盖罪行,所以泡制了这一贪赃案?使朝廷忠直蒙冤,全家横死。 而这桩案件,我那位王叔也牵涉其中?’ “就目前的证据来看,确系冤案无疑!” 左道行神态恭敬的抱拳躬身:“冠军侯侦缉此案时,多次与魏白龙合议,曾数次借重我绣衣卫之力。所以属下对此案前后经历,都了然无遗——” 景泰帝听了,就一声哂笑:“他手里又不是没人,为何要借重你们绣衣卫?是欲释朕之疑么?” “想必是如此,冠军侯行事颇有章法。”左道行抬头看着景泰帝:“也可能是因我绣衣卫的侦缉手段,与六道司不同。” 六道司讲究法度,他们绣衣卫则更看重结果。 景泰帝点了点头,继续看手中的卷宗,他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一层青气:“这些国蠹,罪该万死!” 他随后神色一动,看向了左道行:“冠军侯说这些人的家财,可能达四千五百万两?” “陛下,这只是最保守的估计。”左道行摇着头:“以臣的预估,仅是他们手中的良田,地产,店铺,就不止此数。 最终数目,还是得看人,如得清正之臣主持此事,预计绝不会低于七千万。” 景泰帝脸上的青气,顿时转为兴奋的红潮。 第四八二章 闻风而动(求月票) 李轩与罗烟,见到户部尚书萧磁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是因他们在兵部于杰与商弘那里耽误了一段时间,两位大人都扯着李轩,把事情问清楚了之后,才肯放人。 于杰当即架起了遁光,直接赶去了刑部,去寻刑部尚书俞士悦;兵部左侍郎商弘则直接入宫,准备寻他的两位内阁同僚商议。 此时大晋的内阁地位,才刚刚崛起不久。 最初的内阁,创于建灵年间,是大晋皇帝的咨政机构,最初并无实权,由翰林院中选员兼任。 直到仁宗、宣宗时期,内阁地位日益受到尊崇。尤其宣宗三杨辅政的时代,内阁的权力疾速膨胀,初步主导六部。 可到了正统年间,权宦王振主政,正统帝更多依靠王振治理朝政,这规矩又废除了。 直到景泰帝,内阁的地位再次上升。 天子因旧伤缠身,所以治政时更多依靠内阁。 为了加强内阁的地位,景泰帝甚至特意将兵部左侍郎商弘,户部尚书萧磁,吏部尚书王文这样的六部实权人物拉入内阁。 他甚至想要将少保于杰,也纳入内阁当中,却为满朝群臣阻挠。 而如今真正主导内阁事务的,是陈询与高谷,其余的人,平时都在外直管部务。 商弘想要说服的内阁同僚,正是这两位。 李轩在两人离开之后,才去了旁边的户部。 幸运的是,近日户部事务繁忙,萧磁还在这边处理公务。 这位听李轩说了案情之后,神态语气都与商弘相仿。 萧磁初时都不明白李轩为何会到他这里,与他说这么一件陈年冤案,户部与这桩事就不搭界。 他甚至还有些不耐,只是顾忌李轩的身份与权位,强自忍着。 可当听到涉案的银钱,可能达到四千余万两时,萧磁就从座位上振衣而起。 “竟有此事?” 萧磁拿起了李轩递过去的卷宗,一页页的仔细翻看,遇到一些看不明白的地方,就又一条条细细询问。 他对案情没有太多疑问,主要是涉案的盐商,是哪里的人士?家财几何?贪了多少银钱。 最后萧磁神色暴怒,猛地一拍桌案,将其中一片桌角,都拍成了粉碎。 “一群贪得无厌的蠹虫,万死难赎其罪!” 说完之后,萧磁又一声叹息:“可惜了夏御史,如此清正的人物,竟然陨于一群贪官蠹役之手。冠军侯,不知这位夏御史,可还有后人在世?” 同样的话,于杰已经问过,李轩也就没有去看罗烟了,他摇了摇头:“夏御史一家七十五口,都因勾结王振之罪,全家罹难。侥幸逃离的母女,也都在不久之后亡故。” 罗烟的眼圈发红,眼神有些自伤。 她不是不想认祖归宗,可她知道这事绕不开自己的义父,也绕不开黑榜大盗‘紫蝶妖女’。 罗烟不想自己昔日的盗贼身份,玷污了父亲的身后清名。 以往她偷盗洒钱时有多痛快,现在就有多痛悔。 李轩对此是不以为然的,感觉罗烟就是脑抽。 换成是他,才不管别人怎么看。 不过这时代的人都是这样,对名声看得极重,罗烟也不能免俗。 “竟如此惨烈?”萧磁无限唏嘘的摇了摇头:“此为朝廷之过,我当奏请陛下洗清夏御史冤屈,明旨为其正名,并给予厚赠。最好是由礼部从夏御史族中择一忠厚近支子弟过继,承夏御史之嗣,保夏御史香火不绝。” 萧磁此时已坐不住了,他朝着李轩抱了抱拳:“事态紧急,我得速速入宫一趟。失礼之处,还请冠军侯见谅,他日再向侯爷赔罪。” 说完这句,萧磁的脚下就像是安了一对风火轮,匆匆走出了户部衙门。 李轩也没打算在这里逗留下去,他从容自若的起身:“我们回断事官衙门,烟儿你父亲的事已差不多定了。如果我所料不错,今晚天子多半还会召我进宫,面陈此事。” 中军断事官衙门就在五军都督府的内部,而五军都督府就在户部的斜对面,两地距离极近。 这里距离承天门也很近的,就只是几步路。 可不知是否李轩的错觉,在返回断事官衙门的途中,他发现罗烟浑身的热度惊人,整个娇躯像是着了火一样。她眼中水汪汪的,含着迷幻之色,一张俏脸也泛着红潮,显得无比娇艳,那是一种让人惊心动魄的美,璀璨夺目,美艳到无以复加。 李轩就几乎挪不开眼,一路时不时的往罗烟方向偷望。 不过接下来就果如李轩的预料,在他们返回到断事官衙门的时候,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已经在此处等着了。 这位是奉旨前来,向李轩传达让他紧急入宫的旨意。 ※※※※ 这个时候,京中襄王府已经是满布华灯,将这座华丽的王府映衬的风雅端然,厚重大气。 襄王世子虞祁镛神色微白,脚步匆匆的走入到襄王府的中堂之内。然后他就望见自己的父亲襄王虞瞻墡正在主位上,神色淡然的茗茶。 襄王世子虞祁镛不由微微扬眉,在望见襄王这副镇定如常的神色之后。他胸中的几分燥乱之意,顿时就平复了下来。 他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襟,这才走到堂中一礼:“父王!关于唯真方丈被刺杀一事,父王您应该已经听说了?” “下午的时候就听说了。”襄王虞瞻墡一声叹息:“京城中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知?冠军侯好手段呐,唯真他输得有点冤。” 襄王世子虞祁镛就苦笑道:“唯真死后不久,六道司与顺天府的人就去了案发现场,刑部与绣衣卫的人也随后赶来。据说现场的证据,桩桩件件都指向‘唯利是图’梅情书。 可以孩儿预测,此人必是受了李轩雇佣。这位冠军侯真是心狠手辣,唯真那么多的关系,上千万的家财,一身伪天位级的修为,甚至还有两位伽蓝尊者为奥援。结果一点都没用上就魂归黄泉,这输得实在太冤。” 此时他又语声一顿,神色凝然的看着襄王:“父王,此人一死,夏广维一案怕是有点麻烦,不过这对我们家来说,却是一个机会。” 襄王却一声哂笑:“你认为唯真一死,我家正好可以接过他手里的人脉关系,还有他家的盐业生意?” “孩儿是这么想的。”襄王世子虞祁镛就凝然道:“唯真这些年在朝中的经营,非同小可。夏广维案也与十数位朝官牵涉,与他们切身相关。如果他们能成为孩儿的助力,孩儿必定大业可期。 而如今这桩案子,正是机会,只需我襄王府愿意向他们伸出援手,不愁他们不倾心效力——” 虞祁镛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他发现襄王已经叹息着放下了茶盏。 襄王苦笑着看他:“那么你可知,就在唯真事发之后不久,李轩又去拜访了兵部的于杰与商弘,还有户部的萧磁?而如今天子就在太和门,召集内阁诸臣议论? 于此同时,左佥都御史韦真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已经率人查抄了唯真的两家外宅?” 襄王世子虞祁镛不由蹙起了眉,这两桩事他就不清楚了,虞祁镛一时也没想明白其中究竟,含着什么玄机。 “你难道忘了?如今的朝廷,可是连薪俸都发不出来了。与蒙兀那一战,不但将户部银库搬空,陛下的内库,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襄王见虞祁镛的瞳孔骤然收缩,显然是已经想明白了,就摇着头:“所以我才说这位冠军侯,真是好手段。这个时候,无论谁挡在天子与于少保他们的前面,都将粉身碎骨。” 他随后站起了身,沉声吩咐:“来人!速将本王的朝服取来。” 襄王世子虞祁镛当即回神:“父王这是要入宫?” “不然呢?虽然此案与我襄王府关系不大,可为父还是得尽快寻天子解释一番究竟。” 襄王随后用森冷的目光,往虞祁镛看了过去:“你去寻秦庸仁,赐他一杯毒酒。一介宫奴,为了区区几万两纹银,就敢蒙蔽主家,真是不知死活!” 襄王世子虞祁镛眸色微变,随后却毫不犹豫的躬身一礼:“孩儿这就去送他上路。” 秦庸仁是襄王府的副总管,一位为他们家效力了几十年的老人了,对于虞祁镛也一直都恭敬有加。 虞祁镛知道昔日此人收纳唯真的贿赂,其实是经过他父王默许的。 那时他父王的考量,一是襄王府需要做的事也不多,只需出面站个台就可以,甚至都不需要他们动手做什么,二是唯真孝敬的钱财极有诚意,襄王府可直接拿到那些盐商生意的一份干股,每年二三十万两纹银的收入。 然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唯真经营的人脉网络。这位禅宗首座,有资格成为襄王府在朝在野的奥援。 虞祁镛心中万分不舍,他既心疼唯真供奉给府里的银钱,也痛惜唯真手里经营的那些人脉。 可如今这情况,也就只能丢车保帅了。 他知道朝廷大势碾压下,这一切都将溃为齑粉。对他们来说,唯真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毫无价值。 第四八三章 你要提神小心 皇甫玄机是傍晚归家的时候,得知唯真已死的消息。 他在原地愣了半晌,回过神后就第一时间将几位第四门的供奉招来身边护卫。然后他神色匆匆,往国舅会昌伯府匆匆行去。 皇甫玄机发现此时的国舅孙继宗,也是发懵的状态。 “怎么就死了呢?死的这么容易?”孙继宗神色恍惚的看着皇甫玄机:“唯真是何等人物?他在京中上百年都屹立不倒,基业雄厚,居然就这么被那家伙给玩死了。” 皇甫玄机也是唏嘘不已:“只能说此子不愧为将门之后,深知兵法之要,一击就正中要害,没给唯真任何反击的机会。他也绝不是什么正人君子,并不拘泥于手段。” 他随后语声一转,眼神幽然;“不过这一次,却可能是你我的机会。” 孙继宗一听其意,就知道皇甫玄机是盯上了唯真的那些党羽。 对于此事,孙继宗也大为心动。 他其实更在乎钱,之前被李轩敲诈勒索,他最近过得极其艰辛,家里的奴仆都裁掉不少。 “没有了唯真,这些人就是一盘散沙,只会被李轩各个击破。” 皇甫玄机咬着牙道:“哪怕只为让李轩难受,我们也不能让他得逞。巡盐御史夏广维案牵涉极广,据我所知,就有两位当朝侍郎,一位已经致仕荣养的尚书——这些人只需保存一半,对于太后上皇,都有极大的助益。” 国舅孙继宗顿时就心动,陷入了沉思。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位铁面文士走了过来。此人身躯雄壮,却做文士打扮,脸上则戴着铁质面具,不露真容。 不过其行走步履,举手抬足间,却自有一股儒雅之韵,他语声平静道:“皇甫将军想法很好,可惜已没有实施的可能了。” 皇甫玄机与孙继宗,就神色错愕的看了过去。 “为何?”皇甫玄机不解的问:“铁先生,唯真方丈的那些同党,绝不可能坐以待毙。一桩十二年前的案子,哪里能轻易把他们钉死?” 此时他对铁面文士说话的语气,却还是很尊敬的。 只因不久之前,他皇甫玄机正是因这位国舅府智囊的指点,才得以从牢狱中脱身。 这位铁面文士智慧绝伦,料事如神。断定了那位镇朔大将军,是个极好面子的人,让他主动向大将军梁亨示好。 梁亨对于他这个河间王三子,当世第一流勋贵的投靠果然得意之至,所以亲赴宫中向天子求情。 此人乃景泰帝的亲信大将,此时又负责整个京城的防务。 天子可以不卖河间王妃的颜面,却不能不对自己的亲信大将妥协,在极不情愿的情况下,只能被迫允其所请。 孙继宗同样神色疑惑的问:“铁先生,这是何故?” 那铁面文士却苦笑道:“国舅就没有看到暗卫传递过来的最新消息么?李轩先去拜访了兵部,然后去了户部,在那边都待了足足半个时辰。” 他随后摇头:“二位等等吧,或许不久之后,太后的懿旨也会到来。” 果然他坐下之后没过片刻,就有内侍过来传达孙太后的口谕:“太后的意思是,唯真等人合该万死,罪不可赦!这些王振遗毒,必须除恶务尽。 太后命国舅您务必协助刑部,清查昔日唯真主导的军粮案,并将此案详细宣之于众。” 孙继宗神色微动,已经摸清楚了太后的心意,可他随后还是问道:“除此之外,太后还说了什么?” “倒是没说什么。”那位内侍凝神想了想:“不过太后发了很大脾气,摔碎了几只她最喜欢的茶盏。说正是这些奸邪小人,国之蠹虫,才令上皇沦入敌手。 又训斥了国舅你,说你怎么能与这些人搅合在一起?是嫌他们母子被这些人祸害得还不够吗?问你是否与此案有涉?让你近日尽快入宫一趟。” 孙继宗汗颜惶恐之际,皇甫玄机则若有所悟的看向铁面文士:“铁先生,之前李轩拜访兵部与户部,可是为最近朝廷缺钱一事?” “正是。”铁面文士一声轻笑,他抬起手掌往下一压:“以强力破其核心,再以重利诱之,以大势压之,这便是冠军侯的手段。这个时候,所有人意图抵抗,都会被压得万劫不复。不得不承认,这一次,他确是算无遗策。” 他随后摇着头:“如今我们只能指望,主导此案的不是于杰或李轩。” 皇甫玄机当即就明白其意,即便唯真及其同党全数覆灭,他们也不是没有办法谋利。 他们依然可在此案中上下其手,获取巨量钱财。 可前提是主持此案之人,不是刚正不阿,眼珠里面揉不得沙子的少保于杰;也不是同样浩气纯正,与他们有仇怨的李轩。 ※※※※ 李轩入宫的时候,遇见了襄王虞瞻墡。 这位仁宗的第五子,当今天子与上皇的‘皇叔’素有贤王之称,在朝野内外有着极大的声望。 他不但曾在仁,宣年间数次‘监国’,甚至三次有望继承皇位,却被襄王坚辞。 在正统帝被俘之后,孙太后就想立襄王虞瞻墡为帝,甚至命人取来襄王金符,欲召其入宫,襄王却上书请立皇长子虞见深为太子,请郕王虞祁钰监国,并招募勇智之士,来营救皇帝。 所以这位襄王深得天子与太后信重,不但打破了大晋藩王必须就国的循例,还在京中担任大宗正一职至今。 由于修行成就,虞瞻墡面貌只有四十岁许,长相则与老虞家差不多,方面大耳,五官方正,穿着一身朝服,谨肃严毅,威仪极重。 不过见到李轩之后,襄王虞瞻墡却是和颜悦色,两人先寒暄了一阵,虞瞻墡就主动说起了夏广维案:“这次如非是冠军侯,寡人险些就被奸人蒙蔽,下午的时候,我家一个名叫秦庸仁的副总管因惶恐之故,到寡人面前哭告,寡人才知这畜牲为了区区几万两银钱,居然敢擅用我襄王府名号,与那唯真勾连,竟使寡人成了帮凶,令夏御史这样的忠直之臣阖族含冤而死。” 他随后又询问道:“冠军侯,不知夏御史可有后人在世?寡人知晓此事之后痛悔不已,愧疚难安,想要对其后人稍作补偿,以赎前过。” 他神态诚恳,情真意切。 李轩如果不是对此案知之甚深,也差点被其迷惑。 其实襄王府在此案中做得不多,无非就是为唯真站个台,暗中放个风声。 这位襄王殿下的想法,事情能成,那就白拿几十万两,不成的话也容易撇清。 可这却很关键,使得很多与案的官员,都认为唯真方丈有襄王府为后盾,这才肆无忌惮的参与此事,上下其手。 襄王府每年从唯真手中得来的几十万两银钱,更是沾满人血。 “襄王何需如此?所谓人无完人,襄王久居王府深院,难免有被人阻塞耳目的时候。” 李轩假装相信,还神色肃然的提醒道:“不过襄王殿下还是得多提神小心的好,我之前访查此案的时候,发现唯真常与他同党说起,土木堡之变前后,他其实是在给您赚银子。昔日的夏广维案,殿下您才是主使之人。 此事如果传出去,天子与上皇多半是不会信的,却对王爷殿下您的名声有碍。毕竟涉事的那些粮仓,都在怀来附近,可能会令有心人联想到土木堡。” 襄王虞瞻墡原本的镇定,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浑身上下都冒出了冷汗。 他惊疑不定,心想唯真他真敢这么说? 看李轩这副情真意切,一副为他着想的模样,似乎不像有假。 可就在虞瞻墡想要问个究竟的时候,李轩已经被过来传唤的内侍,先一步领进了太和门。 太和门的议政殿内,此时不但聚集了几位内阁大臣,还有刑部尚书俞士悦,新任的大理寺卿,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内缉事监的首领太监等等。 这个时候,左佥都御史韦真与绣衣卫千户魏白龙也在这里。 二人已查抄唯真方丈外宅归来,韦真举着一张清单,神色兴奋的宣读:“——共有京城左近田契三千五百余顷,店铺一百九十七间,宅院与别业九间,现银五十三万两,黄金九万两,银票二百七十四万两,各种珍宝首饰三千四百多件——” 韦真足足报了大概一刻时间,才停了下来,然后他拱着手道:“具体价值几何,还得详细评估,可臣预计这些资产的总价,不会低于千万,此外魏千户的人,也在拷问唯真的子嗣与管家,以臣料度,唯真一定还有私藏。” 而此时这议政殿内的群臣,都已是面面相觑,各自面现异泽。 户部尚书萧磁最为激动,他的面上已泛着红潮:“陛下!此案既然涉及开中法,那就与我户部有涉,臣请由我户部与刑部联合办案,将此案调查个水落石出。” 于杰虽是面无异色,神态从容,却有一股无比厚重的杀气,从他体内直透而出:“关于夏广维与怀来粮仓亏空一事,臣昔日也有怀疑。可那时臣受命清肃边防,事务繁重,给了这些人沆瀣一气,蒙蔽朝堂的机会。臣请严查夏广维一案,拨乱反正,肃清乾坤!” 第四八四章 装什么正人君子 “有意思,真有意思,一个和尚光靠着套取盐引贩盐,就聚敛了千万资财!” 御座上的景泰帝显然是怒极了,他脖颈上微显青筋,冷笑不已:“朝廷的开中法,究竟被他们败坏到什么地步了?” 兵部尚书于杰就神色一肃:“陛下,臣可以性命担保,景泰三年之后,北方边境的一应粮仓,都是实数。” “朕知道。”景泰帝微一颔首,于杰此言是经过验证的,之前与蒙兀一战,朝廷就没有为大同宣府一带的粮草发过愁。 当时的情况,即便宣府与北京的联系被割断,宣府城中的粮草,也依旧足够于杰辖下的四十余万大军支撑数月。 可景泰帝怒意非但未减,反倒更增三分。他的语音骤然拔高,如洪钟大鼓似的震荡殿堂,“若非是于少保整军,我大晋边疆早已千疮百孔。整个朝廷,就要被这些蛀虫给吃垮了!” 他随后又望向李轩:“冠军侯,朕看你的卷宗,这些盐商中家财不逊于唯真的,就不下七位?” 李轩就面色平静的一躬身:“陛下,确有七家盐商,豪富不在唯真之下。不过臣不知这些商人,在套取盐引一案上涉事多寡,也不知他们的一应家财,是否历代经营所得。” 堂上的吏部尚书王文就一声冷笑:“这些人都敢在军粮上做手脚,甚至勾结蠹官,构陷御史,想必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他们家中的钱财,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陛下,臣请现在就遣干员前往,抄查缉拿,绝不能给这些东西藏匿财产的机会。” 景泰帝就神色微动,他正是这么想的,可还是有点顾忌。 兵部左侍郎商弘对此事却有些抗拒,他微蹙着眉:“这似乎不合朝廷法度?冠军侯掌握的证据,虽然足以为夏御史翻案,却没能证明这些盐商与此案有涉。” “可至少能确定,这些人与唯真这恶徒过从甚密!” 户部尚书萧磁冷笑着回击商弘,感觉自己的同僚实在过于迂腐:“陛下,这些盐商人人都富可敌国!如果没有参与套取盐引,那么他们的巨额家财究竟从何而来? 臣以为,即便他们是真的与此案无关,也该拘拿起来问一问,他们的这些钱财究竟是什么来路?” “陛下!”新任的大理寺卿叫马煜,他的脸色沉冷:“唯真案发之后,必定会打草惊蛇。如果再拖延下去,确实会给这些奸商藏匿资产的机会。 臣以为如今事急从权,朝廷当引春秋之例来决断此案。” 李轩就侧目看了一眼这位新任的大理寺卿,心想这真是个狠人呐,什么叫春秋之例?那就是春秋决狱,自由心证,说你有罪就是有罪。 次辅高谷也当即响应:“陛下,董子曾言,《春秋》之决狱也,必本其事而原其志。意思是如果有邪恶犯罪动机的,即使作恶未遂,也应该重罚。何况此等贪婪成性,人面兽心之辈? 朝廷确可援引春秋,可以将这些盐商先行缉拿,再拷问其罪!” 兵部左侍郎商弘就苦笑不已,心想这满朝重臣,都已被唯真那上千万两的资财刺激到疯了。 竟连高少保也不例外,这位一向看重朝廷法度规矩,可如今竟然连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 此时商弘又眼神异样的,看了旁边的李轩一眼。 心想这位冠军侯看似忠直纯良,实则是老谋深算。 商弘看过李轩提交的那份卷宗,虽然在夏广维案的案情上务求详尽,可重点还是唯真等人的家财。 整个卷宗两万三千余字,其中有一小半都在介绍这些盐商的身份,来历,资产,字里行间都在强调他们的豪富,引得天子与诸臣虎视耽耽。 这位也着实抓了一个好时机,数日前两广报灾,有飓风登陆广东与广西一带,使得朝廷的财政益发窘迫。 那些云南土司也有了叛意,眼前朝廷的西南疆土,又有一场大战在即。 如今的朝中众臣,是难得的有志一同。 这个时候,任何一个能够缓解朝廷财政危机的机会,天子与诸位大臣绝不会放过。 不过他也没有再出言阻止之意,春秋决狱本就是儒家推崇的断案方式,现在的朝廷,也确实缺钱。 这个时候,反倒是兵部尚书于杰眉头大战,出言辩驳了几句。他并非是维护这些盐商,而是与商弘一般,认为这不合《大晋律》。 可天子与众多朝臣,都已默契地将于杰之言无视。 事关盐引套取与夏广维案,自然是以内阁,大理寺与刑部的意见为主。 “那么此事就这么定了。”景泰帝拍着扶手,一言而决:“夏广维案由刑部与大理寺负责,唯真虚报军粮,套取盐引案则由三法司会同户部,绣衣卫,内缉事监合办此案,由于少保,冠军侯二人监督。 关于此案,朕有一言告于诸卿,此案绝不可累及无辜之人,也不可纵放了那些祸国凶顽!所有账目需得清清楚楚,也务必得审个明明白白,示天下以公。” 于杰本是面含不满的,可听到景泰帝这句,就神色一舒:“微臣遵旨!” 李轩也唇角微扬,毫不犹豫的躬身应命。 此时景泰帝,又看向了李轩:“朕听左道行说,夏广维尚有后人存世,且与冠军侯交情甚笃?不知冠军侯能否将他带入宫中,朕的意思是给他一个出身,稍作补偿。” 李轩则下意识的看了左道行一眼,知道此人对罗烟的真实身份也了如指掌。他稍作凝思,就苦笑道:“陛下,此事多有不便。那人的情况,陛下想必也清楚。她幼年失怙,长成之后,做了不少任性妄为的事,所以不愿牵累其父清名。” 他随后又抱拳躬身:“只需朝廷能够还夏御史清白,能够让夏御史香火得继,就可让夏御史的后人心愿得偿了。” 景泰帝就又叹了一声:“十二年前,是朕失查,对不住夏御史!” 之后他就问刑部尚书俞士悦与大理寺卿马煜:“二位对于夏御史一案,可还有什么疑义?” 大理寺卿马煜就抱着拳道:“陛下,臣这里没有疑问。冠军侯提供的证据,证人,卷宗记录等等都极其详实,其实已可直接定案。” 俞士悦就眼神一凝,心想这距离定案,还是差了点。 可随后他就摇头,虽然这不合规矩,可他并非是不知权变之人。那些许的小问题,并无大碍,不过就是在棺材板上多钉几颗钉而已。以他的能耐,轻易就就可做到。 且这个场合,他也说不出反驳的话。 “那么就由制敕房拟旨,内阁副署,将夏御史一事告谕天下,咸使听闻。再令礼部商议夏御史的谥号,追赠事宜,朕意以为,当从宽从重,以慰天下忠直!” 景泰帝随后神色定定的看着李轩:“再麻烦爱卿一事,卿可至夏御史的族中,选一纯良忠厚的子弟为其继嗣,世袭绣衣卫百户之职!” 李轩顿时了然,景泰帝说是让他负责夏广维继嗣一事,其实是间接的将这权利给予罗烟。 他不禁暗暗感慨,这位天子虽然没有大晋太祖太宗的狠辣果决,雄图大略,却是一位真正的仁厚之主。 ※※※※ 关于夏广维的圣旨,制敕房只用了一刻时间就拟就,内阁诸臣也很干脆的给予票拟。 这份圣旨会交由通政司抄写,不久后以邸报的形式,传递给天下州县。 李轩则在离宫的时候抄了一份副本,返回中军断事官衙门。 罗烟早就在这里等得望眼欲穿,当她从李轩手中接过那份圣旨,眼里的泪水顿时就像是断落的珍珠一样掉下来。 李轩花了小半刻时间,才将她哄住。 这个时候,他已经很疲惫了,也就不打算返回冠军侯府,准备就在这断事官衙门里面住下。 大晋的各个衙门,通常也是主官的住处,这断事官衙门的整个后院都是属于他的。 可就在李轩走到自己房门前的时候,却发现罗烟并未走向旁边的厢房,她脸泛红潮,面色娇艳,顾盼生姿,一身都是惊心动魄的美。 “烟儿?” 李轩正怦然心动,就见罗烟直接扑入到了他的怀中,然后扯着李轩的衣襟,迫不及待地吻住了他的唇。 李轩愣愣神,然后本能的就转守为攻,转瞬间就将罗烟打击到丢盔弃甲。 李轩也失去理智,只因两人才刚接触,那颤栗感就直击灵魂。 双方心有灵犀之下,似乎有着双倍的快感。 这让李轩就一瞬间沉醉其中,与罗烟抵死缠绵。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李轩感觉舌头有点痛,才把罗烟放开。他龇牙咧嘴道:“烟儿你咬我干嘛?” 罗烟就有些脸红,她刚才被这家伙撩拨得受不了,情不自禁就咬了。 此时她眼睛里,却含着迷蒙之色,满蕴春意,一张小脸仿佛桃花绽放。 “好舒服,这就是男女之间的滋味么?怪不得——” 可能是心境不同,罗烟感觉这一次,与他们以前的那几次亲密接触,是完全不同的滋味, ——怪不得眼前这个家伙,以前天天往薛云柔那边跑。如果每次是这样的感觉,她也一样会沉迷其中。 李轩这个时候才想起乐芊芊,他有些担心的往旁边张望。他记得刚才芊芊是一起进来的。 罗烟见状微微一哂:“你在找芊芊?她刚才走进院子后就又往回溜了,红着脸,像是兔子一样,应该是猜到我想要做什么。” 此时罗烟的眼眸,又有了些许幽沉:“这个时候,轩郎你还有心思想别的女人?” 李轩发现罗烟一边说话,一边把他往房间里面推。 李轩就不禁‘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他心里窃喜,脸上却是面色微肃,苦笑着道:“冷静点烟儿,我知道你现在的想法,可如果烟儿你只是为了报恩——” 此时他的唇,却已被罗烟的手指按住。 “矫情!这个时候,你装什么正人君子?如今你身边的人,谁不知道你是个花心大萝卜?当我会信?” 罗烟的眼里放着光,她呼吸灼热无比的把螓首靠在了李轩的胸膛上:“就是现在,李轩你要还是个男人,现在就要了我。” 李轩就再不说话,猛得将少女的娇躯一把抱起,往内间那张床的方向大步行去。 第四八五章 八重楼境 清晨的时候,李轩从入定中苏醒时,只觉精神抖擞,心胸大畅。 而此时在床另一边的罗烟,也是盘膝坐着,周围围绕着无数由‘光’,‘火’编织而成的丝线,它们就仿佛蚕蛹一样包裹着罗烟。 怎么说呢?他们昨天做着做着,修为就各自突破了。 李轩的浩气修为与真元修为,从一月与闰一月到现在,足足修行了四个多月,早就积蓄到了顶点。 这个时候,他心里念头畅达,元神舒展,一身浩气真元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就双双跨过了八重楼境的门槛。 这一夜,他体内积蓄的阴煞业毒,也被排除了至少四分之一。 这令李轩着实松了口气,之前他的命,始终在两个月左右徘徊。完全是依靠各种丹药,依靠‘大日观想’,依靠与江含韵的‘神天双元法’等等吊着。 直到今日,李轩修为突破,才算是在阴曹地府的门前往回踏了一步。 日后李轩驱逐阴煞业毒的速度,也会快得多。阴煞业毒总量的减少,意味着它们总体的力量减弱,大日观想的效果也就会相应的增强。 然后他又有命可以氪了—— 罗烟迟了他片刻时间才醒了过来,然后那光焰编织的丝线,又化成四片羽翼散开。那就像是一只光焰凝聚的蝴蝶张开翅膀,格外的灿烂美丽。 李轩就蹙了蹙眉:“烟儿你这是九阳天蚕变?这是几阳几变了? 直到今天,李轩才知罗烟修行的根本功法。 这令李轩心内,不禁微微一紧。 ‘九阳天蚕变’非常的强大,也很极端,不是普通人能修行的功体。 它有九阳,九变,九命——九阳是九层阳境,每一个阳境的攀升,都可以让人的阳火之力更加的酷烈。 九变是九次蜕变,‘九阳天蚕变’在修行过程中,会经历九次‘蚕蜕’。每一次的‘蚕蜕’,都会提升一层阳境,带来大量的真元法力。 九命是指‘九阳天蚕变’可以借助九次‘蚕蜕’,获得九次生命,九次由死复生的机会。 且每一次的复活,修行者的真元法力就会更强大不少。阳境的攀升,则会让他们的阳炎之力,更加的不可阻挡。 可如此强大的功体,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九阳天蚕变’修行者的寿命,都极其的短暂。 在这个世界,一个伪天位武修的正常寿命,一般是二百年左右,可‘九阳天蚕变’的修行者,哪怕没有经历过‘死亡’,都活不过三十七岁。 每一次的由死返生,都会消耗他们至少一年的岁寿。 他们的生命轨迹通常都灿烂无比,却都异常的短暂。 “已经四阳四变了。”罗烟睁开了眼,用那长而魅的眼斜睨着他:“放心,由死返生的机会,我一次都没有用。你的大日观想,对我的帮助极大。” 这意味着她的寿命还很充足,她现在才二十岁,距离三十七岁的大限还早着呢。 她现在的修为,已经十一重楼境,距离天位已经不远。 罗烟自忖,自己怎么都能跨过‘天位’这个门槛。 她的小天位境依然短暂,可百年岁寿还是有的。 李轩还是无法释怀:“以你的天赋,修行什么功体不好,为何要选这九阳天蚕变?” 罗烟避而不答,转而有些失神的看着窗外。 她想十年前,自己一个除了仇恨一无所有的孤女,还能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唯有‘九阳天蚕变’可以确保她大仇得雪,确保她与敌偕亡。 九次蚕蜕,可以让她的修为法力,拔升到这世间的绝巅。无论什么样的仇敌,都可以除去。 她就从没想过要活着,在这个世界,她除了义父与祖母之外已别无眷念。 而即便是义父与祖母身边,她也待不下去—— 那个时候,罗烟可从没想过,会有李轩这么一个贪花好色,却又正气凛然的男孩来到她身边。而自己心心念念,准备拼了性命去报复的仇敌,在李轩的手腕下,会是那么的简单,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然后乐芊芊那娇柔软糯的语声,也传入到了房内:“那个,中郎将大人,外面有人来找你。” 李轩就神色不爽道:“是什么人来找?让他在外面等着。” 这个时候,正是他与罗烟你侬我侬,难舍难分的时候,天王老子都得靠边站。 乐芊芊的声音沉寂了一阵儿,才犹犹豫豫的说道:“那人看起来挺急的,我觉得你还是尽快出来见一见。” 李轩皱了皱眉,心想以乐芊芊的性情,如果不是什么迫不得已的急事,绝不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找他。 他又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色确实不早了,外面已经是艳阳高照。 于是李轩就用含着询问的目光,望向了罗烟。 罗烟也不疑有它,她也知道乐芊芊的性格,只有万不得已的情况,才会过来打扰。 “你去吧,我给你穿衣。” 她像是小妻子一样,帮助李轩穿戴起来,从里到外,一件件都很仔细。 李轩不太适应,却任由罗烟施为。 等到罗烟将他的金鱼袋与玉佩,也挂在他的腰间,李轩就又想起了一事:“对了,烟儿,前阵子我让富来找人去承德府,给你父母与兄长,都重修了陵墓。 估计这个时候已经完工,我们可以一起找个时间去那边拜祭你的父母,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还有,这次礼部还会给你父母赐下牌坊,正好一起过去修了。” 罗烟微微愣神,然后就觉胸中的情绪激荡,快被李轩的话给暖化了。 不过在李轩推门离去之后,罗烟却走到了梳妆台前,眼神痴怔的看着眼前铜镜中,那花颜月貌,艳丽无双的少女。 良久之后,罗烟黑白分明的眼中,就又无声的掉下了一滴滴豆大的泪珠。 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与李轩之间,绝不可能修成正果。 堂堂的大晋冠军侯,岂能娶一个罪人之女,江洋大盗? 可如果,如果自己几年前没有任性妄为,没有成为紫蝶妖女,自己依旧是巡盐御史夏广维的女儿,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 李轩从后院出来之后,就很奇怪的问乐芊芊:“究竟怎么回事?是什么人来找我?” “是云柔姐身边的那个女道童。”乐芊芊红着脸道:“她问中郎将你今天空下来没有?如果还没有空,云柔姐她就过来找你。我听她的口气,云柔姐她似乎很生气。” 她刚才都不敢在罗烟面前说实话,怕今日这中军断事官衙门,会直接爆发一场天位大战。 薛云柔从龙虎山回归之后,修为就已经十重楼了,一身神通大法,更胜往昔。 至于罗烟,自从她闰一月的时候离去了几天,归来之后就显得深不可测。 李轩也不禁头疼,心知薛云柔那边,怕是拖不下去了,必须得尽早排雷不可。 于是他就朝乐芊芊伸出了手:“芊芊你先借我点钱,十二万两。” 乐芊芊一阵愣神,随后就微嘟着嘴道:“十二万两?你怎么就不寻烟姐借?” 她也不是一点脾气都没有的。 “我这也是没办法。”李轩讪讪一笑,然后双手合十,神色凝重的拜托:“芊芊你再帮我一次!拜托了。等到这次朝廷抄查完那些盐商,我就还给你。” 他当然不是要贪墨银子,而是因朝廷抄完家之后,就有钱找神器盟买‘神威无量大将军炮’了。 之所以不寻罗烟,是因他才刚与罗烟有了一夕之欢,他不能转背就从她那里借钱安抚别的女人,那实在渣的有点过份了。 虽然现在向乐芊芊借钱,也很无耻,可现在的情况逼不得已,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 乐芊芊无奈,只能从乾坤袋里面数了一叠银票给李轩。 此时绿绮罗的身影,出现在了李轩的头顶,这位用含着鄙视的目光看着他。 “李轩你真是个人渣。” 她昨天选择自封,封闭了一晚上的感观,然后一恢复过来就看到这一幕。 李轩神色大喜,他对绿绮罗的鄙薄之言置之不理,匆匆往前院公堂走了过去。 此处没有江家与虞红裳的侍女在场,李轩单独面对薛云柔的女道童,就显得和颜悦色:“让你家女主人在道观里等着,我上午还有点事情,忙完了就去找她。” 接下来他确实有许多事要忙,罗烟的事还有不少手尾要处理,比如礼部,今天就得定谥号,追封。 他得送一点钱过去,让那边给夏广维定一个好一点的谥号。 这件事,即便皇帝发了话,也没太大作用。 也不知太祖是怎么想的,大晋朝官员的薪俸极低,礼部又是清水衙门。礼部祠祭司的那些官员,就靠这个吃饭,哪里会管皇帝会怎么想。他们也不怕皇帝生恼,你皇帝有本事就把他们贬斥到地方? 等到李轩把这些事处理妥当,就匆匆来到冷雨柔的工坊。 ——孔雀山庄最近也在他的冠军侯府侧对面买了一大片地皮,在这边造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工坊。 第四八六章 柳宗权的恨 李轩在进入冷雨柔地下工坊的时候,冷雨柔正将她的‘孔雀千机’拆得七零八落。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研究怎么让机关傀儡突破天位。李轩也在关注她的进度,似乎进展不大。 然后李轩第一眼,就看到了旁边小桌上摆放的几个人偶。 它们外表都处于粗胚状态,无论面貌衣饰,都只有一个大概的雏形。 不过李轩只一眼,就看出这些人偶里面的各种机关都已完成,就只等雕刻外观,将之上色,就可完成最后一步。 李轩大喜过望,大步走了过去:“雨柔你都已经做好了?速度好快。” 前一阵子,他为讨虞红裳欢心,结合八音盒与机关木偶,给虞红裳制作了一个小人偶。 小人偶的面貌,就是虞红裳的模样。不但能唱歌,还能跳舞,美轮美奂。。 歌曲还是他曾在现代世界听过的古风歌《上邪》,说的是一位古代将军与一位皇室公主的故事,歌曲也还不错,把虞红裳感动得稀里哗啦。 可当时的他把虞红裳哄得多开心,现在就有多无奈,心想以后再不能给自己挖坑了。 就在李轩伸手,想要将这些人偶都拿到手里的时候。冷雨柔却闪身而至,一把将李轩的手给拍开。 然后她就伸出了手:“给钱!先钱后货。你答应过的,每一个人偶一万二千两,说话得算话。” 李轩眨了眨眼,然后神色诚恳道:“先欠着,雨柔你该知道,朝廷正在查抄那些盐商。很快就有钱了,等到他们下订单,你要多少钱都有。” 冷雨柔就冷冷道:“那就等朝廷下订单的时候,我再把它们给你。” 李轩很无奈,厚着脸皮道:“雨柔,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不就是一点钱嘛!” 可冷雨柔已经将那些木偶,一个个收入到自己的乾坤袋里了。 “行!行!我给钱,我给钱还不行?” 李轩无奈,只好从兜里面数了十万八千两出来,递给了冷雨柔。 他定了九个人偶,每一个都是不同的舞蹈,不同的音乐。 可能用不到这么多,可李轩深悉兵法,知道有备无患的道理。 只可惜,从乐芊芊那里借来的银子,又花得河干海尽。刚才在礼部,他也数了好几千两银子出去。 “借我一把雕刀!你这里应该有那种幻漆吧?我要最好的,立马能干的那种,我赶时间。” 拿到人偶之后,李轩就开始现场制作起来。 他以前没研究过雕工,可前几个月,李轩在绿绮罗的建议下,开始练习雕刻。 认为这不但可增强他全身的协调力与控制力,还有利于他的武意修行。 绿绮罗认为他在快,狠,准上达到了当前阶段的极致,现在就该在技巧上下功夫。 李轩照章修行,发现这个方法还真的很有效果。于是他从雕刀开始,工具逐渐变大,匕首,菜刀,腰刀,最后他哪怕是用门板一样的大斧,也能雕刻出惟妙惟肖,神形皆备的人像。 给虞红裳的那个人偶,就是他练习雕刻的作品之一。 不过今天李轩赶时间,就直接使用他最有把握的雕刀。 冷雨柔将雕刀与幻漆给了李轩,就没去管李轩了。她依旧专心致志的,研究着她的‘孔雀千机’。 不过李轩,却有一搭没一搭的与她说着话。 “你的孔雀千机,还没有进展吗?” “嗯。” “之前不是改造了动力炉与动力驱动系统吗?是不是提升不大?” “嗯。” “我感觉关键不在动力炉,墨家造出的那些动力机炉,在动力输出上肯定不如你。天位机傀的关键,应该与天位武修一样,可以借助天地之间的伟力。” “可能吧。” “实在不行,可以试试我说过的核裂变炉,不过这难度有点大,对材料的要求也比较高。” “我会考虑的。” “对了,你不是要给我的伏魔金刚,装两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吗?大概还要多久?” “等着,还得几天。” “这两天,我会与墨家的钜子以及鲁班见一面,到时候带你一起过去,向他们讨教一二。” 冷雨柔的神色,这才微微一动:“可以,大概什么时候?” “我现在也不确定。”李轩笑了起来:“等约好时间,再通知你。” 此时他已将薛云柔的人偶雕好上色,一个一尺长短,身负长剑,亭亭玉立,倾城倾国般风姿的龙虎山少天师,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前。 活灵活现,栩栩如生。 李轩直接用法力,将那幻漆烤干,然后如风一样的离开了这座地下工坊。 “我走了,你自己悠着点。千万别耽搁了修行,正好可以让你休息养神。你要追寻机关大道,可身体却是本钱——” 冷雨柔置若罔闻,依旧专心于手中的零件。直到许久之后,工作告一段落,她才舒了一个懒腰。 这个时候,冷雨柔却忽然一愣,发现有另一个小号‘冷雨柔’,被摆放在了旁边的木台上。 此时李轩的雕工已经极好,将冷雨柔清丽的五官,冰冷的气质,都惟妙惟肖的展现出来。 “呵!” 冷雨柔见状却不屑一顾的微哂,随手将这人偶往旁边的角落一丟。 ——那边是她用来放置废弃零件与工具的地方,可以说是一个垃圾堆。 可就在片刻之后,冷雨柔却还是忍不住探手一招,又将这人偶召回到身前。 随着冷雨柔按动机关,这人偶就在音乐中翩翩起舞。 这首乐曲,冷雨柔其实已经听过了四十几次了,是李轩给她的八首曲子之一,叫做《牵丝戏》。 因与机关傀儡有关,所以冷雨柔多关注了一下。 而机关人偶的舞姿,更是她亲自设计的。 可随着那小号的‘冷雨柔’,在那凄婉的曲调中轻歌曼舞,冷雨柔还是不禁手托着下巴,逐渐入神。 ※※※※ 李轩不知道的是,他才刚从冷雨柔的工坊里面出来,就被人盯上了。 那是吏部右侍郎柳宗权,他正御剑藏身于云空当中,脸色难看无比。 任何人好端端的被扯入到一件钦定大案中,心情都会很糟糕。 柳宗权现在就是怒火攻心,又微含忧色与无奈。 就在今日清晨,他被刑部尚书俞士悦传召,去刑部解释当年夏广维案的究竟。 当时的他,正在通政司任职,担任通政司副使。 昔日的夏广维曾经在七日内连续上了三份奏折,又试图将部分盐商的罪证,递送至御前。 可这三份奏折连同罪证,虽然有着档案记录,可它们都在事发前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时在通政司值守的,正是他柳宗权。 让柳宗权心烦意燥的是,那位俞尚书对他的态度很不客气。虽未将他立时拘押,可一应言行举止,都已将他当成犯官对待。 更让他糟心的则是朝廷都不等此案查清楚,就已下达明旨,给巡盐御史夏广维平反。通政司那边已经在紧急赶制邸报,下达给天下官府与官学。 柳宗权明白天子与内阁诸臣的想法,夏广维案如果没有冤情,那么朝廷哪来的借口,去抄查唯真等众多盐商的家财。 可此举也将柳宗权,逼到了极端险恶的境地。 既然夏广维是清白的,那么天子与内阁诸臣,也需要有人来承担责任。 除了那些主审夏广维的官员之外,还有奸邪小人阻塞了圣听,使得圣明的天子与贤德的大臣,都未能知悉此事。 这也让柳宗权难以置信,怎么形势突然就急转直下,到了这个地步? 他在朝廷三十多年的经营,此时竟有一夕奔溃,付诸东流之势。 其实近日唯真与李轩之间的冲突,柳宗权一直都在关注。他虽然没有直接出面,却都有暗中出力,帮助唯真。 就比如‘大隆善佑护国寺’侵占田产的案件,就因他明里暗里的干扰,在顺天府,刑部,拖了足足四十多天。 又比如昨天六道司的元老会,他甚至亲自下场,帮助唯真说服儒法二家的元老。 而在柳宗权的预计中,即便他们在元老会失败,这场交锋还要持续许久,可能要在朝堂中纠缠个三五年才能分出胜负。 可结果李轩不但直接取了唯真的性命,随后还连消带打,一日之间就为夏广维翻案,并将此案直接钉死。 此时柳宗权唯独庆幸的是,他当初留了一手,支使了一个部属去做下此事,现在还有弃车保帅这个选择,否则现在就得被刑部直接拘拿。 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难逃一个失查之责。 如今好一点的情况是被贬外任,坏一点的是被逼致仕。 这令柳宗权恨火狂燃,他好不容易才爬到吏部侍郎的位置,距离当朝‘天官’,或者内阁的位置就只差一步! 可如今,一切都被这个竖子给毁了! 不过此刻,柳宗权却在努力平复着情绪,他担心自己的杀意,会惊动正在他视野当中的李轩。 眼见李轩走到了街上,柳宗权就悄然将自己腰间的长剑拔出了些许。 夏广维案毁了他的谋划,也让他失去了许多顾忌。 他准备寻个合适时机对李轩出手,如果能够直接擒拿的话最好。不行的话,那就试探一下此人现在的能为,给他一个教训! 柳宗权手中有一件顶级的法器,可以短暂的将人拉入临时生成的虚空。虽然只能维持短短片刻,可以他的天位修为,足以解决问题了。 只是接下来,柳宗权却一阵蹙眉,他发现街上一个做道袍打扮的少女,走到了李轩的身边。 那个少女他很熟悉,正是龙虎山天师府的少天师。 第四八七章 他就没有空下来的时候吗? “那个女人,似乎是龙虎山的少天师。”吏部右侍郎柳宗权的身边,一位少女意味不明的出言提醒道:“李轩本人也曾在外力帮助下击败数名天位,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她正是柳宗权的师侄女,昔日蜀主王建的后人。 由于某种缘故,柳宗权不放心她独处,任何时候都会将她带在身边。 此时她就立在一只纸鹤之上,悬浮于柳宗权的身后。 “我知道!不用你说。”柳宗权一声轻哼,将拔出的剑又重重的插回鞘内。 少女此时又以怪异的目光看着他:“师叔你受命潜伏朝堂,一是因那位大人交给你的重任,二是为乐山大佛的宝藏。可如今看来,这两桩事,师叔你都没法完成。” 少女的面上虽然是毫无表情,心里却是一阵快意。。 她虽然不知道柳宗权,以三百多岁的年龄伪装成一个年纪六旬的大儒,潜伏于朝堂是意欲何为,却知道他们必定所谋甚大。 可如今,这一切都被李轩毁掉了。 “给我闭嘴!”柳宗权的脸上,果然浮现出一抹青气,握剑的手上更是青筋暴起。 李轩不知上空正有人盯着他,他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薛云柔吓了一跳:“不是让你在道观里面等着吗?” 薛云柔就‘呵’的冷笑,然后指了指天上已经快要挂在正中央的太阳:“我从太阳刚升起来的时候就开始等,然后直到现在。再这么干等着,是不是要等到明天?” 她双手抱胸,看李轩的目光很是不善:“你这几天很忙的嘛,连见你一面都难。三天中十七张信符,我还让我的道童找了你至少五次。” 其实她自己也来找过几次,可李轩要么是在处理公文,要么是骑着玉麒麟在京城内到处奔波,确实没空陪她。 李轩则神色讪讪道:“我最近在忙什么事情,云柔你又不是不清楚?那是能耽搁的?从礼部出来,我就急急往这边赶。” 然后他就假装生气,直接往自己侯府的方向走:“算了,我今天累了,想要休息。” 薛云柔当然知道李轩这几天做的事,那虽然是在为罗烟复仇,可也确是朝堂正事,澄清世道,大快人心之举。 重审夏广维案,恢复这位巡盐御史的清白,于国于民,都是极有益处的。 她也知道唯真为首的那群人,在朝野内外都有着极大势力。 在尘埃落定之前,李轩片刻都不能松懈。 可薛云柔明白归明白,却还是忍不住生气。 不过这时候,她见李轩一副神态疲惫,心灰意冷的样子,就又有些心疼。 “你还有理了?” 薛云柔嘟着嘴,看似很生气,却伸手扯住了李轩的衣袖:“明明是轩郎你理亏,怎么还对我甩脸色?” 李轩就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又转过身苦笑道:“就是有点生气,你不是让你的火云凰盯着我,我在做什么你还不知道么?这几天哪里有一刻闲下来?偏偏云柔你还说这种话。” 他不说火云凰还好,一说起这鸟儿,薛云柔就来气。 她是让火云凰打着寻情郎的名头,去李轩的身边盯梢。可结果这两只鸟儿胡天海地,在中军断事官衙门的屋顶上不知做了多久。 等到火云凰回来,薛云柔问它李轩做了什么,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 此时立在李轩肩上的神血青鸾,则是双腿打颤,眼神幽怨的看着李轩。 它心想自己这次算是对得起它这主人了,为了给李轩提供掩护,它奋战了整整一天半时间,为此还吃了至少三颗壮阳类的药物。 薛云柔怀疑李轩瞒着自己做了什么,却又没有证据。 “算了。”薛云柔深深一个呼吸,平复住了自己的情绪。 她心想自己回头还是得在六道司那边挂个术法供奉的名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 之前她出任少天师,来北京之后,就没在六道司挂名了。 既然李轩没时间陪自己,那自己陪他也是一样。 此时她又眸色微动,冷哼道:“那你现在忙完了没有?” “差不多了,这桩事应该不会有变故。” 李轩就笑眯眯的带着薛云柔,往她道观的方向走:“走,云柔我们去你的房间。” 薛云柔的俏脸,就不禁微红:“这大白天的,去我房间做什么?还有,你现在不顾忌虞红裳了?” 按照她以往的经验,只要他们两人到她房间,不是翻云覆雨,就是覆雨翻云。 李轩就心想这个时候,虞红裳哪里有空管他?为太子是否中毒一事,红裳这几天都在宫中,没空管他的事情。 他面上却是神色疑惑的看着薛云柔:“你在想什么呢?什么大白天的?我只是带你去看一件东西,我为你亲手做的。” ※※※※ 当柳宗权再次看到李轩的时候,已经是接近夜晚时分了。 他心中暗恨,这对狗男女,居然大白天就在房里面鬼混了半日,让他等了这么久。同时又心神一舒,心想这个家伙可算是出来了。 柳宗权的眼神微微一凝,腰间的长剑就出鞘了半截。 可就在柳宗权的杀意,渐渐攀升的时候。他望见街对面,有一个银甲少女,正从街道另一侧走了过来。她望见李轩,顿时眉眼一扬,绝美的脸上现出了喜意。 柳宗权皱了皱眉,拔出的长剑,又收回到鞘内。 “怎么不出手?”他身边的少女好奇的问道:“那只是一个伏魔校尉,是叫江含韵,修为应该只是九重楼吧?” 柳宗权睨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没有答话。 那确实只是一个伏魔校尉,可按照他收集的情报,此女的战力非常可观。这半年当中,此女曾经独自斩杀三位第四门,且都很轻松,一两招内就解决。 此时的六道司,已经准备将赤雷都指挥使朱赤灵调往南京担任副堂尊,由江含韵接手赤雷都。 而他这一次的出手,最重要的就是‘快’字。哪怕被耽误片刻,这附近的江云旗,薛云柔都会被惊动。 柳宗权冒不起这个风险,他宁愿多等待一点儿时间。 可这一等,就又是足足两个时辰。李轩随着那银甲少女走入到江氏医馆,然后两个时辰都没出来! 这让柳宗权的脸微微扭曲,他心想这个李轩,人生当中除了做就是做吗? 此时在江含韵的闺房内,两人正面对面的坐着。一股阴阳交缠的神魂之力,在他二人的眉心间搭成桥梁。在窗外月色的映照下,就仿佛是一条银链,含着让人惊艳的美。 在李轩的修为跨过七重楼境之后,他们修行神天双元法的时候,已经不需要银汞的助力了。 不过这个时候,两个人的修行已经到了尾声。 李轩将自己的神魄之力,从江含韵那边收了回来:“你应该快了吧,还要多久?” 他指的是江含韵的修为突破,她现在已经到了十重楼境的门槛前,突破在即。 这速度慢了薛云柔不少,薛云柔比江含韵年轻半岁,却已后来居上。 可薛云柔是借助天师府独有的秘法,而江含韵一步步走得极为扎实。 此时也只有李轩知道,江含韵的战力,已经极端的可怕。 尤其她突破第十重楼,进入第四门之后。她与薛云柔两人真正打起来,只怕是难分胜负。 江含韵自得到那件仙宝之后,现在对‘力’的运用,对‘雷’的掌控,都非常的可怕。 李轩就不禁自惭形秽,他已经通过双修,得到了江含韵的‘力’。 可江含韵都已经开始初步掌握引力与强相互作用力了,他还没摸到‘雷与力合’的门。 江含韵那可以将一身力量,融入雷霆当中的能耐,让李轩极其羡慕。 想想他如果也掌握了‘雷与力合’,不但拥有‘玉枢神霄雷’与‘先天雷晶’本身强大的破坏力,还能以雷霆为媒介,传导自身的力量,那将是何等地可怕? “就在这两天了。”江含韵说起此事,也很开心:“你帮我的话就两天,不帮我就五六天左右。” 李轩知道她指的是‘神天双元法’,他当即笑眯眯的说着:“双修的话,其实更快,早两个月就突破了,我们究竟什么时候开始第三阶段?” 江含韵就红着脸,啐了一声:“滚!” 随后她又有些忧意的看着李轩胸前:“那些残余的刀意,真不需要我帮你?” 李轩不禁失笑:“我都已经八重楼境了。” 江含韵想想也对,李轩的修为既然能够突破,那就说明问题不大。 且以他现在渐趋全盛的真元法力,要驱除那些碎散刀意也很容易。 于是江含韵就红着脸,下逐客令:“那你还呆在这里干嘛?都快凌晨了。如果被人知道了,会被人说闲话的。” 可其实她现在早就没有闺誉可言了,这几个月李轩只要有空,每天在这里待到深更半夜。 她的父母,也早已默许。 “等等。”李轩笑眯眯的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人偶:“送你一个礼物,我自己雕的。” 江含韵初时没在意,可随着音乐声响起,她只看了一眼就被迷住了。 于是当柳宗权再次看见李轩的时候,已经是子时八刻,午夜时分。 他当即就按住了剑,准备出手,心想这一次,总应该可以了吧? 可下一瞬,他就面皮微抽,又把手放了下来。 只因这个时候,他看到了高空上飞来一条龙。 第四八八章 突如其来的见岳母(求月票) “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 吏部右侍郎柳宗权身边的少女,看着天上的那条黑龙。心想这位龙君,莫非也是来找李轩的? 柳宗权则很谨慎的招来云雾,凝聚出一个小云朵,把他们两人全都遮蔽了起来。 不过敖疏影完全没在乎他们,她从云层之上探出龙头,聚精会神的看着李轩。她似乎在犹豫,又似在羞涩,片刻之后,敖疏影庞大的龙躯才往地面坠落了下去,化作了人形。 “李轩。”敖疏影也是一副全身战甲,英姿飒爽的形象,落在李轩的面前:“我有急事找你。” 李轩看到她,是又无语又奇怪:“疏影你怎么总是在午夜之后出现?” 敖疏影是闰一月的二十号破封的,李轩已经与她见过几次面了,每一次都是深更半夜,甚至凌晨时分。 敖疏影看了看天色,就尴尬一笑:“我都没注意过,那我下次尽量白天来找你。” 他们龙族大多时间都生活在水里,所以没太多白天黑夜的概念。。 “算了,没事,不用改,不过疏影你最好事先打一声招呼。”李轩心想这样也挺好的,反正他现在的修为也不需要每天睡觉。 身为一个感情丰富的人,必须把所有的时间都利用起来。 现在他白天需要处理无数的公务,还要处理办公室恋情,晚上回冠军侯府,也面临着被包围的处境,已经没多少空余的时间了。 李轩已经仔细考量过了,还是决定把分身术练起来。 分身这东西,用在与女孩的约会上,那是很没诚意的,也一定会翻船。可他把分身丢在衙门里面处理公务总是可以的吧? 到时候,中军断事官衙门丢一个,六道司衙门丢一个,完美! 如今就不知绿绮罗提供的秘术,究竟靠不靠谱。 “是我不对。”敖疏影的脸色更羞愧了:“我在上面看你好像空下来,就下来找你了,这次是真有急事。李轩你现在有时间吧?” 她见李轩没有拒绝的意思,就带着李轩腾云而起,飞到了空际,然后一起乘着她的赤雷神辇,从南面飞驰而去。 “这次是怎么回事?又哪里发大水了?或者要行云布雨?” 几个月来,敖疏影每次来找他,都是为了这事。 这是因小半年当中,这天下间信仰水德元君夫妇的信众,愈发的广大起来,数量已到了五百万到七百万之间,甚至还因四个月前的居庸关之战,扩大到了北方地带。 仅仅这四个多月,天下间又修了一百多座水德元君庙——与以前朝廷出钱修建供养不同,这次完全是信徒自发之举。 这给敖疏影带来了大量的神力,可也造成了新的麻烦。 在许多信徒的眼中,水德元君与她的‘王夫’在一起,这尊神明才是完整的。 所以当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们拥有的神力,才能够最大程度的发挥。 这事其实很容易解决,由朝廷给李轩一个正式的册封,二神并立就可以。 之前礼部得知之后,也有过这样的打算。可在得知水德元君的‘王夫’就是冠军侯李轩之后,就没了下文。 活人封神,朝廷自然得慎而又慎。 “不是,”敖疏影不知何故,脸色更加红润,娇艳似火:“你去了就知道了,反正李轩你这次得帮我这个忙。” 她已发动起了赤雷神辇,风驰电掣一样飞向了南面。 此时在他们的后方,吏部右侍郎柳宗权已神色阴沉的散开周围云层。 “不追上去吗?”他身边的少女,面色平静的询问:“都用上了赤雷神辇,我看他们一时半会可能回不来。” 柳宗权则冷冷道:“等!” 他现在已经是上表请罪,在家待勘的状态,有的是时间等待。 ※※※※ 一个时辰之后,李轩与敖疏影,一起出现在扬州的龙宫。 说来敖疏影破封之后,到现在都没有建立起她的龙宫。 她是恋旧的人,原本准备选在鄱阳湖建宫。可由于李轩的缘故,敖疏影现在都没能决定在何处安家,处于四海为家的状态。 幸在她的兄弟多,四处都可以借居。 让李轩奇怪的是,他进入龙宫之后,发现有许多龙君聚在这里,还有很多人在赶过来。 他们来自天南地北,其中还有许多李轩的熟人,接二连三的跑来与李轩打着招呼。 “姐夫,许久不见,我敖无病给您请安了!” “姐夫,之前武清河口决堤一事,小弟多谢了。幸亏您与二姐出手,否则小弟这次麻烦大了。” “您应该就是姐夫吧?总算是见到面了,果然是丰神俊朗,一表人才,难怪能降得住我家二姐。请受小龙一拜!” “姐夫,近日可还安好?我给您送的那瓶‘铁枪油’,可曾用了?不知道怎么用?我教你,此物顾名思义,这东西抹在枪上面,保准枪身化为钢铁,坚韧不败,此为我龙族不传之秘。” “姐夫您且安心,我最近寻思出一计,可以让朝廷认可您的神位。我这几天就会号召两江五湖的龙族众兄弟一起联名上书朝廷,请朝廷赐给您一个封号。” 李轩心想你这家伙,到底是想要帮我还是要害我?他一边应付,一边很奇怪的问旁边脸色忽青忽白变换的敖疏影。 “疏影你咋还不动手?话说回来,你这次将我召来,到底是要干吗?”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以前这些龙敢这么说,敖疏影早就拿鞭子抽过去了。 敖疏影就面红似血道:“我大哥与我母亲来了,说是要看看你。” “是东海太子与东海王后?”李轩就不禁身躯微僵,错愕的看着敖疏影,心想怎么就变成见家长的情节了? 他是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啊! 敖疏影微一点头,然后支支吾吾道:“这次让你过来,就是要向他们证明你我之间是清清白白的。什么王夫一说,其实是这些家伙传言所致,我们是逼不得已。” 她之所以不动手抽龙,是有缘由的。 如果只是她大哥,东海龙宫的太子还好,她在自己大哥面前从来不遮掩什么。可她的母亲,敖疏影却很无奈。 她这母亲受人族腐儒的影响荼毒,很认可儒家‘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还有那‘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那一套。 敖疏影其实能够理解,龙族诸龙素来都是任性自由,没规矩惯了的。所以她父王立主引进儒家这一套,稳固东海龙宫的地位,在最近两千年中对天下水族的控制力大增。 可她的母亲似乎当了真,日常都是一副贤妻良母的做派,平时对她‘以妹凌兄’,‘以姐欺弟’的举止很是不满,认为这不合儒家纲常。 还有,这次如果她母亲,将她二人的‘婚事’当了真,回去之后说不定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说不定就真的如了她这些兄弟的意,说动她的父王,取消她监察‘两江五湖’诸龙的权柄。 敖疏影其实对这权柄并不眷恋,可她担心自己如果放任不管,堂堂的四海龙族,就真的会变成一团烂泥。 还有,她的母亲是‘中天位’境界的真龙,她打不过。 “原来如此!”李轩明白了,然后就问道:“那么疏影你可知太子与王后喜欢什么东西?有什么特殊的喜好?” 他干脆伸出了手:“你还是直接给我吧,得上档次一点儿的。初次见面,总不能空手过来,让你兄长与母亲笑话。” 敖疏影就心想也对,这事怨自己,她该早说的,害李轩现在一点礼物都没带,这确实不是见长辈的礼数。 可她却不知自己说了也没用,李轩兜里早就没钱了。 在两人身后,绿绮罗就再次用鄙薄的目光看着李轩。 心想这家伙的无耻已经到了新的高度,正不断的刷新下限。 两人不知的是,这个时候,在扬州龙宫的深处。东海王后‘敖竹君’与东海太子‘敖梦生’,也正在议论着李轩。 “太子,你说这个李轩,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敖竹君在上首处肃容端坐,她面貌与敖疏影有几分神似,只是年纪稍大,约是三旬左右,气质则格外的端庄。 此时这位,正皱着眉头:“按照敖智慧他们的说法,此人貌似潘安,金相玉映,且智勇双全,德才兼备,气度非凡,无论才华还是德行,都如在世圣人一般,可这世上真有如此完人?” 东海太子敖梦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的众兄弟为促成这桩婚事,在他母后面前死命的为李轩吹嘘。 问题是他们吹得实在太过,也就难免引发他母后怀疑。 且东海王后是一个极重规矩的人,对于李轩未经正式嫁娶,就成为敖疏影王夫一事,也是很不满的。 敖梦生自然是不愿得罪众兄弟的,也不确定母亲见到李轩后会是什么样的态度,所以他的回答很谨慎:“母后这一问,可难倒儿臣了。儿臣没见过冠军侯,又哪里知道他是什么人? 不过从此人的事迹来看,倒是当得起大智大勇,德才兼备之称。此人以前虽然劣迹斑斑,可自一年前开始,他曾数次力挽天倾,救无数百姓于水火当中,对我龙族也是帮助巨大。且此人是理学圣人问心铃认可的护法,一身浩气精纯,达到了‘紫气东来’的境地,一身功绩才德,其实并不辱没我家疏影。” “哦?” 敖竹君就凝着柳眉,陷入凝思。 她知道‘紫气东来’,是接近圣人的水准。 传说老子过函谷关之前,函谷关尹喜见有紫气从东而来,就知道将有圣人过关。果然不久之后,老子就骑着青牛过关。 那位练气士的祖师,古时候的圣人,一身紫气可散到千里之外。 “此人究竟如何,母后您亲眼看看就知道了。”敖梦生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动:“他们来了——” 第四八九章 越看越爱(求月票) “大晋冠军侯,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六道司中郎将李轩到!” 随着一只看门的蟹将大喊,李轩大步走入到扬州龙宫的主殿内。 他看了上首的东海龙后与太子一眼,就大步往前方走去。 “人族李轩,见过——” 就在李轩准备向二人俯身行礼的时候,他就听旁边有人‘嘿’的一笑:“你就是李轩,民间谣传的‘水德王夫’?你们人族都是这么不要脸的吗?没有明媒正娶,就敢自认是疏影的夫婿,谁给你的胆子?” 李轩当即皱起了眉头,循着声音的来处看了过去,然后他就见一位龙君正目光不善的看着他。 李轩顿时面现疑惑之色,心想这是谁呀?以前没有见过啊。 这条龙的气息很陌生,是他以前没有见过的。 下一瞬,就有人为他解惑了,敖智慧的声音传入到他的耳旁:“这是东海第四龙部,第五龙领的敖野蛮,跟我们不是一路龙,姐夫你不用管他。” 李轩明白了,他知道东海龙宫治下,共有二十四个‘龙部’,就好像是陆地上的行省。每个龙部下属,又有一百零八个‘龙领’,就是大晋的州县。 传闻这二十四个‘龙部’,都由天位与伪天位级的‘龙将’统领。 然后在下面的龙领中,排名越靠前的,战力也就越强。。 这敖野蛮能够担任第四龙部,第五龙领的领主,想必在龙族中的地位不低,实力也是较为了得的。 “家姐在东海那边,还是颇有些恋慕之人的。”敖衮的声音,也在李轩的耳旁响起:“这个敖野蛮就是其中之一,可我们的疏影姐,怎么会看得上这些都没有凝聚真龙血脉的家伙? 姐夫您不用在意,他要敢做什么,就动手揍他,到时候我们帮你。” 敖衮语气里咬牙切齿,竟是暗恨不已。 他想这些东海的龙不用受敖疏影的管辖,又怎么能体会他们这些江河湖泊之龙的痛? 李轩就没再理敖野蛮,不卑不亢的继续俯身一礼:“人族李轩,见过王后殿下,见过东海太子!在下来的匆忙,没有时间准备。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你没听我说话吗?”那敖野蛮感觉自己被无视。当即一声怒吼,直接从案席中冲出,往李轩大步走了过来。 此时上首处的东海王后敖竹君先是眉头大皱,神色不悦,可她的眼中随后闪现异泽,没有出手阻止。 东海太子敖梦生则坐在殿中左上首处,眼含深意的看着李轩,似笑非笑。 旁边的敖疏影,则一声轻哼,本能的就欲将这敖野蛮给轰飞。可接下来,她就感觉躯体一滞,一身龙元稍稍停顿。 她顿时万分恼火的,往东海龙后敖竹君的方向睨了一眼,却又无可奈何。 她的母亲不但是一位真正的‘中天位’,还执掌一件伪神宝,千载以来镇压过无数深海妖魔,经历过成百上千次血战,敖疏影绝非她的对手。 不过敖疏影心里也并不如何担心,李轩虽然只有八重楼境,可仅他本身的修为法力,武意修养,就已胜过绝大多数的第四门。 这位还有两件仙器在手,又有一身的极品法器,岂是那敖野蛮能够应付的?如今非是真正的天位,都没法压得住李轩。 这些人想试探李轩的能耐修为,只会自取其辱。 李轩果然眸光微冷,就在敖野蛮探手抓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就如电光一样的闪动。 他在四个月前入手的极品法器‘阳炎神手’,让他的身法与手速再上层楼,变得更加迅捷,如光似电。 殿中诸龙只觉眼前一花,那本是一身战甲的敖野蛮,就忽然间被剥光了。敖野蛮身上那什么战甲,肩甲,头盔,手镯等等法器,都‘叮铃哐啷’的掉落在了地上。 敖野蛮就不禁一愣,心想自己怎么就变成赤身裸体了?然后他就感觉到自己如腾云驾雾一样,被直接丢到龙宫大殿之外。 这整个殿堂中,顿时一片死寂。 就连扬州龙君敖衮都惊异无比,心想这诚意伯家的孩子,实力居然就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 敖野蛮可是修为十二重楼,站在真龙门槛前的大龙,修为更胜于他,居然就被李轩这么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而且是以这种近乎羞辱的方式! 之前李轩在宜昌也击败了相繇,可那时候有好几名天位从旁牵制,李轩又凝聚了数千儒生的浩气,大晋三大行省,十数万大军之‘势’。 那时李轩本身的战力,虽然也很了得,可还没到如今这地步,竟让他感觉深不可测。 下一瞬,整个殿中响起了一阵哄笑声。 东海龙族与江湖龙族素来都不对付,此时他们看到一向鄙视他们的敖野蛮出了一个大丑,顿时快意无比。 上方的东海龙后敖竹君,却沉下了脸:“冠军侯,你竟敢当着本宫面,羞辱我龙族大将,你就是这般当客人的?” 李轩失笑,他袍袖一拂,毫不相让的与敖竹君对视:“我倒也想问问王后与太子殿下,为何要纵容部属挑衅客人,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是你们有意如此,还是你们龙宫,一直都是这样没规矩的?” 东海龙后敖竹君的眼却微微一亮,眸中深处现出了一抹欣赏之意,可她面上,却更显沉冷,似含不善:“你竟敢这么对我说话?你与疏影私定婚姻,在本宫面前,还有理了是么?” 此时敖竹君的瞳孔,已经变化为竖瞳。一股浩瀚龙威,覆盖住了整个殿堂,使得在场所有龙族的躯体,都为之一僵,甚至是瑟瑟发抖。 那些蚌女与虾兵蟹将,则都是脸色惨白的跪伏于地。 李轩则首当其冲,那覆盖在殿堂内的龙威,只是散出的一小部分,其余绝大部分,都被敖竹君凝聚在一起,锁定于李轩一身。 那威势就仿佛是整个磅礴东海,在向李轩倾泻而来。 李轩却半步不退,他脚下的石板已在一寸寸开裂,浑身骨骼都在咔嚓擦的作响,却依旧挺直着躯体,与敖竹君对视。 “所谓有理不在声高,王后殿下这是准备以力服人吗?” 随着他的语音,一股纯紫色的浩气,蓦然从李轩体内冲出,那气柱在敖竹君高达中天位境的龙威压迫下,竟还是强韧无比,摇撼龙宫。 “李某自问这天下间,还没有人能让我做违背自己心意的事情,即便王后殿下也不例外。至于‘王夫’一说,不过是外人谣言,李某从来没认可过,何来的私定婚姻?” 他后面的敖疏影当即猛点着头,可不知怎的,她心里又微微有一点失望。 就在两人龙威浩气遥相对抗之际,东海太子敖梦生则无声一笑。所谓知母莫若子,他知道这位大晋冠军侯,多半是对上他母亲的脾性了。 “母后您息怒!说来二妹之事,确实是我龙宫理亏。敖野蛮所为,也确非是待客之道。来人,将这混账拖下去,重责二十鞭!” 他知道二人都需要个台阶,接下来又转头向李轩致歉:“也请冠军侯勿要见怪,母后她久在深海。这次是因牵挂疏影,这才过来看看,她并不知其中详情。” 李轩就面色转暖,朝着二人抱了抱拳:“原来如此,是在下失礼了。” 东海龙后敖竹君则看着他紫气当中的一点琉璃之色,面色凝然的微一颔首:“果然是人中龙凤!” 敖衮他们这群小混蛋,这次倒是难得的没有胡吹大气。 敖竹君随后竟微拂袍袖,把旁边坐在右手边的敖衮直接挥开到一边,面含笑意道:“你的表字是‘谦之’对吧?来,请过来这边坐。” 敖衮就一阵发懵,心想他以前可一直都是坐在自己母亲边上的。 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说话,可最终只能灰溜溜的走下去,与堂兄弟敖智慧拼了一个座位。 李轩也不推却,直接就坐了过去。 敖疏影则在她兄长敖梦生对面坐了下来,可她大半的心思都还是在母后与李轩身上。 她既担心自己母后严肃冷硬的态度,会引发李轩不满,也担心李轩的应对过于刚强,会得罪母后,所以完全无心饮宴。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两人之间交谈不过几句,她印象中素来端庄严肃的母亲,就开始面现笑意。 二人讨论的是儒家经文,恰好最近李轩为提升浩气,坐稳理学护法的位置,也下功夫研究了一阵儿,说得头头是道。 他并不照本宣科,结合现代人的一些见解,使敖竹君颇感惊艳。 李轩的性格,可远比敖疏影以为的要圆滑。他不过与这位东海龙后聊了几句,就知道这位是非常看重规矩的人,于是言辞中也着重于礼法,规则,法度。 而就在讨论了一阵儿学问之后,敖竹君忽然神色微动,面色凝然的问:“冠军侯不愧是当世大儒,极有见地,本宫佩服。就不知在冠军侯眼中,我东海龙族是什么样子的,请冠军侯畅所欲言,不用顾忌。” 敖疏影与太子敖梦生闻言一愣,当即侧目看了过去。 李轩本能的感觉东海龙后的这一问,颇有深意,他仔细凝思了一阵儿,就摇头道:“规矩散漫,一盘散沙,不知上进,放纵奢靡,耽于享乐。” “诚哉斯言!”敖竹君不禁击节赞叹,随后就又满含诚意道:“冠军侯,我家夫君最近有感于此,近日正准备外聘一位‘龙族执令’,整顿我龙族散漫之风。我观冠军侯人品方正,浩气凛然,正好合适,不知冠军侯你可愿意?” 李轩下意识的就欲拒绝,他才不想去管这一群龙的下半身。自己的时间,本来就不够用呢。 可此时东海太子敖梦生,却笑眯眯的说了一句:“父王还准备了丰厚的聘金,其中就有一件极品法器,每年还会供奉价值黄金五万两的各种灵药珍宝。” 黄金五万两,那就是白银五十万两。 李轩当即就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现出了兴致盎然,舍我其谁之态:“还有这回事?龙王陛下真是英明,龙族的风气,确实该整顿一下了。龙后既有此意,李某义不容辞!” 于是这殿中又一次沉寂了下来,诸龙纷纷侧目,往几人的方向纷纷看了过去。 敖衮与敖智慧两人,则是瞠目结舌,这个展开与他们想象中的剧本不对呀! 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这婚事,把自家这碍事的姐姐给嫁出去的。可就今天的结果来看,却似乎是反过来给他们自己挖了个坑? 可能还是深不见底的那一种—— 第四九零章 制龙之策 东海龙后敖竹君喜不自胜,向太子敖梦生微一示意,后者哑然失笑,当即一拍手,就令他旁边的一位龟丞,取来一把铁鞭奉送到李轩面前。 敖竹君则为李轩解释道:“这是我夫君合四海龙王之力,一起铸造的打龙鞭,日后冠军侯执此鞭执法便是。日后这两江五湖的龙族,谁敢在先生面前放肆,就只管用此鞭行刑。一应抗刑不遵者,我龙族皆以孽龙视之。 即便那些孽龙,在这打龙鞭镇压下,一身龙元也最多只余三分之一。如此一来,即便天位孽龙,也绝非冠军侯对手。” “这——”李轩不禁迟疑:“所谓名不正则言不顺,是否等龙王正式册封之后,李某再领此物不迟?” 他想你们还没给钱呢!说好的聘金呢?聘金都还没有给,就想让他上工啊? 东海龙后敖竹君听了之后欣慰不已,心想这真不愧是理学护法,果然是一位重规矩的人。 东海太子敖梦生却笑道:“冠军侯放心,因小王经常来陆地之故,父王三十七年前就将寻觅‘龙族执令’之任托付于小王,只是一直以来都没有选到合适的。所以这一次,只需要补全一个手续就可以。 还有聘金,龙宫早就准备妥当,那件极品法器名叫‘光雷之翼’,说来倒是挺适合冠军侯的。。” “那么在下就愧受了。”李轩就再不迟疑,将那铁鞭收到了须弥戒中。同时心想,这位太子殿下似乎段位了得,不可轻视。 “我龙族正需冠军侯这样的刚直之辈,以正歪风邪气。”东海龙后敖竹君欣慰不已,随后又问道:“对了,冠军侯乃是当世大儒,学究天人,方才议论治国治军的时候,冠军侯都颇有见地。不知您对我龙族现状,可有什么建议?” 她之后又一声轻叹:“不瞒冠军侯,就在一千年前,本宫刚出生的时候,我们龙族还有五六十条真龙的。可时至如今,天地间的元灵明明没有太多减弱,龙族也掌有两江四海五湖之富,可如今我东海堪用的龙族,却是一天比一天少。 本宫夫君常为此忧虑,却一直都找不到可行之策,不知冠军侯可有良策教我?” 东海太子敖梦生听了之后,就不禁摇头。他对于李轩执掌‘龙族执令’,是乐见其成的。 心想这家伙多半会嫌麻烦,还是会把这差事交给自己妹妹。 可要说李轩能够拿出什么良策可以改善他们龙族的现况,敖梦生就不以为然了。 几百年来,他请教过世间不少大儒,可这些学问高深之辈,也没能够拿出什么可行之策。 这是他们龙族的老顽疾了,龙族的天性是又懒又淫,在养尊处优的情况下,就更没有上进心。历代东海龙王都有意纠正这风气,三令五申都没用。 这几万年中都没法扭转的事,李轩一个年纪二十的小子,能有什么办法? 可李轩对这桩事,还真有些想法,他想了想之后,就神色一肃:“我倒是有一良策,或许可行。此时就斗胆在二位面前试言一二,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还请二位见谅。” 敖竹君微微点头:“冠军侯请说。” 李轩就笑道:“我以为堵不如疏,单靠上面几人的监督刑罚,是拦不住诸龙之欲的。” 敖衮与敖智慧他们两人的席案离得较近,听得此言之后,不禁龙眉微扬,眼现喜色。 心想真不愧是他们的姐夫,真是好人呐!不枉他们平时这么尊重。 敖疏影却皱起了眉头,东海太子敖梦生眼中也现出异泽:“那么以冠军侯之见,我龙族不得淫乱,不得奢靡的规矩,都该废除?” “可我听说东海龙王虽然在极力推行这些法度规矩,却因这法度与龙族众多长老之意相左,彼此间常有冲突?” 李轩笑眯眯的说着:“我的意见是可以改一个更温和的方式,收税!” “收税?”敖梦生有点不解了:“小王愿闻其详。” 他摇着头,不以为然。心想这位冠军侯,真是异想天开,浪得虚名。 “就比如这扬州龙宫之主。”李轩指了指旁边的敖衮:“你要让他管住自己的下半身,那实在是太难为人了,倒不如从他身上收一点银钱。 比如说,敖衮纳一房小妾,收税一万两;敖衮临幸一个异族,收税一万两;生下一头杂脉孽龙,收税五万两;他睡一年觉,收税一万两;开一天宴会,收税一千两。” 敖梦生不由多出了几分认真,心想居然还能这样收税?真是闻所未闻。 如果能多一笔钱财,那也是很不错的。 别看他们龙族豪富,可西面要抵御黄河与长江上游的那些妖魔,东面则需压制那些深海巨妖,所以龙宫一直都在维持着一支庞大的水军。 他不由陷入凝思:“可父王的初衷,是纠正我龙族风气,挽救我族衰败之势。” “太子这话好奇怪。”李轩神色淡淡道:“财力就是资源,你们龙族大可拿着这笔钱,去培养激励那些真正想要上进的龙族。 据我所知,你们龙族还是有许多龙是很上进的,却苦无资源,在修行上进展艰难。你们也可以拿这笔钱,去补贴抚养那些诞生下来的龙孽,让它们进化血脉。你们龙族既然把它们生下来了,那总得负起责任吧? 我就想不明白,你们龙族的目的是要培养出真龙,敖衮他们既然不愿意,你们又何必在他们身上下功夫?” 敖疏影与敖梦生听到这里就不禁眼神一亮,为之动容。 他们感觉这方法或许可行,关键是此法有极大可能说动那些古板的龙族长老。 毕竟银钱这东西,他们龙族也是爱重的。 东海龙后敖竹君也眯起了眼:“可这对于偏僻地域的江河之龙与暗河之龙,似乎不太公平?” 他们龙族当中,也不是人人都像敖衮,敖智慧这样豪富。尤其那些暗河之龙,除了那些暗河当中的天才地宝与矿藏,就别无所有了, “所以需在累进税制上下功夫。”李轩胸有成竹道:“比如说,两房小妾之内,龙宫可以不用管,可两房小妾之后就累进收税,第三房一万,第四房两万,第五房就是四万。其余临幸异族,诞生孽龙,睡觉等等,都可依照此法。 如此一来,天下诸龙想要那更多的妾室,想要临幸更多异族,想要诞生更多的龙孽,那就得努力治理好治下江河,使自家的财货丰盛。可如果他们本身法力不足,懒惰如故,又谈何治理江河呢? 至于暗河之龙,如果他们肯上进努力,自然可以从龙宫拿取补贴,这不是很公平吗?” 他在堂上笑吟吟的说着,可此时满殿诸龙,绝大多数都是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寒气,面上都一片青白。 敖衮看出母亲与两个兄姐都已经被说动了,他不禁心想我艹,要照姐夫这般说,那他们以后哪怕睡觉喝酒都得给钱? 敖智慧则脸色苍白,心想糟糕,这回是弄巧成拙,引狼入室了! 可于此同时,也一些龙神色微动,现出若有所思之色, 龙后敖竹君确实大为意动,她面上泛着红潮:“可问题是,由谁来监督?” 可她语声一出,就知道这话蠢了。有了钱财,还会缺少监督之人么? 以前龙族没人愿接这差事,是因这差事既吃力又得罪人,更没有好处。一些龙即便接了差事,也是与下面那些混账龙沆瀣一气,没有一个肯认真执法。 她夫君愿拿出五万两黄金的年薪,实在是被逼的没办法,只能咬着牙从兜里面挤出钱财。结果之后整整四十年,都找不到‘执令’的合适人选。 可如果这税法能够定下,那么她预估自家龙宫,一年至少可增收黄金千万两,几十个执令都请得起。 “冠军侯果然智慧高远,此策发人深思,当浮一大白。”敖竹君抬起了身前的酒尊:“本宫敬你一杯!” 东海太子敖梦生也神色一凝,同样举起了酒尊:“冠军侯这一法不但角度新奇,更是切中我龙族情弊。小王这次回去,就会与父王商量此事,如果此策可行,我龙族另有厚礼奉上。” 敖疏影虽然没说话,可是看向李轩的目光,却是异泽连连。 李轩则被下面诸龙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不过他还顶得住,他笑着回礼:“不过一二浅见,让二位见笑了。” 接下来的宴席中,不但敖竹君待他如子侄,东海太子敖梦生也是亲近起来,甚至命人将他们的桌席拼在一起,方便说话。与李轩可谓是一见如故,投契无比。 龙族由于寿元悠久,饮宴也素来是没日没夜的。可惜李轩早晨还得去上班,所以在两个时辰之后,李轩就不得不离开了,依旧由敖疏影驾着赤雷神辇将他送回京城。 此时又有龟丞,将‘龙族执令’的聘金送到李轩的手中。 李轩之前还担忧那‘光雷之翼’,与他的‘神翼’冲突,没法使用。可结果到手之后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双靴子,只是靴子的背部有两对羽翼而已。 他大为满意,更加欢喜了。 加上他手里的玄武护心镜,大衍神盾,阳炎神手等等,这一身‘舍生取义套装’已经有了被全面替换之势。 而就在两人离去之后,敖竹君就面色凝然的与敖梦生说话:“太子,你认为他与疏影这桩婚事,究竟能不能成?” 太子敖梦生就笑道:“怎么?母后是看上这女婿了,之前母后不是还很反感的?” 敖竹君一声冷哼,眸中精芒闪动:“我没跟你开玩笑,这位冠军侯智勇兼备,是真有大才的。太子,务必得让此人为我龙族所用。” “确需笼络不可。”太子敖梦生微一颔首,然后就皱起了眉:“这事有点麻烦,我看冠军侯他神情,对疏影并非无意,可还远没到嫁娶的地步。 还有,此人在凡世有着好几个红颜知己,都极有来历,其中一人甚至是大晋长公主。要论感情,也轮不到我们家疏影。除此之外,疏影自己的心意也是个问题,疏影她的性格,母亲你是知道的。” “疏影?你管她怎么想。这桩事,可由不得她任性。” 敖竹君淡淡的喝了一杯酒,她的眸中精芒闪动:“敖衮他们不是大肆传播,说李轩是疏影的夫君么?太子你且让人推波助澜,继续坐实此事。等到时机一至,我就去请天子赐婚!” 第四九一章 神人李轩(求月票) 回归京城的途中,李轩发现敖疏影一路虽是喜意盈盈,可在路过黄河地段的时候,却仔细看了一阵黄河的河面,柳眉开始紧皱着。 李轩刚才虽然被东海太子灌了不少酒,可神识还是很清明。他注意到敖疏影的神色,就不禁好奇地问道:“怎么?这黄河又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起来很正常啊。” 敖疏影就苦笑道:“可你就不觉得这河床太高了吗?我看过下游一段,这条大河很可能会在近年改道。这是一个天大的麻烦。” 李轩顿时就了然了,他微微点头:“的确麻烦,这是上游的泥沙俱下,沉积过多之故。” 敖疏影则叹了口气:“大晋内阁倒是有远见的,他们已拨出了款项,准备用于黄河下游的清淤。我们龙族也在尽力疏浚,可作用不大,顶多就是拖个几年。”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李轩陷入凝思道:“一个方法是束水攻沙,一个方法是保护上游水土,多种植树木。。” 束水攻沙是他那个时代,明清之际治理黄河之策,使得频繁改道的黄河稳固了下来。效果虽然不如现代的‘宽河滞沙’,可在没有现代水泥大坝技术的情况下,这可谓是上上之策。 在这个世界,黄河之所以频繁改道,也有一部分是妖魔的缘故。不过这两个治河之策,应该还是能用的。 “束水攻沙?保护水土?”敖疏影的眼中就现出了惑然之意,她从没有听过这说法。 “就是筑堤束水,以高速的水流带走淤沙。再以根系发达的植物,稳固上游的土层,”李轩将束水攻沙的原理稍稍解释了一番:“你可以自己做一个模型,试一试效果。可惜——” 他的脸上露出无奈之色,他并非是当朝主政之人,与朝廷工部也不搭界。要想在大晋推行束水攻沙之法,谈何容易? 敖疏影心想这办法,真是与当世的治水之策反其道而行。 不过她是操云御水的行家,只是脑子里面想一想,就知此策或许可行。 她不由再次心生佩服,心想她大哥说的没错,李轩确实是智慧超群,国士之才,这真是她的良师益友。 也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北京城,已经遥遥在望。 敖疏影驾驭赤雷神辇,直接一个加速,往云层下方飞凌而去。 ※※※※ 冠军侯府的上空,礼部右侍郎柳宗权等了一夜,终于等到了李轩。这位被水德元君敖疏影亲自送返,就落在冠军侯府的门口。 他的师侄女独孤碧落,也不禁松了一口气。 昨天一晚上,柳宗权的气息都阴冷寒洌的吓人。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位的怒意越积越盛。 可随后独孤碧落就发现自己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水德元君敖疏影才刚离去,伏魔校尉罗烟就翩翩而至。 当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凑在一起,她的师叔柳宗权,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出手的。 ‘阳阳神刀’威名赫赫,威慑力比之正常的天位还要大许多。她的师尊‘怀璧’,在这两人面前从来都没撑过一刻时间。 罗烟似乎是负气而来,过来寻那位冠军侯的麻烦。可结果那位冠军侯不知说了什么,寥寥几句,就让罗烟又恢复了笑颜。 接下来的几天,却是让独孤碧落目瞪口呆。 她一生当中,从没见过像李轩这样‘忙碌’的人。 这一天的一整个白天,李轩的行动轨迹还算正常。他一个上午都呆在中军断事官衙门,在罗烟的陪同下审理军中的案件。 午时左右,李轩则陪同那个叫‘乐芊芊’的女孩一起去六道司处理那边的一些公务,又配合另一个名叫孙初芸的女性伏魔都尉办案。 这是因孙初芸的辖区出现了一个擅长隐遁,较为棘手的妖魔。 她师叔柳宗权犹豫了一阵儿,还是没出手。 独孤碧落知道缘由,那个叫‘乐芊芊’的女孩虽然只有四重楼境,可一身实力却极为强大。一套极品法器,结合降神之术,随时可以达到伪天位的层次。 至于那个叫孙初芸的女孩,她也不是凡人,瓦剌大王子绰罗斯·博罗纳哈勒,就是葬身其手。 让独孤碧落在意的是,不知李轩与那个叫孙初芸的女孩说了什么,以至于孙初芸全程都红着脸。 到了酉时(下午五点)之后,李轩的行动轨迹就开始不正常了。 这家伙先在六道司找到了伏魔校尉江含韵,二人在江含韵的公房内独处了一个半时辰,才满面红光的走出来。 在戌时五刻,李轩又回到了中军断事官衙门,进入罗烟的房间呆了整整一夜。 独孤碧落百无聊赖,只能看着中军断事官衙门的屋顶上,那两只凤凰血脉的鸟儿一场云雨大战。 可惜她的师叔无心欣赏,一身气息锋锐得像似出鞘的刀剑。 然后到了隔天的二十二日,李轩这天没有上班,他在清晨时分,与薛云柔一起返回冠军侯府,在旁边的道观里面逗留半日,直到午时方出。 出来的时候,龙虎山少天师艳光四射,李轩也同样精神抖擞。 下午的时候,李轩则与那位神器盟主冷雨柔一起见了墨家钜子,在返回之后,李轩在那间工坊里面一直逗留到酉时末(晚七点)。 让独孤碧落瞠目结舌的是,这家伙之后竟还厚颜无耻的带着那位神器盟主,一起到旁边的江南医馆混了一餐饭。然后又与那位江南神医的女儿,独处了一个半时辰。 在这之后,李轩又跑去了中军断事官衙门,在那个名叫罗烟的男性校尉房里面留宿到了清晨。 独孤碧落颇觉震撼,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神人? 这个时候,她感觉自己师叔寻到出手时机的可能性,怕是微乎其微。 柳宗权似乎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他在二十二日早上的时候,还是很气的。可到了下午,独孤碧落的这位师叔已经完全气不起来了,他一脸的无奈。 直到二十三日,独孤碧落望见一个红衣女子从承天门策马而出,来到了中军断事官衙门的前方。 她认出那位,正是当朝长乐长公主虞红裳—— 正在公堂之中处理着一桩军中斗殴伤人案的李轩,也心有所感,抬眼神色错愕的看向了门口。 虞红裳的面色青白,行步如风的走入到堂内。 “轩郎!”此时虞红裳的声音,额外的清冷寒洌:“关于黑昙花,太医院那边已经有结果了,父皇他让你速速入宫一趟。” 李轩顿时容颜一肃,当即起身询问:“结果如何?太子香囊中的粉末是否黑昙花,又是否能引发脑瘤?” ※※※※ 这个时候,在紫禁城太和门,高据于宝座之上的景泰帝,也在问着同一个问题 “太子香囊中的那些黑色粉末是否黑昙花?此物的药性,是否太子暴病之因?” 他问的是殿堂之中,一位穿着五品青袍的老者——那正是现任的太医院的院使。 “确实是黑昙花!”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青袍老者的神色凝肃异常:“我们太医院以秘法还原,确证那确实是黑昙花无疑!” 景泰帝抓着扶手的双手,不由一阵青筋暴起:“那么这黑昙花,是否与太子的脑瘤有关?” “还未能确定,可以目前的试验结果来看,微臣猜测是有关的。” 青袍老者深深的一个呼吸,然后才开口道:“陛下,这五天时间,我们以诏狱中的死囚做试验,尝试将大量的‘黑昙花’粉末混合太子香囊中的其它香料成分一起燃烧,以它们燃烧后的烟雾薰灼犯人。最后一百人当中,有两人当场晕迷。” 景泰帝就目光一凛:“这两个人,爆发了脑瘤?” “没有。”青袍老者摇着头:“不过我们用法术窥察这两人脑部的时候,发现他们的脑内有生成肿瘤的迹象。陛下,一切瘤类,都是受外界因素刺激,人体血肉增生,或者突变而成。” 他语声沉冷道:“这‘黑昙花’引发脑瘤的几率较低,可是陛下,太子他本身就有着脑瘤,只是因许久以前,被逆贼‘真如’以秘法镇压而已。” 轰! 此时那龙椅的一对扶手,都被景泰帝生生的捏碎。 这位面肌抽动,胸膛起伏,几乎从牙缝里面吐出声音:“恶毒,如非是冠军侯查得奸邪,朕几乎就被贼人所欺!来人!” 他蓦然一声怒吼,震荡殿堂:“将‘黑昙花’一事传告朝野,让他们都给朕听清楚了,这是否朕在迁怒,是否无事生非?” 整个太和门内,所有人都是脸色苍白。 除了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奉命匆匆离去之外,其余随侍的太监内侍都在景泰帝的神念重压下,纷纷匍匐于地。 景泰帝则努力平复着怒意:“左道行,还有朕的冠军侯呢?他二人可已入宫?” “陛下,臣已经到了。” 殿门处,李轩与虞红裳联袂而入。他的脸色,同样凝肃无比:“臣以为当务之急,是查清那些‘黑昙花’的粉末,是怎么进入太子的香囊的。还有那两个喇嘛,与此事究竟有何关联。” 那两个喇嘛上师,总不能隔着数丈之距与太子见一面,就将粉末送入到太子的香囊里面。 第四九二章 非李轩莫属 左道行在半刻时间之后,匆匆来到宫城。 “陛下,与太子香囊有过接触的,一共有十三人,其中三人是针工局制作香囊的宫女,三人是太医院的太医,负责给殿下的香囊配药。其余几人,则是太子身边的内侍与宫女。” 左道行半跪于地,面色凝然道:“从他们的供词来看,似乎都是无辜。臣已经在严刑拷打,配合我绣衣卫的逼供秘术,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关于这些人,他早几天前就已经在拷问。 虽然那时候,‘黑昙花’的情况还没调查清楚,可这不妨碍他先行调查。 “那么那两个喇嘛呢?那两人的下落可找到了?是什么情况?请左都督实言相告。”这是次辅高谷,他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在文渊阁值班,得以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太和殿。 此人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则是黑沉沉的。。 他刚才几乎被这消息震得脑海晕眩——太子虞见济的暴病,竟然真是人为所致! 高谷知道后果,此事将震荡整个朝堂,说不定明天就是一场腥风血雨。 让他心悸的是,如今北方蒙兀人已被重创,大晋面临的态势已有了前所未有的改善,景泰帝没道理再忍耐。 此时高谷只能指望太子虞见济的暴病,是那两位喇嘛所为。 所谓蒙藏一体,藏人法王与蒙兀人信仰相近,一向都走得极近。这说不定是蒙兀人的计策,有意在出兵之前,祸乱大晋朝局。 “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两人入藏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朵甘绣衣千户所与乌斯藏绣衣千户所,都找不到他们的下落。” 左道行斜目看了高谷一眼:“臣查到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两人在京城数月时间,曾经数次在太医院与十王府附近徘徊出入,可他们具体做过什么,又与什么人有过接触,臣就不知道了。” 御座上的景泰帝,就不禁皱起眉头,也就是说,目前又是毫无进展吗? 此事李轩也无可奈何,要说刑讯逼供,左道行明显比他更专业得多。 李轩现在也掌握了一些刑讯的手段,尤其是他的‘神夔雷音’,一般的人都扛不住他的浩气冲击。 这用在中军断事官的卫所军案件审理上简直无往而不利,那些犯罪之人被他吼一声,就得老实交代。 不过左道行逮捕的那些人,李轩也去用‘神夔雷音’吼过,可没啥用。 论到刑讯,还是绣衣卫更专业,他们什么样的手段都能用。 至于青藏一带,李轩就更鞭长莫及了。绣衣卫都无可奈何,就更何况是他。 “曾经数次在太医院与十王府附近出入?”这是吏部尚书王文,他的神色依旧冷凝如故:“陛下,那些接触过太子香囊的人,还是得查。可这两位喇嘛形迹可疑,也不能就此放过。 据臣所知,青藏一带十二位法王当中,有四位与我大晋较为亲近。其中的宝轮法王,与金瓶法王领地较近,能否请他出面,帮我们将这两人擒拿入京。” “此策不妥!” 首辅陈询摇头道:“王尚书有所不知,宝轮法王貌似恭敬,其实阴蓄兵甲,与俺不罗汗勾结,阴怀不轨。反倒是金瓶法王,此人虽然一直维持中立,却持身极正,以稳固守成为主。” “此策确实不妥!”高谷知道这‘俺不罗汗’也被称为俺不罗‘行都指挥使’,后者是朝廷册封的都指挥使职,用于羁縻这位‘俺不罗汗’。 此人在雪区掌有七个万户,实力极端强大,渐有侵吞整个雪区之志。 此时高谷的神色微动:“如果宝轮法王也与蒙兀勾结,直接杀人灭口呢?即便宝轮法王恭顺朝廷,将这两人擒拿解送进京,这一来一回要拖到什么时候。 以臣之见,不如遣一武力强横,精明强干的大臣入藏处置此事,顺便也可平复近年雪区的隐患。” 景泰帝不由陷入凝思,他是恨不得即时就将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擒拿至御前的。可如果借助其他法王之力,确实颇费周折。 且如果那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真有问题,问问他们的背后主谋是谁?是否他们的座师‘金瓶法王’?这远隔万里的地域来回,得浪费多少时间,也会打草惊蛇。 且最近青藏一带的问题,确实很大。 土木堡大变之后,朝廷权威丧尽,如今对青藏一地的控制,越来越薄弱。 高谷的建言,倒不失为一个良策。 陈询别有深意的看了高谷一眼,然后向天子一礼道:“陛下,高少保此法确实上善,臣举荐由兵部尚书于杰主持此事,再由绣衣卫遣一干员配合。” 少保于杰毫无犹豫,当即出列抱拳:“臣义不容辞!” 景泰帝却皱起了眉头,随后一摇头:“不行!朕近日正准备整顿地方卫所,尤其清查各地卫所田亩被地方侵占一事,正需借重于少保之力。 且蒙兀人虽遭遇大败,可整个草原,却依旧能动员八十万控弦之士,对我朝虎视眈眈。这京城重地,须臾都离不得于尚书,此外于尚书在办案一事上并无专长。” 陈询的眼中,就现出无奈之色。 他正是因不愿见到于杰的影响力,在军中继续扩大,这才举荐于杰。 这位的专长确实不在办案上,可以他的强横武力,足以镇压雪区十二位法王,五位雪区大汗,使之不敢轻动。 绣衣卫则多得是办案的好手,有于杰作为依靠,还能拿不下两个喇嘛? 至于京城,如今京城之内因景泰帝绝后,潜伏着无数暗流,只是因天子,于杰,伏魔天尊与冠军侯几人联手镇压,这才太平了几个月。 可以陈询之见,于杰虽然性格刚直忠勇,可也失之于刚直。 如果说这京城内有什么人是不能轻离的,陈询首选就是那位冠军侯,而非是于杰。 此人虽非天位,可他能够发挥的作用,远远强过于杰。 吏部尚书王文也是微微摇头,他们的这位陛下并非那种雄猜之主。他若看重了什么人,那就会自始至终,信之无疑。 比如少保于杰,就在大半年前,天子居然有意于杰的女婿虞骥,担任绣衣卫指挥使,这岂是一般的帝王能做得出来的? 幸亏被群臣拦住了,否则如今的局面不知会是怎样。于杰一手掌军,又一手掌控绣衣卫,那时何止是权倾朝野?天子废立,只怕都在他一念之间。 不过他王文也是受益人之一。天子自任命他为吏部尚书之后,也同样对他信之无疑。一应朝堂人事,都对他倚重有加。 君臣相得至此,让王文生出了‘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士为知己者死’的感触。 王文就皱着眉:“于尚书不合适,那么朝中谁人合适?要想在武力上镇压住十二位法王,又有处理雪区军政事务的手腕,还要擅长办案——” 然后他就神色微动,看向了对面武班里面站立着的李轩。 不止是他,景泰帝与朝中几位大臣,也纷纷往他侧目以视。 这位的武力虽然差了些,可那‘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已经名扬天下。 何况这位的身边,有的是天位高人。 李轩眨了眨眼,然后就一声失笑,朝着天子抱拳道:“臣愿往青藏一行。” 恰好,绿绮罗所说的那门可以比肩‘一气化三清’的顶级分身之术,就着落在青藏一带。 即便没有今天这桩事,他也在筹谋着往雪区一行。他最近在时间管理上深有感触,心想无论如何,都必须弄一门分身法门不可了! 其实与‘一气化三清’同等级的分身之术,六道司就有两种。可绿绮罗提供的法门,却有一个好处,可以拿到就用,一开始的实力就与本体相当,无需任何的培育。 ※※※※ 于此同时,在金陵六道司朱雀楼。 一脸衰败之色的朱雀堂尊龙须虎,正将一枚整体印玺形状,上方印钮则呈‘神鸟朱雀’造型的仙器,放在了仇千秋身前。 “恭喜千秋你了,今日之后,你便是新任的朱雀堂尊!”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神色感慨的看着眼前的仙器:“此物在我手中,其实是有些蒙尘了。我的木系功法,虽然也可以以木生火,将之催发,却一直都没能够发挥出它最大的威能。我很期待,此物由你的大绝灭掌催发时的神威。” 仇千秋神色肃穆,将那仙器接在手中:“仇某定不会辜负所托。” “朱雀堂交托给你,龙某是放心的。不过我也真没想到,李轩他居然真的做到了。老夫原本以为,你这次接任堂尊一事,很可能要生出波折。” 龙须虎一阵唏嘘,可随后他就发现仇千秋的神色语气,都非常的平静, 他当即神色微动:“千秋你似乎不怎么欢喜?” 可语出之刻,龙须虎就自嘲一笑。 仇千秋自然是不会太欢喜的,这位与他的情况,可是截然不同。 最近半年中,仇千秋不知因何故修为突飞猛进。以龙须虎的预计,这位登顶天位的时间可能就在这一年之内,甚至下一刻,仇千秋意念间一个小小的体悟,就有可能促成他的进阶。 而一旦这位进阶天位之境,那么六道司欠他的,都需原原本本的还回去,元老院那边怎么都不可能压制得住。 “这是轩儿他给我挣来的,属下如何不欢喜?” 仇千秋微微一笑,目光却冷冽异常:“可我现在更在意的,是那些明里暗里针对轩儿的人。还有堂尊你,那头‘六翅刀螳’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巧合了,那刀螳又恰是克制着堂尊你的。” 龙须虎的面色也不禁微微一沉,对于此事,他未尝没有怀疑。 他认定六道司内部有人与外敌勾结,有些人不希望这朱雀堂继续掌控于他龙须虎及仇千秋之手。 第四九三章 红袖刀与大日刀 李轩正在为入藏一事做着准备,虽然天子对擒拿多吉才仁,扎西贡布两人一事非常急切,但也知‘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的道理。 在与诸臣议论之后,天子甚至单独召见了李轩。 “朕会下达旨意,爱卿你到雪区之后,可以调度四川,云南与青藏一带所有军力。四川都指挥使司,云南行都指挥使司诸卫所,都需听你节制。 还有随行的高手,朕也会令左道行从大内与绣衣卫中抽调三百人的精锐随行。” 李轩就微微颔首:“随行就没必要了,时间宝贵,臣之意是由陛下借予赤雷神辇,我先行前往。这三百人随后赶来就可。” 景泰帝点了点头:“可以,除了赤雷神辇,我会将尚方剑‘开元’赐予你用,以及四川,云南二省四品以下官员生杀予夺之权。二品以下官员,如果有违令之举,我许你先行擒拿。” 李轩之前得授尚方剑‘开元’,可在南口关那场大战之后,朝廷又将这把名为剑,实为刀的仙兵收了回去。。 他其实用不到这件仙兵,只因六道司给他与罗烟炼造的四口极品法刀,已经快要出炉了。 而仙兵这种东西,如果不经炼化,不能如意指使,又不合自身武意,威力就只有五分之一不到。 不过尚方剑除了本身的价值之外,还代表着天子的权威。 所以李轩还是准备接下来:“臣多谢陛下信重,不过这次南行乌斯藏,能否请长乐公主,或者赫连伏龙一同随行?” 他可不会托大,虽然青藏一带十二位法王,只有两人是真正的天位。 可据李轩所知,其余十位也如同蒙兀‘龙象法王’宗喀巴一样,都拥有天位水准的战力。 此外那五位青藏一带的‘行都指挥使’,也不是什么简单的角色。 “伏龙先生旧伤未愈,与蒙兀一战之后更添新创,需要时间休养,这次我会让长乐随你过去。” 景泰帝神色凝然:“除了长乐,爱卿你还准备携带什么人过去?龙虎山的张少天师你就别想了,如今八达岭,独石堡,山海关,居庸关这些重关要塞都处于残损状态。 如今朝廷好不容易有了点钱,那就必须及早将这几处关口修复,此事需多赖正一,全真二道之力,正需张少天师统合调度。” 李轩正想携薛云柔一起过去的,他身边最强的术师就是这位。不过修复独石堡,山海关等重镇,也是当今朝中第一等的要务。 他凝神想了想:“我属下罗烟与乐芊芊,是一定得带过去的。然后是伏魔校尉江含韵,有她与长乐同行,差不多就够了,如果事态紧急,臣再从京城请人不迟。 不过此事,还需陛下您与伏魔天尊协商一二,向六道司借人。” “伏魔校尉江含韵?”景泰帝眯着眼:“她是江神医的女儿吧?可以!” 他以为李轩携江含韵同行之意,还是为江云旗,准备将这位大高手卷入进来。 李轩之后就告辞出宫了,他先骑着玉麒麟去了冷雨柔的工坊。 这两个月,冷雨柔不但将她的孔雀千机拆开,李轩的伏魔金刚也被她拆得七零八落,借口是为强化伏魔金刚的机体,改良它的动力。 她的说法是之前的那次提升过于匆忙,留下了许多隐患,伏魔金刚的动力系统,也没能够发挥最大作用,所以还得调整。 李轩不知真假,不过伏魔金刚的内部骨骼,确实是被替换过了。尤其一整条脊椎,都被换成了天外黑陨铁。 这是锻造极品法兵的材料,坚固性,柔韧性,延展性都极佳,还有着一定的形状记忆功能,只要不是被粉碎,都能恢复原状。 冷雨柔可能知道他为祭炼‘六合诛仙剑图’一事已经破产,也可能是因‘超电磁炮’之故大赚了一笔,所以这次出奇的没有伸手问他要钱。 不过现在的情况,却稍微有点麻烦。 冷雨柔必须帮助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伏魔金刚’组装完成。 李轩对于这机关傀儡的防御能力还是很依赖的,尤其那两枚安装于‘伏魔金刚’体内的第四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更是无比期待。 幸在天子给了李轩两天时间,冷雨柔稍稍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随后李轩又跑到了六道司的炼器楼,与罗烟一起等待四口极品法兵的出炉。 本来这四口兵器,在一个月前就可完成。可由于元老会的变故,拖延了一些时间。 李轩他们是以功勋换取这四口兵器,程序合法合规,即便元老会也奈何不得。 可唯真他们却能针对炼制这四口兵器的人,以势胁迫。 幸亏炼器楼主在六道司德高望重,地位超然,朱明月又强力干涉,直接将唯真为首的几位元老顶了回去,没有让这四口极品法兵功败垂成。 一日之后,位于总堂东面的炼器楼内冲起了一股锋锐刀气,将高空中的云团都破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李轩拿着两口新出炉的长刀,喜不自胜。 这刀长约四尺三寸,刀身狭长,虽然没有多余的装饰。可刀刃上流光溢彩,金银二色参杂,看起来不但极美,还很酷炫。 刀内的法阵,则是专攻‘光’,‘雷’,‘火’三法。关键是双刀并举,互鸣共感,更增其势。 这两口刀合璧,有着仅逊于仙兵的威力。 罗烟的那一对刀,刀身则要短不少,只有二尺五寸,可刀身更宽。造型与红袖刀相仿,可以藏在袖中。 她也同样欢喜,只因罗烟手中这一对刀,是为她量身打造,可比之前那一对红袖刀强太多了。 红袖刀只是强一点的高阶法器,可她手中的这对却是极品。 罗烟手中不是没有更好的刀,可兵器这东西,与其它的法器不同。兵器更讲究与自身真元,刀意等等契合,否则哪怕再锋锐,再强大,也发挥不出自身的武道。 所以罗烟一直是用红袖刀,李遮天死前也一直拿着‘蔽日虚无刀’将就。 “二位可以试一试你们的阳阳神刀。”当炼器楼主说到‘阳阳’二字的时候,脸上含着些许异色:“按照我们的预计,这四口刀合璧的神威,等同仙兵!” 李轩与罗烟对视一眼,然后二人就同时御刀而起,化作光电在空中几个来回闪耀。 等到他们落地时,李轩脸上的喜意就更增数分。 这四口刀对他们速度的增幅与刀威倒在其次,关键是他们御刀的时候,感觉两人之间的那种心有灵犀,心意相通之感,更加的明显了。 要知道这个时候,他们都还没将这四口刀炼化。 “它们很强。”李轩轻轻抚摸着刀身,眼神充满爱惜:“多谢诸位了,李某必不使这两口名器蒙尘。” “你们满意就好,这四口刀也是我们炼器楼近二十年来最强大的杰作,老夫也引以为傲。” 炼器楼主抚须而笑:“你们可以为它们命名,由我们将刀名篆刻上去,这是最后一步。这四口刀器有灵,以后是可以提升到仙兵层次的。一个合适的刀名,则可稳定它们的灵性。” “我的这对刀,就叫红袖。”罗烟说完之后,又想了想:“左边的叫红袖浮光,右边的叫红袖掠影。” 李轩则有些头疼,他思考了一阵,就笑道:“我的叫大日光雷刀,左边的大日神光,右边的大日雷翼。” 这是因他左右双刀,偏向各有不同。大日神光偏于光,大日雷翼偏于雷。 等到炼器楼主等人将刀名篆刻好,罗烟与李轩就都盘膝坐下,各自将精血滴入刀身,抓紧时间祭炼手中的双刀。 一日之后,冷雨柔将组装好的‘伏魔金刚’,再一次送到了李轩的手里。一同随行的虞红裳与江含韵,也都做好了动身的准备。 李轩在离京之前,却又特意见了玄尘子一面。 “我离京之后,你得帮我照看好彭富来与张岳他们。我担心我与罗烟她们不在京城,会有人对他们不利。” 玄尘子顿时将眼微微一眯,然后嫣然一笑:“谦之你放心去吧,如果真有人生出这样的狗胆,我会把他们做成花肥的。” 他最近喜欢上了养花,而人与野兽的尸体,是最上等的花肥。 李轩看了看玄尘子身后背着的那双剑,就放心的微一颔首。 这四个月当中,玄尘子修为战力的提升,虽然不像江含韵那么迅猛,可也极其夸张。 尤其那‘神天返无阴阳大法’,与‘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都已被他初步修成。冷雨柔又为他搜罗来一对高阶剑器,这足以令玄尘子,成为了当今世间‘天位’之下最可怕的几人之一。 “京城这边就全靠你了,如果遇到力有未逮的情况,可以随时向江南医馆与伏龙先生求助。还有墨家钜子,我前段时间帮过他,他应该不会拒绝出手。” 玄尘子听了之后,却是自负的一笑:“我明白!” 他认为李轩还是小看了他,如今这世间天位以下,可堪成为他敌手的,绝不会超过五人。即便天位,他也有能力与之纠缠一段时间。 关键是,他现在不惧敌人联手围攻!敌人再多,也奈何不得他的极速。 第四九四章 不开眼的法王(求月票) ‘赤雷神辇’的速度,不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下,可里面的空间却狭窄得多,也没法当做攻敌之器。 所以后者是仙宝,赤雷神辇却只是‘伪仙宝’。 不过用来赶路却是足够了,唯独辇车内长乐公主虞红裳与罗烟面面相对,气氛有些尴尬。 二女数次交锋,已经知道对方的厉害,都不愿亲启战端。可这辇车内面积狭小,还要塞进一只伏魔金刚,一头玉麒麟,她们就不得不靠得极近。双方距离都不到三尺,呼吸相闻,看着对方都觉膈应。 乐芊芊察觉到两人眼中的雷光电火,就缩着脖子不敢说话,江含韵却对辇车内的剑拔弩张毫无所觉,她这次难得的被付以重任,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轩你这次准备怎么做?有没有什么行动计划?” 李轩却摇了摇头:“没有。” 他现在对青藏一带的形势,都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哪来的行动计划? 绣衣卫那边倒是提供了不少情报,可李轩对此却有所保留,不敢轻信。朵甘与乌斯藏两地的绣衣卫,常年孤悬在外,当地的绣衣卫又是世袭,信任度是值得商榷的。。 他得到那边看看,才知道究竟。 “不过这次入藏,含韵你就只管吃喝玩乐。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能亲自出手。” “诶?”江含韵不禁错愕:“为什么?” “你现在是我的底牌,最后的保障。”李轩神色淡淡的回应:“无论我与罗烟,还是红裳,都是台面上被人熟知的天位战力。可唯独含韵你,是他人想不到的。 如果这次出了什么状况,或者像南口关那样,我与罗烟被人针对,就得靠含韵你力挽乾坤。” “你这家伙——” 江含韵贝齿咬着下唇,明显含着不满之意。 罗烟与虞红裳两人,却不禁对江含韵侧目以视,眼神中都略含惊疑之意。 虞红裳附身于李轩期间,是眼看着李轩与江含韵平时相处的。她对江含韵的忌惮,其实更在罗烟之上。 不过江含韵的性情,虞红裳是怎么都没法生出敌意的。 之前她能够起死回生,也欠了江含韵父女极大的人情。 此时虞红裳略含惊疑之意的问道:“含韵她的战力,已经达到天位了?” 李轩就笑了起来:“还差一点,不过没差多少了。” 他其实是有所保留,就在半个月前。江含韵曾与江云旗试手,支撑一百二十个回合不败。 “不过我最依仗的,还是含韵她现在的感应能力。小雷!” 随着他的呼唤声,一只六尾灵狐,从江含韵的袖子里面钻了出来。它用那灵动的眼睛,看了眼李轩,还有外面的众人,然后又跳到了李轩肩上,在他肩膀处懒洋洋的趴了下来。 不远处的神血青鸾牛郎当即警告性的把眼一瞪,可小雷却全不在乎,神色自在的摇着尾巴。 由于‘神天双元法’之故,李轩与江含韵都各自持有对方的一部分神魄,所以这只六尾灵狐对于李轩,也有亲近之心。 李轩的气息也让它感觉很舒服,使它有很强的安全感。 “这是——” 罗烟看着六尾灵狐眉心处生长出的独角,眼神惊异:“白泽血脉?它已经觉醒了?” “所以它现在的感应能力非同寻常。” 李轩笑着摸了摸小雷的头,眼中闪着异色:“它觉醒的第一个白泽神通,就是‘危险预言’,可以提前一个‘罗预’时间,预知任何可能有血光之灾的危险。” 佛门之中的时间单位,二十弹指为一罗预,二十罗预为一须叟,一夜一昼为三十须叟。 照此计算,一个罗预大约为144秒。 这就相当厉害了,虽然只是提前两分钟时间预知。可这两分钟可以让他们做许多事情,比如战斗的准备,提前避让等等。 这也是白泽,最强大的神通之一,使它趋吉避凶,提前避开绝大多数的危险。 与江含韵合修‘神天双元法’,受益最大的,并非李轩与江含韵,而是这只有着白泽血脉的灵狐。 它的血脉纯度原本就高,以前只是因江含韵的牵累,所以成长缓慢,神通不显。 虞红裳与罗烟两人眼中不禁现出几分亮泽,对于这次的青藏之行,又多出了几分信心。 不过她们对李轩,从来都是信任无疑的。 虞红裳此时终于撇开了罗烟,开始顾及正事:“按照绣衣卫的说法,多吉才仁,扎西贡布是在‘护教法王’的封地消失的。 我听说护教法王最近对我朝的态度多有不恭,我们前去查探究竟的一位百户,直接被他们用鞭子抽了出来。这次我们过去,只怕一开始就有一场大战。” 大晋朝廷册封的十二位法王,都各有封地,这‘护教法王’就是其中之一。 此人被册封于永乐年间,名叫‘南哥巴藏卜’,驻于朵甘境内的佛轮寺。周围三百里内都是他的领土,那边刚好是通往雪区西部,金瓶法王封地的三条道路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金瓶法王’的驻地就在拉萨。这个世界没有布达拉宫,却有‘文成寺’,是雪区最大的喇嘛寺。 ‘金瓶法王’此人也是目前雪区信徒最广,实力最强大的一位法王。 ‘护教法王’与‘金瓶法王’在雪区互为盟友,不过距离较远,一个在西边的乌斯藏,一个在东边的朵甘,彼此隔了几千里地。 朵甘绣衣卫千户意图深入调查,却遭遇了‘护教法王’座下弟子,以及佛轮寺的一些人强力阻挠。 李轩闻言之后微一颔首:“总之还是先赶去‘护教法王’驻地去看看,然后见机行事吧。希望那位‘护教法王’,不要太愚蠢。” 这次入藏,他是必定要先立威不可的。 他与少保于杰不同,少保于杰在正统年间就已是天位大儒,纵横天下数十年不败,十二年来于杰与也先及蒙兀国师阿巴斯大战十数场,其威名不但震慑大晋,就连青藏一地都听闻其名。 而他李轩,要想让那些青藏地带的法王与大汗们认真听他说话,还是得让他们再次体会到大晋的威严不可。 在李轩的心目中,‘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其实并非是立威的最佳人选,可如果这位实在不开眼,那么李轩也无可奈何。 ※※※※ 李轩他们几人轮流驾驭赤雷神辇,在高空当中如光似影般的穿梭着。在大概十个时辰之后,他们就已抵达朵甘行都指挥使司。 而所谓的朵甘行都指挥使司,地域包括大部分的青海,以及西藏的东部(昌都,玉树地区)。 在这里他们先去朵甘绣衣千户所,与朵甘绣衣千户会合,再一起前往‘护教法王’的驻地佛轮寺,也就是后世的‘玉树’一带。 朵甘绣衣千户名叫王猛,他家祖上是太祖建国时被派遣到朵甘地带,建立绣衣卫千户所,之后一直世袭,流传到王猛的时候,已经经历了五代人。 由于几代与当地通婚之故,王猛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汉人的痕迹。可他依旧做绣衣卫的打扮,束发右祍。 他登上飞车之后,就第一时间介绍着情况:“这位护教法王,原本是与我们大晋亲善的。可自从土木堡大变之后,瓦剌大汗也先遣瓦剌前翼五万骑扫荡青海,护教法王本人就开始倾向中立。 他座下七大弟子,则大多都更亲和也先。我原本以为这次蒙兀大败之后,佛轮寺的形势或有改善,护教法王本人的态度也会有所变化。可结果就如你们知道的,我旗下两个百户,都被驱赶了出来。” 他随后又用狐疑的目光,看向在座的一男四女:“我不是质疑冠军侯您的能力,‘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威名,我远在朵甘,也是有所听闻的。 只是,‘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本人虽非天位,可其人精修密教佛法一百四十年,身拥三件佛门圣器,在佛轮寺周围信众聚集之地,战力比之真正的天位还要更强。 他麾下七大弟子,都是‘上师’境界,其中的洛桑轮珠,贡布丹增,都是伪天位境。在‘护教法王’态度不明的情况下,冠军侯是否再慎重考量一二?等我们准备周全再去不迟。” 李轩与罗烟等人对视了一眼,就摇了摇头:“王千户勿需担忧,本人既然敢来,自然有着十足的把握。” 他们在高原群山之中穿行,大约一刻时间之后,抵达了佛轮寺。 李轩驾驭赤雷神辇直接落在佛轮寺的寺门前方,他先抬头看了一眼这座修建在半山腰,灰墙红瓦,就仿佛一座城池堡垒的恢弘寺庙一眼,然后声如洪钟道:“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何在?本人大晋冠军侯,奉大晋天子之命前来青藏公干,请护教法王前来一见。”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发现旁边的千户王猛脸色一片惨白,眼神则惊怒交加。 “怎么了?”李轩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然后就看见寺院大门的侧旁大道上,赫然插着一排形状狰狞可怖的人头。 “这是我安插在佛轮寺的暗探。”王猛的语声艰涩:“几乎全被他们杀死了。” 李轩一愣,然后眼中就流露出怒意。 第四九五章 虽远必诛(求月票) “该死!”虞红裳往那灰墙红瓦的寺庙看了过去,眸中已经杀意凝聚:“这些喇嘛,他们好大的狗胆!” 护教法王这样的做法,已经是将大晋朝的脸面踩在泥底了。 李轩也是皮笑肉不笑的冷冷一哂,他同时聚灵于目,看着这寺庙的整体结构:“这位护教法王可真有意思!红裳,这个结界,应该是密宗的‘虚空藏’法门,你可以把握将他们的‘结界’突破一角?” 虚空藏菩萨,是密宗佛门的八大菩萨之一。 “虚空藏?”虞红裳陷入凝思:“我得准备一段时间,需要蓄势,积蓄法力。” 李轩微一颔首:“那就准备吧,如果这位法王不能给我们一个交代,那么今日就免不了要与他们做过一场。” 他同样用手按住了腰间的那一对大日刀,双眼半阖,进入到蓄势状态。 虞红裳则探手一招,将她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置于身前,开始积蓄天地灵元。 李轩不由侧目看了她一眼,发现这鼎中赫然是龙气磅礴。 他万分惊讶地想那位天子到底是干了些什么?竟然使得虞红裳拥有了如此磅礴的龙气,以长公主之身,竟然身拥着不逊色于嫡脉皇子的龙气加持? 可随后李轩就摇了摇头,收回了杂念。 这是景泰帝与皇家的事情,与他关系不大。 至少有这龙气镇压,虞红裳的阴阳逆冲应该已初步解决。。 绣衣千户王猛则吃了一惊,心想这位的意思,是准备直接攻打佛轮寺吗?就他们几个人? 接下来,李轩的脸色却逐渐青黑。 只因他在这佛轮寺前等了整整一刻时间,那寺庙之内都毫无反应。 这个时候,不止是李轩与虞红裳,就连罗烟与江含韵的神色,都有些难看了。 此时寺庙前六人不知的是,此时在佛轮寺内的一座高阁当中,也有一位身披喇嘛红袍的少年,正在看着他们。 这位的面色清冷,眼含不屑,只眼眸的深处现出些许的心虚与忐忑之色。 旁边有一位红袍喇嘛则面含苦涩的劝道:“强巴上师!大晋乃是天朝上国,我们这么对待他们的人,对我们佛轮寺,能有什么好处?这只会给我们寺庙召来灾难啊。 还有那位大晋冠军侯,也是世所众知的天位战力,叫做什么阳阳神刀,他的法力应该是不俗的。您这么对待他,很可能会直接与他爆发冲突。” 他是‘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座下的第四弟子‘阿碦宗则’,也是佛轮寺的上师之一。 可阿碦宗则眼前的这位,却是佛轮寺‘护教法王’的亲子。 佛轮寺属于宁玛派,允许父子之间的转世传承。所以这位索朗强巴,也是未来佛轮寺的主人,寺庙中的少法王。 可此时索朗强巴的另一侧,另一位红衣喇嘛却神色不屑道:“能有什么灾难?大晋的军队,难道能直接杀入到这群山之间吗?现在可不是大晋立国之初的时候了,他们哪有这样的能耐? 至于那个什么冠军侯,强巴上师,我们的师尊上月已经突破了伽蓝果位,也就中原人所说的小天位境界。此时正在坐关稳固境界,如果这冠军侯敢做出什么,师尊他正好以此人立威!” 另一人则一声冷哼:“大晋人在我们佛轮寺潜伏暗探,这本来就是他们的不对。我们清理门户,有什么错处? 他们不道歉就罢了,难道还要上门问罪?强巴上师,大晋如果敢动用武力,整个蒙兀与诸法王都是您的后盾。 金瓶法王掌握虚空藏秘术,只需我们求援,他片刻时间就可挪移两千里地。赶来此间。不远处则是巴蛇王庭。那位巴蛇女王也是晋人的仇敌,她同样会参战的。” 阿碦宗则不由苦笑,方才说话的这位,一位是洛桑轮珠,一位贡布丹增,是法王座下的第一弟子与第二弟子。在佛轮寺积聚的香火佛力帮助下,法力可以达到伪天位境。 这二人是因之前投靠蒙兀,走得太远,无法回头,担心护教法王会改弦更张,让他们的权位跌落,才会在这时候鼓动少法王做出这种蠢事,自绝于大晋之外。 ‘阿碦宗则’同样不认为那大晋冠军侯,能够威胁到佛轮寺。 毕竟寺庙前那六人当中,真正的天位只有一人。 可大晋堂堂上国,即便十三年前遭遇大败,国力大损。可他们朝中还有天位十余人,真要把大晋惹恼了,还能够奈何不了一个佛轮寺? 少法王索朗强巴眼眸中的忐忑与心虚却已全数消退,他的脸上含着冷笑:“两位师兄说得对,现在的‘佛轮寺’无惧任何人。即便大晋朝,也休想在我们这里为所欲为。 这样吧,我们佛轮寺还是得讲究礼节。再过一刻时间,如果这些人还没走的话,那么阿碦宗则师兄你就出面去接待他们。 你让他们离开或者道歉,如果想要进入佛轮寺面见法王,那就让他们交出所有的兵器与法器,在山下等半个月。” 阿碦宗则不禁苦笑:“强巴上师,这是对晋人的羞辱,他们不会同意的。” 他想索朗强巴这样的做法,还不如不出面接待。 “那就让他们离开。”索朗强巴的语声淡淡:“我们这里不欢迎他们。” 与此同时,佛轮寺众喇嘛提及过的巴蛇女王,却正立在二百里外的山头。她正一身盛装,遥空看着佛轮寺。 在她的身侧,则是巴蛇王庭的重臣‘雷翅鱼鹰’丹源,他的神色含着焦急。 “女王,请您务必忍耐,佛轮寺的做法,是在寻死。我亲眼看过大王战死的那一战,那阳阳神刀的刀速超群绝伦,非是普通的天位能够抵御。 “可这里毕竟是佛轮寺。护教法王法力最强盛的地方,南哥巴藏卜也已经成为真正的天位了。” 巴蛇女王的面色平淡,杀意内蕴:“我总得看看这对阳阳神刀,究竟是什么样子的。放心吧丹先生,寻到合适的机会,我才会出手。如果没有机会,那就用你的万全之策。” 丹源则微微一叹,没有再劝说什么。 没有亲眼见过那两把刀的人,是没法体会阳阳神刀的强大之处的。 所以他明白巴蛇女王的想法,如果能够现在就将那冠军侯杀死,又何必再忍耐长兄战死的仇恨? “那么请殿下务必答应我,在金瓶法王现身之前,您绝不能现身!” ※※※※ 时间已至正午,李轩眯着眼,抬头看着天空中的烈阳。心内最后一点耐心,也都消耗殆尽。 他按着大日双刀的手,也微微一紧。 可就在李轩准备拔刀之际,一位穿着红色袍服的喇嘛上师带着几个随从,从寺门内匆匆走出。 李轩稍稍按捺下了怒意,可随着这位名叫‘阿碦宗则’的上师行礼,又与他交谈,李轩就不怒反笑:“让本侯代大晋致歉,还要让本侯卸下一身法器兵器,才能参见护教法王?” “我的师弟,是这么说的。” 阿碦宗则能感知到李轩那沸腾的杀念,他不禁苦笑,知道自己的话,已经将眼前的大晋冠军侯狠狠的得罪。 其实如果在私下的场合,他不在乎放下身段,向这位冠军侯致歉。 可问题是他背后的几个随从当中,有着索朗强巴的亲信。 阿碦宗则不敢说出超出他权限之外的言辞,这会让他在寺中的处境更加恶劣。 “如果冠军侯不愿,也可以等一个月后再来。我的师尊不久前已经证得伽蓝果位,正在闭关坐定,稳固境界。如今寺内是由法王的长子,我的师弟‘索朗强巴’上师在主持。” 阿碦宗则此言已经是冒了风险,向对方透露寺中的情况。 也点明了‘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已经是真正的天位之身。 不过出乎阿碦宗则意料的是,李轩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和缓,眼神反倒更加凌厉。 “阿碦宗则,本侯是奉天子之命前来,护教法王为何不出迎?” “这个——”阿碦宗则一阵愣神,无法回答。 方才李轩的神夔雷音震荡群山,音浪滚滚。 理论来说,他的师尊即便是在坐关的状态,也应该是听得见的。 “证得伽蓝果位,就认为他可以傲视大晋了是吗?” 李轩遥目看了眼那佛轮寺最核心的高楼,他笑了笑:“滚回去吧,去转告你的师尊。如果一百个呼吸内,南哥巴藏卜还不前来拜见。 那么我李轩就只能用手中的刀去教他,什么叫做大晋国威不可轻犯,什么叫做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他其实没指望这个叫‘阿碦宗则’的上师去转告,他相信那位‘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他听得见。天位境界的佛修,岂能没在‘天耳通’”上下功夫? 阿碦宗则面色大变,匆匆走入到寺庙。然后整整一百个呼吸之后,寺内都没有任何声息。 李轩此时则长吐了一口浊气:“动手吧红裳!” 虞红裳早就脸色清冷,她毫不犹豫将大袖一甩,将袖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直接往寺门方向轰砸过去。 第四九六章 好快的刀(求月票) 虞红裳蓄力将近三刻时间,当她扔出手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时,这座宝鼎竟直接就化作了一座小山形状! 那鼎身周围龙气盘绕,左右则分出阴阳二气,化作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图。 当这座巨鼎撞在寺门之上,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天震鸣,周围则是山摇地动,剧烈的摇晃着。 此时整个佛轮寺范围,都发出了一阵阵‘咔嚓’声响,整个虚空藏结界,都在极阴与极阳之力的搅动下,动荡碎裂,无数玻璃裂开般的痕迹,自寺门处开始,蔓延向了四面八方。 这个时候,在寺内望见这一幕的少法王‘索朗强巴’眼中不由现出了一点错愕之意,他没想到那几个晋人,他们居然真敢动手! “强巴上师请放心。”不远处的上师洛桑轮珠,脸上却反倒是现出了一丝喜悦:“他们进不来的,即便进来,那也是自赴死地!” “我知道!” 索朗强巴一声冷哼,目蕴怒火:“让寺内的弟子都开始诵经,诵虚空藏咒,准备迎法王出关!这群晋人,他们好大的狗胆!” 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山门处,又是一阵巨大的动荡,整个寺门前方的虚空藏结界,轰然垮塌! 索朗强巴不禁愣神,这结界可是由他的另一个师兄,实力达到伪天位境界的上师贡布丹增亲自主持,又聚集了六百位喇嘛念经加持。 他凝神往寺门方向望去,才发现那竟是一头玉麒麟,直接将寺门口撞出一个巨大的孔洞,然后那畜牲又化作一团赤色的电光,在佛轮寺内横冲直撞。 只顷刻之间,就撞碎寺内数以二十计的房屋。 随后是一尊巨大的铁人,它胸口处纹着‘伏魔金刚’四字。这高达两丈的机关傀儡用拳头猛地一砸,就将玉麒麟轰开的孔洞继续撕裂,然后大踏步的走入进来。 它拿着一面巨大的盾牌,一步步坚如磐石的往前方行走,所过之处也是一片披靡。。前方无论是佛堂,还是佛像,经筒等等都一律捣毁。 “放肆!”上师洛桑轮珠那张宛如桑树老皮一样的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怒意:“强巴上师,我去去就来。” 索朗强巴面肌抽搐,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去吧!去降服住这几只妖魔,我今天一定要宰了他们,将他们抽筋剥皮!” 那‘伏魔金刚’与‘玉麒麟’摧毁的可不是普通的房屋——那些都是以高品质的建材,混合虔诚信徒的骨骼粉末制造出的建筑,内中还嵌有着大量以上师鲜血书就的密宗经文。 它们不但造价更高,本身也是这‘虚空藏结界’的一部分。对方在破坏那些房屋殿宇的同时,也在破坏着结界。 那些神像,更是积蓄着大量的信愿之力,是佛轮寺的底蕴。 看着这些建筑与神像被毁掉,索朗强巴心痛如绞,眼中也更添怒恨。 于此同时,索朗强巴心里也有些慌张。他倒不是害怕下面的那几个中原人能够拿他怎样,只是担心自己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会引发父亲的震怒。 就在此刻,一个浑身上下笼罩着金色梵文的身影,出现在索朗强巴的身侧。 他穿着一身红色喇嘛袍服,头戴高冠,大约六旬年纪,宝相庄严,气色红润——那正是佛轮寺的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 索朗强巴与在场的一众喇嘛见状都神色肃穆,纷纷躬身行礼。 索朗强巴更是出言请罪:“都怪弟子鲁莽,惊扰了父亲。” 他与南哥巴藏卜虽是父子,可在寺庙之内却不能这么称呼。 理论来说,他是‘南哥巴藏卜’未来转世夺舍的肉胎。 藏传密教的法王结合香火愿力修行,大多都活不长,即便进入天位,也最多在二百五十年后,就需要‘转世’。 南哥巴藏卜已经一百九十岁了,而他索朗强巴才三十岁。 “这次不怪你,强巴。” 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是我的错,没想到这些中原人的脾气会这么大。不过,他们还当现在是大晋开国的时候?” 旁边侍立着的阿碦宗则,不禁嘴里发苦。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确定无疑,索朗强巴的一应作为,都有着自己师尊的默许。 “你在担心是吗?阿碦宗则。”南哥巴藏卜显然是感应到了自己弟子的心绪。 虚空藏法门能增智光,能助大定,加强记忆力,促进心通。 南哥巴藏卜修的就是虚空藏之法,他心通之能额外强大,所以能感知阿碦宗则的心意。 不过这位法王的脸上,此时却含着不以为然:“你何需如此呢?阿碦宗则,我知道中原人的性情。杀了这些冒犯本寺的邪魔,然后态度恭敬的向大晋朝廷请罪,他们会原谅我们的,然后给我们更高的礼遇。” 阿碦宗则闻言一愣,心想会这样简单吗?他随后恭敬的俯首道:“师尊,那群人当中有中原皇帝的女儿,叫做虞红裳。唯独此人,您无论如何都得留她一条性命。” 他说完之后,却没看到南哥巴藏卜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阿碦宗则循着南哥巴藏卜的视线望去,才发现那尊‘伏魔金刚’,已经突破到佛轮寺的核心地带伽蓝堂。 那座宏伟的伽蓝堂前,上师洛桑轮珠也已借助寺内六百喇嘛之力,凝聚出了‘四首时轮金刚像’。 ——那是一尊四首二十四臂的佛像,红白双脚,面现忿怒像,每一只手都结着象征圆满与真理的‘空色大手印’,后方则是十个巨大的咒轮,分别代表着身、智、空、风、火、水、地、器、情、天界。 这些咒轮转动着,撬动着天地伟力。 值得一提的是,那六百喇嘛,都是上师洛桑轮珠座下的弟子。由佛轮寺出钱供养,也是此人以十一重楼境的佛门修为,保持伪天位战力的根本。 洛桑轮珠擅于调教弟子,故而这‘四首时轮金刚像’格外完美,佛威浩荡。 此时的李轩与罗烟,正闲庭信步般行走在‘伏魔金刚’的后方。 在他们的后方,则是百无聊赖的江含韵与乐芊芊。 虞红裳则背负着手,同样神色自若的走在这四人身后。虞红裳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依旧镇压在佛轮寺的上空,她必须时时刻刻以近九成的法力维持这座宝鼎的重压。 不过她知道接下来的战事,已经用不到她出手了。 绣衣卫千户王猛走在最后,落后于虞红裳半步,他勉力压制着心中的忐忑与惧意。 李轩他们这么快就打破虚空藏结界,让他很惊异。 可在这佛轮寺内,李轩他们的修为都会被镇压下一到两个境界。此外那位护教法王,都还没有现身呢。 之前进来的时候,王猛也犹豫了半天。他知道接下来一旦有什么不测,李轩他们说不定都能逃掉。唯独他王猛,很可能会死在这里。 不过在仔细权衡之后,王猛还是跟了进来,苦口婆心的劝道:“公主殿下,不如您先暂时退到寺外,为我们掠阵?接下来如果有什么意外,殿下您也可以接应我们。” “王千户有心了。”虞红裳摇着头:“放心,不会有任何意外。” 此时她足部一顿,望见了前方那尊‘四首时轮金刚像’,还有这尊金刚像的十大咒轮。 “放肆!” 随着洛桑轮珠手结佛印,做金刚忿怒相,一声怒喝。那十大咒轮顿时缓缓转动,那时轮金刚二十四只佛手,都喷射出了赤红的光束,朝着李轩方向轰击。 “邪魔,给我伏诛!” 李轩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就长刀出鞘,身影就化成了光电一闪。罗烟与他心有灵犀,就在同一瞬,同一刹之内,也化为光电穿行。 两道光电只一个交错,那‘四首时轮金刚像’就轰然瓦解。 上师洛桑轮珠则立在伽蓝堂前,身躯一动不动。 “无趣。”李轩的身影,出现在了洛桑轮珠的身侧三尺处,他的脸上含着些许失望:“还以为你真有能耐撬动时轮,结果修的却是火法!” 就在这个时候,洛桑轮珠看似完整的躯体忽然崩溃,化作二十多块已经没有了任何生机的肉块,散落在了地上。 那伏魔金刚则已飞身闯入了伽蓝堂,它携带着狂暴雷霆,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一切。 后方处,绣衣千户王猛不由满脸茫然,他在想刚才究竟发生什么了?洛桑轮珠怎么这么快就没了命? 而此时在佛轮寺最核心的那座高台之上,索朗强巴已是脸色发青,不自禁的‘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这两个人,好快的遁法,好快的刀!” 他也是接近十重楼境的修为,可刚才他就没看见那两人的刀光。 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没有说话。可他的脸色这刻也青沉如铁,袖中的一双拳更紧紧的握在了一起。 他是不可能放任洛桑轮珠一人,与晋人战斗的。方才南哥巴藏卜的一线灵识,一直都存留在洛桑轮珠的身上。 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自信,在他这个弟子显露任何败像时,他都能在第一时间援手。 可是刚才,面临李轩他们的双刀合璧,他非但没能做出任何反应,甚至就连他的那一线灵识,也同样被那对男女的刀光斩灭。 无独有偶,在百里之外的山头,望见这一幕的巴蛇女王,也是变了颜色。 她的瞳孔收缩,语声则艰涩沙哑:“这就是斩杀我兄长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是他们。”丹源感觉嘴里全是苦味:“他们变得更强大了,我现在甚至已经看不到他们的刀。” 第四九七章 以儆效尤(求月票) 佛轮寺的高台之上,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的脸色已难看到了极致。 突破伽蓝堂的那几人,依旧势如破竹。之后的金刚堂,天王堂,都没能够阻挡住对方的脚步。 那尊伏魔金刚所向披靡,横扫一切。 另一边玉麒麟则身化赤电,毫无规律的横冲乱撞,摧毁着它前方的所有事物。 如果遇到了什么阻碍,那对‘阳阳神刀’一刀就解决问题,身影闪动之间,就可令他们人头落地。 问题在于南哥巴藏卜虽然时时刻刻都在警惕防备,却始终接不住他们的刀。 他想要为座下弟子提供遮护,却力不能及。每每在他反应过来之前,他们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用涅槃大秘藏!”南哥巴藏卜本是平静无波的语音中,含着几分惊怒:“你们都去,找那些愿意献身的喇嘛,动用涅槃大秘藏,虚空藏大佛轮!” 在场的众人闻言一愣,错愕的看向南哥巴藏卜。。 所谓‘涅槃’,意译为‘灭’,‘圆寂’,‘灭度’,‘寂灭’,意为灭除生死因果,度脱生死瀑流。 至于‘大秘藏’,佛家相信人体之内拥有着其它的力量,秘藏于体。 涅槃大秘藏是藏传密宗独有的秘术,让人在涅槃之际,激发人体的大秘藏之力。 “还不快去!” 南哥巴藏卜一声轻哼,同时手结佛印。 索朗强巴认出他的父亲,是在使用秘法联系‘金瓶法王’。 他心里不禁微微一沉,一点惧意与忐忑在眸中滋生。他心想今日佛轮寺这场祸事,莫非是已到了连他的父亲都感觉兜不住的地步? 关键是那对阳阳神刀,的确是快逾绝伦,快到让他脖颈发寒,两股颤栗。 这是何等恐怖的刀速? 索朗强巴随后就感知到父亲瞪过来的视线,他当即脚步匆匆,从这高台直接飞落下去。 佛轮寺对‘涅槃大秘藏’的准备很快,仅仅几个呼吸时间,就有一座巨大的咒轮,出现在了李轩他们的上方。 虚空藏中的“藏”表示无限福德智慧,“虚空”表广大,也代表‘虚空’本身。 所以这位菩萨的咒轮,含着强大的虚空力量。 当这‘咒轮’显现,并在他们的上方处徐徐转动,这寺内的所有空间,都有冻结的趋势。 李轩当即侧目,望向另一边广场的位置。那边正有数百位喇嘛聚集,施行着涅槃之法。他们盘膝坐地,面色衰败,一身光焰熊熊燃烧。 一个雄浑沉冷的语声,同时在整个寺内范围响起:“请几位天国上使稍息无名之怒,暂且罢手如何?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 你们中原儒人有句话,‘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力不赡也;以德服人者,中心悦而诚服也’。今日诸位欲以力欺人,可不合儒家之道。” 于此同时,从寺内深处伸出了一只遮天佛手,往伏魔金刚的方向碾压过去。在那佛手的前端,赫然虚空碎灭,一切物质化为齑尘。使得伏魔金刚,承受巨量的压力。 李轩闻言,却不禁微微一哂。这一句虽是孟子的话,可他绝不认可。 “你便是南哥巴藏卜?”李轩抬起眼,朝这佛手的源头处看了过去。 他说话的同时,直接将自己的‘文山印’丢了出去。这枚吞噬了一片‘天地胎膜’的儒家圣印,如今神威更增,内中显露出无数儒家经文,浩气冲霄,竟然短暂的撑住了那只巨大佛手。 此时的李轩则与罗烟一起,化作流光瞬影,往施行‘涅槃大秘藏’法门的广场方向穿击过去。 他们锋锐无匹,势不可挡,强行击穿了一重重的虚空。两道流光所过之处,那些盘坐着的喇嘛,全都是人头断落,元神寂灭,血光飚洒! 这也使得‘虚空藏大佛轮’的神威剧减,对空间的固锁之力越来越弱。 与之相应的,则是两人的遁法刀速越来越快。 “给我住手!” 南哥巴藏卜的这一声中含着怒意,他口诵密宗‘六字大明咒’,并在高空中凝聚出了另一只巨大佛手,朝着广场方向凌空压下! 借助‘虚空藏大咒轮’,这广场中央的空间几乎被他死死的定住,也使得那流光稍稍一滞。 可下一瞬,南哥巴藏卜就发现这片本该被他固锁的虚空,又被粉碎洞穿。那两道流光的速度,竟在此刻更增三成!顷刻间就将那广场之上四百位现身的喇嘛,全数杀尽斩绝。 ‘虚空藏大咒轮’的力量也在此刻支离破碎,李轩与罗烟两人化成的金紫二色流光,更是强行破入到那遮天大手的内部。 随着一团刀光旋斩,这佛手瞬时就散化为光尘。 而此时在那座高台之上,南哥巴藏卜的左手也在这顷刻间崩溃,散落为数千块细小的肉片。 那只佛手,是他左臂的力量显化。佛手被斩,也同样反噬到他自身。 ‘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把自己的另一只佛手也收了回来,那是他右手佛力的显化。 此时‘虚空藏大咒轮’已毁,他的这只手再不收回来,只会被李轩他们斩成肉泥。 南哥巴藏卜接下来第一时间,却往伏魔金刚身后的几个女子看了过去。 尤其那个半浮在虚空,浑身散发光焰,就仿佛‘大日’凌世般的少女。 南哥巴藏卜认出那是中原的大日女神‘羲和’的降灵,那女孩不知是用什么方法,竟然承接了伪天位级的‘羲和’神力。 这个少女的法术,也是令那‘阳阳神刀’遁法刀速大增的罪魁祸首。 南哥巴藏卜却拿此女无可奈何,这女孩身边不但有‘伏魔金刚’护卫,旁边还有几个强大的武修。 关键是那对‘阳阳神刀’,已经攻到了他立足的高台之上。一男一女,就在他前方十丈处再次显化身影。 “要以德服人,那也得看人。” 李轩的唇角冷挑,看着对面的‘护教法王’:“我大晋册封你为护教法王,试问这百余年来,对你们佛轮寺可有失德之处?让你南哥巴藏卜对我大晋不敬至此啊!” 南哥巴藏卜张口欲言,却说不出话来。 绣衣卫潜伏的那些暗探,他是没法当成籍口的。 大晋对雪区施行的是‘羁縻’之策,可羁縻意为笼络控制,岂能对佛轮寺没有基本的防备监控? “法王似乎无话可说?” 李轩神色淡然道:“所以似法王你这样的人,畏威而不怀德,大晋又何必以德待之?” 畏威而不怀德是唐太宗说的,这个世界的唐太宗,同样达成了‘天可汗’的伟业,使四夷宾服。疆域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 李轩心想这位‘天可汗’的话,总比孟子要靠谱些。 南哥巴藏卜此时却是瞳孔收缩,他发现眼前的两人正在积蓄刀势。一股浓郁的光雷之力,正在他们的周身凝结。 这两人再次出刀之际,必是石破天惊! 可更让他心脏沉冷的是,两人显露在手上的四把刀。此时它们正彼此共鸣,声气相通,遥相呼应。 ——那竟是一整套的法器长刀! 南哥巴藏卜的瞳孔收缩,心想刚才这两人的刀速遁速,竟然还没有达到极致吗? 刚才这对男女,也没有动用这四把刀的力量。 这就是‘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力量吗?难怪能斩杀巴蛇常泽,驱退蒙兀。 南哥巴藏卜心内的悔意,已经在噬啃着心脏。他强压下这些念头,从袖中拿出了一枚小小的金钟。 南哥巴藏卜浑身佛力借助此器,化作一层又一层的金色巨钟,覆盖在身体之外,同时发出了一声叹息:“冠军侯容禀,方才并非是我不敬朝廷,而是因最近修为有了些许增益,需要坐关稳固境界。 我这些弟子不知大晋威严,所以得罪了冠军侯。我佛轮寺愿意以重金厚礼,来平息冠军侯的怒火。” 他想自己现在唯一的生机,甚至反败为胜的机会,就是拖延到金瓶法王到来之刻。 幸运的是,他的盟友金瓶法王距离此地已经极近。只需顷刻时间,就可抵达。 李轩却是哂笑不已:“法王当我是三岁小儿,可以随意蒙骗?到了这个时候,法王莫非以为你这佛轮寺还能保全?以为朝廷还会任由你这样的人,安坐法王之位?以为你们做出这种事情出来,朝廷还能原谅? 对了,我听说护教法王精擅‘他心通’。那么你现在不如感应看看,我现在正在想什么?” 南哥巴藏卜再次默然,此时他感应到的李轩心念,是‘必以你南哥巴藏卜的人头,以儆效尤’! 就在这刻,李轩与罗烟的身影,再次化为金紫二色的流光。 他们积蓄起来的刀势,一瞬间洞穿出了那一重重的金钟。 这些‘金钟’都含着虚空藏菩萨之力,更有着佛门圣器加持,可却在一瞬之间,就被他们两人洞穿了九层。然后来回穿梭,这一个呼吸内,竟是高达两千九百斩! 南哥巴藏卜勉力的抵抗,可接下来却果如他之前的预料,自己完全跟不上这速度。只能以雄浑磅礴的佛力,死死的支撑。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周身的四十九层金钟,却已被斩碎了四十七层。那炙热的刀锋,距离他的眉心最近时只有咫尺之遥。 “两位住手!”此时一个手托金瓶的喇嘛身影跨空而来,出现在了高台之上。 他的脸色焦急,现身之刻,就结出了‘宝瓶印’以无边佛力,往南哥巴藏卜周身加持:“本人金瓶法王,两位上国天使且听我一言。为藏地大局着想,还请二位饶恕护教法王一命——” 南哥巴藏卜的心中,不禁喜意滋生,知道自己的大援已至。 可金瓶法王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南哥巴藏卜的意识也在这刻彻底僵滞。 那金紫二色的刀光不但没有停顿之意,反倒再次爆出了金紫二色的强光。在顷刻间突破了最后一层金钟,将南哥巴藏卜的人头斩落。 随后那两道光影穿击,又把南哥巴藏卜的神魄斩成千万块碎片。 李轩将这位‘护教法王’的灵识粉碎,才再次停下了光遁。他双手持刀,神色意味深长的看着金瓶法王:“金瓶法王你刚才说什么藏地大局?” 第四九八章 八世法王(求月票) “你们——” 金瓶法王年约四旬,正值壮年,他的面相奇伟,五官让人联想到草原上的猛狮,发须浓密,苍髯如戟。 此时这位明显是气怒已极,他双眼圆瞪,气势更显威严可怖:“为何要杀南哥巴藏卜?你们可知你们究竟做了什么?现在整个青藏的局面,都被你们败坏了! 南哥巴藏卜的所有信众领地,都会被‘朵甘思可汗’吞没,他与蒙兀人更加亲近,如今主掌着玉树周围四个万户。一旦他得了南哥巴藏卜的部属封地,整个玉树都会被他控制。” 李轩就按着他的大日刀,一身真元与罗烟共鸣呼应,同时斜睨着金瓶法王:“法王这是要与我大晋为敌吗?” 金瓶法王不由神色一滞,想起了两人刚才的恐怖刀锋,极致刀速。 他的气势神声威稍稍收敛,却还是摇着头道:“你们这是胡作非为,南哥巴藏卜的死只会让青藏的局面失衡。你们大晋的朵甘行指挥使司,会在最短的时间内土崩瓦解。十二位法王当中,南哥巴藏卜已经是最亲近你们大晋的一位。” 李轩就哑然失笑道:“如果这位护教法王,居然还是最亲近大晋的一个,那我大晋不要也罢。” 金瓶法王就神色一动,他怒目圆睁:“冠军侯是想要以武力来慑服藏人吗?你是痴心妄想。” “痴心妄想?”李轩摇着头:“太祖已经成功过一次,蒙兀人也成功过。。” 他随后就将金瓶法王置之不理,转头问随后赶至的朵甘绣衣卫千户王猛:“这佛轮寺现存的上师中,最亲近大晋的是谁?最爱护百姓的是谁?最礼敬诸佛的又是谁?” 绣衣卫千户王猛正处于两眼迷蒙的状态,在一个时辰前,他完全没想到今日的佛轮寺之行会是这样的结果。 已经证就了伽蓝果位的‘护教法王’,一身法力足可跻身雪区前五人的‘南哥巴藏卜’,就这么被斩了? 不过当李轩出言询问的时候,王猛还是反应了过来。 他当即就毫不犹豫的道:“阿碦宗则!阿碦宗则此人不但佛法精深,在佛轮寺信众当中极有人望,在寺内喇嘛当中也能服众。此外,这人与佛轮寺其他上师不同。在我朝土木堡大败之后,此人对我大晋还算恭敬。” 李轩微一颔首,他心想此人到底恭不恭敬其实无所谓,经历今日此战之后,不论这个‘阿碦宗则’以往是什么样的想法,现在都得对大晋生出敬畏之心。 于是他又朝着金瓶法王道:“法王阁下,七世‘南哥巴藏卜’虽已涅槃,可佛轮寺的根基还在,三件圣器都没损毁。我想请金瓶法王帮助灌顶,使‘南哥巴藏卜’转世于‘阿碦宗则’之身,是为八世‘南哥巴藏卜’。” 金瓶法王不由气得笑了,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般无耻之人? 他随即想到自家‘文成寺’在藏地孤立无援的处境,佛轮寺失去了七世‘南哥巴藏卜’之后必定声势大衰,却依然是可以依靠的盟友。 这次甚至是一个机会,由他帮助灌顶之后,两寺之间可以建立起‘主从’与‘师徒’的名份。这对于他的教派,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金瓶法王于是又强压住了怒火,语声冷冽道:“要我帮助灌顶可以,阿碦宗则却不是最佳的人选。 据我所知,南哥巴藏卜还有八个亲子,十三个孙儿在世。众所周知,宁玛派的转世传承,血脉越亲近越好。” “是吗?”李轩不置可否,他直接吩咐王猛:“王千户,你去将七世‘南哥巴藏卜’的所有子孙全数捕拿,赐他们一杯毒酒。 对了,他那个长子,那个叫什么‘索朗强巴’的。对此人当施以千刀万剐之刑,然后将他的头挂在寺前,算是为你绣衣卫的那些兄弟复仇了。” 然后他笑望着金瓶法王:“不知法王阁下还有什么合适的人选?我让王千户一并砍了。” 金瓶法王只觉头顶直冒寒气,心想眼前这家伙真的是理学护法,是中原儒门的首脑之一? 其狠辣心性,简直堪比邪魔! “王千户且慢!”金瓶法王长吐了一口浊气;“就选阿碦宗则吧,我帮助他灌顶便是,不过七世‘南哥巴藏卜’的子孙,您无论如何都得留下他们的性命。” 李轩就微微一笑:“法王既然这么说了,那么李某就退一步。南哥巴藏卜的子孙,我会带他们去京城,以后就择一禅宗寺庙修行。不过‘索朗强巴’例外,不杀此人,不能平我之恨。” 目前的禅宗,是不允许娶妻的。他不会容许南哥巴藏卜的血脉不受控制的留存于世,为日后留下隐患。 之所以没有直接阉了去当太监,是考虑到这对下一代法王有个钳制。 “随你!” 金瓶法王半阖着眼,没有再讨价还价,他知道‘索朗强巴’这个人他是保不住的。 “那么接下来,就先请法王帮我控制局面吧。”李轩说话时,特意往外扫了眼。 此时他的玉麒麟与伏魔金刚,虽然已经停了下来,没有再动手。可寺中的所有喇嘛,却都已惊慌失措。 整个佛轮寺都已经乱成了一团粥,还有一部分人纷纷奔逃出了寺外。 不过接下来的局面却很简单,寺内有几大天位镇压,轻而易举就控制了局面。就连那些逃遁的僧人,也被逼了回来。 ‘天击地合阳阳神刀’遁速超绝,他们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 值得一提的是,佛轮寺两位伪天位的上师之一‘贡布丹增’,被他与罗烟顺手斩了。 大约三刻之后,寺内几乎所有的喇嘛,都被强制聚集在了寺内的一座广场上。 阿碦宗则也被王猛,再次带到了李轩的面前。 在得知他将被选为第八世‘南哥巴藏卜’,阿碦宗则先是一阵发愣,随后他眼中就现出了狂喜之意。 不过阿碦宗则也是个城府深厚的,他首先朝着李轩深深一礼:“多谢冠军侯成全,未来南哥巴藏卜与我佛轮寺,都将是大晋朝与冠军侯的忠实仆从。” 他随后又朝着金瓶法王一拜:“弟子愿奉金瓶法王为师,聆听法王教诲。” 金瓶法王青冷的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你需明白,密宗宁玛派的法王传承,之所以需要血脉相系,父子传承,这是有其道理的。只有如此,才能够最大程度继承前代法王的记忆与知识。 所以,我现在虽能帮你灌顶,却只能让你继承‘南哥巴藏卜’世代相系的虚空藏菩萨法身,还有那三件佛门圣器。” ——不过这已经足够了,足以让修为十一重楼境界的阿碦宗则达到初步的‘天位’境界。 虽然未来的‘南哥巴藏卜’,将是雪区十二位法王当中最弱的一位,却足以守住这座佛轮寺。 金瓶法王随后朝着李轩伸出了手:“拿过来吧。” 他指的是李轩手中,七世‘南哥巴藏卜’的神魄残余。 ‘南哥巴藏卜’的元神虽被李轩斩碎,可李轩却没任其消散,而是以法力将之汇聚成一团,又以浩然正气镇压,避免它生变。 还有南哥巴藏卜的三件佛门圣器,其中两件都在李轩的手中。还有一件,就是佛轮寺中央大佛殿中的‘虚空藏菩萨圣像’。 这尊圣象是‘虚空藏菩萨法体’传承的关键,这位的神魄当中,则含有历代‘南哥巴藏卜’的知识与记忆。 李轩没有犹豫,直接就将这些东西给了这位金瓶法王,后者也不含糊,直接带着阿碦宗则前往中央大佛殿。 接下来这位必须用长达十二个时辰的时间,帮助阿碦宗则进行灌顶。 这个时候,一直沉默的江含韵终于恢复笑容,她猛地用拳击掌道:“痛快!我刚才差点被这些喇嘛给气炸了。” 罗烟则不屑的一撇唇:“这些喇嘛,与邪教有什么区别,我看他们的什么‘涅槃大秘藏’,实质就是邪教血祭之法。 还有那个‘阿碦宗则’,我之前看此人对大晋其实也恭敬的有限,更多是不愿意招惹麻烦。你真准备让他接任这什么八世南哥巴藏卜?这家伙也算是一步登天了,真便宜了他。” 李轩闻言不禁笑道:“宁玛派也被称呼为古密宗,是古时莲花生大士入藏传教时,结合藏地古代原始宗教‘苯教’杂合而成的密宗教派,有些苯教与萨满的遗留很正常。便是我们的道家,也有许多上古时巫教的影子。 至于阿碦宗则,这次是便宜了他。不过佛轮寺这么大的寺庙,几十万信徒,如果落在别人手中,岂非更可惜?倒不如借此人之力,将之掌控于朝廷之手。” 虞红裳在旁点了点头,她感觉李轩的做法,再妥当不过了。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绣衣千户王猛眉心深锁的走上了这座高台。 李轩当即眉头一挑;“王千户,没找到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两人的线索?” 其实这桩事,他是准备直接询问金瓶法王的。 不过考虑到此事他一开口就可能导致翻脸,李轩准备等到金瓶灌顶完成之后再说。 王猛就摇了摇头:“这两人我还在查,问题出在寺庙外面。我在山下的部属,发现了‘朵甘思可汗’的人,他们有大批人手,正在远距离窥伺佛轮寺。” 第四九九章 我又有钱了(求月票) “朵甘思可汗?”李轩看向了寺庙之外,眼神冷冽:“这人也与蒙兀有涉?” 绣衣卫千户王猛解释道:“有涉,数年前瓦剌大将阿剌知院率领数万铁骑寇掠青海,兵锋横扫朵甘。朵甘思可汗向他求和,奉上金银珠宝,被蒙兀大汗册封为朵甘平章事。” 所谓‘平章事’,就是唐朝时的‘同侍中、中书令’,是宰相的意思。 前元退入草原之后,依旧维持着部分元时的官员体制,然后拿着‘平章事’这个官职到处册封,拉拢蒙兀与青藏各部落之主。 比如这位阿剌知院,又被称为阿剌丞相、阿剌忒睦尔丞相、阿剌平章。 “——其实那位金瓶法王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朵甘思可汗确有吞并佛轮寺之心。我大晋朝廷初年制定的羁縻之策,就是将藏传佛教的诸法王,与藏地世俗部落的诸可汗,诸土司分而制之。 护教法王占据的封地,就是玉树周边一带土地最肥美,人口最稠密的区域,还有数十万信徒供养。所以近年以来,朵甘思可汗实力大增之后,就常与佛轮寺冲突。他们甚至自己供养了几位喇嘛上师,与佛轮寺对抗。。” 虞红裳就好奇的问:“金瓶法王说这个‘朵甘思可汗’与领地在拉萨南方的‘俺布罗汗’互为盟友。这两个野心家,能够走到一起?” “应该是有蒙兀人在后面撮合。” 王猛摇着头:“详情我不太清楚,只能猜测双方应该是达成了什么协议。需知‘俺不罗汗’与‘朵甘思汗’虽然都是朝廷册封的土司,官衔也都是‘行都指挥使’,可实力还是有差别的。 俺布罗汗不用大规模的动员领民,就能够拿出七万战兵,朵甘思汗倾举族之力,也不过五万兵马。故而只需那位‘俺布罗汗’能够保障‘朵甘思可汗’在玉树与昌都的领土与部民,双方就有合作的基础。草原那些大小部落,不都是这样的情况?”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明白情况了,她语含呢喃道:“原来如此,他们现在是有志一同,都想从两地的喇嘛寺咬下一块肉对吧?听起来与南北朝时期的灭佛差不多。” “情况大约是如此。”王猛微一颔首:“此外还有十余年前那场土木堡大败的缘故,青藏的上层人物,已经对朝廷失去了敬畏之心。哪怕是最该依靠朝廷的十二位法王,也一样对朝廷态度大变。 那些法王们则分为三派,一派是被‘俺布罗汗’降服的;一派则是想要依靠蒙兀人力量,制衡各地土司的,他们相信蒙兀人也不愿见到‘俺布罗汗’的实力膨胀; 一派则似‘金瓶法王’这样,想要依靠自身的力量维持局面,也不希望外力介入青藏的。真正亲近大晋的土司与可汗,其实一个都没有。” 虞红裳听到这里,不由与罗烟,江含韵她们面面相觑了一眼。 在入藏之前,他们可绝没想到青藏一地的局面,会恶劣到这个地步。 罗烟就不解地问:“那么你之前为何不说?” 王猛就苦笑了笑,没有答话。 王猛心想之前他敢说么?至少在这个时候,大多数的土司与法王,在表面上还是对朝廷恭顺的。 就他的处境与立场来说,让朝廷维持这样的错觉并非坏事。 王猛一是担心朝廷的贸然干涉,会使局面更加糟糕;一是因他自身的缘故,青藏的局面恶化至此,朝廷会不会以为他王猛无能? 可今日这位冠军侯的雷霆手段,‘阳阳神刀’的神威,却让他看到了希望。 此时他稍稍犹豫,又开口道:“说句不当的话,日前大晋在北方击败蒙兀,虽然是大振人心。可在青藏的法王土司看来,蒙兀人是攻,我大晋是守。 所以蒙兀虽败,却还是势强的一方。蒙兀人的铁骑依旧能够寇掠青海,甚至攻入雪区,我大晋却已无此能力。除此之外,还有帖木儿帝国。” 李轩听王猛之前的话,都没有反应。可听到帖木儿帝国几字,就神色微动,朝王猛凝神注目。 在他那个世界,明初之际也有一个‘帖木儿帝国’。是由跛子帖木儿创建,此人自认是察合台汗国的后裔,成吉思汗的子孙,还娶了察合台汗国的公主为妻。 这个人虽然是个瘸子,可其兵锋所向披靡,不但统一了整个中亚与北印度,占据了波斯高原。甚至攻到了小亚细亚地区,击溃了全盛时期的奥斯曼帝国,将奥斯曼帝国的皇帝俘杀。 帖木儿随后又东窥大明,动员百万大军远征明朝,却因病暴毙于行军途中。帖木儿临死前,他的大军距离大明最西边的重镇‘哈密卫’仅有二十七里。 而在这个世界,也有一个‘帖木儿帝国’,是大晋在西面的大敌。地处吐鲁番地带的‘察合台汗国’,几十年前就已臣服于帖木儿,使他们的兵锋直指嘉峪关。 如今朝廷仅有的四名天位大将,有两名驻守于西方。却只能固守嘉峪关,兵锋不敢西出。 传说那边的妖族也受‘帖木儿帝国’的驱策,所以六道司白虎堂的压力极重。 “——西边的那个帖木儿帝国,国力依旧处于全盛。如今帖木儿虽死,可其孙‘沙哈鲁·帖木儿’,却也是武功赫赫,疆域领土更胜于大晋的帝王。 不过帖木儿帝国似乎暂时无意青藏,青藏的法王与帖木儿帝国只是暗中有所联系,所以他们对这边的局势影响不大。可无论瓦剌,还是帖木儿,都是蒙兀一脉,彼此呼应,这也加重了蒙兀人的声威。” 李轩不由暗暗一叹,心想大晋虽然在年初击败蒙兀,可大晋整体的形势却没能改善多少。 这个时代是蒙兀铁骑最后的余晖,也使得大晋的几个方向都面临强敌。 李轩随后就收住了思绪,转而对王猛道:“朵甘思可汗的人你不用管,专心去查那两人的下落就可。如果这朵甘思可汗胆敢有什么异动,本侯自有应对之法。” 王猛就心想那‘朵甘思可汗’是必定会有异动的,如今七世‘南哥巴藏卜’寂灭,此人怎会放过这机会? 这位大土司无论如何都不会任由阿碦宗则继承‘南哥巴藏卜’的名号与佛轮寺的。 不过他现在对李轩已经较为信服,虽然心里面还是担心,却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一天时间,李轩几人都在高台上等候。 李轩有自知之明,他在雪区人生地不熟,这找人的事情,还是交给王猛更妥当。 他现在能做的,顶多就是将神血青鸾牛郎,还有六尾灵狐小雷放出去,看看能不能捕捉到蛛丝马迹。 可让他头疼的是,自从有了鱼水之欢以后,罗烟对他的态度又与以往不同,举止说话都更亲密得多。 虞红裳从他们的动作言语中发现了端倪,然后看李轩的时候,眼里面都快喷出火来。 她想到近期朝廷因‘夏广维平反案’,而掀起的朝堂动荡。这个时候罗烟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出来,被李轩这个大色狼生吞活剥,那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 李轩心中略略发寒,只能努力装作坐定修行,假装没有注意到虞红裳的视线。 一日之后,金瓶法王与阿碦宗则终于携手出关。 此时的阿碦宗则,赫然是宝相庄严,佛力辉煌,一尊金色的‘虚空藏菩萨’像,在他的身后若隐若现。 不过此人出来之后,对李轩依然是毕恭毕敬:“今日之后,小僧就是八世‘南哥巴藏卜’。冠军侯护佑我寺传承之德,对小僧的成全之恩,小僧没齿难忘。” 李轩满意的微一颔首:“护教法王勿需如此,只需护教法王能够一直恭顺朝廷,那么帮助贵寺的香火传承,也是本侯的份内之事。” 他说完之后,又意有所指道:“对了,之前你们的宝库失火。虽然被扑灭了,可有贵寺的喇嘛说里面的财货数量不对,你可以去清点看看。” 阿碦宗则顿时就明白李轩之意,他面含苦笑道:“小僧这就去看看究竟,说到寺中宝库,小僧正有一事要与冠军侯提及。为感谢冠军侯大恩,也为之前的事端赔罪,小僧愿将寺中八成的财物,还有索朗强巴的一应财货,都进献给冠军侯。” “这如何使得?”李轩面上喜不自胜,心想他的六合诛仙剑图,又有三百多道剑气有着落了。 这东西就是个吞金兽,剑气越多,威力也就越强。 昨日他看过佛轮寺的宝库,里面的财物至少都有二百万两。 他其实可以直接强抢,却不及现在这样的名正言顺。 此时金瓶法王却一声冷哼:“诸位似乎高兴的太早了?阿碦宗则虽已继承了‘南哥巴藏卜’的法体金身与圣器,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位‘朵甘思可汗’的对手。 我们在的时候。朵甘思可汗可能不敢怎样,可如果我们离去呢?朵甘思可汗一定会侵夺佛轮寺的土地,抢夺佛轮寺的信众。” “此言有理。”李轩微微颔首,他也认可金瓶法王的看法,所以他随后就问道:“所以我的想法是趁着法王在此,我们一起将这位朵甘思可汗解决怎样?” 第五零零章 修罗场风暴再起(求月票) “解决朵甘思可汗?” 金瓶法王冷笑,眼中现出厉色:“冠军侯阁下是不是又准备杀人立威,除去朵甘思可汗?阁下以为你们的阳阳神刀无敌于世,所以能在雪区为所欲为是吗?” “那倒不需要,朵甘思可汗的事情,其实较之佛轮寺还要更简单一些。”李轩摇着头:“如果金瓶法王在此,我说不定不需要出手,也不用杀人,就能解决朵甘思可汗的问题。保证这周围地区一百年内不会生出战乱。” 金瓶法王微微一愣,有些不解:“此言果真?你准备怎么做?” 他有些怀疑对方是在信口开河,不过此人毕竟是理学护法,说话还是有可信度的。 金瓶法王反感这些晋人在雪区动用暴力,甚至掀起杀戮。可他也同样不希望佛轮寺被攻灭,自己的文成寺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李轩反问道:“金瓶法王最多能在这边呆几天?” 金瓶法王凝思着道:“不出事的话,一年半年都可以。可如果有人兴兵攻打文成寺,我最多只能在这边呆三天。” 他将自身的根本圣器‘渡世金瓶’留在了文成寺,那是整个雪区范围,最强的防御类佛门圣器,威力甚至接近于后天神宝,算是一件伪神宝了。 若非如此,他不至于坐视李轩他们将七世‘南哥巴藏卜’杀死而无能为力。。 不过有这件东西镇压拉萨‘文成寺’,加上他那几个极其出色的弟子,金瓶法王自信文成寺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抵挡三天三夜。 他想那位‘俺布罗汗’虽然一直觊觎着拉萨的丰饶与繁华,可此人在没有足够的把握下,也不会贸然兴兵。 “足够了!那就请金瓶法王在这边呆上十天半月。” 李轩笑了笑,又随后问道:“还有一事,法王可知您的弟子‘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两人,此前在京城惹下了一桩大祸。” “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金瓶法王愣了愣神:“我座下是有这两个弟子,可八个月前,这二人因从信徒手里骗取银钱,又以度化为名骗取少女侍寝,做他们的双修鼎炉,犯下了我文成寺不可饶恕的大罪,已经被我开革出门墙,秘密处死。这两人怎么会到京城,又是怎么惹下的大祸?” 李轩不由吃了一惊,转而狐疑的看着金瓶法王:“此言当真?这两个人在去年九月就已经死了?” “我摩诃衍平生从不打诳语。”金瓶怒目圆瞪,不悦的一声冷哼:“此事关系我文成寺的声誉,所以事发之后,我文成寺秘而不宣。可在拉萨附近,还是有许多人知道的,他们的人皮与头骨也都被我制成法器,赐给了寺中的‘格古’使用。” 摩诃衍是他继承的佛名,意为‘大乘和尚’。摩诃衍乃汉唐时代的中土大僧,被当时的青藏之主请入藏地传教,一直以金瓶转世之法传承至今。 格古则是喇嘛的僧官名,称为铁杖喇嘛,主管寺内全体喇嘛的纲纪。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眼神骇异的与虞红裳对视了一眼。 此时两人心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乌斯藏的绣衣千户出问题了。 这桩事,乌斯藏绣衣千户可从未在给朝廷的奏报里面提过。 也就在这个时候,朵甘绣衣千户王猛再次神色匆匆,登上了高台。 “情况麻烦了,我们已经找到了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的踪迹,这两人在二十二日前转路‘通天河’,就在这附近的河道搭乘通天河的‘百骨灵舟’不知去了何处。” “还有另一件事,朵甘思可汗已经在领地内动员兵马,意图叵测。我麾下部属发现他们手中有大量我朝的兵器盔甲,应该是蒙兀人卖给他们的。昔日土木堡大败,我朝至少有五十万人的兵器盔甲,落于蒙兀之手。 所以这位可汗举族动员,兵力很可能达到六到七万人,还有,这位还派了一位使者过来,此人应该是来窥测佛轮寺虚实的。” 李轩听了之后,就又一阵头疼的揉着眉心。 倒不是为朵甘思可汗动员大军一事,而是为‘通天河’。 玉树地区是通天河的源头,也是巴蛇一族的通天王庭所在。 而‘百骨灵舟’,是巴蛇王庭特有的船只。可以由妖魔拉拽,不但可在河流湍急的通天河内通行,还能够短暂飞空,通过复杂的河道,航行于整个雪区。 李轩心想这事怎么兜兜转转,又与自己的死敌扯上了关系? 且既然事涉通天王庭,那么这桩事就超出朵甘绣衣卫千户所的能力之外了。 思忖良久之后,李轩就凝声道:“王千户,我希望你现在帮我在玉树与昌都一带,散播一个消息——” 随着他的话,金轮法王就不禁眉眼微凝,现出了一抹异泽。 ※※※※ 李轩没有留在佛轮寺等待使者,他直接驾起了赤雷神辇,与虞红裳等人一起抵达通天河岸。 王猛指着这里的一处河岸:“他们就是在这里上的船,当时佛轮寺的几位喇嘛奉七世‘南哥巴藏卜’之命将两人送到这里。可这两人到底要去何处,他们就不清楚了,可能只有七世护教法王本人知道。” 他有点惋惜,心想当时如果暂留南哥巴藏卜一命就好了,这件案子会简单得多。 不过王猛心里也清楚,当时如果李轩留手。可能就会在金瓶法王的干涉下,失去杀死‘南哥巴藏卜’的机会,可能还会留下一个对大晋怀恨在心的天位大敌。 李轩则是皱着眉头往通天河的上下游看了一眼:“那么他们可知这艘‘百骨灵舟’的船夫是什么人?” 王猛摇着头:“他们没有注意,我以秘法搜查过一个喇嘛的记忆,记忆画面中那个船夫一直呆在舟内没有现身。 至于拉船的那只鱼鹰,侯爷您知道的。所有的鱼鹰都是长成一个模样,外人很难分辨清楚。我还可以继续查,不过需要许多时间,还得看运气。” 所以到了这里,他们的线索就基本断掉了。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 罗烟与李轩朝夕相处,知道李轩的办事风格,她握住了在袖中的那对红袖刀:“我想知道这座巴蛇王庭在哪里?我们可以直接去问那位巴蛇女王,人是她的百骨灵舟带走的,她肯定知道这两人的下落。” 至于这巴蛇女王会不会答应——罗烟就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就在玉树的西南面,长江与通天河的发源地‘沱沱河’的上游。” 王猛指了指西南面的方向:“距离这里大概是六百七十里路,传闻巴蛇一族将它们的‘王庭’与‘沱沱河’的源泉炼化在一起。 任何人意图毁掉它们的‘王庭’,都会导致下游整条长江陷入枯水期,三年之内大旱连绵。这所谓的‘王庭’,其实就是蛇巢,是它们的栖息之地。” 李轩就皱了皱眉头,心想这些上古年间就存世的大妖巨孽,之所以能够生存到现在,果然都是有其道理的。 他没有耽搁,又驾着赤雷神辇往西南方向飞行。 不过这时候,李轩却发现虞红裳的情况不对。 之前他们来的时候,虞红裳一直都是与罗烟不太对付,虽然没到吵起来的地步,可眼神却是针锋相对,半步不让。 可这个时候,虞红裳却与他们隔着伏魔金刚与玉麒麟,独自坐在赤雷神辇的窗栏前。 她一身红衣,背对着李轩,双手抱膝,就这么默默的看着窗外。 这个情景,让李轩心内不禁一阵刺痛,当即就想起了虞红裳还俯身在自己身上的时候。 那时候自困在鼎中的红衣,也是这样的形状—— 李轩凝神想了想,还是在罗烟刀一样的目光下施展遁法,来到了虞红裳的身后。 “红裳——” 李轩探手去抚虞红裳的肩,却被虞红裳一把拍开:“你走开!” 李轩不由微愣,然后就一阵默然。他心里无声苦笑,看虞红裳背影的眼神,既愧疚又心疼,也有着些许不甘。 虞红裳似乎是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轩郎,麻烦你走开好吗?我现在想静一静。” 李轩无奈,只能回到了原地。 这个时候,罗烟也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她也一声轻哼,把目光看向别处。 乐芊芊没说话,她看李轩的目光,就是在看人渣。 江含韵原本一直在存神默想,研习武道。 此时她也感觉辇车内气氛有异,她睁开眼后就不解的挠了挠脸,心想刚才发生什么了吗?感觉车内的气氛好尴尬的样子。 也就在李轩为自己的修罗场哀叹之际,在青海玉树之南,昌都一带,吏部右侍郎柳宗权正御剑而行,正带着他的师侄女独孤碧落,往前方‘朵甘思汗王府’飞行过去。 此处可以望见他们的下方,正有整整七万大军云聚于此。 独孤碧落一眼望去,只见前方密密麻麻全是人头。大量的牧民正被征召至此,有些人已编列成阵,有些人正在排队领取兵器。 独孤碧落的目光,则锁定东南面的一座高台,发现那边赫然血气冲天。正有大量的囚犯,被那些全副武装的朵甘思将士一排排的斩杀。 独孤碧落凝神看了一眼,就不禁好奇道:“师叔,他们那是在做什么?” “是在祭旗!”柳宗权也斜目往那边方向看了一眼:“那是昔日吐蕃大帝传下的战旗,只要战前以一千人的鲜血浇灌,可以召来几位吐蕃神将的战魂为之作战,其神威足以与天师府的几件传承仙宝比肩。” 独孤碧落释然之余,心里却莫名的生出了些许不适。她发现里面,至少有一半的人是晋人装束。 第五零一章 杀兄仇敌 当柳宗权来到朵甘思汗王府时,发现这里也是戒备森严,剑拔弩张的状态。 那些守卫之人看他们的目光,都含着防备与敌意。 柳宗权视如无睹,他通报了姓名之后。在大门口处等了差不多一刻时间,就被引到了汗王府的大堂,面见朵甘思可汗。 后者是四旬左右的人,身材矮壮,五官粗犷,身披重甲,浑身上下则血气萦绕,煞力充盈。气势则蛇盘虎踞的,顾盼自雄。 他看着柳宗权的目光,含着狐疑与防备:“中原人的天位武修,你来这里做什么?” “柳某来助可汗应敌。”柳宗权只看了这位可汗一眼,就知道对方身上的某件法器也经历过血祭。而且是叠了数层宝甲,这让朵甘思可汗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行走的堡垒,行动之间稍显笨拙。 他当即蹙了蹙眉:“可汗是准备以这种方式,来应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这没有用的。。如果大汗是准备在这种状态下与那位大晋冠军侯作战,大汗一定会死。” “放肆!”旁边的另一人一声冷哼:“你敢这么对大王说话?” 柳宗权扫了那人一眼,发现是一个文士打扮的人物。 他猜测这应该是朵甘思可汗身边的某个亲信谋士,也就和善的朝这位微一颔首。 此人在他眼中虽然不堪一哂,可世间坏事的往往都是那些不起眼的小人物。 “失礼了,一时情急,请汗王与诸位恕柳某无礼。实在是因大汗此举如同自赴死路,不能不劝,我知道大汗家有祖传宝甲,即便是天位修士都难破开此甲罡力。 可‘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专破重甲,专破罡气,大汗的这件宝甲,可能扛不住阳阳神刀二十个回合。” 朵甘思可汗的眼中,顿时就现出了犹疑之意。他对于佛轮寺治下的领民,商路,信众等等,都垂涎三尺,可前提是自己能够活着将这佛轮寺拿下。 那文士则蹙了蹙眉:“那么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猜到的。”柳宗权的神色平淡:“以常理推断都能够想得到,这世间但凡极速之物,都有着强大的破甲之能。你看我手中这片树叶,你们看——” 他随手从门外的树上召来了一枚树叶,往旁边甩了过去。 这树叶并未附加任何真元,只是依靠高速旋转,就直接破入到旁边的桌案内。 “那对阳阳神刀虽然修为不到天位,然而他们的速度却可以补其不足,‘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本来就可以让他们的真元强度增幅。他们双刀并举,遁速刀速都是无双无二,所以巫支祁,相繇那般的上古大妖,也无法防御。 除此之外,我听说他们现在手中有一套极品刀器,它们合在一起,神威等同仙宝。” 朵甘思可汗不由陷入凝思,随后他上下审视着柳宗权:“来自中原的武修,你为何要帮我?我又是否该信你?” “柳某可立下血誓。”柳宗权的眸中现出了一抹血色:“我与李轩虽然同出于中原,却有生死大仇。汗王可知不久前的长江大水? 那便是由我柳某的师兄弟引发,可那一战,柳某三个师兄弟,都直接间接的死于李轩之手,此仇此恨,不共戴天。” 随在他身后的独孤碧落,顿时就唇角冷挑,不屑的把目光看向别处。 “原来如此。” 朵甘思可汗眼神释然,中原那场大水他也是听闻过的:“你就是那个与巴蛇常泽结盟,把他坑害于金沙江之人。” 柳某苦笑:“柳某惭愧。” 朵甘思可汗却已放下了部分防备之意,他神色慨然的问道:“柳先生,本汗的宝甲抵御不得阳阳神刀,可本汗还可凝聚万军之势。武道争锋,岂能单以防护力而论?” “诚然如此!”柳宗权点了点头:“可阳阳神刀的另一个强大之处,就在于他们在急速之余还极其灵动,彼此之间的默契如同一体。 不!那甚至比之同一人都可怕,即便强如天位,左右手的协调,也达不到他们那样的地步。所以柳某之见,大汗最好是不要与之野外浪战。” “你的意思是不出战?”那文士就蹙起了眉头:“可这次的时机千载难逢,南哥巴藏卜被你们中原人杀死后,佛轮寺人心动荡。 据我们所知,你们的冠军侯已经扶植‘阿碦宗则’继承佛轮寺。我知道这个人,只需要给他半个月到一个月时间,他一定能安抚好佛轮寺的喇嘛与信众。这个机会,稍纵即逝。” “不出战,不意味着什么都不做。” 柳宗权冷冷一笑:“大汗一可遣部分的游骑,大肆寇掠佛轮寺领民;二可广结盟友,静待时机。 那位冠军侯不可能在佛轮寺呆太久,他一定会坐不住,想要在离开之前,解决大王您这个祸患,他一定会主动来攻;三——” 他扫视了周围一眼:“我可助大汗在此处布一大阵,静候李轩到来,这座阵就是阳阳神刀折戟丧命之所。” 朵甘思可汗眉眼微扬,然后就与他的谋士面面相觑了一眼。 ※※※※ 原本以赤雷神辇的速度,只需片刻时间就可疾掠数百里。 不过这里是群山高耸之地,那些壁立千仞,高达万丈的雄山比比皆是。 所以赤雷神辇即便是从空中飞行,也是道路曲折,快不起来。他们没法从更高空飞行,只因那万丈云空之上,潜伏有各种样的危险。尤其那上面的雷暴,即便强如天位,也未必都能抵御。 赤雷神辇不是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没有穿梭九天十地之能。 这六百七十六里地,李轩他们就用了足足一刻半的时间。 等他们从赤雷神辇中下来,李轩与诸女之间的气氛,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李轩抬头往周围看了一眼,然后就把目光,锁定在前方的一座高山上。那就是沱沱河的水源,也是通天河及长江最主要的源头之一。一条条溪水从山峰顶部冲刷下来,最终汇聚成河。 李轩以‘护道天眼’眺望,发现这座山的内部是被挖空的,里面有着一片巨大的建筑群。还有着一条条四通八达的坑道,通向了四面八方。 于此同时,这个蛇巢内部虽然没有符文,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法阵,让李轩感觉周身真元晦涩,气机低沉。 这座法阵对武修真元的压制,比之佛轮寺竟然还要强不少。 乐芊芊看了一眼之后,就皱起了柳眉:“中郎将大人,此地非常凶险,最好是不要冒险闯入。据说藏传佛教之祖莲花生大士也曾经试图清剿巴蛇一族,可结果功败垂成。 那位大士离开这一世界之前,已是大天位境界的巅峰,距离极天位半步之遥,可连他都拿这些巴蛇没有办法。” 李轩则心想这巴蛇王庭果然非同一般,他的‘护道天眼’只看到这个巨大蛇巢的表层,就已是无比凶险。 这里强攻是不可能的,可既然无法以力服人,那么他要想让巴蛇女王说出那两人的下落,等于是痴人说梦。 想到死在自己手中的巴蛇常泽,李轩就头疼的揉了揉眉角:“总之先试试看吧,巴蛇女王何在?大晋冠军侯前来拜山,还请现身一见!” 他后面那一句话用上了神夔雷音,震荡群山。 可接下来他等待良久,那蛇巢之内都没有任何声息。李轩的‘护道天眼’,甚至没在这蛇巢的内部,看见任何妖魔的身影。 几个女孩也不禁互视了一眼,心想这情况可就难办了。 里面的这位,竟然是抱定了当缩头乌龟,不理不睬的态度。 李轩却无奈的笑了笑,又再次喊道:“巴蛇女王,我知道你听得见。你的杀兄仇敌来了,都不敢与仇人见一面吗?” 那蛇巢之内,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李轩就又继续大喊:“巴蛇女王,杀兄仇敌在此,你都不敢见一面,你还配当什么女王?也配统领通天河万妖? 通天河王庭昔日挥师数十万雄兵东进,气势何等的张狂,何等的嚣横?可如今屠戮你们的仇人至此,却无人敢现身一见,简直可笑复又可怜。你们以后还有没有脸见人?” 他感觉自己挺无耻的,不过眼下的情况,李轩也别无选择了。 旁边的几个女孩倒是不以为意,军阵之上也有辱骂叫阵之法,李轩的做法与之类同。 这个时候,在巴蛇王庭的内部,一座巨大殿堂内,巴蛇女王的一张小脸已经气成青白色。 此时在她的身侧,环绕着众多或是化成人形,或是显化出巨大妖身的妖族,无不都是对着李轩的方向侧目以视。 下一瞬,巴蛇女王就离开了宝座,闪身往王庭之外飞去。 那宝座之旁的丹源见状,就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们躲在妖庭内部,不与之接触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丹源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此间的众妖都已被李轩骂到怒火填膺。巴蛇女王如果再忍耐下去,日后势必无法服众,也一定会被天下妖族小瞧。 第五零二章 长得帅又不是我的错 山体之外的高空,李轩还在用神夔雷音大声嘲讽着:“可惜,可惜!数月前巴蛇之王常泽虽然战死于本人之手,可他死得像是个人物,是个英雄豪杰。 没想到几个月后,堂堂通天王庭的众多大妖,就都变成没卵蛋的东西啦——” “你给我闭嘴!” 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骤然从山体深处传来,于此同时,还有一条硕大的黑影,往李轩方向撞击过来。 李轩当即眼神微亮:“红裳!” 虞红裳毫不犹豫,直接就将她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砸了出去。同时祭起了两面‘曦和神蟾镜’,往那黑影方向照射。 那巨大黑影与虞红裳的金鼎轰撞,顿时发出雷震般的巨大震响。 ‘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瞬时被撞飞到六百丈外,那黑色光影也在半空中微微一滞,显化出了身形。 那是一条躯体长达百丈,浑身全是黑金二色鳞片的巨蛇。它大半的躯体,都隐藏在水雾之中。显露在外的部分却没有蛇类的冰冷湿滑之感,反而显得精致矫健,类同于龙。双眼则是碧蓝色的,宛如两颗星辰坠世。。 这巨型巴蛇被那两面‘曦和神蟾镜’一照,就浑身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李轩则与罗烟一起化成雷光电闪,同时御起刀光,往这巨蛇的七寸部位一个对穿。 两人都是同一个念头,既然这位巴蛇女王已经出来了,那就先拿下再说! 可就在他们的刀光即将迫近之刻,李轩忽然感应到六尾灵狐小雷一股灵识传送过来。他心中一紧,当即御刀上挑,将刀光的角度往上偏斜数分。 原本他这一刀,可以轰穿这条巴蛇的七寸,让它彻底失去战斗力。可此时却只是在它的上方表皮划过,创伤流于表面。罗烟与他意念相通,心有灵犀,现在又有‘大日刀’与‘红袖刀’作为沟通的桥梁。故而在李轩念起的一刹那,罗烟也改变了刀光轨迹。 也就在他们从巴蛇的上下方向穿过的时候,这只巨蛇整个躯体轰然爆碎! 那声势就仿佛是核弹爆炸,无数的水液与冰块碎片四面飞溅,巨大的罡力横扫四方,在他们的上方甚至掀起了一片蘑菇云团。 李轩也被这巨震之力冲击到五脏六腑,让他一阵恶心难受。 可幸在他与罗烟都避开了爆震的中心点,两人的遁速又超群绝伦。一个加速,就将那些炮弹般威势的水点与冰片全都甩在后面。 等到两人退出到三千丈外的安全区域,两人解除遁法之后,都心有余悸地看着身后的那团蘑菇水云。 “谢了小雷!” 李轩特意朝江含韵的方向挥了挥手,他想刚才的爆炸,虽然不能将他与罗烟杀死,却可让罗烟承受不轻的伤势。 至于他自己,一身皮糙肉厚,又有命可以氪,倒是没什么妨碍。 六尾灵狐小雷也轻轻叫唤了一声,扬了扬它的尾巴算是回应。 而此时李轩又心有所感,望向前方的巨山顶部。就在他目视的方向,大量碎散的水液凝聚,最后形成一个身姿窈窕的少女身影。 “巴蛇女王?”李轩上下看了看这少女,就语含佩服道:“女王可真是舍得,一具‘三元壬水’凝聚的分身,说毁就毁了。” 巴蛇女王一声轻哼:“我如果不果决一点,现在就被你们擒拿斩灭了。” 她的心里面,也同样含着强烈的忌惮之意。这对阳阳神刀,比她以为的还要更快一点。 直面这两人的刀势,与之前远距离观望时的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那恐怖的刀速轰击下,巴蛇女王发现自己很难在战斗当中,做出正确的反应。 不过她的脸上却无太多异色,只是看李轩的眸光额外的凶厉:“说吧,阁下此来是意欲何为?是来剿灭我巴蛇一族?杀了我兄长还不够,还要来斩尽杀绝,永绝后患是吗?”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看着山体内的巴蛇巢穴:“女王早料到了我们要来?” 之前他就注意到了,在他们赶来的途中,竟然连一个妖类都没看见。 这很不正常,青藏高原可是号称万妖国度。这边与以前的十万大山差不多,是妖魔的乐园。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却一声冷笑:“一天前护教法王的长子索朗强巴发出符信,向我求助。本宫恰好就在附近,有幸见得你们阳阳神刀诛杀七代南哥巴藏卜的一幕。 本宫自忖力不能敌,所以将部下儿郎都收回王庭,这有什么不对吗?不过佛轮寺里,也有我安插的人。我现在倒是知道了,你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为了找两个人,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对吗?” “原来女王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 李轩眼神释然,这位巴蛇女王的话,至少从上逻辑上看是没问题。 不过此女究竟是否涉及到太子暴病一案,还得再观察—— 他的脸上,已现出了和善的笑容:“正如女王所料,我们是为这两个喇嘛上师而来。女王殿下如能将这两人的行踪见告,本侯感激不尽。” “李轩,你的脸皮在你们人类当中,想必也是首屈一指。这样的话也亏你说得出来!” 巴蛇女王背负着手,用嘲弄的目光看着李轩:“你也很健忘,就在刚才,你还说过你是我的杀兄仇人,你以为我会帮你?还是说你的所谓感激,能够给我杀死你的机会?” 李轩面不改色的摸了摸鼻梁:“好说,好说!女王殿下,你我两家确实是仇人不错,可我观女王性情仁善可亲,也不是不能交流的,其实女王不妨将此事视作一场交易。” “交易?”巴蛇女王扬了扬眉。 “就是交易,这世间万事万物,都有个价的。”李轩‘哗’的一声,打开了正气歌折扇,在胸前轻轻摇着:“所谓交易,以物易物,互通有无。如果是彼此得益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女王大可为这两人的消息开一个价,或是一个条件出来,看看李某能否接受。 当然,李轩对这条命还是很看重的,万万不能舍弃。其它的条件,或是银钱财货之类,女王都可提。” 巴蛇女王不禁气得笑了,随后她就神色微动,面色冷凝道:“你要从我这里知道那两人的下落。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甚至可以直接把他们找来。” 李轩顿时精神一振:“女王请说。” 他身后的虞红裳与罗烟,也都是眸现喜意,都心想这位巴蛇女王,还是很好忽悠的嘛。 可接下来她们的脸色就为之一青。 “本宫不需要银钱财货,也不需要什么天材地宝,本宫只需要你!” 巴蛇女王手指朝着李轩点了点:“与我交配,直到本宫受孕。” 当她这句话说完了,在场几个女孩,还有神血青鸾牛郎,六尾灵狐小雷都直接石化。 江含韵的下巴直接就合不拢了,一脸震惊的看着对面的巴蛇女王。 李轩的脸也完全僵住,他愣了好半天,才一脸僵硬的强笑道:“哈哈,本侯多谢女王的爱重。可女王你也说了,你我是杀兄仇人,女王置兄仇为不顾,与仇人发生关系,这不太好吧?” “你在说什么?”巴蛇女王柳眉蹙了蹙,神态不悦的打断李轩的话:“我只是看中了你的种,可以让我生下最强壮,天资最好的孩子,继承我巴蛇王庭。 你能杀死我兄长,又能在这个境界拥有这样的修为与武意,在人类,不!在天下万灵当中,你的天赋都应该是最出色的,足以成为我孩子的父亲。” 李轩的心情很复杂,他五味杂陈的想,原来对方只是想要他的基因,而不是真喜欢上他了——可这似乎更加让人没法接受。 还有,这个世界都没有生殖隔离吗?人与蛇都可以生孩子? 李轩猛地摇头,挥开脑海里莫名的杂念,同时轻吐了一口浊气:“女王还是换个条件吧,这交配借种一事,本侯实在没法接受。还有,你我人蛇殊途,这实在是匪夷所思,也很荒唐。” “这有什么荒唐的?你嫌弃我是蛇类?可我巴蛇一族不但是神兽种类,更是女娲之后。你们人族,不也将女娲视为祖先?” 巴蛇女王一声嗤笑:“以前又不是没有过,我记得前赵的时候,钱塘江就有个蛇族大妖与你们人族生了孩子。你不愿意就直说,不用找借口。” 李轩心想这情况怎能等同视之,可就在他想要说话辩驳的时候。那巴蛇女王已经身躯散化,化成无数水滴,滴入到那山体内。 “总之这就是我的条件,你如果不接受那就算了。你李轩有本事,大可直接攻入我的王庭,看看你能否逼我说出来。” 等到巴蛇女王的身影气息,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李轩就万分头疼的以手抚额,然后当他回过头。发现他后方的几个女孩,都在以异样的眼神看着他。 李轩就拿眼瞪了回去:“别这么看我,人长得英俊潇洒又不是我的错。” 第五零三章 要不还是把他送上门 一刻时间之后,距离巴蛇王庭最近的一座山丘。罗烟双手抱胸,用轻蔑的目光看着李轩。 “被巴蛇女王青睐,李轩你是不是很得意?” 李轩连忙摇头,他皱着眉头,义正辞严:“怎么可能?你说什么傻话呢?人家只是想要寻我配种,我的口味也没这么重。” 可他私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沾沾自喜的,一个男人被女性喜欢,尤其是被漂亮的女性喜欢,无论是谁都会心生得意的。 ——虽然现在喜欢上他的是一条巴蛇,可这巴蛇女王的人形还不赖,很有迷惑性。 罗烟见他态度不错,面色才稍稍缓和:“我还以为你这家伙,是真的见到一个就喜欢一个,不管什么样的种,来者不拒。” ——据她所知,这家伙不但喜欢龙,还喜欢过鬼。 罗烟随后就看向了巴蛇王庭方向,一声冷哼:“这些妖族可真不要脸,看到男人,就连杀兄之仇都不顾了,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出来,她就不怕她的部下造反?” 虞红裳就蹙了蹙眉:“确实让人疑惑,这条母蛇,她不要通天河妖族,还有巴蛇常泽旧部的人心士气了?我猜她应该是别有用心。” 她随后就注意到乐芊芊的脸上含着异色,虞红裳神色微动:“芊芊,你想要说什么?” 乐芊芊犹豫了片刻,就微红着脸道:“这个巴蛇女王,她很可能只是单纯的想要与中郎将大人‘交配’,没有其他的意思。” 几个女孩听了之后,就不禁眼含狐疑的互视了一眼。。 乐芊芊则继续解释道的:“据我所知,巴蛇一族的雌性,是生殖本能额外强大的族类,这个巴蛇女王对中郎将大人有想法其实不奇怪。至于那些通天河妖族,巴蛇女王也不会在意的。需知妖族慕强,崇拜强者。 如果这位女王对中郎将大人卑躬屈膝,奴颜媚色,常泽的旧部当然没法接受,可如果巴蛇女王能与中郎将大人诞下子嗣,它们却会很高兴。毕竟一个天赋强大的妖王,可以为通天河妖庭数十万妖族提供庇护。” 虞红裳与罗烟听了之后,不禁吃惊不已。 江含韵则手托着下巴,一副长了见识的神色:“还能这样?不过妖族的天性来说,还真有可能。” 李轩心内的疑惑,也释然了几分,他之前同样怀疑那巴蛇女王不怀好意。 可接下来李轩又听乐芊芊神色怪异,怯生生的解释道:“不过巴蛇一类的交配,与人类不一样的。蛇类交配,一般都是六到十个时辰。巴蛇一族,我看过一些猎奇的传记,说他们一般可持续九日九夜。” 她说到这里语声一顿,斜眼往李轩看了过去:“据说一些蛇类在交配完之后还会吞食配偶,那些雄性在九日九夜的**之后,通常都会筋疲力尽,它们一口就可以吞下去。” 李轩听了这话,不禁脸都绿了:“芊芊你这么看我干嘛?这是什么眼神?我说过我的口味没这么重!” 他一声轻咳:“我们说正事!我们要讨论的是现在的情况,该如何是好,你们扯东扯西的做什么?如今那两人的线索已断,只能从巴蛇王庭着手。可这巴蛇王庭内部凶险莫测,贸然闯入,就是自陷死地。” 江含韵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抚着胸前的六尾灵狐:“小雷也说这里面很危险,它虽然没有预知到具体的画面,不过却在这里面看到大片的血光。” 她平时虽然喜欢用拳头解决问题,却绝不是莽撞之辈。 乐芊芊则微微颔首道:“据我所知,昔日莲花生大士曾经闯入过一次,虽然那一战,莲花生大士斩杀了数十条巴蛇,可他本人也受伤而返。如今已时隔两千载,这里面只会更危险。” 在场的几个女孩,都不禁蹙着柳眉,凝神思索着破局之法。 此时乐芊芊又语气柔弱道:“要不,我们还是把中郎将大人送上门,给巴蛇女王吞了吧?” 罗烟听了之后,顿时忍俊不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虞红裳也唇角微挑,眼现笑意。 李轩则是黑着脸,狠狠的睨了乐芊芊一眼,心想这个丫头,最近似有点学坏的趋势。 他轻哼了哼,凝神正色:“我想过了,如今只有一策可行,我们可以彻底封锁这座巴蛇王庭。他们不是躲在里面不肯出来么?那么接下来,我们就干脆让他们继续呆在里面。除非是把人交出来,否则就再别想出来了。” 他不信那些妖族,是不需要吃东西的。尤其那些凶兽化形的妖类,每天都少不了血食, ——即便那些吃素的妖魔,可以‘辟谷’,可他们平时需要吸收日月精华,采食草木精气吧? 一个巴蛇王庭,能够供养多少妖类?巴蛇女王又能为那两人付出多少代价? 十天,十五天,还是一个月? “封锁?这只怕不容易。” 虞红裳眼中现着迟疑之色:“我虽然不知这巴蛇王庭的具体构造,可哪怕猜也能猜到,那里面一定是四通八达,有着无数个出入口。蛇之性情,向来如此。可我们才几个人?能封锁得住?” 李轩则微微一笑:“能的!换在以前,我们肯定没办法。可现在,我们不是有小雷吗?此外我与罗烟的遁速,足以覆盖周围百里之地,无论他们从哪里出来,都能及时赶至。”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纷纷往六尾灵狐小雷看了过去。 江含韵柳眉微扬,然后就笑了起来:“如果只是感应那些妖修的踪迹,小雷他没问题的。” ※※※※ 虽然决定好了要堵门,可在这之前,李轩却还得将佛轮寺那边的事先安排妥当。 按照绣衣千户王猛的消息,朵甘思可汗已在领地聚集大军。可能这一两天之内,就会兵临城下。 这桩事他不可能就这么撒手不管,也不能坐视朵甘思可汗吞并佛轮寺。 此事在他看来,算是比较简单的,用不了多少时间精力。 只是当夜晚时分,乐芊芊以法术凝聚一面水镜,与数百里外的佛轮寺联系时,李轩却从王猛的口中,得到了一个让他惊奇错愕的消息。 “你说那朵甘思可汗聚集好八万大军之后,就在德格一带按兵不动,暂无北上之意?” “正是。”王猛的眼中也饱含疑惑:“应该说他原本是有意北上的,他麾下的大将沙克尔,甚至已统领一万步骑作为前哨往佛轮寺方向进发。朵甘思可汗还准备了数十万头牲畜往玉树方向驱赶,应该是准备将之充为军粮。 可半日前的最新消息,是朵甘思可汗又将沙克尔招回了他位于德格的汗王府,其意不明。” 李轩就皱着眉头问:“是不是我让你传出去的那些话起作用了?” “没有这么快,毕竟一日之前,卑职才开始操作此事。”王猛在水镜中摇着头:“那些传言,现在还没传到那几人的耳中。 不过,这半日当中,从汗王府发出去的信符与迅鹰数量极多,那位可汗很可能是在联络盟友。我的人还查知朵甘思可汗虽然在德格一带按兵不动,却派出了大量的游骑,准备劫掠玉树——” 李轩的眸光一凛,在此处插言道:“那么佛轮寺周围的百姓,可已安置妥当?” “八世南哥巴藏卜正在全力以赴。”王猛神色凝然的答道:“周围的牧民我们都已经通知到了,八世南哥巴藏卜阁下准备把他们安置在佛轮寺北面的山谷,那边有佛轮寺的粮仓,里面储藏的粮食,可供四十万人食用三个月。” 他见李轩没有了疑问,就又继续之前的话题:“除此之外,朵甘思可汗派来的那位使者,态度也很奇怪,非常的恶劣,他的那些言辞,即便卑职听了之后也是怒火攻心。” “哦?”李轩有些好奇了:“他说了些什么话?” “那些话很难听。”王猛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道:“说我们中原人没有羞耻,一对兔儿爷也敢跑出来张狂,什么阳阳神刀,晚上是对刀的吧? 又说我们中原人竟敢杀死七世法王,穷凶极恶,罪大恶极。可汗他会在十日之内,屠绝领地中的所有晋人作为报复。还有,他绝不会承认现在的八世南哥巴藏卜。不日之后,他会招集雪区所有法王,论断此事。” 李轩听了之后,却不怒反笑:“这位使者胆量倒是不俗。此人是有意求死,按说本侯该成全他。可我中原礼节不斩来使,你先将他驱逐出去,等到此事了解,再做处置。” 随后他又眼现凝思之色:“这位汗王之意,似乎是想要将我激怒?” “属下也这么想。”王猛面含佩服道:“以大势胁迫,又以言辞挑拨,我看那位可汗,是想要将侯爷你诱去他的汗王府。” 李轩凝神想了想,就哂然一笑:“想法很好,可做法却是奇蠢无比。也不知什么人给他出的主意,倒是助了我一臂之力。” 他随后他面色微肃,眸中现着异泽:“既然如此,你就再帮我传几个消息!” 第五零四章 你肯不肯接 朵甘思汗王府,朵甘思可汗正眯着眼,看着从佛轮寺返回的使者。 “我之前交代你的话,你在那边都照实说了?” “全都说了。”使者是一位穿着藏青色服饰的中年男子,他神色毕恭毕敬:“当时副使也在场,可汗在信符中交代的言辞,在下无一遗漏。我骂阳阳神刀是兔儿爷,说要斩绝境内的晋人;还骂金瓶法王帮助中原人,是背叛我青藏族裔,说他背信弃义,背叛了七世南哥巴藏卜。” 朵甘思可汗满意的微一颔首:“那么他们有什么反应?就只是把你们赶了回来?” “回汗王,金瓶法王城府深厚,不动声色,绣衣卫千户王猛倒是怒意填膺,可他克制住了,那个冠军侯并未在场,全程都没有露面。” 那使者躬着身子回话:“千户王猛是否会将属下的话如实转告给冠军侯,属下就不知道了。” 朵甘思可汗面现若有所思之色,大概一刻之后,他就问这王府大殿内的三个儿子,五个万户大将,还有他的心腹谋士与柳宗权:“你们以为呢?” 殿中的诸人都沉默无语,坐于可汗身侧的那位心腹谋士,则陷入凝思:“我有点在意这位冠军侯的去向。不过查不到也无妨,如今大势在我,汗王大人只需静候那位大晋冠军侯自蹈死地就可。” 朵甘思可汗目中闪着一抹幽光:“我就担心他不肯来。” “汗王,如果此人不想大晋在青藏的局面彻底败坏,他就不得不来。。” 心腹谋士说到这里就语声一顿,意识到朵甘思可汗在担忧什么。 他们派出的游骑已经进入玉树地区,可至今为止,都还没有什么收获。 汗王确实可以广结盟友,可未来的佛轮寺也有大晋作为奥援,未必就会在近期崩垮。 那位神秘的中原天位,虽然向汗王保证说这一两年中,云南麓川必将再起叛乱,大晋朝廷会无暇西顾,可这终究是无法证实的事情。 自大晋宣宗放弃南越以来,云南土司三次麓川叛乱,与大晋军马在那边战到血流成河。曾经拥兵数十万的大土司‘麓川思氏’,已经元气大伤。 心腹谋士也很怀疑现在的‘麓川思氏’,是否还有力量与大晋为敌。 他稍稍凝思,就冷声道:“如果汗王实在担心,那就从我们捕捉的那些中原人身上着手。我们十日之后行刑,将这一千七百人尽数斩绝! 这位大晋的冠军侯乃是中原理学护法,不能不顾惜名望。从他所有事迹来看,此人颇有侠义之心,他一定不会不管。” “倒也是一个办法。” 朵甘思可汗微微颔首,然后又询问柳宗权:“柳先生,十日之后,你的大阵可能准备妥当?” “何需十日?三天就可以。”柳宗权得意一笑:“其实今天,这座法阵就可以使用,只是威力稍弱。” 朵甘思可汗彻底放下了担忧,一阵长声大笑:“那么我们就在这里静候那位冠军侯大驾光临!” 他的笑声洪朗,夹含真元,震得整个屋宇簌簌作响。 此时在堂下,几位朵甘思万户,却都是微微凝眉,神色略有些异样。 其中被朵甘思可汗视为大将的万户‘沙克尔’稍稍犹豫,还是起身道:“汗王,我觉得这有些过份了,那些中原人没有犯过任何过错。 您这么做,就是自绝于大晋,从此之后,我们与大晋再无缓和的余地。” 朵甘思可汗听了之后,却不屑的一声哂笑:“不能缓和就不缓和,只要拿到了佛轮寺,本汗可拥兵十数万,那时还怕什么大晋?” 他用力挥了挥手,止住了沙克尔的辩驳,语中略含不悦:“大晋朝二十年征战,连一个云南土司都拿不下来,又何况是我这位于高原之上的朵甘思。沙克尔,你只管听从我的号令征战,其它的事情你不懂,就不用管了。” 万户沙克尔张了张口,想要再说些什么,最终却一声叹息,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 ※※※※ 一刻时间之后,沙克尔忧心忡忡的步入到自己的府邸之内。 他发现自己的儿子嘉措丹朱,竟也一脸忧容的站在门口。 沙克尔神色微愣,侧目看了过去:“出了什么事?” “父亲,我们在四川那边的几个商队,都被人给扣下了。”嘉措丹朱苦笑道:“总共七百匹马,价值二十三万两银子的川盐与茶叶,全都被人拦截扣下。” 沙克尔心绪微沉,直接抓住了嘉措丹朱的衣领:“究竟怎么回事?是谁在扣我们的货?晋人的那些官,我们不是给钱供着的吗?” “不是官府,是东海龙族。”嘉措丹朱苍白着脸道:“不过云南与四川那边都传来消息,大晋的巡抚与都指挥使司都已在三天之前签发明令,禁止所有的茶马贸易,同时捕拿我们所有的商队。 我们的商队得到晋人官员的提醒,在这之前就已撤离,可结果还是被金沙江与通天河下游的龙族拦住。父亲,这很可能是那位冠军侯的手笔。” 沙克尔听了之后,不禁一阵失神。 小半年前,妖王常泽之死,还有通天河妖族的那场大败,在青藏一带的上层家族中可谓是家喻户晓。 龙族在金沙江的力量虽也损失殆尽,不过此战之后,龙族又挥师西进,不但完全收复了他们的所有领地,甚至还攻入高原,占据了部分通天河下游地域,以及丽江水系。 这也意味着青藏一带‘茶马古道’的命脉,此时都已落入龙族之手。 所谓的‘茶马古道’,指的是青藏与云南,四川之间的商道。 高原之民以糌粑、奶类、酥油、牛羊肉为食,这会导致身体燥热,肠胃闭塞,只能以茶叶纾解。 可青藏地区不产茶,所以早在数千年前,他们就与中原开始茶马互市。用青藏盛产的马匹,向中原换取盐茶。 他们家族每年都依靠这条商道,赚取大量银钱,收益远在牧民们的税赋之上。 可沙克尔想不明白,为何龙族愿意听从李轩之令?就只为小半年前,李轩击退常泽与巫支祁的那一战? “父亲大人,这可不是小事。” 嘉措丹朱忧心忡忡道:“如果只是晋人的官府在封锁,我们还可以贿赂,还可以走私,顶多就是少赚点。可那些河道,我们的商队总不可能飞过去?除此之外——” 此时他的神色略有些迟疑。 沙克尔察觉到自己儿子脸上的异色,不禁皱眉:“你还想说什么?别吞吞吐吐的。” “之前不是有传言吗?朝廷准备撤除‘朵甘思行都指挥使司’,分拆朵甘思的部众,然后从我们朵甘思现有的五个万户,还有汗王大人的三个儿子中挑选六人,分设六个宣慰司,并授予茶马专营权。孩儿以为,这只怕是真的。” 嘉措丹朱眼神异样的看着自己的父亲:“就在刚才不久,我看到大晋绣衣千户王猛的人登门拜访洛桑贡布,他被洛桑贡布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 沙克尔的瞳孔顿时收缩,面上现出了一抹惊意:“洛桑贡布与王猛的人在接触,你确定?他们之间的事情,能让你看见?” 洛桑贡布是‘朵甘思可汗’的庶子,在沙克尔的印象中,那是一个极有能力,也颇有野心的家伙。 虽然现在可汗的直属部众,大多都是在他的嫡子的手中。可大汗的那位嫡子平时不理庶务,更喜习武与飞鹰走马。 所以反倒是这个洛桑贡布与他的另一个同母弟在下层牧民中更具人望。 “我还不至于看错,”嘉措丹朱摇着头:“那是王猛的妹夫,那个家伙就没掩饰身份,就这么大剌剌的去拜访洛桑贡布,洛桑贡布不但很恭敬的请他进去,还很恭敬的把他送出去。” 此时他已从自己的父亲沙克尔的眼中看出了几分惑然之意,于是又解释道:“我觉得他应该是不敢得罪晋人?那对阳阳神刀,都能够在佛轮寺里面杀死护教法王,又何况其他人呢? 他们现在又与我青藏公认的第一高手金瓶法王结为盟友,只会更加强大。想要杀一个洛桑贡布,就像是捏死一个蚂蚁一样容易。 就在今天,我还听人说,汗王他之所以让父亲您半道回师,按兵不动,是因汗王他害怕了,说什么要引诱敌人前来,不就是不敢打吗? 还有一个不知是真是假的传闻,说是巴蛇女王看上了那位大晋冠军侯,想要与他生下子嗣。所以通天河那边,可能也与晋人结盟了。” 沙克尔的眼珠顿时一突:“这这么可能?” “妖族天性慕强,这也不是没可能。不过这几天,我们附近所有的水妖,确实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应该是被召去了通天妖庭。” 嘉措丹朱苦笑道:“父亲,孩儿以为,我们可能得为自家留一条退路。” 沙克尔闻言不置可否,可就在此时,他发现自己的管家匆匆走入了进来,这位脸色发白:“万户大人,王猛的妹夫,那个叫桑吉的皮毛商人来上门拜访。” 沙克尔眉心,顿时皱起了一个‘川’字,他不是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见此人,而是担心桑吉这么招摇,会泄露消息,为自家引来不测之祸。 嘉措丹朱看了看他父亲的脸色,然后小声询问:“不如我让他从后门进来?” 沙克尔却微一摇头,心想此人如此招摇,就是有意为之,那里会同意从后门入府? 他随后微微一叹:“你把他请进来吧,就从正门。” 大约半刻之后,名叫桑吉的皮毛商人,被嘉措丹朱请到了沙克尔的面前。 他神色冷淡的拿出了一份官印,一份文书:“沙克尔大人,这已经是最后一份宣慰司的任命,不知你肯不肯接?” 沙克尔的呼吸,骤然紧窒。 第五零五章 参见冠军侯 就在一日之后的清晨,李轩与罗烟,虞红裳等人出现在的‘朵甘思行都指挥使司’的驻地德格城外。 这是一座人口不到一万的小城,距离昌都不到二百里,与佛轮寺所在的玉树地区也同样很近,它的东南面则是康定。 昔日太祖太宗都远见卓识,雄图大略,在招抚青藏时,将青藏所有繁华大城如拉萨,玉树,昌都,康定等等都册封给了喇嘛寺作为封地,给予各地土司的,则是统领周围的大量土地与小城。 ‘朵甘思行都指挥使司’就是如此,驻地被安排在德格城这个不起眼的地方。 其实这原本也不叫‘行都指挥使司’,毕竟整个朵甘区域,就是行都指挥使的编制。 那位‘朵甘思可汗’最初的官职,其实是‘朵甘思招讨使’。 在整个朵甘(青藏)范围内,这样的招讨使还有几个,如朵甘丹招讨使,朵甘陇达招讨使等等,都是地方上的强大土司,也都拥兵数万。 不过在土木堡大变之后,朝廷为稳定边疆,大规模的给予地方土司授官。朵甘思招讨使就由此升格,成为‘行都指挥使’。 李轩此时背负着手,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这座小城:“这座法阵究竟是什么路数?道佛二家参半,好大的阵仗。。” 在他的护道天眼观照下,一座周长十数里的法阵,已经覆盖了小半个德格城。 它与德格的城防法阵重合在一起,相互之间却没有任何影响。 ——在就其灵机循环来看,虽然此阵还没有完成,却已能够使用了。 也可以预见此阵完成之后,规模是何等的宏大。 立在李轩身侧的金瓶法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德格城的深处,然后言简意赅道:“弥勒!白莲!” 李轩就讶异的看着金瓶法王:“法王好见识!” 据他所知,晋初时的的弥勒与白莲,的确是佛家‘净土宗’,与汉末时祸乱天下的‘太平道’融合出来的怪胎。 金瓶法王语声淡淡道:“元末之时,我的前身也奉元庭之召去过中原,与彭和尚有过一战,不久后重伤败退。那是一个英雄人物,曾经以一敌十,几乎横扫蒙兀人的诸多天位。可惜他的那些弟子,就没有一个是成器的。” 随后他就睨视着前方的德格城:“这座法阵便是弥勒的路数,投入的银钱至少五十万,目的当是为应对你们的阳阳神刀。即便如此,冠军侯还要入内一行?” “他们想要我来,我便来了。”李轩一声笑:“本侯还有更重要的事需要办,法王大人的文成寺,也是被群狼环伺,估计您也无心在此逗留。 所谓迟则生变,这个小麻烦还是早点解决得好。需知一些小病小痛,一旦没有处理妥当,也会成为重病沉珂。就不知法王,是否愿陪我走这一趟?” 金瓶法王唇角微抽,他想自己早就被拉上贼船了,难道还有其他的选择? 他叹了一口气道:“金瓶奉陪便是,不过也希望冠军侯能够遵守你的诺言。” 李轩就哈哈大笑,神色自负:“有法王之助,这区区朵甘思汗王府,还真不值得本侯大动刀兵,接下来,就请二位法王出手吧。” 在他的身后,八世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当即应命,在身后处显露出一身高达八百丈的‘虚空藏菩萨’法身。 他一出手,就使得德格城上空的方向虚空崩灭。 而在德格城内,也笼罩了一层金光护障。那城墙四周,也现出了一个个血色梵文。 这是德格城的防护法阵在自发反应,抵御这‘虚空藏菩萨’的力量。 ‘南哥巴藏卜’的这座法身,用于应对‘阳阳神刀’虽然显得笨拙,以至于七世‘南哥巴藏卜’在应战李轩二人时都不敢使用。 可这‘虚空藏菩萨’法身拿来轰击德格城,却是伟力恢弘,浩瀚莫当。它左手作皈依印,右手持莲花。 那‘皈依印’朝着德格城方向压落下去,仅仅片刻,就使那金光护障,有了变形崩溃之势。 此时的金瓶法王,也显化出了他的法身——那竟是一尊‘大日如来’。 它的身形并不怎么宏大,只有三百丈高,可威势之重,却更远胜过‘南哥巴藏卜’。它散着无量光,使得无数的流动金光,如箭雨一样往德格城的方向洒落。 一瞬之间,就使得德格城的城防阵千疮百孔。让人惊奇的是,这些无比犀利的金光,在突破城防阵,坠落在城内之后竟然草木不伤,毫发未损,行人与建筑都不伤毫厘,就像是普通的阳光一样照落在地面。 而就在德格城的整个城防大阵近乎崩溃之际,虞红裳微一挥袖。她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此时也化作三十丈见方的巨鼎,往汗王府的方向重压。 随着一声轰然巨响,德格城的城墙,这一瞬都现出了些许裂纹,就如蜘蛛网一样迅速扩大。 这突发的一幕,顿使城内的所有人都错愕以视,惊慌失措地看着这一幕。 此时李轩则一个闪身,来到德格城的城头之上。 “朵甘思行都指挥使白玛拉姆何在?滚出来见我。” 那汗王府内,也立时传出了一声震吼:“竖子猖狂!” 随着这狮子般的咆哮声,一个血色身影也从城内飞出。他穿着数层宝甲,浑身上下血煞凝然,一把狼头大刀则容纳万军之势,朝着城头方向劈斩下来。 那沛不可挡的寒冰刀势,使得李轩脚下的城墙,与他身后的地面全数凝结。 李轩淡定自若的立在原地,随着那酷烈刀芒,在他的身前的崩散。李轩浑身上下竟毫发无损,只是衣角处出现片片冰棱。 如果这人使用的是其他武道,他可能还没这么从容。可既然对方用的‘冰法’,李轩还真不放在眼里。 哪怕对方这一刀容纳万军之势,达至天位伟力,可对方的刀道造诣,却也不值他在第一刀时就避让。 同等级别的对手,他以前又不是没有遇到过。 那位瓦剌二太子阿失帖木儿,要比他眼前此人强得多。 就在一瞬之后,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的身影,就已出现在李轩的前方。 他看着李轩,眼中不但着这狂喜之意,还有着些许的不安。 欢喜的是他眼前这家伙竟然来得这么快,不安则是因他这边的布置,还没全数完备。 “汗王放心。” 此时一个穿着道袍的汉人身影,带着一个少女从远方行至。 那正是中原来的神秘天位柳宗权,此人一边杀机森然的步空而行,一边往李轩方向深深注目:“我的法阵,虽然还未完全布成,却已可压制这对阳阳神刀。” 也在这刻,另有一人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 此人身着暗红色的喇嘛袍,头戴高冠,直接从空中坠落了下来。在他的身后,也有着一尊万丈金光的佛影。 李轩凝神细望,发现正是密宗八大菩萨之一的‘金刚手菩萨’, 这是一尊具有庞大力量的菩萨,具有除恶降魔的广大神力,与观世音菩萨、文殊菩萨合称“三族姓尊”,分别代表诸佛“力量、慈悲、智慧”三种特质。 他伸出了两只大手,一瞬间就将那虚空藏菩萨两只手,打到近乎崩裂。 八世‘南哥巴藏卜’的脸色,也渐渐苍白。 此时如非是那‘大日如来’伸出援手,无数的金光凝聚出了日轮之形,加持于八世‘南哥巴藏卜’之前,他的虚空藏菩萨法身就已溃散。 那个喇嘛则是含着怒恨之意,看着金瓶法王。 “果然就如朵甘思汗王所说,金瓶法王你已勾结大晋,背叛了我们吐蕃人!” 金瓶法王默默不语,李轩则斜目看着他:“你是金刚轮法王?听你的话,竟是以吐蕃自视,不愿再做我晋臣。既然如此,本侯不日就将上奏的朝廷,取消你的法王之号,” 金刚轮法王闻言一楞,然后默然, 大晋朝廷的这个‘法王’封号,对他还是很重要的。有大晋朝在青藏的龙气加护,他们这些法王的修行才稳当,才能名正言顺,统辖周围封地。 “就不做你们晋臣又如何?” 那是一个伟岸如山般的巨大身影,高约一丈,浑身都是结实的腱子肌,异常的魁梧健壮。 他背负一把门板一样厚重的重剑,神色懒洋洋的从德格城的东面走出来:“从今往后,我们吐蕃人自己做主。” 李轩当即认出这位,乃是拉萨南面俺布罗部的大将,青藏世俗中的两大天位之一,俺布罗汗的长子‘德吉央宗’。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随后也神色爽朗慨然的一笑:“德吉央宗老弟之言,正合我意。从此之后,我们吐蕃人自己做主。” 他随后又用狼一般的目光看着李轩:“何况这位冠军侯今天能不能回得去,还是两说。” 他想这个家伙很蠢,居然真得敢来。果然中原之儒,都可欺之以方。 李轩看着这几人,还有远方那座正在缓缓循环流传的法阵。他却毫不在乎一笑,手拿出一份金色的圣旨:“朵甘思宣慰使何在?请上前听旨。”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不禁错愕,他想这家伙是在说自己吗?可他在大晋的官职,是‘行都指挥使’。 可下一刻,他就见自己的庶长子洛桑贡布,在犹豫迟疑了一阵之后,就从他身后诸人中走出,走到了李轩的面前。 “卑职朵甘思宣慰使洛桑贡布,参见冠军侯!” 第五零六章 众叛亲离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看着自己半跪于地的庶长子,不禁一阵愣神。 片刻之后,他的双眼就微微突出,脸上一片潮红。 “洛桑贡布,你想做什么?你要背叛你的父亲是吗?” 洛桑贡布的脸色也是难看无比,可他想自己能有什么选择呢? 自己眼前的这位冠军侯,扣住了他的五个商队了,将近三十万两银钱的财富。 他的父亲朵甘思可汗为了自己的雄图霸业,可以与大晋翻脸,可他洛桑贡布却承受不起这个代价。 未来他父亲的所有牧民,他只能继承不到一千户,其余都属于他的二弟。 而他现在的家业,完全是靠茶马古道上的商队支撑。 那位使者说得对,大晋的这位冠军侯即便从雪区败退,对冠军侯来说有什么损失呢? 没有!这位依旧会是大晋的冠军侯,其家族也是最顶级的权贵,只要这位愿意,可以让他洛桑贡布一辈子都做不了大晋的生意。 而且,而且—— 只需要他洛桑贡布今天首先站出来,那么他与他的子孙,不但将获得广阔的封地,还可从他的父亲那里,得到至少两万户牧民,成为世袭的‘朵甘思宣慰使’。 这份筹码,他不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洛桑贡布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他父亲的疑心很重,一旦近日流传于的牧民口中的那些传言到了他父亲耳中,一定会引发他的猜忌。。 他的父亲‘朵甘思可汗’未必会拿他本人怎么样,却一定会夺去他手中的部分权柄。 “冠军侯阁下!”洛桑贡布蓦然抬起了脸,他的眸光赤红:“我洛桑贡布,愿为大晋的宣慰使!” 他想既然已经决定倒戈,那就做得干脆果决一些。 他对自己的这个的父亲,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母亲她早就死了,不需要顾念什么的。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却气得脑内晕眩:“畜牲!” 他挥手就是一道刀芒,往洛桑贡布的头顶斩过去。可此时却又一道金光袭来,那是金瓶法王‘大日如来法身’挥处的金光日轮,遥空将那刀光击散。 在场的王子德吉央宗与金刚轮法王等人,都不禁向金瓶法王怒目以视。 刚才他们曾试图出手拦截那金光日轮,不过大日法门速度极快,他们都慢了一步。 金瓶法王却是面色清冷,不言不语。 他的‘大日如来法身’,此时已经凝聚了众多的金光日轮,随时准备应战。 他只是答应过李轩,今日不得让此地任何人死伤,并未承诺会对‘朵甘思可汗’出手。 可这些话,金瓶法王不屑于向这几人解释,也不愿示弱。 “这朵甘思宣慰使就是你的了。” 李轩神色满意的将那圣旨放入到洛桑贡布的手中:“你可以从父亲部下牧民中挑选两万户部众,驻地还是在德格,四川那边每年会允许你家五个三百人商队的名额。” 随后他拿出了另一份圣旨:“甘孜宣慰使何在?”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的瞳孔则再次收缩,他当即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看向了自己另一个庶子‘德吉卓玛’。 这个家伙与洛桑贡布是一母同胎,既然洛桑贡布背叛了,那么德吉卓玛自然也不可信。 白玛拉姆甚至已握紧了手中的刀,随时准备动手杀人—— 可随后从他身后走出来,却是他麾下最倚重的大将‘沙克尔’。此人也同样半跪在李轩的面前:“沙克尔愿为甘孜宣慰使。” “沙克尔——”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只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的声音异常艰涩,仿佛是受伤的雄狮:“这是为什么?为何要背叛我?我有何处对不住你,为何要背叛本汗?” 沙克尔是他麾下五个万户中,唯一一个十二重楼境的武修,也是一位驾驭五万军势,就能成就天位战力的大将。 所以朵甘思可汗平日对这位的礼遇拉拢有加。 这位的背叛,他额外不能承受。 沙克尔则默默不言,他心想白玛拉姆对他的确是礼遇极隆的,平时也赐给了不少财货。 可这位总不愿给于他牧民与领地,给他一份能够永世传承的家业, 沙克尔常为此不甘,他想自己的本领如果在中原,足以成为一方大豪,为自己的后人挣得十数万亩的土地,甚至是获得足够的资源冲击天位。 可现在,沙克尔想要的这些,都可以轻而易举的从这位大晋冠军侯手里获得。 甘孜就是后世的康定,在德格的东面,有着极其肥美的牧场。 那边的绝大多数地域,都被册封给了‘安国法王’,不过剩下的区域,足以供养一个两万户的宣慰使司。 不过他之所以会接受甘孜宣慰使的任命,却并非是因这份产业与世袭的土司世职。而是因朵甘思的这条船,已经在沉没了。 沙克尔知道朵甘思可汗的两个庶子在牧民中的威望,这两人就可以从朵甘思可汗的部属中拉走三万骑。 这种情况下,他难道还得陪着朵甘思一起沉到水里面去吗? 还有,金瓶法王居然真得站在了这位冠军侯身边。 很少有人知道他是文成寺的虔诚信徒,他也曾亲眼见过这位法王出手,那是青藏其余十一位法王难以企及的强大。 “这话可真有意思。”李轩不屑的一哂:“其实我也想知道,我大晋朝廷有何处对不住你们朵甘思的地方,又有何处失德,让你这位朵甘思行都指挥使对我朝心声叛意,甚至屠戮我朝子民?” 他随后有将手中的圣旨,也放入到沙克尔的手里:“因‘朵甘思行都指挥使’白玛拉姆勾结蒙兀,阴图袭杀朝廷大臣,心存反意,着即日废除。 沙克尔将军今日迷途知返,其心可嘉。沙克尔将军你可以从朵甘思部下牧民中挑选两万护部众,筹建甘孜宣慰司,驻地就在甘孜,每年允许你家四个三百人商队的名额。” 此时的李轩,已望见朵甘思可汗身后,包括另一位竖子德吉卓玛在内的四人,都是面露潮红之色。 李轩也就懒得一一颁赐了,他直接道:“有请灵藏宣慰使,白玉宣慰使,昌都宣慰使,贡觉宣慰使四位借旨。” 以德吉卓玛为首的四人,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的走了出来,在李轩的身前半跪了下来。 ‘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原本心意已决,他想自己的庶三子德吉卓玛如果敢背叛,那么他一定不惜代价,也要将这孽子除去, 可这个时候,他是脸色苍白如纸,瞳孔涣散,所有的精神意志已接近于崩溃。 所有的雄心壮志,此时都已荡然无存。 他麾下总共才八位第四门武修,结果就有六人叛离。这样的情况下,还谈什么统一朵甘,对抗大晋? 同样脸色苍白的,还有‘朵甘思可汗’的嫡子,以及‘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与‘金刚轮法王’。 他们受邀而来,准备在这里除去大晋的冠军侯,斩断晋人伸过来的爪牙,却绝没想到他们到来之后,竟会是这样的结果? 柳宗权的眸色,此时也是难看之至,他原以为自己可以借助这位‘朵甘思可汗’的力量,将李轩这个五灵之体擒拿的。 “朵甘思可汗!” 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还是无法接受失败,他怒目圆瞪,声如雷震:“你别忘了,你身上有着历代藏王(赞布)的血脉!执掌着的‘血灵旗’与‘群山甲’这样的圣物。 你的背后还有我们赞布罗部,你还有这个中原人布置的法阵。杀了这些叛徒,你白玛拉姆还是朵甘思的主人!” 朵甘思可汗顿时精神微振,涣散的眸光重新凝聚,一股狂烈的杀意在眼中凝聚。 他想自己还没有输,虽然他现在失去了部属的支持,失去了万军之势,可他依旧还有两件圣物在手,它们的威力就等同于中原人的仙宝。 在这个地方,还有三名天位愿意为他所用! 他的庶长子洛桑贡布则神色冷漠的回视了他的父亲一眼,然后又朝着李轩半躬着身躯一礼:“侯爷,就如昨日我对那位使者说的,那个中原天位布下的法阵,似乎是针对您的阳阳神刀。 不过现在,只要您一声令下,卑职就可以让这座法阵损坏!” 柳宗权的心绪更加沉冷,他的法阵,还真防不住内部有心人的破坏。 此时沙克尔也一只手按着刀,一只手放在了胸前:“冠军侯大人,只需您给予我临时统领几位宣慰使的资格,我会帮助你杀死那位俺布罗的‘珠峰王子’。” 沙克尔其实不想与他之前的主人作战,可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你死我活,已经容不得他后退! “你们都很好!”李轩微微一笑,神态赞赏:“不过今日本侯与人有约,不会轻易动用刀兵。” 他‘哗’的一声打开了胸前的‘正气歌’折扇,然后目光冷冽的看着某个方位:“安国法王,你若还不肯现身,那么一月之内,本侯必策大军,将你的安国寺踏平!” 也就在他语落之际,远处虚空传来了一声悠悠叹息。 随后一个洪朗如洪钟般的佛号,蓦然传入了诸人的耳内。 “无量寿佛!” 随着这声音,一个同样穿着喇嘛袍服,头戴高冠的身影,出现在这座德格城的东面。 不过这位的服饰与其他几位法王都不同,不但整体呈明黄色,且装饰有无数的珠宝,显得无比华丽, 不过此人身后,却也同样耸立着一座巨大的佛像。他头戴发冠,眉间放索毫光,普照一切。躯体则是黄金色,双手结智拳印。他身上被着的袈裟,赫然也是珠光宝气 那正是‘多宝如来’,传闻中东方宝净世界的教主—— 此人现身之后,就眉目冷淡的看着朵甘思可汗为首的众人:“今日本座奉冠军侯至此,是为除灭叛逆而来。汝等乱臣贼子,安敢犯冠军侯尊驾?” 这个时候,朵甘思可汗的双眼,也变成了死灰色。 他眼前的的这位喇嘛,正是据有‘安国寺’,封地囊括着大半个甘孜(康定)的安国法王! 其人虽非天位,可一身法力在青藏十二法王中稳据前五。 居然就连这位安国法王,也被大晋冠军侯降服了吗? 第五零七章 一言决生死 望见安国法王到来,金瓶法王倒是不觉怎么意外。 青藏十二位法王,唯独安国法王的安国寺是直接处在晋人兵锋下的。 甘孜是茶马古道的重镇,与四川紧邻,两地息息相连,受大晋的影响极深。 此人原本的立场,应该是倾向于军力强大,试图独立的俺布罗部,却因顾忌大晋,一直都不敢表明姿态。 所以安国寺明面上还是维持着大体的中立,没有明显的倾向。 不过这位安国法王,却与他金瓶这个中立派的盟主并不亲近。 此外据金瓶法王所知,安国寺在暗地里,还会为俺布罗部及蒙兀人提供一定的资金物资。 这是在下注,这位法王大约是看好俺布罗汗主宰青藏,或者蒙兀人再次入主。 所以今日此人在李轩的无匹锋芒下倒向大晋,也是理所当然。 这对阳阳神刀既然能攻入‘佛轮寺’,杀死七世护教法王‘南哥巴藏卜’,自然也有踏平安国寺的能力。。 只需这位冠军侯今日从德格城全身而退,攻灭安国寺轻而易举。 不过此人的到来,却不但使‘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的希望彻底破灭。‘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与‘金刚轮法王’的心绪,此时也彻底跌入谷底。 “拉巴卓玛!”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喊着自己嫡子的名字,他心绪死灰,却再次握紧了手中的长刀,双眼赤红的看着李轩与金轮法王等人。 他现在必须考虑从这里逃离了,而在接下来的天位大战中,他的嫡子拉巴卓玛只会是累赘。 他希望自己的嫡子能够先行撤离,为家族保留希望。 李轩则是语气淡然道:“没必要急着动手,本座答应过金瓶法王阁下,今日尽量不起刀兵之争。” 他看着错愕的‘朵甘思可汗’,眼神同样含着赤红血意,凶厉无匹:“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个是从这里逃走,然后本侯哪怕追杀到天涯海角,穷尽我大晋之力,也要将你们父子二人诛灭! 第二个,就是死在这里,为死在你手里的那五百晋人做个交代。” 朵甘思可汗不由哂笑,他想这个家伙,他在说什么天真的话? 虽然他已被逼到了现在的绝境,可要让他就此放下刀兵,不做反抗,这怎么可能? 哪怕对方的阳阳神刀确实极端可怕,哪怕未来这位冠军侯,一定会是少保于杰那般的人物,也没道理让他甘心死在这里。 可接下来,他却见李轩,往‘金刚轮法王’的方向一指:“看到那家伙了吗?既然这位法王不再视自身为晋臣,那么他的所有册封,还有那‘密轮寺’周围三百里的封地,本侯是一定会奏请朝廷剥夺的。 密轮寺周围三百里,有民达八万户,本座可以将其中的一半的领地,一半的牧民许给你的嫡子,设立‘类乌齐宣慰司’,并容许他从你手中继承一件圣器。” 密轮寺就在昌都地区靠北一带,占据了昌都的精华地区。民八万户,大概三十余万人。其中的一半,也就是四万户。 类乌齐则位于昌都的北面,是一个类似于‘德格’的繁华小城。 ‘金刚轮法王’的脸不由煞白一片,他嗫动了一下嘴唇,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 可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旁边的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的脸上,竟然现出了迟疑之色。 此时金刚轮法王的语声额外的艰涩:“白玛拉姆,你别听他的,他还没权利这么做!” “我当然有权利这么做,可汗是认为我攻不下一座‘密轮寺’,杀不死这位金刚轮法王?还是认为我没法奏请朝廷,剥夺他的封号与封地?” 李轩的唇角微扬,语声循循善诱:“可汗你逃走之后,又准备躲到哪里去呢?去俺布罗部寄人篱下吗?朵甘思可汗,你活不了多久了。 三十年,还是五十年?你死之后,你手中的两件圣器一定会被俺布罗部夺取。不,他们可能在你生前就会动手。你的圣器必须依赖万军之势,才能发挥出完整的力量。 你们父子手中没有上万户部众,就没有抵御他们的力量。不止是俺布罗部,那些希望获得强大法器的天位,谁都不会放过你们!可如果你自裁,你的子嗣除了置换封地之外,其实没有任何损失不是吗?” ‘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当即一声冷哼:“胡言乱语!我俺布罗部与朵甘思可汗定有血盟。” 德吉央宗的眸光却略有些晦涩,只因他心中正是这么想的。 那两件圣器继续留在这对父子手中,已经是浪费。 不过此时,德吉央宗却不显露半点声色。 可朵甘思可汗白玛拉姆,却已是面色灰败的一声吁叹,他垂下手中的狼牙大刀,用择人而噬的目光看着李轩:“本汗又该如何信你会信守承诺?” “本人是大晋朝的理学护法。” 李轩一挥大袖,一身浩气辉煌:“在场有金瓶法王见证,本人绝不会食言。” “好!好!好!” 白玛拉姆看着李轩那紫意充盈,内含琉璃的浩气,就再无迟疑:“本汗信你!” 他接下来竟直接一刀割向了自己的喉咙,瞬时大量的鲜血喷射而出。 白玛拉姆不仅是割开了自己的气管与颈动脉,他的整个头颅也被那狼牙大刀斩断了下来。 他的嫡子与庶长子洛桑贡布在他动手之前,都是面皮微动,却都没有出手阻止。 这个时候,‘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发出了一声怒骂:“都tm疯了!” 他再不迟疑,浑身骤然黄光包裹,直接遁入到了土层当中。 ‘金刚轮法王’也同样飞身而起,化成一团遁光往东面方向遁去。 李轩手按着腰间的大日双刀,遥空看了此人一眼。 “法王如果十日之内圆寂转世,本侯会保留你们‘密轮寺’的寺民,还有一半的封地与领民!并将洛隆宗的部分领地赐予你们‘密轮寺’。否则,本侯必统大军,屠灭你密轮寺满门!” ‘金刚轮法王’的躯体,顿时一阵摇晃。 他的眼神一时间无比阴翳,生出了一丝惊悸之意。 这是因金刚轮法王知道,这个大晋冠军侯现在有这样的力量。 瓜分朵甘思的六大宣慰司,还有‘佛轮寺’与‘护国寺’,一定不会拒绝此人的号令。 此人在昌都一带云集十万大军轻而易举,还能在这高原之上,拿出好几名天位战力。 金瓶法王则是一声嘿然,他知道那‘洛隆宗’一带建有一个‘洛隆宗万户所’。那边是一个小土司,一直都以俺布罗部为马首是瞻。 李轩将这一领民三万余人的地方拨给‘密轮寺’,可谓是一举数得之策。 不过当他听到李轩说到‘屠灭你密轮寺满门’一句,又不禁心头肉跳。 “侯爷,如果金刚轮法王不圆寂,你真准备攻打密轮寺?” “自然!我只说了今天不动刀兵,可没说过以后不动。” 李轩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怎么?难道本侯今日没有遵守诺言,没有为朵甘地区,争取到百年太平?” 金瓶法王凝神思索了一阵,然后一声叹息:“冠军侯手腕高明,深谙制衡之策,小僧佩服。” 他想如果按照李轩这样安排,朵甘地区的确可维持百年,甚至两百年时间以上的和平。 “可这‘密轮寺’是最后一环。” 李轩摇晃着胸前的折扇:“佛轮寺更换法王之后,未来二百年都难成气候;安国寺则一心求财,他们的教义也不被青藏之民接受,旁边还有我大晋的制约; 可这‘密轮寺’,如果任之由之,那么本侯现在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金瓶法王就一声苦笑,即便他自己,也是不愿见到这一幕发生的。 “罢了,如果侯爷一定要动兵,还请怜我等出家人修行不易。” “那得看这位金刚轮法王,有没有一颗慈悲之心。实在不行,我只能在青藏范围,另寻一藏传佛脉,执掌‘密轮寺’。可为长治久安,密轮寺的那些喇嘛,本侯是必定得清除,以免他们祸乱信众。” 李轩面色冷冽的一挑唇:“法王阁下你可劝金刚轮早日寂灭,不就是转世重修一次吗?” 金瓶法王则心想哪有李轩说得这么容易,这整个雪区,除了他金瓶可以借助法器,将一点灵魂本质渡入转世灵童的元神内。其余法王的所谓转世重修,其实更多是‘记忆’的转嫁。 而现任的金刚轮出任法王之位才不过三十年,那位岂会这么容易舍弃生命? 李轩却再不打算议论这话题了,他目光森冷的遥望虚空。通过神血青鸾牛郎,看着已经急遁到百里之外的两个身影。 “法王阁下,你我约定的不动刀兵,不包括中原人士吧?” 金轮法王闻言,就也远眺虚空,望向那正往远处飞遁逃离的神秘天位。 他道了一声佛号,双手合十:“冠军侯请自便,你们中原人的恩怨,小僧不会多管。” 第五零八章 我叫独孤碧落 李轩与罗烟的身影化为疾光,在天空闪逝。 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也将他们的遁法增到极致,如瞬影流光般在虚空飞掠。 可惜的是他们法力不够,修为不足,无法持久。 不过在三千五百里的路程内,他们的遁速依旧是天下绝巅。 仅仅三百个呼吸,他们就已经追上前方那个已经逃遁到百里外的身影。 此人御使着一件梭形法器,速度几乎直追赤雷神辇。可还是被他们追上,然后两道流光斩击,在那飞梭之外斩出无数的火花。 李轩与罗烟各自双刀并举,彼此共鸣呼应,声同气合时,就是一把强大仙兵的神威,只是一瞬就将这梭形法器轰击到伤痕累累,遁速大减。 里面的柳宗权,则是脸色大变,眸色难看之至。 他不是术修,没法施展法术,或者御剑抵挡。。只能将一身天位罡元,灌注于飞梭之外,死死的抵挡。 可那两人由极速带来的杀伤与穿透力,却可轻而易举的破开他的防护,重创飞梭本体。 这飞梭又在高空中飞行了大概一百多里,就轰然碎灭。 柳宗权带着独孤碧落的身影从飞梭之内飞出,继续往东面的方向飞行。于此同时,他袖中滑出了八口长剑,以真元罡力模拟手臂,就仿佛是身具八臂之人,在半空中编织出漫天剑潮。 此人修行的是风法,剑速也是极快。剑幕覆盖身周五十丈的空间,层层叠叠的阻拦两人的刀光,并且在周围斩出了无数黑色的虚空裂痕,寓守于攻。 可那金紫二色的流光,却如白驹过隙,无孔不入。依旧能从那看似密不透风,滴水不漏的层层剑幕当中,寻觅到破绽,在柳宗权的躯体上斩出了一条条血痕。 三人在空中激战,持续了整整半刻时间,飞遁了二百余里,李轩驾驭的大日刀,终于在柳宗权的胸膛处,轰开了一个巨大的创口。 柳宗权的脸色,也是青白一片。他知道这场战斗,到了胜负已分的时候。 李轩的这一刀,不但重创了他的肺腑,更将混杂浩气的刀意,攻入到他的躯体。使他的真元罡气,乃至剑意水准都大幅跌落。 接下来他已失去了抵御这对阳阳神刀的能力,必将被这两人一刀刀轰入地狱深渊。 也就在柳宗权心脏抽搐之刻,他望见一道黑色的刀光,在自己周身闪耀。 罗烟原本是从这个方向攻来,准备进一步毁伤他的躯体。可此时她却不得不皱了皱眉,先一步避让开来。 “宗兄!” 柳宗权不禁抬起头,惊喜的看向了前方,他发现二十里外的方位,正有一个黑衣斗笠人悬空而立。他的‘千古神裂刀’,赫然隔着二十里虚空轰击此地。 他的刀速不快,可每一刀都能割裂物质的根本,直攻齑尘芥子。即便是那对阳阳神刀,也不得不避让他的刀光。 这有效弥补了柳宗权的破绽,让他面临的形势稳定下来。 柳宗权心神微舒之际,却知这还不够。黑衣斗笠人的刀,还不足以让他从这对‘阳阳神刀’的刀下逃离。 只从这位黑衣斗笠人一直都不敢靠近,始终呆在战场外二十里的距离,就能够明白他的想法了。 此人大概是抱着能救就救,不能救则即时逃离的打算。 一旦形势不妙,此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抛下,远扬千里。 只稍一转念,柳宗权就猛地咬牙,神色狰狞的将一直被护在身侧的独孤碧落丢了出去。 于此同时,他也将一抹剑意,直接贯入到这个少女体内。 “你们不是在查长江大水,查乐山大佛吗?一切的秘密,都在她的身上。” 而后他就身缠血光,以燃烧气血的方式加快遁速,在空中带出了一条血虹。 在这一瞬之间,他的速度甚至还在李轩及罗烟之上,将他们甩开十里距离。 李轩愣了愣神,往那神秘天位抛飞出的道装少女看了过去。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少女了,刚才一直没有对她出手,是因他与罗烟发现这个少女,不但全身上下都被钉入了镇元钉,还被人施展了一种秘术封印真元法力。 李轩猜测这少女,很可能是被那神秘天位控制的人质之类。 所以他与罗烟虽然刀势狠辣酷厉,却一直都克制着,避免伤及此女。 不过这少女的来历身份,还是超出了李轩与罗烟的意料之外。 “乐山大佛?” 李轩的眸中,现出了一抹幽冷的光泽。 乐山大佛的情况,他听江云旗说起过。 九灯与怀璧等人策动长江大水的目的,就是为打开乐山大佛的脏器洞,取出里面埋藏的宝物。 这个女孩,竟与此案有关? 此时他已注意到这少女的异常,那神秘天位的剑气,正在少女的体内纵横肆掠着。 一旦他坐视不理,这个少女会在剑气作用下直接爆体而亡。 李轩又看了眼正拼命逃遁的身影,最终暗暗一叹。一个闪身,将少女抓在手中。然后女孩的右臂部位,爆出了大片的血雾。 这是李轩以他的浩然正气,将那神秘天位的大半剑气,从这个方位逼出体外。 这其实是取巧之策,李轩毕竟还没到天位,没法正面压制天位的力量。 他只能将此人的剑气逼在一起,然后将少女的这部分血肉完全粉碎。 等到他解决少女的爆体之患,再往那位神秘天位与黑衣斗笠人看过去的时候,发现远方那一黑一红两道遁光,已经逃到到了七十里外。 “别追了。”罗烟微摇着头:“即便强追上去,也未必能将他们杀死,反倒有可能让我们自己置身险地。” 这是因他们修为的不足,罗烟的一身修为法力,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他们双刀合璧,维持极限战力的时间也不过是半个时辰。 当然,在这之后还可服用丹药,还可激发血气潜能,这可以让他们坚持一两个时辰。 可罗烟还担心前方可能会有埋伏。 李轩则看着虽已转危为安,却还是昏迷着的少女一阵头疼。 他想这种情况下,也没法继续追下去了。 ※※※※ 半个时辰之后,德格城内的汗王府。 安国法王,护教法王,甘孜宣慰使沙克尔,还有从朵甘思可汗手中继承了‘血灵战旗’的朵甘思宣慰使洛桑贡布等人,正从大堂处联袂离去。 李轩善于动用身边一切资源,没道理放着手底下这些强大战力不用。 他毫不客气的就将封锁‘巴蛇王庭’的任务,交给了这几位。 此时的佛轮寺虽然损失惨重,却还有三位第四门,十五位第三门修为的喇嘛。 至于安国寺,他们完好无损,又财力充足,战斗力不会太弱。 朵甘思可汗也遗下了一部分精锐兵马,如今就掌握在沙克尔与洛桑贡布手中。 这些人用来攻打‘巴蛇王庭’可能差了点,可用于封锁巴蛇王庭还是绰绰有余的。 安国法王的脸上,则明显含着无奈之色。 如果有可能,他绝不愿受李轩的驱策,可他却知道自己这一次,不但需要全力以赴,还得把这桩事办得漂漂亮亮,让李轩满意不可。 这是因他下错了注,错估了局面的代价。 在李轩与大晋朝廷眼中,他安国法王无疑是有着巨大污点的。他只能付出更多的努力,尽快弥补自身的过错,换取李轩的谅解。 别看这位冠军侯现在没拿他怎样,可等到这位平定了朵甘与乌斯藏的局面,谁知这位与大晋朝廷会不会秋后算账?也要逼他圆寂转世? 在安国法王看来,此时大晋再次掌控青藏的可能很大。 这位冠军侯已经掌握了制衡高原的力量,关键是这位也擅于利用这份力量。 等到这些人离去之后,虞红裳就眼含异色的看着李轩;“你还真办到了,不动刀兵,兵不血刃,就拿下了朵甘思。” “无非是借力打力,我们在武道中经常用到,前提是自身的力量必须足够强大。” 李轩不甚在意,他一边说着,一边踱步到了少女身前。 后者正由江含韵与乐芊芊照拂,江含韵在帮助她拔除镇元钉,乐芊芊则是在想办法为少女解除封禁。 幸运的是那神秘天位是武修,在术法上并不擅长,乐芊芊又是出了名的博学,很快就找到了破解之法。 她直接请动了后土神灵,帮助少女解除了元神上的禁制。 少女终于悠悠苏醒,她睁开了眼扫望了一遍这汗王府大殿,以及李轩等人,顿时就眼现喜色。 “你是谁?”李轩也在上下看着她:“还有刚才劫持你的天位,又是什么人?他说你与长江水灾,乐山大佛有关?” 那名神秘天位虽然没有蒙面,可就连最见闻广博的乐芊芊,也不知道此人。 “我叫独孤碧落,怀璧真人之徒,目前是打开乐山大佛宝藏的钥匙之一。” 独孤碧落用炽热的目光看着李轩:“至于刚才那人,他是九灯和尚与怀璧的师弟,二百多年前的‘八臂剑王’柳尚权。不过他现在还有另一个名字与身份——吏部右侍郎柳宗权。” 第五零九章 大佛宝藏 “那个人是吏部右侍郎柳宗权?” 李轩吃惊的与在场几个女孩对视了一眼,一时间无法置信:“这不可能,柳宗权是理学大儒,浩气修为已经到了十二重楼境。” 虽然这位吏部右侍郎,也是这次夏广维平反案,李轩重点打击的目标。 他准备将柳宗权罢官弃职,或者贬斥地方,之后再以各种手段将此人置之死地。 可李轩还是无法将吏部右侍郎柳宗权,与一个两百年前的天位高手联系在一起,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搭。 以往的柳宗权,可没有展示过任何武道修为。 “浩气与真元并不冲突。” 独孤碧落神色平静的解释道:“此外他还修习了一种秘法,不但可以模拟浩气,还可使浩气与真元来回转换。” 罗烟闻言不禁一愣,然后无比庆幸。 她想如果不是遇到了李轩,现在的她真不知是什么样的情况。 她在毫无防备下遭遇柳宗权这种有着二百年积累的天位,结果只会让自己丢掉一条命。。 可现在,她都没有动用武力,就已解决了自己的那些仇敌,甚至为父亲平反,洗清了冤屈,也使得柳宗权这样的大敌现出原形。 “可这个人,他怎么可能在凡人世界留到现在?他早该离开了。” 乐芊芊眼神狐疑不解:“金阙天宫的规矩,是天位武修,只能在凡人世界停留一百年,也只有晋太祖以武力逼迫,与他们达成协议。效忠于皇室的天位,可以停留于此界二百载。” 独孤碧落不以为然的摇着头:“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顾忌金阙天宫的,金阙天宫的能力,也没法侦测所有的天位。我的师尊怀璧与另外两位师叔伯,就在这世界驻留了二百多年。 他们身有彭和尚传承的法器,可以一定程度上遮蔽天机,瞒过金阙天宫,却需隐姓埋名,改头换面,不能让世人与金阙天宫得知他们的存在。不过我这位柳师叔不同,他的背后另有高人,可能掌握着与金阙天宫并驾齐驱的力量。” 独孤碧落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李轩:“我是蜀主王建的后人,我的血液,可以打开乐山大佛脏器洞的大门。 不过现在,冠军侯你现在也是钥匙之一,乐山大佛内部的法阵封禁,必须我的血液与你的五灵之体,才能将之打开。这次柳宗权赶来青藏,就是为了将你擒拿,开启乐山大佛脏器洞的封禁。” 李轩顿时愣了愣,他想自己现在,还真是五灵之体。 这个女孩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虞红裳就皱了皱眉,她的目光冷厉:“里面究竟有什么东西,需要你们冒天下之大不韪,策动长江水灾?” 独孤碧落神色坦然的与虞红裳对视:“里面有一件神宝器胚,是我先祖王建炼制,准备用于镇压蜀国国运的。虽然是半成品,可现在已经能够使用它的部分力量。还有两件仙器,是汉唐皇室的遗物。” 李轩知道汉唐时代是中原武修与练气士的鼎盛时期,那时候中原之地的天位高人,高达数百。在那个时代,由于资源更丰富,也诞生了无数的强大仙器。 此时他的瞳孔,已经急速收缩。 仅仅神宝器胚一件,就已经震撼他的心神。 “——除此之外,还有四件极品法器,三百万到五百万两的银钱,我只是大致估测,数目不是很准确。还有各种炼器炼丹的材料。我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一团天外秘辰神庚,大概有脸盆大小。” 李轩心里面已经在计算着,脸盆大小的‘天外秘辰神庚’,可以帮他凝练多少道剑气?三百,还是五百? 按照绿绮罗提供给他的材料清单,这种由周天星辰之力凝聚而成的庚金之气,是凝练剑气最好的材料之一。 独孤碧落又用含着炽热的目光看着李轩:“冠军侯,你最好是将这些东西尽快取出来。柳宗权身后还有一位绝代高人,他们断绝所有希望之后,可能还会另寻极端之法。 柳宗权先前就考虑过炸毁乐山大佛,将整个由‘五色神泥’铸造的宝库都取走。乐山大佛不但影响着岷江水系,关系着蜀地百姓的民生,还镇压着一头汉唐时代祸乱天下,纵横无敌,连金阙天宫都无可奈何的妖魔。 兹事体大,柳宗权不敢贸然行事。可如果万不得已,他一定会这么做。我这个师叔,他就是一个不择手段,为了所谓修行,将天下人视为刍狗之人。” 李轩却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独孤碧落:“刚才你说,你是怀璧的徒弟?” 那位怀璧道人,可是为了乐山大佛的宝藏,不惜释放两位上古大妖,策动长江大水的人物。 怀璧的徒弟,柳宗权的师侄女,会在乎蜀地的民生?会在乎什么祸乱天下的妖魔? 独孤碧落一看李轩的神色语气,就明白了他的想法,她把头往旁一偏:“是又如何?我没骗你。你如果一定要问理由,那就是我不想看到他成功拿到那份宝藏而已。 你如果不放心,可以对我使用控神之法。任何秘法我都能接受,甚至事后杀了我都可以,我只想看到柳宗权功败垂成。” 独孤碧落还真不在乎蜀地的百姓,更不在意那只被镇压在乐山大佛之下的妖魔。 她三岁丧父,四岁丧母,所以怀璧给她取的姓叫做独孤。 父母双亡,孑然一身,无依无靠,岂非是又独又孤? 碧落则是她父亲给她取的名字,所谓‘碧落’,指的是天空——乘风游碧落,踏浪溯黄河。 独孤碧落心想父亲他大约是希望她一生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吧? 不过她独孤碧落注定没有这样的命,父母双亡之后,她被一个乞丐收养。那人跺断了她的手足,将她当做乞食的工具。 直到两年之后她被师尊收养,才脱离了那个地狱。怀璧真人甚至还为她恢复了断掉的手脚,让她能够重新站立。 经历过孤苦无依,颠沛流离,手足不全的两年,她对师尊额外的感恩,也额外的珍惜这份师徒之情。 所以她不认为怀璧策动长江大水有什么不妥的,这天下万民的生死,与她有什么相干?可及得上自己师尊一根毛发? 不久之后的宜昌之战,师尊怀璧败亡,她也落入到柳宗权之手。 独孤碧落对于脏器洞前自己那位师叔的死,其实不怎么在乎,也不在乎师尊对自己的利用。 她早就想明白了,师尊收养她的目的,应该是别有用心,是为开启乐山大佛的宝藏。 这段师徒之情,一开始就是虚假的。 那件神物在封禁破除之后,只会选择蜀主血脉后裔作为宿主。 所以独孤碧落料定自己事后必死无疑,她的师尊与师叔伯们不会容许她成为那件神宝器胚的主人。 可即便是虚假的师徒之情,独孤碧落也依旧留恋。 她甚至庆幸自己拥有蜀主的血脉,才会被师尊收养,度过那温馨的十年。 没有师尊,估计她现在已经死了吧?那些被剁掉手脚的小乞丐,没人能活到十五岁。 所以独孤碧落恨极了柳宗权,痛恨柳宗权的见死不救。 当时以柳宗权所在的方位,完全可以救下怀璧与九灯。只需他能阻挡江云旗片刻,师尊怀璧就可转危为安。 可在柳宗权的眼中,收取乐山大佛的宝藏无疑更加重要。 独孤碧落猜测此人,甚至有着借刀杀人之意。 所以在她眼中,真正杀死自己师尊的凶手,既非李轩,也不是江云旗,而是柳宗权。 江云旗与李轩本就是他们的敌人,自然各展其能。 与他们相较,柳宗权的背叛让她格外痛恨。 李轩再次上下看着独孤碧落,不禁皱了皱眉头。他凝思了一阵,就继续道:“你先把前后事由,都仔细与我说说。” ※※※※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汗王府的大厅内,李轩坐于主位上若有所思。 此时那独孤碧落,已经被送到后院养伤了。 这女孩离开之后,罗烟就也陷入了凝思:“她没有说谎,所有的话都是真实的。” 她是顶级的幻术大师,分辨真话假话的能力还是有的。 乐芊芊听到这句,脸上顿时就现出了不忍与怜悯之色:“这个碧落姐姐,其实挺可怜的。” 江含韵也微微颔首:“其罪难恕,其情可悯。” 长江水灾,独孤碧落牵涉极深,确实犯下了极大的罪过。 如果可能的话,她不想见到独孤碧落被关入六道司的镇妖塔。 “如果她愿意赎罪,我会请父皇赦免她的罪行。不过前提是她愿意帮我们拿到那件神宝器胚。” 虞红裳神色无比凝重:“轩郎,在解决这边的问题之前,我们得先去一趟乐山大佛,将这座宝藏拿到手。” 虞红裳深知一件神宝器胚是何等重要,此物如果落入野心家之手,足以动摇大晋国运。 幸在乐山大佛距离他们这里很近,只有两千里的距离。他们借助赤雷神辇,半日时间就可来回,不会影响到青藏这边的事务。 第五一零章 宝藏风云 “我们得尽快把乐山大佛的宝藏拿下。”罗烟心想那件神宝器胚无论如何都不能落在柳宗权的手中。 “不过柳宗权一定会阻,还有那个独孤碧落,她的身世确实很可怜,可我没法信任她。 我听说一切神宝仙器之属,一旦预先融入血脉,就只会首选这条血脉的后裔为宿主。李轩你身上的臂甲饕餮与武曲破军,就是这种。” 罗烟眼神凝然地看着李轩:“这不但决定着那件神宝器胚的归宿,也关系所有人的命。” 李轩明白她的意思,以防万一,‘控神之法’该用还是得用。 他随后陷入凝思,情况允许的话,李轩还是想择一种不损及独孤碧落元神与身体的方法。 这世间无论哪一种封禁神魂之法,都非常的阴损,对元神的伤害尤其巨大。 让李轩头疼的是,他掌握的四种法门,没有一样达到要求。。 李轩正要询问乐芊芊,却听身后的绿绮罗道:“我有一个方法,不过需要用到你神魄中那株葫芦藤上的叶片。 不过,此法虽然不会损伤独孤碧落的神魄,却会耽搁先天葫芦藤的成长速度。” 李轩稍稍迟疑,还是决定使用一片。 他的那条先天葫芦藤上,现在一共生长了七片藤叶,大概是一个月一片的速度。 一片藤叶而已,应该没什么影响,为了一件神宝器胚,这个投入还是值得的。 思及此处,他就扫了在场几个女孩一眼:“大家准备吧,事不宜迟,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就出发。” ※※※※ 几乎同一时间,柳宗权从入定中苏醒过来,然后他就望见距离十步之外,那黑衣斗笠人正眼神森冷的看着他。 “主人他现在对你失望至极,你应该知道,为了你们师兄弟四人的谋划,主人他拿出了多少财力人力。如果你不能如期拿到乐山大佛那件神宝,又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我知道。”柳宗权的神色很平静:“不过这次,我有万全的把握取得此物。” 黑衣斗笠人听了之后,却显露出嘲讽的笑意:“那个独孤碧落,是打开脏器洞的钥匙吧?你连她都丢了,凭什么敢说万全把握?” 柳宗权不动声色,冷冷的看着他:“宗兄焉知不是我有意为之?” “哦?”黑衣斗笠人的眉梢微扬:“这就让我有点意外了,本人愿闻其详。” 柳宗权目光闪动着冷光:“我原本的想法,是借助朵甘思可汗之力,直接将此子擒下,却没想到这位可汗如此无能。 不过事到如今也无妨,我正可顺水推舟,将独孤碧落送到他手里。只有如此,才能诱他去开门,解开封禁。” 黑衣斗笠人陷入凝思:“倒也有些道理,问题是我们现在人手不足。主人他近日在谋划一桩大事,许多人都抽不开身。这次只有我,还有背后的那家伙,除此之外,就只有三个伪天位战力的‘影侍’。” 柳宗权就看向了黑衣斗笠人身后,那个身高两丈的黑甲人。 他认出此人,乃是前元天师张观澜的弟子‘张天元’,实质是张观澜炼制的一具血肉傀儡,有着极其强大的战力。 张观澜在他身上用了许多压箱底的秘法与宝物,使得此人的力量与肉身,都达到中天位境。 唯独灵智不够,不知运用力量之法。 柳宗权上下望了一眼这‘张天元’之后,却蹙了蹙眉:“张观澜何在?” “你别指望他,四个月前他被于杰重创,到现在都没恢复多少。” 说到此事,黑衣斗笠人的眼眸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一抹惊悸之色。 四个月前,大晋出塞扫荡草原的时候。张观澜曾经与少保于杰战过一场,结果是仅仅二十个回合,就差点被于杰斩杀。 张观澜先前在南口关遭遇的重创,不过十天就恢复过来。可于杰轰入张观澜体内的浩气,张观澜历时四个月都没法消除。 黑衣斗笠人也曾亲眼看过那一战,所以深深忌惮。 那位于少保完全是以碾压性的浩气,将张观澜的所有法术全数轰碎打崩。 黑衣斗笠人怀疑这位大晋的定海神针只要愿意,随时都可以晋升中天位,甚至大天位。 只是碍于金阙仙宫的‘天规’,才一直压制着自身的修为境界。 “于杰他竟如此了得?” 柳宗权的眼中,闪过了一抹错愕之意,随后他轻吐了一口浊气:“我们三人,加上三个‘影侍’,已经足够了。” “你确定?”黑衣斗笠人的神色狐疑:“那对阳阳神刀,只有特殊的方法才能破解。仅是这两人,我们三个联手都只能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他身边还有长乐公主虞红裳,还降服了好几个天位喇嘛。” “我如果是李轩,绝不会携带那些喇嘛参与。阳阳神刀可怕,却绝非无敌。” 柳宗权目光灸热:“相信我,这次我不但能取得那件神宝器胚,还能为主人解除这一祸患。” 黑衣斗笠人眯着眼,现出凝思之色。 片刻之后,他微一颔首:“行吧,我会帮你,不过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了,还有——” 黑衣斗笠人的语声一顿,眼光森冷的看着对方:“如果事态不妙,我与张天元会先行撤离的。” 他总不能为这桩事,把自己的命丢在这里。 柳宗权当即神色一喜:“多谢宗兄,柳某如能得偿所愿,必有厚报!” 黑衣斗笠人听了之后,却咧了咧唇角,心想你柳某人的厚报,我可承受不起,像你师兄弟三人那样的下场吗? 如果不是主人对乐山大佛里面的神宝器胚颇为看重,他这次根本就不会过来。 也在此刻,黑衣斗笠人的神色微动,看向了远方。 “他们来了!” 黑衣斗笠人聚灵于目,远远的眺望着:“你说错了,他还是带了一个喇嘛,而且是青藏一地最大只的。不知道你现在,还有没有胜算?” ※※※※ 李轩带来的喇嘛,正是‘金瓶法王’。 李轩既不放心安国法王,也不相信八世南哥巴藏卜,对于金瓶法王却很放心。 不过他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李轩答应了金瓶,不能主动对‘俺布罗部’发起战事。 俺布罗部虽然时时刻刻都有覆灭文成寺之心,金瓶法王却不能不顾惜他的信徒。 李轩对这一条件却不甚在乎,他本来就没打算用武力解决问题。 在李轩看来,那是极端愚蠢的选择。 用这一条件换取战力接近中天位的金瓶法王出手相助,那是再划算不过了。 当然,李轩对于这位也并非是完全信任,特意拿出了一张上古夔牛的皮,引他化天魔之力为证,与金瓶订立了誓约。 一旦违誓,李轩的浩气受损,金瓶则佛心破败。 对于两人来说,这代价之重甚至更超越一件神宝的得失。 抵达乐山大佛之后,他们却没在第一时间靠近。而是隔着五十里,以各种灵视之法观望,看附近有没有埋伏,有没有其它什么异常之处。 “看起来是没问题。”虞红裳的眸中,现着阴阳黑白二色:“不过脏器洞里面是怎样的,就不清楚了。” 金瓶则微微凝眉:“我感应到这大佛之下,有着极端可怕的存在。” 李轩笑着回道:“正因如此,才需要将里面的宝藏尽快取出来。否则那人如不择手段将这大佛炸毁,后果难测。” 金瓶闻言一声叹息,他知道李轩的话是对的。 下一刻,他就口诵‘无量光’佛号,显出大日如来法身,将无量佛光,笼罩周围五十里地域。 按照他与李轩的约定,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周围五十里的居民送走。 乐山大佛周围的人口不算稠密,可也有二十几万人。且大多都生存于山野当中,没有坚城可依。 如果这里爆发天位大战,这些居民很难幸免。 李轩又转头吩咐乐芊芊:“麻烦你了芊芊,速度尽可能快。” 乐芊芊微一颔首,她一身气息顿变,然后飞空而起,来到乐山大佛附近悬空浮立。 她负责的是布阵,用最快的速度在乐山大佛附近布置一座法阵。 在这方面,罗烟与虞红裳也能帮得上忙。可她首先得将周围的河流,地势与灵脉都测算清楚,才能因地制宜。 要做到这一点,没有比‘后土神降’更合适的方法了。 此时李轩已带着罗烟与独孤碧落,往乐山大佛的腰腹处飞了过去。 为防脏器洞内藏有陷阱,被人一网打尽,虞红裳,江含韵,与金瓶法王他们会留在大佛外部迎敌。只由李轩与罗烟两人,陪同一起进入乐山大佛的这个脏器洞。 所谓‘脏器洞’,顾名思义,是储藏佛像五脏六腑之所。 按佛教造像仪轨,佛像造好正式供奉前都要“装藏”与开光。 佛门造像,身体上一般设有“脏器洞”,尤其是在泥塑和铜铸佛像中十分普遍。多用金银铜铁锡“五金”仿造心脏等脏器置于洞内,同时存放大量经书手卷与佛门法器五谷杂粮等等。 不过乐山大佛的脏器洞却被王宗衍(蜀后主)利用,内部整体更换了五色神泥,用于藏匿宝藏。 当李轩抵达脏器洞仔细感应了一阵,就眼现异泽:“这内部封禁,还真的是五行俱全。” 第五一一章 神宝器胚(为盟主靖七少加更) 李轩在脏器洞前惊奇了一阵之后,就在石门之前做着各种检查侦测。 五色神泥可以隔绝一切灵识,不过绿绮罗教了他一些特殊的法门,可以依稀查探到里面的一些状态。 比如这里面有没有人预先埋伏—— 独孤碧落则用冷淡的目光看着他:“脏器洞内部是没有问题的,上次时间紧迫,柳宗权担心赶来的冰雷神戟江云旗,没时间做手脚。 之后他连这石门上的五行封禁都无法打开,就更没法在这里面做什么,所以冠军侯你该防的其实是外面。” 李轩刚好用完了最后一种法术,确认了里面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他当即回以礼貌的一笑:“我明白,那么现在可以开始吗?独孤小姐?” 独孤碧落没有再说什么,她知道李轩不信。 可这很正常,双方如果易位相处,她也不会相信。 独孤碧落一言不发的走到那石门之前,然后将自己的腕脉割开,随着她将自己的血液涂抹于石门之上,这五色神泥铸造的大门,顿时现出了五色灵光。 李轩也将自己手放了手中,正当他将五行兼备的真元输入石门的时候,李轩心有所感,本能的回过头,望向了洞窟之外。 他的灵识感应到有好几道目光,正在窥视此间。。 也就在他的目光往外面扫去之时,几道身影陆续在空中闪现。 其中为首的一位正是柳宗权,此人之外还有两个天位,都是李轩的熟人。 一个是身份实为李遮天的‘张天元’,一个是来历不明的黑衣斗笠人。 除此之外还另有三人,都是一身黑衣,脸上则绘着鲜红色的符文。那些符文覆盖了他们整张脸,让人看不清他们的真实面容。 他们没有靠近,就御空浮立在六七十里外,远远看着这边。 值得一提的是,在这几人的身侧,还有一件飞梭形状的法器浮空悬停。 罗烟就不禁一声嗤笑:“这些家伙,我不知该说他们是狡猾,还是惜命。” ——但凡这三人稍微靠近一点,她就与李轩等人合力,先将这些家伙给宰了。 李轩则摇了摇头,继续把注意力转向了眼前的大门。随着他的真元灌注,这石门顿时发出了一阵‘咔嚓嚓’的声响。 当这门后的情景展现于他们的眼前,李轩与罗烟两人的瞳孔,顿时收缩成了针状, 随在李轩身后的玉麒麟,也不禁一阵失神 ——这洞内深处竟是一片的珠光宝气,那些金银映射出的光辉,将这个小小的藏脏洞照得纤毫毕见。 不过三人都是见过世面的,几百万两财货,一些法器而已,他们又不是没有见过。 玉麒麟出身金阙天宫,身上也有上千万两的身家;罗烟就更是偷盗了无数巨富,又在少女时代别有际遇,她的宝库价值远胜于此。 至于李轩,他虽然很穷,可这几天才刚从佛轮寺与朵甘思汗王府抢了几百万两的银子。如今手里的仙器都有两件,极品法器四件。他的伏魔金刚与六合诛仙剑图,也都是价值百万以上。 让他们震撼的,是藏于洞内最深处的那件东西。 那是一座宝鼎,表面流动着五色光泽。 鼎器本身的形状已经完成了,不过外侧鼎身还还有大片的空白,没有刻录符禁。 “还真是神宝器胚!”罗烟倒吸了一口寒气:“看这东西的符禁,已经完成至少七成。” 她不禁啧啧有声的感慨:“这王建死得太早了,如果他能再多活几十年,说不定蜀国的国运,真能被他炼制的神器压住,不至于两代而亡,” 历代以来,公认最能镇压运势的,无非是钟,鼎,圭,印,章,玺等寥寥数种,其中鼎为第一, 李轩却是不以为然:“人心向背,又岂是一件强大法器能镇压得住?” 不过他还是大踏步走入脏器洞内,来到那五行禁阵之前:“独孤小姐,接下我们该怎么做?” 独孤碧落就走向了洞内的南角,这里半埋着一个不起眼的小鼎,当少女用自己的血液将这小鼎灌满,洞窟南面这一片的禁阵,顿时现出了赤红光华。 “这里有五座这样的鼎,都需要我填满血液。等到五鼎齐备,冠军侯就只需以五行真元,破开里面的符禁即可。” 李轩眼中顿时现出期待之色,可与此同时,他也紧紧握住了自己的腰刀。 他知道越接近成功的时候,也是越容易出状况的。 此时的他却不知,就在七十里外的位置,柳宗元的唇角正微微上挑, 黑衣斗笠人则斜睨着他:“这么高兴?我们现在就只能这么看着?” “不看着又能如何?”柳宗元不由失笑:“阳阳神刀的恐怖之处,你又不是没体会过?不过就快了,等到这封禁打开,我会给你们一个惊喜——” 他随后就把目光,看向了大佛之外的几人:“外面的那几位,稍后就交给你们了。” “你说得轻巧。”黑衣斗笠人皱起了眉头:“那个金瓶法王很强,比张观澜要强许多。还有正在布阵的那个女孩,她也非常棘手。” 如果只有长乐公主虞红裳,此女会被他克制得死死的。 虞红裳的阴阳之力远未调和,他的‘千古神裂刀’则可割裂一切。 可加上一个金瓶法王,情况就不同了,这位主修的是‘大日如来’金身,具有无量光神通,速度也非常快。 虽然此人离开青藏,脱离了他的信众,已经不是最强状态,却也同样不可小觑。 这喇嘛本身的法力,就是接近中天位的。 至于那个小女孩,她的降灵术也非常了得,此女如果依阵而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解决的 “加上一个张天元,三个影侍,已经足够了!” 柳宗权摇着头:“我又不是要你们去击败他们,只需要你们把他们缠住,让他们没法进入脏器洞就可以。” 就在这一刻,他的眼神微亮:“时机已至,我先行一步。宗兄且看着,惊喜即将到来。” 就在下一瞬,柳宗权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斗笠人则是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他的身影也猛地前扑,往那乐山大佛方向急遁而去。 此时此刻,独孤碧落正在往第四个小鼎内滴落鲜血。 第五一二章 得手(求月票) 独孤碧落的脸色已经渐显苍白,气息絮乱。 她是术修,一身修为已至九重楼境界,身体素质还是可以的。 问题是这小半年来,她在柳宗权的镇元钉与秘法控制下气血两衰,不久前又被柳宗权重创过一次,身体情况也就谈不上好。 此时她不但得以鲜血涂门,还得将五座牛头大小的铜鼎灌满,是非常吃力的,也很伤元气。 独孤碧落却毫不犹豫,她将第四座灌满之后,又走到第五座小鼎方位,将更多鲜血逼出体外。 她心念已定,帮助李轩取得那件神宝之后就直接自裁,也就没想过要顾惜身体。 师尊怀璧已死,她在这世间无依无靠,没有任何留恋,在修行上也没什么想法,不如死了干净。 估计那位冠军侯,也不会容许她活着。 李轩却心神微动,再次看向了门外的方向。他感应到那张天元等人的动作,不过这几人依旧没动手,只是靠近之后隔着大约三里的距离,与虞红裳及金瓶法王遥空对峙。。 唯独那位八臂剑王柳宗权不在,此人不知去了何处。 这让李轩的心内凭空生出了几分不安之意。 他手按着剑,稍稍迟疑,还是按下了与罗烟双刀合璧,先解决外面那几个大敌的念头。 这黑衣斗笠人滑不溜丢,估计他们才刚出去,那几个人就得转身跑路。 李轩虽然对自己与罗烟的天击地合战法极有信心,却也不认为他们有十足把握,将外面的几人留下。 这些人背景深厚,一旦拖下去,不知对方还会有什么高手过来。 倒不如尽快把那神宝器胚取到手,免得夜长梦多。 随着独孤碧落的血液,快将第五座小鼎灌满,位于洞口处的玉麒麟却忽然皱起了眉头。 梦清梵的鼻间轻嗅了嗅,感觉到这洞窟内有着一丝奇异的清香,特别好闻。 可她一时半刻,寻不到这气味的源头。只能判断这气味,可能是源自于这洞窟本身,有可能是窟内某种药材与空气接触所致。 李轩则全无所觉,就在这洞窟之内的封阵都亮起华光,‘白、青、黑、赤、黄’五色兼备,他就上前一步,走到洞窟中央的一座小型法坛前。 他按住了法坛上的一座铜炉,将自身的五行真元,徐徐灌入其中。 这里的五行封禁,对真元的要求是极高的,原本是必须天位层次的五行之力才可开启。 不过李轩身具的五行之力质量极高,他的水火之法本就不同凡类,可以说是从后天逆反先天,甚至比先天还要纯粹,其余土,木,金,本就是先天之物。 所以他现在的修为虽弱,可用来开启这封禁,却是绰绰有余。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畅,可就在他的真元流转,初步破开封禁之际,李轩再次凝眉。 只因那洞窟之外,传来了一阵元力爆震。那是虞红裳与金轮法王,开始与黑衣斗笠人他们动手的震响。 这些人把时机卡得极准,恰恰就在他快要破除封禁的时候悍然出手。 且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毕尽全力。 仅是散开来的余波,就使得乐山大佛外大河倒卷,山崩地裂。 让李轩稍觉安心的是,金轮法王的确遵循了他的承诺,没有做多少保留。 这位法王显露出的大日如来金身,不但强行压制住了黑衣斗笠人,还有极大的余力援手虞红裳。 虞红裳知道自己的弱点,她特意避开了斗笠人,选择张天元作为对手。 不过继承李遮天武意的张天元,战力还要更在黑衣斗笠人之上。 其实只就纯粹的力量而言,掌握极阴极阳的虞红裳,并不逊色于被秘法改造过肉身的对手。 极阴极阳之力层次极高,任何一种都可碾压同阶。 昔日阴极转阳的‘旱魃’,阳极转阴的‘荧惑’,都是可以越阶挑战的存在。 虞红裳的问题就出在阴阳逆冲上,一身天位伟力发挥不出三成,武意也只是‘魄境’,差了张天元整整一个层次。 此时二人每交手二三十个回合,就需金瓶法王援手,扭转败势。 即便如此,金瓶法王仍有极大余力。不过这位却并非是有意如此,而是为防备那个不见踪影的柳宗权。 这位‘八臂剑王’,一直都到现在都不见踪迹—— 也就在李轩不解之际,一个略含嘲讽的声音突然出现在门口处:“你是在找我吗?” 李轩蓦然回首,发现那柳宗权,赫然就立在洞窟门口处,他的唇角似笑非笑,含着讥嘲之意。 此人是用了虚空挪移,斗转乾坤之法,直接挪移到了洞门处。 他随后就从李轩身上收回视线,把目光转向了洞窟深处的那座宝鼎,然后语含赞叹。 “多年夙愿,今日终于得偿。” 李轩剑眉一蹙,直接就在封禁彻底散去的瞬间探手一摄,挥起一道真元往那宝鼎,还有两件仙器的方向抓了过去。 他不认为柳宗权,能够从他与罗烟眼皮底下取得这件神宝器胚,不过这东西,还是及早落袋为安的好。 不过李轩的法力,虽然抓住了两件仙器,那宝鼎却化作一团五色华光,从他的真元捕摄下逃遁出来。 它竟有着灵智,直接落在独孤碧落的头顶,在她的上空滴溜溜的转动。 李轩的眉头则微微一皱,不是因擒摄神宝失手,而是他感觉到自己体内的气脉竟然略显晦涩。 在他旁边的罗烟,也一样是神色冷凝,她也感觉到自身体内的异样。 柳宗权则对洞内的情景全不在乎,他竟眼看着李轩将两件仙器收入袖中,同时大踏步的走入了进来,面上含着嘲意与贪婪。 “冠军侯这又是何必呢?你现在即便将这些东西拿手里,稍后也一样是归于我手。说实话,我对你身上的那两件仙宝,也很感兴趣——” 也就在这刻,罗烟与李轩二人都化作金紫二色的流光,左右轰击而至。那头玉麒麟,也猛地从后方轰撞过去。 梦清梵也发觉了体内情况不对,心知这个时候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解决对手,才可避免局面滑落到最险恶的地步。 柳宗权则以真元模拟臂膀,以八口剑器编织剑幕,抵御着那金紫二色的流光。 这一次,他竟是应对自如,意态从容。那滔天剑幕不断与金紫二色流光碰撞,使洞窟之内剑罡潮卷,闪耀起了无数火花。 玉麒麟的撞击,还有那挥剑斩来的伏魔金刚,则更被柳宗权无视。 他的武意取自于上古五种凶虫之首的‘六翅金蝉’,传闻中唐时至身毒取经的高僧‘玄奘’,佛门的“旃檀功德佛”,就是‘六翅金蝉’的转世之身。 这种奇虫长有六翅长刀,在天位境界的时候,可以在一息之内震翅三百次,一瞬一千八百刀。 柳宗权未曾见过真正的‘六翅金蝉’,可他观想前人留下的观想图,一样将‘六翅金蝉’的武意修至‘魄’境顶峰。 一瞬一千八百刀他做不到,却能做到真正的一瞬千击,甚至达到一千二百剑。 这与‘阳阳神刀’相较还有一定差距,可此时借助他预先安排的手段,却能做到速度相若,勉力匹敌。 于此同时,‘六翅金蝉’也有着极其强大的光遁神通。 他的遁法与李轩二人虽然无法比较,可用来闪避玉麒麟的撞击,却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伏魔金刚的大剑,虽然威力十足。却更不放在他的眼中。 就在十几个呼吸之后,这洞窟之内忽然‘锵’的一声重响。 随着柳宗权的一击重斩,李轩与罗烟的身影都被轰飞到二十丈外。二人竟都被迫散去了光遁,口中溢出鲜血。 “很吃惊是吗?”柳宗权微微一笑:“真元滞碍,失去了极速的阳阳神刀,也不过如此。” 李轩则面色清冷,他一边借助‘大日观想’镇压体内的异样,一边极力感应分辨着周围,想要辨明自己一身真元晦涩的缘由何在。 “是独孤碧落的血液!”绿绮罗悬浮在李轩的身后,眸色也阴沉无比:“这个家伙,他将毒素藏在独孤碧落的血液里面,而且是一种混毒。” 这种毒素,在独孤碧落身体里面的时候,不会有一点异常,可一旦与空气接触,却会转化为足以影响天位的剧毒。 她只恨自己失去了肉身,没有了嗅觉,否则绝不会被对方得逞。 李轩则是瞳孔收缩,看向了旁边那些装满独孤碧落血液的小鼎。 “已经想明白了?” 柳宗权背负着手,神色冷冽轻蔑的看着他:“这是无香醉仙散,自从那日在京城见面,知道你是五行灵体,我就开始将这东西融入到独孤碧落的血液当中。 老夫一开始就没想过将你擒拿,与其耗费心力破解你们的阳阳神刀,倒不如直接用这贱人引你入彀。” 这个时候,在乐山大佛的附近,正护卫于乐芊芊身侧的江含韵,忽然柳眉微蹙,看向了大佛脏器洞的方向。 她的六尾灵狐小雷在向她示警,脏器洞内的李轩,可能会有血光之灾。 第五一三章 雷与力合(求月票) 洞窟之内,独孤碧落正处于茫然状态。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手腕上的刀痕,还有上面残留的血迹,眼中满满都是无法置信的神色。 自己的血液里面藏有毒素?可这怎么可能?为何自身没受到任何影响? 独孤碧落随即就意识到自己天真,她知道一些混毒不接触空气,是不会有任何毒性的。 至于柳宗权是怎么将毒素埋入她体内的,就更不用去想,就这一个月时间里,她曾数次晕迷。此人要将毒素炼入她体内,有无数的机会。 且这个时候,她也没空想这些。 独孤碧落穷起自己的一身法力道元,手捏灵诀,准备将头顶上的五色宝鼎,往李轩的方向推过去。 她本能的感觉这件神宝器胚,可以化解李轩等人的困境。 只是下一瞬,独孤碧落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全失去了控制。 她开始像被操控的人偶一样,用法力将那宝鼎招入手中,然后一步步的走向了柳宗权方向,准备将手中的宝鼎递过去。。 “你很意外?” 柳宗权看着独孤碧落那满眼无法置信的神色,唇角含笑:“我那怀璧师兄的性情,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既然亲手杀了你的父母,又准备将你当成日后冲击中天位的鼎炉,又岂能不对你做些防范? 他教你的功法,就是为使你成为绝佳的鼎炉。除此之外,还有炼造‘秘法灵傀’的法门蕴藏其中。看看我这师兄多心狠,将你当成开启宝藏的钥匙不够,当成鼎炉也不够,还准备把你炼成秘法灵傀,一辈子都受他驱策。” 当独孤碧落听到‘亲手杀了你的父母’几字,不禁再次愣神。 随后她就面色苍白,极力的挣扎。 柳宗权微微扬眉,似乎惊讶于独孤碧落的意志力:“你不信?不信就对了,我那怀璧师兄对你多么好啊。让你衣食无忧,让你四肢恢复。这样的人他虽然恶毒,对你来说却是大恩人。 可你父母却是死于他的痨毒,无色无味,毒发时就像是肺痨,不是经验丰富的灵仵,查不到任何痕迹。他们的尸骨,你已经找不到了,可如果你看过我师尊彭和尚手著的药经,会发现被撕去了几页,那就是关于这种毒的。 这本药经的全文,你都可在九灯和尚的寺庙里找到。甚至那个收养你的老乞丐,也是他亲手安排的。不这样,他又怎能让你感激涕零,死心塌地呢?至于为何要将你炼为‘秘法灵傀’,你该猜得到缘由。 我这师兄老奸巨猾,从来就没想过将这神物,交由我们师兄弟共享。将你炼成灵傀器奴,当做这件神宝的依托,我们师兄弟谁都没法与他争。” 独孤碧落的目光最初是赤红色的,可随着柳宗权的语声,她瞳孔渐渐涣散,脚下还是不由自主的,往柳宗权的方向迈了过去。 可这个时候,极致的恨火正在她心中流淌着。 原来不但她与怀璧的师徒之情是虚假的,就连她家破人亡,也是因这几人对大佛宝藏的贪婪吗? 独孤碧落只觉心脏抽搐着,无尽的戾恨化作钢刀在搅动着她的五脏六腑。 她的心灵中,渐渐的只有一个念头——她想无论如何都不能让这个畜生得逞。 柳宗权见她面色迷蒙,似已在他的言语打击下失去灵智,不由唇角微挑,眼中笑意更加浓郁:“放心,我却不会像你师尊那么狠毒,等到炼化了这座鼎,收取了你的贞元,师叔会给你一个痛快。 你不是很想死吗?你的四师叔倒是心疼你,说你有自毁的倾向。老夫是能理解的,似你这般,活在世上每一刻都是痛苦。” 可接下来,他却见独孤碧落口中蓦然吐出大量的鲜血。这一刻,她竟将自己的舌尖完全咬碎,然后趁着这霎那的意识清明,将自己手中的宝鼎推向了李轩的方向。 为此她甚至燃烧起了自己的命元法力,使那宝鼎化为五色流光,避开了柳宗权的阻截。 “贱人!” 柳宗权的瞳孔微微一凝,却没有丝毫慌张。 即便这鼎落在李轩的手中,他也是丝毫不惧的。 他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还敢悠闲自若的说话,就是等这几位体内毒素的进一步发作。 到了这个时候,那阳阳神刀也好,那头玉麒麟也罢,都得气脉梗堵,真元闭塞,再无力与他争斗。 “看来老夫,还真不能让你痛快死去!” 柳宗权抬手一剑,就刺入独孤碧落的胸膛。可就在他的剑意爆发,即将冲入独孤碧落体内,将这贱人折磨到痛不欲生时。 远处忽然一道电光闪逝,将独孤碧落的娇躯带离原地。 “李轩?”柳宗权认出这是‘冰雷之遁’,冰雷神戟江云旗仗之威震天下的一种奇异遁法。 他心里错愕不已,心想这个家伙,到这个时候竟还有余力施展遁法救人? 在他原本的预测中,这竖子的法力能剩下一成就很不错。 当他再往李轩方向看了过去,就瞳孔微收,显出了凛然之意。 此时的罗烟,已经脸色青白的盘膝坐地,竟然就在这种情况下,直接进入冥想入定状态,在炼化驱逐体内的毒素。 那头玉麒麟也差不多,也同样跪在了地面,双目禁闭。 那被李轩救过去的独孤碧落,已失去了意识,身体则被几条兽筋五花大绑,还被钉入了镇元钉,使之动弹不得,这也让柳宗权操纵灵傀的法门彻底失效。 三人当中,就只有李轩还站立着,他双目半阖,周身浩气缠卷,绿光萦绕,一丝丝气雾被他从手心逼迫出来。 让人惊讶的是那尊悬浮于李轩身前的宝鼎,此子竟然还有法力灌入其中,使之散发着氤氲灵光,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青色虚幻宝鼎,将里面的三人一兽,都护在其中。 唯独那伏魔金刚,站在虚幻宝鼎之外。 他手持着两面巨盾,浑身上下也青光萦绕,两只眼中则现着红色光泽。 “你是找死!” 柳宗权看着那宝鼎,还有的李轩逼迫出体外的毒雾,心中不由一悸,一股不好的预感开始滋生。 然后他毫不犹豫,就挥动起八臂剑潮,朝着李轩方向怒斩。 可其中的绝大多数剑光,都被伏魔金刚挡下。 这尊机关傀儡不受毒雾的影像,一身实力俱在,浑身上下还得了神宝之力加护。此时它只守不攻,竟然以两面大伏魔盾,硬顶住了柳宗权的千剑斩击, 它的两面盾牌,就宛如亘古不变的磐石,将那剑潮顶在身前三尺处。只有那偶尔从缝隙中破入进来的零星剑影,才可在它身上斩出了一道道细微剑痕。 李轩看了眼中,却现出了几分异泽。 他相信冷雨柔,是真得在‘伏魔金刚’上下了血本了。那战甲的强度,居然不逊色于高阶法器级的大伏魔盾。 柳宗权的剑潮冲击,虽然也伤到了伏魔金刚战甲,可暂时不损根本。 有这神宝器胚的帮助,伏魔金刚足以支撑到他逼出毒素的时间。 现在只需一百个呼吸,一百个呼吸之后,他就可完全恢复—— 柳宗权也是面色扭曲,他意识到一旦李轩逼出毒素,那么他今日的一切谋划都将落空。 “贱人!” 柳宗权再次看了独孤碧落一眼,然后蓦地口喷鲜血,竟也咬破舌尖,激发命元。 这一瞬,柳宗元将自己的剑速再次催发到了极致,使得这洞窟之内,发出一连串的‘铿锵’爆鸣,无穷无尽的剑气碎片,往周围横扫斩击。 他绝不容许这个竖子撑到完全驱逐毒素之刻! ※※※※ 乐山大佛的南侧,乐芊芊立足法坛之上,神态略有些慌张。 强烈的情绪波动,让她几乎从降神术的状态脱离:“含韵姐,你说中郎将他或有血光之灾?” “也不是什么大的危险,他自己就能应对得了,否则小雷他不至于现在才生出感应。不过为防万一——” 江含韵的看向了洞窟方向,她的瞳中现出冷冽杀意:“我还是去去看看,芊芊你自己注意安全。法王阁下,还请照看她一二。” 随着金瓶法王一挥手,一团金瓶形状的佛力笼罩住了乐芊芊的躯体,江含韵当即身影闪逝,从乐芊芊布设的法阵脱离,直的往那脏器洞的方向飞掠过去。 可就在江含韵飞到半道的时候,两个黑色的身影拦在了她的前方, 这二人没有任何表情,脸上则是布满了血色符文, “死!” 这一瞬,两道黑色的刃光左右削切,几乎封锁了江含韵所有的闪避空间。 这一刻金瓶法王的心神惊悸,往三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这几个黑衣人,他早就注意到了。之前以为最多是十二重楼,甚至接近伪天位的水准。 可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这几人的情况有异。那分明有法力强横的大天位高手,在这几人体内预埋了剑意,可以在战斗时轰出天位水准的剑意。 金瓶的对面,那黑衣斗笠人则是唇角冷挑。 他认出那女孩,应该是江云旗的独女。一个才刚入十重楼境的后辈,躲在那法阵里面还有生机。 此女却蠢到自己跑出来,真是自寻死路! 可接下来他却见江含韵浑身冰雷一炸,就避开到了几十丈外,远远脱离了那两人斩击的范围。然后此女就携带无尽的雷霆从空坠落的,朝着两人轰砸下去。 “雷狱无极!” 那是一片浩瀚的雷狱,无数的雷蛇轰向了两人的躯体, 直到这个时候,黑衣斗笠人都是不以为意的。他不认为这些紫色雷蛇,能够突破两个伪天位的防御。 可就在一瞬之后,江含韵的目光中蓦然流露出紫意。 “雷与力合,死!” 就在那数百雷蛇轰中两人的刹那,那些雷蛇的尖端,竟然也爆发出江含韵的磅礴武意,无俦拳劲。 这两人不但被数百雷蛇击打,更是在这一瞬间,遭遇江含韵数百发刚强拳力轰击碾压。 仅仅一瞬,这两人的躯体就被江含韵的磅礴巨力轰成了血色粉末。 这一刻,不止是金瓶法域与虞红裳神色震惊的侧目以视。 黑衣斗笠人亦是瞳孔一收,他完全无法置信的看着这一幕。 刚才此女到底使用了什么样的法门,什么样的力量,能够将两大伪天位一击轰杀? 第五一四章 这不可能(三更求月票求订阅!) 乐山大佛脏器洞内,柳宗权剑潮澎拜,密密麻麻的剑光轰斩于伏魔金刚的周身上下, 他已极尽所能,体内的生元极限爆发,推动着他的剑速与剑力持续攀增。 就在持续三个呼吸,高达四千三百次的剑斩之后,那两面大伏魔盾的表面终于现出了丝丝裂痕。 柳宗权赤红的眼中不由现出了一抹喜色,精神振奋下,他的剑速也在这一刻再次暴增了将近一成。 “给我开!” 随着柳宗权的一声炸吼,更多的裂痕在大伏魔盾的表面出现。 他已经有把握,在至多三十个呼吸内,将这尊机关傀儡彻底轰碎肢解! 可就在这个时候,柳宗权神色一楞,转头看向了洞窟之外,看向了那一招‘雷狱无极’,就将两个伪天位级的影侍活生生轰杀的的江含韵。 他的瞳孔中也现出了一抹震撼慌张之意,同时夹含着狐疑。 柳宗权不解的是那两名影侍的战亡——这简直荒唐,那两人可都有着大天位级的剑意封印于体,战力甚至能威胁到真正天位,却被江含韵干脆利落的轰杀。 不过此刻,柳宗权更多是感觉心悸。 那个女人展现出的战斗力,不但让他摸不着头脑,也让他感受到了刻骨的寒意, 在那虚幻的青铜巨鼎内,李轩目光清冷的看向洞窟之外,唇角则略含哂意:“柳侍郎不会以为只有你才有后手?这件神宝器胚,你没机会的,一丝一毫都没有——” 柳宗权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随手一挥, 随着他的一道剑芒轰出,击中脏器洞内部的机括。那两面由五色神泥烧铸成的石门就迅速闭合,发出‘轰’的一声震鸣。。 李轩见状愣了愣,然后失笑道:“柳侍郎好果决,不过你就不怕出不去?” “笑话!”柳宗权一声嗤笑,目光赤红:“暂时出不去又有何妨?等到柳某炼化了这尊鼎,区区的五色泥门,又如何能拦得住我?” 此时他斩击的速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呼吸整整一千五百斩!这个强度,也达到柳宗权手臂支持的极限。 他现在不止是那些真元拟化出来的手臂处于崩散边缘,就连一双血肉臂膀,也不断的血管崩裂。所有的肌腱,所有的筋膜,也都是紧绷着的,似乎随时随刻都会炸开。 柳宗权却是咬紧了牙关坚持,他甚至在口中咬碎了一颗‘血炼造元丹’,借助这种邪魔之法炼制的丹药恢复身体的损伤与真元气脉。 李轩见状却摇了摇头:“没用的,你该不会以为你关上门,含韵她就进不来了吧?何其可笑” 柳宗权完全不做理会,他的无限剑斩,已经令两面大伏魔盾的裂痕散开到了整个盾身。 可就在这时,柳宗权心生警兆,躯体蓦然横移数丈,避开了身后处数十道轰击过来雷霆之力。 还有一部分是他避让不开的,柳宗权转而以手中剑器阻挡斩击。 在他看来,这些紫色雷霆他应该轻而易举就可将之挥灭劈开。 来者驾驭的雷霆之力固然很强,武意也达到魄境中品,甚至还有仙宝的力量蕴藏其中。可这些雷霆,也就是伪天位的层次, 然而当柳宗权的剑与这些雷霆接触,他就面色剧变,感觉一股股无俦拳力,含蕴于那雷霆尖端。 这使他整个人淬不及防,整个被轰飞到二十丈外,重重砸在了洞壁之上. 柳宗权肺腑震荡,口中咳血,倾尽了全力才站稳了躯体。 然后下一瞬,他就不能置信的看到一个身着银色战甲的少女,现身在伏魔金刚的前方。 此女带着面纱,可仅是显露在外的一双眼就已是勾魂摄魄,绝媚无双,让人本能的想要一窥全貌。 不过此刻的柳宗权,却无瑕关注少女的面容,他只感受道对方眸中含着的森冷杀机与磅礴战意,快要将他冻结。 “注意闭锁气机。”李轩第一时间做出提醒:“那些铜鼎里面的血液有毒。” 李轩对江含韵的到来毫不意外,这是因江含韵的超导之遁,也是通过‘神翼’来实现的。 几个月前,江云旗又出了一份重金为自己女儿打造了这玩意。里面的丝线更多更长,不但数量达到五千,还能够延伸到二百五十丈外。 柳宗权虽然关上了五色石门,却无法切断‘神翼’那些材质极其坚韧的丝线。 “我知道。”江含韵捏着拳头,发出一阵‘嘎嘣嘣’宛如黄豆爆裂的响声:“李轩,现在这情况,应该就是你之前说的,该由我来力挽狂澜的时候吧?” 李轩就翻了翻白眼,心想你即便不来,我也不会输啊。 不过他知道这丫头自入藏以来已经忍到了极限,难得遇到这次可以直面挑战天位的机会,她无论如何都不会隐忍的。 “随你吧,不过现在这环境对他可能更有利。” ——在这封闭的环境中,江含韵的遁法与雷法,都没法发挥到极致。 反倒是那柳宗权的八臂剑,可以笼罩整个洞窟 此时李轩,又随手将一团灵光氤氲的宝物丢给了江含韵。 “拿着这东西,你先用着,这里的东西我们事后再看怎么分。” ——那是一件仙器,可问题是这次的东西并非是他单独拥有,而是合众人之力取得,他没有处置权。 “什么东西?”江含韵看了手中之物一眼,然后就眼现惊喜之色:“手套?” 这是一双金属制成的手套,内中流转着‘雷’,‘力’二系的天位伟力。 江含韵爱不释手,毫不犹豫就直接戴上了。 原本仙器需要炼化之后才能发挥出全部的威能,可这仙宝可能是被关得太久,器灵过于寂寞,加上双方的力量性质也都契合。 江含韵的真元在里面一转,就已感觉自己应该能施展这双手套五六成的力量。 这个时候,远处石壁前的柳宗权,也再次以真元模拟出他被轰散的六只手臂。 此人同时以赤红的目光,看着江含韵与李轩。 “你们这些碍事的杂种,都给我去死!” 就在这一瞬,柳宗权再一次劈出了滔天剑幕,他的剑势无比的狂暴。在这洞窟中遮蔽一切,斩裂一切,毁灭一切! 甚至有一只隐约的六翅金蝉法相,在他的身后显化。 江含韵却身化雷霆,在这看似密不透风的剑潮中跃动闪避着。 她也在这狭窄的洞窟当中召聚出密集的雷霆,密密麻麻,成千上万,一道道化为雷蛇轰击着柳宗权的躯体, 这令柳宗权的那些模拟手臂不断粉碎,身体也时不时的爆出一团血液,被江含韵击伤。 江含韵也绝非是毫发无损,她的身体也偶尔被斩伤。 不过少女身上的那些仙器战甲,却保护着她免于重创,战力始终处于全胜。 李轩没有插手,他知道江含韵是想要借助柳宗权磨砺自身的武道,这个时候贸然出手会遭她恨的。 他自己也在参研与感悟,学习江含韵‘雷与力合’的诀窍。 “含韵用的是什么功法?我以前从没见过。” 此时一个清冷的询问声,在李轩的耳旁响起。 李轩侧目望去,发现罗烟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他的身侧,这位的紫瞳中,正现着些许异泽。 “是雷与力合。”李轩眼见罗烟又现出惑然之色,就挠了挠头:“挺复杂的,说一遍可能听不懂,还是以后再解释吧。” 就在他语声落下的时候,李轩发现江含韵‘雷与力合’又有了极大的变化。 一股奇特的力量,正在干扰这着柳宗权的剑光斩击。 李轩的瞳孔微收,心想这是‘电磁力’吗?居然能够在战斗中用强大电磁干扰对方的剑势。江含韵的脑瓜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之前他还以为两人这一战,是江含韵与柳宗权僵持一个时辰左右,最终力不能支。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那位天位境界的‘八臂剑王’,他很可能为输—— 柳宗权的眼中,也现出越来越多的绝望之意。 这不但是因江含韵展现出的超强战力,更是因旁边虚幻巨鼎内,已经恢复过来的李轩与罗烟两人。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怎么可能会输?这到底是什么武道?” “可笑,可笑至极,上百年的谋划,居然都给一个竖子做嫁衣。” 柳宗权眼里的赤红之意更加浓郁,他忽然狂声大笑,蓦地从乾坤袋中取出一张紫金色的符牌。 当这符牌炸碎,他与江含韵之间的一小片时空虚空,竟然被冻结了刹那。 柳宗权的躯体,则是不断的膨胀,竟是在这刻自爆元神血肉。他笑声更狂,快意无比:“临死之前,能使让你这样的绝代天骄为我陪葬,柳某心愿已足!” 可就在这瞬,他发现侧旁的伏魔金刚,忽然从胸口处喷出了两道五色流光, 它们竟然强行破开了冻结时间与空间,轰砸在了柳宗权的身上。 “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 柳宗权的瞳孔猛烈收缩,然后他的躯体与元魂在自爆之前,就已经被五色光华轰成了粉末齑尘。 第五一五章 盆满钵溢(求月票求订阅!) “幸好!” 当江含韵结束雷遁,现出身影的时候,她小脸上全是心有余悸:“幸亏有你,否则这次我可能就得栽了。” 她没想到柳宗权手中还有这样的东西,竟然能够直接封冻住时间空间,让她在那一瞬间完全无法动弹,甚至连思绪都被冻结。 ——那绝对是出自大天位,甚至是极天位术师之手,没到这个境界,是没可能制作这种神符的。 李轩也是心惊肉跳:“得亏这次带了两枚灭绝神针。” 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江含韵如果有了什么万一,他该怎么向岳丈岳母交代? 不过江含韵这一次遇险,也是因这里的特殊地形。在这洞窟之内,江含韵躲避的空间太小。 换在其他地方,柳宗权即便有神符在手,也很难捕捉到江含韵的身影。 罗烟则是撇了撇嘴,神色不屑的看了柳宗权身化的那团血肉粉尘一眼:“这次真是便宜他了。” 原本她的打算,是准备等江含韵过瘾之后,再将这柳宗权好好炮制一番的。 千刀万剐什么的太血腥,可罗烟有得是办法让此人痛不欲生。。 只有如此,才能解她心头之恨。 “确实便宜了他!”李轩点了点头,就又将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独孤碧落。 他大步走了过去,给独孤碧落探脉。 之后李轩就皱了皱眉,将一枚六转的‘培元生肌丹’给独孤碧落服下。 这是当世罕见的伤药,天位之下都可生死人肉白骨,且能固本培元,增加岁寿。 不过这药用在独孤碧落身上,也只能帮助她恢复伤势。 接下来李轩又一手按住独孤碧落的胸,将她胸前的骨骼碎片全数复位之后,再滴下了几滴灵液。 方才柳宗权的那一剑不但将独孤碧落的肋骨全数粉碎,她的五脏六腑也都受损,如果不预先做些处理,只依靠丹药灵药恢复,事后还是很麻烦的。 罗烟的目光,也扫望了过来:“你准备怎么处理她的事?我听说但凡鼎炉元胎,都是活不长的。我看她的情况,怕也是不想活。可如果看她这么死了,我心里难受。” 罗烟看独孤碧落的目光,含着几分怜悯与痛心。 她最初听独孤碧落身世,虽然也觉她可怜,却没有太多的感同身受。 此女虽然其情可悯,可她追随其师策动长江大水,也造下了无边恶孽。 可今日她听了柳宗权的话,却真是生出了几分同病相怜之意。 父母被杀,手足被斩,还被仇人欺骗,待之如父。 她罗烟少年时经历的一切,与独孤碧落相较,又不算什么了。 独孤碧落方才燃烧命元神魄,也要将那神宝器胚推到李轩身边的举动,也让罗烟的生出了几分好感。 李轩也觉头疼,心想这女孩何止是被炼成‘鼎炉’的问题? 独孤碧落这次燃烧的命元不是一般的多,只从这从女孩鬓角生出的几缕白发,就可看出一二。 还有,少女的功体也有问题。即便日后不再修行,也会逐步化为灵傀, 他揉了揉眉心,站起了身:“先出去再说吧,我们得先找个医道大家看看。我记得江伯父有个已经出师的弟子在成都坐馆,据说他一身医术,已经不亚于伯父。” 李轩的目光,此时又在这洞窟之内扫了一眼。然后他脸上就显出了肉疼之色,胸中心痛如割。 这里面的宝藏,除了那些金银与法器无恙,其余什么珠宝,瓷器等等,全被江含韵与柳宗权两人给毁了! ——其中还有不少价值巨大的古董与书画。 独孤碧落不知他们的价值,李轩却是清楚的。他想这些东西,搞不好比那些珠宝的价值还高几倍。 可现在这些东西全完了—— ※※※※ 李轩等人出去的时候还是简单的,他们从那些小型铜鼎中取出独孤碧落的鲜血涂于门上,李轩再以五行真元灌输,就打开了石门, 外面的黑衣斗笠人与张天元早已逃离,不见了踪影。 金瓶法王与乐芊芊,虞红裳三人,则安然无恙的在乐山大佛的佛肩部位等候。 当几人从石门里出来,乐芊芊与虞红裳都神色一舒。金瓶法王则是定定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一声叹息:“恭喜冠军侯!还请侯爷勿忘你我之约。” 他知道李轩这次,应该是获得了一些不得了的东西,必定可令其实力大增。 这对如今的青藏来说,真不是什么好消息。 此人擅于用势,一分的力量,可以发挥出十倍的效果。 俺布罗汗虽然为再建吐蕃谋划了数十年,却绝不是李轩的对手。 李轩则哑然失笑:“法王放心,李某一生从未失信于人。” 金瓶法王不由微微颔首,对于理学护法的话,他还是很放心的。 这位法王随后又现出了大日如来金身,散出无量的金色毫光。 他这是在收拾手尾,将那些被他送走到五十里外的百姓,再次迁回乐山附近。 李轩等人也开始了忙碌,主要是平复这场大战对周围地面大河造成的损伤。尤其是河岸那边,之前被黑衣斗笠人他们斩出好几十道刀痕,在汛期的时候,很可能会导致决堤。 等到一切都处理妥当,金瓶法王就独自化作金光遁走。 李轩则将几个女孩召集在一起,准备分赃。 总共是一件神宝器胚,两件仙器,七件极品法器——其实是九件的,不过有两件已经被他赠予金瓶,作为谢礼。 他把这位法王请过来,总不能一点辛苦费都不给。 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五百多万两银钱的各种财货。 让李轩惊喜的是,他发现有几件字画被藏在一件极品法器中,没有被毁。 这都是出自于汉唐时代的书画大家之手,里面有王羲之的字,还有画王吴道之的两幅画。 不过这东西很难估价,只能等回京之后卖出去再分。 “这次的宝藏,我独占五成五,罗烟两成,虞红裳你与江含韵一人一成,乐芊芊半成,都没意见吧?” 虞红裳微微颔首,表示对李轩的分配方案没有意见。 她知道这次他们之所以能够拿下大佛宝藏,一是依靠李轩的五行真元,一是依靠李轩与罗烟他们带回的独孤碧落。 战斗方面的作用,其实不是很紧要。 按照这个方案,李轩其实是吃亏了,拿自己的份来贴她们。 江含韵也点头认可,她这次看似是力挽狂澜,可江含韵心中有数,小雷当时的危机感其实是很淡的。 洞窟里面的两人,可都有着后手没用了。 李轩的‘六合诛仙剑图’自成一体,自具自足,无需注入真元就可用于战斗,剑图本身就有着极强的防御能力。 至于罗烟,她一直都觉这女孩深不可测。 尤其几个月前,罗烟去了一趟江南之后,此女体内的一股气息,就连她父亲江云旗都感觉危险, 江云旗曾推测此女修行的功法,很可能是那门‘九阳天蚕变’,可以九死九生。 柳宗权想要依靠毒素就将她解决,简直痴人说梦。 “江含韵手上的那对‘巨灵雷手’,我就做主给含韵了,这件仙器价值巨大,也算是仙兵,就作价一千八百万。含韵的份还差了不少,少的就算我身上。” 李轩随后又拿出另一件仙宝,这却是一把铁锏形状的仙兵:“这东西你们谁要?仙兵这种东西,一般是仙器的一倍,此物又是雷法仙兵,价值在两千五百万左右。即便不用,拿来换别的东西也是好的。” 其实两千五百万两银子是换不到的,没有人会拿仙器换银钱。这个层次的宝物,一般都是以物易物。 几个女孩就互视了一眼,陷入迟疑。 这东西其实是很不错的,神威极大,可对她们来说没用啊,几个女孩都没人用锏。 虞红裳倒是不拘泥于什么兵器,可她现在专攻极阴极阳,这东西不适合她。 最终乐芊芊迟疑着开口:“这东西给我吧,我拿去换东西。我父母那边有渠道,可以换两到三件大家用得上的仙器。” 几个女孩闻言都眼神一量,心想这倒是个办法, 乐芊芊的父母是顶级的器师,自然有着换取仙器的渠道, 接下来几人又将几件极品法器给分了,李轩也拿了两件。 其中一件是几个女孩都不要,甩给他的;另一件是一枚项坠,叫做‘无限冰心’,是一件极品的寒系法器。 李轩微微自得,他现在手中已经有大衍神盾,玄武护心镜,阳炎神手,光雷之翼,无限冰心这五件极品法器,还有一对大日刀。 再过不久,他就可将所有‘英勇就义’的法器全数淘汰啦。 “还有就是这件神宝器胚——” 李轩看着手中的青铜小鼎,皱了皱眉:“此宝虽是器胚,却有神宝的三四成威力,就作价六千万吧。” 罗烟就略含异色的看着他:“价值方面我没意见,不过这东西还未完全炼成,内中又有蜀主王建的血脉印记,炼化起来怕是很困难,李轩你准备怎么用?” 她知道一个祭炼此器的方法,可以持续抽取独孤碧落的精血与神识之力,直到冲开神宝器胚的核心禁制,将自身的神念印记刻入其中。 李轩则陷入凝思:“我有一个想法,不过得等独孤碧落醒来。” 第五一六章 翻手为云(求月票!) 独孤碧落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她微微意外,心想自己居然还没死吗?还是说,自己已经落入柳宗权之手,即将被他收取红丸,炼为灵傀? 不过她看自己体内的状况,明显是被人妥善治疗过了。胸前还有一股清凉之感,气味沁人脾胃——那显然是极好的伤药。 体内体外,也都没有被人控制封禁的痕迹。 如果是柳宗权,不会对她这么好,也不可能对她这么放心。 独孤碧落微微蹙眉,然后强撑着起身,从这间房里走了出去。 此时她万念俱灰,心寂如死,却有两个疑念,是她无论如何都想在死前得知的。 一是那神宝器胚的归宿,一是柳宗权的生死去向。 等到独孤碧落走出房门,才发现这是那座朵甘思汗王府。 这几天她曾与柳宗权数次出入过这里,所以认得。。 不过这汗王府内空空旷旷,一个人都没有。直到独孤碧落来到汗王府的大堂,才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人声。 李轩的声音夹杂于其中,他似乎在与人议论着青藏事务,语气格外的强势霸道。 独孤碧落走到侧门往内看了一眼,发现这大殿之内,赫然坐着一大堆装扮各异的喇嘛。 金瓶法王赫然在列,还有护教法王,安国法王,阐教法王,赞善法王﹑辅教法王﹑大宝法王﹑大乘法王﹑大慈法王—— 青藏一带十二位法王,竟有十位列席于此,只有金刚轮法王与天龙法王缺席。 那位‘金刚轮法王’,独孤碧落记得李轩之前曾放话,要逼他圆寂转世,否则夺其寺产封号,也不知道此人如今是生是死? 至于那天龙法王,其封地接近‘身毒’国,距离朵甘思有接近七千里之遥。 让独孤碧落惊奇的是,这些青藏佛教之首,在李轩面前竟然无不低眉敛目,恭敬异常。 李轩也察觉到她的到来,他转过头冲着独孤碧落笑了笑,然后面向诸位法王道:“就再解释一遍吧,我的意思是由诸位一起出钱出力,配合朝廷炼造这一圣器。 就仿造金瓶法王那只‘渡世金瓶’,务求尽善尽美,更上层楼。此器无需用于战斗,只专用于护佑诸位法王真灵,转世于灵童之身。 事后此器就存放于京城,由朝廷来看护。然后各位都可择两位喇嘛上师入京,一方面听从朝廷调度,一方面帮助朝廷看守这一圣器。” 金瓶法王就眉头微皱,心想这事如果真被李轩办成了,那么整个吐蕃一带的佛门,日后都将被大晋朝廷挟制,势必得仰朝廷鼻息不可。 可李轩的这一提议,他还真不好反对。 ‘真灵’转世,对于吐蕃所有法王来说都是莫大的诱惑。 以往他们所谓的转世传承,不过是历代法王的记忆复制,可现在却是真正的‘真灵’转世。 金瓶转世之法无疑更高明得多,不但可让青藏诸法王突破现有的‘伽蓝果位’,进入罗汉果位,甚至金刚果位,还能让他们本人受益。 ——如果自身的‘真灵’能够继承身前的一切,为何还要将修为佛果传给子嗣,或者弟子? 别说是这些法王,就连金瓶自己也有了心动之意。 他的‘渡世金瓶’虽有着护持真灵的伟力,可此器的作用,其实更偏向于降妖伏魔,不是很完善。 可这样的圣器如果炼成,他是绝对不放心其他人来执掌的,唯独在朝廷手中,还能让他安心几分。 果然当李轩此言一出,所有法王的面上都微微动容,现出了凝思之意,竟然无一人出言反对。 独孤碧落听着他们的议论,只觉是茫然不解。 不过这个时候,那个叫乐芊芊的女孩却走到她身边,不但握住了她的手,还对她嘘寒问暖,陪她说话。 独孤碧落问了之后才知道,自己已经昏迷了整整十天。 就在这十天当中,李轩与罗烟这对阳阳神刀,合同长乐公主虞红裳几人横扫雪区诸佛寺。 在这位冠军侯一番软硬兼施之下,令所有十二位法王都不得不俯首低眉,听从号令。甚至那位‘金刚轮法王’,也不得不在四日前坐化寂灭。 之后李轩又召集了这场佛会,云集诸法王至此商议青藏一带的后续事宜。 众法王凝思一阵之后,有一位中年喇嘛站起身道:“转世金瓶一事,我是赞成的,这对我藏传佛教来说,是一件极大的盛世,甚至可裨益万载,有无量功德。 这实为成道之恩,侯爷如能促成此事,从此便是我等的恩人上宾,当万世礼敬。可具体这金瓶如何炼造,各家出资多少,灵童转世的步骤,金瓶的存放地等等,还是得再做商榷。” 说到这里,这中年喇嘛的语声一转:“不过在这之前,我还想知道,侯爷准备如何处理俺布罗部?” 独孤碧落看了他一眼,就认出此人是‘大宝法王’,以往是与‘俺布罗汗’较为亲近的。 柳宗权是个性格极其谨慎周全的人,他在入藏之前将青藏一带的各方势力都调查了个明白,还收集过诸法王与各大土司的画像。 独孤碧落看过那些画像,所以认得。 李轩那边闻言,则是面色和善的一笑:“李某之意,是由俺布罗汗上表向朝廷道个歉,赔个款,然后分出八万户部众,由他的嫡次子与嫡三子统领,在日光城(拉萨)附近建立两个宣慰使司。这两个宣慰使司独立编制,直属朝廷。” 诸法王听了之后就都面色各异,其中的金瓶也眉眼微扬,眼神额外的复杂。 李轩的这个安排,对于他的文成寺来说,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消息,可以让文成寺面临的压力直接消除近半。 按说金瓶该是赞同欢喜的,可他也意识到李轩的手段额外恶毒。 这是汉时的削藩之法,可以将强大的俺布罗部直接肢解,从今往后,吐蕃帝国的辉煌可能再无法重现于青藏。 大宝法王则是面色青冷:“据我所知,俺布罗汗性情刚强,只怕不会应允。如果俺布罗汗拒绝,侯爷是准备动刀兵么?” 李轩就看着他:“本侯是怀着朝廷善意而来,岂会妄兴兵戈?不过俺布罗汗违反了朝廷律令,也不能不加惩戒,否则如何服众? 届时本侯会断绝所有与俺布罗部的贸易,并请诸位法王拟下佛旨,将俺布罗汗指为佛敌,诏告青藏所有信民,人人得而诛之。” 这大堂之内,顿时一片死寂。 独孤碧落就心想这位冠军侯,真是阴损到家了。 如果俺布罗汗真被所有喇嘛寺指为佛敌,那么他的一应部众,只会直接垮掉。 青藏一地号称‘佛国’,这里的百姓,人人都是密宗的信徒。 大宝法王也是愣了良久之后才反应过来:“可这是否太过了?冠军侯的举措,只会将俺布罗汗逼反。” 李轩失笑,手按住了他的大日刀:“俺布罗汗对朝廷态度桀骜,不逊已久。如今我既没夺他封地,也没要他性命,如果他连这都不肯答应,岂非是早存反意? 俺布罗汗如果胆敢造反,为了他的野心将青藏数百万百姓推入战火,本侯是必定要召集大兵,诛此邪魔的。又或者——” 他的语声一顿,看大宝法王的目光额外森冷:“法王是顾忌俺布罗汗的交情,不愿意下达佛旨吗?” 大宝法王的气息一滞,然后苦笑道:“冠军侯号令,小僧岂敢不从?” 数日之前,这位冠军侯可是亲至他的‘应佑寺’前,将他寺庙的防护大阵攻破,将阳阳神刀的刀锋,直接凌至他的座前。 其实青藏一带的众多天位战力如果能同心合力,他们完全不用畏惧此人。 可这位冠军侯擅于合纵连横,分化瓦解。 那次‘应佑寺’之战,李轩就携手赞善法王、辅教法王前来。 这两家与‘应佑寺’邻近,被他挤压了数十年,信徒渐渐稀少。 那次冠军侯至‘应佑寺’问罪,这二人竟然不顾自家同为藏人的身份,悍然与外人联手,逼迫他交出了两成信徒。 这让大宝法王痛心疾首,怒恨已极,却又无可奈何。 他知道诸法王与各地土司之间有着无数的利益纠葛,想要形成合力谈何容易? 自己如敢生出不臣之意,第一个对他动刀的,就是赞善法王与辅教法王。 他固然能借助俺布罗汗的力量御敌,然而阳阳神刀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他们的速度。 他们攻入‘应佑寺’,只用了不到半刻,如果一击不中,还可远扬千里,下次再来。 俺布罗汗手中的那几大天位战力,能够时时刻刻镇守‘应佑寺’? 接下来李轩与诸位法王议论了一阵,甚至爆发了激烈争吵。 他们争论的焦点不在于该不该炼造‘转世金瓶’——在这个问题上,所有法王都是全数赞同,甚至是期待。 他们争论得是转世制度的细节,且最终众人都没能够议出个结果。 李轩提议的‘金瓶转世’一制事体甚大,他们没法即时决定,需要一段时间权衡得失。 李轩也不认为这桩事是一两天就可商量妥当的,不过他在佛会结束之后,却又提议诸位法王在议论此事期间,于巴蛇王庭附近择一善地建庐修养,顺便还可帮助他封锁巴蛇王庭。 金瓶法王知道这位冠军侯,是又打算借助他们诸法王之势,震慑那位巴蛇女王。 可他金瓶早就上了李轩的贼船,此事又与他们文成寺利益无关,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李轩亲自把这些法王一一送走,然后就将独孤碧落招至身前。 第五一七章 浑天镇元鼎 “你应该猜到了。”李轩观察着独孤碧落的神色与状态:“那件‘浑天镇元鼎’,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中。” 浑天镇元鼎——这是那件神宝器胚的名字。 独孤碧落明显是早有猜测的,她面无表情的微一颔首:“我还想知道,柳宗权最后如何?” “跑了,我与罗烟当时还有余毒在身,无法远追。” 其实此人是被灭绝神针当场轰杀,李轩却试图以这柳宗权来刺激对方的复仇欲望,让这女孩在世间还有一点挂念。 不过他随后看独孤碧落那含着遗憾与释然的神色,就知道这没戏。 女孩的眸内依旧是死灰色的,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气。 于是他就语音一转:“我看独孤小姐你的模样,应该是不想活了吧?既然如此,就把你的身体借我一用如何?” 堂内的几个女孩当即就瞪了过来,独孤碧落也是眸光波动,吃惊的看着李轩。 心想这个家伙,莫非也要将她当成鼎炉,取她红丸修炼? 果然,这世间的修行之士没有一个是好的。 李轩连忙解释:“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先给我当一段时间的器奴,直到我进入天位,将这座宝鼎炼化。。” “器奴?”独孤碧落就微一凝眉,下意识的就有些抗拒。 “独孤小姐,你应该知道的,这件神宝祭炼起来很麻烦。我需要你的帮助,才能将之徐徐炼化。” 李轩笑着解释究竟:“且此宝极耗法力,也极损命元。我放在自己身上,是不利于我自身修行的。独孤小姐你反正不想活,不如帮我一把。也就这几年的功夫,你即便想死也不急于一时嘛。” 李轩没有说假话,他现在确实需要一个器奴。 浑天镇元鼎此宝攻防一体,第一个作用是‘镇压’。把这鼎丢出去,可以镇压世间一切不臣的人或者物,也可镇锁龙脉,天命与气运。 按照绿绮罗的说法,是可惜此器还没有完全炼成,否则足可抗衡金阙天宫的千秋笔。 这个世间,只有神宝才能与神宝对抗。 还有,考虑到李轩现在的修为不足,这一神宝还是少用为妙。 神宝这东西,要到大天位境界之后使用才能驾驭自如,否则是要损耗命元的。修为越低,损伤的也就越大。 第二作用就是‘防御’,可以在任何事物的表层,生成一层兼具五行之力的‘浑天神障’。 这非是浑天镇元鼎的根本神通,只是附带的功用。所以只需法力足够,就可运用。 效果他与虞红裳试过,在李轩还没有开始真正祭炼此器,只能发挥‘浑天镇元鼎’一成神威的情况下,这‘浑天神障’居然能防护虞红裳全力出手下的三十击。 虞红裳在极限状态,一个呼吸内可轰出七百击。浑天镇元鼎一个呼吸内,则可生成十次‘浑天神障’。 这结果看似是被虞红裳碾压,可如果李轩以此器配合他的饕餮与霸体金身使用,那就很不得了了。 何况这‘浑天镇元鼎’一旦完全炼化,‘浑天神障’的防护力还可提升三到四倍。 李轩只痛恨自己法力不足,供应饕餮与武曲破军就已很勉强。 第三个作用,则是‘浑天五行神光’。 这一神通,应该也是模拟的‘孔雀’。 仅‘浑天五行神光’本身的杀伤力,就可比肩天位强者的全力一击。 此光还有逆乱五行之力,任你是天位高手,还是法器仙宝,只要是五行不全之物。被这‘浑天五行神光’一照,就会元气崩乱,神通大减。 可‘浑天五行神光’同样极耗法力,李轩现在的修为,也就只能轰出个三五十道‘浑天五行神光’。 这个时候,如果有一个‘器奴’帮他分担,还是很不错的。 独孤碧落的存在,可以相当于一个行走的‘四象炼元炉’。 除此之外,浑天镇元鼎对他本人的影响极大。 像‘浑天镇元鼎’这种神物,时时刻刻都在干涉影响周围。 李轩如果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他就别想做任何的‘观想’。 每当冥想入定,他的脑海意识都将被‘浑天镇元鼎’占据。 当然,如果他现在想要转修五行功体,这东西还是有很大作用的,可李轩暂时无此意愿。 独孤碧落却陷入了迟疑,神色挣扎不定。 李轩却没让她继续想下去,他霸气的拍了拍独孤碧落的肩:“这事就这么定了,此事因你而起,也当因你而终。你就当独孤碧落已经死掉就可以。现在的你,就是我的灵傀器奴,只能听我号令!明白?” 独孤碧落愣了愣,还想再说什么,李轩却已转头看向江含韵:“含韵你带她进去养伤,既然她已醒过来,那些东西也可以给她用了。” 江含韵微一点头,表示明白。 独孤碧落之前昏迷的时候,他们的用药就相对温和。 可现在独孤碧落既已苏醒,可以动用真元炼化药力,那么一些药性较为激烈的灵药,也可以给她用上了。 除此之外,她那位在成都开医馆的师兄,也交代过她一套行针顺序,专用于破解独孤碧落的鼎炉之体和灵傀秘法。 她知道李轩说要将独孤碧落当成灵傀器奴,不过是嘴上说说,想要稳住独孤碧落的轻生之念而已。还能真把这千娇百媚的姑娘当成灵傀? ※※※※ 安置好独孤碧落之后,李轩就独自驾驭赤雷神辇离开,往朵甘思汗王府的南面方向急遁。 趁着那些法王商议金瓶掣签制度的时间,他准备将绿绮罗说的那件东西取回来。 此物关系着他的分身之法,李轩垂涎了许久,却一直抽不出空暇去收取。 可如今青藏一带的事务,他已经处理的七七八八,无论是金瓶掣签之制,还是俺布罗汗,又或是巴蛇女王,李轩估计最多五六日就可料理妥当。 至于那两个与太子暴病一案有关的喇嘛——只需他将所有的阻力排除,那么这两个第四门的喇嘛除非是被灭口,否则绝逃不过他的掌心。 李轩认为这个时候,是该为自己的私事谋算一下了。 分身之术,就是他当前迫在眉睫的第一大事。 而就在他飞离德格城的时候,绿绮罗的身影在他身前显化,她神色复杂的看着李轩:“你这家伙虽然人渣,可心性倒是真得不错。神宝这样的诱惑,你都能够忍得住。”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视之有度,用之有节。我有更温和的方法炼化宝鼎,短时间内也用不上这件宝贝,何需用她的命来填这个坑?” 绿绮罗微微颔首,心想这家伙不枉是能将一身浩气修至近乎‘琉璃无瑕’的人物。 “不过我看那个女孩,她还是不想活了。现在她是被你的言辞镇住,等到她想明白了,还是会生出寻死之意。” 李轩闻言,也不禁一阵头疼:“应该还能糊弄几天,这事等我会京城再说。我的想法是,把她送到我母亲,或者江夫人身边呆一阵。” 他想这个女孩怪可怜的,既然对方帮了他,那么他也不忍见此女在芳华之年就此凋零。 绿绮罗顿时眼神微亮,心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李轩驾驭着赤雷神辇在一座大山的顶部落下。 “就是这里吗?”李轩看着下方的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谷:“你以前就是在这里修行?这里有什么秘密,还不准让我带罗烟她们过来?” “此处关涉天机。”绿绮罗神色淡淡道:“你身上气运混沌,天机蒙昧,出入这里不会暴露我的存在。可她们不同,会惊动我的敌人。” 李轩则好奇的看着她:“绿绮罗你到底是什么身份?我查阅经典,寻找关于这个世间所有大天位,极天位的信息,可里面都没有你。” 最近一段时间,他已经估摸到这绿绮罗的修为。 她很可能是大天位的残魂,或者是极天位的一缕神识。 绿绮罗则微微摇头:“以你现在的修为,知道我的身份没好处。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你知道。” 李轩唇角微抽,然后就化作一道紫电,往山谷之内急遁过去。 当他穿越过那层层云雾,抵达山谷下方,接近地面大约一百丈处,就感觉到了一层无形的阻力。 这阻力极端强大,让李轩的遁速几乎停滞。周围更有无数的雷霆风火滋生,杀机潜藏。 可随着绿绮罗脚下踏着的绿剑散出一层银光,李轩身前的阻力全消,顺利的穿入了进去。 下一瞬,李轩就微一愣神。他发现眼前,赫然是一片庞大的宫殿群,那规模相当于小半个紫禁城。且半浮在空中,灵气氤氲,仿佛仙宫。 李轩没在这仙宫之内看到半个人影,感应到半点气息。不过他的护道天眼,却从这仙宫之内,看到了一重重森严禁法。 “别看了。”绿绮罗提醒道:“去拿东西,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 这个时候的李轩,却再次一惊。他发现远处一条浮空巨蛇,正在往这边滑翔过来。它的躯体大半都隐藏于云雾当中,让人无法辨识其长度。可那颗头颅,却足有五十丈方圆,睁开的两只眼睛,一只幽冷似月,一只炽热如阳。 第五一八章 天庭碎片(求月票) 望着空中滑动过来的巨大蛇头,还有巨蛇那双阴阳二色眼瞳,李轩只感觉自己的心脏一悸,就仿佛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 他没有逃,只嘴里有点发苦。 心想这一次,怕要被这绿剑萝莉给坑惨了。 他怀疑这条上古异种,很可能是大天位,甚至极天位。 虽然对方躯体庞大,可它隐匿气息之能,却比之罗烟还要更强数分。 李轩居然被对方一直接近到三百丈距离内,才生出了感应。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巨蛇并没有显出敌意,只是隔着大概一百丈距离,遥空看着李轩。 李轩很快就发现不对,对方看的竟然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绿绮罗。 绿绮罗则背负着手,面色清冷的与这条巨蛇对视。 大约三个呼吸,这巨蛇就收回了眸光。。它的蛇躯一摆,就往另一个方向滑行过去。 它的速度不算慢,可那巨大的躯体,却在李轩眼前滑了二十个呼吸才到尾端。 李轩估摸这蛇的长度至少有一千二百丈,可哪怕大天位级的龙种,也不过是九百丈的龙躯。 “这是烛龙?”李轩看着那那巨蛇远去的躯体,惊奇的问道:“它怎么会在这里?” 传说中的烛龙,虽然是龙种,却是蛇躯无足,它们通体赤色,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息为风。 不过这些上古异种,更喜居于北方阴寒之地,或者地底幽冥。 “自然是有缘故的。”绿绮罗转过头,继续看向那仙宫:“你速度快点!” 李轩就继续化为雷霆,往仙宫的北面方向坠落过去,他同时惊奇的问:“这头烛龙,怕是接近极天位了吧?它好像认识你?” 他现在对绿绮罗的身份愈发好奇了。 “这不是你该管的。”绿绮罗的面色淡漠:“你的分身法体,到底要不要了?你要是不想,我们就回去。我也不是非要把那件东西给你。” 李轩不由‘啧’了一声,压制住了自己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此时他已站立在这座的宫殿的北门处,李轩看了眼前敞开的宫门,还有左右两侧的宫墙一眼,脸上再次显出了疑惑之色。 “好奇怪——” “又在奇怪什么?注意跟上,按照我的路径走。” 绿绮罗飘在李轩的前方,当先走入到宫门之内。 说来奇怪,这仙宫之处虽然大阵森严,禁法重重。可绿绮罗途径之处,波澜未兴、 “你是在奇怪北面的宫墙与宫门,与这座仙宫不协调吧?” “对,就是这种感觉。” 李轩一边随着绿绮罗往宫门深处走,一边以‘护道天眼’四面看着:“何止是不协调?与仙宫其他几个方向比较,这边甚至可以说是寒酸,城墙与宫门,用得似乎不是同一种材料。 我看东面那边用得似乎是‘浑天青泥’?那是上古才有的东西吧?这边就逊色多了,只是成块的仙灵玉石——虽然也很贵就是了。还有,这边的法禁,也薄弱得多。” ‘浑天青泥’是与‘五色神泥’同一等级的土系灵物,不过用途却广泛得多。用这种材料烧制的青砖,不但轻如鸿毛,还非常的坚硬。 不过时至如今,世间已经很久没有浑天青泥出现了。 “当然不协调。”绿绮罗飘在李轩的身后:“这座仙宫,本是上古天庭的一部分,是天庭东南的一角。它被击碎之后,被人废物利用,改造成这模样,西面与北面的宫墙,都是后来筑造的——” 她的语声却骤然一顿,身影也停滞在了原地。 李轩的心内也滋生警兆,停下了脚步。 他们已进入宫门,走在一座汉白玉砌成的广场上。就在他们的眼前,一个通体银白色的身影,正从他们的前方悬空飘过。 它穿着一身由银丝编织成的宽大道袍,暴露在外的手足肢体却是金属质地,它的头部是尖锥形状的造型。没有口鼻,眼部则像是镶嵌了两颗红宝石。 让李轩心惊的是,悬浮在这身影侧旁的十二道银白色的庚金剑气。 它们围绕着银白身影循环转动,那绝世无匹的气息,让李轩遍体生寒。 李轩的护道天眼,甚至可望见那些剑气凌至之处,一切物质都在寂灭。 这银白色的身影在飘动的同时头部左右转动,红宝石般的眼中透着莹莹光辉,似在扫描着周边的区域。 不过它似乎没有感应到李轩与绿绮罗的存在,将两人熟视无睹的继续往前缓缓飘移。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这银白色的身影终于消失于这座汉白玉广场。 李轩心神微舒之余,眼中也现着惊异之色:“这又是什么东西?机关傀儡?极天位境界的机关傀儡?” “这是上古天庭铸造的护法神将,也就是民间所谓的元辰神将,大力天丁。刚才这尊,是十二元辰神将中的‘太冲元辰(卯)’。” 绿绮罗遥空看着那远去的银白身影:“它也是这里的看守者,已经在这里存在了数万年。元辰神将的使命就是看护天庭,虽然这里仅是天庭的一部分。” 李轩难以置信的问:“上古时代究竟发生了什么,天庭是怎么崩溃的?” 虽然这个世界的道典当中,也有关于天庭的些许描述,可却语焉不详。书中说‘天庭’存在于人类有史之前的岁月,它们统治着天上地下所有的生灵,有着近十万年的历史。 之后似乎爆发了一场大战,导致天庭的瓦解崩灭。 他手中的文山印,就是天庭至宝‘天地人’三书的部分碎片铸造。 “我也不知究竟,只知那是一场波及整个天地所有生灵的大战,最终天庭碎裂,满天的妖魔神佛都被封印到了这个世界之外。” 绿绮罗解释的同时,继续带着李轩的往前走,最终她在一座秀丽典雅的楼阁前停了下来。 绿绮罗神色复杂的看了这楼阁上方的牌匾‘绿荫楼’一眼,然后凝声道:“就是这里,你进去之后,注意只能拿我说的那两件东西。其余之物一概都不能触碰,否则会有不测之祸。” 李轩扬了扬眉,当即大步向前推开了门,看向了这楼阁之内。 第五一九章 我的七窍玲珑心 李轩推开门,就发现这里并非是他想象的,绿绮罗的居所。 这里应该是存放各种宝物与奇珍之所,里面层层叠叠的摆放着上百个木架,三十余个两人高的药柜。 那些木架上,无不宝光辉煌,灵气荡漾,摆放着无数的奇珍异宝。 李轩一眼望过去,发现这里面的极品法器,赫然都有三十余件。还有几件,可能是因时间过于久远,失去了宝光。 李轩的眼角抽动,一时震撼得无以复加。 绿绮罗看得不耐,在旁边催道:“你速度快点,东西在三楼。这里面的法禁你不用管,不会伤到你。” 李轩醒过神之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试探着问:“这些东西都是绮罗你的?我这算不算是不告而取?还有,绮罗你在这座仙宫里面的身份很高啊。我看到旁边那座殿堂叫‘长青殿’,应该是你的吧?” 他又在想这位绿剑萝莉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 不过她都能拿出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这样的至宝,能够拥有这种等级的身家,似也不是什么奇事。。 “不完全是。”绿绮罗摇着头:“不过今天我让你拿的那两件东西,都是无主之物。其余别问了,我说过的,以后时机到了,我自然会让你知道。” 第二楼是经卷房,这里堆积着各种经卷与观想图。 绿绮罗催逼得紧,李轩也担心她口中的不测之祸,没有去细看。 不过他只看那些书架上的标签,就心惊不已。六道司藏书楼顶楼里面的那些观想图与书卷,这里居然也应有尽有。 随着李轩踏入第三层,他的瞳孔就微微一收。 他一眼就望见那七件摆放在楼阁中央处的仙器,然后旁边那些架子上摆放的东西,也无不让他心头肉跳。 李轩发现那几件仙器其实不算什么,他在这一层的东面角落,在这里面看到至少五件与九天息壤价值相当之物。 不过李轩很快就收敛住了思绪,走到了绿绮罗示意之处:“就是这东西吗?七窍玲珑心?” 他望着眼前之物,眸中现着异泽。 那是一块心脏造型,外具七窍的石头。 “是七窍玲珑炉!以九天息壤与五色神石制作,再混以三光神水,五缕混沌五元之气,仿造七窍玲珑心炼成。” 绿绮罗解释道:“这是我故友为他的分身化体定制,用于证道之器,结果才刚刚完成,他就遭遇了不测之祸,此物也就成了无主之物。” 李轩的脸色,就变得精彩之至。九天息壤这东西,他现在神魂里面就有一块,这几个月他就受益于此,神魂壮大的速度,超出了以往十数倍。 五色神石与五色神泥不同,算是五色神泥的精华所聚,是传说中女娲补天的材料。 据说那位‘斗战胜佛’,就是从五色神石里面蹦出来的。 至于三光神水,分为日光神水、月光神水与星光神水,三者都是剧毒之物,能够消磨血精骨肉,腐蚀元神魂魄,吞解真灵识念。 可如果三者合一,却是自远古以来最好的疗伤圣物,没有之一。 此物号称可以解除一切诸毒,克一切所谓的“无药可救”的毒蛊,更有天地造化之能。 至于‘混沌五元之气’,李轩就不是很清楚了,想必也是很牛的神物奇珍。 李轩当即将此物收取到袖中,他准备放入须弥戒内。却发现此物一入内,这个他用了大半年时间的须弥戒内部,竟隐隐生出了裂痕。 李轩忙改弦更张,将这东西放到另一个空间更大的乾坤袋里。 他大半年内拿到五件空间法器,其中三件被他卖给彭富来与张岳了,另外两件则被他带在身上。 李轩原本的设想是带一身的灵符,暗器,弩箭等等,以后在某些特殊情况下,可以用钱堆死对手。 可惜他想法很好,奈何这数月来他穷困不堪。 他手里的符箓丹药等等,即便加上玉麒麟的食物,也没法将一枚须弥戒填满。 之后李轩又走到了另一个木架的前方:“这也是无主之物?” 这是一团石块,表面黑乎乎的,参杂着零星的金属光泽,里面透着丝丝庚金之气。 “天外神陨石,不同于其它的天外之物,大多都来自天庭破碎后,那些被剥离封禁在外的虚空世界,这是真正来自于外域,非是此界之物。据说曾有一位‘圣天位’的大能,以一件后天神器级的宝炉试图将之炼化,他催发天地之灵,烧了整整它三十个日夜,都没能够将这融动分毫。” 绿绮罗看着那块黑石:“你拿走就是,不过记得我之前的吩咐。” 李轩已经在收取这块黑石了,不过这次他却将此物,丢入自己的‘六合周天剑图’内。 这‘天外神陨石’一放入进去,李轩就感觉这剑图之内那数百剑气都发生变化,它们变得更加的凌厉,锐气逼人。 李轩没有细观里面的情况,他毫不留恋的原路返回,脚步匆匆的走出仙宫。之后又驾驭赤雷神辇,整个人又化作一道赤色电光闪逝,来到了山谷之外,又往北面一直飞行了二百余里。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心有所感,回望身后。 他望见那天空云层当中,赫然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睁开,往那山谷的方向照射过去。 李轩甚至可看见那眼睛内,有一只布满金丝的巨大眼珠在动。 他只觉毛骨悚然,当即爆发一身血气,将赤雷神辇的速度再次催发到之前的两倍。 一直到六百里外,他感觉身上的寒意逐渐退去才停顿了下来。 “那是谁?”李轩再次回望身后,心有余悸的问着:“也是绮罗你的敌人?” “不死不休之敌,他的身份,你就别问了。” 绿绮罗神色淡淡道:“此人的姓名身份,不能道之于口。以你的修为,哪怕只是在脑里面想起他这个人,都会被他感应得知。” 李轩头皮发麻,心想这是何等的神通? 之后好半天他才平复住心绪,拿出那‘七窍玲珑炉’在手里打量。 他准备将此物直接炼化,生成自己的分身法体。 绿绮罗传授给他的分身之法,名叫‘元始神照’。可以凝练出‘第二元神’,复制一份完整的元神与血肉备胎出去。 日后只需这‘第二元神’不死,李轩的本体便可不死不灭。 这与真正的‘一气化三清’自然没法比较,可当今世间流传的‘一气化三清’之法,并非是传闻中可以助人证道的斩三尸。 所以严格来说,这‘第二元神’还在道家流传的一气化三清之上。 如果以这‘七窍玲珑炉’为核心,都可以确保他的修为哪怕晋升到圣天位,他的分身法体都能同步成长,无需额外的强化修行。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神色微动,从远处召来了一枚信符。 他的唇角随后就现出了笑意,这信符来自于虞红裳。 才仅仅一天,那位巴蛇女王遣使至朵甘思汗王府向他求饶了。 ※※※※ 就在同一时间,在巴蛇王庭之前,巴蛇女王眸色阴翳无比的看着周围。 在她视野所及之处,十个山头顶部结着十个茅庐,无不都是充斥氤氲圣气,佛光浩荡。 在此地结庐的十位法王,将整个巴蛇王庭都完全封锁。 “其实以王庭内部的储藏,我们还可撑一阵儿的。” 这声音来自于一位有着熊罴般身躯的壮汉,他身高三丈,面貌与黑熊相似,他瓮声瓮气道:“昔日莲花生大士都没能够拿我们怎么样,何况他这些徒子徒孙?” 巴蛇女王则斜睨了她这个部属一眼,目光阴冷如冰。 数千年前的莲花生大士,确实奈何不得巴蛇王庭,可如今他们也远不如当年。 昔日王庭之内,可是有着三只中天位级的巴蛇! 何况这几十万妖族人吃马嚼,每天得消耗几百万斤的肉食与粮草,还有各种用于替代日月精华的灵石月珠——这都不要钱的? 王庭内部确实有不少储藏,可那都是她家的东西! “输了就得认!” 巴蛇女王一身冷哼,把目光转回到前方:“反正我看不到使用‘万全之策’的机会了。” 她旁边的丹源就脸色一红,他向巴蛇女王进献的万全之策,就是隐忍爪牙,静候时机。 李轩是受朝廷整顿青藏的王命而来,可朵甘思可汗与俺布罗汗绝不会坐以待毙,高原上的众多法王也与朝廷离心离德。 李轩在青藏迟早会举目皆敌,成为众矢之的。 到了那个时候,巴蛇女王就可联结各方,将李轩置之死地。 可现在—— 丹源看着周围那众多法王,不禁头皮发麻,狠狠地咽了一口唾沫。 他想巴蛇女王还是很果断的,此时如果再僵持下去,搞不好就是他们自家成为众矢之的。 也就在下一瞬,丹源望见南面高空忽然飞来一道紫色电光。 这电光在他们前方百丈处坠落,现出了一辆辇车。 那位冠军侯李轩就高据在辇车之上,笑眯眯的看着他们:“女王殿下准备说出他们的下落了?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他们在何处?” “死了!”巴蛇女王面色青冷的抬手一挥,往身前丢出了四具尸体:“在你们抵达佛轮寺的前两天,这两人连带船夫与拉船的雷翅鱼鹰进入巴蛇王庭,就死在我的面前。” 李轩愣了一愣,然后就眸色阴沉的看向那四具尸体。 第五二零章 威伏高原(求月票) 虞红裳早在李轩到来之前,就在巴蛇王庭这里等着了。她望见这几具封在冰层中的尸体之后,脸上顿时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你的意思是他们是在你面前自杀身亡的?可你怎么证明不是你们杀人灭口?” 她的心情很糟糕,这四具尸体,意味着从李轩找到两个喇嘛的异常开始直到现在,他们将近一个月的努力都付诸流水。 巴蛇女王则是咬了咬牙,她就是猜到了自己会被怀疑,才不愿把这四人的尸体交出去。 她扫了一眼那些盘踞于各大山头上的法王,就又稍稍敛住了怒意:“当时他们四人死亡之后,身躯无火自燃。是我以‘万古冰绝’之法,将他们的身体冻结,才没有烧成灰烬。” 罗烟听了之后,就微微错愕:“还有人能在巴蛇王庭内部,一个堂堂天位面前用法术杀人?” “他们用的不是法术。”巴蛇女王一声冷哼:“人绝不是我杀的,信不信随你们。” 李轩也怀疑此事真假,不过他没有妄下结论。而是身影一闪,来到其中一具喇嘛的尸体前。。 他先上下仔细观察了一下,然后眼中就显出了异色:“时序之力?” 这个巴蛇女王的寒冰之法,居然接触到封冻时空的领域。 可巴蛇一脉,在冰法上并无专长,它们精通的是水,毒与力量。 巴蛇女王下巴微扬,眼含傲意:“如果不是我有这样的力量,他们的身体会在一瞬间烧成灰烬。把这几个家伙送到我面前的人,他们低估了我。” 李轩则是一声寒笑:“那你就更不该瞒着不说。” 虽然这四具尸体大致还保存完好,可在拖延十几天之后,鬼知道他还能查到什么? 巴蛇女王则是脸色清冷,她之前以为这桩事,自己能够压下去的。 还有—— “为什么要责怪我?你如果早答应我交配,我早就把他们交给你了。” 从这位冠军侯纵横捭阖,十数日间降服吐蕃的过程来看,此人是有真本事的。 ——这是一个很强大的雄性。怪不得她的兄长,会栽在对方的手里。 巴蛇女王不由舔了舔唇,浑身发热。 李轩听了之后却是无言以对,心想自己真是蠢了,人怎么能跟一条蛇讲道理? 他摇了摇头,开始破开冰层,仔细检查着尸体。 这尸体的表面毛发都被烧干,浑身大面积的烧伤。那就像是脱了皮的蛤蟆,让人恶心欲吐。 李轩却还是一丝不苟,一寸寸的仔细检查着,他很快就在此人的耳内找到了一些蓝色的冰渣。 他鼻尖嗅了嗅,然后就问罗烟:“烟儿你能不能认出这是什么?” 罗烟看了一眼,就点了点头:“这是一种特殊的助燃剂,用焱冰的粉末为主材料,夹杂白糖等等混杂而成。如果将这些助燃剂覆盖人的身体,一旦引燃,威力可相当于十二重楼境术修的火系法术,确实可将一个强大武修的身体一瞬间烧成灰烬。 应该也是一条线索,世间掌握这种助燃剂配方的,绝不会超过二十个人。” 李轩当即就拿了一个瓷瓶,将这些冰渣放入进去保存。 之后他从头找到脚趾,都没查到其它的异常。唯独此人残余的部分皮肤,让李轩皱起了眉头。 接下来他又破开了此人的五脏六腑,着重观察起了此人的胃部与肠道。 当他再次抬起头,眼中就现着异色。 “胃部与肠道都是空的。”罗烟全程旁观,也察觉到异常之处,她微微惊异:“这人有多久没饮食了?” 江含韵就很不解的问:“这很奇怪吗?此人的修为,明显已到了九重楼,辟谷一两个月都没问题的。” “问题是,他的肠胃都已被胃酸烧穿。还有——” 李轩指了指此人表面残存的肌肤:“他的肌肤上有着尸斑,时间已超过两天,按说不该如此,巴蛇女王的封冻之力,强度是可以阻止尸斑出现的。也就是说,从他在自燃的两天前,甚至是他们抵达佛轮寺之前的时候就已死了。” 巴蛇女王顿时神色一松:“我说过的,人不是我杀的。” 李轩没理她,继续给尸体解剖,他破开此人手足臂膀的肌肉,随后就发现此人的肌肉里面,都有着奇怪的空隙,甚至有被啃噬的痕迹。 旁边虞红裳的眼,渐渐锐利:“这是虫道。” 那分明是虫类在此人的肌肉内,反复挪动形成的痕迹。 李轩则一言不发的破开了尸体的脑颅,果不其然,这尸体的小脑部位已经被吃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小的血红色虫尸。 虞红裳与罗烟等人都不认得这种蛊,乐芊芊却是仅稍作凝思,就神色凝然道:“这应该是牵丝血蛊,久远以前盛行于湘南,被一个名叫‘血蛊教’的教派掌握,据说可将第四门修为的大高手炼为蛊尸。 后来‘血蛊教’被朝廷剿灭,牵丝血蛊也就许久未见于江湖。不过最近的黑榜第二十三的‘蛊母’,手中掌握有大量第四门修为的蛊尸,有人就猜测她掌握了‘牵丝血蛊’。” 她稍作凝思道:“此人自从十二年前出现于黑榜之上,排位就再没上升过。据说她已投靠京中的某家权贵,常在京城现踪,且修为日增,已至伪天位的境界。” 这个修为,远远超出昔日的黑榜第五夏南烟。 不过六道司的黑榜,从来都不是以修为境界来定名次,而是结合一个人的罪名与对朝廷百姓的威胁程度来排名。 “蛊母?”李轩眯着眼,然后将这些牵丝血蛊,也放入到一个瓷瓶。他唇角含笑,心想这线索又接上了。 那些人还是可以杀‘蛊母’灭口,可蛊母背后的那家权贵却跑不掉。 蛊母为这家权贵效力多年,不可能不留一点蛛丝马迹。 巴蛇女王也很高兴,她双手抱胸:“真相大白,你可以把围在这里的人都撤走了吧?” 李轩却斜睨了她一眼:“如果你能够在一开始的时候把它们给我,就能真正摆脱嫌疑。现在嘛,我怎知这几人你是否做过手脚,所以还是得请巴蛇女王随我去一趟京城,做一个交代。” 在六道司总堂有一件特殊的器物,可以对天位境界的高人测谎。 这样的器物,内缉事厂与绣衣卫也有。 “你!” 巴蛇女王的神色恼怒,狠狠盯着李轩:“我绝不可能去京城!” 她想这岂非是羊入虎口? “那本侯就在这里一直封锁下去,这些法王,他们在哪里修行都是一样的。” 李轩语声冷漠的说到这里,又放缓了语气道:“如果女王担心安全,大可不必。我可以性命担保,六道司与朝廷,绝不会以太子暴病一案之外的罪名入罪。 只需证实了女王与此事无涉,朝廷就会放你回归。甚至如果女王愿意,我可以为你向朝廷讨要一个神号册封。” 巴蛇女王就心想鬼才会信你!到了大晋的地面,自己的生死岂非任由对方宰割? 可她随后神色一动,定定的看了李轩一眼:“你等等,我得与我的部属商量一阵儿。” 她随后就一挥手,化成一团水液消散开来。她的那些部属,也纷纷化光离去,返回巴蛇王庭。 此女离去之后,虞红裳就狐疑的看着他:“你准备招抚巴蛇?” 李轩则笑道:“朝廷连巫支祁都能册封为淮河水神,何况这一个罪孽不大的小小巴蛇?朝廷在高原上的影响力实是弱了,需要更多的力量,制衡这些喇嘛与土司。” 他说到后面一句时,语声却是凝冷严肃:“麓川的那位大土司野心勃勃,十几年来一直都在扩军备战。如果此人再掀反旗,那么日后这巴蛇王庭对朝廷裨益巨大。” 自从大晋宣宗以来,三次征讨麓川从来都没真正赢过,都是双方撕咬得头破血流,元气大损,不得不议和停战,稍作喘息。 虞红裳眼神当即一亮,心想的确如此。巴蛇王庭的势力覆盖朵甘思全域,触角远及云南。 只需战起之刻,巴蛇王庭影响部分妖族不与朝廷为敌,都能减少朝廷许多压力。 “可这位女王会降吗?” “我不知道,反正她不降的话,我会一直将这里封锁下去。”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另一枚信符拿了出来,朝着几个女孩晃了晃:“在这期间,我们可以先去一趟乌斯藏,把那位乌斯藏绣衣卫千户并其同党拷回京城审讯。 那位俺布罗汗是识时务的,他传信于我。说是可以先分出四万户,让嫡次子立一‘领司奔塞宣慰使司’;不过他的嫡三子年纪还小,可以等他成年之后,再分立宣慰使司不迟。” 罗烟就不屑的一哂:“缓兵之计!” 李轩就笑了笑,他当然知道这是缓兵之计,可他暂时也无奈其何了。 俺布罗汗的态度很恭敬,所以那些法王不可能支持他进一步施压,逼迫过甚只会适得其反;关键是这位知道李轩不好说话,所以直接求到了朝廷礼部与鸿胪寺。 不过这俺布罗汗既然低了头,那么此人也就再没法庇护背叛了朝廷的‘乌斯藏绣衣卫千户所’。 也就在这时,巴蛇女王再次凝聚水液,化形于王庭之外:“我可以随你们去京城,不过李轩你得立誓,一定要保证我的安全!” 第五二一章 尘埃落定(求月票) 日光之城(拉萨),乌斯藏绣衣千户指挥所,绣衣千户毕天容通体生寒,脸色发白的将一张张文卷,还有一张张写满文字的兽皮,丢入到火炉当中烧毁。 他一边以木系真元催发,使炉内燃起熊熊大火,一边低声咒骂:“该死!该死!那个家伙,他怎么能这么做?他怎么就能做到这个地步? 土木堡之后,朝廷明明就是日薄西山的,怎么会冒出这样的能臣?且为什么不早点让他来青藏?哪怕他三年前过来,我都不会落到这地步的。” 此时一个中年妇人,也神色仓惶的从后堂里走出来:“老爷,后面的行李已经在收拾了。不过我们在日光之城的几家店铺,到现在都还没转手,是不是再等几天再走?” “这个时候,你还有心思在乎那些钱?” 绣衣千户毕天容黑着脸看着自己的夫人:“快滚回去收拾东西!记得,别什么东西都带上。那些大件的家什就不要了,行李尽量简省。晚间我们就出发,再耽搁下去,我们可能就走不了了!” 那中年妇人的脸,顿时煞白一片:“夫君,还没到这地步吧?俺布罗可汗可是答应您的,他会保我们一家平安。 还有,那位大汗励精图治,才略兼备,手里现在经制之兵就有七万,如果按户征发,有雄兵二十万。兵势之盛冠绝高原,岂会怕了那个什么大晋冠军侯?” ——这都是她夫君日常对她说的,也是她夫君最终决定投靠俺布罗汗的缘由。 她的夫君认为那位俺布罗汗雄才大略,父子都武力超绝,定可在高原之上重现昔日的吐蕃帝国。 绣衣千户毕天容听了之后,却破口大骂:“你懂个屁!那个俺布罗汗他就是软蛋。。再不走,我们一定会被他卖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 “毕千户这是在烧毁证据吗?可这有什么用?三木之下,你该招的还是得招。” 毕天容的身躯顿时颤了颤,惊慌失措的看向了门口的方位。 来者共有六人,为首是一位青年男子,面容清隽,大约二十岁许,内穿明黄色飞鱼服,外罩六道伏魔甲。 毕天容当即就知道了来者的身份——大晋冠军侯,中军都督府都督佥事,伏魔中郎将李轩! “冠军侯!”毕天容的脸,已经煞白一片:“卑,罪人参见冠军侯。” 他想自称卑职,可在李轩那刀一样的目光逼迫下,知趣的改了称呼。 李轩神色淡漠的随手一挥,直接将从巴蛇女王那里得来的两具喇嘛尸体,丢在毕天容面前:“你可认得他们?” 绣衣卫千户毕天容看了冰层中的两具尸体一眼,发现那都是陌生的面貌。 不过他已猜到这两人的身份,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冷汗:“罪人不认得。” “他们是顶替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身份入京的两个喇嘛。” 李轩冷笑着:“我问你,是谁给你这么大的胆子,让你向朝廷瞒报多吉才仁,扎西贡布已死这件事?” 金瓶法王之前说他座下这两个弟子早已被他处决,此事李轩并未全信,令朵甘绣衣千户王猛暗中查证过。确证了大半年前,这两人就已死亡。 也就是说,这两个喇嘛上师确实是被顶替了身份。 “罪人,罪人——” 毕天容说不出话,他满头大汗的往俺布罗汗王府的方向看了一眼,却渐渐的现出绝望之意:“侯爷,这是俺布罗汗的吩咐。” 他意识到,当李轩出现在这里,就代表着那位可汗,已经向这位冠军侯低眉折腰。 李轩听了这句,就唇角一挑:“王子,你不该出来解释一下么?” “天国上使面前,不敢自称王子,上使唤我央宗就可。” 此时又有一人从院外走入了进来,那正是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 他面上已无初次见面之态,走入堂中之后,先是略有些愧疚的看了绣衣千户毕天容一眼,然后叹息着微一拱手:“此事确系我父亲请托毕千户,可藩臣并无歹意。此事缘由是因天朝鸿胪寺卿‘邦正义’的拜托,我家大汗不知此事的厉害,又因昔日受过邦大人的照拂,所以顺手为之。” 德吉央宗朝着李轩俯身一拜:“我们有邦大人的手书与信使为凭。” “邦正义?”李轩不由愣了愣神。 鸿胪寺卿是小九卿,主掌外宾、朝会仪节之事,这是清贵之职,历来都由鸿学大儒担任。 这样的人,怎的也牵涉入太子案? 后面的虞红裳,则是直接眯起了眼。 李轩稍作凝思,就凝神看着德吉央宗:“这桩事情,少都司还是得随我去京城交代究竟,以证清白,或者你父亲俺布罗汗亲自进京解释也可以。” 德吉央宗就微微苦笑,他就知道这桩麻烦事,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 他却毫不犹豫的躬身一礼:“藩臣敢不从命?” ※※※※ 拿下绣衣千户毕天容之后,李轩与虞红裳就有了回归京城之意。 他们在青藏查到的两条线索,都指向了京城,只能等回京之后再继续查探。 如今高原之上,还有不少的手尾需要处理。比如几个宣慰使司的建立,还有法王们正在议论的转世之制,都需要人主持。 幸在朝中在几日前就已应李轩所请,已经派遣了一位礼部侍郎与兵部侍郎,还有一个完整的使团前来,主持青藏后续诸事。 无论是新建的宣慰使司,还是法王转世之制,由这些专业的人来做才更周全,更妥当,也更名正言顺。 他们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乘坐的是朝廷在南口关缴获的两艘‘云中战舰’之一,距离这边只有半日行程。 这艘‘云中战舰’虽然被李轩重伤了动力系统,可舰体大致完好。 战后朝廷兵部以三百五十万两纹银的价格,分期付款的形式委托神器盟修复这艘战舰。 在少保于杰看来,这艘战舰在某些方面的军事价值,甚至更在超电磁炮之上。 不过朝廷虽然下了订单,却一直拿不出现钱出来。所以神器盟将这艘战舰修复到一半之后就撂桃子不干了。朝廷也没办法,这事总不能让人白干? 所以当知道朝廷使团将搭乘‘云中战舰’前来的时候,李轩还是很惊讶的。 心想这次的夏广维平反案,朝中抄得的钱财,怕是超出了他的预计。 冷雨柔那丫头素来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除非朝廷将尾款都付清,神器盟才可能痛痛快快的交船。 除此之外,李轩他们也将乘坐这艘云中战舰返京。 李轩这也是没办法,这次他得从高原带许多人证入京,其中还包括两个天位。可那辆赤雷神辇内空间狭小,实在装不下这么多人。 幸在云中战舰的速度虽然不及赤雷神辇,可如果全速航行的话,从高原至京城的时间也不过是三天左右。 京城之中,绣衣都督同知左道行也非无能之辈,其实不耽误什么。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负责押送将近三百九十万两纹银的各种财货珠宝入京。 ——这都是各大喇嘛寺与地方土司的贡品,可能是为换取朝廷谅解,这次他们的进贡都极有诚意。 尤其俺布罗部,这次他们一家就拿出价值八十万两的财物。 就在李轩他们返回朵甘思汗王府之后不到半日,那艘云中战舰果然如期抵达。 李轩发现这艘船其实远没到修复如初的地步,让他哭笑不得的是,这艘船的几个破口,居然都是由一些木板横七竖八的钉上去的,看起来就像是打了几个大号补丁。 随行的兵部右侍郎是李轩的熟人,他很无奈道:“没办法,你家那女仆实在了得。于少保他还扣着一百二十万两银子没给,神器盟也就这样交货了。 现在除了动力炉修复好之外,船体与防护阵还是残缺的,冷盟主说是什么时候朝廷把钱给全了,他们什么时候把船补好。 这几天于少保没少为此事吹胡子瞪眼,不过这船虽然看起来难看,用起来是没问题的,一路上都很稳当。” 李轩就好奇的问:“这样的船你们也派来吐蕃?就不担心朝廷威仪有损?” 那兵部右侍郎却无所谓的道:“礼部与御史台是有人这么说,不过朝廷缺钱一事,早就众所周知。且这次除了搭乘使团,我们兵部还要紧急运一批物资到云南都指挥使司与黔国公府。 你知道少保这人,他只重实利,从来都不在乎虚的。” 黔国公府,也是就世所俗称的木王府。太祖年间,大将伏友德与兰御讨平云南之后,太祖留黔国公木英世镇云南。 麓川之战,木王府一直都是征战的主力,数代国公都因此战亡。 李轩心想这南边的形势,看来比他预计的还要险恶。幸亏半年前蒙兀南侵的时候,那位麓川大土司还没准备周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接下来是交割各项事务,搬送那些财货上船。 此处的诸法王得知李轩要走,都纷纷前来送行。 李轩却从他们的眼中,看到如释重负之意。显然是认为与朝廷使团谈,好过于与他这个冠军侯打交道。 李轩暗暗哂笑,他想这些法王实在过于天真,他们还不知道此事落到兵部手里的后果,以那位少保大人的一丝不苟与较真程度,这吐蕃的后续之事不到尽善尽美的程度,兵部是绝不会松口的。 所以当一应人员物资都被送上船,李轩也毫不留恋的登上了这艘云中战舰。 李轩原本是准备在这趟北行途中,炼出他那具分身法体的,结果他一上船,那位巴蛇女王就缠了上来。 第五二二章 要学会保护自己 对于巴蛇女王,李轩还是很防备的。 他心想自己一个男孩子出门在外,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 不过巴蛇女王寻到他房间的时候,却是一本正经,郑重其辞的问起了册封的事情。 李轩这才放下了几分戒备,将巴蛇女王放入了进来。 只因这桩事,正是他极力促成的。 只需朝廷对通天河的那几十万妖族有了主臣的名份,那么他们迟早有一日,可将这些妖类驯服。 不过李轩还是留了个心眼,他虽然把这位女王放入了进来,却将房门敞开着。 他想众目睽睽之下,想必这位巴蛇女王不敢造次。这样一来,也不会被几个女孩误会。 两人各自落座,李轩就开始将册封一事,说得天花乱坠。 “女王可以从朝中求得通天河神之位,甚至澜沧江,湄公河与怒江神位。。有这些神位,女王便可名正言顺,号令青藏与云南等地的妖族,朝廷则可借女王之力安靖地方,岂非是彼此两利的事情?”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却不屑的一声嗤笑:“可我不用朝廷册封,也可号令一河两江的水妖。你说的神位册封,我只看到朝廷得利,对我族没有任何好处。” 李轩就一声失笑:“怎么能没好处?这好处之一就是延寿。巴蛇女王如能得此神位,那么你在高原云南一带不但将法力大增,还可延寿至少五百年。” 说来奇怪,人族如果结合信愿之力修行,不但会污染真元神魄,还会折损岁寿。 可妖族却没这问题,信愿之力不但能让它们的寿命增长,还可使它们的修行速度大大加快。 前代道家高人曾考究过此事,最终认定是与妖族的肉身构造及神魄的缺陷有关。 它们修炼出的妖元庞大却驳杂混浊,比之来自于信愿之力还要更驳杂数倍。 这一点,就连龙族也不例外。 所以来自于数千,数万,甚至数十万人类的神力,非但不会污染它们的妖元,反倒可在一定程度上帮它们提纯妖元。 此外它们的神魄,似乎也缺少了某种灵性,来自于人族的信仰,正可补全此点。 “——且据我所知,你们巴蛇王庭一直都很穷困吧?可你们如能从那些喇嘛手里夺得信徒,光是每年信徒的敬献,就是一大笔财富。 还有云南,越国,甚至云南的南面诸地,那边可是有一两千万人口,这得有多少个山神神位与土地神位?” 李轩正循循善诱,说得兴起,却忽然发现巴蛇女王的人,已经凑近到他的面前。 李轩就微微一愣:“女王你这是?” 然后他就见巴蛇女王对着他吹了一口白气,李轩见状心内一惊,暗道不好。 他当即屏绝呼吸,又用真元封闭了身上所有的毛孔。 可即便如此,他的意识内也是一阵晕沉。 幸亏李轩在乐山大佛一事之后,吃一堑长一智。 他现在吞纳天地灵元,都是以‘六合诛仙剑图’为中介。简而言之就是将天地元气在剑图中过滤一遍,这才吸入到身体内,所以只是将那么一丁点的白烟吸入身体。 之后李轩又以法力镇压驱除,很快灵智就恢复了清明。 此时的巴蛇女王已经显露出一半蛇躯,上半身还是人,下半身却是蛇。她将蛇尾一摆,就将那木门一甩。就‘哐’的一声将之关上了。 然后她整个人往李轩扑了过去,以强达天位的无俦巨力,将李轩重重的拍在了墙上。 李轩的力量很强,却完全无法对抗,心想我艹,自己这是被‘壁咚’了吧? “这个气味——” 巴蛇女王把头凑到李轩的脖颈间,努力嗅着:“你的气味果然不一样,都是雄性,但你比其他人好闻多了。你的血脉,一定很强。” 李轩已经在试图施展雷遁,从对方的魔爪中逃离。不过巴蛇女王的手,却死死的将他抓摄着。 “你还想反抗?哼哼,这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欲拒还迎?我们蛇类就没这么多虚的,想要就是想要,我听说做那种事情很舒服的。放心,你是我经历的第一个雄性,事后我不会吃了你——” 巴蛇女王一边说着,一边在李轩的耳旁伸出了舌头。 李轩万幸那不是蛇信,是正常的形状,不过那舌尖还是分叉的。 就在李轩努力筹谋着脱身之法的时候,巴蛇女王的神色一凛,身影化作水液散开,然后一道赤红色的光束,从李轩的鼻尖划过,将旁边的船舷烧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此时虞红裳就站在门口处,脸色铁青的看着他们。 “你们两个在做什么?” 巴蛇女王的身影,在二十步外重新凝聚,她用愤恨与埋怨的目光看着虞红裳:“我们当然是在交配,你这个人好坏,干嘛打扰我们?” 虞红裳顿时就脸色一青,她挥手之间又是数十道赤红色光束,密密麻麻的轰击过去。 巴蛇女王也毫不含糊,她一瞬间就在身前凝聚出数面冰镜,将这些‘极阳神光’反射向四面八方。 “——我知道了,你这是在嫉妒,争夺交配权对吗?我们蛇族里面,优秀的雄性也会被雌性争抢,能够理解。放心,等我怀了孩子,我就把他还给你,我不是非得霸着他的。” 虞红裳差点气疯了,她当即换成了‘太阴太阳两仪神光’,阴阳之力交冲震荡,瞬时将那冰镜震成粉碎。 就连巴蛇女王化身的水液,也被震成粉碎。 “停!” 就在巴蛇女王凝聚了数十面含有剧毒的风刀,准备反击的时候,李轩的身影蓦然插入到了二人之间。 他一个法诀,就将独孤碧落身上的那尊‘浑天镇元鼎’的力量招至此间,扛住了虞红裳的赤红火云,也顶住了巴蛇女王的酷烈毒刀。 这两人还打算隔着李轩交手,可随后这船舱里面又响起了雷震一样的炸响。 “都给我住手!” 这混杂浩气的神夔雷音,总算是震慑住了两个女人。 李轩也暗暗舒了口气,这两个人才交手两招,就拆了船上好几十个房间。再打下去,就要波及那边的动力炉了。 一想到高达三百五十万两的修复费用,李轩就一脑门的冷汗。 他知道以少保于杰的德性,一定会把这笔钱赖在他身上。 惊魂稍定之后,李轩就怒瞪着巴蛇女王:“麻烦女王回房去吧!本侯无意与你交配~呸!是绝无与你苟合之理。本侯对你也绝无任何男女之情,以后也不可能,女王还是死心吧,总之你我绝无可能!” 巴蛇女王很委屈:“你说过要保障我的安全,为何失信?还有,我们只是交配,要男女之情做什么?” “我是说过要保障你的安全,却没打算纵容你用媚毒来算计于我。” 李轩一声轻哼,眼神冷厉:“念你初犯,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可如果再有下次,我定会让女王你付出代价。还请女王回房吧,途中的这几天为免误会,你就不要再出来了。” 巴蛇女王还想说什么,可她随后就发现几个陆续赶来的女孩,也都在用冰冷的眼神看着她。那些眸光当中,都含着森冷杀机。 巴蛇女王气息一窒,只能一声轻哼,身影当即散化成水液,消失在了原地。 虞红裳则是直接一个拂袖,面色清冷地往远处的廊道走过去。 李轩急忙解释:“裳儿,你别走啊,裳儿我听我解释,这次我是被强迫的,她这次都对我用上了媚毒!裳儿你得相信我的人品。” 虞红裳没理他,她已经走入到一间房内,然后重重的把门关上。 此时的李轩,却是毛骨悚然。他发现面前的几个女孩,都用冰冷的眼神看着他。 李轩意识到自己面临的麻烦,不止是虞红裳一个。 他当即探手一摄,从六合周天剑图里面抽取出一团白色的毒雾,放在身前展示。 “你们别这么看着我,这是什么眼神?人长得帅有错吗?没有!我只是没想到这位巴蛇女王连这种手段都能用出来,疏于防备而已。” 他心想这六合周天剑图里面还保存了一些证据,没有被虞红裳烧掉。否则他这次是跳到黄河里都洗不清。 罗烟双手抱胸,仔细看了那白烟一眼,那冷冽如冰的眼神,这才稍稍缓和了几分。 不过她还是板着脸:“我只知道一句话,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这都是你自己不检点。” 她语出之后就感觉不对,心想这不是把自己也给骂进去了?于是语音一转:“下次你要与她说话,记得一定让我在场。” 她想那条蛇如果再敢做什么,自己就直接斩下她的蛇头。 江含韵也感觉心中那股郁气消散了几分,刚才得知李轩可能与巴蛇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她心中难受极了。 江含韵心里明白这情绪的来由,却无力排解。她也不止一次下定决心,从此专心一意投入六道司与武道,将男女之情忘于物外,可总是在李轩面前破功。 自己得冷静,冷静—— “轰嚓!” 这船舱内蓦然传出了一声震响,那是江含韵,她随手将旁边一面木墙拍碎:“李轩你要敢与她发生什么,我一定打断你的腿。” 李轩看着那被江含韵直接轰成齑粉芥尘的木墙,不由头皮发麻。 第五二三章 摇动的水晶宫 不久之后,罗烟与江含韵也各自离去了。 这次的高原之行,她们随着李轩来回奔波,耽误了日常的修行,此时正想趁机补上。 她们两人一个是武痴,一个也感觉到了危机,急于突破天位,最近对武道的关注更胜于李轩。 乐芊芊则是留了下来,鼓足勇气对李轩道:“中郎将大人你要是与那条母蛇发生什么,芊芊也不会原谅你的!” 李轩的脸顿时一阵青黑:“你再说,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拉到床上去?” 乐芊芊的小脸瞬时红得像是苹果一样。整个人兔子一样跑掉了。 最后现场留下来的,只有独孤碧落与玉麒麟。 玉麒麟用满含无奈的目光看着李轩,虽然这次不是这家伙的错,可她预感到未来自己很可能会不止一次看到这场面。 这个家伙,不但惯会招蜂引蝶,且还来者不拒。 可随后梦清梵又想,自己有什么立场这样想?自己也不过一个坐骑。 接下来她就唉声叹气的往旁边自己的房间走,李轩对她这个坐骑还是很不错的,给她单独安排了一个房间。。 可在进入自己的房间之后,梦清梵却是无精打采,心中自怜的在地面俯趴了下来。 心想命运弄人,自己怎就与这家伙有了那样的关系? 独孤碧落则是看了看李轩,又扫了眼几个各自离去的女孩,然后就叹着气道:“她们都是好女孩,你可别辜负她们。” 她很不解,心想罗烟,江含韵,虞红裳这些女孩无不是出类拔萃的天之骄女,怎么都看上了这家伙? 李轩则已满头的黑线,朝着独孤碧落张牙舞爪:“少管闲事,回房去喝你的药!我教你的那门秘法,你练完了没有?没练完,你还有空在这里杵着?” 这门秘法来源于绿绮罗,可以帮助独孤碧落固本培元,还可打破她体内炼成的鼎炉元胎,将里面封禁的元力疏导出来,温润滋养独孤碧落。 训走了独孤碧落,李轩先整理了一下散乱的袍服,这才来到了虞红裳的房门前。他先敲了敲门,见里面没有任何声息,就直接推门而入。 走入之后,他就见一袭大红宫装的虞红裳正背对着他,临窗而立,浑身散着一股孤寂清冷的气息。 “裳儿!” 李轩本能的就感觉到眼前的虞红裳,大不同于往日。他也第一时间就想起那日在‘赤雷神辇’上,虞红裳展现出的异常。 当时他就很在意,可之后虞红裳就恢复了常态,李轩就没再往心里去。 李轩心中一悸,就直接走到了虞红裳的身后,去抱她的腰:“裳儿你还真生气了?你不会真以为我与她会发生什么吧?” “没有,我还不至于为一条发情的母蛇生气,也看到那些魅毒了。” 虞红裳任由李轩从后面将她抱住,她语声平静无波:“就只是有些事想不开,心里有些闷。” 李轩的心神一舒,就笑着问:“什么事想不开?不妨与我说说,别闷在心里。” “果真?” 虞红裳蓦然回头,那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无比认真的看着李轩:“轩郎,我如果请父皇下旨给你我赐婚,轩郎你愿不愿意?” 李轩的眼神顿时就游移不定起来,本能的避开与虞红裳的对视。 他心想景泰帝给他与虞红裳赐婚,那不就是尚主当驸马么? 随后李轩就心知不妙,自己真是蠢了,这船可能要翻。 就在他想要说话挽回的时候,脚尖处就蓦然传来一阵剧痛。 虞红裳狠狠的一脚踩在了李轩的足尖上,然后又将李轩的手一把拍开。 “果然是这样,李轩你这个人渣,给我出去!” 李轩极力试图挽回:“裳儿,别这样,你听我说——” 可接下来虞红裳却是将一大堆的杂物迎面丢了过来:“走开,快给我出去!现在我不想看到你。” 虽然那些杂物,都是如木梳,妆镜之类的东西,可在虞红裳的天位力量加持下,也变得杀伤力十足。 李轩只能狼狈万分的闪躲,往门口方向抱头鼠窜。 他才刚刚逃出门,那木门就‘哐’的一声重重关上了。 李轩不由唇角微抽,愁眉苦脸,意识到事态已经是到了异常棘手的地步。 雪上加霜的是,当他回到自己那间已经被虞红裳与巴蛇女王两人交手余波,震到千疮百孔的房间时,他眼前地板轰的一声垮塌,连着周围几间房都塌陷下去,外侧的船舷也被扯下一块足有五丈方圆的巨大孔洞。 外面的狂风吹拂而来,刮得李轩发丝凌乱。 李轩叹了一声,开始施展法术,尝试修复这些房间。 他不是专业的术修,在木系法门上也不是很擅长。可好歹神魄内有一株木系先天奇珍‘先天葫芦藤’,所以李轩在这方面,还是有一点自信的。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这艘云中战舰的右侧舷长出了一株虬结苍劲的巨树。它的大部分树体在船的内部,还有一小部分延伸到了船外。郁郁葱葱,为这艘造型精致雄壮的战舰,平添了一抹绿色。 李轩看着自己房里面那虬结的树干,心想等到回京城的时候,于少保看到这艘云中战舰的模样,会不会把我给手撕了? 这术法的问题到底出在哪呢?自己就只是想让那些木板自然生成,从而复制出更多木板出来,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早知如此,刚才就去请乐芊芊出手帮忙了。 李轩随后就摇了摇头,心想好歹外面的风是堵住了,顶多在抵达京城之前,把这些树给拆掉。 他还是走入进去,在一根树干上盘膝坐下。 而就在李轩释放出‘六合周天剑图’护法,又取出‘七窍玲珑炉’,准备祭炼金身法体的时候,他却心神微动,看向了自己的身侧。 就在他眼前,一团金光凝聚。 仅仅片刻,金瓶法王的身影,显化在他的眼前。他的身体虚幻不实,却佛光萦绕,宝相庄严。 这位现身之后,先四下扫了一眼,然后就神色一愣:“侯爷真是好兴致,您这是在种盆栽?” 李轩则是万分讶异的看着这位:“法王以分神法体来此,是有何事见教?” 他不奇怪对方是怎么进来的,这艘云中战舰的防护法阵还没有修复,防御能力非常薄弱。 李轩只惊奇于对方这么做的目的,需知他与这位金瓶法王才分离不到两个时辰。 且对方现身之后,就张开了一层层的梵文法禁,密宗结界,封锁住了外部的一应灵机,将他们二人间的这小片空间隔绝于外。 金瓶法王闻言就神色一肃:“有一些话,一直想要提醒侯爷。可此事牵涉我佛门的大因果,小僧犹豫万分,直到此刻,才有了决断。” 说到这句,金瓶法王的语声一顿,看向李轩的眸光饱含凝重之意:“侯爷得小心你身边的罗烟,此女与我佛门某位大士,有着极大因果。” 他早看出那位长相俊俏之极的伏魔校尉,其实是个女孩。 李轩顿时就心神一凛:“请问法王此言何意?究竟是何因果?” 所谓‘大士’,是‘菩萨’的异称,等同于武修的极天位境界。 金瓶法王摇着头:“详情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侯爷可听说过观音法身?我偶然间看到了她神魄之内的莲华圣印,佛印元胎。我猜她很可能是被某位大士看上,准备将之作为未来行走于此界的法身。” 李轩当然听说过,佛经谓观音菩萨有三十三个不同形象的法身行走于世。 他不禁气息微变:“烟儿手中,确实有一件圣器,名为‘佛门千手大慈悲,观音三十三法身’。” 金瓶法王就很讶异道:“这件中土佛门的圣器,居然在罗校尉的手里?” 他随后摇了摇头:“不是观世音,那位菩萨素以慈悲为念,不会侵夺他人肉身。她的法身也足够用的,不会这么做,我猜是另有他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那位大士可能另有用意。不过侯爷还是得小心,那佛印元胎目前已成气候,可能一个契机,就会导致元胎成熟,使得罗校尉灵识涣散,肉身被夺。” 李轩的脸色,已经凝冷异常:“法王可知是哪一位大士所为,我又该如何化解?” “这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敢窥觑,以免打草惊蛇。我劝侯爷日后也得小心行事,一旦将他惊动,可能会致事态失控。” 金瓶法王一声苦笑后,又凝思着道:“至于化解之法,这很难。我猜罗校尉一定是以前经历过什么,导致她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之下,自愿将这‘佛印元胎’接纳入元神深处。 所以侯爷你想要将之化解剥离,额外艰难,会伤及罗校尉的元神。我的建议是你先寻一件镇压元神的仙器,或可缓解一二,可这治标不治——” 说到这里的时候,金瓶法王却就神色微动:“小僧之言已触动了那人的灵机感应,不敢再多言半字,总之侯爷你得万分小心。” 他语声落时,这具分神法体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五二四章 琉璃无瑕玲珑心 金瓶法王离去之后,李轩坐于原地凝思了片刻,就询问旁边显形的绿绮罗:“前辈,请问你那边可有什么化解之法?” 绿绮罗则手托着下巴陷入凝思:“莲华圣印,佛印元胎吗?这喇嘛说得很可能是真的。” 李轩心想金瓶法王之言,当然很有可信度。 以这位的身份,不至于大老远的把分神法体派过来信口雌黄,无事生非。 绿绮罗又接续道:“你如果想要化解驱散,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无论什么样的方法,都会损及罗烟的元神,也一定会招致那位佛门大士的反噬,甚至是鱼死网破。唯一可行之策就是自强,罗烟的元神修为到了,就可一步步抽丝剥茧,循序渐进的将之瓦解。” 接下来她却语声一转:“你也不用太担心,我不知这位算计罗烟的佛门菩萨究竟是谁,可他想要夺取罗烟的肉胎,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我没猜错,这‘佛印元胎’应该许久都没动静了,否则我不可能一点异状都没察觉。佛印元胎的沉眠也多半与你有关,让她的意志神魄有了依托,有了锚点。 该怎么说呢?她以前像是一艘洪水恶浪中穿行的船,不由自主,只能随波逐流,可她现在却有了一根很坚固的绳子,系在你的身上。。简而言之,就是求生意志与执念变强了,那位佛门大士想要再侵夺她的神识,谈何容易?” 李轩的神色,这才微微一松:“既然没法化解驱散,那么缓解之策呢?” “除了金瓶所说的仙器镇压之外,你也可以尝试与她神魄双修,强化你们两人之间的灵识羁绊。我还可以教你一门咒印之法,在你与罗烟做那种事情的时候施展,在他们没有知觉的情况下逐步封禁佛印元胎。” 绿绮罗说到这里,脸色有些不自然:“其实这些都只是治标之策,作用不大,关键还是在你们两人自身的修为。 如果罗烟的元神境界到了中天位,即便佛门大士也拿她无可奈何。如果李轩你修为强大到可对抗诸天神佛,那位大士更不敢造次。” 李轩心想也对,自身的修为才是根本。 不过他对绿绮罗所说的‘咒印之法’也很感兴趣,诚心向她讨教。 在片刻之后,李轩的脸上也现出了几许异色。 怎么说呢?这咒印之法其实挺简单,可有一个前提条件,必须在罗烟的心神遭遇巨大冲击,神智失守的时候才能使用。 他已经明白绿绮罗说的‘那种事情’是什么事了,不过这很有难度啊。 难度不在于罗烟,双倍的快感下,罗烟是扛不住了,问题在于他自己也一样扛不住。 李轩随后就收摄心神,开始祭炼起了分神法体。 他取出了那枚‘七窍玲珑炉’,随后元神化火,开始将此物炼化。 这过程持续了半日,直到这‘七窍玲珑炉’内生成他的元神印记,李轩就又将自己的一滴本命精血,滴入到了‘七窍玲珑炉’中。 然后他亲眼看着大量的血肉从‘七窍玲珑炉’的外部滋生,一步步生成了五脏六腑,骨骼筋膜,最终形成了一个完整的人形。 ——那正是李轩的模样,赤裸着躯体,五官俊美清隽,身姿颀长,肌肉健美,英姿勃勃。 李轩上下看了一眼,心想这人可真帅,真不愧是自己的分身法体。 接下来的最后一步,就是‘元始神照大法’。 元始二字原本是指‘万物的本原’,用在这里是指灵魂的本质。 元始神照的优势,就在于此法可将自身的元神本质,原原本本的复制到第二元神。 然后还有‘神照’,第二元神生成之后,只要在能够互相感应的距离内,就可以时时刻刻与第一元神之间相互‘映照’。 这不但可以帮助修复灵魂上的损伤,还可保持神魂的一致性。 很多修炼分身化体的修士,就因分身化体生出自我意识,练着练着就把分身给练没了。 ‘元始神照大法’就能确保这种事不会发生。 原本这‘第二元神’的凝练,需要至少两到三个月的时间。 可此时‘七窍玲珑炉’的神妙之处就显露出来,李轩在此物的内部复制元神的时候,竟然无比轻松,全程都没费什么功夫。 唯独魂力损耗得厉害,李轩只能拿各种恢复元神的灵药补。 大约两日之后,在这艘云中战舰抵达京城的一个时辰前,他的‘第二元神’终于初步成形。 当另一个‘李轩’睁开眼与他对视,李轩先是略觉别扭,可随后就适应了过来。 这是因这具分身一应的意识与想法,他都了然于胸。 可此时的李轩却发现些许的异常,他的眼中现出了几分惑然之意:“我怎么感觉这第二元神的浩气,比我自己的还要强不少?” 他的浩然正气,只是核心的一小部分,开始转化为琉璃之色。 可自己的第二元神,不但浩气更加宏大,其中还有至少七分之一,已经转化为‘琉璃无瑕’之色。 还有,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与分身的七窍玲珑炉之间,有着特殊的联系。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绿绮罗解释道:“但凡浩气琉璃之人,必定拥有‘七窍玲珑心’。‘七窍玲珑炉’则是仿造七窍玲珑心炼成。” 她随后用葱嫩的手指点了点李轩的心脏:“这七窍玲珑心,不但于杰有,文忠烈公有,李轩你的玲珑心,也正在生成。 这就是我为何让你以七窍玲珑炉来修炼分身法体的原因,它的好处,日后等你玲珑心生成之后,你就能感受到了。玲珑炉的存在,可以让你的玲珑心与浩气,得到几倍的增强,彼此相映生辉。” 李轩不禁茫然,他心想这七窍玲珑心,不是商朝大臣‘比干’的心脏么? 相传可以与世界万物交流,能使人的双目破除一切幻术。本身还是一种极好的灵药,可以让重伤垂死之人恢复如初。 这东西对于浩气,也有增幅的效果?而且是浩气进入‘琉璃无瑕’阶段的附带品? 李轩没有纠结太久,他很快拿出了一整套的高阶法器,给自己的分身法体换上了。 他对这具身体的定位,是代替他日常‘修炼’与‘办公’,除此之外这还是一个重要的战力。 虽然这具分身既没有仙宝,也没有极品法器,可仅其本身的战力与横练霸体,也足以压制绝大多数第四门。 以后他就靠这具分身坐镇六道司了,只有一些分身处置不了的事务,才会由本体出面。 接下来,李轩却又尝试着与自己的分身法体,一起施展‘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 最后李轩无奈的摇了摇头,虽然他们真元法力得到了极大的增幅,却没法做到如他与罗烟那般,真正的步调一致,默契如一,也就达不到‘阳阳神刀’的威力。 李轩就心想自己与紫蝶妖女到底有几世的姻缘,才能有现在这样的造化? ※※※※ 于此同时,北京城明照坊豹房胡同,一间低矮的木屋内,绣衣百户宫小舞正神色凝重的勘察着一具中年女子的尸体,她将这尸体来回翻看,柳眉则越皱越深。 可她这番举动,显然是把旁边的几位死者家属给激怒了,全都是面色铁青,眼蕴怒火。不过都顾忌着旁边人高马大的张岳,还有宫小舞腰悬的绣春刀,敢怒不敢言。 “怎么了?”张岳也感觉宫小舞有点过分了,他凑到了自己的女友耳旁:“只是正常的中暑而已,没有什么问题吧?” 宫小舞就斜睨了他一眼:“岳郎你没发现?今天你的辖区一路走过来,这已经是第七户挂白幡的。之前蒙兀南侵的时候,都没死这么多人。所以不只是这一家,前面几家我们也得问一问。” 张岳闻言一愣,他仔细回思,发现确实如此。 今日街道上在办丧事的,竟有好几家。 宫小舞随后就回望身后的死者家属:“你是这家的户主,请问你的夫人病倒之前的几天,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些什么东西?” 那户主是个中年男子,此时他从两人的言辞中感觉到了不同寻常:“回大人,贱内她素来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平时都在家里整理家务与织布,日常的吃食也与家里人一起。对了——” 中年男子的神色微动:“只有三天前的时候,贱内与几个相熟的妇人一起去了一趟都城隍庙,拜祭了文忠烈公。” “都城隍庙?” 宫小舞记下此事之后,就带着张岳一起,往另一家挂着白幡的房子走了过去。 可就在此时,她听见前面一个女子喊了一声:“喂,看这里!” 两人循着声音侧目看了过去,就发现孙初芸正骑着一匹地行龙,立在十步之外。 按说这样的秀丽美人,这样威猛的坐骑,该很醒目才对,可他们直到现在才注意到。 “孙都尉!” 两人不以为意的拱手一礼,只因这种情况他们以前已经遭遇过许多次了。 孙初芸却神色凝然的看着他们:“张岳你的辖区是不是有很多人中暑死亡?而且都去过都城隍庙?” 宫小舞不由心神一凛,与张岳互视了一眼,两人都感觉到了此事的不同寻常。 第五二五章 你打算用他来干吗 云中战舰才刚至京城,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就匆匆前来,传唤李轩与众人入宫。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巴蛇女王与‘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 李轩感觉这位王子也算是个知情识趣的人。这家伙自登船之后就一直没有露面,哪怕巴蛇女王与虞红裳差点将云中战舰拆掉,都是不闻不问。直到抵达北京,此人才走出房间。 一行人下船的时候,李轩的分身化体果不其然的被围观了。 “这就是你这几天炼出来的分身法体?怎么会这么快?”罗烟好奇的绕着李轩的分身打量:“怎么感觉他比你俊多了?” 她忽而在另一个‘李轩’的脸蛋上捏了一捏,忽而又戳了戳他的胸膛:“唔~肉肉的,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两个李轩,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李轩就冷冷的睨着她,心想你会不会说话?分身而已,能比得过本体? 还有,能不能别揩我分身法体的油?有什么事你冲我来! 虞红裳也很好奇,她走了过来之后,也同样抓住另一个‘李轩’的脸蛋揉了揉,搓了搓,然后一声惊咦:“这是你的第二元神?看起来就像是真人一样。有意思,你们两个不站在一起,我都认不出这是你的分身。。李轩,你打算用他来干吗?” ——这第二元神的一身气机,几乎与李轩本体别无二致。 这意味着李轩的这具分身,有着与‘李轩’同等的修为。 这无疑是最顶级的分神秘法,可虞红裳很怀疑李轩祭炼这尊‘第二元神’的用心。 所以接下来,虞红裳又用力捏住了另一个‘李轩’的腰肉,来了一个七百二十度的旋转。 虞红裳感触了片刻,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横练霸体上还是有点差距,不过也差不太多。” 她感觉这肉捏起来,没有李轩本体那样紧致。 李轩不由面色发苦,龇牙咧嘴。 ‘元始神照大法’唯一不好的地方,就在于两大元神联结紧密的同时,也共享了痛觉。 如果分身法体被人修理,他这边也得遭罪。 其实他分身的‘横练霸体’与他本体别无二致,差的只是臂甲‘饕餮’护体,寻常的女子根本就捏不动他的肉。 可谁让对他出手的,是一名天位呢? 此时江含韵也在围观,她的手脚不比前面两位干净多少,却纯粹是就武道修行的角度观察李轩的分身法体。 在另一个‘李轩’的通体上下摸索了一阵之后,江含韵眼里面就发着光:“李轩你这是什么秘法?这第二元神还挺厉害的,能不能教我?” 她一眼就看出这分身法体的神妙之处,两个元神之间高度共感,协调一致,远远胜过她之前见过的那些分身法体。 江含韵心想如果自己能修成此术,那完全可以在主体修炼雷法的同时,指使第二元神去练习冰法,从而获得双倍的修行效果。 乐芊芊在后面也跃跃欲试,很想去捏李轩第二元神的脸。 可李轩分身那威严的目光,阻止了她的冲动。 几个女孩的围观,直到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忍再次出言催促,才告一段落。 入宫面圣这桩事,是不好带着分身化体一起去的。所以李轩就干脆让自己的第二元神,带着独孤碧落与伏魔金刚,先行返回他的冠军侯府。 李轩已经准备将独孤碧落托付给江夫人,此事他在几天之前,就用信符取得江夫人的同意。 这位岳母对于独孤碧落的身世经历颇为同情,愿意帮助这女孩化解心结。 然后是伏魔金刚,这具机关傀儡也得交给冷雨柔修复。 之前与柳宗权一战,伏魔金刚的机体内外都损伤不小。除此之外,李轩还想让冷雨柔帮他再填两发‘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进去。 他得先把这傀儡送过去,让冷雨柔先评估一下损伤程度,再就修复费用报个价。 李轩希望这个价格,不会让他肉疼。 ※※※※ 半个时辰之后,太和门议政殿内,景泰帝面色沉冷的高坐于御座上。 按说他该高兴的,冠军侯李轩出使吐蕃不过一月,就降服了所有十二位法王,将吐蕃一地的两个强大土司肢解,使大晋国威重临于那片高原之上。 这位甚至创出了全新的法王转世之制,使得大晋对吐蕃的控制进一步增强。 作为君王,他确实该愉悦,甚至是为这一功业兴奋。不过李轩的这次吐蕃之行,还涉及到太子暴病一案,景泰帝的心情就很难愉快得起来。 此时他的独子虞见济还被封于冰棺之内,至今都见不到修复元神的希望。而朝中诸臣,已经在做着天子无嗣的准备,让他更觉郁恨。 此时殿中的几位大臣,脸色也大多都是青黑难看。 次辅高谷的脸上就一点血色都没有,他只觉头疼不已。 高谷原以为李轩前往青藏,怎么也得在那边耽搁一年半载,甚至可能会在地方土司的反噬下铩羽而归。 可结果这位仅仅用了一个月,就干脆利落的将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妥当。 朝廷再次威伏吐蕃,他身为次辅,也是与有荣焉的。 可太子这桩案子兜兜转转,竟又重新指向了朝中。 让高谷心惊的是,李轩查出的这一线索,很可能会指向‘前太子,沂王’虞见深。 鸿胪寺卿邦正义与前太子虞见深并无直接联系,可此人是翰林院出身,是清流一脉。 而朝中清流,大多都与沂王虞见深亲近。尤其在太子虞见济脑瘤发作,险死回生之后,如今清流之议,大多是认为该由沂王虞见深入继大统。 年前沂王虞见深的声望,虽因玉麒麟跪阙一事遭遇重挫,被迫辞让太子之位。 可自新年以来,虞见深都深居简出,专心于学业,戒奢宁俭,事亲至孝,待下宽仁。 这使朝中众多清直大臣都赞叹欣赏有加,他们认为年前冠军侯被困大理寺,都是会昌伯孙继宗所为。 沂王虞见深不过是被这位横行不法的国舅爷,以及祸国乱政的孙太后牵累而已。 据高谷所知,那位前任鸿胪寺卿就曾在公开场合,数次表达过对沂王虞见深的赞赏。 记得当初他听闻此事后还很高兴,认为这是沂王德行深厚,深孚人望所致。 可这个时候,次辅高谷却只觉通体发寒:“德吉央宗,你确定是鸿胪寺卿邦正义的请托,不是他人仿用仿冒笔迹,栽赃陷害?” 德吉央宗毕恭毕敬的立于堂中,面色冷肃道:“回大人,那封信绝无可能是他人仿冒,我父亲认得邦大人的字迹,那信中还另有证伪之法。您可以看第七行到第十五行,里面都有一个‘得’字,这个特殊印记,是只有他与邦大人才知道。 除此之外,带这封信前来的下人,也是邦大人府上的老仆。此人我已带入京城,尽可由朝廷审讯!” 高谷就皱起了眉头,深深惊异的与对面户部尚书萧磁,兵部左侍郎商弘对视了一眼。 三人都觉棘手,就以德吉央宗拿出的证据来看,鸿胪寺卿邦正义是绝难从此案脱身了。 少保于杰则凝声问道:“央宗阁下,我想知道你们俺布罗部何时将‘领司奔塞宣慰使司’所需的土地民户交割?” 相较于太子暴病一案,他更关心吐蕃的形势时局。 德吉央宗更加恭敬:“回禀少保,此事我父亲已经在着手处理,最多今年八月左右,就可将所有四万民户全数迁徙至领司奔塞。” 于杰皱了皱眉,却再没说什么,他听出这位俺布罗王子有拖延之意,不过三个月时间也不算慢了。 景泰帝见众人再无疑问,就朝着德吉央宗微一颔首:“德吉爱卿退下吧,外面会有鸿胪寺与礼部官员等候。朕已有旨,让他们好生接待,尽量使德吉爱卿宾至如归。不过在犬子暴病一案查清之前,德吉爱卿最好不要离开京城。” 他知道这位俺布罗王子与他的父亲都是野心勃勃之辈,不过在李轩将之压服之后,这对父子无论是给朝廷的奏章,还是明面上的礼仪,都是恭敬有加。 考虑到俺布罗部被肢解之后,对朝廷的威胁已微乎其微,景泰帝也就不为已甚了。 他也用同样的态度对巴蛇女王道:“女王这边也是一样,礼部与鸿胪寺会有专人接待。此外女王在京中如有所需,尽可告知宫中。一应丹药灵材,日常用度,朕会尽量满足。” 景泰帝对巴蛇女王更加和善,他知道巴蛇王庭如能臣服朝廷,对于大晋的意义额外重大。 巴蛇女王闻言就眼珠一转,看向了李轩。 她在想自己如果向天子求与李轩交配,天子是否能如她所愿?实在不行,李轩的那个分身法体也可以,应该不影响孕育后代的,她刚才看了就很眼馋, 李轩猜到她的心思,当即狠狠的瞪了回去,阻止了这条母蛇的妄想。 他心想这巴蛇女王如果真敢在朝中提出这件事,自己哪里还有脸见人? 第五二六章 公主监国(求月票) 这一人一蛇离去之后,议政殿之内的气氛,就更显沉冷肃杀。 哪怕少保于杰,也是神色肃穆。 太子暴病一案涉及国本,某种程度上比之所有的国务都更重要。 次辅高谷的眼神,就更是凝然森冷:“陛下,因鸿胪寺卿邦正义一案,朝中谣言纷起,众议纷纷。邦正义此人原为清流,在国子监任教多年,期间交游广阔,弟子门生广布朝堂内外,又有众多的同年与同僚。 故而此案事发之后,群臣都惶恐不安。故臣请陛下将此案交由三法司主持审理,以释外朝群臣之疑。如果邦正义确实涉案,朝廷也可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吏部尚书王文听了之后,就一声冷笑:“交由三法司?臣记得年初太子脑瘤发作时,整个朝野上下所有人都认为太子暴病,一是因身体先天不足,二是因逆贼真如所致。 那个时候,三法司上下人等可有半句质疑?如非冠军侯锲而不舍,查得真相,太子暴病的真相,几乎就被那些狼子野心之辈瞒过!陛下,您如将此案交由三法司,臣恐永无真相大白之日。。” 他不提此事还好,一提到这事,在场的刑部尚书俞士悦,大理寺卿等等,面色都羞愧不已。 半年来天子一直没放弃查探太子暴病真相,他二人都是不以为然的。甚至是在心中腹诽,认为这是景泰帝爱子心切下的昏聩任性之举。 其实以俞士悦私心,也不愿涉入此案。事涉皇统,岂能不慎? 他知道次辅高谷的用意,是欲通过三法司将此案的主导权掌握在手。 可吏部尚书王文这话说出来,还是有点羞辱人了。 景泰帝则脸色沉冷:“冠军侯侦办太子一案以来,所有行止深合朕心,何需换人?高谷你无非是顾虑群臣惶恐,可朕倒是以为,让他们惶恐一阵没什么不好。” 他对高谷的用意也是洞若观火,岂会令清流之人插足此案? 高谷的面色顿时微微苍白,他听出了景泰帝的郁恨之意与强烈不满。 “陛下!”那是兵部左侍郎商弘,他在堂中微一躬身:“此案交由冠军侯侦办,臣是放心的。不过仅绣衣卫与内缉事厂的力量略有不足,也为稳定朝堂计,臣请由刑部尚书俞士悦协办此案。” 在场的众臣都神色微动,如陈询,于杰等等,都纷纷向商弘投以欣赏的目光。就连高谷,在片刻愣神之后,也同样神色微松。 他知道刑部尚书俞士悦虽是帝党一员,可毕竟是出身士人,性情又忠直耿介,刚正不阿。 一旦这位参与进去,绝不会容许他人借鸿胪寺卿邦正义一案大肆株连。 景泰帝则稍作凝思,就微一颔首:“可以!” 随后他又怒目微睁:“侦办鸿胪寺卿邦正义谋害太子是一桩,还有一桩是那所谓的‘蛊母’,此当为第一要事! 传朕旨意,即刻将‘蛊母’的悬赏提高到二百万两,但凡能生擒这孽障者,无论是何出身,都可领绣衣卫世袭镇抚使之职。四品以上,则官升三级!” 绣衣卫与内缉事厂数日前从李轩那里得知‘蛊母’涉案,就已在全力追查此人的踪迹。 然而就目前的线索来看,‘蛊母’最后一次在京城中现身,是在将近六个月前,太子病发的当夜。 这又是另一桩让景泰帝恼恨之事,甚至对左道行都生出了些许不满之意。 首辅陈询闻言微微苦笑,却还是当即俯身一拜:“臣陈询领旨!” 他这一句,也堵住了后方群臣的口舌,同时也召来几位大臣不满的目光。 陈询却不以为意,他知道时候什么该劝诫天子,什么时候该由其心意。 而就在景泰帝怒意稍息之际,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就从群臣中出列道:“陛下,臣为冠军侯李轩请功!冠军侯出使青藏不过一月,为朝廷逼杀朵甘思可汗等叛逆,又慑服十二法王,迫降诸土司,其功之大,不下于拓土! 如今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缺员,以冠军侯之功,正可升任此职。” 李轩听了之后就神色错愕的,往这位天下武官之首看了过去。 封城侯郭聪是北方将门的首脑之一,他与这位虽然没有正面冲突过,可彼此间交情也不怎么样。 此人今日怎就这么好心,主动为自己请功? 首辅陈询则是眸中精芒微闪,冷冷的看了封城侯一眼,然后不屑的一声哂笑。 这封城侯玩的无非是明升暗降的戏码,大约是最近几个月以来冠军侯借助‘中军断事官’之职在军中影响渐增,所以坐立难安了。 他却毫不在意,也没出面去驳斥。 果然下一瞬,景泰帝就冷声道:“冠军侯李轩出使吐蕃之功,确该厚赏,然则‘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一职尚难酬其功。以朕之意,就不需要迁调了,直接升任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 满朝大臣顿时都变了颜色,中军都督同知一职虽也是从二品,却是执掌军务的实职,地位远在都督佥事之上,是卫所军中仅次于中军左都督的第二人。 关键是中军都督同知一职与中军断事官一职,完全可将中军左都督架空,那将是事实上的军中第一人。 次辅高谷就皱了皱眉:“陛下,臣知陛下对冠军侯的爱重,然则‘中军都督同知’一职也实在是拔擢太过了,冠军侯毕竟才只弱冠之年,臣恐诸军不服。” 于是朝中包括陈询等人几无例外,无不俯身拜倒:“请陛下三思!” 景泰帝似乎很不情愿,他稍作凝思,就无奈道:“罢了,中军都督同知一职可以暂罢,冠军侯封赏一事也可由内阁再议。 不过所谓能者多劳,冠军侯善文能武,奇材伟略,世所周知,朕倚之为干城。中军都督府的典农中郎将不是缺员吗?可以先由冠军侯暂时兼署,辅助于少保清查卫所屯田。” 首辅陈询听了之后,毫不意外的笑了笑。 天子但凡还有一点理智,就绝不会将李轩从中军断事官一职调离。 封城侯郭聪的脸色却是一阵青黑。 最近因清查天下卫所屯田一事,他正领着北方将门与天子,与少保于杰明争暗斗,打着擂台。 原任中军典农中郎将,就是在近日的朝堂争锋当中,被少保于杰另调他职。 这一职至关重要,掌握节制着天下所有屯田事务。 郭聪也有一小半权柄都因此而来,景泰帝的这一任命,无疑是釜底抽薪。 他知道李轩其人的立场,这位理学护法素来与北方将门不对付,也一定会偏向于清查屯田。 可此时群臣,竟无一人再有反对之意。 即便次辅高谷,这次也保持了沉默。 他对于李轩主掌五军断事官一事,最初是怀有疑虑,甚至是深深戒备的,所以当时极力反对。 可他现在却看到了好处,少保于杰其人固然能力杰出,忠直耿介,可性格却过于强势,有揽权专断之嫌。 然而天子因信重于杰人品,又需借助其能,所以任之由之。以至于这天下诸军,如今只知兵部于少保,而不知有朝堂与内阁诸臣。甚至这位的权柄,还在向户部,吏部拓展延伸。 这是包括他在内的朝堂诸臣都深深忧虑的,所谓‘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于杰其人固然浩气无瑕,可焉知这位不是另一个王莽? 这一局面,直到李轩坐镇中军断事官衙门才得到改善,兵部已经很难绕开中军都督府,直接干涉卫所军的事务。 李轩本人则一阵发懵,他原本只是来宫中叙职,结果身上又多了一个职司。 关键是这典农中郎将对他本人的权位没有太多增益,反倒会给他带来一大堆的麻烦。 卫所军的屯田,那就是一个马蜂窝。 据他所知,如今太祖年间分拨给卫所的田地,已经剩余不到五成。 那消失的五成田地,要么是落入了地方卫所官的口袋,要么就是被地方大族侵占。 这也是地方卫所军战力大减的主要缘由,没有足够的田地耕种,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心思为朝廷打仗? 朝廷要清查田地,势必要遭遇极大阻力。 李轩稍稍纠结了一阵,然后就慨然一揖:“臣领命,必定竭尽所能!” 他通体上下,已是浩气勃发。 李轩很奇怪,明明他一身‘舍生取义套装’已经更换了大半,怎么脑子还是不听使唤? 难道是这些舍生取义套装被他换到了第二元神身上,依旧在影响着本体? “冠军侯从来都无负朕望。” 景泰帝说到这里,忽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良久之后,这咳嗽声才平息下来,随后他脸色青白道:“近日朕伤势复发,必须坐关调养。这期间朕无暇理政,欲以长乐长公主代朕监国。” 他这一句道出,这议政殿中的诸多大臣都是身躯微震。 “陛下不可!” “陛下,国中还有年长宗室在,何需以长公主监理国事?” “陛下,此事不合礼法。” “不过两月之期,诸卿何需如此大惊小怪?朕也只是坐关养伤,不是外出征战。朝中如有大事不决,还是可以请朕出关。” 景泰帝却冷冷一哂:“朕决意已定,诸卿勿需再劝。还有,朕坐关期间,由长乐公主掌管绣衣卫,内缉事厂与宫中一应禁军,另调冠军侯辖下‘神机左营’所有部众入宫值守。” 之后他完全不给群臣劝谏的机会,直接拂袖离开了这间议政殿。 李轩则第一时间望向立于御座之旁的长乐公主,他发现虞红裳的脸上,也全是错愕之意。 第五二七章 你的轩郎(求月票) 从太和门走出来的时候,李轩特意在石阶上等了等,直到虞红裳也从门内走出来。 此时虞红裳的神色还带着几分恍惚,她的旁边则跟着一位内侍,此人手托着天子委托监国的圣旨与大宝印信,亦步亦趋的随在虞红裳的身后。 江含韵与乐芊芊,罗烟几个女孩见状,都是神色微肃,朝着微一她躬身:“见过监国长公主!” 之前她们都能将虞红裳平等视之,没怎么把长公主的身份地位放在心上。可此时虞红裳授命监国,其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情况到底是与往日不同。 即便罗烟,这次也装模作样的行了礼。 “无需多礼,不过是两个月时间的监国。你我如姐妹一般的交情,别因此生分了。”虞红裳说话时长吐了一口浊气,使自己的心神清明了几分。 她看着李轩,有千言万语想要说。身处此境,她也本能的想要寻一个可靠的依托。。 可当虞红裳想到那天云中战舰上,李轩展现出的犹豫迟疑,她就又咬了咬牙,把心里的话吞了回去:“李轩你们先回去吧,从今日起,我都得留宿宫中。父皇令我监国期间在文华殿处置政务。” 文华殿在太和门的左边,自太宗以来,都是皇太子的观政之所。 李轩就心想瞧瞧,这丫头居然连轩郎都不叫了。 李轩只觉万分无奈,原本他还想着这次回京,就想办法弥补前过,哄虞红裳回心转意呢。 现在他有‘第二元神’代劳处理公务,这时间一下就宽裕了起来。 可如今虞红裳需要留宿宫中监国,他该怎么发力?怎么着手? 无奈之余,李轩也为虞红裳担忧。 如陈询,高谷,于杰,商弘那些大臣,可没有一个是唯唯诺诺之辈。 天子虽然强行将虞红裳推了出来,可这些大臣未必就会认,即便是顾全大局捏着鼻子认了,也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且虞红裳年少,又是个女子,难免会被人轻视。 李轩叹息了一声,就神色无比认真的看着虞红裳:“裳儿,你在宫中如果遇到什么难事,或者那些大臣,他们如果敢难为你,都尽管来寻我,你的轩郎绝不会让你失望!” 虞红裳就‘哼’了一声,心想这家伙脸皮可真厚。 不过李轩的言语,到底是让她心里一暖,感觉脚下原本棉花一样软绵绵的地面,突然就变得坚实起来,脑海里杂乱的思绪,也被驱走了大半。 “我知道了,我的事你少管。”虞红裳感觉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又放缓了语气:“我好歹是帝女,当朝长公主,你当我是蒙昧不知事的柔弱女孩?” 她在宫中耳濡目染,权谋机变一样不缺,只是平常用不到而已, 李轩微微苦笑,随后又看向了宫中深处,眉心逐渐深锁。 这次景泰帝敕令虞红裳监国,让他感觉到了不安,还有一股森冷的寒意。 李轩不知道的是,在他往深宫眺望的时候。在坤宁宫内的东暖阁,景泰帝也正背负着手,以灵视之法远远看着他们。 而此时在景泰帝的身后,则端坐着一位身着凤袍,头戴十二龙九凤冠,气质异常华贵的女子。 那正在景泰帝的皇后汪氏,景泰帝的长女与皇子,皆为杭贵妃所生,可他的皇后却是汪氏,她为景泰帝育有两女,却都在早年夭折。 此时汪氏,正眼含嘲弄地看着景泰帝:“可怜,可叹,可惜,可笑,堂堂的天子,天下人的帝王,竟然沦落到这个地步。众叛亲离,无人可信,只能将自家的性命安危,一国重任,都寄托于女儿身上,岂非可笑?” 景泰帝面目森冷,看着宫外默默无语。 汪皇后则微微冷笑:“不知如今,陛下你可已后悔当日?” 景泰帝眉眼微扬:“梓潼你说的当日,是册立虞见济为太子一事?” “我是指你继位的那一天。”汪氏的目光复杂:“你那时初登天位,继嗣皇统,踌躇满志,自命不凡。可曾会想到十三年之后,你的独子见济会因你暴病垂死? 可曾想到你虞祁钰堂堂天位之身,继位不过十载就已性命难保,寿元堪忧?可曾想到自己的身后之事也将不保,从此血脉断绝,无人祭祀,甚至是被废除帝号?” 景泰帝皱了皱眉,回头看了她一眼:“梓潼你今日说得有点多了。” 汪皇后面目清冷的回应:“有人告诉我,你为册立见济为太子一事,已经拟好了废后的诏书。如果不是麒麟叩阙,让沂王见深他声望大损,想必我现在已在冷宫当中?夫妻情份至此,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景泰帝就眯起了眼,目中微现精芒:“告知你此事的,是太后吧?” 年前他欲废立太子时,汪皇后极力反对,让他生出了废黜皇后之心。 这桩事原本极为机密,知道此事的绝不超过十五人,结果还是在半年之后泄露了消息。 景泰帝心知这是自己身边的亲信动摇之故,太子虞见济暴病不醒,后果竟至于斯—— 他没打算从汪皇后那里得到答案,随后就又转头看向了前方,脸上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朕确曾后悔过,可如果时间回到十三年前,让朕再做一次抉择,也绝不会有第二个结果。国家倾覆,社稷危难,朕身为宣宗之子,自然当仁不让!” 汪皇后楞了一楞,她看着气概豪迈英武,昂扬磊落的景泰帝,半晌之后才悠然道:“你不该废除沂王见深的太子位,沂王忠厚英明,本可托付你的身后事。” 景泰帝则哑然失笑:“见深他确实是个好孩子,可朕为这大晋社稷苦心孤诣,栉风沐雨,如今不但落到一身重伤难返,就连天位寿元也都损耗近半,岂能甘心由我那无能兄长的后裔继承皇统?” 他哼了一声,手按着腰间的长剑看向天空:“梓潼不看好朕么?可朕以为,胜负还在未定之天。” ※※※※ 李轩在宫中面圣的时候,他的第二元神已经带着独孤碧落来到江氏医馆。 恰好薛云柔也在,她就陪坐在江夫人的身边。 原本这对姑侄由于某种缘故已经生分了的,可自从薛云柔入嗣天师府,她们就又和好如初了,缘由未知。 薛云柔搬入到冠军侯隔壁道观之后,也时常过来混饭, “她是谁?” 两人进来之后,薛云柔先是狐疑的上下看了一眼独孤碧落,又转而望向李轩的‘第二元神’,本能的怀疑这两人间的关系。 她眼中几乎喷出火来,心想这家伙去青藏不过一个月,居然又勾搭了一个女孩回来!他有完没完? “她是独孤碧落,我的器奴。” ‘第二元神’的神色肃穆,朝着江夫人与江云旗一礼:“此女就拜托二位了——” 此时的独孤碧落,不但需要江夫人照顾,也需江云旗帮助她固本培元,破解她身上的鼎炉与灵傀秘术。 不过他的话音未落,就感觉腰肉一疼。 薛云柔的捏腰大法,较之虞红裳更胜一筹。 虞红裳心疼他,气急了也就是七百二十度旋转,薛云柔却是至少七百二十度起,愤怒的时候可以达到一千度,两只手接力施为,可以旋转整整三个圆圈。 其实正常人的皮肤筋肉顶多就是旋转个一百八十度,可谁让他有横练霸体呢?柔韧得很, “诶?不对!你身上的肉没以前紧了,你不是李轩!” 薛云柔蹙了蹙眉,凝神看着‘第二元神’,然后释然道:“这是你的分身法体,第二元神?” 她这句话,也吸引了江夫人与江云旗的目光,尤其是江云旗。 这位江南神医上下扫望了‘李轩’一眼,就拂须而笑:“你这具分身,倒是有些门道。” 第二元神则神色平静的看着薛云柔:“薛小姐,所谓冤有头,债有主,你有什么不满,该寻正主才是,没必要找我这个池鱼出气, 还有,我虽然是分身化体,可也请你尊重我的基本人权,这很痛的!” “还人权!”薛云柔就‘呵’的一声冷笑,反倒加重了力道。 她想痛了才好,李轩的‘第二元神’明显是与主体联结紧密,息息相通的。她正想让李轩的本体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江夫人则是看了一眼就没在意了,李轩早就发过信符过来,说是会由分身法体将独孤碧落带过来, 此时江夫人神色和蔼的拉着独孤碧落的手:“你就是独孤碧落?” 她上下看了独孤碧落一阵,眼中就现出了心疼之意:“可怜的孩子,我听含韵来信说起过你的事,当时看了就为你落了眼泪,这个世间怎就有怀璧与柳宗权那样狠毒凶残,丧心病狂之人? 碧落,容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可愿做我的义女?” 独孤碧落原本是面容冷漠的倾听,可当听到此处,她却不禁微愣,诧异的看着江夫人, 江夫人则是微微一笑,握紧了独孤碧落的手:“我家韵儿来信时,我就有了此意,原本是打算将你留在身边,相处一阵再提此事的。可今日见了碧落你,却感觉特别的亲近投缘。” 独孤碧落却是慌张失措起来,她感觉这位夫人的笑容特别的温暖,特别的和蔼可亲,她想要答应,心里却又本能的防备与抵触。 第五二八章 你不如去抢(求月票) 傍晚时分,李轩操控着自己的‘第二元神’,从江氏医馆告辞离开的时候,独孤碧落也陪着他走了出来。 她的神色有些沉寂,短短的几十步中几次欲言又止。 直到李轩带着伏魔金刚往冷雨柔工坊的方向走,独孤碧落才神色复杂的开口道:“你没必要为我这么费心的。” 李轩看了独孤碧落一眼,心想这女孩倒是心思玲珑,可为何就没能察觉到怀璧的真面目呢? 应该是不愿往那方面去想吧? 他微一摇头:“这话你该对我本体说才是,不过我这里倒是想多嘴一句,独孤小姐你连死都不怕,又何必将我本体那些小手段放在心上?” 其实他的主副元神,都是一个意识主导,李轩这些话只是假装自己的副体有自我意识,这可以方便他的主副体在某些场合下相互甩锅。 眼见独孤碧落哑然无言,李轩就笑着朝她摆了摆手,继续带着伏魔金刚走向冷雨柔的工坊。 让李轩讶异的是,冷雨柔居然第一眼就认出他是分身化体。 “你们主副体的差别还是很大的。”冷雨柔一边检查着伏魔金刚的损伤,一边面无表情的说着:“我到夫人身边的时候,你还在穿开裆裤。李轩你化成灰我都认得,何况一具分身化体。” 然后她开出了一个让李轩的第二元神,也为之心悸的价格。。 “二百二十万两?”李轩瞠目结舌:“冷盟主你不如去抢!这未免也太黑心了!” “抢劫可没有我制作机关暗器来钱快。”冷雨柔看了他一眼:“两百万两是两枚第四阶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的价格,你要知道,这东西市面上有人出资二百万收购,却有价无市,我们神器盟内部都不够分。 还有,由于超电磁炮的缘故,五色磁钢的价格涨了,我给你的只是成本价。剩余二十万两,才是修复伏魔金刚的价格,还不包括那两面大伏魔盾,有问题吗?” 李轩不禁一阵凝噎,他知道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确实非常昂贵。 毕竟是能够威胁到天位的东西,许多人哪怕耗尽家产,都想谋得一发。 李轩存神凝想了片刻,就无奈道:“行吧,我本体问你什么时候能够修好?还有,银钱他稍后就给你送来。” 幸亏这次吐蕃之行,他狠狠赚了一笔。 光是朵甘思可汗府与佛轮寺,他的收入就高达三百六十万两;之后又陆陆续续,从各家法王那里收获了价值二百多万两银钱的各种‘礼物’;离开吐蕃的时候,赞布罗汗也奉上了一份价值六十万的厚礼。 这些财货都被李轩一个人独吞了,罗烟她们对他都很体恤,知道他最近穷,都一意坚辞,没有拿钱。 不过那乐山大佛的宝藏,李轩却没分到什么现银。 李轩也没脸分钱,他都已经取了一件神宝器胚,又帮江含韵拿了一件仙器,再拿钱的话,就过于无耻了。 所以李轩除了那块可以助他凝练剑气的‘天外秘辰神庚’之外,其余都分毫不取。 李轩原本以为这笔钱,够他花好一阵子的。 可如今看来,搞不好连还账都不够。 “五到六天!”冷雨柔挥了挥手,示意李轩的第二元神可以走了:“不过这次填装的灭绝神针用完,你就得再等四个月。神器盟的熟手匠师还是少,我们这次总共才制作了十二枚。 还有,你再敢骂我黑心,下次我就按市场价收费!别以为你用副体说话,我就不把你当李轩!” 说到这句的时候,冷雨柔可能是用错了力量,用铁钳‘咔嚓’一声,将‘伏魔金刚’胯部的装甲,整个拆卸下来。 李轩就通体微寒,再不敢说话了。 而就在李轩踏出这工坊,准备前往六道司坐镇当工具人的时候,他忽然皱了皱眉。 这是因本体那边,接到了一张来自于彭富来的信符。 今日整个明照坊,南薰坊与澄清坊范围,竟有百余人中暑暴毙。 李轩先是神色微凝,看向了南面方向。然后他毫不犹豫,化光一道雷霆闪逝而去。 ※※※※ 半刻时间之后,李轩来到了明照坊内的豹房胡同。他的身后,则是除罗烟之外的神翼都一众人等。 他的‘神翼都’其实并无实际的辖区,负责的是整个北方地区的大案要案。 不过最近半年来,天下各省道州府都安宁得很,‘神翼都’没有大案可办。李轩就受了青龙堂主请托,把注意力放在了京城治安上。 由于年初蒙兀大败,辽东奴儿干都司的大片领土都回归大晋辖下。 所以朱雀堂尊‘灵佑真人’准备下大力气,清扫一番辽东地区的妖魔,改变辽东一带群魔乱舞的现状,故而将大量青龙堂的精锐调至辽东,也就导致青龙堂在京城内的力量大减。 ‘神翼都’也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手明照坊,南薰坊与澄清坊的巡守事务。 “这家的人也是中暑而死?”李轩看着眼前的一座三进的四合院,还有门口的白幡,然后就大步走了进去。 在他的身后,彭富来与张岳等人,无不都是神色凝然肃穆。 四合院的这户人家显然是早就得到消息了,户主与一众家人,都恭恭敬敬的候在门口,将李轩等人请入了门。 这家的死者是户主的母亲,一位年近九旬的老太太。在中暑身亡之前,也去都城隍庙上过香。 除此之外,还有老太太的一位婢女,也是中暑暴病,处于濒死状态。 李轩首先看的是那婢女,表面看来,这个年轻妇人就是平平常常的中暑,只是病情比较严重,导致五脏衰竭而已。 可当李轩以‘护道天眼’观望,却在此女的身上发现一丝隐约的黑气。 值得一提的是,李轩首次感受到‘七窍玲珑炉’的妙处,有此物配合他的‘护道天眼’,洞真破幻之能更加凌厉。 当李轩聚灵于目,就连那些发丝上的鳞片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人类头发的最外层,通常都由两到四层鳞片构成,分布着无数微小的鳞片。 而人的发丝直径,大约是五到六万纳米。而三个氧分子的直径,接近于一纳米。 李轩感觉自己再努力努力,这‘护道天眼’就可以当显微镜用了。 随着李轩抬手一招,那抹黑气就被他强行抽到手里。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就转身走出了屋外。 “老彭,喂她一粒破灵除煞丹,一粒五香正气丸!人应该还能救活。” 他大步往老夫人的棺椁走去,开始仔细翻查着棺内的尸体。 良久之后,李轩收回了视线,然后就定立原地,凝眉不语。 “中郎将大人。”那位户主神色惶恐的看着李轩:“请问家母可是妖魔所害?” 他在京城中是殷实人家,消息还算灵通。知道六道司早在一个时辰前,就开始全面盘查这两天内‘豹房胡同’的所有死者。 户主虽然不知详情,可既然惊动了六道司,想必是与妖魔有关。 李轩却没有解释,他扫了在场人等一眼,然后交代道:“稍后封住棺椁,老夫人的尸体,别让任何人接触。你们再买点烈酒回来,所有人都要用雄黄酒擦身。” 之后他就出了大门,往街道的另一侧行去——就在这街尾处,距离四十步的另一户人家,也死了人。 此时孙初芸却踏前数步,拦在了李轩的面前:“中郎将大人,请问那位老太太的死因为何?既然你给那婢女用了破灵除煞丹,想必不是正常的中暑。” 面对孙初芸,李轩倒是没再做隐瞒:“是日气!” “日气?”张岳抬头看着天空:“今年的太阳确实很大,我没想到北京的夏天也会这么热。” “你不懂就别乱说。”宫小舞摇着头:“中郎将大人说的日气,不是太阳,而是一种特殊的毒煞。是文忠烈公《正气歌》的前序里面提到过的。蒙兀人以七种毒煞折磨文忠烈公的身躯神魄,试图逼他降服,文忠烈公则以自身浩气敌之。是谓‘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 孙初芸就默诵道:“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 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檐阴薪爨,助长炎虐,时则为火气;仓腐寄顿,陈陈逼人,时则为米气; 骈肩杂遝,腥臊汗垢,时则为人气;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叠是数气,当之者鲜不为厉。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 她忽然一惊,想起当今的北京城‘都城隍’,正是文忠烈公。 “这桩案子,与文忠烈公有什么关联?” “我暂时还难下结论。”李轩已经走到了街尾那一户插着白幡的四合院前方,他的目光幽冷:“如果这一户的死者,也与这‘日气’有关,那我们就得去都城隍庙看看究竟了。” 第五二九章 顺逆天机(求月票) 神翼都众人前往都城隍庙的时候,李轩的本体匆匆赶来,替换了自己的第二元神。 与他同行的,还有罗烟与乐芊芊。 他们是一个时辰前出的宫,可在这之后,李轩又带着二女往绣衣卫诏狱走了一趟,去提审了‘前鸿胪寺卿’邦正义。 他原本是打算回京之后一鼓作气,尽早将太子暴病案查明,可神翼都辖区的这桩案子,已不是他的第二元神处理得了的。 这边一百多户人家,死于日气中暑的就高达八十多位。 从六道司其它辖区反馈过来的消息,就更让李轩心惊不已。 比如江含韵所在的青雷都,那边也死了上百人。死因却并非中暑,而是死于‘背疮’。 都是背部出现大规模的肿胀化脓,最终五脏衰竭而死。 李轩本能的想,这是否正气歌‘七气’中的土气? 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 李轩已经感觉到事态险恶,而他的第二元神,虽然也有着强大的智能,可在李轩的主体意识没有直接降临分身的情况下,在许多方面还是不如本体。。 也直到这个时候,彭富来与张岳他们才意识到之前领着他们查案的,竟是李轩的分身法体。 两人惊讶难以置信之余,都饱含艳羡。 他们都想自己如果有这么一个分身,那就有太多的好处啦! 都城隍庙就在北京城的西面,接近城门的位置。 李轩带着一众部属赶至这边的时候,发现赤雷都指挥使朱赤灵,青雷都指挥使木蔷薇等人,都已赶到了此间。 李轩暂时无心与这几位同僚寒暄,他从坐骑上飞空落下,看向庙墙的前方。那里横七竖八躺着二十多具乞丐,却都是面部青肿,没了任何声息。 李轩大步走过去翻看着这些尸体,然后眸色沉冷如冰。 这些乞丐又是不同的死法,都是浑身青肿,下肢的水肿尤其剧烈。其中最严重的,大腿几乎就有象腿粗细。 “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木蔷薇走到他身后:“我们查证过了,都城隍庙所在的金城坊,基本都是这个死法。这边的死人更多,除了都城隍庙前的乞丐与手艺人,足有三百余户。” 李轩就皱眉问:“赤雷都那边呢?” “也是一百多户,死于高烧风寒,死者也有拜祭过都城隍庙的经历,或者从这边经过。” 木蔷薇苦笑着道:“或圊溷、或毁尸、或腐鼠,恶气杂出,时则为秽气。传说文忠烈公身亡之前,依旧七毒缠身,所以世人为他塑造的形象,都是身穿锁链,以锁链象征七毒。” 李轩又睁开了‘护道天眼’仔细观望,他本体没有‘七窍玲珑炉’,目力要稍差些许,不过他依旧能够望见这些尸体内隐藏的些许黑气。 李轩眉心深锁,又往都城隍庙内部走入了进去。 这座都城隍庙的庙祝与所有道人,都被集中到了都城隍庙的神殿前方。 一共有百余号人,在神殿前方的广场中盘膝坐着。 除了那庙祝与庙内的几位掌事还算镇定之外,其余的道人无不是神色惶恐茫然无措。 李轩从内到外走了一圈,眼中的惑然之意更增。 他的护道天眼,没有在这都城隍庙内部看到任何异常。 那些道人,也没有一位身染煞毒。 “没有找到毒源?”罗烟观察着李轩的神色,眼神不解:“这就奇怪了,既然都城隍庙内部没有毒源,那么这些拜祭都城隍庙的人,是怎么沾上的七毒?” 李轩也觉疑惑,他转头问乐芊芊:“芊芊,能不能将我送入地府?” 他在南京的时候,之所以能够出入地府幽冥,是因听天獒的帮助。 在北京这边,李轩的修为虽已进入第三门,一身神通大法等同于伪天位,却无力打通幽冥。 此事只能依靠术师,乐芊芊正是其中的佼佼者。 乐芊芊则神色迟疑:“我试试吧,不过得先布阵,大概需要五到六万两银子的材料——” 她最近看上了一件仙宝,是她现在的修为就能够使用的,且额外适合降神之法。 问题是前次她虽然在乐山大佛中分了价值二百多万两的各种奇珍异宝,可她手里的钱还不够。 乐芊芊不准备在那把‘仙锏’中占分子。 乐芊芊语音未落,远处就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声音:“不用试了。” 李轩侧目往声音来处看了过去,然后就见一个身形颀长,一身白袍的身影凌空飞至。 李轩的面色微凝,朝着此人遥空一礼:“副天尊!” 来者正是左副天尊,此时他眉心中竟张开了一只青色眼睛,往都城隍的神殿看了过去。 “北京地府已经对外封闭,即便是我与天尊,也暂时无法出入。” 然后他又把目光望向李轩:“李轩,这桩案子你们神翼都就不用管了。此案涉及文忠烈公,你身为他的再传弟子,当知避嫌之理。” 李轩当即心绪一沉,本能的就觉抗拒。 ※※※※ 与此同时,在北京城地府。 一位浑身穿刺着七条巨型锁链的伟岸身影,正立在北京地府的西城城头。 ——那正是‘北京都城隍’,大晋‘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的文忠烈公。 此时这位的浑身上下,都是毒火狂燃,几乎将他整个神躯吞没。 在他的眼前大约二十步,则是一位来自于地府之外的不速之客。 此人三十岁许,穿着一身黑色战甲,五官清隽,额前有一道从发际直到眉心的红痕,颌下留着一缕长须,气质孤傲冷峻。 他的右边衣袖虽是空空荡荡的,可那壁立千仞,拔地参天般的气势,足以与文忠烈公分庭抗礼。 独臂中年就站在城碟之后,背负着手望向城内,口里则啧啧赞叹:“不愧是你文忠烈,这地府中的气象与元庭之时已经大不相同。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这城内有四座血海尸山,九处怨灵火海,可如今都被你治平了,各处也都井井有条。” 文忠烈公凝神看向此人,元神中微觉剧痛。 那是被对方的凌厉意念,刺激心神所致。 “阁下!” 文忠烈公的眼中,现出了一抹无奈与痛心之意:“也就是说,你终究是要走出这一步?你可知你之所为,会使这天下间多少生灵涂炭?” “那又如何?”独臂中年闻言失笑,浑不在意:“按照佛门的说法,这天下间的生灵,都逃不过生死轮回。反正都要死,早死晚死有何区别?所谓不破不立,不如此,我等又如何粉碎那所谓的天意? 你可知在千秋笔书写的历史当中,数百年后他们的后裔会更惨,大晋沦亡,神州陆沉。而这一次,这天下依然会毁于异族之手。我无非是将这段历史,提前一段时间。” 文忠烈公蹙了蹙眉:“阁下你过于极端了,天意固然可畏,可人定胜天。千秋笔书写的未来,就一定是未来?阁下就没有听说,金阙天宫的那些所谓‘史书’都已被粉碎?” “小有变故,可大势滔滔,大晋依旧难逃沦亡之劫。这天下间分分合合,王朝兴衰更替,皆有定数。” 独臂中年神色淡然道:“文忠烈,力挽天倾这种事,你只在几百年前做过一次。我却试过无数次,试图让我炎黄血裔摆脱这数百年兴衰的天道轮回,可每一次都是功败垂成。 直到如今,我才领悟了一个道理,破坏远比守护容易。要毁去大晋的国运,也远比守住它更简单得多。” “荒唐!” 文忠烈公面色冷凝,目中流露出强烈的不满之意:“所以十三年前,你不惜亲自介入,使大晋第四门以上的军将,十折其九?年初又令张观澜等人协助蒙兀,打破山海,居庸与独石诸关?” 千秋笔虽然书写历史,却从不究细节。它书写出的文字,只涉及名臣大将,还有那些有足够力量,摇动天下大势之人。 然而那些未见于史书的升斗小民,还有那些底层的武将文臣,他们的‘命运’,却不在千秋笔与金阙天宫的监管当中。 这就是独臂中年的聪明处,他看似没有改变历史,改变命运,却一点点的将‘未来’掰向了另一个方向。 可文忠烈公对于独臂中年的想法,却无法认同:“你可知你此举,会使此世无数的无辜子民陷入浩劫?即便被你成功了又如何?神州陆沉,龙蛇起陆,中原板荡。 蒙兀人却有着瓦剌大汗也先这样的英主,他们必将再次入主中原。这与数百年后有什么区别?无非是又一个轮回的开始。” “谁说蒙兀会再次入主中原?”独臂中年神色平淡的与文忠烈公对视:“也先此人确实可虑,可我早有安排。 如今蒙兀新遭重创,隐患极多,脱脱不花与也先之间的矛盾已不可调和,鞑靼部与瓦刺部也水火难容。事后我自有良策,拒蒙兀于中原之外。好友你尽可做壁上观,看我如何逆转乾坤。” 毒火中的文忠烈公则是微微一叹,言辞恳切:“阁下,天意之外的变数已经降于人间,你何不给他一点时间,也给这天地,给万民一次机会?” “变数?你说得是那个冠军侯李轩?” 独臂中年冷然哂笑:“可我更愿意将这个人,视做为天意对我的反制。天降此人,大约是为拨乱反正,坏我之谋。我岂能让这诸天神佛如愿?” 此时他又眉眼微凝,看向了远处虚空。他望见一个细小的白色身影,正在文忠烈公的神力遮护下,试图从这地府空间中脱离。 “它想去哪里?”独臂中年探手一招,就将那有着六只耳朵,仿佛狮子一样的灵兽强行抓摄到了身前。 独臂中年好奇的看着它:“你想这个小家伙去找谁?这是何苦?如今整个京城中除了你,还有谁能阻止我?无益的抵抗,只会导致更多的死亡。” 那只小灵兽已神色暴怒,直接往他的手臂咬了过去。 独臂中年却全不在乎,他用燃着白焰的森冷目光,注视文忠烈公:“文忠烈,你可不要逼我!我不愿在京城中大造杀孽,可如果形势所逼,不得不然,本人也不会吝于杀戮。” 说完这句,他就随手将那灵兽丢到了文忠烈公的怀中,同时一个挥袖,身影消失于城墙上。 此时的文忠烈公则是眉头微皱,此时他浑身上下,赫然裂开无数缝隙,七种色彩的毒火从内喷涌而出。 它们甚至破开了地府空间,往阳世之中飞洒蔓延。 可仅仅须臾,这些毒火就被文忠烈公的神力强行收束到了他的身侧。 第五三零章 缺德的李轩(求月票) 李轩最终黑着脸从都城隍庙走了出来,等到跨出庙门,彭富来就观察着李轩的神色道:“谦之你想要做什么,只管跟我们说。” 他料自己发小的性情,是不可能就此罢休的。 “不用了,大家回去吧。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不过这几天,你们得留神注意辖区内所有关于此案的线索。” 李轩说完这句之后,却又朝着孙初芸道:“初芸,这几天麻烦你帮我盯着左副天尊他们,我想知道这桩案子的一切进展。第四旗的事情你可以暂时不用管,我让玄尘子帮你看着。” 孙初芸听了后就暗暗冷笑,心想这位中郎将可真有意思,用不着她的时候就是‘孙都尉’,需要用她的时候就是‘初芸’。 她撩了撩头发,眼神平淡:“属下遵命,会尽力而为。” 李轩听出了她语中的应付之意,就神色无奈道:“我的意思是,初芸你用心去办!” 他是想借助孙初芸那近乎于隐身般的能耐,可以站在左副天尊的身边都不让他察觉。。 “用心啊?”孙初芸眨了眨眼,手按着腰刀:“此举怕是不合规矩。” 哪有部属盯梢上司的道理。 “有什么事我会担着。”李轩发现孙初芸毫无动容之意,就不禁头疼起来。 他心想孙初芸之前多厚道的一个姑娘啊,现在不见兔子不撒鹰了。 李轩于是目光凝然的与孙初芸对视,加重了语气:“拜托了,这次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孙初芸不由一阵迟疑,良久之后她心里就暗暗一叹,知道自己还是没法拒绝这家伙。 “我尽量吧,这边有什么消息,我会通知你。” 说完这句之后,她就转过身,又走入到了都城隍庙里面。 左副天尊正在神殿前方的广场上,审问庙祝与那些道人。 当孙初芸来到他身边一丈之距时,左副天尊竟是毫无所觉,旁边的众人,也对孙初芸的身影视如无睹。 ※※※※ 孙初芸返身之后,彭富来与张岳等人就也纷纷离去了。 就连乐芊芊也返回了六道司,她随李轩去了吐蕃一个月,现在神翼都与中军断事官衙门里的文件,怕已是堆积如山。 让她发愁的是,现在李轩还兼了典农中郎将,管理着天下卫所屯田事务,这就更雪上加霜了。 乐芊芊现在也好想要一个分身法体—— 幸在李轩已经答应了她,等到虞红裳拿到独孤碧落的特赦,取得伏魔天尊的许可,就会将独孤碧落召入神翼都当差。 最近几天,独孤碧落一直是由乐芊芊陪着的。她知道独孤碧落不但是个九重楼修为的术师,而且灵思敏捷。只需稍稍调教,就该是处理公文的一把好手。 李轩身边最后只留下了罗烟,她斜睨着李轩:“所谓最难消受美人恩,你应该知道孙初芸她想要的是什么吧?” 这个家伙,可别又陷进去了! 李轩就装作听不懂:“这个人情,我迟早会还上。” 他微微苦笑,感觉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可此时他已别无他法,都城隍庙的这桩案件,明显是冲着文忠烈公去的,背后主谋可能有着极大图谋。 如今也唯有孙初芸,能够帮助他盯住这桩案子的进展。 之后李轩没等罗烟再开口,就骑上了玉麒麟的背:“走吧,我们去挽月楼。” 挽月楼在八大胡同,是那边有名的青楼。 在李轩来的另一个世界,八大胡同成名于清末年间,是顶级妓院的聚集地。 不过他所在的大晋,八大胡同已经非常有名了。 李轩去那边的目的是为了查案,就在不久之前,他们在提审前鸿胪寺卿邦正义的时候,动用了‘搜魂摄魄’的秘法,查得事发之前此人经常留宿于挽月楼行首‘李玥儿’的房中。 ——‘搜魂摄魄’这桩事,左道行其实很早就想干了。 只是邦正义到底是士人身份,又是当世大儒,所以朝中清流群情汹涌,极力为邦正义陈情,内阁与礼部的众多大臣也极力干涉阻挠绣衣卫对邦正义用刑。 直到李轩将俺布罗王子带回京城,人证物证俱全,这才使朝中诸臣无话可说。 而这次的‘搜魂摄魄’,就有了极大的收获。尤其是当李轩祭起‘文山印’,直接废了这伪儒的浩气修为,此人更难抗拒搜魂之术。 这个‘李玥儿’。就是他们找到的线索之一。 一位鸿学大儒喜好女色,留恋青楼,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毕竟连圣人也说过‘食色性也’,当世的文人雅士达官显贵,也都以青楼狎妓为雅事。 可邦正义事发之前的两个月中,至少四十天都留宿于挽月楼行首的房中,就显得很不正常。 这位前鸿胪寺卿可不是没有妻小之人,相反他有妻妾数员,其中一半都还在年轻貌美的时候。 麻烦的是这家挽月楼,是镇朔大将军,京营左都督,武清侯梁亨的产业。 绣衣卫也没有在邦正义的神魂中找到什么确凿证据,邦正义关于李玥儿的记忆只有风花雪月,其余都是模糊的。 这让左道行非常为难,他怀疑李玥儿有问题,却需顾忌影响,不好对此女动手。 毕竟连天子,都得对这名天位大将怀柔笼络。 可这位绣衣卫都督同知顾忌的事情,李轩却是毫不在乎。 之前因六道司元老院之争,他与那位大将军的弟弟已经撕破脸皮。 还有巡盐御史夏广维一案,大将军梁亨虽然参与程度不深,可他们家也是拿了那些盐商银钱孝敬的。 且他这一次另有名目,名正言顺。 就在李轩策骑奔驰的时候,他发现身边飘着的绿绮罗眉头紧皱,面色冷凝,似在想着什么事。 “怎么了前辈?”李轩奇怪的询问:“你在担心什么?” 绿绮罗犹豫了片刻,才凝声道:“我在担心都城隍,李轩,此事你得多留点神。那七种毒火,确实在困扰着文忠烈公,尤其文忠烈公失去肉身之后,已经没有了‘琉璃无瑕’的浩气抗御七毒。 不过他还不至于在这个时候,失去对七毒的控制。以我的估算,他怎么都能撑个三五十年的。” 李轩闻言,却目光微闪:“前辈你与文忠烈公很熟?” 如果他们是相熟之人,那么他或可以此为线索,查绿绮罗的来历。 “你别忘了,他被蒙兀人抓住之后,就被关在大理寺牢狱。这几百年间又封神于北京城,怎么能不熟识?” 绿绮罗神色淡淡的解释:“这不是你该关心的。我有种预感,有人正在拨动着我们的命运。这次的事,如果未能妥当应对,我们所有的努力都将前功尽弃。” 就在她语落的时候,前方的八大胡同已经在望了。 李轩收住了心神,策着玉麒麟在挽月楼的门前停了下来。他一身明晃晃的六道伏魔甲,还有那明黄色的飞鱼服,让门口招揽客人的龟公都为之一惊,都本能的拜倒行礼。 李轩与罗烟都未曾理会,直接走入了进去。 “行首李玥儿何在?” 李轩用上了神夔雷音,震得这青楼之内所有人都面现痛苦之意。 他此举有打草惊蛇之意,在李轩浩气冲击之下。任何做贼心虚之人,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逃跑,或者尝试反抗。 不过让他失望的事,这偌大的挽月楼内,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只有三个壮年男子连裤子都没穿,惊慌失措的逃出来。 李轩用护道天眼看了一眼,就知道这些都是普通人,应该是瞒着家里到青楼寻欢,被他的浩气给震住了。 大堂内的众多嫖客,则都是脸色苍白惶恐的往李轩看了过去。 他们惊恐之余,都心想这家伙可真缺德,居然在这青楼里面用上这等神通。 幸亏他们还在大堂,除了被吓一吓之外,不会有什么其它后果。可那些已经开始巫山云雨之人就惨了,这搞不好就得终生不举。 那位四旬左右,浑身珠光宝气的老鸨也是面无血色,可她还是迎了一礼:“请问,您可是大晋冠军侯李侯爷?贱民失敬了。” 她欲躬身下拜,向李轩行礼,却发现李轩直接从她身边掠过,直往后院深处行去。 老鸨无奈之下,只能急忙起身跟了上去:“侯爷,李玥儿她正在陪客,请问您找她什么事?” “此女牵扯进一桩大案,本侯需要带她回衙门问话。” 李轩继续往里面走,直到一间挂着‘羞月居’的小院前停下。按照邦正义的记忆,那个李玥儿就住在这个小院里面。 不过就在他欲推门而入的时候,老鸨却抢先一步拦住了:“侯爷不可,这么的客人尊贵,惊动不得。求您给个颜面,别把我们挽月楼往死里逼。” “尊贵?”罗烟的唇角冷挑,她不相信半年之后,京城还有人不知道李轩的名号与声威。 “尊贵之极!” 老鸨在罗烟刀意凌迫下面色青白,却依旧咬着牙道:“里面是襄王殿下,辅国公府的皇甫玄机皇甫大人,六道司元老梁源,还有镇朔大将军,京营左都督,武清侯梁亨。” 就这个时候,那院子里面传来一个沉冷雄浑的声音:“是什么人在外喧哗?让他滚出去。” 罗烟的脸,顿时就微微一青。 第五三一章 要罪证是吧(求月票) “放肆!”罗烟手按着腰刀,面色一时难看之至,目蕴幽火。 这一刻,她感应到这院内好几道含着戏谑与审视的目光,正在遥空看着他们。 罗烟意识到院内说话的那人,是知道李轩与她身份的。 这让罗烟怒不可遏,几乎当场拔刀。 哪怕她自身遭遇这样的羞辱,罗烟都不会如此,她却额外受不了别人对李轩的羞辱轻视。 李轩的目光也微微一凝,凌厉似刀般的往小院的深处注视。他同时伸出了手,按住了罗烟的肩膀,阻止她拔刀的动作。 “有意思——”李轩的唇角微微一挑,然后就跨步往前。 这一瞬,他前方整个院墙,都轰然垮塌,化为齑粉。他前方的老鸨则是蓦然感觉到一股山一样的压力凌于己身,她没能做任何抵抗,就跪在了原地。。 那股源自于李轩的强横念压,使得她浑身的筋膜骨骼都在‘咔嚓’作响,一身血液则是急速流动,让她的眼中也蒙上了一层血色。 老鸨怀疑自己的躯体,可能下一瞬就会直接爆炸碎裂。 在院墙之后,则是一座精致典雅的两层木楼。 那木楼的大门处,此时也是在气浪澎拜,罡力交错。 此时正有两股精神意念,两股不同刀意,正以那扇木门为中心对抗交锋。这使得那木门,不断的发出了‘噗嗤’声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片片的木板在两股刀意冲撞激突下,被粉碎为片片木屑。还有一缕缕的火焰与雷霆,正在木门周围扩散蔓延。 李轩则好整以暇,微含哂意的看着眼前。 阁楼内以‘刀意’与他遥空争锋的,毫无疑问是一名巅峰层次的天位强者。其武道真意已进入‘魂境’,神念也强大之至。 按说李轩是不可能敌得过的,即便他的武意有‘紫气东来’境界的浩气加持,遇上天位也不吃亏;即便他的魂识之力也很庞大,超出正常修士十倍。 可李轩的元神,终究还没有达到‘阴神转阳’的境界,在质量上无法与天位抗衡。 问题是,破坏永远比建设容易得多。仅是他们这两股刀意对抗时外溢出的力量,就不是这座小木楼能够承受的。 随着那木门左侧的一扇窗,也在二人刀意冲击下炸成几份。 “大胆!”随着小楼内这一声怒哼,那股磅礴浩大的刀意就开始从木门转移,直接冲击着李轩的元神与身躯。 李轩几乎立时就感受到元神中一股股的刺痛,就仿佛是被无数枚针穿透进来。他的元神外围的部分神识之力,也正在破灭当中,逐渐瓦解。 大将军梁亨的刀意是‘破灭’与‘穿透’,这让梁亨于北疆战场无往而不利。曾经借助关隘,正面抗衡‘瓦剌大汗也先’数个时辰,也能压制瓦剌大将‘阿剌知院’。 李轩毫不犹豫,就动用起了李遮天的‘虚无神刀’,将对方那‘破灭’与‘穿透’的力量化为虚无。 这也令他右手臂上的‘武曲破军’散着幽冷光辉。 此时李轩斩杀的天位也有数人,也借此掌握了数种魂级武意。就比如柳宗权的武意‘六翅金蝉’,此人虽然死于灭绝神针,可李轩的‘武曲破军’一样吞噬了他部分灵魂本质。 不过这几种魂级武意中最好用的,依旧是李遮天的虚无刀。 而就在这一瞬,那扇木门终于炸成了齑粉,随后又被李轩招出来的火焰雷霆清扫一空。 木楼里面的情景,也终于出现在李轩的眼前。 这座小楼的第一层不大,只有大概三十个平方。中间是一张摆满了珍馐佳肴的圆桌,那襄王虞瞻墡,皇甫玄机,还有六道司元老梁源,镇朔大将军梁亨都列席于内,各自分座一方。他们身边都陪着一个女子,不过这几张千娇百媚的脸上,此时都是血色褪尽,面孔煞白。 这里的其余三人李轩都见过,唯独镇朔大将军梁亨他是首次得见。 就如传闻中说的,这位大将军身高近乎一丈,器宇轩昂,阔面重颐,熊腰虎背,面如重枣,唇若涂脂。 他的弟弟梁源的身形已经是魁梧之至,可镇朔大将军梁亨的躯体,却还要大上一圈。 此人坐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只匍匐在那里的远古凶兽,气势霸烈,凶横无匹。 而这只凶兽,正以择人而噬的目光看着李轩:“神机左营提督李轩?你好大的胆子?” 神机左营提督,是李轩在京营中的职衔,也是他这个‘京营左都督’的部属。 李轩则视若无睹,他强顶着梁亨的刀势压迫,笑着走入了进去:“那老鸨还真没说谎,没想到襄王殿下与诸位还真在这里。看来是李某打搅了诸位的雅兴,不过本侯公务在身,还请诸位多体谅。你们谁是李玥儿?” 他的目光在几个女子的身上扫过,最终落在梁亨身侧的青衣女子身上。 李轩在邦正义的记忆中,见过此女的相貌。 的确是个极有姿色的女子,气质也很可人,难怪能在这挽月楼成为行首。 大将军梁亨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不过他目里的怒恨凶厉之火,已几乎化为实质。他一手持着酒杯,一手则按着刀:“你就是这么对上官说话的?我让你滚,你没听见吗?” “上官?”罗烟在李轩的身后一声嗤笑:“天子明旨由长乐长公主监国,神机左营由长乐公主直辖,你算他哪门子的上官?” 李轩则对梁亨之言听如不闻的看向李玥儿:“李行首,随我去衙门走一趟吧,本官有些话要问你。” 李玥儿神色惶恐,她身躯微颤,脸色苍白的试图从座位上起身。 不过她才刚刚站起到一半,旁边的梁亨就一声轻哼:“给我坐下。” 李玥儿被其真元所震,整个人就像是失去了力气一样,又瘫坐了下来。 不过这位随后扫向李轩二人的目光中,却带着些许的异泽,似含嘲弄之意。 梁亨则神色淡淡的喝茶:“安心坐着吧,本帅倒想看看,今日谁能将你从这挽月楼带走。” 李轩这才把目光转向梁亨,二人对视,目光就仿佛是刀剑交锋,激射出无数雷光电火。 李轩脸上的笑意未退,却已按住了腰间的刀:“梁将军这是要阻挠本侯办案?” 罗烟顿时精神微振,知道李轩已经有动手之意。 她早就不耐烦了,当即就将一双红袖刀现于双手。 “阻了又如何?怎么?还想要动手?” 梁亨的眸中现出了几分嘲意与期待:“京城传闻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就是你们这对兔儿爷吧?都说你们阳阳神刀神威无敌,即便天位中也少有人能敌得过你们。却不知能在本帅面前,接下几招——” “且慢!” 梁亨语音未落,他旁边的襄王虞瞻墡就起身苦笑道:“侯爷且慢动手,大将军也请稍息雷霆之怒!你们二位都是朝廷柱石,何必闹到这地步?” 他随后看着李轩,神色无奈之余略含深意:“冠军侯,其实也难怪大将军这么大的火气。这里毕竟是梁大将军家的产业,他平日公务繁忙,难得抽出闲暇在此宴请我等。 这事换成是冠军侯你,怕也要生出雷霆之怒。冠军侯,如果不是什么紧要的案子,二位不如稍后再来?如能给本王一个颜面,本王感激不尽。” 李轩则漠无表情的看着襄王虞瞻墡:“此女牵涉太子暴病一案,襄王殿下你确定要管?” 虞瞻墡闻言一愣,然后就慢慢的坐了下来,不再言语了。 梁亨的瞳孔也同样微微收缩,可随后他就镇定自若的一声嗤笑:“笑话!你说她与太子暴病有涉就有涉?你们可有确实证据?” 他看着李轩的目光,更显尖锐:“你如拿不出证据,非但人你带不走,本侯也必定要在天子与监国面前参你一本!” 李轩感觉到梁亨的刀意也在增强,二人神念刀意在近距离内进一步的撞击争锋,使得李轩脚下的地面都微微下陷。 他们的周围则是噗嗤作响,两侧不断有瓷碗窗栏茶几炸为粉尘。 罗烟也被梁亨的刀意波及,不过她到底非是首当其冲,应对起来比之李轩还要更轻松些。 此时她的一身衣袂飘舞,气质就仿佛是谪仙降临。 “要证据是吧?”李轩失声一笑,转而看向了李玥儿,他的‘护道天眼’发现此女面上虽然更显惊惶,花容失色。 可其眼眸深处的情绪,却自始至终都是镇定的,还有那丝隐约的嘲弄,变得更加明显。 李轩就唇角微挑。“除了牵涉太子暴病一案,此女还与‘神策卫’一起空饷贪污案有关。犯人供称他两年来贪墨的所有银钱,都用于这位李行首身上。 这个人,李行首你该认得,他名叫樊渊,是神策卫世袭百户。其人还供称他之所以克扣部属军饷,贪墨银钱,是受了李行首引诱,本侯身为中军断事官,自然得请她回衙门问个清楚明白。” 其实那位神策卫世袭百户的供词,是‘受不了李玥儿的勾引,日思夜想,所以动了贪墨军饷的主意’。 可官字两张口,有了这句话,李轩就师出有名。 李玥儿则不禁错愕不已,显然是没想到李轩会用上这个名目。 她随后就气得娇躯发颤,这樊渊她是认得的,可谁会去引诱此人贪墨军饷? 梁亨也同样是微一愣神,然后一阵暴怒:“这算什么罪证?这种鸡毛蒜皮的案子,你也敢到我这里拿人?” 李轩就叹了一声:“所以梁大将军还是要阻扰本侯办案?” 此时他的大日刀已经出鞘,现出了一片炽白光焰。 第五三二章 怎会这么快(求月票) 罗烟与李轩心意相通,李轩刀出之际,她的身影也化作金色流光。 李轩的第一目标,还是李玥儿,他准备直接将此女擒拿。不过李轩的身影未至,梁亨就一声怒哼:“大胆!” 他直接拔刀斩了过来,一刀横斩十丈,破灭虚空,将李轩的身影笼罩于内。 这正落李轩的下怀,他身化的金紫流光瞬时变化,与罗烟一左一右,朝着梁亨狂袭轰击。使得这位镇朔大将军的身外发出了一连串的金石之音,同时溅起了一片火花。 梁亨以横练霸体硬顶着李轩与罗烟二人的刀光,同时哈哈大笑:“所谓的阳阳神刀,也不过如此!” 此时他的浑身上下都缠绕着破灭之力。李轩、罗烟的刀速固然快到了肉眼难及,也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杀伤力,可在接近梁亨三丈内的时候,他们的刀力,他们的真元刀意,就已经被梁亨‘破灭’。 一连十数次都是如此,李轩与罗烟的金紫流光,轻而易举就可破开梁亨的刀势封锁,却没法在他的体外造成半点的伤痕。只有持续响起的铿锵声响,震得周围人耳膜碎裂。 现场的几个女孩就痛苦不已,不过她们已经被襄王虞瞻墡等人带离了那座已经被三人刀罡撕碎的二层小楼,退到了几十丈距离之外。。 此时六道司元老梁源的目光与他的兄长梁亨一样,目中的怒焰几乎化为实质:“简直欺人太甚!这个竖子,竟然恣意妄行,狂悖无道到这个地步。” “此人少年得意,难免猖狂霸道,之前我也深受其害。” 皇甫玄机面色冷肃,唇角却微含笑意。 能见到镇朔大将军梁亨与李轩正面冲突,对他来说真是绝好的消息。 “梁兄勿需心忧,大将军的‘九天十地破灭神诀’,‘混元金身’与‘龙魔霸体’都已登峰造极,达至小天位的极境。 这两个杂种能够依仗疾速克制其他天位,所向披靡,在大将军面前,却似如猪狗。” 襄王虞瞻墡则是苦笑,饱含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这是何苦?都是国之重臣,岂不知和衷共济之理?” 皇甫玄机闻言,却含着戏谑与冷哂的看了襄王虞瞻墡一眼。 对于这位的心情,皇甫玄机其实是能理解的。 今日大将军梁亨邀请这位前来,是为于杰清查卫所田亩一事,想请他在天子面前说话转圜。 可这位贤王临来之前,估计是怎么都不会想到,这场宴席会扯入到太子暴病一案。 这桩事换成别人,可能都不会像襄王虞瞻墡这样头疼。 问题是如今这位襄王的长子虞祁镛,已经有了入嗣皇统之望。此事在朝中呼声极高,得到包括吏部尚书王文在内的众多大臣支持。 若那景泰帝得知此事,不知会怎么想? 如果这位再得知襄王虞瞻墡,与当朝镇朔大将军,执掌京城十数万大军的京营左都督密会,又会是什么样的想法? 思及此处,皇甫玄机对于会昌伯孙继宗家的那位铁面谋士,不由再次生出了佩服之意。 今日的宴席与冲突虽然是巧合,可皇甫玄机料定自己如果一直遵从铁面谋士的谋划,梁亨与虞瞻墡迟早还是得站在李轩的对立面,与之为敌。 而当此子满世皆敌之刻,就当是他皇甫玄机复仇之日。 不!可能用不着那么久,今日他就可稍泄胸中郁恨之情。 就在此时,他听到了大将军梁亨的一声炸吼:“受死!” 此时梁亨的一只臂甲,忽然散发出了一阵强光,无量的元磁之力骤然爆发,这不但吸摄着附近的两道金紫电光往他靠近,更严重干扰了李轩与罗烟的遁法。 “磁吸之力。”皇甫玄机神色诧异的看着,眼中现出了一抹亮泽:“这是仙器?” “那是兄长新得的仙器,名为‘太阴元磁神臂’,兄长的本意是用它弥补自身在遁法上的不足。不过这门神通,正可克制这对阳阳神刀。” 梁源微一颔首,脸上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你说这对兔儿爷在我兄长面前似如猪狗,也不算错。”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两道金紫二色的流光,越来越接近大将军梁亨。他们的身影被那元磁之力干扰,此时最多只能离开梁亨二十丈,还在被一步步的压缩。 而失去了空间,也就失去了速度。 且这磁力变化无穷,忽而排斥,忽而吸摄,来回变化,让两道金紫流光随之动荡,无所适从。 “两个天位都不是的混账,仗着一门联手合击之法,就敢在本帅面前猖狂?” 梁亨嘿然冷笑,他刀气挥斥,在这几十丈方圆内尽情舒展。虽然刀速只是一般,刀势却沉雄霸道,不可一世。 那破灭之力,正在压缩着李轩二人仅有的空间。 “两个自不量力的东西,还不给我跪下!” 随着这一声炸吼,那元磁之力骤然增长三倍,将李轩与罗烟两人往他身前三丈处吸摄。同时一股恢弘刀罡,在他的上空,凝聚成一把无比霸道的破灭魔刀。 这令梁亨的刀意,刀势与刀威,都膨胀增长攀援到极致,压迫着两人的元神。 “你这家伙——”此时罗烟的怒意更增,浑身燃烧紫火:“你这是在找死!” 她几乎不假思索,就在脑海之内观想‘大日’之景。 这是她跟随李轩开始观想核聚变之后,与李轩在‘正反两仪天击地合战法’中的极限一招。平时不愿施展,是因两人目前的修为,根本控制不住。 可这个时候,罗烟已无法忍耐。她的身后已经幻化出了一对紫色的碟翼,一双红袖刀则在手中如影似幻的变幻。 浮光随日度,漾影逐波深—— 这一刻,她发现李轩的双手,同样发生类似的变幻。 那是‘幻电三千斩’—— 然而据她所知,李轩的这一式,已经远不止三个呼吸内,三千次斩击的速度。 此时梁亨的元神中,已经感觉到一股极致的危险。 眼前的两人虽然还未出刀,然而一股凌厉无匹的刀意,却已经冲击凌压于他的元神之内。 梁亨心中骇然,可此时他无论如何都无法退让,此时干脆双眼怒睁,将上方的破灭魔刀引动,趁着对面两人还未完成蓄势之刻轰压过去。 这一刻,这座‘羞月居’的小院废墟内,顿时爆发出了三股无匹刀气。将周围的建筑全数夷平,撕成碎片。 幸亏这双方的大战,已经使得百丈范围内的所有人等都惊慌逃走,否则仅那刀气残余,就可将他们全数撕成碎片。 现场唯有襄王虞瞻墡,皇甫玄机与梁源三人在,在他们眼中,只见两道挥斥二十余丈,缠绕着无量雷霆的阳火刀光,此时似如光电一样的斩出。 由于斩击的速度过于迅捷,那些刀影在他们的眼中已经化为烈日,将整个京城的夜空映耀到纤毫毕见。 “这是?”梁源吃了一惊,他紧紧握住了拳头,瞳孔中则现出震撼与茫然:“这两个家伙,是用的什么刀法!” ——这个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快的刀? 那阳火刀光一刀刀劈下,每一刀都是无与伦比的极速,霸道与犀利。 梁亨初时还能够以破灭魔刀抗衡,可他那灰死色的破灭刀光,很快就在那紫色‘大日’的照耀下轰然粉碎,就如雪遇烈阳,冰消瓦解! 然后那些已经逐渐转化为赤金色的刀影,势如狂涛大浪般的将镇朔大将军梁亨整个淹没,那一刀刀劈在他的横练霸体上,发出了一声声铿锵震响。 “痴心妄想!”梁亨一声怒斥,将所有的真元,都用于强化自身的横练霸体,浑身上下赫然显出龙鳞:“本帅的‘混元金身’与‘龙魔霸体’已至灵肉合一之境,就凭你们两把破刀,也能奈何得了本帅?”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的大日刀已经破入到他的臂膀内,斩入到半寸余深。 这点伤势,对梁亨来说连疮癣之疾都算不上,梁亨哪怕不用去管,他的肉身也可在仅仅一个眨眼间就可以恢复。 可紧随着这一刀之后,却是成千上万的刀影,它们接二连三的破开梁亨的罡元,斩入他的血肉。 最初时只是斩入半寸,只伤及筋膜的层次。 可仅仅三百刀之后,就已经突破筋膜层次,斩入他的血肉更深处。 关键是这两人的光雷刀意开始侵袭入体,攻入他的五脏六腑,元神深处。 梁亨渐渐的难以忍受,他一声狂吼,开始疯狂的向李轩与罗烟的方向撞击,可两人的遁法超绝,仅仅是一个闪烁就避让开来。 那赤金色的刀光继续劈斩,削切着梁亨的一身血肉,仅仅两个呼吸时间,就已将这位大将军的浑身上下,斩出了无数伤口,一时间竟无法快速愈合。 就在这一瞬,两人都心有灵犀,同时出刀斩在了梁亨的膝盖下方。 这一刀的巨大冲击力,使得梁亨的双腿一弯,使之血肉飞溅,轰然跪倒! 此时在远处旁观的梁源与皇甫玄机,脸色都煞白如纸。 “杂种!” 此时梁亨的眼中,已经现出猩红杀意。他的浑身肌肉膨胀虬结,身形一瞬间又膨胀了一丈,一身罡元也在此刻转为黑焰,在他的身后凝聚出了一具巨大的龙魔法相。 “住手!” 就在这个时候,襄王虞瞻墡一声轻叹,蓦然闪身而入:“二位请停手如何?难道真要闹到两败俱伤的地步?” 他的右侧现出了一面五龙环绕的金色盾牌,强撑住李轩他们斩出来的刀光,同时一个探手,拍在了梁亨的肩膀上,竟将梁亨的龙魔法相强压了下去。 第五三三章 吞下奇耻大辱(求月票) 李轩与罗烟的‘大日九千斩’能发不能收,那阳火刀光依旧无穷无尽的往襄王虞瞻墡与梁亨的方向斩击。 仅仅三百刀,就使那五道龙气环绕的金色盾牌灵光黯淡,五龙崩坏。 不过这个时候,两人终于将剩余的阳火刀势转向了天空,一道道缠绕雷霆的刀气往天空削切过去,将整片天空都映耀到宛如白日。也将北京城的城防大阵引动,使之动荡不已。 襄王虞瞻墡只是以十二重楼境的伪天位修为引龙气驾驭仙宝,战力比肩天位,才能勉力抵挡他们的双刀合斩。 可真要等到‘大日九千斩’的九千次斩击爆发完,分心二用的襄王虞瞻墡多半要被他们砍成肉泥。 李轩略有些不爽,他是想在这里与梁亨分一个胜负的。 暗里是有趁着这机会重创梁亨,让他无暇他顾的念头。 如今清查屯田最大的阻力,就是这位镇朔大将军。虽然此人本身没有侵占多少卫所田亩,可众多北方将门却已在皇甫玄机的号召下,围绕着梁亨抱团。。 在李轩看来,只需除去梁亨这一阻力,他与于杰的清田可以事半功倍。 他不是喜欢四面树敌之人,却更知有些敌人是避让不开的。 就如梁亨,此人既与皇甫玄机扯在一起,那么这位镇朔大将军与他之间,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和睦相处的。 与其忍让到最后忍无可忍,倒不如一开始就先下手为强,趁着这机会瓦解其势。 可此时襄王虞瞻墡出面阻截,让李轩的谋算彻底落空。 他总不能将这位被众多朝臣赞许的贤王轰成肉渣。 此时的梁亨也在努力挣扎,那龙魔法相非但没有回归他的躯体,反倒继续膨胀,将虞瞻墡的一根根龙气锁链崩成粉碎。 甚至襄王虞瞻墡本人,也被他的龙魔真力缠绕困锁。 今日之战,对他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竟然被两个竖子斩击到没有还手之力!甚至在大庭广众之下,向对方跪下。 然而今日他们之间的争战,还远未分出胜负。 他的‘九天十地破灭神诀’与‘龙魔霸体’还远没激发到极限境地。 现在是‘龙魔法相’,在这之后还有‘化龙入魔’,都可让他的战斗力得到极大增长。 甚至在这之后,梁亨还有京营禁军的万军之势可以调动。虽然将‘军势’运用于私人争斗中,乃是朝廷大忌。 可如果他自身的武力还是无法解决问题,梁亨也不会有半点迟疑犹豫。 “大将军!”襄王虞瞻墡面现痛苦之色,唇角溢出了一丝血痕,可他还是借助仙宝龙气之力,死死的按着梁亨。 因李轩罗烟二人的刀光转向,他用于梁亨身上的真元法力提升了一倍。 “大将军请看天上——” 梁亨闻言一愣,终于分神看向了天空。然后他就望见云层当中,一个硕大的黑龙探出头来,正冷冷的望着下方——那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 还有少保于杰,此人也在另一个方向浮空而立。 除此之外,还有数道强横意念凌驾于此,遥空观战。 他们间的这一战,已经惊动了京城的众多天位。 襄王虞瞻墡的声音继续道:“大将军你毕竟是理亏的一方,现在收手还来得及。冠军侯心怀叵测,一应言辞,分明是有意激怒大将军,将军可莫要上了他的当。” 最后一句,他却是不敢让李轩听见的,是以神识密语,直接传入到了梁亨的神念之内。 梁亨面色幽暗,目光则如跃动的幽火,变幻不定。他最终还是一声怒哼,收起了‘龙魔法相’,脸色铁青的看向了李轩。 “竖子,明日早朝,本帅必定要参你一本!” 李轩的大日九千斩则已全数斩出,他浮空在三丈高处,冷冷的看了梁亨一眼,就毫不在意:“本侯亦有此意,梁大将军如此跋扈,就等着本侯的弹章吧!” 他随后就把目光转向了挽月楼的行首李玥儿,此女正立在李轩的玉麒麟面前,身躯瑟瑟发抖。 之前李轩与梁亨战起之时,此女就被梁源救走到几十丈外。 当梁亨被两人的刀光斩到没有还手之力,甚至是屈膝跪倒。 李玥儿就悄无声息的后退,试图从此地逃离。 此女竟显露出不俗的修为,整个人融入到了暗影之中。 不过李轩早有安排,在伪天位的‘玉麒麟’面前,李玥儿哪怕身具千般变化,也无法离开此地半步。 “有意思!一个修为九重楼的术修,竟然是一楼行首。” 李轩看着此女,冷冷一哂:“本侯不知此女本就是你们梁府的人,还是她的能耐能够瞒过天位?” 在场的梁源与梁亨,都是微微变色。 尤其梁亨,面皮青紫。 李玥儿尝试逃离的举动,也是他选择停战罢手,吞下这奇耻大辱的缘由。 让梁亨更恼火的是,他之前确实被李玥儿瞒过,以为此女,不过是一个四重楼境,小有修为的普通青楼女子。 此时李轩一个探手,就往李玥儿的身后拍了过去,他用的是‘寒息烈掌’,遥空一拍就令这九重楼术修的肉身元神全数冻结。 这半年以来,李轩的修为进展,可远不止是雷霆光火。他的冰法,也同样有了极大提升。 只是目前的实用性,不及他与罗烟的合璧双刀。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东面方向。只见那边一道银白色的光华蓦然穿梭而至,直指李玥儿的眉心而去。 那光影之速,竟然可以直追玉麒麟的本命神通‘岁月如梭’,李轩只能隐隐望见此物,是一把银白色的飞刀。 “烟儿!” 李轩暗暗一凛,他与罗烟的身影,都同时化为金紫二色的流光。 可让他错愕的是,他们的刀光遁速明明快过飞刀一线,却连续三次拦截都与这把飞刀错身而过。 “不对——”李轩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因果?” 这把飞刀携带的,竟然是因果之力!虽然这力量非常浅薄,可配合飞刀的速度,却足以将李玥儿杀死! 李轩一声轻哼,调度起了腰间文山印的力量,同时眉心中的‘护道天眼’轰出了一束浩气,罩住了那银白色的飞刀。 随着那飞刀上的因果之力被轰散,李轩与罗烟化成的金紫流光,也在须臾之后,将之轰成了无数金属碎片。 之后李轩又探手一抓,将此女的躯体直接摄入到袖中,暂时藏入到武曲破军的小空间。 就在收摄李玥儿躯体的过程中,李轩感觉到周围黑暗中,有一道危险的灵机蠢蠢欲动,似乎欲再次出手。 可随着敖疏影显现龙躯,压落到距离地面不足三百丈,少保于杰也皱着眉头,接近到距离此地不到一里距离。 黑暗中的那道灵机终于退去,消失在李轩的感应中。 李轩随后就转过身,冷冷的看着镇朔大将军梁亨与襄王虞瞻墡:“此女涉及太子暴病案,却被你梁亨阻扰,几乎被幕后真凶杀人灭口。此事我会原原本本,禀知天子与监国,梁亨你好自为之。” 梁亨的神色一慌,可随后就镇定下来,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哼。 他想即便天子得知了又如何,难道还能宰了他? 如今大晋天位乏人,景泰帝要想维护皇统,镇压大晋江山,只能借重他梁亨之力。 且如今天子已经闭关,由长乐长公主虞红裳监国理政。 梁亨料定这次,顶多也就是被监国下旨训斥,不痛不痒。 那长乐长公主虽然与李轩有着奸情,可此女以女子之身牝鸡司晨,本就名位不正,难道她还敢动朝廷大将? ※※※※ 李轩从挽月楼废墟中离去,就笑着朝空中的敖疏影招手,想要招这位龙君下来一叙,顺便感激这位的援手之德。 至于少保于杰,这位在事态平息之后,就已返回兵部。 可不知为何,敖疏影的神色却有些慌张,此时竟然把她的龙头一摆,又回归到云层当中。 李轩见状一愣,然后奇怪的摩挲着下巴。 他发现敖疏影的神色,似乎是‘害羞’?可这怎么可能? 李轩把握不定,认为这可能是自己的错觉。 罗烟则回望着挽月楼方向:“这梁亨心胸狭窄,睚眦必报,他一定会报复。此人已与北方将门抱团,如今势力不小。” 罗烟语中含着几分忧虑:“明日早朝,虞红裳第一次监国理政,怕是风波不小。” 李轩听了之后,却是微微一笑:“你是担心梁亨纠集北方将门的那些人,在早朝中对我群起攻之?可如他们真的这么做了,我反倒会很开心。” 罗烟则诧异的看着他:“这是为何,就因为现在监国的是虞红裳?可如果他们形成了声势,虞红裳又能拿这些北方大将怎样?” 李轩则笑望着她:“蠢丫头,你说那些文官们最担心的是什么?” 罗烟愣了愣,然后眼中就现出了一抹亮泽。那些文官最担心的,不就是这些掌握兵权的武将抱团? 她心想如果梁亨真这么做,一定会召来文官们的疯狂打压。 第五三四章 搜魂索魄(求月票) 挽月楼废墟,梁亨看着李轩两人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他眼中依旧恨火狂燃,戾念充斥。 良久之后,他才压下了火气,转头朝襄王虞瞻墡歉意的一抱拳:“襄王殿下,今夜真是对不住,我原想你我能宾主尽欢,却不意逢此恶客。改日梁某再整个宴席,给殿下赔罪。” 这个时候,梁亨才发现虞瞻墡的神色也有些恍惚。 襄王随即回过神,然后忙摆着手:“不用不用,今日事发突然,是谁都料不到的事,哪里能怪大将军?” 他随后就叹了一声,苦笑道:“不过现在,本王已是六神无主,不知该如何是好。大将军,本王还有些事要处理,就不在这里多留了,告辞!”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匆匆往远处等候的一辆马车走去。 梁亨唇角微扯,暗显哂意。 他知道这位贤王是担心因今日之事,惹来景泰帝的猜忌。 此人自宣宗以来都是谨小慎微,皇位送到他面前都不敢接。。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这位贤王怕是连腿都要吓软了。 而就在襄王离开之后,梁亨就眉目冷冽,双拳紧握,发出一阵黄豆爆裂般的咔嚓声响。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那个竖子,他辱我太甚!” 一想到刚才他被那阳阳神刀逼至跪倒的一幕,梁亨就怒火攻心,无法忍受。 尤其这一幕,还被无数人围观。 梁源也青白着脸:“兄长,这桩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自然不能就此罢休。”梁亨的气息阴戾:“此仇不报我誓不为人。” 他随后就转过头,看着梁源:“这次回去,你就把方天魔戟给炼了,你还在犹犹豫豫,磨磨蹭蹭什么?修为炼了二十多年,还是这卵样儿。刚入十重楼的境界,丢尽了我的脸。 你的功体与此物契合,把它祭炼了,三个月内就可登入天位,在六道司内与朱明月分庭抗礼。” “这——”梁源的神色却有些迟疑。 他眼神复杂,不但没有半点喜意,反倒是含着几分忐忑。 方天魔戟是昔日梁亨偶得之物,那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此物确实能进入‘天位’不错,可更大的可能,是他梁源成为器奴。 何况他梁源才三十四岁的年纪,十重楼的境界,也不算弱了。最多再有十五年,他也有问鼎天位的希望。 “你怕什么怕?你越是害怕,越是容易被方天魔戟影响神智,这个道理都不懂?” 梁亨此时又眸光微闪:“还有,你稍后去彪儿那里,把我的‘六妙通灵丹’带过去。” 梁源一愣,就有些不情愿了:“此物如此珍贵,凭什么要给他?” 他们有个侄儿叫做梁彪,出身梁家嫡支,也有着绝代猛将的天资。 此人自小就跟随梁亨在北疆征战,如今的修为已经在天位境的门槛之前。 而‘六妙通灵丹’,是天位之钥的一种,是可以助人感悟天道,打破天位障碍的灵丹之一。 可梁源早就看上了这‘六妙通灵丹’,只需有此物,他的天位之途畅通无阻。 “你有方天魔戟,要这东西做什么?” 梁亨斜了梁源一眼:“你如按部就班,需要多久才能用得上这‘六妙通灵丹’?我可等不了这么久。那个竖子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虽然未至天位,可双刀合璧,比许多天位还强。 即便是我,不用化龙入魔,也没有胜算。可如果用了,那势必得元气大伤,寿元大减。这个时候我最需要的就是帮手,难道能指望你按部就班的修到十二重楼吗?” 他随后一声冷哼:“天子与于杰之所以看重那竖子,不就是因他背后的势力大,天位多?等到彪儿打破‘天门’,我梁家一门三天位,谁敢动我梁家?那个时候,即便天子,也得对我梁家礼让三分。” 远处的皇甫玄机听了,不禁一阵艳羡。 心想这梁家近年不知是走了什么运,叔侄两人都是天资强绝,居然还掌握了方天魔戟这样的神物。 那可是昔日汉末一位天下无敌的神将所遗,虽然只是部分碎片融炼成的仙兵,却也是战力强绝之物。 不过类似的东西,他们皇甫家也有。可他的父亲皇甫玉,兄长皇甫神机都不许他用。 他那个已经承爵的侄儿,也执拗的很,一直都不肯将那东西给他。最近与他这个叔父,愈发生分了。 梁源的语声无奈,做着最后的挣扎:“这似乎不太妥当,我听说金阙天宫有规矩,大晋国土内的天位,最多不能超过五十位。” ——这只是限于中原之地,金阙天宫对于草原与吐蕃等地的管制就松得多。 至于西域那边,就更在金阙天宫的势力之外了。 梁亨就一声轻哂:“管他们那许多!再说了,如今大晋国土内,应该不缺这两三个名额。” 仅是土木堡之战,大晋陨落的天位就超过十三人。这么大的缺口,哪里可能在十几年间就补上? 此时梁亨终于想起了皇甫玄机,他侧目看了过去,目中闪现精芒:“皇甫兄,我这里还有一事,需要皇甫兄助我一臂之力。” 皇甫玄机精神一振:“大将军尽管吩咐!” ※※※※ 李轩没有把人带回他的中军断事官断事衙门,而是送入距离不远的绣衣卫诏狱。 对于自家的中军断事官衙门,李轩心中有数,这边漏得像个筛子一样,也没有高手坐镇。 如果他把人关押在这边,可能他一离开,这李玥儿就要被杀人灭口。 至于绣衣卫诏狱这边,其实也不怎么牢靠,可李轩已经别无选择。 不过都督同知左道行此人深受天子信重,应该是值得信任的。 且此事也与左道行的前程性命攸关,由不得他不尽心。 而当李轩带着李玥儿到来,刑部尚书俞士悦与左道行,也都闻风而至。 俞士悦见了李轩之后,就好心的提醒道:“你与梁亨的事我听说了,此人性情暴戾,睚眦必报,你要小心。” 他倒不觉得李轩与梁亨冲突之举是冲动,那种情况下,李轩其实退不得。 堂堂的理学护法,岂有被一个边疆武夫斥退之理? 李轩能以中军断事官身份震慑卫所诸军,可不是因他的浩气精纯,也不是因天子宠信。而是李轩将皇甫玄机踢出朝堂,在南口关击退蒙兀铁骑,平定南方大水等丰功伟业,给他带来的赫赫声威。 之后的清理卫所屯田,李轩就更需依赖他的名望。 一旦其声威有损,那些兵头谁还会在乎李轩? “多谢俞尚书提醒,李某已有准备。”李轩说完之后苦笑道:“我也是没想到,此人竟是如此跋扈。” 俞士悦就一声轻哼:“这些武夫,他们还以为这是永乐年间?梁亨他如能反省,从此夹起尾巴做人也就罢了。再敢猖狂,老夫定要他好看。” 他是永乐年间中的进士,那时正值北方勋贵全盛之时,曾亲眼见过那群武官勋贵,是何等的肆无忌惮,张扬恣意。 那时的满朝文官,在这些武人的压制下战战兢兢,甚至有人因公务得罪勋贵,被当街打死的案例。 直到仁宣之治,文官的地位才得到一定的提升。 土木堡之战,北方将门与王振勾连,将大晋数十万精兵丧尽,这才给了他们儒人全面执掌朝堂的机会。 所以当今之世,满朝文官对于武人都深深警惕。 李轩与俞士悦的看法不尽相同,他是知道过犹不及这个道理的。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不想就此事与俞士悦争辩,他只是笑了笑,就把注意力再次转回到了李玥儿身上。 此女被他解冻之后,就紧闭着双眼,一副不言不语的模样。 左道行正在验明此女身份,主要是看她的脸部,有没有易容,有没有幻法。 须臾之后,左道行就负手退了回来:“直接搜魂吧,没必要费工夫了。此女当是死士一流,如果用刑,不知得多少天才能让她开口。” 且夜长梦多,谁知这几天耽搁下来,这女人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对方连因果之器都用上了,可见此女非常重要。 而他现在,光是守住一个鸿胪寺卿邦正义,就很吃力了。 自从太子暴病晕迷,他对绣衣卫的掌控力就大不如前。 搜魂索魄之法,需得一定的时间准备,必须布置法坛,还得请高明的术师出手,只有如此才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除此之外,还必须是可靠可信的。 左道行这次就准备请薛云柔出手,他已发出信符,后者也正在赶来的途中。 趁着这空暇,李轩就询问左道行:“左都督可知天下间,有哪个天位善用飞刀?” 左道行陷入凝思:“一百五十年前有一位‘光阴刀’范中流,这人应该还在人世。不过他的路数,与你今天遇到的飞刀有不小差异。此人的身份,我会查证的。” 他知道今日李轩拦截飞刀时三次失手,这不止是因飞刀本身的因果之力,而是飞刀在飞行过程中,发生了极其玄妙的变化。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又问道:“那么今日左都督那边可有收获?” 左道行就眉眼微凝:“这次不但有收获,还收获不小。” 第五三二章 重大线索与朝堂(求月票) ps:五千字大章,还中午的欠账。开荒这里再求一下月票,现在的势态真得很紧急。 ※※※※ “哦?”李轩当即眼现期待之色:“是什么样的收获?” 刑部尚书俞士悦也肃容一凛,凝神倾听。 左道行拿出了一叠厚厚的卷宗:“我已经查清楚他们暗害太子的手法,太医院的医官李泽配置黑昙花药粉,经由御药房拨至郕王府;郕王府右卫率张元化以旧伤的名义取药,把药粉带到了太子身边;女官元氏则负责把黑昙花药粉放入太子香囊。” 他的眼神无比冷冽:“在他们三人的记忆中都有喇嘛多吉才仁的身影,不过他们本身想不起来,甚至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这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幻术,如果不是我们的术修能耐了得,此事绝难水落石出。” 李轩听到这里,心想左道行终于还是按捺不住,开始动用搜魂秘法了。 大凡搜魂索魄之法,都等同于酷刑。会损伤人的元神与智力,留下极大的后患,比较惨的甚至会直接变成痴呆。 不过李轩也能理解,如今左道行承受的压力也是日甚一日。。 他如果再没有查到线索,天子估计就得换人了。 此时左道行,又用感激的目光看着他:“此事也多亏了冠军侯,如非是我们预先锁定了黑昙花,锁定住了那两个喇嘛,我们也不可能找到这段记忆。” 需知人的记忆浩瀚繁复,灵魂又脆弱不堪。 搜魂索魄之法也绝非万能,更多可能是他们将一个人的灵魂搜到千疮百孔,灵魂破碎,都找不到任何与案件有关的记忆。 所以左道行直到现在,才敢使用这搜魂之术。 这就等于是在解题的时候预先知道‘答案’,然后去寻找‘过程’,容易了百倍。 “幻术?可他们是怎么瞒过太子身边的供奉术修的?”俞士悦手捋胡须,神色不解:“还有这多吉才仁,是那个假冒多吉才仁身份入京的喇嘛吧? 既然这三人与多吉才仁有过接触,为何到现在才查出来?” 天子给郕王府配置的术师供奉水准极高,其中就有两名修为十二重楼境,出自大内的伪天位级术修。 郕王府的所有下人,也会定期排查。各种术法,幻术,毒蛊等等,都在排查的内容当中。 这些大内术修自小学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毕竟这个世界各种神通异能层出不穷。 而皇室成员,尤其得小心被人暗害。 左道行解释道:“这三人当中的医官李泽一直在京城,右卫率张元化,女官元氏则是太子离开南京之后,才被调拨到太子的身边。 他们笃信密教,曾先后至隆福寺听经,应该是那时候,被埋下了心灵幻术的种子,却一直隐而不发,所以逃脱了供奉术师的排查。 年前多吉才仁他们在驿站见太子,目的是为启动右卫率张元化、女官元氏两人心灵内的幻术之种。那个时候,也正是沂王虞见深上表辞太子位的时间,这应该是他们决定动手暗害太子的契机。” 李轩就向罗烟看了一眼,目含询问之意。 罗烟稍作凝思,就微一颔首:“如果是这样就说得通了,这三人虽被幻术所迷,可只要他们对太子未怀恶意,那么太子身边的供奉术师很难及时察觉。 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多吉才仁与扎西贡布应该不是施展这门幻术之人,他们只是中继的节点?” 她又特意向李轩解释道:“比如说我要用幻术迷惑左都督,为免暴露身份,我会先在你的身上使用幻术,通过你与左都督见面,这是一种较为高明的幻术手法。” 李轩一听就明白了,这就好像后世黑客犯案的时候,喜欢隔着几层傀儡机一样的道理。 刑部尚书俞士悦还是不解:“可既然他们有着顶级的幻术,为何又在这两个喇嘛的身上使用牵丝血蛊?” 这岂非是多此一举? 左道行就一声轻哼:“这正是我要说的,那两个喇嘛法力不俗,是十重楼境的术修。他们的身份我也查清楚了,都是峨眉出身的道人,从年前六月一直失踪至今。那些人只凭幻术,可没法将控制他们整整一年。” 他眼神森然的看着李轩与俞士悦:“我怀疑鸿胪寺卿邦正义此人,也是被幻术所迷。他之所以长年累月的夜宿挽月楼,其实并非自愿。 此人虽是伪儒,可也有十一重楼境的修为,不是那么容易被操控的。那些人必须每隔三五日,修补强化一次他们的心灵幻术。只有借助李玥儿,才能不使人生疑。” 就在他们议论之际,薛云柔的身影匆匆赶至。 她到来之后,就眼神复杂的看了罗烟一眼。 以前她在南京的时候,李轩每次遇到案件,都会把她带上。 可到了京城,这种情况就再没出现过了。 薛云柔总不能以天师府少天师之身,屈尊去做神翼都的供奉术修。 薛云柔收敛心神,先是看了被捆在架上的李玥儿一眼:“就是她吧?法坛符阵都已经备妥了?” 她随后就开始检查起了法坛符阵的结构。她一丝不苟,每一个符文都没漏过。 一刻时间之后,薛云柔才满意的说道:“既然万事俱备,那就直接开始吧。” 为重修几个关城的事情,她现在忙得脚不着地。今天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又被左道行请来了这里,她是真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薛云柔的搜魂索魄之法,其实不比绣衣卫的供奉术修高明多少。 可她身为龙虎山少天师,有一个旁人无法企及的优势——她可以直接召唤‘酆都北阴大帝’降临。 很少有人知道,这位‘酆都北阴大帝’其实是汉末第三代天师张鲁割据汉中时,人为炮制出来的,两家的牵连极深。 ‘酆都北阴大帝’身为冥狱之主,对所有神魄之属有着极强的压制之能。 故而薛云柔在搜魂索魄之余,竟还有余力施展幻法,将她搜索到的记忆,直接展现在他们的面前,就像是看全息投影的效果。 左道行看着这些影像,仅仅片刻就眯起了眼:“果然是心灵幻法!” 俞士悦则皱着眉头:“这个李玥儿只是助手,真正的幻术师另有其人。可李玥儿对此人的记忆,也非常模糊,身形面貌一样都没有。” 在李玥儿的记忆画面中,这个对邦正义施展幻术的人,只是一个模糊不清的白色光团。 李轩则是全神灌注,关注这些记忆画面的每一个细节。 此时他眼前,忽然现出了一个画面。 李轩瞳孔微收:“停!” 薛云柔当即暂停了搜魂之术,将一副记忆影像定格在了李轩的眼前。 这是在挽月楼的后院,李玥儿与那个幻术师一起,在用大礼参拜着某个人。 这人的身影也是模糊的,就是一个人形模样的白色光团,看不清面目,也看不清此人的形体。 可在她们旁边恰有一座池塘,在映射着这三人的形影。 那池面微波荡漾,画面其实也很模糊。只能大致辨认出这三个人都是女子。其余衣着相貌,都无法仔细辨别。 “此女究竟是谁?”俞士悦定定的看着这副画面,眸现锐泽:“李玥儿与那名幻术师对她行的是主仆之礼,此女定是幕后真凶无疑!” 李轩仔细观察着每一个细节,这女人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应该是他见过的女子。 可李轩百般寻思,都想不到能对号入座的人。 良久之后,李轩才摇了摇头:“柔儿,帮我查找她记忆中,所有关于这女人的片段。” 薛云柔点了点头,继续搜魂索魄。 李玥儿对此极其抗拒,整个人不但痛苦不堪,浑身上下也是青筋暴起。 不过还是陆续有几副画面,显现在李轩几人的眼前。 李轩的眼中,也逐渐现出了几分讶色。 这些记忆画面,竟是出自于李玥儿的少年时代,她似乎是那个女子的婢女之一,且是很贴身的那一种。 直到一刻时间之后,薛云柔的施法才告一段落。 她知道再继续下去,李玥儿整个人会废掉。 “今日只能到这里了,此人是术修,元神坚韧。你们让她修养一阵,估计还能搜魂个三到五次。” 此时李轩则闭上眼,仔细回思:“李玥儿的这个主人,现在的年纪是二十五到二十七岁,身高六尺;她喜欢月季,喜欢摘下新鲜的月季将之插在发髻上; 少年时的她喜欢玉质的首饰,尤其是城东‘明玉行’的雕工,手中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爱不释手,不知此物还在不在她的手中?喜食吃豆腐脑,甜的;喜欢用‘花露行’的脂粉——” ——这都是他从李玥儿记忆画面中,找到的生活细节。 那幻术师可以抹除她们在李玥儿记忆中的面貌形影,却没法抹去这些生活当中的蛛丝马迹。 李轩现在只后悔,那挽月楼已经被他与罗烟联手夷平,否则一定可以找出更多信息。 “还有这个幻术师,应该是以侍女的身份,潜伏于挽月楼。她不是李玥儿房里的,不过能自由出入李玥儿的羞月居。此女在挽月楼使用的名字,应该是叫秀娘。年纪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身高七尺二寸,喜梳云髻——” 随着李轩的语声,左道行的眼中,顿时爆出一团精芒,他直接转头吩咐自己的亲信部属:“现在给我去查!” 这些线索,已经足以让他找到那个名叫秀娘的女人,还有那个秀娘与李玥儿的主人。 此时的李轩,也现出了期待之意。 只需找到这个女子,一切都可真相大白。 此时他们距离真相,可能就只有半步之遥。 ※※※※ 次日清晨,李轩一大早就进入宫中,他全副穿戴,一身盛装。 今天好歹是虞红裳第一天监国,必须郑重对待,得帮自己的女友撑起场面。 不过就在李轩策骑进入承天门后,他发现沿途有不少京营与五军都督府的武将,都对他报以冷眼。 以往这些人看到了,都会很热情的打招呼,甚至是毕恭毕敬,谄媚到无以复加。 可今日这些人看到他,却都是带着几分冷意与疏离。 其中一些城府较浅的,甚至还夹含着几许得色与怜悯。 李轩就惊奇不已,心想这些家伙的软骨病,怎么突然就变好了呢? 此时一个穿着国公服饰的青年,走到李轩的身侧:“冠军侯务必要小心了,昨日夜间,我叔父皇甫玄机陪同大将军梁亨在京中四处奔走,彻夜与各家勋贵密会。很可能会在今日朝会中,向冠军侯发难。” 李轩回头看了这青年一眼,登时就认出这是当代辅国公皇甫懋(mao)。 在皇甫神机战死土木堡之后,此人九岁承爵,至今已经十三年。 “辅国公?”李轩稍觉意外,他随后就笑着朝辅国公抱了抱拳:“多谢国公提醒,李某会小心留神的。” 皇甫懋则若有所思的深深看了李轩一眼,然后自嘲道:“看来是我多事了,冠军侯显然早有准备。” “我是知道那位梁大将军性格的,所以预先做了些准备。兵法上不是说吗?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 李轩笑了笑,然后神色微肃道:“不过辅国公能够在这时候为我报信,足见性情,李某是很感激的。” “我只是看不惯我那叔父的所作所为。” 辅国公皇甫懋往远处的大将军梁亨与皇甫玄机二人的方向看了一眼,皇甫玄机之前已被夺去了所有职司。不过这些天,大将军梁亨又在京营中给他补一个四品指挥佥事的虚职,勉强有资格参与这朔望大朝。 辅国公皇甫懋的面上含着几分不屑与排斥:“冠军侯与少保整顿卫所屯田一事,本人也乐见其成。这也是我父亲生前为之扼腕之事,他也数次想要纠正这歪风邪气,却因王振专权,天子猜忌,只能不了了之。” 李轩当即面色一凛:“辅国公深明大义!” “只是明知利害而已,我等勋贵与国同休戚,国有难,我们这些勋贵还能好得了么?五军都督府的权柄,都来自于卫所军。卫所军败坏,五军都督府在朝中的地位,也将一落千丈,只能成为文官的附庸。 且天下间的卫所军户,也是昔日追随太祖太宗征战天下的袍泽之后,都是对大晋有功之人。可如今他们的后裔都穷无立锥之地,沦落到如贱民也似,这对大晋来说绝非好事。可那些蠢货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不,他们也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在乎。” 辅国公皇甫懋摇着头:“不过我们这些靖难勋贵当中,也不全是鼠目寸光之辈。冠军侯清理屯田一事,皇甫懋虽然人微力弱,却也愿尽绵薄之力。” 他朝着李轩抱了抱拳,就与李轩分开了。两人虽然同为武班,却没有站在一起。 李轩虽为侯位,却仪同公爵,已是中军都督佥事之尊。 皇甫懋却由于两个叔父的压制,至今都只有一个公爵之位,并无职司在身。 当众官都在殿中站定,随着七声钟响。长乐长公主也在众多侍从宫女的拱卫下踏入殿中。 她的座位,被安排在御座前方右侧,是等同亲王的规格,前方垂帘。 此时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站了出来,用冷冽的目光扫望诸臣。 “陛下有恙在身,需入定静养两月。长乐长公主奉天子命,在陛下入定期间监理朝堂,权摄国事。陛下有令,尔等诸臣胆敢轻慢,定斩不饶。” 这朝堂之内,顿时一阵哗然声响。 朝中诸臣虽然昨日就听说了天子令长乐长公主监国一事,可此时亲眼目睹,亲耳听闻,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直到礼部尚书手拿着维持朝纲法度的铁锏,在人群中走了一圈,殿中的嘈杂之声,这才平息了下来。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一声冷哼:“诸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则语声轻柔道:“本宫年轻识浅,今次监国,只是因父皇抱恙,无奈为之。然而朝中大政,关系天下亿万百姓福祉,本宫委实不敢擅作主张。 还请诸位臣工以国事为重,看在天子与百姓的面上,助本宫体国安民,安定庙堂。” 她把姿态放得很低,言语也非常得体,顿时就让朝堂中众多大臣脸上的不满减退不少。 不过就在虞红裳语落之刻,镇朔大将军梁亨就站了出来。 “公主殿下,臣镇朔大将军,武清侯梁亨弹劾冠军侯李轩藐视上官,横行跋扈,滥用职权,在京城中擅动刀兵,以至于城西数百户民居倒塌损毁,罪大恶极! 另弹劾冠军侯任职五军都督府期间不但徇私枉法,且饱食终日,不务正业!” 李轩就侧目往梁亨看了过去,眼中现着幽冷之色。 他心想果然来了,不过这位梁大将军,难道就只有这点水准? 接下来,他就见一位青袍御史站了出来:“臣梁微,弹劾诚意伯李承基任职操江水师提督与漕运总督期间,任人唯亲,擅权妄为,以权谋私,贪污公款,收受贿赂,并有真人实事七件,罪证确凿——” 李轩的眸中,这才有了点认真之意。 心想这些人针对他父亲诚意伯,倒是有点直击他根本的意味。 而此时整个朝堂,已经是一片死寂。所有朝臣的目光,都在李轩与梁亨二人之间来回扫望。 第五三六章 心狠手辣李谦之(求月票) 卯时八刻,朝阳的光辉已经从太和门的门外照入进来。 可这议政殿中深重的寒气,却一点都没有被化解掉的迹象。且随着那位监察御史梁微的语音,众人只觉周围的寒意更加深重。 “其罪一,有水师武将罗勇谋,无故被时任操江水师提督李承基罢黜,其官职洪湖水师守备,旋即被诚意伯亲属江岳所夺。 ...... ——其罪四,有操江水师衙门吏员张九铭出首,状告诚意伯,操江水师提督李承基,于正统二十七年,挪移军资公款十二万两,钱财不知去向,疑为私人贪墨。 其罪五,景泰十三年三月,李承基任职漕运总兵之后,故意扣押粮船十七艘,使湖州归安,长兴两县粮船失期,以至于两县县官罢职,两县众多粮长几乎家破人亡; 其罪六——” 那梁微几乎是用咆哮般的语声说出来,声如洪钟,中气十足,震得殿堂之上的屋宇都簌簌作响。 等到此人将李承基的七桩罪一一道明,又朝着长乐长公主虞红裳的方向一拜:“监国长公主殿下,李承基此人桀贪骜诈,威福自用,穷奢极侈,贪黩日甚,僭侈逾制,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还请殿下速遣人将此獠擒拿问罪,以正朝廷国法纲纪!” 此时在朝中武班的最后方,皇甫玄机的唇角微挑,现出了几分得意。 大将军梁亨针对诚意伯李承基的弹劾,正是出自于他的建议。 自从前次朝争失败之后,他一直都没有放弃收集李承基的罪证。 李轩本人不但一身浩气精纯,官场履历也堪称单薄。。 需知不做不错,李轩真正出仕才不到一年时间,作风又很谨慎,简直让人无处下嘴。 所以相较于李轩,他那个和光同尘的父亲,无疑是一个更好的下手对象。 垂帘之后,虞红裳蹙了蹙眉,她等到御史梁微的语声告一段落,先是在众多朝臣身上扫了一眼,然后目视李轩:“冠军侯,诚意伯李承基不在朝中,你身为他的次子,可有什么要代他辩解的? 还有关于镇朔大将军的弹劾,是否确有其事?” 此时众人的视线,都往李轩身上注目。 李轩则手持象牙笏板,面色平淡的从群臣中走出,来到了殿堂中央:“监国长公主殿下,家父的事臣了解有限。监察御史梁微弹劾的七桩罪名,臣知道根底的,只有其中三件。 梁御史说诚意伯府逾制,然而我家如今的府邸,是由工部督建,太祖赐予,至今都未做任何改动。所有图纸用料,南北二京的工部都有存档,是可以一一查证的。 梁御史又说我父亲任人唯亲,接任洪湖水师守备的江岳,的确是我家远亲,然而此人在六个月前长江大水一战,已经为阻拦水妖为害地方,战死于洪湖口。 反倒是他口中的前洪湖水师守备罗勇谋,在长江大水期间托病不出,致使他麾下一营水师无人统领,损失惨重。 还有扣押湖州粮船一事,臣也正好得知。这十七艘粮船都以铁锭做为压仓物,湖州两县诸粮长疑有向草原走私铁器之嫌。此事绣衣卫正在查办,非臣能知。” 所谓‘粮长’,是大晋在地方设立征解田粮之人,大晋将纳粮三万石左右的地方设为一区,指派大户世充粮长。 他们除了要从地方百姓那里征收粮食,还得负责将粮船解送京城。 李轩微一躬身:“殿下,家父的德行如何,人品怎样,朝中是有公论的。陛下他也曾数次下旨,称赞家父公忠体国,勤于国事,有古大臣之风。” 此时殿中的众多文臣就纷纷颔首,其中一部分,甚至是面显赞赏之意。 诚意伯李承基虽是武官,可在文臣当中的口碑确实很不错。 就在李轩语落之刻,少保于杰面色沉冷的开口:“关于正统二十七年那十二万两军资,臣略知一二。实为太上皇欲整修太液池,王振在朝中直接截留挪用。诚意伯为天子隐,一直秘而不宣。” 随着他这句道出,殿中的大臣就现出了几分异色。 尤其内阁次辅,少保高谷,他狠狠的瞪了于杰一眼。 人家诚意伯都知道为天子隐,偏偏这位是一点顾忌都没有? 此时刑部尚书俞士悦,也阴沉着脸出列道:“殿下,梁御史弹劾第六条也不实。常州人黄士元状告诚意伯府侵占民田案,七年前是由臣亲自处理,缘由是黄士元与其家中不合,兄弟争产所致。 此事诚意伯并无过错,一应证据与地契文书至今都记录在档。且此案之后,诚意伯府就将那五百亩田地,捐给了常州府学。” 李轩感激的朝于杰与俞士悦微一颔首,然后又面向长乐长公主虞红裳道:“长公主殿下,由此可知梁御史弹劾我父亲的这些罪名,多为罗织编造。 如果朝廷不信,也可遣清正大臣一一查证。家父为人坦荡,为官清正,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地,行无愧于人,止无愧于心,不惧人察。” 虞红裳闻言笑了笑,转而询问陈询:“首辅大人,本宫听冠军侯之言,有理有据。就不知你等内阁之意如何?” 首辅陈询,就微一躬身:“殿下,监察御使梁微弹劾诸事,大多是偏听偏信,捕风捉影,以臣之意,就不需要遣员查证了,让诚意伯上折自辩即可。” 次辅高谷则稍稍迟疑,也抬起了手中的象牙笏板:“首辅所言甚是,臣无异议!” 皇甫玄机闻言微愣,心想这情况不对啊。 以往那些御史,六部给事中等等,一听说有武将跋扈擅权,就会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食人鱼一样群起而攻之。他的兄长皇甫神机,也吃了好几次亏。 所以皇甫玄机料定这次梁微弹劾的罪名,即便不能将诚意伯参倒,朝中也该就此事掀起一番风波。 可今天这些文臣是吃错药了,就这么放过了诚意伯? 心向上皇与沂王的众多清流,不该是群体响应吗?他们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 此时立于武臣之首的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却是眼神无奈的斜睨了梁亨与皇甫玄机二人一眼。 他想这两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脑瓜子里面进了水。 皇甫玄机如果真只是联络了那位监察御史梁微,那么今日朝堂之上,必定是另一幅局面。 次辅高谷及其党羽,一定会乐见其成。甚至是推波助澜。 可这两人在见过监察御史梁微之后,还联络了京城中的众多武臣。 他们当朝中的这些文官,都是耳聋眼瞎的么?这让太后与太子一党的众多文臣,如何敢卷入进去? 且初代诚意伯李乐兴是以文职出仕,此人不但是太祖平定天下的谋主之一,更参与大晋初年许多政务,参与制定了大晋的科举之政。 此人可以说是大晋文官之祖,天下间的文人,都需感其恩德。 那位诚意伯,又岂能以寻常勋贵视之? 可惜—— 封城侯郭聪摇了摇头,他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已经无力阻止。 此时李轩,又朝着虞红裳一礼道:“还有镇朔大将军弹劾臣的罪状,此中详情,殿下可以垂问襄王。当时襄王殿下就在现场,目睹了前后经过。镇朔大将军昨夜不知因何故,不但阻挠臣办案,言辞中还多有挑衅,臣不得已为之。 此外,臣擒拿案犯李玥儿之后,经拷问得知,当时谋害太子的真凶,就在挽月楼的现场。” 他的话半句不假,只是没说明他们即便在第一时间擒拿了李玥儿,也没可能抓捕到那名幻术师这一事实。 可当他此言道出,整个殿堂内的众多文武大臣,都是一阵嗡然作响。所有人都以怪异的目光,看向了镇朔大将军梁亨。 众人的眼中,都不禁现出猜疑之色,难道指使谋害太子之人,就是这位梁大将军? 梁亨本人也不禁面色发白。 绣衣卫对此案详情秘而不宣,一直都没有消息传出,他对此事也就茫然不知。 虞红裳更是脸色沉冷,她当即就朝着襄王虞瞻墡问道:“王叔,冠军侯之言是否属实?” 襄王虞瞻墡心里如惊涛骇浪,他迟疑的看了梁亨一眼,最终神色无奈,朝着虞红裳一礼:“冠军侯之言不假,镇朔大将军确实阻挠了冠军侯办案,言辞也很不善。” 此时梁亨看向他的目光,就如藏于阴暗中的毒蛇。 襄王虞瞻墡则是满心的无奈,他不是不想帮梁亨说话,可他现在更想与此事摆脱干系。 梁亨怒火攻心,他当即回身,朝着自己的众多同僚扫望过去。 按照他们预定的策略,此时就该以卫所军纪一事群起向李轩发难,联合整个北方将门,对虞红裳逼宫,逼迫这位长乐长公主。 可令梁亨吃惊的是,昨日他联络的众多武官勋贵,此时却都安静得很。他们大多都面色微白,眼现迟疑之意。 在这之前,他们可不知梁亨涉及太子暴病一案。 反倒文班那边,有一位青袍御史抢先一步走到殿中:“监国长公主殿下,臣北直隶监察御史司空化及有奏。臣今日清晨接到举报,镇朔大将军梁亨昨夜阻拦冠军侯办案之后,连夜密会文武大臣共三十七人; 其中包括巩昌候郭子明,泰宁伯李司道,右军都督府都督同知葛逍,监察御史梁微等人,臣疑镇朔大将军梁亨其心叵测,或有反意,请监国下旨明查!” 梁亨的瞳孔顿时收缩成针状,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轩。 他今日只是想要给这家伙一个教训,可这个冠军侯,却是准备将他梁氏连根拔起! 第五三七章 缘由(求保底月票) 梁亨看着李轩,他心里既感惊怒,又觉惶恐,浑身上下都寒意滋生。 他当即转身朝着长乐公主一抱拳:“监国殿下!此人血口喷人,诬陷大臣,请监国大人将之拿下治罪。” 北直隶监察御史司空化及听了之后,就一声冷笑:“本人是否诬陷大臣,查一查不就清楚了?请问梁大将军,昨天夜里,你难道没有与巩昌候郭子明,泰宁伯李司道等人会面?” 此时这大殿当中,除了梁亨之外,以巩昌候与泰宁伯为首的三十几位勋臣武将,或脸色煞白,或冷汗涔涔。 梁亨则一声怒哼,看司空化及的目光似欲择人而噬:“本帅是见了他们不错,可这就是心怀叵测,阴有反意?就不许本帅找部属喝酒聊天?” “喝酒聊天自然是无妨的,可时间偏是在大将军阻扰冠军侯办案之后,这就未免让人浮想联翩了。” 监察御史司空化及反问道:“敢问梁大将军,你可敢将你们昨夜所议之事,都公之于众?” 梁亨就不禁气息微窒,他们昨夜都在商量如何炮制罪名,如何将李轩从中军断事官一职上调离。 可这些话,他们能在朝堂之上说么? 司空化及此时又目光凌厉的,逼视着武官班列中的某人:“何况下官确实是接到了举报,有人出首告发了你梁亨。” 他的目光就像是刀锋,越来越显凌厉。 也就在司空化及神色不耐,意图出言逼迫的时候,一位穿着三品武将服饰,须发花白的老人,面色毅然的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面色沉冷的在殿中拜倒:“监国殿下,梁大将军昨日因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冠军侯落了颜面,召集我等意图报复。期间我等不但商议了如何弹劾诚意伯,还议论了如何在今日早朝,向监国逼宫。。 恰好昨日神策卫百户樊渊犯下贪赃案,梁大将军说至多子时,百户樊渊就会横死中军断事官狱中。梁大将军说冠军侯治事不严,致使将官横死,正可做我们发难的借口。无论如何,都要逼监国殿下,罢去冠军侯的‘中军断事官’职司。” 梁亨的脸色一阵发青,这正是他们昨夜议论的事情。 此法一举两得,不但可削去李轩的权柄,还可将李玥儿从绣衣卫手里捞出来。 李轩抓捕李玥儿的罪名,就是因涉及神策卫百户樊渊的空饷案。 他倒不是非要回护李玥儿不可,只是担心此女会说出什么话,将自己给牵扯进去,顺便还可出口恶气。 此女掌握在他手中,梁亨才能安心。 可梁亨不明白,这个名叫费清的老将,为何会出首告密? 梁亨是知道君不密则失臣,臣不密则失身这一道理的。 所以昨夜他并未大肆宣扬,召集在一起密议的众人,要么是他的亲信部属,要么是与李轩有仇,或是双方间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冲突。 而这个费清,就是跟随他已经二十余年的旧部,如今正在京营中任职副将。 此时那白发老将,又神色迟疑的侧目看了那两眼猩红,似欲择人而噬的梁亨一眼,最终咬了咬牙:“监国殿下,梁亨与众人密议期间,还曾数度诽谤国政,非议天子!” “嘭!” 这是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她脸色铁青,重重地一拍扶手,目中已快喷出火来。 “殿下!”监察御史司空化及此时微微一笑,朝着虞红裳一礼:“事情已经很明白了,梁亨召集这三十七人,确系结党营私,议论不法之事。 可臣以为这位费清费将军还有隐瞒,梁亨与他们所议之事,一定不止于此。臣详细计算过,这三十七人执掌京营近半军权,梁亨将他们引为党羽,究竟是何居心?” 说到此处,司空化及又在殿中拜倒:“臣请监国下旨,详查此事究竟,一来可释众臣之疑,二来可防乱臣贼子。” 这个时候,朝中一大半的文官,都跪了下来:“殿下,臣等也请殿下详查此事!” 虞红裳没有回应,她眸光似如刀锋的看着梁亨:“梁大将军,费清之言是否属实?” 梁亨的脸色忽青忽白的变幻,最后他也跪在了地上,将头上的七梁冠解下拿在手中:“监国殿下,臣对大晋一片忠心,天日可表!” ※※※※ 大朝结束之后,当众臣纷纷从议政殿中走出。梁亨就一身罡气爆涌,铁青着脸看着李轩:“竖子,今日之后,梁某从此与你誓不两立,不共戴天!” 如果不是顾忌少保于杰,还有附近的几位内阁大臣。 他现在就直接动手,将此人生吞活剥。 李轩就回以一声嗤笑:“梁大将军还不归家反省,是要等御史再参你一本?” 之前的朝议中,虞红裳到底还是给了梁亨一点颜面,没有直接将他抓捕下狱。 她与内阁合议,只是夺黜了梁亨的镇朔大将军,京营左都督的官职位,令其居家待勘,反省罪过,等到朝廷将此案调查清楚之后再做处置。 不过参与密会的其他人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他们必须到绣衣卫走一趟,将一应之事交代清楚。 李轩估计其中的一大半,都会被调离京营。 梁亨却还是定定的看了李轩一眼,直到半晌之后才蓦地一拂袍袖,大步流星的离去。 此时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韦真,凑到了李轩身边:“那个费清是怎么回事?此人性情耿直忠厚,风评还不错,不像是一个背主之人,侯爷是如何将他说服的?” 在他们原来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费清这个人的,也用不到这位。 只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足以让梁亨一大半部属都丢官弃职。 李轩则摇着头:“我可没找过他,此人是今日一大早突然找上门的。据说这位与皇甫玄机有着恩怨,十余年前皇甫玄机征战麓川时战况不利,强令费清的两个儿子断后,又没给他们留下足够的粮草与人手,所以费清的长子与次子,都在那一年战死于麓川。 这丧子之仇,也是不共戴天。梁亨引皇甫玄机为奥援,自然也就失了这老将之心——” 李轩的语声戛然而止,只因发现少保于杰走了过来。 这位眉心深锁,皱成了一个‘川’字:“梁亨性情跋扈自雄,可要说他居心叵测,阴图谋反,那绝无可能。” 要说梁亨会谋反,于杰是决然不信的。 梁亨也没这个能耐,现今的‘京营’都是他一手建成,且至今都还有着‘提督京营’的职权,是‘京营’实质上的掌控者。 而大将军梁亨调入京城还不到半年时间,掌握的实权其实不多。 李轩知道这位是在表示不满,于杰的性情方正刚直,看不得这种无凭无据的攻讦。 李轩对这位,也没有在言辞上做任何推托:“少保,今日朝中首先发难的是梁大将军,而非本侯。监察御史司空化及参奏之事,也都有凭有据,事实俱在。 至于梁大将军是否其心叵测,阴图谋反,监国已令都察院与绣衣卫详查,如果他确无反意,左都御史自然会还他清白。” 这次梁亨的案子,就是由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负责,绣衣卫协查。 此时李轩也是笑了笑:“这也是为梁大将军好,这位的专横跋扈,少保你是知道的。如果现在不磨一磨他的性情,那么本朝大将军兰御殷鉴不远,想必于少保你也不想见到这一幕。” 于杰想了想,还是目光灼然的看着李轩,不过他的面色已经缓和了下来,只言语间多出了几分沉重:“土木堡之变以来,梁亨与蒙兀连战二十七场,有殊功于国。未来此人,也将是我大晋在北方的柱梁。谦之,我还是希望你以国事为重。” “李某正是以国事为重,才想要让这位大将军暂时离开朝堂。” 李轩也神色认真的看着对方:“少保清田在即,这个时候放任梁亨与那群卫所勋贵搅合在一起,可不是保全之道。” 于杰闻言顿时一愣,然后若有所思的微一颔首。 而于杰离去之后,又有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赶来,他是来传达监国长公主谕令的,虞红裳想要见他。 等到李轩来到太和门旁边的一间暖房时,就见虞红裳正脸色青沉的坐在一张书案之后。 她望见李轩到来,就微一挥手,让所有的内侍宫女,都全数退走。 直到五十丈内再无一人,虞红裳就咬牙切齿道:“这个梁亨,我从不知他如此跋扈。” 这既是梁亨试图纠结京营武将逼宫的图谋,也是因她刚才,已经从泰宁伯李司道那里知道了密议的内容。 这些混账,的确是非议君王,诽谤国政了。 虽然不是什么很难听的话,虞红裳却由此可以想见,梁亨对他父皇其实敬意有限,对她这个监国长公主更是轻蔑有加。 可随后虞红裳还是凝着脸,有些头疼无奈的看着他。 “谦之你怎么想的,梁亨是父皇着力笼络的天位大将。还有,绣衣卫左都督告诉我,李玥儿谋害太子之事,梁亨应该不知情。” 李轩却是神色平静的坐了下来,然后不答反问:“我只问一句,似此等豺狼心性之人,裳儿你可有信心将他养熟。如果未来某日,天子因故不能理事,宫内生变,你能不能信任梁亨此人,托付大事?” 他是知道另一个世界明朝历史的,也将这个大将梁亨,等同于另一个世界的石亨看待。 这两人性格相仿,如今的功勋,权位,也差相仿佛。 而另一个世界的大将石亨,是发动夺宫之变,使得大明景泰帝被锦缎扼杀的罪魁祸首。 当然,两个世界的历史不尽相同,这个世界未必就会发生夺宫之变,可李轩不敢不防。且既然这位都已与他翻脸了,李轩就更不想留下这祸患。 虞红裳当即眸光微变,陷入沉思,她想自己确实没法信任此人。 如果遇到李轩所说的情况,她非但不会信任,反倒会防范警惕有加。 第五三八章 燧发火枪(求月票) 虞红裳凝神细思了片刻:“梁亨此人如何处置,得由父皇决断。不过京营的那些人,我可以尽量换一换。李轩你有什么好人选,可以推荐给我。” 说到这里,虞红裳又斜睨着李轩:“此事到此为止,在梁亨居家期间,李轩你如果没必要,就别故意招惹他,落人话柄。” 她知道李轩对于自己的敌人,是何等的狠辣霸道。 可梁亨到底是于国有功的当世名将,如果不能名正言顺的将之除去,朝廷难免要落下一个‘苛待功臣’的恶名。 这会在朝堂中生出极大的风波,甚至可能后患无穷。 甚至李轩本人,也将付出极大代价。 “我知道。”李轩笑着回应:“你男人还没蠢到这地步。。不过我希望天子闭关的这两个月,你得帮我把他压在朝堂之外。” 男人? 虞红裳听到这个词,就唇角一抽,眼现冷笑之意。 不过她接下来还是微一颔首:“只要我还是监国,他回不来。” 这事其实很简单,将梁亨密会文武大臣一案尽量拖延就可。 虞红裳初次监国,日理万机,已经没功夫与李轩闲扯。她在问清楚了太子暴病案与大将军梁亨一事之后,就将李轩打发了出去。 李轩从太和门出来之后,一时之间却感茫然。 这个时候,他本该去六道司衙门,或者中军断事官衙门办公的。 可那边有他的第二元神坐镇,这具分神化体能力十足,精力充沛,比李轩本体可勤快多了。 至于他身边的女孩,虞红裳得处理政务;薛云柔去了北面主持独石堡的法阵布设;乐芊芊正在衙门里面忙呢;冷雨柔一天到晚呆在她的工坊,无趣得很;江含韵正跟随左副天尊,追查都城隍七毒案; 还有罗烟,不就在他身边么? 李轩忽然感觉自己的时间,竟变得绰有余裕起来。 就连太子暴病一案,也初步水落石出。他们只需逮住幻术师,还有李玥儿记忆里的女主人,此案就可了结。 他们甚至不许将之抓捕,只需要确证了此女的身份,就足以给天子一个交代。 景泰帝要的也不是证据,天子只是想要知道敌人是谁,他的怒火该向何处发泄。 可寻人这种事,李轩真不擅长。 他是在李玥儿的记忆中,找到了不少线索。可要想将她们与‘蛊母’挖出来,势必得大规模的拉网排查,这事除了绣衣卫与内缉事厂,其他人都干不来。 六道司有这样的能力,却没有这样的闲工夫—— 李轩唯独对都城隍庙的七毒源头很在意,可左副天尊将都城隍庙的内外都封锁得很严实,一应的人证也被他掐在手中,完全不给他插手的余地。 李轩也不想用这慢悠悠的办法去查,他有办法直接打通幽冥,让他们进入地府看看究竟。 不过这需要借助金瓶法王的力量,这位法王手中的圣器‘渡世金瓶’,加上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可以帮助他们破开幽冥。 薛云柔那边好说,可金瓶法王却需明日才能赶至京城。 此时朝廷的使团已经与吐蕃的诸法王,谈妥了转世之制。金瓶法王即将率领一个规模极大的使团进京,接受天子的‘金册诰书’,从此定为永制。 这位还需配合朝廷,炼制两枚‘金瓶’。 原本金瓶法王预定的行程是五天之后入京,不过在接到李轩符书求助之后,这位已经脱离使团,全速往京城进发。 预计至多明日凌晨,李轩就可以进入北京地府,看看那七毒的源头究竟在何处。 李轩站在原地想了片刻,就带着罗烟一起,转向了紫禁城的北面,往那边的万岁山走了一趟。 他部下的神机左营一万两千将士,目前就驻扎在这里,居高临下,控扼宫城。 李轩得去看看自己的这些部下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别等神机左营整个造反了,他这个上司都不知道。 说来惭愧,李轩出任神机左营提督已经有小半年的时间,可李轩去神机左营的次数,总共才不到二十次。每一次都是走马观花的看一圈,就匆匆离去。 景泰帝与首辅陈询将‘神机左营’交给李轩统带的目的,自然是出于对他的信任。 他们也是希望在某些时候,京城中有一支可以信用的精兵。 可李轩自问是没有达到他们的期许,有愧于心。 幸亏目前‘神机左营’的状态还不错,诚意伯府根基深厚,底蕴充足。半年前李轩才刚调任,李承基就给他调来了一整队,近一百人的‘家丁’。 这里所说的‘家丁’,类似于汉唐时的私军部曲,由于卫所军制的败坏,粮饷欠缺。大晋朝的军将不得不大规模的豢养家丁,弥补卫所军战力的不足。 他们除了充当精锐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帮助他们的主人统摄全军。 大晋朝将领对部属缺乏控制力,也对麾下将领缺乏信任,这时候就会将家丁大规模的安插到基层,充任基层军官,帮助将领掌控全军。 这种情况,另一个时代的大明也有。明末的辽东大将李成梁,就拥有九千家丁,全都是无比精锐的具装铁骑。 大晋朝的‘家丁’虽然还没发展到这个地步,却已盛行于整个勋贵阶层。 李承基调拨的这一百‘家丁’,就都是来自于北方边军的精锐。 由于北方卫所田地被大量侵占,许多军户当了逃兵,选地方大户投靠。还有土木堡之战,许多人杀出重围之后担心朝廷问罪,干脆当了逃兵。 李承基招揽的这些人,全都是武艺精熟,精通阵战,有真本领的,统带一个总旗五十人轻轻松松。 李轩又动用关系,将之前的南口关守备王源招揽了过来,担任他的副将。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大晋的军制讲究大小相制。李轩可以大规模的安插基层军将,可副将,参将,千户等职,却需朝廷委任。 可天子知道他事务繁忙,所以开了特例,允了他的请求。 所以李轩虽然不务正业,这‘神机左营’的一营军马,居然被王源他们操练得似模似样。少保于杰几次阅军,都是满意而归,连续三个月的考评都给了‘优’字。 李轩到来的时候,王源正监督着营中前哨三个千总,练习装弹射击。 他们用得是新造的燧发枪,必须用最短的时间完成装弹的过程,保证在一百息之内连续装填十发才算合格。 旁边还有术师坐镇,消除枪弹开火的震鸣与硝烟。 李轩飞空凌至,身影直接落在了帅台上。他眺望校场的同时微一挥手,示意旁边的众将无需多礼。 “很不错啊!”李轩的眼神一亮:“比一个多月前又提升不少,基本都能在七十息内了。” 七十息内开火十次——这速度在战场上已经非常可怕。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英军的精锐在近代用燧发枪开火,也不过是一分钟四发的水准。 在这个世界,武修的身手更加敏捷,装弹的速度也就更快。 王源听了之后,却笑着恭维道:“这都是侯爷的功劳,您想出的定装弹药,至少让我们节省了一半的装填时间。” 他语音刚落,旁边的一众军将,都是一片的恭维之声。 “正是,这定装火药真是奇思妙想,配合燧石发火,射速确实比以前增加至少一倍。” “提督英明,此法如能推广全军,火枪大有可为。” “一把燧发枪的威能,可以相当于四重境,专修箭术的武修。可我们培养一个合格的射手至少需要十年之功,一个枪手需要多久?顶多就是五个月的时间。” 李轩微微一笑,对于众将的吹捧毫不在意。 这‘定装火药’之法,只是拾前人牙慧,没什么好得意的。 古时火枪装弹,不但需要动作迅速,还得把握好份量。火药的份量小了,威力就小,火药的份量大了,就会炸膛。 后来就有人想了个办法,用可以迅速燃烧纸张来包裹额定份量的火药。 这不但可以保证每次射击的威力,还可大幅度消减装弹的时间。 这也就让一个火枪手的杀伤力成倍增加。 李轩继续观察,又亲自走到那些队列中,与那些将士交谈。 片刻之后,李轩就皱着眉头:“这膛线燧发枪,兵部那边还没送来吗?” 线膛燧发枪的原理是在火枪里面刻印膛线,这可以让燧发枪的威力与射程都大幅增加,更加精准。 王源就哭笑道:“被兵部给否了,军器监说铸造线膛燧发枪费时费力,他们没有多余的工匠。神器盟则开出一把一千二百两纹银的价格,兵部说无力承担。倒是侯爷说的那种插在火枪口上的军刀,兵部已经让军器监打造了不少。” 李轩不禁眉头大皱,他原以为这次朝廷发了一笔横财之后会高抬贵手。 一千二百两纹银也不贵,在枪身上压制符文,刻录膛线,还需要使用特殊的钢铁。造价一千二百两纹银还是很划算的,毕竟它的威力,超出了许多下品雷符。 李轩预计只需三千把这样的火枪,就足以让神机左营在野战中匹敌几倍数量的蒙兀骑军, “罢了,线膛火枪的事,我会亲自找于尚书说的。” 李轩神色颇为无奈,他随后又问道:“那么新的军阵呢?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王源与在场众将互视了一眼,这才抱拳道:“侯爷,在燧发枪口插上军刀,就等同于长度八尺的长矛,这可以让我们省下一些矛兵,这战法肯定得变,可具体怎么变,我们还没有想到万全之法。 至于您所说的以空心方阵克制蒙兀铁骑,我们虽然操演过几次,却不知实战的效果如何。” 所谓‘空心方阵’,是近代火枪兵完克骑兵的战法。 李轩正想让王源带人操演给他看看,就发现远处一张信符飞了过来。 他当即探手一招,将这信符抓在手中。 随后李轩的眼中,就现出了惑然之意。 这信符来自于彭富来,老彭让他尽快回六道司见一个人。 那是李轩以前见过的一个熟人——全真七子之一‘剑雨’花神笑。 此人是为全真双姬的另一人‘惜雪姬’来向他求助的,又似乎涉及到文忠烈公。 第五三九章 龙门掌教(求月票) 李轩上次见花神笑,还是在镇东侯府的时候。 当时他到罗烟义父家中赴宴,却被人算计,走入到花神笑的居处,惹得此人雷霆大怒。 结果这位全真七子当时被他整个冻成冰雕,然后又被薛云柔忽悠着去了北京。 可随后李轩来了北京大半年都没见花神笑的身影,他只是偶有听说,此人正在四处寻找‘惜雪姬’的下落。 这个时候,六道司早就放弃了。就连赵惜雪的家人,也都偃旗息鼓。唯独花神笑,还有赵惜雪的几个好友,还在孜孜不倦的寻觅她的下落。 李轩接到信符之后,就匆匆出了宫城。 他对这个与虞红裳齐名的‘惜雪姬’是很好奇的,之前在南京的时候,他甚至猜疑这个赵惜雪,才是红衣女鬼的正身。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花神笑在言辞中,提及到了北京地府,提及了文忠烈公。。 当李轩匆匆赶至六道司,却是吃了一惊。 他在镇东侯府见到的花神笑,气质清新俊逸,面颜姣美宛如女子。可现在他眼前的花神笑虽然还是很俊美,却是容颜枯槁,面色苍白,一身衣饰也稍显落拓。 就像是洁白无瑕的宝玉蒙了尘—— “花兄。”李轩很是惊异的上下看着花神笑:“你现在没事吧?要不要我给你一份丹药?” 他一看此人的模样,就知对方是被伤到元气了。 不过此人的修为倒是没落下,已经九重楼境了。虽然被薛云柔她们甩开,可依旧是当世最顶尖的年轻俊彦。 花神笑则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时隔一年,他面前的李轩,已经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朝廷的冠军侯,理学护法,名震天下的阳阳神刀之一。 花神笑目光往李轩身后,那个五官绝美,容颜秀丽还胜他一筹的罗烟看了一眼,就下意识的把身体一缩。 “我还好,之前少天师已经给了一份养伤的灵丹。” 花神笑说到这里,就又神色凝然,郑重其事的朝着李轩一拜:“花某此来,是请侯爷救命的。薛少天师不在京城,她说让我先来找你。此事唯有请冠军侯出手,如今在北京城,除你之外找别人都无用。” “花兄客气了。”李轩面色一肃,在花神笑的面前坐了下来:“还请花兄说说缘由,惜雪郡主现在在何处?又怎么与北京地府,与都城隍扯上了关系?” 花神笑则是苦笑道:“侯爷可听说过山东白莲教?” 李轩眸光微凝,然后点了点头:“如雷贯耳,听说在山东广为传播,闹得很厉害。” 山东一带的百姓,普遍都笃信白莲教。 这缘自于三百多年前,前元年间,‘明王’韩山童与刘福通等白莲教徒就开始大肆在山东传教。 之后大晋一统,禁绝白莲,弥勒,明教等等教派,可由于太祖疏通运河,持续征调山东民力,导致民间苦不堪言。 之后太宗几次北征蒙兀,每一次北征,都是从山东抽调漕夫民役,加上历年的漕运疏通,山东百姓之困苦甲于天下。所以白莲,弥勒等教,非但没有在山东销声匿迹,反倒是更加的壮大。 尤其那位‘白莲圣母’唐赛儿,自晋太宗时候起,就屡次作乱。朝廷数次将之擒拿,对其施以凌迟之刑。 可‘白莲圣母’每一次死亡之后不到二十年,这位圣母就会死而复生。 也就令那些信众,对‘白莲圣母’更加的笃信无疑。 所以六道司对那边也无可奈何,他们甚至无力在山东建立镇魔署。 幸在白莲教成规模之后,他们也会自发的处理妖魔鬼怪,借此收拢信众之心。 花神笑脸色黯淡道:“就在三个月前的时候,我在山东一带找到惜雪师妹的身影。那个时候,她已是白莲教的圣女之一。不过我后来几次试探,发现她当时已失了神智,就像是被人操控的木偶。” 李轩闻言就微微蹙眉:“既然是三个月之前就已经发现她的踪迹,为何不通告六道司——” 随后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有些蠢了:“你们是担心朝廷问罪?” 花神笑点了点头:“白莲圣女的身份非同小可,一旦被朝廷得知,惜雪师妹自己再不能见光倒在其次,关键是会连累家人。所以我与几位师兄原本的打算,是秘而不宣,悄悄把她从白莲教的人手里面救出来。 可结果功败垂成,不但没有成功救到人,反倒是把他们惊动,对惜雪的看管更加严格。然后就在五天前,惜雪师妹她被送到了北京,据说是要被送入京城地府,要把她充作旗子,除掉北京都城隍文忠烈公。” 李轩不由吃了一惊,可他还是狐疑的问道:“你们又是如何得知的?” “我的一位师兄此时就潜伏在白莲教的内部,白莲圣母的身边。”花神笑苍白着脸,看了这里的众人一眼:“他的具体身份,恕我暂时无法透露。” 他对李轩等人,其实都无法放心。 要不是走投无路,薛云柔又极力推荐,李轩最近也确实功勋赫赫,他绝不会找上门。 “这次白莲教来了大约三千人,却不敢聚在一起,他们进入北京之后,就化整为零。其中最大的一股就藏在赵家在廊坊一带的庄园,总数五六百人左右,由‘白莲圣母’唐赛儿亲自坐镇。 除她之外,还有六到十名第四门,甚至可能有一名身份不明的天位随行在身边。” 李轩听到‘赵家庄园’几字,就心神一动:“看你的意思,是不想惊动六道司与官府对吗?” 他只看花神笑的神色,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李轩不禁皱起了眉头,心想这就有点难办了。 ‘白莲圣母’唐赛儿威名赫赫,那可是极盛时需要朝廷调动三到五名天位才能镇压的巨魔大孽。 据说那甚至不是‘白莲圣母’的真身,只是一具降临于凡间的分身化体,否则不可能屡次死而复生。 如果这位真身现世,又会强大到什么程度? “六道司也不是不行,不过手尾得处理妥当,可官府就万万不行。这也是无可奈何,如今惜雪师妹的家人也被胁迫。赵家他们是前朝皇室的身份,要比普通人更敏感得多。 他们在宫中还有一个势力极大的仇家,是司设监首领太监,京营监军曹吉祥。一旦曹吉祥得知此事,他只需稍施手段,就可将他们全家上下都打为逆贼。” 花神笑见李轩陷入凝思,就以为他在迟疑:“侯爷,我们全真道龙门一脉,在北直隶也能拿出四百道兵的,第四门的大高手,也有好几位,都可以为侯爷所用。” 李轩不由摸了摸鼻梁,心想你们全真道那四百道兵能有什么用? 不过自元灭之后,全真道一盘散沙,内斗不绝。能够够拿出四百道兵,已经是倾其所能了。 他容颜一正:“花兄,我不是不想管这桩事,可既然事涉白莲圣母,那就不能轻忽大意。现在的难题是你不想惊动官府,这桩事就很难办。 我可以动用一些私人的力量,却需冒极大的风险。我也能请几名天位出手,却需要欠下不小的人情。 还有,我记得长乐长公主殿下,也是你的师妹吧?你们如果能联络她,公主殿下应该不会坐视。” 李轩很关心文忠烈公与北京地府的状况,可他完全没必要这么麻烦。 花神笑的脸色却很难看:“侯爷您不知,长乐长公主出自武当,与我们龙门并非一脉相乘。此事我们万万不敢惊动她。” 此时他又朝着李轩深深一拜:“恳请侯爷鼎力相助,花某与我家师尊,都会感激不尽。日后侯爷但有所召,我龙门道上下莫敢不从!” 他说完之后,又将一封书信,放在李轩的面前:“侯爷,这是我家师尊给您的符书。” 李轩将这书信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发现确系龙门掌教亲笔所书。 他非常错愕,这位掌教不但言辞恳请,还在书信中用上了‘未来愿为冠军侯效犬马之劳’的露骨字句。 李轩就不禁疑惑的看花神笑:“还请花兄再答我一个问题,我很知道,这位惜雪郡主与你们龙门教到底有什么渊源?” 现在的龙门教,虽然不如龙虎山与武当,可也是当今世上排名前三的正教。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位龙门掌教竟愿为自家的一个女弟子,付出如此重大的代价。 花神笑闻言就挺直了躯体,面色复杂:“前元崩灭之时,我龙门教几乎灭绝。那时全靠惜雪师妹的先祖,捐赠了他家七百万两纹银的家财,也帮助我龙门教疏通朝堂,才保留下了龙门道统。 而如今这位恩公的第四代,就只有惜雪师妹这一个后人。我家师尊,将她视亲女儿一般,” “原来如此!”李轩若有所思的微一颔首。 他想到了半年之前长江水灾,这位龙门道掌教也曾对他鼎力相助。 那个时候,长江上下游几个龙门道观对他的支持力度,不逊色于正一教。 他沉吟了片刻,就一声轻叹:“罢了,这次我会请水德元君与冰雷神戟出手,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担心去得晚了,可能事态就无法挽回。 第五四零章 我才没答应(求月票) 李轩深谙兵法,不动则已,一动则雷霆千钧,沛不可挡。 当他带着花神笑来到廊坊,敖疏影,江云旗,江含韵,玄尘子,冷雨柔几人都在不久之后陆续抵临。 既然这次不能动用官府的力量以势压人,李轩也就干脆连花神笑的那些道兵都没动用,他尽可能的把自己身边的天位与伪天位都调集于此,务求一锤定音。 李轩连‘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也请了过来,唯独漏过了巴蛇女王。 这是因俺布罗部的人情好还,巴蛇女王的人情他却还不上,万一人家还是要与他交配呢? 不过当众人齐聚之后,李轩发现自己还是生出了一点悔意。 这是因敖疏影一到来,就惊叹不已:“李轩你认识的人好多啊,身边全是大美人。这个赵惜雪我听说与长乐公主齐名于世,叫什么全真双姬,是个才艺双全的大美女。李轩你以前与她也认识吗?” 她只是单纯的好奇,可所谓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李轩发现旁边的江云旗,一张脸又黑了。 李轩见状连忙撇清:“元君误会了,这位惜雪姬,李轩平生未谋一面。。这次把诸位召集过来,一是因龙门掌教书信请托于我,二是因这位惜雪姬,可能与近日都城隍庙有关,不能不慎重对待——” 他正在解释,敖疏影瞳孔却蓦然变化。她显出一双黄金色的竖瞳,万分警惕的看向了李轩身后的某个方向。 ——那正是巴蛇女王,她与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联袂而至。 “巴蛇!”敖疏影狐疑的看着李轩:“她怎么会在这?” 李轩心想我也想知道,他用含着询问的眼神看向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心里怀疑这个家伙还是在记恨他将俺布罗部肢解一事,有心报复。 这位王子则摊了摊手,面上饱含无奈。 他与巴蛇女王就住在鸿胪寺管理的院子,无论有什么动作,都很难瞒得过对方。 巴蛇女王,也用犀利如刀枪一样的眼神与敖疏影对视。 不过她对这条母龙不是很在意,随后就把注意力放在李轩身上:“李轩你怎么不叫我?” 李轩顿时长舒了一口气,心想有了这句话,自己就清白了。 可下一瞬,他就听巴蛇女王问道:“李轩你打算什么时候与我交配?我现在都已进入排卵期了,现在是最好的时候。我们生下的小蛇,一定是最强的。” 这下不止是让江云旗的脸黑如锅底,罗烟的脸色也难看无比。她要不是担心打草惊蛇,现在就想割下巴蛇女王的舌头。 花神笑则是一脸的震撼,他对于薛云柔的推荐,一直都是心存疑虑的。 可此时聚集在这里的‘天位’就已高达四人,如罗烟,江含韵,玄尘子等人的一身气息,也都非同凡类。 花神笑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法将眼前这位,与一年前的那个纨绔子联系在一起。 “嗯哼!”李轩一声轻咳,面色凝肃:“女王殿下,我可从没答应过你什么。不过殿下既然来了,正好助我一臂之力。诸位,现在就可以动手了,这次以救人为主,杀伤其次——” 他语音未落,江含韵就皱了皱眉:“这庄园里面不太对劲。” 她轻抚着怀中的六尾灵狐,仔细感应着:“小雷说里面很可能是陷阱,有一定的危险。” “什么样的陷阱?”罗烟聚灵于目,狐疑的看着前方的那座依水而建的庄园:“里面有埋伏?” 她却什么都没看见,庄园外围有很强的幻法遮蔽,不但隔绝了她的神念,也让她的灵视无法发挥作用。 李轩则是目现冷冽之色:“先进去看看吧,各位注意小心留神,如果遇到危险,就先退出来,以保全自身性命为先。” 他想先试一试,实在不行,就只能调动六道司的人力与京营大军。 不过当李轩当先一步,进入到赵家庄园,却不禁一阵愣神。 只见这里面满地都是尸体,不过死者都是普通的庄户与家丁。花神笑口中的白莲教众则人去楼空,一个人影都不见。 “这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没有人?” 花神笑驾驭剑器,在庄园内部四处穿梭寻觅,却未能发现哪怕半个白莲教徒。 他们很快就来到庄园的主宅前,此时花神笑的脸色却是一阵惨变。他看到了大堂中坐着的一个人,那是一个中年男子。 此时已经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这是因他的眼睛,鼻子,舌头,耳朵,都被挖了出来,端端正正的摆放在旁边的茶几上。 不过中年男子的人还是活着的,他仍有气息,却不知因何故,坐在那张椅子上动弹不能。 “师兄!”花神笑当即飞身过去,直往大堂的方向飞凌过去。 李轩的眸色却微微一变:“不对,别过去。” 他以精纯浩气拟化成手掌形状,强行拉扯住了花神笑的躯体。罗烟则与他心念相通,在花神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驾驭红袖刀,斩在了花神笑的身上。 她没有伤人,只是将真元劲力打入进去,让花神笑失去反抗能力,无法挣扎。 两人扯着花神笑,身影都如流光瞬影般往庄园之外飞去。 然后下一瞬,那大堂之中爆出了无边暗炎。无数的暗黑色毒焰从里面喷射出来,并往四面八方席卷。 那火焰不但含着让人难以置信的高温,更融合毒煞。凡其侵掠之处,一切事物都在顷刻间燃烧成齑粉尘渣。 就连地面,竟也在顷刻间被烧成了熔岩。 幸在冷雨柔他们也都及时撤离,避开了这些黑色的毒火。 李轩一直退到庄园外一百丈才停了下来,此时他与花神笑的身上,都有着些许的黑色火焰。 他们就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无孔不入的往他们的躯体内部散播蔓延。可接下来仅仅一瞬,这些火焰都被李轩的浩气镇压扑灭。 这个时候,那蔓延整座山庄的黑焰,又在上空处凝聚出了一座黑色佛相。 最开始是煞力澎拜,魔气氤氲,宛如妖魔。 可仅仅须臾之后,这尊佛母法相就变得宝相庄严,霞云笼罩,润气千条。 她随后睁开了眼,看着李轩等人,随后就了然的一笑:“我道是谁,原来是名震天下的冠军侯。阁下好大阵仗,居然找来了如此众多的天位,真让我倍感荣幸。” 李轩就铁青着脸问:“赵惜雪在哪里?” “已经送入北京城幽冥地府,不久之后,她就将迎来她既定的命运。她很荣幸,这个世界的‘地上佛国’即将因她成就。” 那金光佛母眼含深意的看着他:“你想要找她,那就来冥土吧。不过本座事先提醒你一句,她的命运已经由‘未来佛’拟定。无论何人尝试更逆,都将被未来佛力碾为齑尘,对了——” 她似想起了一事,微微一笑:“还有你那位未曾谋面的老师,这几天可能是他元神存世的最后一段时间。你如果不去见他的最后一面,那就可惜的。我也会在那里面等你的,很想看看名震天下的阳阳神刀,在地府当中又是什么模样。” 此时花神笑已经御剑而起,无数的青色剑气,往金光佛母的方向坠落。 不过下一瞬,这金光佛母的身影就已消散无踪,隐去不见。 李轩的眉心,则已锁成了一个‘川’字。 ※※※※ 就在同一时间,北京都城隍庙。 六道司左副天尊正背负着手,看着眼前的都城隍的神像。 在他的灵视之中,这座神像金身上下已经浮现出血色煞雾。 左副天尊轻声一叹,把袍袖一拂:“请几位第四门的术修过来,将这尊神像送出城外,运至无人处以符阵镇压。还有整个北京城——不!是整个北直隶范围内,所有文忠烈公的神像全数清除封印。” “这——”旁边的木蔷薇一阵发愣:“副天尊,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你不是也看到了,事实俱在,文忠烈公的确已压不住他体内的毒火。” 左副天尊微摇着头:“老夫也不想,可自昨晚至今,又有七十余人因此暴毙,还另有五百余人,被毒煞感染。现在不处理,要拖到什么时候?等到文忠烈公彻底化身邪神?” 他定定的看着木蔷薇:“一定要尽快处理,不但是文忠烈公的神像,他在民间的长生牌位,也必须及早清剿。要对他们解释清楚,从今日起,再不得参拜文忠烈公的神像,牌位,也不能供奉神像,否则会有不测之祸。” 木蔷薇心情复杂,却还是俯身应是:“属下遵命!” 当她抬起头,就发现左副天尊正身姿飘然,往门外行去。 木蔷薇正觉好奇,旁边的朱赤灵就已发问:“左副天尊,您这是要去哪里?如果要打架,就把我老朱给带上。” “我这是去宫中。” 左副天尊面色冷漠,语声平淡:“去请监国下旨,暂时罢黜都城隍的神位。” 木蔷薇就不禁眼神凝然,与朱赤灵对视了一眼。 此时她心里涌出的悲凉之意,更加浓郁。 第五四一章 再见凰君(求月票) 在廊坊的赵氏庄园,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里的黑火已经被陆续扑灭。 李轩就立在那庄园的中央处,以自身辉煌浩气清除净化着这里的煞毒孽力。 那些东西在毒火的催逼下,已经侵染到土层当中,如果不做处理,会向四面八方蔓延,让这附近一大片地里都寸草不生。 罗烟的周围,也是一枚枚火蝶散出,扑向周围煞气最浓郁的所在。一旦接触,就会化作赤金琉璃色的火焰,将那些毒煞烧灭成丝丝黑灰,消散于空。 她净化此间毒煞的效果,也就仅次于李轩的纯紫浩气。 这是因罗烟自身的光焰中,融入了新的罡煞。在乐山大佛的宝藏中,她得到了一朵‘大日琉璃神焰’,不但是最顶级的罡煞,还兼具光火之性。 如果把众多罡煞划定品阶,将李轩融入雷霆当中的‘先天雷晶’,融入冰法元力中的‘天玉寒髓’定为三品,那么罗烟的‘大日琉璃神焰’,一定是在一品之上。 这令罗烟的光焰神威,又有了巨大的提升。。 等到周围的黑色土地逐渐转黄,罗烟就张开灵视,看向这里的幽冥地府。 北京城的幽土,范围要比南京那边大许多。 此处包括北京城在内的十数座城池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南北综括六七百里的庞大幽冥世界。 廊坊一地也在其中,位置与阳世的廊坊城对应。 此处幽冥地府的屏障,要比京城薄弱不少。 不过罗烟还是从中感知到一股极强的抗力,整个幽冥地府,都在排斥着外界的力量侵入。 “现在该怎么办?在这边继续等着?” 金瓶法王距离这边,至少还有半天。薛云柔那边倒是好办,她的位置就在北面不远,以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极速。 只需李轩一张信符,她随时都可赶来。 李轩此刻却拿着一张来自于北面的符书凝眉不展。 符书是虞红裳发来的,说的正是左副天尊请朝廷尽快收回文忠烈公‘承天鉴国司民升福明灵王’的诰封神位。 这桩事不但虞红裳很犹豫,听说此事的众多大臣,也没法接受。 文忠烈公一直都被儒家视为偶像与标杆,无论心学理学都敬崇有加,岂容这样被剥夺神位,打为邪魔? 可那七种毒火,确实是以都城隍庙为中心,在京城中大肆蔓延。 虞红裳难以抉择,所以飞符来询问李轩的意见。 李轩凝思了半晌,就摇了摇头:“已经来不及了,我们去找凰君。” 凰君的涅槃神焰,一样可以烧穿幽冥。 问题是他们上次虽然做了交易,可凰君依旧把他李轩恨得的磨牙切齿。 这次如果不是被逼到这个境地,李轩是真不想向这位求助。 “凰君?是京城的那只凤凰吗?” 巴蛇听了之后,不由环视了一眼这周围正在垂涎李轩身子,或是被李轩垂涎的几个女孩,登时就心中有数了。 她生出了些许不满:“李轩你与龙可以,与凤凰可以,与麒麟也行,为何蛇就不可以?” 旁边梦清梵就不禁缩了缩脖子,心想这条蛇好敏感,应该是用她的神通发现了什么。 这个时候,梦清梵却未注意江含韵怀里的六尾灵狐小雷正往她看过去,它的眼里略含异色。 她心里忐忑之至,生恐李轩发现什么。 不过李轩却没有注意到这句,他只当这条蛇是在胡言乱语。 “你在胡说什么?什么叫做与凤凰可以?凰君与我什么都没有,你别信口开河,坏了别人的名声。” 李轩是很生气的,可他心想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就暂时不与这家伙计较了。 ※※※※ 新建的妖市位于北京城的南面,当李轩带着众人踏入此地,这里的妖魔还是在第一时间把他认了出来。 然后整个妖市似乎被‘冻结’了,所有妖魔都站在原地,就如泥雕木偶般不敢动弹。 李轩不禁错愕不已,他初时怀疑是有人在这妖市里面,施展时空类的法术。 问题是他的神识也没感知到这里的时空有什么异常,甚至也未发现任何术法痕迹。 李轩好奇不已,他直接找到了门口处的一只八卦妖询问:“怎么回事?” 八卦妖其实不是妖,而是一种奇特的鬼怪。它们是公认的多嘴,不但喜欢打探各种消息,也喜欢传播各种或真或假的传闻。 六道司的许多人都喜欢将‘八卦妖’作为消息来源,不过它们通常都活不长,所以很罕见。 没办法,它们总是会知道一些不该知道的事情,又偏偏守不住它们的嘴。 李轩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妖怪,以前他只在妖魔大典中看过。 这只八卦妖不敢说话,只能用眼神示意。 李轩就往侧旁看了一眼,发现附近插着一个巨大的木牌,写着十个斗大的字。 ——发现李轩之后,擅动者死! 李轩登时心中有数了,知道这凰君应该是意识到了上次的教训。 他哑然失笑,又感轻松。 心想这样也好,自从入京以来,自己还是第一次平平安安的进入妖市,真是难得—— 李轩之后又飞空而起,往中央处的那株梧桐神树飞了过去。 他才刚靠近,一只巨大的火凰就从梧桐神树顶部的凤巢里面飞落了下来。 旁边另一个巢穴里面的鹤老也紧随其后,他神色警惕万分的看着李轩。 这次的重修又花了几十万两,可不能再出事了。 “你来做什么?” 凰无幻张开双翼,涅槃神火四面蔓延,她的语声里面含着不善:“我上次就说过的,这里不欢迎你!给我出去。 别以为有了之前的交易,我就会把你当朋友看,我们现在顶多是两不相欠。” 她在李轩身边的众人中扫视了一圈之后,就落在了巴蛇女王身上。 她的近亲金翅大鹏鸟与蛇类是死敌,大鹏鸟以毒蛇为食,越毒越觉美味,可它们也同样会死于体内积蓄的蛇毒。 凰无幻却不好这口,对于巴蛇也没什么偏见,可她却敏锐的发现,巴蛇女王看她的眼中含着几分敌意。 不过这敌意,很快就消失不见,让她感觉莫名其妙。 “无幻你别这样,”敖疏影有些头疼的从李轩的身后走出来:“李轩他是来向你求助的。” “我没你这样的姑母!” 凰无幻很硬气的回应,可她随即就发现敖疏影拿出一张白色的符纸朝她晃了晃。 于是凰无幻就想起了她从敖疏影那里陆续借来一百多万两银钱。 凰无幻不满的咕哝了一声,可她随后还是收起了神焰,转化成了人形状态,不过态度依旧很恶劣:“我劝你们别费心了,出去吧,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我都不可能帮你。” 李轩早料到了,他只能放缓了语气劝说:“凰君,这次李某是为了幽冥地府的异变而来。你也是常年在北京地面的,文忠烈公,你应该认识吧?他现在可能有点麻烦。” “文忠烈公?”凰无幻愣了愣神,然后就往这妖市虚空之外看了过去:“文忠烈公他怎么了?” 她的眼中现出了一对仿佛金黄色火翼一样的纹路,往外面看了过去。 那是凤凰之属的目类神通,可以上观青冥,下望九幽。 然后她的瞳孔中,就现出了错愕之意:“怎么会这样?” 凰无幻她当即回头,往鹤老的方向看了过去:“冥土那边出事了,你怎么不告诉我?” 鹤老的神色却有些异样:“凰君,你才刚刚将涅槃神焰进阶,这个时候,还是以静养为上。” 凰无幻却一声怒哼:“这个时候还静养什么?文忠烈公对我的照顾,你又不是不知道,你要我当忘恩负义的罪人吗?” 她不再计较与李轩的恩怨了,转过头向李轩看了过来:“你想我怎么帮?不过先说明,这次是为了都城隍老爷,你以来再不得踏入妖市半步。” 李轩则眼神微凝:“我需要凰君出手,帮我烧穿幽冥,打通冥土与现世之间的通道,” “打通冥土?我出手没问题。不过——”凰无幻很干脆,不过她的面上却显出了几分难色:“我未必能烧得穿,我感觉到一股很强的神力,将冥土内外隔绝了。 这神力非常强大,那可能是接近余法则级的力量。很奇怪,这是只有文忠烈国与南京的两位都城隍才掌握的力量,他们生前都已达到‘大天位’境界极限,甚至可能已突破极天位,可都城隍老爷他为何要自封冥土?” 此时在她的身后,那鹤老的神色更加的复杂。他欲言又止,最终却一言不发。 于此同时,一道金色的光影从远处飞空而至:“凰君你尽管出手烧,剩下的事交给我。” 那正是薛云柔,她御梭而来,宛如落入凡间的仙子。 她也打开了灵视,使得眉心中的符箓微微发光。 薛云柔先看了那幽冥地府一眼,然后朝李轩道:“轩郎,这一次的事情,天位以下就不需要参与了,我感觉这幽冥之内,怕是险恶异常。” 第五四二章 进入地府(求月票) 于此同时,在金阙天宫,‘天市宫主’宫念慈一大早就接到了‘大司命’发来的令符。 她不得不结束闭关,匆匆来到了金阙天宫的‘天命殿’。 此处已经云集了金阙天宫的七大星宫之主,大司命与小司命也都端坐堂中。 除此之外,在七大星宫之主的下首处,还有五位一身黑色法袍的修士。 那是金阙天宫的五位‘执令’——监督整个金阙天宫的执法者。 当宫念慈抵达,此处的众人都纷纷向她侧目以视。 他们的目光,不约而同的注目着宫念慈的右手。 此时的宫念慈,不但右手是黑色的,没有了一丁点的生机。 那些坏死的血肉,甚至还在往她手臂上方蔓延。 她的脸色则是苍白如纸,一身气息也略显黯淡。。 “天市宫主。” 那是玄武宫主,一位面貌二旬左右,容颜清丽,一身素色着装,气质凛如寒冰的女子。 她柳眉微蹙,看着宫念慈的手:“即便‘金阙天章’,也没法助你恢复?” “效果还是有的,至少这反噬之力没有继续蔓延。” 宫念慈的眼中,现出苦涩之意。 她手上的伤,是妄图干涉天道,遭遇反噬所致。 这种伤,哪怕是宫念慈的肉身,已经能滴血再生都无可奈何。 她哪怕将自己右手斩下,用血肉重造,可在仅仅一瞬之后,这只手又会恢复现在的模样。 此时也唯有‘天道’的力量,才能将之压制,将之抵消。 所以她不久之前不惜动用功勋,请下了‘金阙天章’的副本之一。 可最终的疗效差强人意,远达不到宫念慈的预期。 思及此处,宫念慈不由暗暗叹息:“还有,多谢玄武宫主之前的赠药。” “可惜帮不上你。”玄武宫主摇了摇头,随后就把目光转移到了殿内深处。 相较于宫念慈的伤,她对于大司命召集众人的缘由更加在意。 宫念慈也同样好奇,按照金阙天宫的规矩,在场的五位执令,原本是没有资格参与‘九宫议政’的。 可今日这五人却出现于此,可见是遇到了极大的危急事件。 此时的她,又眼含异色的看了看场中的‘太微宫主’源太微,还有上方处,同样带着面具的‘少司命’一眼。 ——虽然这两位,总能够在众人合议的时候同时出现。 可宫念慈依旧怀疑这两位其实是同一人。 只因在她感应当中,那位‘少司命’没有任何生人的气息。这位坐在那里,就仿佛是一块木头雕像。 这与大司命给她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位金阙天宫之主虽然也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可大司命的气息极其特异,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根擎天巨柱,上抵九霄,下镇神州,充塞于天地之间。 这强横霸烈的武意,是别人无论如何都模仿不来的。 “诸宫齐至,开始议事吧。” 坐于殿内上首的大司命微一挥手,就使得这座殿堂内声息全无。 只有他那如金如玉一般的声音震荡殿堂:“如今京城中天机蒙蔽,或有大变。我需两人持金阙天章的副本,前往京城。” ‘金阙天章’的正本永镇天宫,由五位执令共同执掌。那是金阙天宫的根基,不能轻动。 不过这件记录着‘天条’的强大神宝,还有着三个‘副本’。 ‘副本’的威力较弱,可也凌驾于众多的仙宝之上,是半步神宝的水准。 这些‘副本’也不能轻易带离天宫,需要放置在正本旁边蕴养,只有遇到他们无力应对的强敌才能应对。 “京城?”这是少司命,她看着大司命:“那边有何变故,需要动用金阙天章?” 与大司令的声音相较,她的语音有如枯木,且没有半点起伏波动。 大司命则默然不答,直接从袖中甩出了一只狼毫大笔,还有大量的书籍残页。 众人都认出这是‘千秋笔’,纷纷往这件神宝凝视。 “这是——” 就在片刻之后,众人都变了颜色:“因果逆流?” 他们发现那‘千秋笔’的笔尖赫然凝聚着一股强大的时序风暴。 也就是说,此时在那‘千秋笔’的笔下,时序与虚空都已混乱不堪。 众人再看那些书籍残页,只见这些书写着过往历史的书册,也都纷纷滋生裂痕。 ——这些过往的‘史书’,可不是无用之物。 它们是‘千秋笔’力量的具现,可以有效防止一些大神通的逆转,改写历史。 可这些书籍,却都有了碎灭的迹象。 几位宫主见状,不由都通体发寒。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连千秋笔都镇压不住。 宫念慈顿时瞳孔收缩,眼现厉泽:“可是李轩?” 大司命侧目看了她一眼,语声却没有任何波动:“他应该没有这个能耐,这一次,很可能是那一位。不过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不能确定。总之,去两个人到京城看看,就知究竟了。” “那么大司令将我等唤来,又是为了何故?” 那位五位执令之一,他的语声沙哑:“金阙天章的副本,” 大司命则语声淡淡道:“我需要你们去监督,调查我们九人当中,到底是谁背叛了天宫。 有人动用了千秋笔的力量,为‘逆命之人’蒙蔽了天意。” 在场诸人闻言,不禁都面面相觑,面现骇然之意。 大司命此时又用金色的眼瞳,扫望着在场的众人,似乎在挑选着合适的人选。 “大司命,不如由我去吧。”宫念慈从座位上站起了身:“恰好金阙天章的第二副本,就在我的手中。而诸位宫主,都各有要务。” 大司命静静的看了她一眼,很快又将他的目光,移到了宫念慈的右手上。 宫念慈初时不明其意,可随后她眼中就滋生怒意。 她意识到大司命是在怀疑自己,自己右手的‘天道反噬’正是她为‘逆命之人’蒙蔽天意所致。 ※※※※ 京城妖市,李轩从善如流,最终决定让乐芊芊,玄尘子与冷雨柔留下。 这三个人有着同一个特点,就是‘攻高血薄’。 三人极限时爆发出的杀伤力都等同天位,可肉身却过于脆弱。 不像是他,一身横练霸体已经刚柔并济,加上各种法器可谓是皮糙肉厚。 三人也不似罗烟,紫蝶妖女可是有着九条命没用。 薛云柔的提议是对的,此时京城冥土的内部,蕴藏着极天位境的法则之力。 如果修为不到,又没有强横肉身,人家一个念头就可将他们杀死。 至于江含韵,李轩提都不敢提。 他还是很了解江含韵的,这个时候,他如果敢让江含韵留下,这位血手人屠铁定得与他翻脸。 除了含韵,李轩还准备将独孤碧落带上,这次冥府之行,他很可能要动用此女身上的神宝器坯。 李轩也不需要担心她的安全,此女作为‘浑天镇元鼎’的器奴。浑天镇元鼎会自发的给她提供防护,即便天位,在防御能力上也远不及她。 “伯父也请留下吧。”李轩朝着江云旗道:“如若京城有不测之事发生,还需伯父主持大局。” 江云旗就看着江含韵,发现自家女儿正一副跃跃欲试的神色,又望了望李轩身边的几个春兰秋菊,各擅胜场的女孩,就很干脆的点了点头:“可以。” 他感觉呆在这里的每一刻都是尴尬,每一刻都有按住李轩爆锤的冲动。 他唯独有点担心自家女儿,江云旗同样知道自家女儿是什么样的人物,所以懒得开口。 他早就为江含韵准备好了保命护道之法,足可保障江含韵性命无忧。 且江含韵的武力一身武力也接近天位,足以让他心安。 她的武道金身也成了气候,又有仙器护体,不像是玄尘子那么偏科。 这个时候,‘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也是有意无意的拿眼斜睨着李轩。 李轩知道他是想要退出,却只当没看见。 他谅这家伙不敢主动提起此事, 李轩脸皮厚得很,现成的天位战力,他没道理不用。那怕这家伙在里面摸鱼划水,也能发挥出几分力量。。 何况在这时节,他可不放心让这种天位级别的人物,离开视野之外。 也就在李轩把所有的后续事务都安排妥当的时候,远处的敖疏影忽然开口:“少天师,无幻她已经到极限了。” 李轩精神一振,往凰无幻方向看了过去。 此时这位凰君,正立在二十丈外。一身赤色的涅槃神焰,正集中着她身周三丈,在烧灼着时序虚空。 即便如此,那冥土的虚空之壁依旧无比稳固。只有凰君全力烧灼的部分,现出了不少裂痕。 不过接下来,随着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全力撞击,这冥土世界终于被破开一个小小孔洞。 “走!我的力量,只能开启一瞬。” 随着薛云柔的声音,众人都纷纷化作各色遁光穿梭入内。唯独‘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稍稍迟疑,可他还是无奈的闪身入内。 而随着李轩的身影穿梭入冥土,冥土之内一片壮阔的景象展现在他眼前。 李轩却是一阵发愣。他望见了那冥土的上方,一尊高达万丈的巨大佛影、 他眼前的整片冥土,也不像是李轩想象的那般阴森,而是金光辉煌,瑞气千条,整片天空是琉璃色的,地面也是一片绿荫,万紫千红点缀其间,充满了鸟语花香。 第五四三章 逆转的关键(求月票) “琉璃净土?”敖疏影望着上空的琉璃清净天,还有空中的那尊佛像,不由一阵失神:“这个白莲圣母,她到底意欲何为?” 薛云柔则是眼神凝然的从旁边的树枝上摘下了一朵彼岸花。 然后这朵鲜艳美丽的彼岸花,忽然就转化成暗褐色,仿佛干枯的血液。 花瓣之上,则隐隐浮现出了一张张诡异的人脸。 当李轩睁开了护道天眼,发现这‘琉璃世界’中,赫然是一片污秽血海。 那些所谓的仙树,不过是白骨砌成;所谓的‘净土’,全都是活着的‘血肉’。 它们覆盖着地面,就像是一片血肉地毯。 这些血肉还有着强劲的脉搏,里面有着一条条粗大的血管,将无数的鲜血输向四面八方。 罗烟则是惊疑不定:“我记得之前白莲圣母说,是要建什么地上佛国?” 她的语音未落,就听一声沉冷威严的声音传来:“正是佛国临世,地上净土!使这方虚空,化作妙善无极真空世界。” 众人都心神惊悚,纷纷向后方侧目以视。 只见那位白莲佛母,就立在十丈之外。。 她脚踏白莲,一手拈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 敖疏影当即生出反应,以磅礴拳力震荡虚空,冲击着白莲佛母的躯体。 其余几人的出手速度,也都不遑多让。 尤其李轩与罗烟,二人心念刚起,就同时化作金紫二色的电光。 可下一瞬,他们却错愕的发现,他们与白莲佛魔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是变得遥不可及。 “小心!这是斗转星移之术。借助星辰之力,挪移方位。”薛云柔发现他们身处的虚空,正在分裂组合。 这片化为佛国的‘冥土’,在她的眼中就仿佛是一张巨大的拼图。 这张拼图是由无数的‘方格’组成,它们正在分裂散开,然后以未知的方式重新排列组合。 “斗转星移,是你们道家的称呼。我将它称呼为‘无生妙善真空结界’。” 白莲佛母用饱含慈悲的目光看着他们:“你们来得正好,这片佛国的诞生,正需你们的精神血肉作为食粮。这会让它更加强大,更加纯粹。” 这个时候,天空中那尊巨大佛像也睁开了眼,朝着李轩望了过来。 李轩本以无匹刀势,轰击着周围的虚空佛力。 他几乎就破开了这片虚空,破开了所谓的‘真空结界’。 可当那佛像凝视着李轩,他顿觉自己的脑海如受锤击。 ——那是无数白莲信众,甚至无数怨灵的意志,被白莲佛母捏合在一起。 它们化作尖锥,甚至是长枪,狠狠的刺入到他元神深处,直抵他的神念核心。 这让李轩久久无法动弹,他只能以元神中的浩气核心,那个阐述着一切世界奥妙的‘理’字来维护着元神的完整,然后极力的调度起自己身为‘水德元君王夫’的神力与之对抗。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神力会染化神念了,只能以众生愿力对抗众生愿力。 就在李轩面现痛苦之色,身体僵滞在原地的时候,白莲佛母的身影,已经一步步来到李轩的面前。 她手捏佛印,似笑非笑的探出手,往李轩的眉心点过去。 “施主何需挣扎?今日施主归于真空,坐享极乐,该是大欢喜,大成就——” 白莲佛母的手,距离李轩的眉心只有咫尺之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幽火缠绕的银白色疾光飞至,将李轩的身躯强行带走。 白莲佛母的手按了一个空,不由眼神错愕的往那团银白色疾光看了过去。 她发现那光影之中,竟是一只身具六耳,仿佛幼狮般的灵兽。 白莲佛母的目光闪烁,然后就又一声冷笑:“不愧是文忠烈公,真是小看你了,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余力多管闲事。不过这样下去,你还能撑多久呢? 今日进入的这些人,迟早还是得与我的无极真空佛国融合为一。” ※※※※ 不知过了多久,李轩才镇压炼化了元神里的异种神念,再一次苏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正背靠着墙壁,坐于一座巨大的神殿之内。 这座殿堂之内雕龙画凤,镶金嵌银,本该是金碧辉煌的。可内部却弥漫着各种颜色的氤氲毒煞,看起来反倒是阴森可怖。 “李轩你醒来了?” 正当李轩打开护道天眼,四面环视之际,他前方一只头有六耳,形象仿佛幼狮,浑身白色毛发的灵兽也张开了眼睛。 它用得是女性的声音,可神态与语声都很疲惫:“快离开吧,再迟的话就来不及了。就从你旁边的那面镜子走,直接走进去就可以进入阳世。可能会有人出手干涉,不过我与老爷都会出手帮你。” 李轩凝神看着它,眼中现着异泽:“你是六耳将军?文忠烈公呢?他为何不在这里?还有,我晕迷了多久?” 这所谓‘六耳将军’,是文忠烈公养在身边的灵兽,与听天獒‘听天将军’的封号类同。 他记得这灵兽的真名好像是叫‘师六如’,北京都城隍庙内,也有它的雕像。 还有,从这座大殿的规模与装饰来看,这里应该就是北京冥土的核心,文忠烈公的寝殿。 “你已经晕迷将近四天了。”师六如的面色消沉疲惫:“我家老爷毒火烧身,不敢在这主殿当中坐镇,以免流毒于外。他现在正在城墙那边,与一个来历极大的魔头对抗。” 师六如说完之后,又催李轩走:“你怎么还坐在这里?知不知道你在这里多呆一刻,我家老爷就得分出一部分神力帮你? 不用担心你那些朋友,他们被困于白莲圣母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当中,不过有老爷他的神力加护,他们暂时没事。后面如果看到机会,老爷会送他们离开的。” 李轩顿时心绪一沉,心想怎么自己就晕了这么久? 可他哪里可能就这么离开? 李轩神色无比认真的看着师六如:“文忠烈公是不是已无力压制毒火?阳世中的那些死者,是被他牵连所致?” 师六如气得跺了跺脚:“才没有!我家老爷宁愿魂飞魄散,都不会牵累信徒。那是有人算计,在一个月前顶替了庙祝的身份,他们在庙里面散播毒火。 你们六道司内部也有人帮忙,帮他掩盖痕迹。李轩你出去之后,一定得帮老爷他洗清冤屈。” 李轩顿时释然,可他随后又看向了大殿中央处一尊巨大的魂影。 ——那竟也是城隍般的造型,不过却是一身唐朝时代的衮袍,头戴冠冕,面目模糊,气势却威严可畏。 不过这魂影非常虚幻,神躯飘渺不定,与李轩之前见过的南京都城隍有着极大不同。 李轩朝着他指了指:“那又是谁?” 师六如气急了,心想这家伙怎么拖拖拉拉的? 它勉力按着性子:“那是汉唐年间,唐宪宗册封于‘幽州’的城隍。不过因时日太久,幽州历经战乱,州城被迫数度迁址。 所以他的神魄残灵,早就消散于天地了。不过近日那个大魔头,却将这个昔日的‘幽州城隍’重新聚灵凝体。趁着我家老爷毒火烧身,无法归位,将他塞入进来。 他是幽州城隍,幽州则是北直隶的古称,北京也是幽州的辖地。所以那个大魔头能够借助‘幽州城隍’,掌握住这片冥土的一部分权柄。” 师六如咬着牙:“如果不是这位幽州城隍,那个白莲佛母,怎么都没法将她的‘妙善无极真空世界’侵入进来,覆盖冥土。 李轩你到底走不走?朝廷已经要褫夺老爷的都城隍封号,内阁都已票拟批红,就只等监国按印盖章,那份旨意就可生效。你再不离开,想走都走不掉。” 李轩就拧了拧眉,走到那位‘幽州城隍’面前,仰头看着这巨大魂影。 此时在他身后,绿绮罗也现出了身影,她幽幽的一声叹息:“离开吧李轩,这一局,我们已经没希望了。” 她与文忠烈公一起筹谋布局了许久,可结果还是输了一线。 明明李轩的浩气只差半步,就可以帮助文忠烈拔除毒火,解决隐患的。 李轩面色看似平静,可一身纯紫浩气却已澎湃喷薄。 他还在看着‘幽州城隍’:“据我所知,唐宪宗册封的‘幽州城隍’是张巡吧?” 张巡是唐玄宗时的一位文臣,安史之乱时,张巡以县令的官身起兵,在内无粮草,外无援兵的情况下死守睢阳近一年,与伪燕三十万大军前后交战四百余次,使叛军损失惨重。 最终张巡兵败被俘,被叛军处以车裂之刑。 唐肃宗后追赠张巡为扬州大都督、邓国公,又在宪宗年间,被册封为幽州城隍。 李轩的眉目间现出了几缕疑色:“白莲圣母以‘妙善无极真空世界’覆盖冥土的关键,就是这位吧? 可我很奇怪,张文忠公的性情刚烈不屈,其生前浩气之精纯,几乎不逊于文忠烈,她怎会被你口中的那位大魔头与白莲圣母所用。” “问题是,这只是他存留于世的几缕残魂,神智蒙昧,不能自控。” 绿绮罗苦笑着摇头:“张文忠公生前的修为,到底是比文忠烈公差了些。文忠烈公可以凭借一首‘正气歌’凝神聚体,哪怕没有朝廷诰封,也能长存于世,可张文忠公却无此能为。除非是有人能帮他——” 绿绮罗说到这里时,却忽然神色一动,眼中现出一抹亮泽。 她想现在可能还有希望,只需让幽州城隍哪怕恢复一点点的神智,他都会本能的与白莲圣母发生对抗。 这还不足以克敌制胜,去足以挽回败局。 可李轩的浩气修为倒是够了,可他们还需要一两首顶好的诗词文章作为幽州城隍的神魄核心,且最好是与张文忠公的一生经历有关。 只有如此,才能帮助张文忠公凝神聚体。 可李轩他能做到么? “李轩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此时在他们身旁的师六如,已经很是不耐:“你再不走,我就回老爷身边了。” 可接下来,她却见李轩伸出手。 “六耳将军,请问这里有没有笔,我要最好的纸墨,可以长存于世,最顶级的那种。” 师六如心想这纸墨有倒是有,她老爷有不少收藏。 可都这个时候了,李轩还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可接下来,李轩却蓦然拔高了语气,双眼怒睁:“去给我拿过来!我应该还有办法,我们还没有输。” 师六如愣了一愣,她深深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一点都没犹豫的往内间飞奔而去。 第五四四章 罪魁祸首(高潮求月票) 阳世当中,乐芊芊策骑从六道司走出,往冠军侯府方向行进的时候,发现许多人正在街道上,焚烧着香火位牌与神像。 乐芊芊不用看,就知道那是都城隍的牌位与神像。 她一路行进,发现家家户户都是如此。 为了方便燃烧,许多人正在用刀斧将木牌与神像劈碎,然后堆积在一起燃烧。 这使得沿途一股股黑烟冲起,弥漫天际。 可还有一些人,正在徒劳的尝试阻止。 “——不能烧!你们不能这样。” “可恶!可恨!可恼!都城隍老爷看护京城,三百年都平安无恙,哪怕十三年前蒙兀人兵临城下,京师内都无大碍。你们这些人,都是忘恩负义之辈!” 有人则是叹着气:“都城隍老爷的恩德我们自然记得,可这不是没办法吗?六道司说了,是都城隍老爷中了毒火。” “不烧?不烧的话家里就得死人了。。旁边的李老爷家,昨日全家上下死了三个。” 乐芊芊蹙了蹙眉,她有些看不下去,加快了速度往冠军侯府的方向行进。 不过就在她才刚来到侯府门口停下马,就见‘李轩’从侯府内大步走出来。 那当然不是李轩的本体,而是他的第二元神。 乐芊芊见状却一阵惊喜:“中郎将大人,你已经好了?” 就在四天之前,李轩初入地府不久。李轩留在六道司坐镇的第二元神突然晕迷,乐芊芊他们无奈,只能将他这具分神送回冠军侯府,交由江云旗就近照拂。 “已经没事了。” ‘李轩’龙骧虎步般的大步行来,然后直接从马厩里面挑了一匹地行龙骑上:“芊芊你回来的正好,现在陪我一起入宫,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入宫?”乐芊芊连忙上马,神色疑惑:“入宫做什么?” “去拆穿城隍七毒的真相。”李轩策骑奔腾的同时目如幽火:“那个庙祝有问题,他被人顶替了身份。” 乐芊芊愣了愣神:“庙祝?这不可能吧?他如果是被人顶替的,那他该怎么沟通神明?都城隍老爷,不可能连自己的信徒都认不出来。” ‘李轩’一声冷笑:“解释起来很复杂,等我们入了宫,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按照师六如的说法,文忠烈公三个月前就不得不离开神殿,没有再回应信众。此时坐镇于里面,执掌冥土权柄的,只是白莲圣母与那个大魔头的傀儡,张文忠公的蒙昧残灵。 那位庙祝拜得并非是文忠烈公,而是没有灵智的张文忠公。 有意思的是,左副天尊亲自督办此案,却没能发现其中的异状。 朱天尊常年出击在外,涤荡妖魔。如今六道司内部能够压得住这位左副天尊的,就只有元老会。 可元老会却非是李轩想召开就能召开,此时他唯有从宫中下手,先阻挠那份圣旨再说其它。 就在两人在街道上策马奔腾,往宫城方向飞驰的时候。 在宫城之内,文华殿内, 首辅陈询,次辅高谷,左春坊大学士商弘等等,所有的内阁成员,还有包括兵部尚书于杰在内的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齐聚于此。 在座的还有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以及六道司左副天尊。 恰好孙太后从门外走入进来,此间的众臣都神色微凛,向她施以臣礼。 “为了京城中七毒蔓延一事,外面有许多人在叩阙,你们知道吗?” 孙太后眉头紧皱,扫了在场众臣一眼,最后她的目光锁定住了司礼监钱隆:“长乐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决断?你们这些内臣,就不知道劝一劝?” 钱隆则是苦笑:“长公主殿下是个极有主意的人,与宣宗肖似,奴婢不敢多嘴。” 孙太后当即眼现不满之色:“不过就是一个都城隍神位而已,她犹犹豫豫迟疑什么?陛下也真是的,怎么能让长乐一个妇人监国? 文忠烈公是个大忠臣,可他的神位难道还比全城百姓,比社稷安危更重要?她怎么就这么拎不清?你去转告长乐,这次就先暂时夺去文忠烈的神位,等到文忠烈公处理好毒火,我们再还给他便是。” 在场的众多文臣听了之后,就不禁脸色复杂。 他们倒不是不认同孙太后说的道理,只是至今都无法相信,京城内肆掠的七毒,是因文忠烈公所致。 可时隔四天,事实俱在,他们只能妥协。 此时反倒是长乐公主虞红裳,在文忠烈公一事上,展现出远比他们高得多的信任。 一直面色冷凝的六道司左副天尊,此时忽然开口:“如果监国殿下一直不愿意,能否请礼部先发出一封文告,令天下庙宇百姓暂停对文忠烈公的祭祀?” 众人就纷纷向礼部尚书侧目看了过去,只因左副天尊的提议确实可行,当朝礼部尚书是有这个权利的。 可就在礼部尚书决断之前,虞红裳的声音,从殿外传至:“用不着。” 她一身盛装,从殿外走了进来:“褫夺神位一事,今日就可有决断。” 众人的视线,都往她看了过去。随后众人的视线,都注意到虞红裳的身后,还带着一个被锁链捆绑着的人。 左副天尊见状微愣,认出那正是本该软禁于都城隍庙的城隍庙祝谢荧。 此人的脸上也布满了迷惑,不过他的面色却是镇定如常,一派仙风道骨。 次辅高谷也同样不解,“监国殿下,请问您这是?” 虞红裳已经走到监国宝座上端坐下来:“李轩说左副天尊对七毒案的侦办有误,此人才是真正源头。他已经在入宫的途中,稍后就可赶至,让此案真相大白。” 左副天尊顿时就皱了皱眉头,面上现出了一抹不悦之色。 在场的众多文臣则神色复杂,有人欢喜,有人期待,有人不解,也有不少人是无法置信的。 那庙祝则是苦笑:“冠军侯乃是文忠烈公的再传弟子,想必是因敬崇文忠烈公,所以无法接受吧。我谢荧何德何能,怎么可能会是七毒之源?如果是谢某所为,文忠烈公早就将谢某除去,哪里能等到现在?” “那是因你根本就不是文忠烈公的信徒。” 这个时候,李轩也带着乐芊芊,从门外走入了进来。 他朝着殿中的公主与太后一礼,然后就望向那庙祝谢荧:“现在时间紧迫,我没时间跟你纠缠,请谢庙祝现在就使用一次降神术如何。” 左副天尊见状,就神色不满的一声冷哼:“李轩,你到底在搞什么鬼?” 李轩就一声失笑,含着几分怒意的看着他:“其实我也想知道,左副天尊你是在做什么?你是太久没有办案,还有有意为之?你让我避嫌,却将这简单的城隍七毒案办成现在这个局面?” 左副天尊顿时愣神,似没想到李轩会当着众人的面与他顶撞。 “也罢。” 城隍庙祝谢荧一声苦笑:“谢某遵命便是,请诸位恕罪。” 然后他就手捏法诀,口诵祷言。而就在片刻之后,一个巨大的都城隍法相,开始显化于他的身后。 在场的众多文臣见状,都是皱了皱眉,眼中难掩失望之色。 李轩则是冷笑:“芊芊你可看清楚了?” 这桩案子如果在他手中,如果当时左副天尊让他也参与审理。当时只需让乐芊芊看一眼,就可水落石出。 “我看清楚了!”乐芊芊的瞳孔微张,娇俏的面上现出了红晕:“这根本不是都城隍。” 她在降神术上的绝顶天赋。让她第一眼就看出这神明法相与文忠烈公的差异。 ——尽管他们同样是刚烈不阿,正气凛然,可还是有些许的不同。 城隍庙祝谢荧就面现无奈之意:“两位之言,却让谢某听不懂了。” 孙太后也面色冰冷,眼含厉意:“李轩,朝堂之中,可不是你能胡搅蛮缠的地方。” ‘李轩’则转过头,笑着望向他们:“且稍安勿燥,诸位只需再等片刻就可。” 这个时候,在地府的城隍大殿,另一个李轩正拿起了一只狼毫笔,在一张龙皮纸上奋笔疾书。 “为子死孝,为臣死忠,死又何妨。自光岳气分,士无全节;君臣义缺,谁负刚肠。骂贼张巡,爱君许远,留取声名万古香——” 这是文忠烈公生前写给张巡与许远二人,表达自身志向的一阙《沁园春》。 随着一个个字迹书于龙皮纸上,李轩的一身浩气辉煌,与他眼前的巨大神躯共鸣呼应。 可在他的身后,绿绮罗与师六如却难掩失望之意。 文天祥的这首词,虽然引发了张巡的元神共鸣,可还远不足以让他凝神定魄。 可在这首词之后,李轩又继续挥笔。 “羽檄起边亭,烽火入长安。 征师屯雍丘,分兵救睢阳。 严秋筋竿劲,虏阵精且强。 天子逃入蜀,使者遥相望。 雁行缘石径,鱼贯度飞梁。 箫鼓流汉思,旌甲被胡霜。 疾风冲塞起,沙砾自飘扬。 马毛缩如蝟,角弓不可张——” 这是李轩那个世界,南北朝鲍照写的《代出自蓟北门行》。李轩稍加改造,就与张巡平生相应。 绿绮罗则是眼神期待,又含着忐忑之意。 张文忠公的反应已经越来越强,在李轩的浩气引导下,已经有了初步凝聚魂识的迹象。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还差了不少火候。 可接下来,她就见李轩又写下了两行字。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投躯报天下,身死为国殇!” 这一刻,整个城隍寝殿之内轰鸣炸响。张巡的整个神躯,这刻竟有了由虚转实的迹象。 随着李轩停笔,这尊神明的目光与面容,此时都仿佛‘活’了过来,有了几分灵动之意。 师六如的脸上,顿时浮出了几许惊喜:“他已经在凝魂定魄!” “还是差了一点。”绿绮罗深深一个呼吸:“李轩,接下来由我来吧。” 她不能暴露身份,哪怕只是在人世间泄露一点气息,都会为她引来灭顶之灾。 可如今张巡距离凝魂定魄还差一点点火候,绿绮罗认为自己可以稍稍冒险。 李轩却没有答应,他竟然再次挥笔。 此时他一身浩然正气,赫然已化为紫色的气柱,冲贯于天地之间。又被李轩导引着,化作金色的字迹书于纸上。 并感召着张巡的真灵逐次回归,重聚神识。 “断头今日意如何?守城艰难百战多。 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 北国烽烟正三载,此头须向国门悬。 后死诸君多努力,捷报飞来当纸钱。 投身报国即为家,血雨腥风应有涯。 取义成仁今日事,换得人间太平花——” 李轩将这首诗词写就,又签下了姓名,就把这卷轴递给了师六如:“能不能把这卷轴,送去阳世的文庙?” “可以!” 师六如的眼神一亮,它与文忠烈公合力,都能把李轩的人送走,何况一份卷轴? 它用嘴咬住卷轴,然后冲到那银镜前,将这卷轴往镜中一丢。 此时在阳世,随着一道金光坠落文庙,那文庙当中的‘警世钟’,顿时长鸣震响,一股含着淡淡紫意,近乎琉璃无瑕的浩意直冲虚空。让旁边国子监的学子都纷纷错愕,往旁边的文庙侧目以视。 这一刻,在宫中的文华殿,少保于杰蓦然起身,神色怔怔的看向文庙。 “这是?是我儒家又有千古名篇出世了?”刑部尚书俞士悦捏着胡须,眼现着惊喜之色。 “不止如此!”次辅高谷脸色凝然道:“这是有文庙七十二贤之一的真灵归位,再现人间。” 这个时候,‘李轩’眼含嘲讽的望向了城隍庙祝谢荧:“谢庙祝,阁下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文忠烈公知道你的作为,早就将你诛灭。不过现在这位,也是一样。” 谢荧的面上已经现出了痛苦之色,五官七窍都已溢出鲜血。 此时他身后的那尊神明法相,正以厌恶,冷厉与饱怀杀意的目光俯视着他。 谢荧想结束降临术,将神明驱逐出身体。可乐芊芊此时一个法诀,就令那神明法相再次稳固下来。 这一瞬,谢荧也不禁发出了一声惨叫,浑身上下都燃烧起了金焰。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不由一阵发愣:“冠军侯,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这位谢庙祝,根本就不是文忠烈公的信徒。” 李轩目光冷冽的看着左副天尊:“他才是城隍七毒案真正的罪魁祸首。” 这一瞬,左副天尊的面色是黑沉如铁。 第五四五章 天意仍在大晋(求月票) 半刻时间之后,庙祝谢莹的身躯已经被烧成残渣。 左副天尊则苍白着脸,坐在角落中一言不发。 此时在座群臣都对这位左副天尊暗含恼怒,如果数日前,这位没有将李轩排除在外,京城的乱局绝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还有文忠烈公,是他们最敬重的儒门前辈,却因这位的左副天尊的无能遭遇不白之冤。 可左副天尊毕竟是身属六道司,轮不到他们处置,只能指桑骂槐的挤兑几句之后,就将之视而不见, 上首处打的礼部尚书则看着文庙的方向,惊叹不已。 “——时危见臣节,世乱识忠良。投躯报天下,身死为国殇!这是冠军侯书就?果然是天下之才,独占八斗。” 做为主持天下祭祀的大宗伯(礼部尚书),文庙那边第一时间就将投入张巡神位前的文卷内容,以信符告知于他。 曾经三元及第的商弘也深深惊异:“好一个‘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全诗气势霸烈刚猛,浩气冲霄! 想必张文忠公再生,也一定是这般的想法。这样的诗,唯有冠军侯才能做得出来。。” 兵部尚书于杰则是直视李轩:“地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是他最在意的事情。 四日前李轩统率数名天位进入幽冥,结果昏迷至今。 京城之内极少有人知道这件事,于杰却正是其中一员。 “我现在知道的还是很有限,疑似有接近极天位境的魔头出手干涉地府,引发文忠烈公一身毒火,文忠烈公不得不在压制毒火的同时,全力与之对抗,这就给了他人可趁之机——” 李轩把情况简要的介绍了一番,然后扫望在场诸臣:“白莲圣母唐赛儿正以她的‘妙善无极真空佛国’覆盖地府。据其所言,似乎还要建‘地上佛国’。可她接下来到底会怎么做,我不清楚。” 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变了颜色,他们知道北京地府中,可能出现极大的变故。 却绝没想到下面的情况会这么恶劣,这么严重。 次辅高谷当即捏断了他的胡须:“地上?她难道还准备将她的佛国覆盖阳世?” 商弘则皱着眉头:“监国殿下,此事不可不虑,唐赛儿乃我朝大敌,不但法力高强,还有着不死之身。哪怕是被此女掌握北京城冥土,情况也会非常可怕,后患无穷。” 陈询则皱着眉头:“极天位境?” 这个世界之上,怎么会有接近极天位修为的人物存在? 自从数千年前那位‘祖龙’横扫四方,将所有诸天神佛从这方世界逼走,又以秘法封禁世界,之后这世间,就再无极天位存在。 别说是极天位,大天位与中天位都只有天下战乱,群雄并起之时才会出现。 那个时节,天地间龙气争锋,金阙天宫不敢贸然卷入,只能放任自流。 长乐公主虞红裳则闭着眼稍稍凝思,就开口道:“于少保,请你手持我父皇宝印,即刻起入驻‘天地坛’,随时应变。萧尚书,你们户部要准备启动‘天地坛’的一应材料。” 她说话的同时,直接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刻着‘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印玺,以法力送到了少保于杰面前。 此物并无什么神通异力,也不是传说中的和氏璧,它只是启动天地坛的‘钥匙’。 只有手持此印,才能动用天地坛的力量。 少保于杰当即神色一凛:“臣遵命!” 户部尚书萧磁蹙了蹙眉,可也没做任何推托:“臣这就去准备。” 天地坛的杀伤力极其强大,如果由于杰这样的人物执掌,能够在一万二千里外轰杀天位。 也是如今,大晋唯一能与极天位正面对抗的力量。 可天地坛每一次开启,都需消耗巨量的灵石,灵玉等等,一次的花费超过四百万两。 萧磁想到他们从盐商那里抄来的钱,不过两月时间就花销一空,就不禁感觉肉疼。 可他更知道如今的局面,绝不能吝啬钱财。 长乐公主虞红裳又扫望着诸人一眼:“准备启动‘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我需要九名大儒,分镇九鼎,人选由内阁大臣决定。还有,礼部尽快拟定张文忠公的神位,交由内阁票拟。我需要这神位,能够在地府中帮得上忙。” 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是北京城的城防大阵,天下间最强大的防御阵法。它的整体威能,还要远胜过南京城的‘八门神水大阵’。 那是太宗年间建造,几乎耗尽了当时大晋的国力,使得太宗不得不将亲征草原之期推迟数载。 “除此之外——”此时的虞红裳稍稍迟疑,就决然道:“请上皇与沂王暂时迁居文华宫,在偏殿暂居数日。” “你放肆!”孙太后不由向虞红裳怒目瞪视:“上皇的行止,何时轮到你来安排?他在南宫住得好好的,你让他来文华宫做什么?” 她其实知道虞红裳的目的,是准备以正统帝与沂王虞见深作为人质。 如果她胆敢有什么异动,虞红裳第一时间就可对正统帝下手。 孙太后早就意识到她这个庶孙女,与景泰那个孽障一点都不同,反倒是与她的丈夫宣宗肖似。 宣宗虽以仁德著称,却绝不迂腐。他狠辣起来,是能够将他的叔父,活活炙死于铜缸内的人物。 虞红裳微一蹙眉,默默不语。 李轩知道虞红裳需要遵守‘孝道’,不能主动开口与祖母抗辩。 大晋毕竟是以孝道治国,虞红裳任何与祖母冲突的举动,都会导致她大失人望。 李轩唇角微挑,以诧异的目光看了过去:“太后为何还在这里?我大晋《皇明祖训》有言,后宫不得干政。” 孙太后当即就将那择人而噬的目光转向李轩,这一刻,她是真有了不顾后果,直接出手将这竖子当场诛杀的念头。 良久之后,孙太后才勉力压住了怒意:“这可不是什么国事,而是我皇室的家事,本宫也管不得么?” “天子之家,家事既国事。”李轩‘哗’的一声打开那面正气歌折扇,一身浩气辉煌:“诸位大臣还有事要议,太后没有其它事的话,就请回驾吧。” 这个时候,他望见虞红裳朝着他感激的笑了笑。 ※※※※ 地府之内,在东面城墙上。 文忠烈公睁开了眼,满含着欣赏之意。 “好一个此去泉台招旧部,旌旗十万斩阎罗!他竟有着这样的志气。” 文忠烈公相信这句诗,绝不只是写给张巡,也是李轩借以咏志之语。 而李轩的这两首诗,以及那近乎于琉璃色的浩气,不但帮助了张巡凝神聚体,也让他受益匪浅。 身上的七种毒火,强度已经稍弱于前。 最关键的是,朝廷已经断绝了褫夺他神位之意,这就给了文忠烈公继续与眼前此人对抗的信心与底气。 “的确文采不俗。” 在文忠烈公对面,那独臂文士也啧啧赞叹,毫不吝啬对敌人的赞誉之词:“他如习文,必为当世文宗。” “诚然可惜,他的先祖李乐兴,本是三百年前文武双修,俱有天位成就的大儒,可惜后人却走了武途。” 文忠烈公叹了一声之后,就目光冷冽的看着对手:“看来天意仍在大晋,这个天下气运未绝。阁下,只要我还在这都城隍神位上,就绝不会让你得逞。” 此时他们两人之间,看似是波澜不兴,风平浪静,可其实对抗无处不在。 文忠烈公在极力阻止着白莲圣母的佛国覆盖,独臂文士则是针锋相对。 两人的力量正在往四面八方延伸扩展,在这片冥土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块虚空中激烈交锋。 文忠烈公眼前的黑衣人,固然有着极端可怕的修为,是当世中足以与金阙天宫正面对抗的存在。 可文忠烈公生前,也同样接近过极天位的境界。 他的信仰基础,也远比南京那位都城隍更广大。 此时哪怕是被京城百姓唾弃,可在北直隶范围内,也依然有着数以百万的信众。 这让文忠烈公发挥出的力量,远远强过于南京那位都城隍。 此间是冥土之内,可以视同为他的法域神国。尤其当张巡的神智被李轩唤醒,摆脱对方与白莲圣母的控制之后。 这个时候,那佛国覆盖冥土的速度,明显在放缓。从高处放眼望去,可以发现那上方‘琉璃天’与下方‘净土’,都在不断的发生爆炸,大量血肉爆裂,炸为粉尘。 那是张文忠公正在调动神力与冥土的权柄,与白莲圣母对抗。 可惜的是这位才刚恢复,元神不稳,信仰不广,神力有限。 “天意仍在大晋?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 独臂文士一声失笑,他神情淡然的拂了拂袍袖:“在我想来,这次如果能让朝廷拿下你的神位,那是最好不过。接下来可以让我们轻松许多,可如果不能,其实也没什么妨碍。” 此时独臂文士将一个拳头大小,七彩斑斓,具有七窍的丹丸丢出:“我原本之意,是准备给老友你留下一线生机,在今日事后为你重塑魂体。从此以神将之身,助我涤荡这世界。可如今,却已别无选择了。” 就在这瞬,那颗丹丸轰然炸开,化作七条剧毒火龙,盘绕住了文忠烈公的伟岸神躯。 文忠烈公却面色漠然,毫不意外,也没有半点慌张之意。 这条毒龙固然让他再次陷入了危机,可如今的形势,已经比之前强了百倍。 且文忠烈公已经隐约感应,李轩的一身浩气,已经初步达到了自己生前的纯度——也就是以一气敌七毒的境界。 第五四六章 你怀孕了? 城隍大殿之内,张文忠公凝魂定魄,恢复意识之后,就只是深深看了李轩一眼,微微颔首示意之后,就再次闭上了眼,陷入到不闻外物的状态。 都是一身英雄气,浩气四塞,慨当以慷之人,彼此间肝胆相照,没必要多做言语。 张巡看李轩写就的诗词,就知道这个儒门后辈是个什么样的性情;李轩以自身浩气感召张巡真灵,助对方凝神定魄,就知对方与自己性情相投,是同一类人。 张巡需要用他全部的心力去对抗白莲圣母,无力他顾。 李轩则把自己注意力,投向了其它的方向。 他知道张巡清醒之后,只是为他们挽回一城,不至于失去所有胜算。 可他们现在的形势,还远远谈不上好。 “六如,你知不知道薛云柔,罗烟,敖疏影,还有独孤碧落她们在哪里?对了,还有我的坐骑,以及凰君凰无幻。” 至于那位‘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还有巴蛇女王,被李轩给忘了。 师六如当即前足一踏,将一面银镜展现在他面前。。这面银镜,直接投射出一张立体化的舆图。将整片冥土的景象,展现在他的眼前。 师六如用爪子挠了挠下巴,苦恼地说道:“我没法说清她们的具体方位,只因她们的位置一直在变。如今冥土之内,除了白莲圣母之外,还有包括张观澜在内的许多天位。这些人正借助白莲圣母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试图将她们分割开来,然后施以围杀。 不过这里毕竟是我家老爷治下的冥土,白莲圣母以她的‘妙善无极真空佛国’覆盖地府,从而掌控了一部分冥土的权柄。可相应的,我家老爷也可反过来干涉她的佛国。 现在是彼此僵持的状态,只看谁的法力更加强大。不过那位白莲圣母,明显是有备而来——” 李轩仔细观望了一阵,发现薛云柔几人的方位的确是不断的变化着。 其实也不是很频繁,大概半刻时间一次的样子。每当她们遇到危险,就会被文忠烈公的法力强行挪移,送到其它的位置。 绿绮罗则扬了扬眉:“注意了,这个女人居心险恶,她在通过这种方式,消耗文忠烈公的神力。” 李轩双眼微眯:“那么赵惜雪呢?六如你可知道赵惜雪在哪里?” 他本能的就意识到,这个惜雪姬,是白莲圣母谋划的关键。 “赵惜雪?”师六如歪了歪头:“可是全真双姬之一的那个惜雪姬?她也进来了?这女人我不知道,不过她如果进来了,应该是在这个位置。” 师六如在舆图东面,标致着一朵莲华的位置点了点:“这里是白莲圣母的莲座所在,也是‘无生妙善真空结界’的核心。不过你想过去可不容易,白莲圣母仿造‘八部天龙’,建立了一支庞大的佛军,作为她在佛国的护法。 那都是极其强大的战力,其中的‘龙部’与‘天部’,都有天位坐镇。这五天当中。文忠烈公麾下的冥军与他们交战数场,结果都大败亏输,现在就只能固守城池,可也只能守着京师。 外面像通州,顺义,昌平,六百里冥土内的诸城都被攻陷,城隍也被他们拘禁,说是要将之度化,成为白莲圣母座下的伽蓝,金刚。” 李轩就心想他的隔代老师‘文忠烈公’忠烈是忠烈了,也有治政之能,可带兵打仗的本事却不怎么样。 他若有所思了片刻:“能不能让我与江含韵汇合?还有,让文忠烈公把独孤碧落放在这个位置,之后就不要再挪移方位了。” 李轩指的地方,正是地府京城的东侧,靠近城墙的方位。从这里往东一百里,就是‘莲座’所在。 师六如的神色就有点为难:“白莲圣母不会愿意的,她不会让你与她们汇合。” “所以我才选择含韵与碧落,而不是其他人。声东击西知道吗?她更不愿意我与罗烟,或者敖疏影,薛云柔她们合流。只要文忠烈公做出这样的姿态出来,她一定会全力防备,无暇再顾及其他。 还有,现在冥府有多少兵马,全都交给我。” 说到这里的时候,李轩冷冷一笑,手抚着他右手手臂。 他当日敢在那种情况下杀入冥府,不是没有一点依仗的。 “对了,我还需要六如你帮我做一件事——” ※※※※ 当李轩走出城隍大殿的时候,江含韵就已经被挪移到他的眼前。 “李轩?” 江含韵看见李轩之后,登时就是一喜。然后她就面色微变,冲着一边干呕了起来,偶尔吐出一点胃酸。 她肩膀上的小雷也是一样,一副生无可恋的神色。 李轩狐疑的看着她,语含调侃:“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怀上了吧?” 他想江含韵这种等级的修为,居然还会呕吐? 可随后李轩就心内一惊,下意识的往自己头顶上方看了一眼,还好颜色是正常的。 “你才怀上了!” 江含韵一边干呕,一边朝着他挥了挥小拳头:“你试试被斗转星移之术连续挪移五天看看!我真是受够了。那个白莲,以后我修为上来了,一定让她体会一次她自己的那什么‘无生妙善真空结界,究竟是怎样的滋味!” 李轩想到他进来的当天第一次体会斗转星移时,那种像卷入洗衣机滚筒般的体验,也就对江含韵的情况了然无遗了。 江含韵过了许久才缓过气,然后脸色苍白的走了回来,关切地看着李轩: “李轩你没事吧?” “我还好。”李轩也在看着她:“你现在这模样,还有力气没?你不是最喜欢打架吗?这次可以让你过足瘾。” “真的?”江含韵眼神亮了亮,整个人瞬时精神了几倍。 然后她就‘嗯哼’一声,拿出了一副娴静淑女的神态:“什么叫做我最喜欢打架?说得我好像是暴力狂似的。” 可她的一双小拳头,已经发出黄豆爆裂般的‘咔咔’声响了。 “李轩你要去揍谁?我帮你,是那个白莲圣母?” “我们去拆了她的莲座。” 李轩说话时眼望前方,只见这冥土之内,已经有近十万数量的冥军云集。 文忠烈公部下的文武判官,八位神将,二十位日游神,八十位夜游神,都已陆续到来。 “冠军侯!” 文忠烈公麾下的武判官,身前也是大名鼎鼎,乃是后赵时期的名将王坚。 此人尤其善守,生前号称‘以鱼台一柱支半壁’。以一城之力对抗蒙兀二十余年,是后赵不逊色于越武穆与韩良臣的大将。 其人一死,后赵国运崩。 他看到李轩之后,就苦笑道:“本将受都城隍之命统军,征伐白莲圣母的‘莲台’。却遭遇数次败绩,损伤数万阴军,有负都城隍所托,实在惭愧。” 可在说完这句之后,王坚就用疑虑的目光看着李轩:“都城隍有令,让我等追随冠军侯征伐白莲圣母的法座莲台,就不知冠军侯你准备采用什么样的军略?” “王将军是担心贸然出击,会再遭败绩吧?”李轩目光平静的看着他:“我方才已问过师六如,知道王将军之败其实非您之过,乃情势使然。 北京地府承平已久,内无强军。虽有十余万阴军,可它们性情平和,缺乏戾气血勇,绝非是那些白莲教徒衍化成的佛兵对手。 我军在战力上并无优势,却主动进入到对方准备的战场,对那莲座也缺乏了解,此所谓不知己也不知敌,这种情况下,安能不败?将军能够败而不乱,将麾下阴军的力量保全大半,已经足见将军之能。” 王坚就心想这家伙的兵法,可比他家的都城隍老爷强多了。 他当初就劝过文忠烈公,最好是先守住城池,以己之不可胜,待敌之可胜。 即便要战,那也不能傻傻的跑到别人的地盘。 可文忠烈公一意孤行,那位是想着要尽快平息事态,强令他统军出击。 结果损兵折将还不说,还将冥土内除京师之外的所有支城全都丢光。 王坚随后就皱起了眉头:“冠军侯,你既然明知道地府冥军已经不堪野战,为何还要强令我等出击?” 可接下来,王坚却从李轩身上看到了一物,眼中顿时现出了精芒,面上也显出了振奋之意。 “有意思,是这东西吗?哈哈!既然你有这样一支兵马在手,那么王某就陪你拼一拼!” 他对文忠烈公的出击之令不再抗拒,开始全力整顿起了兵马。 此人生前乃当世最顶级的大将,在兵法一道超越李轩良多。 那八万阴军很快就被他整顿的井井有条,并在不到半个时辰之后,就浩浩荡荡的涌出城门。 李轩则趁着王坚整备兵马的时间,去寻独孤碧落。 当他找到这女孩的时候,就看见独孤碧落盘膝坐于东面城墙下。 旁边有一些戾魂恶鬼,正极力的朝着她冲击撕咬。 独孤碧落都懒得理会,她头顶着浑天镇元鼎,一副生无可恋之色。 发现李轩他们到来之后,独孤碧落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淡淡的往李轩的方向扫了一眼。 第五四七章 武曲破军 李轩看独孤碧落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他先是飞过去用几道刀芒将那些厉鬼恶魂斩灭,然后哭笑不得道:“你这是又不想活了?” 独孤碧落苍白着脸点头,转头用含着埋怨的目光看着他:“主人你早该让我死的,我活着干嘛?何必要遭这份罪?呕~~” 她也在干呕,持续不止。 江含韵看她这模样,就不禁‘同病相怜’,她唇角微勾:“碧落你这是怀孕了吧?” “你才怀孕了!”独孤碧落不满的拧了拧眉,然后神色狠狠的看向了天空的巨大佛母:“这个该死的白莲圣母,我恨不得现在就剁了她。” “这女人委实可恨!”江含韵先是深有同感的点了点头,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你要想报复,那你得跟我们走,李轩说要拆了那个白莲圣母的莲座。” 独孤碧落愣了愣,然后就手按着剑振衣而起:“正该如此!等我们拆了她的莲座,我再死不迟。” 她知道自己三个人加起来都不是白莲圣母的对手,不过李轩他们二人如有自己的浑天镇元鼎之助,还是有能力兴风作浪一番的。 哪怕这次只能给白莲添一点堵,她心里也觉舒心畅快。 而就在他们往‘莲座’方向行进的过程中,李轩发现幽冥世界的行军打仗,与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阳世当中是在地面上列阵,军阵是平面的。 可在幽冥世界,由于阴军之属没有肉身,除了那些地缚灵之外,大多都能飘在半空。。 所以它们的战阵是立体的,讲究的是以最大面积制敌。 幸在王坚几百年的武判官没有白当,行军布阵极有章法,并不需要李轩操心什么。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莲座’就已遥遥在望了。 ——那是一座巨大的莲台,直径足有两千丈,像是一片绽放的莲花,白莲圣母的万丈佛母法相,就端坐于台上。 莲台的周围,则是一座座高矮不一的佛塔。其中绝大多数都是三十丈到六十丈高,最高的只有两座,高约二百余丈,它们鹤立鸡群般的高耸于众多佛塔当中。 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两座最高的塔上各自冲出了一道光影。 其中一道,显化出了一尊壮硕如山的法相,它的造型类似于佛门浮雕中的‘天人’,它高达千丈,周围光晕萦绕。 另外一道,则化作一条硕大的龙影,盘旋于高空中。 可当李轩仔细看,就发现这‘龙’的形状,与中土之龙大不相同。 那更像是蛇的躯体,然后从蛇身中伸展出六只手臂,左右各三。头部则是人类形状,不过它的头发,却像是无数活生生的小蛇。 他想这应该就是天龙八部中所谓的‘龙’了,其实不叫龙,在身毒叫做‘娜迦’。 然后还有无数的佛兵,已经在那些佛塔之前列阵。 它们大概有十七万左右,也是形象各异,有些像是天龙八部中的夜叉,有些像是阿修罗,还有些则是迦楼罗的形状,与佛经中的描述一般无二。 还有一部分,则干脆就是僧人的形状。看起来都宝相庄严,像是得道高僧。 可当李轩凝神细望,发现无论是僧人也好,夜叉也罢,或是阿修罗,迦楼罗,天人,龙族等等,都是一些丑恶血腥的魂体,披着光鲜亮丽的佛力外衣。 “那个巨人是天众的首领,叫做什么‘光音天’。佛门的确有个‘光音天’,可这家伙究竟是不是原版的,我就不清楚了。” 王坚与对方大战数场,对这两个大敌已经很熟悉:“那条奇怪的蛇龙则是龙族的首领,名叫沙竭罗,在梵文里面好像是海的意思。其实这两个家伙不算什么,我与文判官都能战而胜之。 唯独那些塔非常麻烦,有的能发出火焰,有的能劈出雷霆,似乎还结成了一种特殊的阵势。还有天龙八部,全都是怨灵。仅它们的执念,就比我们这边的阴军强太多——” 他们冥府这边,是不会有强大执念与怨恨的怨灵存在的。 就在他介绍情况的时候,远处的‘光音天’发出了一阵笑:“中土的小神,又跑过来送死吗?” 他的声音明明是庄严悦耳,兼具威猛的,可李轩听在耳中,却觉无比的刺耳。 那条六臂蛇龙,也一声冷哼:“无知的蠢货,在城里面等着不好吗?等到佛母完成佛国转化之日,你们皆可得度化,皆可得解脱!” 他将头颅下探,六只手臂各持大刀,声如雷震:“也罢,既然你们如此的冥顽,如此的愚蠢顽固,本座就成全你们!” 这一刻,那十七万佛兵都张开了血盆大口,同时发出了咆哮。十余万的怨灵之力凝聚在一起,冲击横扫着前方一片空域。 王坚指挥的阴军军阵,顿时间一片骚乱。许多阴兵鬼卒都在这刻展现出了畏意,甚至连魂体都开始浮动。 尤其当那十七万佛兵以鹤翼之阵,势如坚墙雄山般推进过来的时候,地府一方的一些阴魂,甚至直接从军阵中逃离。 那‘光音天’不由哈哈大笑,迈动着巨足:“你们的文忠烈到底有多愚蠢,你们这样的乌合之众,也敢来攻莲座?” 随着他大步靠近,地府阴军一方,顿时有更多阴兵鬼卒逃遁。 “军心已丧。”王坚见状,脸上不由略含无奈:“前面两次,还不是这样的。这个状态,连守城都很勉强。” 接下来,他用含着期待的眼神看着李轩,还有李轩的手臂。 李轩则将自己的右手抬起,使得手臂上的臂甲发出一层幽红色的荧光。 “武曲破军?原来如此!”江含韵看着这一幕,眼中也闪动异泽。 ‘武曲破军’与臂甲‘饕餮’,原本是晋太祖穷尽国力打造的镇国之器。 在两百多年的蕴养之后,这两件宝物的威能,足以达到上品仙宝的层次,能够让一个第三门修为的修士,直接达到天位水准。 可惜孝陵一战,这两件仙宝被虞红裳以极阴极阳之力,直接轰成了残渣。 如今武曲破军虽已被李轩恢复,可它的整体威能已经大不如前。 可今日他们是在幽冥地府的内部,这里也正是‘武曲破军’威能最强盛的所在。 恰好这个时候,那条六臂蛇龙,已经从高空中俯冲而下。 他竟然直接无视了地府一方的庞大阴军,直接往李轩他们的所在处冲击了过来。 江含韵当即柳眉微扬,眼中流露出一抹怒意:“不要太猖狂,给我滚回去!” 她直接就闪身到那半空当中,那六臂蛇龙前方十丈处。然后一拳挥动起八百道雷霆,逆冲而上! 轰! 随着两股巨大的力量对撞交轰,周围的部分阴魂,竟然直接在他们的力量冲击下湮灭溃散。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时屹立于空,半步未退的,竟然是江含韵。 反倒是六臂蛇龙,整个阴魂神躯,被打散了将近五分之一。六条手臂,至少有四条都粉碎湮灭。 “怎么可能?” 六臂蛇龙茫然不解,需知他在白莲圣母的佛土中,一身法力等同天位。 此时更驾驭着万军之势,实力更上层楼。 在这片佛土,即便遇到中天位级,他都有自信抗衡片刻。 六臂蛇龙随后就发现江含韵的身上覆盖着一层虚幻的宝鼎,将她的浑身上下都覆盖在内。 除此之外,它发现此女的身后,正有一缕缕的雷霆凝聚—— 六臂蛇龙只看一眼,就认出那是一种极其高明的蓄力之法。江含韵周身缠绕的雷霆越多,力量也就越强大。 当雷霆的数量达到八百,就可以有一击轰散他五分之一魂躯的威能。 可这个时候,六臂蛇龙已经无暇理会江含韵了。他转而眼神惊悸的,往下方看了过去。 他望见那个冠军侯,那个李轩的臂膀上,正有无数的阴魂像是瀑布一样的涌出。它们在李轩的身后,形成一支成千上万的阴军。 李轩的左右,则有两个气息无比强大,凶厉异常的恶灵正在生成。 他们都是一身战甲,煞气冲霄,搅动风云,竟然令‘武曲’,‘破军’两颗星辰,显化于地府上方。 也让对面地府的所有十万阴军,都覆盖上了一层血色。 “兰御,伏友德?” 这个时候,正立在城头上的独臂黑衣人蓦然转身,往莲座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的眼中,不禁现出一抹骇异之色:“有意思,他竟已将这两个绝世凶将降服?是怎么做到的?” 文忠烈公虽然七毒缠身,痛苦不堪,可他还是艰难的转过头,看向了东面。 “我说过的,即便阁下将我困在这里,阁下也不会得逞。”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李轩猛地一咬舌尖,喷在了手臂上的臂甲‘武曲破军’上。 那伏友德与兰御,顿时眼泛红光。二人魂躯一闪,就来到那六臂蛇龙的身侧,随着他们手中的重锏与大枪轰击,这六臂蛇龙竟然没有抵抗之力的被直接轰灭成渣。 此时的李轩,又法诀一引,使得浑天镇元鼎在独孤碧落身上显现。 这一瞬,那‘武曲’伏友德与‘破军’兰御,还有他们后方一百位鬼将,都无一例外的浑身上下覆盖着虚幻宝鼎。 “杀!” 随着李轩这声浩气雷音道出,他周围十万阴军都如潮水一样往前方冲击,所过之处,一切披靡。 一百位身罩虚幻宝鼎的鬼将尤其无敌,正在横扫碾压着他们前方的一切。 那‘光阴天’见状愣了愣,然后就转身往自己佛塔的方向狂奔。 他倒不是畏惧,而是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如果继续停留在战场顽抗,只会被当场斩杀。 此时唯有退回佛塔,他们才能有坚守的可能。 “走得了么?” 随着这句话,江含韵竟已闪身到他前方,她的眼里面发着光。 这一刻,江含韵又是一拳挥动八百道雷霆,‘光音天’在抵御过这一拳之后,魂体也崩灭了五分之一。 可最致命的,还是已经赶到他身侧的‘武曲’伏友德与‘破军’兰御,两人神色冷漠无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同时锏击枪刺,在他的魂体上,破出了两个巨大的孔洞。 武判官王坚则紧随而至,他挥动大刀,一击就将‘光音天’剩余的躯体湮灭成渣。 第五四八章 惊!岁月神枪甘当坐骑 李轩从‘武曲破军’内部召唤出来的百余位鬼将可谓是霸道之极,虽然只有百余人,在这片战场上的气势却是神鬼莫当。 他们无一例外,全都是追随过晋太祖的有功之臣,曾经追随过伏友德平定川蜀云南,也曾在兰御统率下在‘捕鱼儿海’中大破北元,歼敌数十万。 可这些大晋的沙场悍将,却因晋太祖的猜忌而惨死,不但未能享受到武功带来的荣华富贵,反而牵累妻小,甚至是被夷灭三族。 其怨念之深,执念之重,已经强到几乎无法磨灭的境地,加上他们生前的武力就已极其强横,几乎都达到第三门,其中几人甚至是进入伪天位境地。 故而这百余鬼将兵锋所指,那些什么天龙八部,净土佛兵,都是被一击而溃,发出了一片鬼哭狼嚎。 它们要么被直接打散魂躯,要么是直接被这些鬼将一口吞掉。 仅仅不到一刻,那看似强大的佛兵军阵就崩溃瓦解。许多所谓的‘天龙八部’,都现出了怨灵的原形。 江含韵在那些溃散的怨灵中左冲右突,仿佛无双猛将,连续杀了好几个第四门的怨魂。 不过江含韵很快就感觉无趣,这种躺平了任她宰割的对手,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又返回到了李轩的身边,然后就看着李轩的右手:“诶?李轩你没事吧?” 江含韵发现李轩右臂上的血肉,竟然已经逐渐枯萎,较他完好状态时至少缩小了半圈。 “我没事。” 李轩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怨灵反噬,不过消耗一点真元与血气,我撑得住。” ‘武曲破军’里面的两大凶星,百余位鬼将,无不都对大晋憎恨已极。 以他们的本性,是无论如何都不肯为大晋效力的。 李轩现在只是以器主的身份,强逼着他们战斗。 如此一来,他也就必须要遭受这些怨灵的反噬不可。 幸在李轩的一身浩气已经踏入到‘琉璃无瑕’的门槛,在元神争斗上立于不败之地。 哪怕是‘武曲’伏友德与‘破军’兰御,都无法撼动他的心神。 所以李轩付出的代价极少,只需要消耗自身的血元,喂食这些鬼神即可。 而血元这东西,只要不是本命精元,稍后几颗丹药,稍加修养,就可以恢复过来。 李轩估计自己现在,再撑一个时辰是没问题的,足以将那座莲台给拆了。 此时他从‘武曲破军’里面召唤出的阴军,已经在两大凶星的统率下,将那些高塔一一夷平。 这些高塔,的确有着莫大威能,从它们内部轰出的火焰,雷霆,流光,甚至是佛印,一击就可将第二门境界的阴魂轰碎。 那些高达五百丈的佛塔,甚至能威胁到那些第四门的鬼将。 兰御与伏友德却更加的勇悍,他们随手一击,就能将那些五百丈的高塔轰碎。 都城隍座下的文武判官则是极力配合,他二人亦有天位伟力,此时正倾尽所能的破坏着所有佛塔,往莲台的方向推进。 不过就在一瞬之后,李轩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上方。 只因那白莲圣母已经现身,她目蕴无明之怒,往下方注目着。 随着这位一声叹息:“你们这是在造无边恶孽,使凡世无数生灵无缘净土。” 这一刻,那莲台上端坐着的巨大佛像正转过她的头,再次把目光往李轩方向注视过来。 瞬间无数的恶念与魂力,在往李轩的元神冲击。 李轩这次却面色漠然,他法诀一引,就从独孤碧落身上召来了一团灵光,在身周凝聚成一座虚幻的‘浑天镇元鼎’。 然后就果如他的预料,这次白莲佛母的神念冲击,未能撼动他分毫。 这个时候,李轩又感觉到那白莲佛母正引动星辰与虚空之力,试图以斗转星移之法,将独孤碧落从他的身侧强行挪走。 不过源自于‘文忠烈公’与‘张文忠公’的神力,已经强行镇压住了这股虚空之力。 李轩遥望白莲圣母,目中含着一抹嘲弄之意。 你不是要建地上佛国吗?老子把你这佛国世界的核心都给拆了,我看你怎么建! 白莲圣母也明显看懂了他的眼神,她那饱含祥和慈悲的脸上,此时竟也微微扭曲。 “魔鬼!你之罪孽,佛亦难恕!” 此时那巨大佛母的脚下,赫然张开了一层又一层的赤金色梵文印轮。它们携着无边伟力,往莲台下方镇压了下来。 几乎每一层梵文印轮压下,都让那十万余阴军变得虚弱。 它们不但动作变得迟缓,魂力也远不如前,就仿佛是被一股寒力直接侵入到它们的心神内部。 即便是李轩控御下的两大凶星,百余位鬼将,也受到了影响。 在那些梵文印轮的压制下,他们的战力虽然没有被削弱哪怕一星半点,可李轩却察觉到自己手臂枯萎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这些阴魂对他的反噬,越来越强烈。 王坚不由眉头紧皱,眼神无比凝重的看着天空中的巨大佛母。 此时王坚的一身上下,正感觉到无穷重压。更有一股奇异的佛力,正在破坏他的灵魂核心。 王坚认为自己还能撑得住,可这样下去,他们哪怕将麾下的阴军耗光,也没法动摇那莲台分毫。 这个时候,李轩的声音,突然从后方传过来。 “王将军,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现在该到战略转进的时间了,我们走。” “诶?” 王坚略有些吃惊的回过头,他想这‘战略转进’是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此言何意,冲击在全军最前方的两只凶星,还有那源自于武曲破军的万余阴军,正在李轩的操控下,严整有序的后撤。 王坚当即从善如流,安排他麾下的阴军从莲台之下撤走。 直到五十里外,李轩就将兰御伏友德,还有那一众阴军都收回到臂甲当中。 ——他其实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之所以等到现在,就是为了掩护那十万地府阴军。 此时江含韵无语的看着他:“我们撤退就撤退,你说‘战略转进’做什么?” 王坚则哑然失笑,用手摩挲着下巴:“这个词好,我生前要是懂得用这句词糊弄上司,也不至于人到中年,还是个中层武官。” 他随后就目光凝然:“冠军侯将大军停在这个位置,应该是别有用意?” 李轩就微一颔首:“莲台周围五十里,是那位白莲圣母法力最强盛的所在。超出这距离,她的力量会跌落至少一个境界,奈何不得我们。 不过我的目的,还是为了将她钉死在这里!” 他一边吞吃着恢复血元的丹药,一边遥空与白莲圣母对视:“总之现在是敌不动则我不动,她敢离开,那我们拆了她的佛塔莲台。” 所以这‘战略转进’一词,他可一点都没用错。 王坚扬了扬眉,他已发现那‘妙善无极真空世界’覆盖地府的速度,已经近乎于停滞。 江含韵则略有些不甘:“难道就这么对峙下去?” 李轩则背负着手,神态悠然:“当然不可能,朝廷已知地府之变,一定会尽其所能的对地府加以干涉。所以拖延下去,局面只会对他们越来越不利。这两个魔头必须另寻破局之法,否则将满盘皆输。” 此时他又把目光,看向了别处。 还有,此人既然被他钉在莲台无暇他顾,那么其它的地方也就无暇顾及—— 如罗烟,如薛云柔,如敖疏影。 ——其他人李轩不清楚,可李轩知道罗烟,知道此时紫蝶妖女手中,掌握着一股何等可怕的力量。 对面的白莲圣母如果胆敢对罗烟有任何轻视,都将后悔莫及。 ※※※※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距离他们二百里外的位置。 终于摆脱无穷无尽般虚空挪移的玉麒麟,正趴在地上不断的干呕。 这让梦清梵莫名的有点发慌,虽然她的兽体还是伪天位的境界。可她的元神人身,都是真正的天位。 按说这种情况,是绝不该发生才对。 哪怕连续挪移个十天十夜,梦清梵认为自己也一定能顶得住。 可现在这情况是怎么回事? 梦清梵正万分不解的时候,她身后的天空忽有三道遁光飞凌至此。 梦清梵不用看,就知道那是白莲圣母座下的三个弟子。 自从她跟随李轩进入冥府那刻开始,这三人追杀了她整整五天。 “怎么?不跑了?”为首之人是一位女子,年纪看起来二十余岁。 她穿着一身奇异装束,看起来像是佛门浮雕中刻画的‘飞天’,却又似是而非。 那女子一声冷笑,微一拂袖,使得身后的两人都分散包抄,堵住了玉麒麟的去路。 “圣母有言,她坐下正缺一只坐骑,你的麒麟之身,正合圣母教义。” 玉麒麟则冷冷看着此女,眸里面含着浓郁的杀机:“让我做她的坐骑,她倒是真敢说?” 此时她又仰望这天空:“真是难得,你们那个师尊看来是再没心思顾及这里,恰好,我也被你们追得烦了。” 在场三人闻言一愣,似都被玉麒麟的言辞所惊,然后下一瞬,他们就见玉麒麟的身躯开始变化。 仅仅须臾,一个浑身覆盖金甲的少女,就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你是?”那女子不由面色发愣,瞳孔疾速收缩:“岁月神枪梦清梵?这怎么可能?” 她深深惊异,满脸的不可思议:“李轩座下的玉麒麟竟然是你?堂堂的岁月神枪,竟然甘心做李轩的坐骑?” 梦清梵听了这句,就只觉脑海一炸,感觉自己要被气疯。同时无尽的杀意,弥漫于她的心念间。 ——这三个人,她一定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这里。 第五四九章 她有问题(求月票) 当白莲教三人感应到梦清梵的可怖气势,还有那横贯天地的杀念的时候,就知道他们的情况已险恶无比。 尤其那名做‘飞天’装扮的女子,更是脸色惨变:“快逃!她应该是想要杀人灭口。金阙天宫已经介入京师地府,此事必须通告师尊。” 三人立即分成三个方向疾遁,一瞬间就已逃到了千丈之外。 梦清梵藏在面甲后的小脸则是寒漠如冰,唇角抽搐:“杀!” 这一瞬,远处的三道遁光,竟然被强行的冻结在了原地。 ‘岁月神封’——这是麒麟血脉在‘岁月如梭’之后的另一门时序神通。 以往梦清梵怎么都用不出来,她对时序的理解,还无法施展出这样的枪术。 可此时梦清梵暴怒之下,竟然水到渠成的将这三人短暂封冻于虚空。 随后天空中就掠过了三道灿烂的金色疾光,梦清梵驱动的仙器长枪,在顷刻间就将白莲教这三人的元神肉身,都一一轰杀。 她犹不解恨,那金色疾光来回穿梭,直到将这三人的血肉,都轰成碎末齑尘,近乎湮灭之后才肯罢休。。 也就在梦清梵散去了遁光之后,她又运起灵视之术,往四面八方扫望了过去。 她担心刚才还有人目睹了自己从玉麒麟变化成人的那一幕。 让梦清梵欣慰的是,周围二十里内不但没有人,连鬼都没有一只。 “我才没有心甘情愿当人坐骑!才没有,你们以为我愿意?谁会喜欢被人骑?” 梦清梵嘴里咕哝着抱怨了一声之后,就又现出犹豫之色。 良久之后,她还是一声轻叹,重新变化成了兽体形状,往那座莲台与佛母的方向跑了过去。 她判断李轩,应该就是在那个方位。 白莲圣母突然把她投射过来的灵识收回,绝不是没有原因的。 梦清梵猜测李轩应该是做了什么,让白莲圣母唐赛儿无暇他顾。 可这也意味着李轩,很可能会遭遇危险。 梦清梵虽然很努力的想要说服自己不用去管,自己当他的坐骑还不够,还要当他的保镖么? 可她柔肠百转之后,到底还是放心不下。 ※※※※ 梦清梵杀人灭口之刻,薛云柔驾驭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遁速逐渐放缓,最终悬停在了半空中。 她的身影飞出梭外,面色冷冽的看着远方,正疾追过来的一道黑色身影。 这个人她很熟悉,正是南口关前与他们有过几次交手的黑衣斗笠人。 事后薛云柔曾经调查过此人的身份,却发现五百年内都没有武道与此人相似的天位。 倒是与七百载之前的一个人物很相似——‘神裂刀’宗玄化。 可薛云柔与她的舅父张神业也很不解,一个小天位境界的人,又如何能活过七百年? “少天师不逃了?” 黑衣斗笠人追近之后,也放缓了遁速。 他随后又哑然失笑:“也对,你现在也不用逃。” 薛云柔先前之所以要逃遁,可不全是因他的缘故。 此女虽然是依靠外力,可一身战力已经达到了正常天位的层次,足以与他正面抗衡个几千回合,甚至是三五个时辰了。 此女真正顾忌的是白莲圣母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担心被乾坤挪移,落入被他们几人合围的境地,才不得不借助‘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高速挪移,持续的变换方位。 想通了这一点,黑衣斗笠人也就放下了‘我强敌弱’的心态。 他将手中的长刀横于胸前,开始以古井无波的目光平视对手:“说实话,在下也不是非要与少天师战上一场。 我家主上交代给在下的命令,就只是确保少天师不能靠近白莲圣母的莲座。如果少天师愿意一直呆在这里,我们其实可以在这里说说话,聊聊天。” 龙虎山在道法上的积蓄非同寻常,根据他家那位主上的说法。 薛云柔年初返回龙虎山,很可能是经历过一次‘心印’之术。 那是类似于佛门‘灌顶’的道家秘术,可以让薛云柔传承一部分龙虎山历代天师的道法知识。 ——这也就意味着,此时的薛云柔,对于他们的谋划有着巨大威胁。 一旦此女靠近莲座,她可能会轻而易举的破坏掉白莲圣母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 薛云柔则青沉着脸,眺望着黑衣斗笠人的后方:“李遮天呢?他没有来?” “李遮天?”黑衣斗笠人先是疑惑,然后一声轻笑:“你说的是张天元吧?这次他的对手,是敖疏影。 水德元君神力日益强大,随时可能踏入中天位,张观澜一人拦不住她。” 薛云柔的眼里,却不禁现出强烈的遗憾之色:“这件东西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 黑衣斗笠人不由扬了扬眉:“可惜?” 就在这一瞬,黑衣斗笠人就瞳孔骤缩。发现薛云柔将一团紫红色圆珠,往他抛射过来。 那圆珠看起来平平无奇,就像是一颗普通的玉珠,可黑衣斗笠人心里的不安感,却在一瞬间攀升到极致,心脏也是一阵悸动不已,就仿佛是被人狠狠的捏了一把。 “寂灭核珠?我艹!” 他猜测这颗珠,应该就是龙虎山传承中,号称一枚可以夷平一千大山的宝物。 黑衣斗笠人一边毫不犹豫的架起了刀光,极尽所能的往远处飞遁;一边想这个女人简直疯了,寂灭核珠的神威覆盖五十里,且不分敌我。他这边固然是面临寂灭核珠的毁灭神威,薛云柔自己也逃不掉。 可此时的薛云柔,又将她的‘正一伏魔剑’招引到了身前,并化作一面黑白二色的圆镜,朝着黑衣斗笠人一照。 黑衣斗笠人顿时就感觉自身真元短暂失控,在体内冲突逆乱。 换在平常的情况,黑衣斗笠人一个念动就可将之镇压,对他的影响极其有限。 可在这个时候,仅仅只是片刻时间的遁光停滞,却让他陷入到濒死之境。 远处的薛云柔做完这一切之后,先是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抬手一挥。 她竟然反向利用白莲圣母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以斗转星移之法,直接往五十里外挪移。 此时那寂灭核珠也轰然爆裂,爆散出无数条紫红射线。它们往四面八方冲击,湮灭一切物质。 尤其这冥土之中,大多都是虚幻不实。此时就仿佛是一戳就碎的气泡,大块的崩溃湮灭。 黑衣斗笠人极力化光逃遁,也不过是飞到二十外。 他一声苦笑,然后毫不犹豫的就将一枚鸡蛋大小的血色晶元吞入到口中。 然后下一瞬,他的躯体就被那成千上万道寂灭之光彻底淹没。 ※※※※ 薛云柔以斗转星移之法,现身到几十里外的时候,七窍都溢出了一抹鲜血。 寂灭核珠此物不但制作艰难,需得天位术修升空到苍穹之外收集那些游离的‘宇宙寂灭神光’,使用的时候也非常危险,敌我不分,难以操控,一不小心就连自身都得炸死。 这次薛云柔虽然逃得及时,又用上了‘斗转星移’的虚空法门,可她还是在逃离过程中遭遇震伤,几乎重创肺腑。 薛云柔其实是不需用这种极端方法来克敌制胜的,可这次的情况不同寻常,薛云柔本能的判断,此时越早解决自己的对手越好。 且李轩自进入地府那天晕迷之后,已经是第五天了。 薛云柔亦不可能不担心,虽然理智在告诉她,现在地府内的变化一定是出自李轩的手笔,由此可见轩郎他已恢复清醒,可薛云柔还是想要尽可能早的确证此事。 等到薛云柔强压住了体内的伤势,她发现前方赫然立着一个穿着六道伏魔甲,容颜俏丽绝伦的身影。 “罗烟?” 薛云柔心想倒是巧了,居然挪移到这紫蝶妖女的身边了。 随后她就望见了罗烟附近,有着四具尸体。他们旁边汇聚着大量怨魂,正在啃噬他们的血肉。 “这是你的对手?这么快就解决了?” “不过是四个伪天位。” 罗烟将红袖刀收入到袖内,神色平淡道:“这点人手,他们未免太小看我了。” 其实没有她说的那么轻松,这四人是她在乐山大佛见过一次的那种‘影侍’。 他们精擅影遁,武道也非常的诡异,还悍不畏死。 罗烟随后就看着薛云柔:“你没事吧?看你七窍都流血了,对手有这么棘手?” 薛云柔当即挥去了脸上的血迹,然后轻描淡写道:“这个人你也见过的,用‘千古神裂刀’的那位,已经被我解决了。” 她可不愿在罗烟的面前示弱—— 也就在这个时候,薛云柔忽然感觉胃里面作翻,恶心欲吐。 “呕~”x2 薛云柔干呕了一声之后,就震惊万分的看向对面,她望见此时的罗烟,也无比震惊的看着她。 此时两个人都有着同一个念头——对面这女人,她为什么会想吐? 薛云柔愣了愣,然后就尴尬一笑:“我们去找李轩吧,他应该就在莲座那边。” 罗烟也压下了心念间的狐疑,微一颔首道:“是该找他,我现在只想找到那什么圣母的莲座。” ——这是罗烟五天来,最想做的事情。 第五五零章 归化神音(求月票) 当薛云柔引发的‘宇宙寂灭神光’照耀着小半个冥土的时候,城头上的独臂文士面色沉冷,眼神阴翳。 文忠烈公则是长舒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的局面已经在无限的向他们一方倾斜。 此时双方的力量对比,已经有了巨大的变化。 他们只需要坚持下去,不使地府的局面继续恶化,熬到朝廷干涉地府那一刻,就可将这场风波镇压于无形。 “到了这个地步,阁下难道还不肯放弃?” 文忠烈公神色复杂的看着独臂文士:“白莲已经无法完全掌控地府,阁下成功的可能自然也微乎其微。” 独臂文士则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你应该知道我的目的吧?” 文忠烈公微一颔首,语声冷冽道:“无非是天地坛。” 天地坛不但是大晋的镇国重器,更上通九霄,下系九幽。 是上古时代那位绝代帝王‘绝天地通’之后,历代皇朝联系‘苍天’与‘后土’的所在。 所以这座天地坛根基于大地之下,幽冥之中。 这个幽冥,就是指京师地府。。也是整个大晋范围内,面积最大的一片冥土。 那也是整个大晋国运所系,真正的龙气汇聚之地,重要性远远超过宫城。 一旦天地坛损毁,天下间必将龙蛇起陆,妖魔乱舞。无数畏惧天地坛而潜伏的妖魔,都将再现人世。 ——就比如他眼前这位独臂文士。 天地坛消耗一千五百万两纹银的各种灵材,可以让天地坛的力量循着龙气脉络,远隔一万二千里轰杀国土内部的小天位。 而如果大晋天子舍得损耗龙气与几十年国运,那么即便是独臂文士这样的存在,也是可以将之杀死的。 “所以白莲无法掌控地府,与我的谋划可没有什么关联。” 独臂文士一声失笑,然后眼含惊叹的往莲台方向看了过去:“不得不说,那位冠军侯果然是天意降给我的大敌,这反噬何其之巨?他差点就成功了。” “嗯?” 文忠烈公浓眉微蹙,看向了独臂文士:“阁下,无论你有什么样的想法,请勿自误,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独臂文士一声失笑,然后他一声怒啸,声震整片六百里方圆地府:“白莲大士!事不可为,当知穷变。你准备的那些东西,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肯用?记得你对老夫的誓言与承诺。” 白莲圣母正浮立于自己的法相旁,她遥空望着五十里外的那支阴军,她的面色阴沉如铁,眼中透着暗黑色的诱惑。 此时地府中的两位城隍,本就牵扯了她极大的力量。 李轩统辖的那支阴军,则迫使她将所有的余力回顾莲台,再无暇他顾。 更雪上加霜的是,她已感应到自己几个弟子的死亡,那遮蔽小半天空的‘宇宙寂灭神光’更让她心悸不已。 这意味着李轩手中的力量,变得更强大了。 如果给那位大晋冠军侯足够的时间,可能都无需朝廷插手,此人就可聚集到足够的力量,打破她的莲台。 有这个魔孽阻拦,地府之内已事不可为—— 也就在这个时候,白莲圣母听到了独臂文士的啸音传至。 她不禁一声轻哼,又怒目瞪视着五十里外的李轩:“孽障!待吾成就佛国,必将你投入炼魂灯中,永世不得超生。” 可接下来,白莲圣母却毫不犹豫的取出一个玉瓶,将里面血红色的液体,洒向了自己的佛身法相。 那些液体看起来像是血液,却晶莹剔透,有着如玉般的光辉。当它们融入到巨大佛母的法相当中,这佛身法相的气息,顿时疯狂攀升,整个佛躯都开始由虚化实。 “她这又是打算做什么?” 五十里外,江含韵狐疑的看着这一幕:“那是什么东西?她好像是要与我们拼命?” 江含韵却并无太多慌张之意,此时白莲圣母的佛身法相虽然气焰惊人,佛力滔天。可她的位阶却并未因此提升,依旧是‘半步’极天的地步。 在极天位的门槛前,甚至掌握了部分极天位的力量,却还没能真正进入那个境界。 这点力量的提升,还不足以扭转白莲圣母的劣势。 “不清楚。”李轩摇了摇头,他稍作沉吟,就决定稳一手:“王将军,麻烦你让所有阴军,再退后三十里。” 八十里——这应该是百分之百的安全距离。 李轩心想那位白莲圣母再怎么爆发,都不可能在八十里外覆灭他这十万阴军。 可此时李轩的心里,却稍微有点不安。 他遥空望着那莲台,眼中现着几许惑然之意。 进入地府以来,他至今都没有看到赵惜雪的身影。 师六如的‘六耳神通’,还有那面镜子,可以倾听与观照冥土全域,只要赵惜雪在地府当中,她都能够找到此女的方位。 唯独只有莲台,还有那个来历神秘的魔头身周,在师六如的能力之外。 李轩心想这个女孩,究竟是否在莲台之下?如果在,那么白莲圣母将此女带入地府,究竟是有何用意? 随后李轩就摇了摇头,心想不管白莲圣母的目的为何。他只要将这莲台拆掉,就可万事大吉。 这叫做直击根本,这莲台肯定是最紧要的。 无论对方有什么图谋,没有这莲台之后都无从施展。 “轩郎。” 此时薛云柔的声音,突然从远处传入李轩的耳中。 李轩微微一喜,回望身后,发现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地神梭正飞空而至。 “云柔你来得正好,先帮我将这什么‘无生妙善真空结界’给破了。” 让李轩稍觉揪心的是,罗烟与薛云柔明明是同一个方向来的,可罗烟却并未搭乘辟地神梭,而是直接以光遁之法凌至。 怎么说呢?这不和美啊。 “已经用不着了——”薛云柔赶至之后,却是神色惑然的看着眼前:“她正在将她的佛国世界从地府脱离,这个白莲魔母,她是想要将她的佛身法像,还有她的佛国世界,直接显化于阳世?” 李轩顿时匪夷所思,他想这白莲佛母是疯了吧。在地府内她都干不过,还去阳世?这不是自己往枪口上撞吗? 她不惧于杰操控的天地坛,将她与她的佛身法相都一击轰杀? 天地坛的力量只能循着龙脉传导,难以在冥土中发挥作用。可换在阳世,虞红裳与于杰岂能容她张狂? 也就在这刻,在李轩看不见的莲台之下。一位体态环姿艳逸、仪静体闲、容色则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花树堆雪般美艳不可方物的少女,正将她的手放在一张七弦琴上。 那张琴的名字赫然刻着‘大圣遗音’四个篆体大字,少女的眼则是茫然的,没有一点焦距。 可当少女拂动琴弦,顿时就有一串撼人心神,直击人灵魂深处的琴音响起,往四面八方传播过去。 ※※※※ 同一时间,在阳世的京城内,正于文华殿内部坐镇的虞红裳神色万分错愕的抬起头,往天空的方向看了过去。 她发现一尊巨大的佛母法相,正显化于天地之间。她高约万丈,下方的莲台则是直径二十余里,几乎将小半个京城,都坐于她的下方。 那祥瑞的佛光,辉煌的金气,竟将那天空中的大日,都映照得不再耀眼。旁边则是无数的仙女‘飞天’环绕,她们提着花篮,往下方抛洒着片片鲜花,旁边还有诸多伽蓝,金刚等等已然证道的佛子显现。 更有阵阵梵经遥空传至。 “一切众生应有佛身,众生佛性,不破不坏,不牵不捉,不系不缚。如众生中所有虚空。一切众生悉有虚空。无挂碍故。各不自见有此虚空。若使众生无虚空者。则无去来行住坐卧。不生不长——” “白莲圣母?”虞红裳的眼中现着不可思议之色,然后她就一拂袍袖,将自己的‘曦和神蟾镜’显化在侧。 她是直接以术法映照天地坛,与少保于杰联系。 “于少保!”虞红裳的眼中流露出怒意:“我要这白莲圣母死无葬身之地!” 就在这个时候,虞红裳忽然神色微动,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隐约的琴音。 那琴音不是很明显,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般的传递过来。 可仅仅须臾,虞红裳就柳眉一蹙,现出了几分惊讶之色。 虞红裳发现这琴音,竟已进入她的元神深处,正在干涉,甚至是直接‘修改’她的神志与意识。 虞红裳一声冷哼,就将这琴音排除在外。 可接下来,她却见自己的文华殿前方有几名侍女与内侍,竟然跪了下来。 他们也同样口诵经文:“一切众生有虚空界,虚空界者是名虚空。众生佛性亦复如是,十住菩萨少能见之如金刚珠——” 虞红裳的瞳孔立时收缩:“归化神音?” 归化神音乃佛门神通,能够用各种乐器施展。据说修到极致,可以将一个杀人如麻的邪魔度化成十世善人。 可这曲从莲台方向传来的‘归化神音’不知因何故,竟是额外的强大,且覆盖极光。在短短顷刻间,就将她宫中的几个亲信宫女,也度化成白莲信徒。 思及此处,虞红裳心脏微冷,她转头吩咐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传本宫之令,即刻起开启‘九鼎五龙混元大阵’。” 第五五一章 七窍玲珑炉(求月票) ‘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启动时声势浩大,京城上空瞬时五龙咆哮。 总数五条由大晋龙气汇聚成的赤金龙影开始盘旋飞腾于云天之上,并滋生出无数的赤红色雷霆,弥漫天际。 这些巨龙的身躯都长达九千丈,浑身都是赤金色鳞片,看起来栩栩如生,像是真正的巨龙临世,龙威浩大。 它们在云层中来回穿梭着,张牙舞爪,并用那风车大小的赤金双瞳,瞪视着空中的那尊巨佛。 只需当朝帝君一声令下,它们就会扑过去,将这扰乱京城安宁的大逆不道之徒撕成粉碎。 而在东西南北等八个方向,以及紫禁城内,都有一道方圆数里的赤金气柱直冲天际,横亘于天地之间。 它们彼此间气机联结,在整个京师的上空,形成了一层无比强大,也无比牢固的屏障。 甚至隐约可见一条条金色的锁链,环绕于城墙之外。 随着这‘九鼎五龙’陆续显化,天空中那座正由阴土降临阳世的‘莲台’明显受阻。 此物竟被‘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强行屏绝在阴阳两界之间,动弹不能。。 就连那覆盖着整个京城的‘归化神音’也弱了许多,虞红裳本身神魄强大,没有太明显的的感觉。 不过在她的文华殿内,几个本来已经跪倒下来开始诵经的侍女,此时又恢复了清醒。 她们面面相觑,满眼都是惊慌迷茫之色。 虞红裳却没有松懈,只因她眼前的这座殿堂,还有几人没有清醒,依旧如痴如醉的跟随着白莲圣母,诵读着《大悲妙法白莲经》。 他们的脸上,甚至逐渐现出了狂热之色。 “该死!”虞红裳的眼中,现出了恚怒之意。 她一拍扶手,那云空中的五条金龙就在震吼声中扑下。它们的气势无不狂猛之至,仅仅一个撞击,就使得那万丈佛身现出了丝丝裂痕;又一个噬咬,将佛像的双手双足全都强行撕裂了下来。 可这个时候,整个京城范围,正有无数人在那琴音影响下跪伏于地,诵念着白莲经的经文。 一股浩大的众生愿力,开始充斥凝聚于云空之上。 这使得那尊万丈高的巨大佛像,一瞬间就恢复如初,那庞大的佛躯也在由虚转实。 “归化神音,竟然是归化神音?” 地府之内,薛云柔眼神震撼之余,也现出了恍然之色:“我就奇怪了,他们为何要对赵惜雪下手,原来如此,竟然是为了这一出。” 她发现李轩脸上略含迷惑,就解释道:“赵惜雪的琴术在她十四岁时就已登峰造极,达到了宗师境界。 传说中她的琴音,甚至能引动‘天道之韵’,让听她弹琴的人进入天人合一的状态,领会天地间的玄机奥妙。” 江含韵还是不解:“可宗师境界的琴师又不止她一人。” 她记得南京城的秦淮河,有一位连任七届的花魁就是琴道大家。传说此女弹琴的时候,可以吸引来无数的异兽鸟雀。 江含韵曾经偷偷去听她弹琴,却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花魁的琴音当然是很好听的,可江含韵没能听出什么玄机奥妙出来,自然也没进入那什么‘天人合一’的状态。 薛云柔闻言哑然,再说不出什么所以然。 她想对啊,为何非得是赵惜雪? 反倒是李轩,他随后接口道:“芊芊说那是‘大圣遗音琴’,那是很多年前,由大唐工器监铸造的一件伪神宝,还是专为佛门打造。 不过这东西有个特性,必须要宗师境界的琴艺,且是处女之身的人,才能弹动它的琴弦。” 所谓万事不决问芊芊,李轩听到那琴音的时候,就已经发符向乐芊芊询问究竟了。他的人形百度,也果然没令他失望。 他说话的同时继续以‘护道天眼’观照阳世,发现整个京城范围,被那归化神音‘度化’之人,已经越来越多。 整个京师周围大概有三百万人口,此时已经有将近十分之一的人,成了白莲圣母的信徒。 他们的诵经声汇合在一起,气势逐渐磅礴浩大,逐渐响彻于云空之上。 “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我当遵循白莲圣道,永离妄想执著,自于身中得见如来广大智慧与佛无异,见证真空家乡——” 李轩不由眉头大皱,心想如果任由这‘归化神音’继续弹奏下去,今日的情形真不知该怎么收场。 幸在这个时候,京城的天空中响起了少保于杰的滚滚雷音。 “奉监国令,斩!” 这一瞬,整个京城无数人恢复了清醒。 那万丈高的巨大佛影,也在这刻被强行震散。 一股纯净琉璃色的浩气天柱蓦然从空坠落,直接轰击在那白莲圣母头顶上方。 这一瞬,李轩甚至亲眼望见白莲圣母眼里的惊悸之色。 此女在一瞬之间张开了一百二十重的佛轮结界,却都在那浩气天柱的冲击下一触即溃。 白莲圣母又闪身回到了她的莲台上,借助她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极力的与之对抗。 可仅仅三个呼吸不到,这结界也分崩离析。那庞大莲台也在顷刻间‘咔嚓’作响,隐现裂纹。 白莲圣母眼中的惊悸,已经转为恐惧之意。 在那浩气冲击之下,她发现自己拥有的一切,都在支离破碎,在溃散瓦解。 罗烟的眼中不由现出了一抹异泽,面色凝重:“不愧是于少保。” 天地坛的力量固然强大,可能够将天地坛运用到如此地步,使得‘半步极天’境界的白莲圣母,全无抗衡之力的,也就只有少保于杰。 江含韵闻言‘啧’了一声,微一摇头:“她怎么就这么想不开?就连瓦剌大汗也先,他都不敢贸然进入京师城墙内。这位白莲圣母的手段,可比瓦剌大汗差远了。” 那个白莲本身的修为,也就只有小天位。 不过此女可能真是某位佛门大士在人间的化身,此时借助秘法与众生愿力,竟强行达到半步极天的层次。 可在江含韵看来,此女较之能借助龙气与国势的瓦剌大汗与景泰帝,还是差了一筹。 薛云柔则是柳眉微蹙,心想这白莲圣母能够在名将辈出的太宗年间让朝廷束手无策,可绝非愚蠢之辈。 她心里才刚升起了这个念头,就听到那天地坛方向,忽然响起了一声山摇地动般的轰鸣,以至于整个京城都随之摇动。 薛云柔不禁神色错愕,猛地转头看向了自己的身后。 ——方位确实是在她的身后,真正的爆炸地点,是发生在地府之内。 那是一团太阳般的刺目光辉,将整个地府都照耀到恍如阳世。 那炽热的射线,比之她先前使用的‘宇宙寂灭神光’都要强盛几十倍。竟在一瞬间,将地府中无数的阴魂烧灭。 薛云柔仔细观望,然后她的俏脸就变得苍白了起来。 她发现‘天地坛’深入地府的符阵根基,此时竟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而此时在地府的墙头,独臂文士看着对面的文忠烈公,微微自得的笑着:“你看,这不就成功了吗?” 他甚至有闲心解释:“昔日晋太宗将天地坛挪至北京时,为了省钱,直接选在前元的天地坛遗址上重建,也就留下了不该有的破绽。一旦天地坛的力量被催发到超过八成,它在九幽之下的根基就会变得格外脆弱。” 文忠烈公没有说话,此时他的神力凝聚,显化出了无数条锁链,往独臂文士方向抓摄过去。 可这些锁链却抓了个空,独臂文士早就离开了原地。 此时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缺口旁,正神色淡定从容,又略含期待的走入进去。 可就在一瞬之后,一股恢弘浩气,直接从缺口的内部轰击出来。 独臂文士的面上顿时就现出几许讶色,他甚至不愿正撄其锋,一个闪身,又退后到百丈开外。然后看着那股琉璃浩气,将他原本站立之处的一切物质,都湮灭成齑粉渣尘。 下一瞬,他看到了少保于杰,走到那缺口处站立。 这位大晋少保浑身金焰燃烧,目显苍蓝之色。他从里面一步步走出来,似将整个天地都踏在了脚下。 他看着独臂文士,眼中含着冰冷杀机与探究之意:“你是谁?为何能拥有浩气?你非邪魔,为何却行邪魔之事?” 且这浩气不但浩瀚如海,仿佛看不到边际的汪洋,位阶也很不低,竟是与李轩同一层次,半步跨入琉璃之色。 独臂文士则眼神凝重异常,口里艰难的吐出声音:“极天之法?有意思,你的修为,居然已到了这个境地?” 所谓极天之法,是踏入极天位的关键。 哪怕文忠烈公生前,也仅仅是接触到这个层次而已,所以是‘半步极天’。 可眼前的于杰,虽然浩气修为上还只是小天位,却已掌握了完整的极天之法。 独臂文士不禁微微一叹,知道今日他如欲摧毁这天地坛,势必得先将这个棘手的敌人打倒。 他在想这莫非也是天道的反噬,在儒家日渐沉沦之际,居然冒出了于杰这样的一个人物。 于此同时,李轩正将眉心锁成了一个‘川’字。 在他的护道天眼观照中,那白莲圣母已经再次恢复了从容之色。 无量的众生信愿在她身周环绕,化为辉煌佛力。 那万丈佛身,此时也再现于莲台之上。 此女手拈白莲,低头看了京城中那些被‘归化神音’强行度化的信徒一眼,面上现出了祥和,慈悲与圣洁之色。 “你等的愿望我已知悉,今日就当使你等脱离苦难世界,让你们见证‘真空’,永享‘极乐’。” 然后那高达一万丈高的佛身法像就挥动起一只擎天巨手,往城内压下。 ——这其实不足以撼动‘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可此时城内的信徒却是越来越多,那弥漫云空的梵音也越来越显强盛。 望见这一幕,李轩不由吐了一口浊气。 他就知道这次的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的解决。 李轩接下来却转过身,看向了正在师六如引导下,正往这边飞行过来的另一个李轩。 他让师六如带入地府的人,正是自身的‘第二元神’。 这原本是李轩准备,用于应对地府之变的后手。却没想到接下来的战场,会转回到阳世。 此时随着李轩一招,另一个李轩就直接晕迷过去。 于此同时,那‘七窍玲珑炉’脱体飞出,直接飞到了李轩的面前。 所谓的‘第二元神’,本质就是此物,还有李轩融入到此物的另一个元神。那具血肉躯体,不过是附带之物而已。 而随着李轩张口将这‘七窍玲珑炉’一口吞下,他的一身浩气,顿时有了惊人的变化。 第五五二章 原道(求月票) 当万丈佛母那如山一样的巨手,往京城之内压下的时候。 正在城东辖区内巡守的彭富来,不禁眉头大皱,一张脸被他皱成了苦瓜形状。 玄尘子一看他这模样,就感觉很慌张:“富来你怎么样了?” “琴音又增强了!”彭富来看着上空的巨大佛像,眼神竟是无比怪异。 他心里有震撼,有好奇,有恼怒,却唯独没有敌意:“芊芊说这是归化神音?我现在的心情竟然非常的祥和,居然开始认为她这样度化百姓是对的,是该让人们脱离苦海,见证虚空。 艹她仙人板板,感觉再这样下去,我整个人都废掉了。” 情况当然还没到他说的这地步,彭富来可以清晰感应到自己的心灵正在被琴音扭曲。 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其他普通人。 接下来,彭富来却听见一阵清朗的读书声从远处传播过来。 这些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有些是源自于国子监,有些是来自于京城内各个角落的官学,学社,还有些则是来源于朝廷的翰林院,六部九寺三法司等等。 总数不下数万人,都在诵读《论语·述而》与《论语.雍也》这两篇文章。。 彭富来知道这两篇儒家经典,有着对鬼怪杀伤力尤其强大的字句。 如‘子不语怪力乱神’,如‘敬鬼神而远之’。 这数万人的声音与浩气汇聚在一起,顿时在京城的天空中,冲起一道恢弘浩气。 它们形成一根直冲九霄的金色气柱,使得城中的一应邪魔都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声。 彭富来则神色微松,这浩气对琴音的压制作用,比之‘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都更加明显。 紧随其后,那天空又响起了阵阵禅音。 这却是《楞严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等等,都是佛门当中最正统的经典。 与那白莲佛母的《大悲妙法白莲经》绝不相同。京城的各大寺庙,也是一尊尊巨大的佛像显化虚空,以片片梵莲,遮护着京城上空。 此时一声声饱含怒意的呵斥声从几个寺庙方向遥空传来:“你放肆!京城之内,容不得你这魔佛猖狂!” “败坏我佛门声誉的邪魔外道,也敢称佛?” “岂有此理,归化神音乃我佛门降妖伏魔之法,你竟敢用之蛊惑人心?” 就连道门在城内的几个道观,此时也现出了一尊尊三清法身,护法神将,与空中的巨大佛母遥相对抗。 不过他们的声势,却远远不如佛门。 只因全真道与正一道的道观大多建在城外,京城之内的佛寺,却是林立如云。 而此时在高空之上,白莲佛母正冷笑着看着下方。 这儒门的浩气也好,佛门的梵音也罢,对于赵惜雪的‘归化神音’虽然都有极大的压制作用。 白莲圣母能够感应到她在城内的信徒增长速度,已经大幅度的放缓。 ——可那也仅仅只是压制,而非杜绝! “儒门!”此时白莲圣母的目光,已经往文庙与国子监方向注目。 这个时候,在文庙与国子监的内部,不但有着国子监三千监生,大晋礼部更临时召集京中数千儒生,汇集于此。 此时恰逢秋闱乡式在即,整个北直隶修行有成的儒生都汇聚于此。 白莲圣母意识到此刻阻碍她度化京师三百万信民的最大障碍,就是此地了。 白莲圣母于是似笑非笑道:“愚昧之辈,你们儒人的经文与浩气,修起来有什么意思?每日里循规蹈矩,日子过得比那些所谓的出家人还要不如。不如皈依于我,入我真空家乡,享受永生极乐。” 就在这刻,她的佛像法身忽然从眉心中张开天眼,往国子监的方向照射过去。一瞬间无数金色的佛光,笼罩住了整个国子监范围,与那浩气金柱对冲激撞。 这令国子监内,以礼部尚书胡濙,国子监祭酒为首的诸人都面色大变。 他们不畏惧白莲圣母的佛力压制,却不能不忌惮此地忽然增加了十倍强度的‘归化之音’。 当国子监院中那众多本该诵读《论语·述而》与《论语.雍也》两篇文章的儒生,不自觉的就荒腔走板,开始转而诵念起了《大悲妙法白莲经》。 国子监祭酒的脸色,顿时气得铁青:“这些混账!” 他认出那些被白莲圣母强行度化的儒生,绝大多数都是平日里流连青楼,在读书上不甚用心的家伙。 相较而言,旁边文庙里的众多赴考学子们情况就好得多,一百人当中,顶多就只有两三人。 国子监祭酒在心里发誓,这次的风波之后,一定得整肃国子监内部的律法纲纪,将那些鱼目混珠之徒,全数清除出去。 “这个魔孽!”礼部尚书胡濙遥望天空,眸色阴翳异常,他以礼部尚书之尊,极力的统合诸生浩气,与那琴音对抗。 他的面上甚至现出赤红之色。浑身燃烧金焰,这是以激发命元的方式,使得一身浩气强度激增数成。 国子监祭酒不禁心脏悸动,转头看向礼部尚书胡濙:“形势紧迫,是否该请天子出关?” 他其实不担心那白莲圣母,京师儒道佛三家合力,还不至于奈何不得一个白莲。 问题是天地坛那边,一旦天地坛有损,整个大晋国运都将崩毁。 而此时整个京城的力量,都在白莲圣母的牵制下动弹不能。 且归化神音持续的时间如果太久,那些被‘度化’之人,会在不久之后成为最虔诚的白莲信徒,为大晋留下无穷的祸患。 如今能化解这一危局的,唯有天子。 在于杰无暇他顾之际,只有景泰帝,才能镇压住这白莲佛孽。 胡濙则苍白着脸微一颔首:“也只有如此了。” 他是知道半年前那一战,景泰帝的伤势有多严重的。 此时如强行将景泰帝唤醒,只会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 也就在这刻,他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胡尚书,可否先由我来试试?如果不行,再惊动天子不迟。” 胡濙闻言一怔,转头望见身后二十丈外。他先是望见一道涅槃神焰烧灼虚空,同时一股震荡之力,使得那片空间不断的剧烈震颤,竟将封禁京城内外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强行撞出了一个空隙。 然后是一枚飞梭横空撞入,带着几个男女身影,从阴世返回阳世。 当先一人,正是李轩。 “冠军侯?”胡濙的眸中现出了一抹精芒,然后苦笑:“不是老夫自夸,冠军侯统合诸生浩气之能,应该还逊色于老夫。” 他是礼部尚书,天下儒生的大宗伯,在儒门中的位格可以说是无出其右。 在这方面,即便是衍圣公与李轩这个理学护法,都远远不及。 李轩也点了点头:“大宗伯统合诸生之能,自然胜我良多。不过——” 他将自己的‘正气歌’折扇取了出来,在胡濙的面前展开:“晚辈最近在浩气上又有些许进益。” “嗯?”此时的胡濙,须发飘舞,一身罡气勃发,他定定的看着李轩手中的折扇,然后不敢置信的与李轩对视。 “琉璃无瑕!” 他想这天地之间究竟是怎么了?自文忠烈公起短短千载,竟然出现了三位浩气琉璃的大儒? 在胡濙的身周,那众多大儒也一阵嗡然,其中一部分甚至是激动到难以自已。 “近乎于纯白吗?居然纯净到这个地步。” “琉璃无瑕?居然在这个时节,这真是我儒门之幸,大晋之幸。” “幸哉,我儒门之中,又有了一位定海神针。” “其实借助了些许外力。”李轩眼神诚恳的看着胡濙:“晚辈斗胆,想要一试!除此之外,李某还想要借文庙的‘龙须笔’与一百二十片‘青天简’一用。” ‘龙须笔’是儒门至宝,是件半神宝,传说昔日董子写‘春秋繁露’就是用‘龙须笔’书就。 至于‘青天简’,则是汉时的遗留。司马迁砍伐一百五十颗青天神竹制作竹简,写就《史记》。 他用去了一万三千余片,余下不到四千片流传后世,现今已剩余无几。 可胡濙听了之后,却毫不迟疑,他大袖一挥:“祭酒大人,你速去文庙,将‘龙须笔’与‘青天简’都给我取出来!” 此时的李轩则手托着文山印,一步步如登天梯般的踏空而起。 李轩每走一步,就有一部分京城内的诸生浩气往他身上凝聚。 大概一百步之后,李轩就已踏足到千丈高空。 白莲圣母早就注意到他,遥空冷笑:“又是你?怎么?胡濙不行,换成你之后就能阻挠我的佛国临世?” “放肆!”李轩怒目微睁,舌绽雷音。 他的浩气与神夔雷音结合,瞬时如滚滚春雷,震荡着四面八方。 这一声炸喝,竟然有着不逊色于之前于杰的效果,整个京城之后,至少十万人从归化神音中清醒过来,各自都眼现迷茫之色。 白莲圣母却不甚在意,李轩的神夔雷音只能济得一时,没法长久。 最多一刻时间,这些人就会在归化神音的作用下再次沉迷。 可接下来,她却见李轩身上冲起了磅礴气柱。 竟是以琉璃色为基石,汇聚起了京师七万儒生浩气。那股近乎纯紫颜色的巨柱,竟使那原本动荡天地的元灵都全数凝固。 “你这家伙——” 白莲圣母心中一悸,这个阻她成道的魔孽,一身浩气竟已精纯到直追于杰! 她冷哼了一声,再未说话。 只因那李轩发出的浩气天柱,已经镇压住了她的信徒扩散之势。 白莲圣母的面色阴冷,随后竟将她的一只手强行撕扯了下来,使之化为鲜红色的血滴,洒入到莲台之上。 这鲜血,不但使得那整座莲台血焰燃烧,赵惜雪的归化神音,也更显强盛。 白莲圣母本人,则是用幽冷的视线看着李轩。她的佛身法相三只眼睛,也在向李轩注目。 “今日这片天地,谁都休想阻我!你李轩办不到,金阙天宫与景泰帝也是一样!” 立足虚空的李轩,则感觉到浑身上下都承受着无尽重压。他的血肉,他的骨骼,都在这股力量作用下粉碎;他的元神,他的意识,也被白莲圣母的力量压迫到近乎于溃灭。 就在这个时候,文庙方向蓦然飞出了一只笔,还有一百二十片青色光华,都陆续落入到李轩的手中。 李轩猛地一咬舌尖,同时抓住了那‘龙须笔’,然后奋起了一身所有的气血,所有的余力,在一枚青天简上书写文字。 首先是《原道》二字,在天空骤然生成万千雷霆,李轩继续挥毫——“博爱之谓仁,行而宜之之谓义,由是而之焉之谓道,足乎己而无待于外之谓德。” “故道有君子小人,而德有凶有吉。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 ——这是韩愈的《原道》,另一世界,唐宋八大家之首韩愈用于驳斥佛老之非,为儒门溯本追源的千古名篇! 就在李轩连续写下‘其所谓道,道其所道,非吾所谓道也。其所谓德,德其所德,非吾所谓德也。’这些字句的一刻,他身周的琉璃天柱赫然幻化成一只巨大的鸾鸟之形,发出了一声震荡九霄的清冽鸣响。 这一瞬,那原本覆盖全城的‘归化神音’,竟然都被凤鸣之声覆盖,再无法传达于诸人之耳。 国子监内的凰君见状兴奋无比,她蓦然腾空而起,化作一只三百丈的赤红金凰,与那鸾鸟一起盘旋于空,共鸣飞舞。 甚至李轩的‘神血青鸾’,薛云柔的‘赤云凰’,也情不自禁的加入进去。 而此时整个京城之内,数万儒生都抬起头。他们神色兴奋,如痴如醉的看着上空。 从李轩写下的文字中,他们感应到了无比精纯的儒家精义。 “凤鸣?”国子监祭酒,已经头皮发麻。 昔日岐山有凤凰栖息鸣叫,人们认为凤凰是由于文王的德政才来的,是周兴盛的吉兆。 之后数十年,大周果然代商而立。 他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文章,竟引发如此异像? 国子监祭酒再遥望那白莲的佛身法相,发现这法相之外,赫然满布着丝丝裂纹,开始缓慢崩碎。 第五五三章 一气破万法 “果然是邪魔之属!贯以光鲜外表来蛊惑人心。” 国子监内,国子监祭酒发出了一声冷笑。 只因这个时候,那白莲圣母的佛身法相已经显露出了它的本质。 这尊本是佛光万丈,圣气辉煌,宝相庄严的佛母金身,已经变化成一副无比丑恶的形象。 它的通体是黑红色的,浑身上下都没肌肤,只有无数的血色符文,还有无数的脓包鼓起。 ——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些脓包其实是一张张的人脸。 它的五官则像是被拼凑缝合在一起,不但极不规整,且在不断的变化。让人看一眼就觉毛骨悚然,心生不适。 国子监祭酒心想那些佛经中描述的血狱恶魔,都没有这东西丑恶。 不过这个时候,国子监祭酒更关心的却是李轩书就的文章:“老子之小仁义,非毁之也,其见者小也——这是指斥老子的学说是小仁小义吗?这位冠军侯,真是好大的气魄。。” 礼部尚书胡濙却万分欣赏的微一颔首:“气魄甚大,可也字字珠玑,说得都极有道理。而今有许多心念不纯的儒修,想要将我们儒家的学说与黄老一派杂糅在一起,这不是舍本逐末? 护法大人此文一出,便可正本溯源。从此之后,天下文人在此议上的争论可以休了。” 胡濙说这句话的时候,又特意看了旁边的文庙一眼。 随着李轩的一个个文字写下,那边的警世钟,已经是第三声钟响了。 可见李轩的这篇文章不但深合他意,儒家的历代先圣也是极喜欢的。 此外那空中的琉璃气柱,也更加的凝实浩大,声势磅礴。 ——这说明这京城内的数万学子,都认可李轩的文章,认可文章中的道理,让他们生出了倾慕敬仰之情。 只有数万人声同气合,有志一同,李轩才能将数万学子的浩气捏合到这个境地。 白莲圣母不是没有反击,她正在将各种样的邪魔之术,各种样的佛门大法,一一加诸于李轩之上。 可这些都没任何作用,在李轩的浩气冲击下,这些术法,都是一触即溃,一触即灭。 “心念正大,自可一气破万法。”接下来,礼部尚书胡濙却又神色微动。 他一边感应着李轩写下的字句,一边低声沉吟。 ‘周道衰,孔子没,火于秦,黄老于汉,佛于魏、梁、隋之间。其言道德仁义者,不入于杨,则归于墨;不入于老,则归于佛——’ 胡濙就心想,李轩这是准备将辞锋转向佛门吗? 然后他就发现李轩又写下了一句——后人其欲闻仁义道德之说,孰从而听之?老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佛者曰:“孔子,吾师之弟子也。” “说得好!” 国子监祭酒就不禁白眉一扬,击节赞叹:“而今这天下,这天下间的儒门,确有这些歪理邪说。冠军侯这篇文章,真是深合我意!” 他想这天下一石之才,果然有八斗是在李轩的身上。 再当李轩写下‘古之教者处其一,今之教者处其三。农之家一,而食粟之家六。工之家一,而用器之家六。贾之家一,而资焉之家六。奈之何民不穷且盗也?” 国子监祭酒与礼部尚书胡濙就听到旁边文庙内的警世钟,已经前所未有的连响第四声了。 这片天地间,也已被万千雷霆映照得宛如白昼。 那雷声滚滚,使得城中众多沉醉于琴音中的人们惊醒。 这个时候,不但是对面的白莲圣母脸色青黑;就连众多佛寺的高僧,也都一阵心悸,面白如纸。 礼部尚书胡濙眸中不由闪现幽光,与国子监祭酒互视了一眼。 他们都从李轩写下的文章中,感受到李轩对佛门的深重恶意。 两人也感知到诸佛的忿怒,也感应到历代先圣对当代理学护法的嘉许。 李轩这句话的意思是,古代的人民只需供养士,农,工,商这四类人,如今他们却需供应士,农,工,商,道,佛六类人,岂能不使人民不因穷困而去偷盗呢? 其实道家还好,他们更专注于个人的修行,讲究出世;可是佛门,他们在历经赵元两代之后,如今又渐入全盛,各家寺产良田阡陌。 礼部尚书胡濙暗暗奇怪,心想李轩为何要写下这样的文章出来?是因白莲圣母之故?还是因不久前他与禅宗的争端,又或是月前吐蕃之行有感而发? 胡濙仕宦多年,自然不会如此天真,认为天下间百姓穷苦,都是因佛道二门的缘由。 不过这句话,显然是深合诸圣之心的。 ——这天下之所以败坏,肯定不是儒门的原因,只能是败坏于这些秃驴杂毛之手! 这也明显调动起了儒生们的情绪,让许多儒生为之热血沸腾,义愤填膺,使得那整个京城上方的琉璃气柱,开始蒙上了一层猩红血意。 胡濙更发现李轩一身浩气对佛力的压制更加明显。不但令京城诸佛的光辉黯淡,白莲圣母的巨大莲台也现出了丝丝裂纹。 胡濙知道这就是所谓的‘口诛笔伐’。 动手的同时,也在道理上将对方否定,让自身据有大义——对于儒家的浩气来说,这尤其重要。 浩气这种东西,就是越理直气壮,越威势磅礴。 此时最难过的,却是高空之上的白莲圣母。 她现在再无法将一身辉煌佛力凌压于李轩身上,反倒是对方碾过来的浩气,正以披靡之势碎灭着她身边的一切。 那就仿佛是之前,白莲圣母面对少保于杰的感觉。 此时白莲圣母的脸上,已再无祥和之色,更无慈悲之意,反倒是近乎扭曲。 这个时候,如果不是她曾经对那黑衣独臂人立下心神之誓,如果不是她依旧指望着黑衣独臂人摧毁天地坛,使大晋国运崩溃,白莲圣母此刻就想转身离去。 毕竟她到现在为止还是赚到的,黑衣独臂人为了说服她对京城动手,给出了为数众多的天材地宝。 还有京城内由归化神音‘转化’的那五十万信徒,事后怎么也能保存六到十万人的虔诚信众。 “你这魔孽,究竟写完了没有?” 白莲圣母双眼目眦欲裂,不但面上显出了潮红血意,眼角处竟也溢下了血痕。 此时她的金身法相早就溃灭瓦解,白莲圣母也就不再掩饰,直接让黑血巨魔现出原形,浑身血焰燃烧,用内藏千万颗人眼的双眼注视李轩。 “你不但想要碎我法身,还要直接碎灭我的元神?你痴心妄想!天地坛毁灭在即,大晋国运必将崩亡。你来不及的——” 李轩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就又全神贯注的继续在那‘青天简’上书写着文字。 而此时他的全身上下,不但环绕起青色的雷霆。那青鸾的鸣响,也更加清冽,更加的穿透人心。 这一瞬,整个京城内,又有数万人从迷茫中惊醒。 第五五四章 亚圣文章(高潮求月票) 在空中的金色浩柱与高达万丈的白莲法相遥相对抗的时候。 他们下方的京城,形势也发生了极大变化。 京师城东的盔甲厂,住在包铁胡同的铁匠罗二河,是在第一声青鸾鸣响中就清醒过来的。 在意识恢复的瞬间,罗二河发现自己口中,正在念着不知来历的经文。 “一切众生皆有如来智慧德相,只因妄想执着,不能证得。我当遵循白莲圣道——” 罗二河跪伏在地,诵读好长一段时间,才意识到不对劲。 等到罗二河恢复过来,就发现他的母亲,他的妻子,竟然也跪伏在地上诵读着《大悲妙法白莲经》。 “娘亲!你们这是在作什么?”罗二河暗觉奇怪,心想这经文,她们到底是哪里学来的? 可就在罗二河问出这句话之后,他发现自己的母亲转过头,向他瞪视过来:“禁声!还不听从无生老母的教诲,虔心的诵念经文? 如今正有邪魔大孽阻拦无生老母成就真空家乡,我们当全力襄助,助无生老母退治邪魔。只有如此,我们才能入白莲净土,永离苦海。” 罗二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觉得自己母亲的言辞极有道理。。 这个邪魔大孽,着实可恶。 白莲圣母要度世人超脱苦海,这是好事啊。 传说中的净土世界里面,人们可以无忧无虑,也不需为衣食发愁,每天可以聆听仙音,自在如意。 罗二河也很期待,心想那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仙日子? 就在这个时候,罗二河忽然神色微动,抬头看向了天空。 他看见了那尊宝相庄严,充满慈悲的佛母,正在崩塌。它那金光灿灿,佛气辉煌的外壳正在脱离,就好像那些寺庙里面,因年久失修而油漆斑驳的菩萨。 随着那崩塌之势越来越快,一尊无比丑恶丑陋,不堪入目的炼狱血魔,端坐于高空的莲台之上。 “这是什么鬼东西?” 罗二河吃了一惊,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将这东西,与刚才的白莲圣母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白莲圣母?刚才自己跪伏在地,参拜的‘白莲圣母’就是这东西? 罗二河没有再看下去,他直接冲到院前吐了起来。 只因那炼狱血魔的形象极端的扭曲,也拥有着无比邪异的力量。 罗二河呕吐了片刻,才意识要阻止自己的妻子与母亲,可当他回过头,却发现自己的妻子与母亲,周身都缠绕着血色的灵雾。她们的脸色逐渐苍白,一身肌肤也渐渐浮现出了灰死之色。 “住口!娘亲你们听我说,你们参拜的是一只邪魔。” 罗二河大吃一惊,急忙冲过去,试图阻止。可结果却被他妻子一手,挥退到了几步之外。 罗二河是铁匠,力气极大。可此时他的妻子,在力量上竟然胜过他一筹。 他的妻子,随后用看仇人一样的森冷目光看着他:“你干什么?你也要阻止无生老母对吗?为何要阻止我与母亲同登极乐。” 罗二河气急:“你说的是什么蠢话!你们现在拜的就是邪魔,什么真空家乡都是骗人的。” 他极力的阻挠,可两人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拜伏于地,她们口里持续的诵经,无论怎么都止不住。罗二河尝试用手捂住了她们的嘴,却被狠狠的咬了一口。 罗二河眼看着妻子与母亲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宛如死人,气息则越来越虚弱,那容颜也逐渐枯槁,仿佛死了。 “怎么会这样?”罗二河瘫坐在地上,只觉欲哭无泪。 他意识到这情况继续下去,他的母亲与妻子一定会没命。 罗二河不由再次抬起头,以不解,无助与憎恨的目光看向空中。 “白莲圣母!” 就在这个时候,罗二河听见了第二声鸾凤的轻鸣。 这一瞬,罗二河感觉一身通体舒泰,意识似也变得更加清明起来。 更让罗二河惊喜的是,他的妻子与母亲都停止了诵经,她们眼神迷茫的四望了一眼,然后就同时把头一沉,陷入了晕迷。 罗二河喜不自胜,这时候他才把目光,再次望向了天空中的那道琉璃气柱,那只盘旋于空的巨大青鸾,还有琉璃气柱的中心,那个身着六道伏魔甲的颀长身影。 罗二河哪怕用脚跟去想,都知道此人救了他们全家老小。也正是因那琉璃气柱的压迫,让那白莲佛母现出了圆形。 不过这个恩公到底是谁? 罗二河眼中不由现出了凝思之色,他想自己应该听说过此人。 一身六道伏魔甲,明黄色的飞鱼服,在使用儒者才能施展的浩然正气——这个人他一定听说过,且是如雷贯耳。 罗二河很快就不用想了,只因他隔壁老王家的院子里,传出了一声极其洪朗的语声。 “下民王连,谢过冠军侯救命之恩!” 此时这条包铁胡同的几百户院落,都发出了一阵轰然振响。 “那是冠军侯!我们大晋的冠军侯!” “冠军侯?可是曾经在南口关,击退蒙兀人,救了整个北直隶的那位?” “不是他还有谁?这次幸亏有冠军侯出手,否则我这可怜的女儿就死定了。” “这些邪魔真是防不胜防,我好端端的整个人就被迷住了,去跟着念什么《大悲妙法白莲经》” 罗二河不由长吸了一口气,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衫,然后在自家的门槛前虔诚拜倒。 这个时候,他在心里诚心祷告。只求冠军侯将这妖魔诛灭,让他们这些升斗小民恢复安宁时日。 ※※※※ 而此时在高空之中,白莲圣母的处境更加艰难。 那第二声的青鸾鸣响,让她在京城中的信徒又减少将近一半,提供给她的众生愿力已经越来越少。 “该死!” 白莲圣母的面部已经显露出一丝丝血纹,这些血纹四面八方的蔓延,覆盖住了她整个躯体。 ——这是她的力量已经运用到极致,开始损及本元的征兆。 如果不是京城内部,那各大佛寺都不约而同的收束了不少力量,白莲圣母感觉自己现在就已支撑不住,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那浩气一一碾灭不可。 不过接下来,白莲圣母望见李轩又在那‘青天简’上不知写下了什么字。然后那只盘旋于琉璃气柱上的青鸾,竟又发出了第三声清脆鸣响。 不止如此,那‘警世钟’则响起了第五声震撼全城的巨大钟鸣,且仅仅在一瞬之后,第六声钟鸣也响彻全城。 “你又写下了什么鬼东西?”白莲圣母的双眼圆瞪,眸现邪火。 这是因第三声的青鸾鸣响,再次将她度化的大量信徒唤醒。如今整个京城范围,还在诵读《白莲经》的已经不到五万人了。 雪上加霜的是京城内的七万儒生,不知因何故群情沸腾,热血澎拜,这也令他们的一身浩气,澎湃茁壮到了极致。以至于白莲圣母不得不燃烧命元,来支撑那琉璃气柱的冲击与压迫。 这个时候,在国子监内,国子监祭酒则是喃喃自语着。 “——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轲之死,不得其传焉。妙啊!真是妙啊的!” 国子监祭酒不由面色潮红,鼓掌赞叹:“好!好!好!这是定我儒家道统!我儒家道统授受,传自三代,这才该是天下人该修习的学问。” 他如果来自于李轩的那个世界,就会用上一个成语——根正苗红! 礼部尚书胡濙则是眼现喜意:“钟鸣六7响,这是亚圣文章!这些青天简,事后当保存于文庙,是我儒家万世不易的经典。” 他发现国子监内众多儒生,此时都如痴如醉。 而此时在天空之上,李轩稍稍迟疑,最终没写下‘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书,庐其居’这句话。 这意思是‘不堵塞佛老之道,儒道就不得流传;不禁止佛老之道,儒道就不能推行。必须把和尚、道士还俗为民,烧掉佛经道书,把佛寺、道观变成平民的住宅。’ 这方世界由于邪魔猖獗,仙法神通显世,所以前朝虽有几位帝王倡导灭佛,却始终因心有忌惮,不能伤其根本。 哪怕晋太祖,这位得位之正天下未有,对于佛道二家的打击之重也是前代所无。 可在三百年后的现在,佛道两家还是渐复元气。 而佛道二门的兴盛,也直接影响了儒家的学问。 所以这篇《原道》是合时宜的,韩愈这篇文章的最大价值,就是重定儒家法统,排斥佛老二家影响儒门的正统学说。 可以当前的世道,要朝廷逼迫和尚、道士还俗为民,烧掉佛经道书,实在是没道理。 文章的结尾一句,也同样被李轩改动。 原文是‘明先王之道以道之’,却被李轩改为‘博爱仁义之道以道之,鳏寡孤独废疾者有养也,其亦庶乎其可也。’ 只因他骨子里,就不认同先王之道。所谓时移世易,前人的道理,岂能用于现今? 也就在他落笔的一刻,那文庙方向再次钟鸣阵阵。 就在李轩收笔的同时,对面的白莲圣母一身血焰燃烧,冷笑着看向他:“又一声钟鸣,是第七声了吧?你的文章,竟然直追圣人。可那又怎样? 你的修为终究还未至天位,你的琉璃浩气,能在半个时辰内将我灭杀?” 这个时候,她反倒是放下了患得患失之念,只想与李轩拼到最后! 他相信那于杰,在那黑衣独臂人的面前绝对撑不过半个时辰! 李轩却哑然失笑,他蓦然一抬手,将六道伏魔甲经匣内的《浩气歌》正本卷轴取出来。 随着他抬手一挥,这卷轴直接飞往地府深处,飞到了地府城头之上。 这《浩气歌》卷轴随后展开,围绕着文忠烈公那七毒缠身的神躯转动。 白莲圣母初时感觉疑惑茫然,可随后她就感觉不对劲,也把自己的神识,往地府深层探了过去。 然后她就发现一股无比辉煌的琉璃浩气,正加诸于文忠烈公之身。 此时更有无尽的黑毒煞火,被这七万人凝聚的强横浩气逼迫出来。 白莲圣母顿时变了颜色:“你在为文忠烈公拔除七毒?” “我确实没办法在半个时辰内将你灭杀,也没必要强行为之。” 李轩手按腰刀,神色间略含讥诮的看着对方:“我只要让文忠烈公恢复神力权柄,那位魔头的谋划也好,你的佛国也罢,都将是梦幻泡影,一切成空!” 白莲圣母顿时神念惊悸,感觉自己的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的抓了一把。 而此时天空中李轩不知道的是,同在国子监内的梦清梵,感觉体内的气机正隐隐欲动。 她不由瞳孔微张,眼中现出了错愕之意。 梦清梵熟悉这种感觉,这是阳神之种,天位元机。 此时只需她一个念头,自己这具兽身就可以突破天位! 梦清梵随后就意兴阑珊的,将体内涌动的元气镇压下去。 她现在不想这么引人注目,且即便突破天位又如何呢?冠军侯李轩的天位坐骑? 就在这个时候,梦清梵心神有感,错愕的看向了东面方向。 “师尊?” 她望见自己的师尊‘天市宫主’宫念慈,正神色冷冽的看着高空,同时将手中的一本金册,往李轩方向遥遥丢掷过去。 “小心!”梦清梵不假思索,她本能的化为岁月流光,往那金册撞了过去。 随着当的一声响,梦清梵口中咳血,整个躯体有一小半都被湮灭。 幸亏敖疏影也察觉到危急,几乎与她先后脚赶至。这位一拳砸在那金册之上,然后整个身躯也暴退百丈,一只手臂赫然被金册轰成了肉糜。 “嗯?” 李轩不由万分讶异的侧目,往敖疏影与玉麒麟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他的眼中,就流露出滔天怒火。 “死!” 他一个挥手,就有一道琉璃色的浩气天柱,直接轰击在远处那‘天市宫主’宫念慈的头顶上方,使得后者发出了一声剧烈的惨叫,七窍溢血,血肉糜烂! 同时李轩遥空一招,将独孤碧落身上的‘浑天镇元鼎’直接招引到身前。当金册与‘浑天镇元鼎’撞击,顿时发出了一声震天轰鸣。 结果却是李轩毫发无损,那金册则开始滴溜溜的旋绕着李轩转动。 正在惨叫的‘天市宫主’宫念慈,则是满眼的无法置信,李轩那座鼎竟然是一件已经可以使用的神宝器坯! 她手里的金阙天书副本,不过是件伪神器而已,可李轩的鼎,却是还未成形的神宝! 而此时更让她惊怒畏惧的是,李轩的辉煌浩气,已经一举重创了她的元神本质!让她瞬间濒死。 第五五五章 红线牵(求月票) 李轩在京师上空与白莲圣母鏖战之刻,在紫禁城文华殿内,虞红裳正端坐于殿中的宝座上。 她手握着一方大印,周身显化着一副阴阳鱼图。 那印玺之上,只有寥寥六字——‘大晋皇帝之宝’! 这是大晋传国之印,天子权威的象征。原本是在太祖年间铸成,可靖难之变,原版的‘大晋皇帝之宝’已经随建灵帝失踪。 如今这一枚,是由晋太宗召集数位炼器宗师一同铸成。 景泰帝闭关之前,特意将此物交到她手中。 这原本不合规矩,可景泰帝对于自己的长女信任无疑。 且只有此宝在手,虞红裳才可以最大程度的调用国运与龙气加护。 此外虞红裳身下的王座,也是‘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阵法中枢之一。 文华殿是太子观政之所,而太子则为朝廷副君,故而‘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在文华殿别设中枢。。 在乾清殿的主阵枢未启动情况下,这里就是主宰整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之地。 虞红裳就是借助这张宝座,将包括白莲圣母在内的一切魑魅魍魉,妖魔鬼怪,都排除在京城之外。 此时她紧蹙的眉头已经逐渐松缓, 李轩现身之后,以琉璃浩气汇集七万儒生之力压制白莲圣母的一幕,让虞红裳心神微松,暗生感激。 虽然朝廷也不是没有力量将白莲镇压,可无论是哪一种手段,都得付出不菲的代价。 虞红裳最不想见到的,就是他的父亲被迫出关。 现在无疑是最理想的情况,李轩的出现,让归化神音再难侵入京城。 她也可就此分心,将‘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力量导向天地坛,协助于少保御敌。 也就在这刻,虞红裳忽然心神微动,凝眉看向了前方。 在她的眼前,包括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在内,几乎所有的内侍与宫女都在瞬间晕迷在地。 这种情况,还蔓延到了前方的御林禁军。 文华殿之外,成百上千位值守的侍卫与禁军,都一个个毫无预兆的向前扑倒。 而此时在殿门口处,还出现了两个身影。 虞红裳脸色当即冷如寒冰,凝神看着走在最前方的那人。 那是一个年约二旬左右的男子,面貌清隽俊美,一头披肩长发。他穿着宽袍大袖,负手行来,一派宗师气度。 另一人也同样是二十岁许的年轻人,一副勋贵子弟的打扮,五官品貌虽然也还算俊俏,可气质却比前面那一位就差得远了,显得油光水滑。 此人进来的时候,还满含着忐忑不安之意,可当他望见虞红裳,眸光却变得灼热起来。 虞红裳不由眼神森然:“你是魔师班如意?你是怎么进来的?” ‘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核心就是紫禁城,这宫城内的防御能力,是北京城内最强的区域。 理论来说,是没有人能够走到她的面前而不被她察觉的。 这只有一个解释,宫城内部有人接应,才能让这两人瞒过她无声无息的进入这文华殿。 而且这个接应之人,在宫中的权柄极高。 虞红裳的脑海之内,一瞬间就掠过了孙太后的身影。 此时宫中如皇后汪氏,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绣衣卫指挥使,内缉事厂提督太监等数人也有这样的权柄。 可这魔师班如意,当初在大理寺的时候就与国舅孙继宗搅合在一起。 “正是班某。” 那班如意一声轻笑,踱步走到虞红裳前方一百步站定。 他不是不想继续往前,可这个时候,虞红裳已经调用起了部分‘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力量,如山一样向他们碾压下来。 魔师班如意本人还好,他周身罡气潮卷,身后则是现出一面鲜红色魔镜,如春风拂面一样,将这股临身的力量化解吸收。 可他身后的那位年轻人,却不禁面现痛苦之意。 如果不是魔师班如意及时救护,虞红裳一击就可将他碾为粉尘。 班如意一边以法力遮护住了那年轻勋贵,一边摇头不已:“公主对于驸马大人,怎么就这般心狠手辣?,” “驸马?”虞红裳神色不禁错愕不解。 需知这当朝之中总共才九位公主,由于每年宫中都会举办几次家宴的缘故,所以这些公主的驸马,虞红裳全都认得,里面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 “他姓梁名隆,是大将军梁亨的子侄,官至卫所千户。其人品貌俱佳,年轻有为,正堪为陛下的东床快婿。” 班如意看着虞红裳,眼中现出了几许戏谑之色:“班某此来,就是为玉成公主殿下与梁驸马的好事。” “你放肆!” 虞红裳的瞳孔怒张,她直接一个探手,将极阴极阳之力捏合成一只擎天大手,往梁隆抓摄过去。 眼前这两人都让她恶心至极,虞红裳感觉多看他们哪怕一瞬都觉污了自己的眼睛。 那魔师班如意有着数具化身,较难处理。 可这个梁隆,她一巴掌就可拍死。 虞红裳同时也暗暗奇怪,心想这两人难道疯了?突然就跑到她面前,说这个姓梁的可以做她驸马?这岂非是自寻死路? “忘了说,这也是当朝大宗正襄王殿下意思,他为公主殿下拟定的驸马名单,排在首位的就是这位梁千户。” 班如意一边说话,一边竟将一枚金色的仙符取了出来。 当这符箓展开,竟在二人身周形成了一层无比坚固的虚空屏障,暂时抵御住了虞红裳的力量冲击。 此时的班如意又探手一招,将一枚粉红色的圆珠取在了身前:“公主可知这是何物?” 虞红裳不由拧了拧柳眉,略觉不解,然后他就听班如意悠然道:“此物叫做红线牵,名字很好听,可惜却是邪道之人取七十二位少女的红丸炼制之物,公主殿下是肯定看不上的。不过——” 随着班如意的手心中现出了一团魔火,那粉红色的圆珠瞬间就被炼化,化作一丝丝的粉红色轻烟,往虞红裳飘了过去。 虞红裳蹙了蹙眉,当即就召来了极阳真炎,欲将这些轻烟烧为尘渣。 可她却错愕的发现,自己的极阳真炎与极冰之力,都拿此物全无办法。 甚至虞红裳周身那一层层源自于‘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法禁都没用,这些血雾竟然穿越渗透进来,又将她一身真元罡气视如无物,直接进入到她身体内。 “此物可以让公主殿下你情动如狂,无法压抑。事后则对你丈夫情根深种,难以自拔。” 班如意背负着手,满意的看着这一幕。 “公主殿下无需惊讶,制作这‘红线牵’的灵引,就是公主殿下你自己的精血。公主可能不知,当初真如和尚欲将公主殿下炼为旱魃的时候,就是从本人手中拿取的法阵图纸。 为了让公主殿下成为完美无缺的旱魃,真如还特意取了你的精血送到我手中,让本人为你量身设计——” 此时在他身侧,那梁隆的面上已经浮现了红潮,眼中现出了强烈的兴奋与期待。 可接下来,魔师班如意却一阵发愣。 这是因那宝座之上的虞红裳,除了俏面上浮现两朵桃红之外,就没有任何其他变化。 她面无表情,眸光则是平静如常,智慧如故,森冷如冰,且杀意沛然。 反倒是他使用的这张由极天位大能制作的仙符,已经濒临极限。 “啰啰嗦嗦的,你说够了没有?敢把主意打到本宫的身上,你们真是好大的狗胆!” 就在那虚空屏障失效的刹那,虞红裳当即一拳虚捣,竟直接就破开了班如意的防护,将那梁隆轰成血肉粉末。 “仙宝阴阳蛇臂?”魔师班如意吃了一惊,看向了虞红裳手臂的一对臂甲,眼中不禁现出了错愕之色。 他想虞红裳的手中,何时有了仙宝? 据他所知,此时大晋皇家虽有仙器十数件,却无一件适合虞红裳。 这也是他今日,敢于出现在这里的缘由。 虞红裳的极阴极阳之力都极端强大,任何一种都可越阶战斗。可当这两种力量交杂在一起,它们导致的阴阳逆冲,是虞红裳的最大破绽。 可拥有了这对阴阳蛇臂的虞红裳,一身灵机给她的感觉,却与正常的天位无异。 魔师班如意毫不犹豫,当即身化成一团黑色光华,意图从这殿中冲出。 可虞红裳的脸色,却现出讥嘲之意:“走得掉吗?是谁给你的胆量,敢入文华殿内向本宫挑衅?” 轰! 这一瞬,五条金龙在殿中显现。它们环绕着那魔师班如意,使其动弹不能。 再接下来,是虞红裳的恢弘拳力,那拳锋上携带的极阳真火,一拳就将魔师班如意的大半个身躯燃灭, 而她的第二拳,则将班如意剩下的部分躯体,也轰成了碎冰粉末。 虞红裳却殊无喜色,反倒是微一摇头,心想这果然是班如意的一具分身。 接下来,虞红裳却皱起了柳眉,感觉到胸腹之间,越来越难压抑的燥热之意。 这令虞红裳不自禁的夹紧了玉腿,她的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她刚才能短暂压制住那‘红线牵’的力量,是依靠昔日她与李轩一起服食的‘并蒂神心’。可此物只能延缓‘红线牵’发作的时间,而无法将之排除 虞红裳不禁咬住了一口银牙,她艰难的抬起头,把目光往李轩方向遥遥望去。 第五五六章 镇压一切(高潮求月票) 地府之内,东城城头之上。 师六如神色激动万分的看着最后一缕七毒之气,也在李轩那琉璃浩气的压迫下,从文忠烈公的神躯内离开,然后在《正气歌》正本卷轴发出的浩气金焰下,燃烧成芥子齑尘。 “老爷!”师六如的眼神喜不自胜:“这七毒已经彻底拔除了,不愧您亲自挑选的人,他真的做到了。” “还有一点余毒,不过已无大碍。” 文忠烈公闭目存神,仔细感应了片刻,然后就睁开眼笑道:“困扰六百年的七毒之气一朝尽去,真让人不适应。还有,那孩子是绮罗亲自挑选的人,她的眼光可要比我准多了。 浩气琉璃,他一身正气之纯,已经直追我当年。想必不久之后,他就会生成自己的七窍玲珑心。” 文忠烈公随后把目光远眺,脸色冷漠的望向了天地坛方向:“也是该到收拾残局了。” 此时他一个挥袖,整个地府冥界,都开始快速恢复。。白莲圣母留在地府之中的残余,都在顷刻之间被扫除一空。 文忠烈公接下来,又一个闪身,来到天地坛位在冥界的地基破口前,那黑衣独臂人的身后。 随着他抬手一指,黑衣独臂人那矫若游龙,变幻万方的身影,就受到极大限制。 文忠烈公生前接触到的‘极天之法’,就是‘守御’,这源于他抗击蒙元,想要保家卫国的信念。 顾名思义,这‘守御’是防御类的极天之法。可如果反过来用,却也可成为限制敌人移动的最大利器。 在文忠烈公的限锁之下,黑衣独臂人的躯体在短短半刻之间,就被少保于杰连续轰击了七次。那浩然正气直接贯入他的体内,毁伤着他的躯体。 虽然表面上没有伤口,可他的五脏六腑都已经处于毁灭的边缘。 黑衣独臂人的脸色,也已苍白之至。 少保于杰的‘极天之法’是‘镇压’,十二年前他在土木堡大战之后临危受命,不但要应对瓦剌大汗也先的数十万大军,还要应对地方藩王,稳固与麓川土司之间的战线,阻止北面辽东与奴儿干两大都指挥使司的瓦解,压制白莲与弥勒等等邪教。 那时整个大晋沸反盈天,事务千头万绪,于杰只能倾尽其力,甚至不惜燃烧寿元,将之一一镇压,一一平灭。 于杰的‘镇压’,凝聚了他的无穷信念,时至如今,他也基本做到了这一切。 所以于杰的这门极天之法额外强大,每一击命中,就能重创黑衣独臂人的肉身元神。 于此同时,文忠烈公的幽冥神力,也化作一杆杆犀利的长枪,成千上万,如狂风暴雨般的追逐着黑衣独臂人的身影。 还有一条条的黑色锁链,宛如从地狱中穿飞出来的蛟龙,它们在张牙舞爪,正穷尽一切可能,将黑衣独臂人捕捉困杀。 而就在三人鏖战了整整两刻时间之后,三人都短暂停手,如疲惫的野兽也一样大口的喘息。 文忠烈公没有身体,可他也感觉到自己的元神疲惫异常,不得不稍作停息。 这场高强度的战斗,已经远远超出文忠烈公所能负担的极限。他分布于整个京师与天下间的四百万信徒,也无法支撑住他这场极天之战。 往年积蓄的神力,也在急速的损耗。 尤其文忠烈公的‘守护’只是半成品,此时强行运用,损耗的神力也就额外巨大。 “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啊。” 黑衣独臂人口中咳血的同时,用手抚摸着文忠烈公的冥力长枪洞穿出的伤口,他不禁微微苦笑:“你这家伙上,在治军御敌上糟糕至极。可在浩气在术法上,却真是有天纵之资。 不过,文忠烈你就一点都不记得当初你我并肩奋战,抗击前元的情分吗?” 文忠烈公的眼神冰冷:“十三年前,你介入土木堡之变,使得大晋名将之种与随军进士,十亡其七的时候,你我之间就再无情分可言。” “可我这次终究还是失败了。” 黑衣独臂人眼神茫然的看着天空,看向了阳世之中那个浩气辉煌的身影:“我没想到天道的反噬如此之巨,如今想想,当初我真正开始行动之刻,也恰是此子降生之时,这是天意难违吗?” “凭你也配妄谈天意?”此时少保于杰的身周,已经再次燃起了琉璃之火:“继续吧!今日此地,就是阁下的葬身之所。” 他其实没有完全恢复,他以小天位之身驱用完整的‘极天之法’,这损耗之巨可谓是难以想象。 于杰感觉到自己的寿元至少减去了二十岁,可他却绝不愿就此罢手,放任这魔头大孽继续为祸人世。 如果任由此人逃走,大晋未来还有无穷祸患。 黑衣独臂人却摇了摇头:“如果文忠烈公的极天之法是完整的,那还真有可能将我留下。” 可他的心情,却无比的糟糕。 这次他即便成功逃走,一身伤势也必将沉重无比。 且多年谋划一朝成空,让他的心情更是沮丧之至。 可下一瞬,黑衣独臂人却是毫不犹豫,将整个身影忽然化作一道黑色的虹光,撞碎了文忠烈公布下的一重重防护之障,往地府之外急遁而出。 少保于杰只来得及发出两道浩气,轰撞于那黑色虹光之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黑色虹光,摇摇晃晃的飞出地府。 于杰发出了一声不甘的怒哼,然后就神色凝然,朝着文忠烈公一礼。 眼前这位,是于杰少年时代的偶像,即便至今,他的一身功业,已经远胜对方,却还是敬崇有加的。 “无需多礼!” 文忠烈公笑着拂了拂袖:“日后你如走神道一途,成就只会在我之上。” 他随后又面色一凝:“回去吧,既然此人已经逃走,另一个那就别让她走了。” 于杰就再不多言,直接跨空离开了此界。 ※※※※ 李轩不知此刻的虞红裳正在遥望着自己,也不知地府中那场大战,已经进入尾声。 在重创那暴起袭杀的女子之后,李轩没有善罢甘休,他抬手就用自己的‘文山印’,镇压住了身边旋绕的金色书册。 ‘文山印’此器很难确定品级,其材质是如同一件伪神宝的,尤其是在吸收了那一小方天地胎膜之后,变得更加坚固。 可‘文山印’的作用,却更像是皇家的玉玺,文武大臣的官印。不同的是玉玺乃汇聚龙气之物,‘文山印’则是镇压理学气运的至宝,可以聚集儒生浩气。 所以当今的‘理学’越强大,附近几十里内的儒生越多,它的威能也就越强。 当‘文山印’在那金色书册上一镇,就使得那书册动弹不能。 李轩却未注意,那金色书册上有一丝丝的金色气息,被他的‘文山印’强行吸收。 他正将一股股浩气天柱,不断的往那女子的头顶轰击过去。源源不断,封锁着此女的所有生路。 刚才他感应到玉麒麟的伤势,竟然接近于濒死状态。如果不是敖疏影出手,他的坐骑恐怕就得死在这里。 敖疏影本人也受伤不轻,那只被粉碎的右臂,竟然到此刻都没法完全恢复。 所以李轩对此女的恼恨已到极致,不惜任何代价,都要将之除灭。 “不要~”梦清梵的残躯趴在地面,焦急而又无力的看着这一幕。 她不愿李轩死在自己师尊的手中,可如果情况反过来,梦清梵也同样不愿意见到。 而就在‘天市宫主’宫念慈,再一次被李轩重创,元神受损,几乎晕迷之际。 一个年轻的御剑少年出现在她的身侧,此人硬挡了李轩轰落的浩气天柱,顿时间口鼻溢血。可此人随后就引动了一张仙符,带着‘天市宫主’宫念慈的身影迅速化光离去,甚至是强行穿出了‘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隔绝京城内外的屏障。 望见这一幕,梦清梵这才心神一松。而在她放下担忧之后,就彻底陷入晕迷。 可接下来,李轩却化作一道白色流光,往两人逃遁的方向穿梭过去。 罗烟与他心意相通,此时也化作了紫色光华。二人仅仅一个闪逝就是二十里,然后左右对穿,将宫念慈的肉身元神都绞成了粉末,一片血雨自空中漫洒。 “不!” 那御剑少年不禁发出了一声痛苦的悲嚎,可他知道这对阳阳神刀的威势。 哪怕是正常状态,他也不是这两人的对手,何况如今的李轩,在那七万儒生的浩气加持下,一身神威足以撼天动地。 所以接下来御剑少年,又再次使用了一张仙符,使得他的身影,直接挪移到二十里外。 李轩皱了皱眉,稍稍犹豫了片刻,就没有再理会了。只因他现在还有‘白莲圣母’这个威胁整个京城的大敌在侧,无法追击到京城之外。 而就在那两人离去之后,李轩就一个抬手,将那金册强行收束到自己的袖中。 此物在极力的抵抗着,不过此物已经没有主人驾驭,失去了法力来源,文山印对那金色灵气的吸收则越来越快,也就导致此器对于李轩的反抗越来越弱。 再当李轩调动起了‘浑天镇元鼎’的力量一压,当即就将这金册收揽到袖内。 就在这个时候,他对面的白莲圣母已经有了脱身逃离之意。不过这位想要走却很困难,她的莲台被‘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强行堵塞在阴阳两界之间,完全无法挪动。 这是白莲圣母短暂发挥‘极天位’的力量之源,不愿轻弃。 可当那莲台在李轩浩气压迫下,产生了更多裂纹,那天地坛方向,也迟迟没有动静之际。 白莲圣母终于放下了所有的侥幸之念,她当即抬手一指,使得那莲台燃烧起了无尽的血焰,甚至隐隐有爆炸之势。 在莲台之内的赵惜雪,此时也停下了琴音,面现痛苦之色。 李轩则一声冷笑:“邪魔,你今日将京城祸害到这地步,还想全身而退?” 他刚才从虞红裳那边得来的神念反馈,是必须不惜代价也要将白莲除去,即便五龙九鼎混元大阵因此受损,她也在所不惜! 随着他的一声轻叱,那文山印汇集无数的磅礴浩气,竟然化作一座由无数儒生文章汇聚起来的巨山,朝着那莲台方向轰砸而下。 这不但将那莲台本身轰至片片崩碎,也强行压住了此物的自爆之势。 李轩眼看着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化成的雷霆光影穿梭入莲台之内,顿时就心中一定,然后他就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于前方的白莲圣母身上。 此时那万丈血魔法相,已经在李轩浩气碾压下支离破碎,轰然崩塌。还有无数由浩气拟化的琉璃色的刀光,正铺天盖地般的往白莲圣母方向追击。 白莲圣母本人,则是脚下一朵朵的血莲快速绽放。每一朵血莲展开,都能使她挪移十里路程,且方位不定。 ——那正是微型的‘无生妙善真空结界’,辅助她虚空挪移。 她正冷冷笑着:“本人从这京师全身而退的次数,难道还少么?” 昔日太宗年间,朝廷数次将她擒拿,可最终却拿她无可奈何。 不过就在她语落之际,下一瞬,李轩与罗烟化作金紫二色流光却已飞凌而至,两人在空中一个交错,白莲圣母的躯体就被两人的刀光,斩成了无数余片。 白莲圣母毫不惊慌,在十里之外,又有一枚血色莲花张开绽放。白莲圣母的肉身,也从里面生长出来。 “你们杀不死我——”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头颅被后方伸出的一个拳头,再次轰成了血肉粉末。 随后少保于杰铁青着脸,从后方踏空而出。当他现身之后,此地的血莲,以及那血肉,都尽数被碾压为渣尘。 “于杰!” 白莲圣母的元神不禁发出一声惊叫,含着无尽的怒恨之意。 只因此刻的她,发现自己无论是佛力,还是‘无生妙善真空结界’,又或者是那化身之法,竟然都被‘镇压’住了,无法动弹。 甚至白莲圣母元神里的意识与念头,也再无法动弹分毫。 远处的李轩见状,不由微现哂意。心想这位于少保,真是天克白莲。 此时他没有任何迟疑,在闪身过去之后,就直接催动起了饕餮与武曲破军,强行吞噬白莲圣母的元神灵魄! 既然这白莲圣母难以杀灭,那他就干脆将之吞掉! 第五五七章 我才不是种马 李轩将白莲圣母元神吞没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刻时间。 白莲圣母一直都没放弃挣扎,可此时莲台已毁,此女的法力,已经降回到小天位的层次。 还有于杰就在旁边,他什么都不做,只全力镇压着白莲圣母的每一份神识,每一个念头,不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 直到饕餮将白莲的最后一点元神也吞入到臂甲里面,臂甲中的那头贪婪无厌的凶兽之灵,居然稍微有了点饱胀感。 这是饕餮第一次吞噬完整的天位元神,且吞噬的还是某位极天位大能行走于人间的分神化身,所以李轩颇感好奇。 他存神感应了片刻,眼中就现出了喜色。 这是因他在这白莲的元神之内,看到了‘极天之法’的种子。 所谓武道六境,韵,势,意,魄,魂,神,而在神境之后,就是所谓的‘极天之法’,那是一应术修武修踏入极天位的关键。 儒门浩气的‘琉璃无瑕’,就相当于武道中的‘神境’。 文忠烈公与少保于杰,都是在这基础上觉醒的‘守御’与‘镇压’。。 李轩则在白莲的元神中,看到了一门源自于佛家法门的‘极天之法’,也就是她口中所谓的‘真空’。 这对于李轩来说,是有着极大裨益的事情。 提前接触极天,可以让他在武道上少走许多弯路,未来也更容易成就自己的‘极天之法’。 关键是这法门,李轩也可以稍加运用。 只因催运这‘真空’的核心力量,实质还是凡人的香火愿力。李轩恰好具备,正愁没地方用呢。 “如何?” 于杰的语声打断了李轩的思绪,这位当朝少保也在凝神看着李轩右手上的‘武曲破军’:“你这件仙宝,能不能镇压得住?” 李轩微微犹豫,还是开口道:“稍微有点勉强,可能需要少保相助。” 即便是被吞入武曲破军之后,白莲也还是在持续的抗争挣扎。 这毕竟是佛门大士的一道分神,不能以正常小天位视之。 里面的兰御与伏友德虽然强大,也能压住白莲,却没法据有绝对的优势。 李轩也是第一次领教到极天位的难缠,可能他日后稍稍松懈,让白莲圣母的一线分神走脱出去,此人就又可恢复过来。 所以为万全起见,他最好是尽快将白莲的意识彻底磨灭,可这怎么也得三五个月时间。 在这段时间内,还是非常危险的。 于杰早料到会是如此,他手捋长须道:“你把手伸过来。” 他将琉璃浩气聚于双手,然后在李轩右臂上重重一拍。 李轩当即就感应到白莲圣母的反抗力度,骤然降低到了冰点。 于杰则凝声道:“这镇压的效果,大约能维持三个月。三个月内,你得想办法将她彻底炼化。此事你得上心,务必不能让这邪魔再为祸人世。” 交代完这句之后,于杰就准备离去了。 这次白莲与黑衣独臂人在京城掀起的风波极大,某种程度上,甚至超过了年初蒙兀南下时对京城的影响。 而此时这场风波虽然平息,却有无数的手尾需要处理。 比如那破损的天地坛—— 于杰一想到天地坛就头疼,以那边的破损程度来看,朝廷要想完全恢复,怎么都得花上五六百万两。 还有这次整个京师范围,不知多少人被白莲圣母抽取血气,身体受损。 不过就在他踏空离去之时,忽然又想起了一事:“对了,这几天有空去一趟都城隍庙,你的隔代老师有话要与你说。 还有,今次镇压京城之变,李轩你居功至伟,无论是于大晋社稷,还是于京师的几百万百姓,都功德莫大。 我很欣慰,也会在朝中为你请功的。那篇文章也很不错,字字珠玑,切中时弊,不愧是我理学护法。” 等到于杰的身影一离去,罗烟的身影,就落到了李轩的身边。 罗烟眼神复杂的看着李轩:“轩郎你刚才写下的那篇《原道》,是不是为了我的事情?” 她已经知道自己可能会被一位佛门大士夺舍一事。 李轩没有瞒她,在回京之后就已将此事告知,想要让她自己多加堤防。 所以当罗烟感知到《原道》的内容,就第一时间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上。 “你没听于少保说我这文章是切中时弊?”李轩微微一笑,然后就神色凝肃道:“且先布下一个伏笔,以后也不知能不能用得上。” 他的眼神幽冷,目含杀机。 他想那个不知名的佛门大士,如果真敢对罗烟行夺舍之事。那么他是不惜在这个世界再来一次‘灭佛’,也要让那人后悔莫及的。 李轩希望形势不会恶化到这个地步,否则他哪怕是将当世佛门屠尽灭绝,也要逼迫那位菩萨放手。 这个时候,薛云柔也驾驭着她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回到他的身边,她还带来了一个正处于晕迷状态的娇艳少女。 “侥幸不辱使命,我驾驭飞梭闯入进去的时候,惜雪她差点也自燃气血而死。” 薛云柔以自身法力将赵惜雪的身躯托举在身前:“不过我看她这个情况也不太妙,她的元神受损极重,也不知能不能恢复得过来?” 李轩正凝神打量这位与虞红裳齐名的惜雪姬,究竟是何等的姿容,却感应到身边两个女孩的目光像是刀枪一样的凌厉,在这一瞬间把他的身躯刺穿出千百个孔洞。 李轩心里发寒,当即不在意的挥了挥手:“只要人活着就好,烟儿你把她送入镇妖塔吧,剩下的事情,由龙门道自己处理。”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赵惜雪此女大概是无辜的,她是被白莲圣母控制了神志,才会弹出《归化神音》。 可李轩也不能这么简简单单的放人,朝廷那边也绝不会在这件事上善罢甘休。 不过这些事情自然该由龙门道去头疼,他的承诺就只是救人。 接下来李轩又飞空而起,往国子监方向疾飞过去。 他想罗烟与薛云柔真是想多了,自己又不是见一个爱一个的种马,随便见到一个女人就发春。 且这个时候,他那头坐骑的伤势还不知是什么样呢!他哪里有心思去关注一个与他关系不大的女人。 也就在李轩飞行的途中,他感觉到了元神内,那‘并蒂神心’有了异动。 那是虞红裳,让他尽快赶往宫中,否则就要给他戴绿帽了。 李轩不由一头雾水,心想这裳儿到底啥意思? 第五五八章 宫廷之内 李轩抵达国子监的时候,他的坐骑还是处于晕迷状态,不过玉麒麟的气息与伤势已经稳定了下来。 不过奇怪的是,这次江云旗没有亲自出手,而是派了他座下一位女弟子,给玉麒麟疗伤。 李轩知道这位女大夫不但是一位妇科圣手,在内外伤的治疗上也都有独到之处。 他心里暗暗奇怪,却没往心里去。 接下来李轩又去看敖疏影,关心她被轰碎的右臂。 让他心神稍松的是这个时候,敖疏影的手臂已经在逐步恢复了。 “问题不大,这手臂最多两三天就可复原。”敖疏影不在意的挥了挥袖,同时解释道:“这次我与你的坐骑的伤势之所以难以恢复,是因打伤我们的是‘金阙天章’。 幸亏这次只是金阙天章的副本,否则就麻烦大了。金阙天章这件神宝,可是含着真正的天条律令,是极端强大的极天之法。。” 敖疏影的眼中含着强烈的狐疑之色:“现在的问题是李轩你,很奇怪,金阙天宫这次放着破坏天地坛的那只妖魔大孽不管,却对你这种未成就天位的凡人出手,他们难道是疯了吗? 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李轩你违反了天律,第二你的存在已经危及到这个世界的平衡,可这两种都不可能。要说违逆天机,那个独臂人才是。大晋朝立国之正前所未有,怎么都不可能只有三百年国运。 我想要出面纠集天下间诸神,还有大晋朝廷,一起向金阙天宫问罪。这桩事情,他们必须给个交代不可。” “金阙天宫?”李轩凝了凝眉,同时看向了自己袖中的那本由文山印镇压的金册。 他的眼中现出了几分冷意,可随后还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敖疏影:“这会不会影响到元君你?” 他想自己得罪了金阙天宫,那无非是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可如果把敖疏影与东海龙族扯进来,他会有些过意不去的。 敖疏影就冷笑道:“我们龙族之所以会遵从金阙天宫的律法,只是因久远以前对天庭的誓言。而金阙天宫是天宫的继承者,那本‘金阙天章’,也是久远前记录着天规天条的‘天地人’三书所化。 金阙天宫的力量来源于天规,也受限于天规,可如果他们自己坏了规矩,不守天条,那么他们什么都不是。” 李轩心想原来如此,他心神一定:“那就这么定了,朝廷这边我会全力推动。至于天下诸神,就有劳疏影了,我也会让两位都城隍出手帮忙。” 李轩知道这桩事情,不能只依靠敖疏影。 对他来说,此事也轻而易举。两位都城隍中,南京的那位欠他好几次人情,北京的则是他的老师。 仅是这两位,就可以号召起天下数百位城隍,向金阙天宫施压。 朝廷这边也是没问题的,那女人在他镇压白莲最关键的时候对他出手,到底意欲何为?而且还伤到了被儒家视为圣兽的玉麒麟,究竟意欲何为? 而在看过两位伤员,又交代芊芊照顾好自己的坐骑之后,李轩就火急火燎的往宫城的方向赶。事涉绿帽,他不能不急。 当李轩匆匆入宫,来到虞红裳居住的文华殿前,他却惊奇的发现,这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那些禁军侍卫,甚至内监宫女,全都不见踪影。 李轩左右望了一眼,然后满眼迷惑的走入到了殿中。 而就他走入殿门之后不到十步,后方的殿门轰然合拢,紧紧的闭上。 “裳儿?” 李轩吃惊的往坐于宝座之上的虞红裳看了过去,发现此时的虞红裳,情况很不对劲。 虞红裳不但面容娇艳似火,那吐息也无比的灼热。她柳眉紧蹙,一双玉足并拢着,双手则死死的抓着扶手,似乎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李轩不由惊疑不定:“裳儿你这是怎么了?” 就在他想要问个究竟的时候,虞红裳已经飞扑过来。 李轩猝不及防,被她强行按倒在了地上。 他心里错愕万分,他想虞红裳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主动? 可随后他就注意到,虞红裳眼中那不正常的情欲之念,还有她那火热到烫手的娇躯。 李轩瞬时就意识到了究竟,瞬时一股极致的寒意与惊怒直冲脑髓。 “裳儿你冷静点。” 李轩借助冰雷之遁,强行挣脱开虞红裳的控制,然后手按着虞红裳的肩膀,以滔天寒力灌入虞红裳的体内,助她恢复清醒。 李轩同时存神感应着虞红裳体内的情况,试图将导致虞红裳心神失守,无法自控的根源除去。 “没用的,那人极其歹毒。他使用的是一种类似于上古巫咒之术的法门,叫做什么‘红线牵’,核心则是基于我以前被真如和尚取去的本命精血与一线神识。” 虞红裳恢复几分清醒之后,就苦笑道:“要想排除掉这种咒术,除非是将我的元神碎灭,或者现在就将施咒之人杀死,这就是上古巫咒之术的难缠之处。” 李轩的怒意难抑,杀意无穷,“是谁?是谁对你使用的咒术?” “魔师班如意,”虞红裳满含春意的眼中,也透出几分冷色。 “班如意?是太后?”李轩第一时间,就想起了年前的大理寺一战。 “我之前也以为是,可现在看来,又未必是太后。”虞红裳一声苦笑,然后拿出了一面令牌:“班如意是带着梁亨的侄子进来的,说是要做我的驸马。我杀死了班如意的分身之后,却从他的遗留之物中,找出了这块令牌。” 李轩看了一眼,就眼神无比错愕:“内厂大档头的令牌?” “内缉事监大档头,长宁郡主虞云凰的令牌,班如意是借助此物,才能绕开法禁,走到这里。” 虞红裳柳眉微蹙:“可虞云凰是大宗正襄王的女儿,自从朝廷有了让襄王世子入继于宣宗膝下,继承大统的议论之后。太后就与虞云凰疏远了,据我所知,虞云凰已经五个月没有进太后的仁寿宫了。所以这桩事,也可能是襄王所为。”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一声冷笑。 这次不管是谁,他一起算上就是。他李轩可不像是景泰帝那么仁善。 以往他还顾忌着大局与朝堂安宁,对他们视而不见。可如今这些人都把主意打到虞红裳的头上,是以为他李轩好欺么? “不管是谁,我都会一网打尽!” “这个以后再说。”此时虞红裳又扯住了李轩的衣领,把他拉扯到自己的身前,她吐气如兰:“轩郎,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李轩愣了愣神,看着媚眼如丝,正努力压抑春情欲念的虞红裳,他就再也按捺不住。 此时的虞红裳,让李轩的脑海内只剩一句诗——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第五五九章 气到炸裂 于此同时,在武清侯府,前镇朔大将军梁亨同样饱含惊怒的一挥手,将旁边的檀木茶几连带上面的名贵茶盏,都拍成了粉末。 “李轩!” 梁亨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一句,语声则似发自九幽地底。 而此时殿中包括他弟弟梁源在内的几人,都是噤若寒蝉。 旁边身为客卿的皇甫玄机,也是闷葫芦一样不说话。 梁亨的怒意源自于两个时辰前,内阁来人请梁亨出手抗衡白莲,却为梁亨所拒。 这位大将军原本的打算只是故作姿态,趁机拿捏,逼迫长乐公主虞红裳与内阁让步,让梁亨官复原职。 结果这场眼见就要波及整个京师的大型魔灾,却被冠军侯李轩一力化解。 这种情况,皇甫玄机也没有料到。 那好歹是已经达到极天位的战力,这次居然连闭关的景泰帝都没有逼出来,就这么败亡于李轩之手。 可现在的情况,就令梁亨的处境极端尴尬。。 有李轩这个勤勤恳恳,为朝廷奔波劳碌,一力诛灭白莲的冠军侯比较,梁亨之前的言行,就显得有些跋扈不逊了。 这会让内阁几位大儒对他更加反感,而即便对手下重臣素来信之无疑的景泰帝,这次出关之后,只怕也会对梁亨生出猜忌之心。 梁亨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怒恨异常。 许久之后,梁亨起伏的胸膛终于平复下来,他随后就眼含期待的对坐于他左侧的那位铁面人道:“悔不听铁先生之言,可如今事已至此,请问铁先生可有什么补救之策?” 铁面人却干脆的摇了摇头:“大将军太高看在下了,如今朝堂诸公对于大将军的观感已定,难以扭转,铁某无策可行。” 可接下来他微微一笑,转换了语气:“其实大将军也不需要太在意,如今蒙兀未灭,南面麓川土司生聚十年,随时都会再掀战事;西面的帖木儿汗国,也对大晋虎视眈眈。 这大晋四处都是用兵之地,所以朝廷迟早还是得用上大将军,且这跋扈也有跋扈的好处。” “果真?”梁亨不是很有信心的问一句,他知道今日自己的举动,是把内阁诸公得罪狠了。 尤其是提拔他的恩主于少保,这次他在国难之际闭门不出,一定会招致于杰的极大反感。 “大将军大可在家修身养性,静待时变。如果大将军实在耐不住——” 此时铁面人隐藏于铁质面具下的唇角微微上扬:“大将军或可多仰赖内阁高次辅之力,相较于大将军,内阁更忌惮的是于少保。次辅大人绝不希望于少保在京营之中无人制衡,如果大将军愿意做于少保的对手,那么即便首辅陈询,也是会乐见其成的。” 梁亨却是神色迟疑,他知道自己如果真的按照铁面人说得那么做,那无疑是对自己恩主于杰的背叛。 可他随后就下定了决心:“也罢,那么我该如何让次辅大人知道我的心意?”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侯府下人脸色苍白的匆匆走入进来:“大将军,就在刚才,我们家的四少爷不知何故,死在了宫中,据说是长乐公主亲自出得手。” “虞红裳!” 梁亨本就积郁于胸中的怒火顿时炸裂,他蓦地一挥袖,使得这间侯府主厅整个炸裂开来,碎石乱溅。 ※※※※ 梁亨怒恨交加之时,在京师之东,太行山东麓的一个小山洞内。 梦清梵的师兄,那位惨绿服色的御剑少年,正将一盏八角宫灯取出。 随着御剑少年点燃灯火,又将灯盖打开,一股赤红色的火焰从宫灯之内汹涌而出,在片刻之后,就凝聚成了一个身影,正是‘天市宫主’宫念慈。 “师尊!”御剑少年的脸色发白:“都是弟子没用,未能护住您的本体元神。” 他眼前的‘宫念慈’只是宫念慈的一缕分魂而已,连第二元神都算不上。 虽然以金阙天宫的积累,还是可以帮助宫念慈恢复。可这次他的师尊却还是折损惨重,一两百年都未必能恢复过来。 即便恢复,也是寿元无几了。 “这与你何干?是我自己大意了。” ‘宫念慈’摇着头,然后紧皱着眉头:“今日之事,有点不太对劲。良儿,我们在京城之内的情报网,很可能出了问题。” 御剑少年闻言一凛,眸光凝重:“的确很奇怪,按照他们给您的消息,李轩就是这次天机变乱的源头。此子身具龙气,或有可能在天地坛损毁后代晋自立。 可您的金阙天章副本砸过去之后却全无反应,反倒是让师尊您自己遭受‘天规’反噬。” 理论来说,‘金阙天章’副本针对违背天规者的杀伤力,是正常情况下的两倍。 可今日此物展现出的威力,也就是一件普通伪神宝的力量。 由此可见,李轩的一切行为都没有超出‘金阙天章’记载的天规约束。 反倒是他的师尊,一位中天位的术修,却因对李轩这个凡人出手,遭遇‘金阙天章’副本的反噬,从而被李轩抓住时机轰灭了肉身元神。 其实现在想想,京城那些人提供的情报其实经不起太多推敲。 是师尊对京师的情报网过于信任,对于李轩也执念过重,一心一意想要将此人除去,才没有仔细甄别。 还有师妹—— 御剑少年心想如果不是梦清梵现身为李轩挡了金阙天章片刻,他的师尊也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下场。 宫念慈则眯着眼,现出凝思之色,随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我们得尽快返回天宫,向大司命通报此事,出问题的只怕不止是京师。” 可就在这刻,她望见洞窟之外,走入了一位脸戴面具的男子,那一袭黑色长袍纹刻着象征律法的天平与斧钺。 这是金阙天宫执令的装扮,正是这次金阙天宫派遣来京师的另一人。 让宫念慈感到心神震撼的,却是这位‘天宫执令’身后的一人,他大约三旬左右,也穿着一袭黑色的儒士袍,左袖里面空空荡荡,脸色则是略显衰败。 看着这位黑衣独臂人,宫念慈顿时瞳孔微张:“中流居士!” 那正是祸乱京城,打破天地坛的元凶,且与金阙天宫抗衡了上千年的大敌。 她随后不敢置信的看向那位走在最前方的天宫执令:“你果然有问题!勾结中流居士,祸乱京城的是你?你让京师的那些人给我传递假消息,是要栽赃嫁祸于我?” “天市宫主这话可真奇怪。”那天宫执令用戏谑的目光看着宫念慈,然后冷冷一笑:“与中流居士勾结的,不是你天市宫主吗?之前大司命就不打算让你过来,是你自己强行请令来京师的。 过来之后,却又擅自妄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李轩出手,暗助中流居士与白莲圣母成事,请问天市宫主你究竟意欲何为啊?” 宫念慈却再没回话,她的神色冰冷,直接以一丝意念传至御剑青年心神当中:“逃!注意绝不能回金阙天宫,直接去京城托庇于你的师妹。如今只有京城,才是你的容身之地。 还有,如果你有机会见到大司命,帮我转告他。我这次直接对李轩出手,虽是被人蒙蔽,可此人确实是我金阙天宫的心腹大患。为这天下存续,此子是非除不可。” ‘天宫执令’见状,不禁冷冷一哂。 他眼前的宫念慈,就只剩下一缕元魂,剩下一个小天位境界的东方良,也远不是他的对手。 何况他身后的‘中流居士’,可是掌握‘极天之法’的存在。 虽然这位居士才刚被文忠烈公与少保于杰联手重创过,可对于一个小天位,中流居士依旧是反掌之间就可镇压。 可接下来,他却望见宫念慈脚下那魂灯,爆出了一大片的黑色黯炎。 黑衣独臂的中流居士见状,双眼顿时微微一凝,他单手抓住了‘天宫执令’,在一个瞬闪之间退出到了二十里开外。 而那团黯炎爆开之后化为一片火海,毁灭一切,周围的山石在顷刻间全数化为流沙,那些草木牲畜,也被烧得无影无踪。 直到三个呼吸之后,这黯炎火海才逐渐熄灭。 可‘天宫执令’的眼眸,却阴翳异常:“湮火炎珠,倒是真够决绝的,为掩护她的徒弟逃离,居然做到这个地步。” 黑衣独臂人则是原地存神感应了片刻,然后皱了皱眉:“没感应到东方良的气息,此人应该是动用了什么秘法逃走。抱歉了好友,这次怕是要给你留下一个隐患。” 这宫念慈难得的在死前聪明了一次,那京师之地确实是他现在,不敢贸然进入的地方。 已经驱除毒火的文忠烈公,将是他在京师与北直隶一带最棘手的强敌。 由于他们两人过往的渊源,黑衣独臂人一进入京师地面,就会被文忠烈公感应察觉。 “无妨。”天宫执令想了想,却一声失笑:“我量他现在绝不敢出京,也不敢返回金阙天宫。 且今日一战,宫念慈师徒违逆天规一事证据确凿,无可抵赖,即便此子强行返回,也得被天刑处死,我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说话的。” 黑衣独臂人却还是神色凝然道:“不可大意,那天宫的大小司命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不会这么简单的释疑,我在外面也帮不上忙,只能靠你自己小心。” “我省得。”天宫执令微一颔首,然后又问:“天地坛事败,如今大晋国运再次由衰转盛,居士你的谋划已不可能,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做?” “我得先仔细想想。”黑衣独臂人看着京师方向,想着今日坏了他数十年筹谋布局的李轩。 黑衣独臂人最终摇了摇头:“当务之急,还是得养伤。在这期间,我蒙蔽天机之能会稍稍减弱,得让老友你费心帮衬了。” 关键是他旗下的那十几名天位,按照金阙天宫的规条,是不允许继续存于世间的。 以往这些人都依靠他的法力,蒙蔽住了金阙天宫的感应。 可如今,随着他被重伤,这些人都可能暴露于金阙天宫的视野。 思及此处,他不由一声轻叹:“可惜,这次没能拿到金阙天章的副本。” 天宫执令闻言,也不禁眼现无奈之意。 此时他们如有金阙天章的副本在手,那么别说是遮蔽十几名天位的行踪,二十多位都轻轻松松。 甚至黑衣独臂人断掉的那条手臂,也可立时恢复。 昔日这位的一只手,就是毁于金阙天章的正本。 可一当想到此物已经落入李轩之手,天宫执令就不禁一阵头疼无奈。 第五六零章 为虞红裳疗伤 大约两天时间之后,文华殿内,这里的巫山云雨,抵死缠绵已告一断落。 此时虞红裳紧紧抱着李轩的腰,把螓首依在李轩的小腹上。 偶尔目光望见一处让人不能直视的所在,就不禁噗嗤一笑:“真精神啊,居然能坚持到现在。” 李轩则仰躺于石阶之上,陷入到了后世之人谓之‘贤者’的状态。 他把精神放空,神色满足之余,面色却又有些发白。 心想有你这样的大美人这么挑逗,我当然精神了,可问题是自己的身体快要顶不住了。 李轩原以为自己修行有成,肉身强大,元气十足。 如今做这种事情,别说是一天一夜,十天十夜都不在话下。 可他忘记了,修行之人要做这种事情,损耗也是十倍于前的。 李轩身体确实不会因此疲惫,可一身元气却会亏损啊。。 以前李轩是不以为然的,现在却是感觉极有道理。 关键是他的丹田为制造这东西,消耗的是自己身为第三门武修的十滴精血! 偏偏他的对手还是一位天位,掌握极阴极阳之力。 李轩已经深刻的意识到,凡人在这方面是没法越阶与真正的天位抗衡的。 这都怪云柔,这个依靠外力的‘天位’给了他错觉。 眼看着虞红裳兴致勃勃,有了继续摧残之意,李轩就决定说些什么,转移对方的注意力:“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裳儿,你说我们这样,会不会耽误你处理国事?” 虞红裳闻言一乐:“放心,我之前已传了一张信符给陈首辅与司礼监,如果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内阁与司礼监就可以主持。 京城之内的赈灾事宜,我也委托给了礼部尚书胡濙全权处理,他是宣宗年间的旧臣,素以方正忠直著称,绝不会让我与京城百姓失望。” 胡濙在宣宗年间就已经是礼部尚书了,他从太祖年间开始历仕六朝,也是昔年宣宗托孤五大臣之一,儒门中硕果仅存的天位之一,在朝中可谓是德高望重。 之前景泰帝试图易储,最大的阻碍其实不是内阁的高谷,商弘,而是胡濙。 可其人是方正忠直的君子,从不结党连群,几次劝谏景泰帝,也是在私下的场合,顾忌着君王颜面。 在闻知太子失德之后,胡濙就没有再出面阻止天子。 这样的忠直大臣,无疑是可敬也可信的。 虞红裳抬头看着李轩:“总之,他们知道我被人暗算,需要时间疗伤,三五天内不会说什么的。” 李轩心想还三五天?三五天之后,自己人都快没了,他继续王顾左右而言他:“对了裳儿,‘红线牵’与魔师的事情,你交给我如何?” 虞红裳果然被分开了注意力,微一颔首:“当然是交给轩郎你去办,接下来我可没这功夫。可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我给你一道旨意,让绣衣卫与内监事厂配合你?” 李轩就冷冷的一哂:“这又不是破案,我要绣衣卫与内监事厂配合做什么?” 他有得是办法,让所有涉案之人都付出代价。 梁亨也好,襄王也罢,甚至太后——一个都别想逃。 不过他随后神色微动:“也行,得想办法找魔师的下落,此人三具化身已损其二,正是除去此人的最佳时间。” 虞红裳微微一笑,心想不愧是自己的轩郎。她随后却又神色一肃:“轩郎,还是说说我们的事情吧,事已至此——” 就在这个时候,那紧闭的大门发出‘哐啷’几声重响,外面有人重重的敲门。 同时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殿下!山西大旱,那边几个府县已经两个月没有下雨,今年可能会绝收。内阁诸位大臣之意,是动用那边囤积的军粮,可此事他们不敢做主。请殿下方便的话,尽快与他们议一议赈灾事宜。” 虞红裳蹙了蹙眉,她心里极不情愿,可还是毫不犹豫的站起了身,将那一身大红宫装披在了自己光洁如玉的娇躯上。 “速传他们来文华殿!还有,将两个月内,山西一带的所有文武大臣的奏章,都给我送过来。” 她知道救灾如救火,自己现在多耽搁片刻,山西那边就不知有多少人旱饿而死。 ※※※※ 李轩是偷偷从西华门出去的,他一路都潜踪匿迹,没敢惊动宫中的一应侍卫。 最后又借助白莲圣母的‘真空’之力,直接挪移到宫城之外百丈之地。 毕竟事关虞红裳的声誉与大晋国运,李轩不敢暴露任何蛛丝马迹。 自唐晋之后,无论哪个朝代,人们对女人的贞洁与闺誉都是很看重的。大晋的儒人,则尤其重视名节。 而这个天下,毕竟是儒生们在治理。 虞红裳身为监国长公主,如果名节受损,会失去了代天子监理国政的名义与根基。 而等到李轩一路偷跑回冠军侯府,就见罗烟双手抱胸,她目光冰冷的,如刀似剑一样的看着他。 李轩哪怕用脚跟去猜,都知道罗烟在想什么。 别人不知道他李轩去了哪里,罗烟却是清楚的。 ——这家伙跑去宫中,与长乐公主在文华殿内闭门相处将近两日,到底是在做什么?是不是在与长乐公主做这样与那样的事情? 李轩则是神色坦然,略显讶异:“烟儿你怎么会在这?六道司的公务处理完了?” 毕竟才刚经历过白莲之乱,现在又是正午时分,正是六道司最忙的时候。 他的第二元神,现在就忙得连休息片刻的时间都没有。 “恰好在附近办案,回来看你到底回来了没有。” 罗烟一声冷哼,然后眼神凌厉的上下看着李轩:“怎么样?这两天很舒坦吧?大家都忙得脚不沾地,你的玉麒麟还在旁边的医馆里面晕迷不醒。你倒好,在宫中红被翻滚,享尽温柔。” “在胡说什么呢?”李轩当即板起了脸,理直气壮道:“哪来的什么红被翻滚,享尽温柔?我是去宫中给殿下疗伤。公主殿下镇压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期间遭遇魔师暗算,受伤不轻。” 他倒也不是刻意想瞒着罗烟,只是此事关涉重大,最好是只烂在他与虞红裳的肚里。 “疗伤?可你们关在文华殿里面可不止是三五个时辰,而是两天,整整两天!” 罗烟不由嗤笑,她伸出了两个手指,在李轩的面前晃了晃:“两天时间,到底什么样的伤需要治疗这么久?你李轩又不是什么名医,非得你不可么?两天之内,你们都可以做各种各样的事情。” 李轩终于感到一点心虚,心想这两天时间,好像确实是久了一点啊? 他就叹了一声:“这是一种上古咒法,很麻烦的,平常的医道解决不了。烟儿你看看,我的脸都白了,元气已经亏损到这个地步。” 李轩特意指了指自己的脸:“你再看我的腿脚,现在都是虚软着的,像是踩在棉花上,都快站不稳了。” 罗烟见状,就微微一怔,心想自己难道是真得误会他了?看这家伙的模样,一身元气确实亏得厉害。 她心里还是有些狐疑,正当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大门外传来了一个清朗的声音:“李大陆,你们家少爷的伤可已好了?出关了没有?” 李轩认出这是自己的世叔,左佥都御史韦真的声音。 这两天他给虞红裳疗伤,本体没法现身,就只好托词与白莲一战受损严重,需要闭关修养。还特意把李大陆找回来看门,与他的父亲李四海一起应付府中访客。 李轩当即走到门口,笑盈盈道:“韦世叔,我没事了。” 韦真先是一愣,他仔细上下看着李轩一眼,最终舒了一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不过李轩你的脸怎么白到这个地步?可是白莲之乱,伤及了你的根本?” 李轩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这是给虞红裳疗伤疗成这样的。 不过那魔师很可能与白莲有勾结,把这桩事算到白莲身上,似乎也不算错。 “还好,小侄只是亏损了一点元气,回头吃点丹药就可以补回来。” 李轩接着又好奇问道:“韦世叔来我府邸,可是有什么要事?李大陆他说你这两天已经来了三次。” 这是李大陆,对他的第二元神说的。 韦真当即笑道:“是我那些御史台与六科给事中的同僚,托我来问你的情况,他们很关心你。你的伤,就是现在儒门的第一要事。你可知现在,京城中几乎所有的儒人,如今都在担心你的情况?” 李轩就愣了愣神:“不会吧?有这么夸张?” “一点都不夸张。” 韦真摇着头,口里‘啧啧’赞叹:“你是不知道你现在在儒门的声望,尤其在你《原道》中的那一句,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文武周公传之孔子,孔子传之孟轲。 这一句可谓是深得当世儒人之心,许多人都以为,只凭这竖立儒家道统的一句,当世儒家就当以你李轩为首,认为你李轩就是当世儒家之宗望。 礼部尚书胡濙可是亲口赞道‘孔孟没,大道废,异端炽,千有余年,而后得《原道》之书辞而辟之’;兵部侍郎,阁老商弘也在人前夸赞你‘其论仁义之意甚美,其角氐佛老,所谓争四代之惑,比于距杨、墨之功者也’。 对了,两日前天地坛破,商阁老的修为已突破天位,这是我儒家在世的第三名天位大儒。他的这句话,可谓份量十足。” 第五六一章 要给个交代 韦真毫不吝誉美之辞,把李轩夸成了一朵花,之后才说起了另一件正事:“还有,如今京城之内,有许多百姓想要在城里面给你立‘生祠’,我让顺天知府出面拦住了。 可到了今日,有许多民众因此故冲击官府衙役,要强行建庙。我担心此事是有人在暗中鼓动造势,意怀叵测,所以想要与你打个招呼。” 李轩就眉头微蹙,立‘生祠’这种事情,朝中也不是没有。 各地百姓感念那些德高望重,政绩卓著的大臣,会在他们生前就立下祠庙加以敬奉。 朝廷百官将之视为莫大荣誉,也是一条死后封神的道路。 而常理来说,以他李轩的功绩,无疑是够得上立‘生祠’这一标准的,问题是他还年轻,此事略有些招人眼。 之前的‘水德元君王夫’,是陪着水德元君立像,别人见了最多付诸一笑。 最关键的是,如果自己积聚的香火信愿太多,会影响到他浩气与武道的修行。 “韦叔你做得对,此事我会亲自出面处理。。”李轩微一颔首:“说来您今日来得正好,我正有件事想要找您帮忙。” “哦?”韦真顿时好奇的看着他:“说来听听,看你这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似乎不是什么小事?” 李轩则是一声失笑,然后神色凝然道:“还真不小,事涉太后,梁亨与襄王三家。” 此时的韦真,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他有点后悔今天跑到李轩这里来了。 可随后韦真就又一龇牙:“说吧,你想让我怎样做?” 他知道自己与李轩早就在一条船上,同荣共辱了。 只是李轩才刚准备说话,他的府里就又来了访客。 来者一是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另一位则是金阙天宫的玄武宫主,据说是名叫‘练灵仙’,一位中天位境界的强者。 左道行是陪同后者过来的,这位玄武宫主直接寻到宫内,向朝廷索要金阙天章的副本。 虞红裳根本没搭理,甚至没打算与玄武宫主见面,只让左道行陪同玄武宫主练灵仙,至冠军侯府一行。 可李轩见了两人之后,却也看都没有看玄武宫主练灵仙一眼,他直接问左道行:“左都督,长宁郡主虞云凰还没有开口么?” 长宁郡主虞云凰此人,虞红裳在前日就已经令左道行即时抓捕关押问审,同时褫夺虞云凰内厂大档头的职司。 左道行则回以苦笑:“虞云凰坚称她的‘宫牌’是被人窃取,是她身边内鬼所为。她是当朝郡主,父亲又是以贤明著称的襄王,我们不好对她用刑。” 李轩就神色不满道:“不用刑还有别的办法,你们绣衣卫就只有这一点手段?” 左道行也很无奈:“办法是有的,不过前日襄王让人递了帖子来,说他女儿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去太庙哭灵。”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凝眉,心想襄王如果真摆出副这无赖的架势,左道行还真没办法。 当朝贤王至太庙哭灵,对于皇室的杀伤力,不逊色于年前他的玉麒麟在承天门前的那一跪。 尤其现在是虞红裳监国,就更难处理。 “关键是,我们还真找到了这个内鬼。”左道行神色凝肃:“是虞云凰的一个亲信侍从,她自承是趁着虞云凰不注意,复刻了她的宫牌。 此女现在也被关押在诏狱,我们搜魂夺魄,确实发现她有复刻宫牌之举。我们准备等她的元神稍稍恢复,就开始第二次搜魂。” 李轩不禁疑惑,心想这长宁郡主虞云凰,难道真与魔师暗算虞红裳一事无关? 他随后摇头:“第二次搜魂,我必须在场。还有虞云凰,接下来无论怎样,你都得把她给我关着,断绝她与狱外的联系做得到吧?” “这没问题!”左道行没有再推托,面色凝然道:“虞云凰现在就在绣衣卫诏狱的最底层,我不会让她有任何与外界联络的机会。” 此时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感慨之意的。 昔日他接李轩入京的时候,是把这位冠军侯当成很有潜力的后辈看的,认为这是南方勋贵武门的后起之秀。 结果才半年不到,这位某种程度上已成了他半个上司了。 太子暴病与两日前魔师潜入宫中这两桩案子一日不破,他都得听从李轩节制。 此时玄武宫主练灵仙神色不耐,她脸色青沉道:“冠军侯,本宫来此,是为你手中的金阙天章副本。这是金阙天宫之物,非是凡人能掌,请速将此物交还本宫。” 李轩这才把目光移向了她,然后抬手一招:“你说的是这个?” 李轩把金阙天章副本拿在手里,却微微愣神,发现这东西竟已金光黯淡,再不复之前的神采。 玄武宫主练灵仙见状也微微一愣,发现这天章副本中积蓄的力量已经消耗殆尽。 她随后还是探手一摄,意图使金阙天章副本回归。 可接下来,那金阙天章副本却仿佛是在李轩手中生了根,虽然不断的颤鸣着,却一点都没法动弹。 “你~”玄武宫主练灵仙的眼中,顿时现出了一抹不悦之色。 “你不会以为,这东西我会这么简单的还给你们吧?” 李轩一声冷笑,将这天章副本又收回到了袖中:“此物是我从勾结白莲,刺杀朝廷大臣的妖邪手中得到的,那就自然是我的东西。 朝廷都不能从我手中夺取我的私人之物,你们金阙天宫算什么?就想要空口白牙,从我手里得到此物?” 他让李大陆给他们奉上茶水,可唯独练灵仙面前,却是一杯茶盏都没有。 “什么妖邪?”玄武宫主练灵仙当即皱着眉头,一声怒哼:“那是我金阙天宫的天市宫主宫念慈——” 她语声出口,就意识到自己的话,是落入了对方彀中。 可玄武宫主练灵仙却也不甚在意:“总之速将金阙天章的副本归还,否则这代价,你一个凡世王朝的冠军侯承担不起。” 李轩听了之后,眼里的讽刺之意却更加浓郁:“原来那是你们的天市宫主啊!” 他拿起了手中的茶盏,轻轻吹拂着:“那么我很想知道,你们的天市宫主为何要对我出手,而且是在我镇压白莲圣母之时?并且还打伤我的坐骑,使它晕迷至今,又重伤了我好友敖疏影。 这可是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本侯倒是很想知道,本侯到底哪里惹了你们金阙天宫,让你们动用天规天条来惩戒于我?这件事你们金阙天宫不给一个让世人满意的交代,大晋朝廷与本侯,都不会善罢甘休。” 练灵仙更加不悦,可接下来,她却见外面一个身姿窈窕,却英气勃勃,霸意隐蕴的女性身影,大踏步的从门外走入进来。 练灵仙认出此女,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她直接在李轩身侧的一个席位坐了下来。 “李轩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你们金阙天宫这次不给个交代,我龙族从此可不再遵循上古之誓。” 练灵仙不由拧眉,眼神冷冽的看着敖疏影:“水德元君!你可知道,你刚才在说什么?这是你的意思,还是你们龙族之意?” 敖疏影就唇角微哂:“所有两江五湖的龙族,本王就可以做主。可如果你想问的是东海宗族与我父皇,也不会有其它答案。估计他们的问罪书,此时已经送抵金阙天宫。” 练灵仙终于感觉事态有些不妙:“你们——” 她语音未落,就见一只身具六耳,狮子一样的灵兽,直接穿梭虚空,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那正是北京都城隍文忠烈公的座前灵宠师六如,这位将口中的一封书信,放在了练灵仙的桌上。 “关于两日前,你们金阙天宫协助白莲圣母一事,文忠烈公挟长江之北三千七百九十七位城隍,土地,山神等等,问你们金阙天宫究竟意欲何为? 这是文忠烈公与诸神写就的联名信,请玄武宫主带回给大司命。文忠烈公想要问他,我等违逆天规,就要受天宫惩戒。可如果你们天宫坏了规矩,又该如何处置?” 练灵仙如玉般的额头,顿时现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现在有些理解,宫念慈为何对李轩如此忌惮。 练灵仙青沉着脸道:“天市宫主宫念慈确系奉大司命之命,携带金阙天章副本入京,查探近日京城的异状。她行事或有不当之处,可其人已在当日死于李轩之手。 正因如此,我们金阙天宫才未做追究,你们还想怎的?” 按照他们宫内的调查结果,宫念慈很可能就是与‘白莲圣母’,‘中流居士’勾结之人。 可在李轩与敖疏影的面前,练灵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的。 李轩却一声轻哂,再次端起了茶盏:“如果是这样,那就没必要再谈了,宫主请回吧。忘了说,最多今晚,我朝监国大人也将发出问罪文书。 如果你们金阙天宫不给个让人满意的交代,那么近日朝廷就将颁旨,从此天下龙族与鬼神之属,都不再受你们金阙天宫的节制。” “你!”练灵仙怒意满腔,可在李轩冰冷的目光注视下,她却发作不得。 她随后深呼了一口气,继续问道:“你到底想要怎样,又要怎样才肯将副本送回?” “这就得看你们了。” 李轩笑着喝了一口茶:“你们得先让朝廷与天下诸神都满意了,再想想看你们愿意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将此物从我这里赎回。” 他想这次如果不从金阙天宫狠狠敲一笔,他是怎么都不可能将此物归还的。 第五六二章 第三版舍生取义 玄武宫主练灵仙最终是气怒攻心,拂袖而去。李轩则不得不把自己收拾整齐,跟着师六如一起来到了都城隍庙。 文忠烈公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了,当李轩踏入都城隍庙的时候,文忠烈公就直接以神躯显化在他的眼前。 李轩当即以师礼参拜:“弟子李轩,参见文忠烈公。” “起来吧,你我都是不耐俗礼之人,没必要如此,儒家的礼,在国法,在纲纪,在伦常,在于上下有序,不在这方面。” 文忠烈公一个拂袖,以神力将李轩托起:“何况一直以来,我也没教你什么。反倒是李轩你,对我助益良多。” 李轩就微一摇头道:“没有老师的《正气歌》护持,弟子早就死在南京了。所谓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为老师您效劳是应当的。且我这些许微末之功,也是老师您布局,水到渠成所致。。” 如果不是《正气歌》的正本在手,让他能够时时感应,临摹,李轩也修不成现在这样几乎等同于武道神境的‘琉璃’浩气。 “我可没这本事。”文忠烈公哑然失笑,语含自嘲:“要说布局,也是好友绿绮罗之功。文某愚纯,除文学之道别无所长,这次要不是你,文某势必要被那中流居士戏于股掌之间。” 李轩就微一扬眉:“老师您知道绿绮罗前辈的来历?” 文忠烈公听了之后却默然不答,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此时已显化在李轩身后的绿绮罗,则是眼含哂意的看着李轩的背影。 李轩当即明白自己是问不出结果了,于是就改了问题:“之前那个破坏天地坛的人,名叫中流居士?可是击楫中流的那个中流?” 其实他之前就有怀疑了,只因黑衣独臂人展现出的极天之法,与史书中记载的那位击楫中流的祖士稚极其相似。 “绿绮罗好友的身份,我不是不能对你说,而是时机未至,等到你什么时候掌握极天之法,可以遮蔽诸天大能的感应,自然就可知道了。” 文忠烈公先是就李轩前一个问题做了解释,然后凝然道:“破坏天地坛的那人,正是击楫中流的祖士稚,不过此人可以说是祖士稚,也可以说不是。” 李轩闻言一愣,有点被文忠烈公的话搞糊涂了。 文忠烈公就继续解释道:“昔日五胡祸乱中土年间,祖士稚率孤军北伐,从后赵皇帝石勒手中夺取河南大片国土。可惜帝王猜忌,又天不假年,祖逖本人也被石勒叔侄重创,最终忧愤而死。 这位临死前,眼见中原百姓被屠戮,甚至是沦为两脚羊的惨剧,心忧南朝没有高手支撑,以至于中原彻底沦亡五胡之手。于是他以自身的所有执念,以及一点元神核心,配合当时‘太极仙翁’葛玄的造化秘术,制造出了现在的中流居士。” “原来如此。”李轩眼现释然之色,知道‘太极仙翁’葛玄,那是正一道灵宝派,道家三山之一阁皂山的祖师,也是俗称的四大天师中的第二位。 传说此人师承的是左慈,在世间活了数千年。功参造化,善于神变,一身法力足以与天师府之祖张道陵抗衡。 他随后奇怪的问道:“可既然是祖士稚的执念所化,那么他怎么会对大晋的天地坛出手?” 文忠烈公就微微一叹:“就是因执念之故,被刺激坏了。中流居士此人虽未见于史册,可这数千年来,他一直在孜孜不倦于抵御胡人,维护中原道统。 可惜事与愿违,先有鲜卑一脉的大隋统一天下,后有辽金陆续侵入中原。蒙兀人建立的前元,更让他的元神心念承受重击,接受不能。 当时他与我并肩作战,抗击前元时,我就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劲,却没想到三百年后,他会疯到这地步。” 文忠烈公此时又皱起了眉头:“其中也有金阙天宫的缘故,中流居士得知在千秋笔写下的未来史书当中,大晋国运可持续九百年。九百年后,大晋必将再次沦亡于胡人之手。 他尤其不能接受的是,这一次我中华传承不但会彻底断绝,中原百姓也将易冠易服,从此披发左衽。所以中流居士有了别样的想法,他想与其让大晋毁于异族之手,倒不如由他亲手覆灭,然后于中土之内再造山河,这至少不会沦落到六百年后的地步。 李轩听到这里,就略含不解的问:“可金阙天宫的史书,应该是不能外泄的吧?” “是不能外泄,毕竟这些史书被人看到,就可能会让未来的历史发生变化。金阙天宫的人受制于金阙天书,有天规天条的约束,不敢违逆千秋笔。 可两千年前,中流居士不知何故却从天宫内部获取到了一些史书残页。内中有只言片语,泄露未来的历史轨迹。” 文忠烈公面色沉冷,语声凝然:“中流居士最初是不在意的,他认为人定胜天,可结果一次次的失败,粉碎了他的信心意志。 可即便如此,中流居士也没想过要顺天而行。这次他就换了一个想法,反正这辆车是要往前面滚的,既然没法正面阻挡,那么他就在车的后面狠狠推一步,让这辆车的速度快到翻车。” 绿绮罗则在此时插口:“这办法其实也不是不行,他很聪明,这是我见过的最可能的对抗天意之法。可代价却是当世之中无数百姓的死难。” 文忠烈公则是苦笑:“六百年后的未来,我也不愿见到,可中流居士的作为,实在是过于极端。 且这几百年来,我感觉到昔日那位绝代大能封印天地的屏障越来越弱,那诸天神佛都在或明或暗的干涉这方世界。 大晋建国才三百年,又有明主贤臣在位,可如今的国运,却已有了摇摇欲坠的迹象。中流居士现在的所做所为,未尝不是落入某位神佛的彀中,是被人刻意引导所致。有些跑题了,这些过往典故且先不说——” 此时他神色一正道:“这次我把你叫过来,一是为表感激,二是有一件重任交托于你。” “重任?”李轩毫无犹豫道:“弟子愿闻其详。” “你先等着——” 文忠烈公却没有立时回答,此时他抬手往前一招。 李轩正觉不解,就将一团外层琉璃色,内蕴血气的光华,蓦然从远处招引而至。 “这是什么?”李轩好奇的看着。 “是我的碧血丹心。”文忠烈公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团光华:“昔日我被元廷问斩,我的七窍玲珑心化为‘碧血丹心’,沉落于菜市口中,无人能取。那位蒙兀国师八思巴就曾想要收取此物,却拿它无可奈何。 文某死后封神,又因七毒缠身,扰乱了一身灵机,也没法将之取回来。到了现在,却又用不上了。” 他随后又注目李轩:“将你在乐山大佛得到的那件神宝器胚拿出来吧。” “这个——”李轩隐隐预感到文忠烈公要做什么,他神色不由略有些迟疑:“此为老师您一身浩气,一身精血化成的至宝,这不太好吧?” “我要让你办事,又岂能不给你点好处?何况当世之中,也只有你与于杰,才能运用此物。” 文忠烈公笑着道:“这碧血丹心,含有我大部分的极天之法。于杰他是用不上的,也没有能够容纳它的器物。 你的‘浑天镇元鼎’未来如果真正炼成,内蕴的极天之法也是‘镇压’,如果加上我的‘守御’,可以说是如虎添翼,你真不要?” 李轩心想怎么可能会不要?他只是客套一下而已。 不过这次独孤碧落没有跟来,李轩只能发了一枚信符过去,让独孤碧落匆匆赶至都城隍庙。 当李轩将那‘浑天镇元鼎’,摆放在几人的面前,文忠烈公就伸手一压,将那‘碧血丹心’直接压落入这三足小鼎内。 这位竟然无比粗暴的,将他的‘碧血丹心’压落到这‘浑天镇元鼎’的法器核心。 随着‘轰’的一声炸响,无数的赤金色纹路,开始在‘浑天镇元鼎’上蔓延滋生。 让人吃惊的是,这些丝线虽然覆盖了整个鼎身,却与‘浑天镇元鼎’原本的器阵没有任何实质的联系。彼此间却又并行不悖,不但互不干扰,反而表里相合,相得益彰。 整座小鼎,也有了一股奇异的美感。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文忠烈公眼见那些丝线稳固下来,就又蹙了蹙眉道:“这应是‘浑天镇元鼎’容纳的极限了,我的碧血丹心还余下不少。你把身上那些近期不会更换的法器,仙器什么的,全都拿出来。” 李轩当即明白文忠烈公要做什么,脸上顿时就现出了纠结之色,心想这难道就是自己的命运吗? 他迟疑了半晌,就将自己的两件仙器,还有文山印,那一对大日刀,大衍神盾,玄武护心镜,阳炎神手,光雷之翼,无限冰心,四象炼元炉等等,都一一放在文忠烈公的面前。 文忠烈公微微一笑,随着他抬手一拍。就将他那碧血丹心残余的部分,全数拍入到这些仙宝法器之内。 这一刻,包括那臂甲‘饕餮’与‘武曲破军’在内,顿时都浩气如云,璀璨生辉。 李轩看着这一幕,却殊无喜意,他知道这不过是命运安排给他的第三版‘舍生取义’套装。 第五六三章 咱的朋友多 从都城隍庙里面出来之后,李轩就匆匆的往自己的冠军侯府赶。 而在回府之后,李轩第一时间就选择了闭关。 ‘碧血丹心’毫无疑问是一件足以与神宝器胚相提并论的至宝,文忠烈公将他的‘极天之法’与大部分的浩气修为,都打入到了浑天镇元鼎内;剩余的一部分,则融入李轩众多的法器与仙器当中。 可接下来,还有文忠烈公生前留下的一部分血气精元。 这是他毕生精华所聚,极其的精纯。 文忠烈公却又将之提炼,纯中取纯,并将之融入到李轩的身体内。 这一方面可以助增他的浩气修为,一方面则可促成李轩的‘七窍玲珑心’生长。 这股精血气元的效果,不亚于中品的仙丹。 这使得李轩体内五脏六腑,四肢百骸之间都元气澎湃,胀的难受。 以至于李轩才在自家府邸里面坐定,他的浩气修为,就已突破到九重楼境。。 紧随其后的则是武道,他在武道真意上的造诣,早已超过了自身的境界。 如今他一身气血充足,修为破境自是水到渠成。 就在李轩的浩气与武道,都双双跨过八重楼境界之后,他的一身修为,依旧在疯狂攀升。 尤其是李轩的一身浩气,仅仅一刻时间不到,就已到了九重楼的巅峰,十重楼的门槛前。 在李轩的眼中,儒门‘浩气’这种东西,其实质就是人的精神力量。 而精神力量源自于人的肉体,人的气血强健,精神力量也就更强大。 所以儒武双修的李轩,在这方面的修行进展之速,是远胜于普通儒生的。 史上那些霸绝一时的大儒,也大多都是儒武双修。 而在浩气之后,李轩的一身真元,也同样澎拜汹涌,到了破境的边缘。 接下来他只需一个意念,就可推开第四门‘天门’,踏入到十重楼境。 李轩的第四门,可不同于常人。 他这一步如果踏出去,借助手中两件仙器之助,已经足以与真正的天位抗衡。 可李轩在犹豫了片刻之后,终还是压了压,没有踏出这一步。 天位战力固然是个极大的诱惑,可李轩自忖他之所以能拥有现今的成就,可不是依靠武力,而是依靠智慧,依靠朋友。 即便以后遇到强敌,不是还有‘阳阳神刀’嘛! 阳阳神刀不行了,还能让绿绮罗帮他氪命。 绿绮罗不行了,他可以找江含韵出手助拳。 江含韵也没办法的话,可以去找她爹—— 江含韵她爹不行,那么敖疏影她爹也是可以的。 ——这就是朋友多的好处! 总之他有的是办法可想,在战力方面的需求真不是很紧迫。 自己小小一个外力成就的天位,作用其实很小。 关键是他现在的‘七窍玲珑心’还未生成,按照文忠烈公的交代,待他生成‘七窍玲珑心’之后再进入第四门,可以得到极大的好处。 武道方面则是因他的霸体金身仍有些许瑕疵,未能打磨圆满。 且未来如果真到了迫不得已的地步,也是可以临阵突破的。 于是李轩又将自己一身气血回压,将之填回自己的四肢百骸,肺腑骨髓当中。 等到他体内的气脉逐步平复。李轩就蓦然睁目,拔刀前斩。 这一刀挥斥虚空,如光似电,快逾绝伦,已经隐隐有了几分‘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风采。 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满意之色。 他判断自己这一刀‘光雷刀意’的水准,绝对达到了武道六境的魄境水准,而且是‘魄境’的巅峰。 再往上就是第五境‘魂境’,与李遮天同一个层次了。 紧随其后,李轩却又是第二刀挥斩,那刀光轨迹与之前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唯独那刀身上裹挟的雷霆疾光,已经转化为纯净琉璃之色。 李轩这是将他的琉璃浩气融入到自身的刀意当中,又尝试将一点极天之法‘真空’,也加持于刀身之上。 可这一刀之后,李轩却蹙了蹙眉。 这一刀的威力是很不错的,小天位正面硬接,都未必能接得下来。 问题是李轩这一刀的破绽太大,几种力量都不协调。人家不需要硬接,只用技巧就可以化解。 所以接下来的几个月,他的修行方向也就此定了——继续打磨霸体金身,参悟光,雷,冰,火等诸般刀道,练习琉璃浩气与极天之法的运用。 也就在他沉迷于刀道修行,几乎无法自拔的时候,李轩忽的心生感应。 李轩当即内视,看向自己的元神深处。 ——他‘望’见了自己的神念核心当中,有一朵花正在枯萎。 ※※※※ 接下来的十几天,李轩都是在京城中各种‘文会’上度过的。 各路地方会馆与学社纷纷递出邀请,邀请李轩去赴宴,甚至是讲学。 那一篇《原道》对天下儒门的影响,远远超出了李轩的想象。 李轩以儒道修为镇压白莲之举,也让当世儒人与有荣焉。 李轩是最不喜欢这种场合,却又不能不去。这些会馆学社汇聚着天下学子,代表着大晋数万的举人与国子监生。 他这个理学护法要想将自己的意志,权威与影响力,深植到地方,就只能依靠这些人。 这也是一份深厚的人脉,对他助益良多。 其实赴宴还好,无非就是吃喝玩乐,风花雪月。 值得一提的是,这‘风花雪月’四字中,唯独少了个花字。 京城众儒都知道他有着众多的天位好友,不敢把他往青楼里面带。 喝酒的时候,也没敢叫人来陪酒,就一群大老爷们在喝酒聊天。 麻烦的是讲学,这真有点难为李轩了。 不过在他勉为其难的开了三场讲学之后,李轩却忽然开了窍。 他心想无非是‘忽悠’,说一些堂皇正大的道理,然后灌一些心灵鸡汤,再炮制一些不存在的典故印证自己的道理。 讲学到第三天,李轩干脆将现代的《逻辑学》写出来,又让独孤碧落与乐芊芊二人联手,帮他翻译成古文,又改了名字,叫《格物》。 李轩开始在次日的讲学中大肆宣扬此文,将《逻辑学》与理学的‘格物致知’联系在一起。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心学大儒王阳明在少年时代对着竹子格了七日七夜,希望能够格出‘竹’之理。 结果道理没格出来,人倒快格没了,几乎英年早逝。 李轩心想这就是不通《逻辑学》的缘故,没有合适的‘工具’,怎么去格物致知? 结果当日他将《逻辑学》原文道出之刻,京城文庙内的警世钟就连续八声钟鸣。 这是接近于至圣的道理,昔日虞子著《四书章句集注》的时候,也不过是八声钟鸣。 据说那第八声还很轻微,非常勉强。 而在次日,他再次开课之际,周围已是人山人海,学堂外面的过道,甚至是外面的泥地里,都挤满了人。 数千学子云集于此,只求聆听儒家新出的大道圣音。 还有无数人传抄《格物》一文,一时间京城纸贵。所有能够承载《格物》真意的纸张,都卖出了天价。 李轩最后不得不请六道司送来几块取自武意山的空白石碑,亲自将《格物》与《原道》刻录其上,供人临摹抄录。 原本他的讲学,只安排在上午,之后却不得不连下午的时间都利用上。 而在连续几天的讲学之后,李轩就心想这情况不对啊? 咱祭炼第二元神,是为了管理时间。而管理时间的最终目的,可不是用在你们这些雄性身上的。 不过李轩抱怨归抱怨,接下来却还是雷打不动,每天将大半的时间,用在讲学上。 他相信未来如果有什么力量,能够推翻六百年后的‘天意’。那就只有这些听他讲学的儒生,只有他传播出去的学问。 李轩其实也有几分乐在其中,他想这种春风化雨,沐浴人才的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关键是在讲学的过程中,李轩发现自己的‘七窍玲珑心’成长极速。 似乎自己的学问推行的越广,信奉他学问的人越多,七窍玲珑心凝练的速度也就越快。 此外李轩还感觉自己的‘文山印’越来越沉了,拿在手里的感觉是沉甸甸的,仿佛内蕴着一座山。 里面的器灵,也越来越活跃。 它不但有了自己的意识,还可与李轩做简单的交流。 李轩估摸了一下,感觉它的灵智,大概可以相当于三岁小孩的程度。 这可不单单是这东西才刚掠夺那‘金阙天书副本’力量的缘故,可能他的讲学,才是主因。 李轩发现自己的每一场讲学之后,文山印器灵的意识就会更清明数分。 尤其是他讲自己的《原道》,讲自己的《格物》,文山印器灵尤其兴奋。 而听他讲学的人越多,文山印也会相应的增加一定重量。 在发现这情况之后,李轩就更加用心了,不厌其烦的在各大学社游走。 不过这段时间,李轩也不仅只是赴宴与讲课,就在第九日的一场宴席中,他等来了金阙天宫的来客。 第五六四章 李轩的手腕(求月票) 这次金阙天宫的来人,却非是之前的玄武宫主练灵仙,而是‘青龙宫主司神化’,这是一位面貌清隽,仙风道骨般气质的中年男子。 此人拜访冠军侯府的时候,李轩正在附近酒楼,宴请兵部武选司郎中马成化,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还有现任的山东巡盐御史张田。 所以李轩在得知青龙宫主司神化登门拜访的时候,也没有怎么在意,只让李大陆好生招待。 他没有将这几个贵客丢下不管,跑回去面见司神化的道理,赶过去巴结讨好么? 李轩知道自己在金阙天宫许多人的眼中,就是祸乱天机之源,所以早早就判明立场,将金阙天宫划定在敌人的范围。 这种敌人,没必要给他们太好的脸色。 所以李轩对眼前三位客人的重视,远在那位青龙宫主之上。 别看这几人职位不高,都只是四五品的官员,却都是在朝中执掌重权的存在。 兵部武选司自然不用说,那是主掌卫所军‘选授考课’的机构。 五军都督府也掌握着天下武官的任免升调,却需兵部武选司的副署才能生效。 山西清吏司郎中则执掌山西一省的税赋钱财,其权柄之大,远超于现代的税务总局。。 至于山东巡盐御史,那就更是都察院中权柄最重,最肥的差事。 可结果司神化却没在他的冠军侯府等候,而是直接跑了过来。 李轩对此是无可无不可,心想这位青龙宫主愿意在酒楼门外等那就等吧。 他现在与这三位议的事,可不方便让此人旁听。 “所以冠军侯的意思是,将这几年发出去的盐引加以甄别,然后废除?” 巡盐御史张田此时微微皱眉:“可这不好办呐,会得罪很多人。” 李轩却笑着敬了一杯酒:“是会得罪一些人,可这些人不大多都关在牢狱里面?之前的夏广维御史平反案,北直隶与山东一带的许多盐商都进去了一大半。 张大人,这几年的盐政之乱,你也是有数的。那些盐引发放,多是营私舞弊的结果。如今这天下间的正规盐商,无不都盼着朝廷有人拨乱反正,主持公道。 如果大人能将这几年的盐引加以清理,重新发放,相信许多人都会对大人感激涕零的,这也会使天下因盐政而苦的百姓受益。” 巡盐御史张田听到了这里,就心神微动,他明白李轩的意思。 如果能将这些盐引废除之后再做分配,那就等于是再一次分烙饼。 这对于朝廷,对于百姓,对于盐商,对各方权贵,甚至对他本人,都无疑是极有好处的事情。 他这个新近上任的巡盐御史,正需要政绩来巩固。 可张田还是有些迟疑:“说来张某亦有此念,问题是大将军梁亨,据我所知,这几年分发出去的盐引有很大一部分,都落入梁亨与他亲近之人的手中——” 他的语声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只因巡盐御史张田想起了最近,李轩与梁亨之间的恩怨。 这位冠军侯,可不在乎那位前任的镇朔大将军。 张田甚至开始在心里猜测,这位建议他清理盐政,是否正是为针对梁亨? “即便是大将军,也得守朝廷法纪嘛!” 李轩手捏着酒杯,笑意森冷:“张大人,如果这位大将军胆敢做什么,李某绝不会坐视。” 张田顿时就心中有数了,心想这位果然是在对梁亨下手。 他在稍稍凝思之后,就抱拳道:“冠军侯此言有理,只是这桩事毕竟关涉重大,请容张某仔细想一想。” 他心里面已经偏向于李轩,毕竟这位冠军侯,无论是在朝中的权柄,声势,还是能调动的天位高人,都全面占优。 他又是理学护法,以《格物》,《原道》二文震惊天下的当世儒家之望,张田身为一个儒生,对李轩天然就有亲近感。 李轩他年纪如果再大一点,修为再高一点,再写出一些经典出来,是有望成为儒门亚圣的。 关键是对方要求的事正大堂皇,没有任何有亏私德之处,且是对天下百姓都大有裨益的事情,可以有效打压盐价。 可此事毕竟是关系到自己的未来前程,身家性命,张田不能不谨慎行事。 李轩随后又看向了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我听说梁亨族中的横梁镖局,在山西的生意做得很大,几乎所有的生意,他们都要插一手?” 李源听了之后就不禁暗暗一笑,知道该轮到他了。 不过他却非但不恼,反而喜悦于心。 他在朝中没有太深的背景,是靠着踏实能干,以及上司萧磁的倚重才走到这地步的。 可李源与户部尚书萧磁并非一党,他不愿与废帝、废太子搅合在一起。 萧磁也只是仰仗他在理财与度支上的能耐,才让他主掌山西清吏司。 可随着朝中皇统承继的争斗越来越激烈,李源已经从上司那里感受到越来越重的压力。 李源对这个结好冠军侯的机会很看重:“这横梁镖局的确豪横,如今山西一代的所有商队,货运等等,都必须请横梁镖局的人押送,否则一定会出事。 即便朝廷的粮车,也需要请一些横梁镖局的镖师坐镇。关键是横梁镖局在山西也立得住,他们有九千多名趟子手与三千多名镖师,其中高手如云。除此之外,还有大将军梁亨的三千精锐家丁为后盾。 所以这横梁镖局不但霸绝山西,在塞外,关中,河南,河北一带都是赫赫有名,天下间无人敢打他们的主意。” “三千镖师?九千趟子手?这岂非是等同私军?” 李轩神色平静的问:“大人以为,山西一省的押运事务,都垄断于一家之手,这是好事?” “于朝廷于百姓而言,这当然是糟糕得不能再糟糕。所谓店大欺客,山西的货运费用是天下间最贵的,比之北直隶贵了三倍。” 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摇着头,他面色凝然道:“这也使得山西一带物价腾贵,明明朝廷在轻徭薄赋,可山西却是民不聊生。” 李轩就微微颔首:“我已经与山西按察使商议,拜托这位严查横梁镖局的路引。可只是这样还不够,我希望户部在山西的一切押运事务,从今日起将横梁镖局排除在外。” 在大晋朝,路引是很重要的东西。百姓如果没有官府下发的路引,是没法离开本地的。 即便是举人秀才这些有功名的人,在去外地的时候,也得与官府打声招呼。 那横梁镖局一万多人,不可能人人都有路引。 “不瞒冠军侯,我是希望为山西除此恶瘤的。”李源神色凝然道:“在户部来说,也不希望多花这笔冤枉钱。问题是那些粮草与物资的安全,我担心会有后患。 据我所知,在山西一带,至少有三家马贼与梁府有涉。他们有将近一千多骑,有时候梁府的家丁,也会加入其中。” 李轩听了之后,就唇角微扬:“所以这笔钱,还是得花。在事态平息之前,我会让神器盟来承接朝廷的粮草货运,直到山西一带安全为止。” 户部山西清吏司郎中李源就再无犹疑:“成!李某回去之后,就将文书下达各地仓场!” 这个时候,那位一直沉默的兵部武选司郎中马成化,忽然开口问:“据我所知,大将军梁亨的三千家丁部曲,全是靠着他手中的盐引,还有横练镖局来供养。 冠军侯一手断他两大财源,是想要拆散掉镇朔大将军麾下,这曾经立下赫赫战功的三千家丁?” 他对李轩就没旁边两位客气了,最近李轩所在的中军都督府,与他们兵部的冲突龃龉,已经不止是一次。 不过双方都是君子之争,故而马成化才会前来赴宴。 李轩则是眸现锐泽的问:“那么马郎中以为,如今镇朔大将军麾下这三千家丁,对于朝廷来说究竟是好是坏? 任由朝廷大将经营盐务与镖局,是否后患无穷?你们兵部难道还要坐视?” 他知道镇朔大将军梁亨,之所以能在盐务与镖局上有这么大的成就,其实也有朝廷默许的缘由。 景泰初年,朝廷无粮无饷,卫所兵员又不堪战,景泰帝与于杰只能对梁亨搜刮钱财,供养私兵之举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无论是盐引还是镖运,都是正规生意。 可李轩认为,现在是该拨乱反正,解决这种历史遗留问题的时候了。 马成化不由哑然,他想这当然是不妥的。 毕竟唐时的藩镇之祸,就是武人掌握了财权所致。 虽然大晋从正统年间开始,武将豢养家丁就已是常态,可没人能经营到如梁亨这样的规模。 马成化就苦笑道:“冠军侯此言有理,不过这两桩事,我似乎都帮不上忙?” 李轩就笑道:“帮得上忙的!马大人不认为这三千家丁,如果任其流散于外,无人管控,岂非是很可怕的事情? 我知道大晋为应对那位麓川土司,意图在云南练两万募军,朝廷能不能招募一些过去?还有,大将军梁亨之侄梁彪武勇过人,闲置不用实在太可惜了,能不能将之调往云南,任一实职?正可应对麓川之变。” 马成化听到这里,就想这位手腕果然一如传言,狠辣阴毒,却又正大堂皇。 第五六五章 敲诈勒索(求月票) 半个时辰之后,宴席已散,李轩才见到了青龙宫主司神化。 李轩走出包厢的时候,发现这位背负着手,立于酒楼院中的天井内。 他的气质有如谪仙,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即便是被李轩这般的慢待,此人也是不怒不恼,就宛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 在见到李轩之后,青龙宫主司神化就微笑着看过来:“冠军侯大人真是让司某好等。” 李轩见他毫无不悦之色,气度则让人如沐春风,就不由对此人高看了一眼。 他面上却依旧是淡淡的,不冷不热的一拱手:“对不住,本侯事务繁忙,慢待宫主了。” “哪里?这是我来得冒昧,扰了冠军侯宴席。还有,前番我们的玄武宫主多有得罪,我这里一便代她致歉。练宫主素来不喜俗事,于人情世故上不甚通透,还请冠军侯见谅。。” 青龙宫主司神化洒然一笑:“就不知现在,冠军侯可能拔冗与司某一叙?” “正好有空。”李轩点了点头,心想这都被你堵上门了,哪里还能没空? 其实他稍后还约见了礼部的一位‘给事中’,打算与此人谈一谈襄王的问题。 幸在他们这次约见的时间较晚,那位都给事中事务繁忙,只有深夜时分有空从礼部出来赴宴。 李轩于是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司宫主,我还得去江南医馆看我的坐骑,不如我们边走边说吧?” 就在今日,他的玉麒麟总算是醒来了。 由于金阙天章副本的缘故,玉麒麟恢复得极慢,直到现在才将大半个躯体复原。 这也是李轩,对于金阙天宫为何如此恼恨之因。 此时青龙宫主司神化的脸色,却略有些奇怪。 他清楚李轩在这个时候提及玉麒麟,目的正是为接下来他们的谈判;可他又清楚的知道,这玉麒麟就是前任天市宫主宫念慈的爱徒梦清梵。 梦清梵的‘兽体’是麒麟一事,哪怕是在天宫当中也少有人知道。 可青龙宫主司神化作为宫念慈的好友,恰好知道。 司神化却不敢将此事宣之于口,真要这么做了,丢人现眼的可不仅仅只是梦清梵。 他神色肃然的与李轩对视:“冠军侯大人,这次司某是抱着十二万分的诚意而来。你如果有什么要求,请尽管提,只要在我们金阙天宫能力范围内,司某绝不会推辞。”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不该是你们先开出加码,让我来选吗?” 李轩知道谈判这种事,谁先报价谁先吃亏。 他完全可以从对方开出的价码中,判断对方的底线何在。 “何况我之前就说了,你们得先给朝廷,给天下人一个满意的交代。” 青龙宫主司神化就皱紧了眉头,心想这位冠军侯果然难缠。 此时东海龙族,还有文忠烈公为首的诸神给予金阙天宫的压力,已经越来越大。 甚至这风暴范围还在继续扩大,已经不局限于水神与城隍土地,这天下间的灶神,草木之神等等,各种样的神明都跳了出来。 他们自然不敢与金阙天宫为敌,却在摇旗呐喊。 如果这些神明,只是单纯的指责倒是没什么。关键是南北都城隍与东海龙宫之主,正在他身边这位冠军侯的煽动下,商议摆脱金阙天宫。 他们竟准备在金阙天宫之外,另建一套约束神明的体系。 这就很让金阙天宫万分头疼了,如果失去了对天下神明的管辖之权。那么金阙天宫的存在还有何意义? 即便‘金阙天章’这件神宝,威力也将大幅度下滑。 这是约束天下间的‘神道’与‘人道’之器,它的力量也来源于神明与凡人。 如果诸神都不信奉,不认可‘金阙天章’的天条天规,那么这天条天规自然也没有力量可言。 可青龙宫主知道这一切的结,都在李轩的身上。 只要让这位满意了,那么一切都可迎刃而解。 所以他随后一声失笑:“我与大司命及小司命的意思是,由我们奉上两份可提升修为,补全元气的中品仙丹,用作为水德元君与阁下坐骑的补偿。 另外天宫再以一件伪神宝,来换取冠军侯手中的天章副本,这是一件与天章副本价值相当之物——” “太亏了!”李轩没等他说完,就直接摇头复述:“而且我说过,你们得先让朝廷,天下诸神满意了再说。”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金阙天章的副本,对于金阙天宫来说不可或缺。 可一件伪神宝,也不过就是一件有着接近于神宝威力的上品仙器。 李轩的‘武曲破军’与‘饕餮’如果蕴养恢复到极盛,也能达到这一层次。 青龙宫主却唇角微扬:“冠军侯就不多听听我们拿出的是什么样的仙宝?” 李轩就侧目看着他,眼神中略含讥诮。 他倒也好奇,对方哪来的自信,认为他们一定能从他这里换取‘天章副本’。 “是此物。” 青龙宫主一挥手,将一枚造型奇异的手镯展现在李轩的眼前。 这手镯宽约一指,通体金色,上面镶嵌着颜色各异的宝石,均匀分布于手镯上的六个方位。 在这宝石之外,还盘绕有灵龟的造型。 李轩好奇的看着这手镯:“这是何物?” “六相灵龟镯。”青龙宫主神色淡淡的看着他:“此宝算是你手中那件‘四象炼元炉’的强化版,拥有金木水火土雷六种天位之力,你完全可以把它当成半个外丹看待。 不过此物最大的价值,是取自于一头万年灵龟的些许‘极天之法’。那是‘延年’,龟寿延年的延年。 此物可以让人延年益寿,让凡人活到二百岁,让天位活到两千载,还可让人的身体时时刻刻都保持在最佳状态。” 李轩就不禁眼含嘲弄的与青龙宫主对视了一眼:“贵宫可真是煞费苦心了,不过此物与我无缘,你们自己留着吧。” 这六相灵龟镯听起来是很厉害,可对于他本人来说,此物却无甚裨益。 在战力方面,六相灵龟镯对他的提升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李轩身旁的人。唯有乐芊芊能用得上这东西,六相灵龟镯可以让她很轻松的引下天位神力,而不用对身体造成负担。 可是乐芊芊如今正尝试换取的一件仙宝,效果不在这六相灵龟镯之下。 不过它的延寿之能,倒是真可以让世人为之疯狂。 即便李轩,也不能不为之心动。 在李轩的亲朋当中,乐芊芊的修行艰难,未来是很难突破天位的;罗烟修行九阳天蚕变,未来的岁寿堪忧。 还有李轩的父母,也迟早会走到寿元将尽的那一天。 问题是,世人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东西他拿到手之后给谁用啊? “由此看来,贵宫的诚意其实有限。”李轩语含冷意道:“我就直说吧,你们要想从我这里拿回金阙天章的副本,必须拿一件拥有战斗类‘极天之法’的伪神宝,再加上三件中品仙器,或者同等价值之物来换。 这仅是我这边,贵宫如果想平息事态。就还得答应我们两个条件,一是金阙天宫内部增设天地人三宫,由东海龙宫,城隍土地与朝廷,各出一人担任宫主,与你们共掌金阙天章与千秋笔。” 他解决金阙天宫这个敌人的方式,就是掺沙子进去—— “这不可能!”青龙宫主不自禁的拔高了声音,面上也现出了强烈的抗拒之色。 李轩就不由神色诧异的望过来:“为何不能?诸神与东海龙宫想要谋求的,也无非是监督千秋笔与金阙天章的使用。 这是因以往你们金阙天宫的赏罚,实在有太多让人诟病之处,所以诸神感觉不公。 说实话,如果贵宫做不到这点,不能让天下人看到你们矫邪归正的态度,我是没法说服龙宫与朝廷的。” 此时李轩又唇角微扬,语含嘲讽的继续说着:“你可知对朝廷,对龙族,对天下的城隍土地来说,撇开你们另立天宫一事,该是一个多大的诱惑?” 青龙宫主就不禁脸色青沉,正因他们意识到了这一点,今日他才出现在这里。 李轩此举,可以说是正击金阙天宫的软肋。 而如今这世间,也唯有此人才可将这三方力量捏合在一起。 青龙宫主迟疑良久,最终长吐了一口浊气:“冠军侯的要价实在太高,我们的大小司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拿出三件中品仙器的,顶多是一件,再加上一些相当于仙宝价值的仙丹。 建天地人三宫也绝不可能,大小司命与三垣四象这‘九宫’执掌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是金阙天宫久远以前就定下的规矩,已经持续了几千年之久。 且即便我们答应下来,这天地人三宫也没法真正融入天宫。大小司命与三垣四象之主,都蕴藏着‘金阙天章’的一部分力量,拥有了这份力量之后,才能执掌千秋笔。” 他随后又语声一转:“不过天下诸神如果只是为监督千秋笔与金阙天章的使用,我倒是可以建言大司命,将我们天宫执令的人选增加至七位。 这增加的两个席位,只能给文忠烈公与东海龙族,朝廷方面绝不可能,冠军侯你需知道,千秋笔写就的那些‘历史’事关重大,绝不能泄露。且朝廷以人道干涉天道,会有无穷隐患。” 李轩心想也对,于是就回以一笑:“还是八位天宫执令吧,多出的一位,由朝廷在你们金阙天宫内部指定。除此之外,你们天市宫的继任之人,以后都必须由大晋朝廷,东海龙族,文忠烈公三家共同决定。” 他对青龙宫主的态度,还是非常满意的。 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对方的还价已经高出他心里底线一大截。 青龙宫主司神化本能的就想再还价,可李轩却不给他机会,他抱了抱拳道:“这是本人最后的底线,如果你们金阙天宫不同意,那么此事就没必要谈下去了。江南医馆已到了,我得去看看我那头麒麟的伤,告辞!” 接下来他果然就甩下了这位青龙宫主,大步走入到旁边的医馆内。 第五六六章 放心我会保护你 玉麒麟的待遇极佳,它被江云旗安排在外院左厢的一间房里面养伤。 此时江南医馆声势渐起,医馆内的床位都不够用,那些病人都是三五个挤在一起,玉麒麟在这边却有一间单独的房间。 李轩到来的时候,发现有一个青衣小厮从里面走出来。这位望见李轩之后忙把头一低,退让到了一旁。 李轩莫名的生出了一股熟悉感,感觉这青衣小厮有点面善。 不过医馆这边他是常出入的,馆内的二十几个大夫,还有那百余个聘请过来的长工,李轩几乎都照过面,有熟悉感也很正常。 可在踏入房间的瞬间,李轩忽然回头,眼神森冷的看着这青衣小厮的背影。 不太对劲,他确定自己以前在医馆中,没有见过这个人。 还有,刚才这小厮低头的时候,脸色非常的僵硬,目光也很不对劲—— 李轩随后冷冷的一笑,在走入房间的同时,将一枚信符发了出去。 这里是江云旗的医馆,他不方便在此地动手。。 可此人只要从这里走出去,等待他的将是天罗地网。 李轩走入房间的时候,发现玉麒麟正半跪在床上。它躯体无力的低趴着,眼圈则是泛红。 旁边则坐着独孤碧落,她正坐于窗前,翻看着手里的一本道书。 独孤碧落她作为江夫人的义女,平日里无所事事。 又由于她身份的问题,在六道司那边招募术法‘供奉’的程序上被卡住了,所以暂时还不用去上班,李轩就干脆让她来照顾玉麒麟。 李轩走入进来,就第一时间问道:“刚才那人是怎么回事?以前没见过?” 独孤碧落闻言抬起了头:“好像是医馆里面新招的长工,给药房那边送药来的。” 李轩就心中有数了,忖道此人果然有问题:“那些药全都丢掉吧,让药房那边再送一份过来。” 此时他又发现,床上的玉麒麟神情似乎有点紧张,一身上下都是紧绷着的。 李轩没怎么细想,走过去摸着玉麒麟的脖颈安抚:“放心,不用害怕。十天前打伤你的那人,叫做什么天市宫主宫念慈的,已经被我宰掉了。 还有刚才的那个长工,他应该也是坏人,我会让人把他逮住的,他害不了你。” 玉麒麟却非但没被他安抚住,反而两眼掉泪,一滴滴斗大的眼泪流了出来。 梦清梵心想天市宫主宫念慈是她的师尊啊!刚才出去的那个青衣小厮,则是从小与自己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师兄东方良。 虽然师兄东方良说真正杀死师尊的,其实是天宫的一位执令,还有那位‘中流居士’。 可天市宫主宫念慈的死因,自己与李轩无疑也是有一份的。 这让玉麒麟心内悲伤不已,同时彷徨无所适从。 她其实不怨李轩,宫念慈几次对李轩出手,手段狠毒;李轩则纯粹是被动反击,哪怕他真正宰了宫念慈,也是理所应当。 可梦清梵对于自己,却是有些无法释怀。 虽说她也没做什么,就只是挡了‘天章副本’那么一下下。 还有,师兄他会不会被逮住啊?李轩会不会也宰了他? 李轩就无语的问独孤碧落:“你让它受委屈了?没给它吃玉寒烛虾吗? “才没有!”独孤碧落无语的看着他:“一箩筐的烛虾都吃完了,是大夫不让它多吃,说它的五脏六腑才刚恢复。 虽然它是伪天位,身体素质超出常人许多倍,可最好还是收敛一点。” 李轩则心想,让玉麒麟这样哭下去也不是办法,这是很伤脾的。 他了解自己的坐骑,这家伙肯定馋了—— 于是李轩又拿出了两大箩筐的烛虾,还有一箩筐的北海冰鱼。 北海冰鱼是他新开发的饲料种类,也是麒麟喜好的吃食。肉质鲜美,却与烛虾一样,没有一丁点的鱼腥气,生长在水质纯净,环境极佳的北方冰海中。 那些北海渔民也抓捕这种鱼,可就得废老大的劲,所以价格也额外昂贵。 如果不是最近他在青藏一带发了一笔横财,财务压力稍稍减轻,他也不敢拿这东西当做玉麒麟日常的吃食。 玉麒麟的眼顿时就直了,眼盯着那筐冰鱼定定不动。 梦清梵对自己的兽体意识简直无语了,她极力的抗争,试图将自己的兽性压下去。 师兄,烛虾!师兄!冰鱼! ——我得想办法提醒师兄,让他想办法逃离。 ——先吃完这一筐冰鱼再说,我已经许久没有尝过这北海冰鱼是什么味道了。 梦清梵惊恐的发现,自己的头越来越低,自己的意识,正在被兽性吞噬。 李轩则满意的看着这一幕,他拍着玉麒麟的头,心想自己在安抚灵兽方面还是很有一套的。 “照顾好它!还有,你别偷吃它的虾。” 李轩眼尖的发现独孤碧落的袖子里面,藏着一大堆玉寒烛虾的虾仁。 “你要想吃的话,我给你买,山味楼做的龙井醉虾,堪称是京城一绝。” 这玉寒烛虾的虾仁生吃都是可以的,而且极其的鲜美,他们修行之士也不怕寄生虫什么的。 可这生吃,到底还是没有厨师加工好的美味。 独孤碧落当即脸红似血,她下意识的掩了掩袖子:“我才没有偷吃!就只是好奇尝尝。还有,我有钱,我自己买。” 她的师尊以及几个师叔都已亡故,这几位都没有后人。他们留下的遗产,很大一部分都落入到她手中。 独孤碧落最近对吃食有了不小的兴趣,其实她以前就很爱吃。 她师尊还在的时候对她管束很严,独孤碧落担心被师尊厌弃,只能压抑着自己的喜好。 可现在,她已经没什么顾虑了。 李轩一声嗤笑,走出了这件厢房,接下来他就直趋医馆的后院。 这座江南医馆占地极大,比之李轩的冠军侯府还要大上一圈。 它的后院也有大概三十亩的面积,里面的亭台楼榭都一样不缺。 此时医馆的二十几个大夫,还有江云旗一家人,都住在这院子里面。 李轩走进来的时候,发现江含韵正在前院的一小片空地上练拳。 她望见李轩之后,当即眼神一亮,面含兴奋之意。 “李轩你来得正好,看拳!” 随着这声音,一个粉嫩嫩的拳头,蓦然向李轩砸了过来。 此时江含韵的狐化虽然稳定了下来,可因狐化导致的‘后遗症’还在。 她的肌肤异常的粉嫩,白洁如玉。李轩在双修的时候接触过,触感就像是最上等的丝绸瓷器。 可江含韵的拳头虽然秀气白皙,却杀伤力十足。 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失控的迹象。他发现自己周围的重力,变得紊乱不堪。 有的地方,是百倍以上的重力,有些则是反向的重力,让那附近的物质都疾速升空。 李轩望见这一幕,顿时就心中有数,知道江含韵在电磁力之外,又初步掌握了万有引力。 他头皮暗暗发麻,心想这个女孩的脑袋,到底是怎么做的? 她根本就没看懂万有引力的公式啊,她到底是怎么掌握的这份力量? 李轩没有拔刀,自己用刀背接住了江含韵的拳头。 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这几天他在这一句诗意刀上,又有了新的领悟。 此时的李轩接下来这一拳,身躯只是稍稍摇晃。只是他的身后,一大片的地面垮塌了下去,后方还有两座楼倾倒了下来,烟尘飞扬。 可接下这一拳之后,李轩就满头的冷汗。 他忘记了,自己确实可以利用竹意刀,将这股力量引导出去,不伤及自身。 可这不意味着,这股拳力就不存在了。 江含韵见状也愣了一愣,可她眼神就再次亮了亮:“不错!这借力导力之法,是白莲圣母的极天之法‘真空’吧,配合你这竹意刀与浩气,不是一般的强。” 李轩那些诗意刀的强大之处,就在于刀法武道与浩气的结合。 这可以说是另一种形式的‘术法’,浩气的一种使用方式。 李轩以他琉璃无瑕的浩意来运用诗意刀,威力也就额外豪横。 “不过你惨了!”江含韵幸灾乐祸的,看向了塌陷的两栋楼:“这两栋楼才刚建起来不久,现在又塌了。我娘一定会找你算账!” 她用饱含怜悯的目光看着李轩,心想这家伙一定会被娘亲给骂到无地自容,痛不欲生的。 之前的这两栋楼,就曾被他们父女拆掉过一次。 结果被她的娘亲数落了大半天,还勒令他们只能去隔壁冠军侯府练武。 那边的校场更宽敞二十倍,还布设有专门的法阵禁制,可以防止波及周围。 “我看惨的不是他,而是你江含韵!” 此时一个无比阴冷,仿佛在咬牙切齿的声音,从那灰尘烟雾中传了出来。 江含韵当即娇躯一颤,看向了声音的来处。 然后她就看着自己的母亲江夫人,还有母亲身边的几个侍女,正从那漫天灰尘中走出来。 由于那灰尘的缘故,这几人一身上下都是灰扑扑的,都看不清原本是什么模样了。 江夫人先恶狠狠的盯了女儿一眼,然后又和颜悦色的笑望李轩:“轩儿你来的正好,我最近在研究新的汤品,就快出锅了,你正可尝一尝。” 第五六七章 亲儿子(求月票) 幸亏这医馆内院的厨房在上风处,没有被两人掀起的烟尘影响到。 之后李轩将浩气一卷,把这些烟尘全都镇压了下去,没有再波及医馆的其它所在。 不久之后,江夫人就指挥着她身边的几个侍女,将几碗汤端上了大堂的餐桌。 李轩打开汤盖,就眼神讶异:“诶,这次好像不是金鳌,也不是虎丹啊。这是蛇肉蛇丹吗?下面这个,是北海冥龟?这些药材我熟,都是大补之物。” 他心里微微一喜,忖道自己现在正要狠狠的补一补。 文忠烈公给的气血精元,只能用于强化他的神魄血肉与根骨,对于他大战虞红裳的时候承受的内伤毫无裨益。 “要不说是新研究的汤品呢?这叫玄武十全汤。” 江夫人说到这里,就轻声一叹:“不知道怎么的,最近市面上,已经见不到两百年以上的妖虎,与四百年的金鳌了,连龙鳄都没有,花重金求购都没用。 我知道这几样汤,小轩你最喜欢吃了,可惜到京城之后,我总共只买到两次。。” 李轩闻言,当即笑道:“我觉得这样也很不错。” 他想自己也不能老盯着一样东西吃,是真的可能把金鳌与妖虎吃绝种的。 他一边说,一边舀了一勺汤放入自己的嘴里。 一股鲜美的滋味,顿时在李轩的嘴里爆炸。 李轩当即眼神一亮:“好喝!美味,美味之极!真不愧是伯母。” 江夫人的脸上,顿时就乐开了花:“小轩你喜欢就好,不枉我研究了一整天。” “是挺好喝的。”江含韵对什么金鳌汤,虎丹汤之类的早就喝厌了。 这次难得有新口味,让她食欲大增。 可江含韵随后就放下了已经被喝得精光的小碗,不满的看向自己的母亲:“为什么我只有这么一点?” 关键是旁边有着一个对比,李轩面前的碗,足有小脸盆那么大。 江含韵面前的,就只能说是一个小汤盏。 江夫人就一声冷笑:“你心里面就没有数?” 她说话的时候,特意朝着外面那两栋倒塌的木楼废墟指了一指:“这次是看小轩在,才破例给你开恩,给你一碗汤尝尝鲜。接下来,我还要找你算账。 还有,你不是不喜欢我的汤么?这点份量刚刚好。” 江含韵就用含着幽怨与委屈的目光看着李轩,心想明明是这个家伙没接好她的拳头,为什么偏偏算在她的头上? 此时江含韵又把目光,向独孤碧落的方向撇了过去。 独孤碧落的汤碗,自然是没法与李轩比较的,只是正常的碗。可与江含韵用的汤盏比较,那就是份量十足。 独孤碧落却只当是没看见江含韵那渴望的眼神,她直接将汤碗抬起,咕噜咕噜的喝了起来。 “好喝!”她放下汤盏之后,脸上全是满足之意:“真好喝,娘你做得汤实在太美味了。” 她想李轩把自己送到江夫人身边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这就像是老鼠掉入米——呸!没有这么说自己的。 总而言之,她现在叫娘叫得顺口极了。 江夫人当即眉开眼笑:“来人,给二小姐添汤!” 她就喜欢这种老实孝敬,能吃能睡的孩子。 小时候的江含韵就是这样,可自从她十岁那年去了杭州一趟,人就变得越来越野了。 江含韵则不能置信的看着自己娘亲,心想这真是自己的亲娘? 江夫人这时才一声冷哼,让人给江含韵也送上了一个份量普普通通的汤碗。 “其实小侄这次来,是给伯母您送东西的。” 此时李轩说起了正事,他一边喝汤,一边将一个瓷瓶放到了江夫人的面前。 “之前我不是与少保于杰一起联手,宰了那白莲圣母吗?于少保大度,对白莲圣母遗留的东西分文不取,所以她的东西都落在我手中。 里面大多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丹药,我请我们六道司供奉的丹道大师鉴定,发现里面竟然居然有着一些‘天心驻元丹’,这丹药不但可以让人返老还童,重返青春,还可以使凡人增十年岁寿。 这丹瓶里面,总共有三颗,可以延寿三十年。说实话,‘天心驻元丹’的祭炼之法其实有损天德,可丹药本身并无任何隐患,此物既然已经炼出来了,再将之毁掉就太可惜了。日后伯母不妨多行点善事,用于弥补白莲圣母练丹时造下的罪孽。” “天心驻元丹?”江夫人就不禁一愣神,不能置信的看着李轩身前的丹瓶。 她心内先是一阵惊喜,心想自己真没白疼她的女婿。 可江夫人随后就面色凝然的摇着头:“小轩,我知道你的心意,可如此贵重之物,我怎么能收?拿回去吧,我猜你身边还有一些亲友,都能够用得上这东西。” 李轩闻言失笑道:“伯母放心,我手里的‘天心驻元丹’还有不少,足够我用了。可惜此丹最多只能使用三颗,再多就没药效了,否则还可多给伯母一些。” 白莲圣母总共留下了三十颗‘天心驻元丹’,他不但给母亲,罗烟,冷雨柔与乐芊芊都分了三颗,就连薛云柔的母亲张氏,宫中虞红裳的母亲,那位贵妃杭氏也没有落下。 甚至李轩的父亲李承基也有一份,李轩认为这老头如果寿元足够,将气血两衰的时间推迟个几十年,是能够踏入天位的。 江夫人听了他的话,才放下了心内的犹疑。她欢天喜地的将这‘天心驻元丹’拿在了手里,竟是爱不释手。 她这大半年时常为自己越来越衰老的面容,越来越少的岁寿自伤。 江夫人倒不是畏死,或是贪恋世间繁华。而是想着自己死后,丈夫他无人陪伴,从此形单影孤,心里感觉难受。 她更知丈夫他本可驻颜不老,一直维持年轻人的形貌。却因她的缘故,江云旗一直都在任由面相衰老。 可有了这三颗‘天心驻元丹’之后,江夫人认为未来三十年的生活,多少会有些不一样。 “生受你了。”江夫人的神色略有些复杂:“此物对于我来说,可谓是梦寐以求之物,我就不与你客气了。可此物如此贵重,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小轩你。” 李轩就哈哈大笑:“还要回报什么?伯母您这话就让我伤心了。我可从来都是把自己当江家的人看的,把伯母您当成自己亲娘一样,孩子孝敬娘亲,那不是理所应当?” 江夫人听了之后,更是心花怒放,喜不自胜。她探手捏了捏江含韵的耳朵:“以后记得对小轩好一点,不许你对他动手,否则我一定不饶你!今天你那样像什么样?” 江含韵就心想怎么扯到我身上了?我都好久没动手打他了。 今日她也只是新掌握了一种‘力’,手痒想要切磋。 可此时江含韵看李轩的目光,却也是温柔如水。 她在情感上再怎么迟钝,也知道这三枚‘天心驻元丹’对于母亲,对于她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家伙虽然是个人渣,可对于她的父母,这家伙确实没得说。 “说到白莲圣母,那天我可为李轩你担心坏了。” 此时江夫人又忧心忡忡道:“真是奇怪,我看这天下间看起来还算太平啊,朝中君是明君,臣是贤臣,近年又轻徭薄赋,政治清明,怎么会跑出这样的大魔巨孽? 我还以为这京师首善之地,会比南京那边安宁一点,结果进京半年,就先是蒙兀入侵,又有那白莲圣母建地上佛国,怎么会这样的?” 她主要是担心李轩,她这女婿如今就是朝廷与六道司的顶梁柱。 如果再遇到什么事,李轩势必得顶上去不可。 还有含韵,据说最近也会被提拔为中郎将,未来势必得独当一面。 李轩则想到那位‘中流居士’,想到了文忠烈公那些话,也想到了整军备马的蒙兀人,也不禁暗觉无奈。 他想这个世界的大晋,未来真是一片灰暗。 他面上却淡定自若的安慰道:“伯母,白莲圣母祸乱山东,已经不是一年两年了,自太宗年间,此人就在搅风搅雨。她既然一直有建真空佛国之念,那迟早是要发动的。 不过接下来,京城应该不会再有事了。如今白莲圣母已除,蒙兀人元气大伤,文忠烈公的神力已经恢复全盛,我估计三五年内,京师之内都会很安宁。” 可就在他话落之际,江云旗的身影从外面走入了进来:“外患是暂时解决了,可正因外患解决了,所以内争将起。接下来这朝廷,只怕不会太平。” 李轩就诧异的把目光看了过去:“伯父何出此言?” 江云旗却先摆了摆袖,示意这里的众多侍女与下人都退了下去。然后他神色凝然的与李轩对视道:“你可知‘锁元秘术’?” 李轩不明所以:“知道,是彻底固锁‘精元’,得以增强修为的法门,等同于女修的‘斩赤龙’,这种法门有许多。” ‘斩赤龙’是全真教北宗清修派的发明,而所谓「赤龙」是女性经血的一种比喻。 从生理上看,女性与男性的根本区别之一就在于“女子精由血生”。“赤龙”不断(经血不断),何以生精?何以“炼精化炁”?内丹功法何以入门? 所以,清修派的女丹修者第一关就必须断经血。 而‘锁元秘术’,就是彻底固锁住阳元,从此不泄不露。 这不会影响性事方面的能力,却再没法生孩子。 “陛下昔日还是郕王的时候,为了快速成就天位,在诞下了子嗣之后,就在自己身上使用了锁元秘术。” 江云旗苦笑着道:“这次他闭关与其说是养伤,倒不如说是在解开锁元之法,可我不怎么看好。陛下曾经请我给他看过,让我给他想办法。 可他本身就因历年的旧伤,元气亏虚的厉害,如果强行解开锁元之法,不但可能达不成目的,甚至可能会让他的伤势加重。” 李轩不由心神微凛:“伯父,请问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太子虞见济醒不来,那么景泰帝必将绝嗣。 为国家安宁计,他势必得在宗室当中另择储君。 “我也不清楚。”江云旗摇着头:“不过天子可不止请了我一个人给他看诊,这其中只要有一人走漏了消息,这朝堂之中就必将动荡不宁。” 第五六八章 李轩习惯了翻车 后面的几天,李轩依旧是在讲学与宴席中度过的。 不过接下来的朝堂形势就如江云旗判断的那样,越来越风波诡谲起来。 上书请天子立嗣,巩固国本的奏本越来越多,通政司每天都可收到三五十本。 都在说太子虞见济昏迷至今,到现在都没有苏醒的迹象,已经不堪为国家之储。 为了国家长治久安计,天子最好是另立储君。 而此时朝堂之中,太后与上皇一党,还有那些与襄王亲近的官员,已经有了明显的对立之势。 他们不但彼此间泾渭分明,还相互攻讦,短短的二十天里面,就有数十名官员被黜落地方,或是贬斥,或是外任。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李轩是没什么感觉的,他乐得看戏。 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有越来越多原本的‘帝党’卷入进去。 比如吏部尚书汪文,这位原本是天子最信任的人。。 如今却口口声声说是襄王嫡长子贤德,可以入继宣宗之嗣。 李轩猜度这位并无背叛天子之意,只是不想令正统帝一脉,再次掌握皇统而已。 可身为吏部尚书的汪文尚且如此,更何况朝廷中的其他人? 半年前太子昏迷,朝臣们虽也人心惶惶,可在天子的极力安抚下,勉强还是能稳得住的。 蒙兀人的入侵,也让他们暂时没有余暇去顾及皇统一事。 可随着蒙兀这个最大的外敌元气大损,朝中又有了天子身体不佳,已无法诞下子嗣的传闻,关于未来皇嗣的争议,陡然激烈了起来。 幸在虞红裳见事明白,她在政务上的处理依然生疏,不得不倚重于内阁与诸部尚书。 可在人事与财权上,虞红裳却是重点关注。几度出手,不但平衡住了朝局,也压制住了朝中越来越激烈的党争之势,使得两党斗而不乱,没有波及政务。 李轩也暗暗叹服,心想这真不愧是帝皇之女。 古人认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在这个世界由于鬼神显世,‘祀’尤其重要,戎就是一切与战争有关的事务。 人们认为一个君王只要掌控住这二者,就可以算得上是明君,可以长治久安。 李轩对此却是不以为然的,他认为对于一个君王来说,人事,财权,军权,一样都不能缺,否则这个国家就要出问题。 而虞红裳,她显然是深谙其道。 也就在这个时候,六道天尊朱明月返回京城。 六道天尊每次外出,从不空手而归。 这次他去了嘉峪关外,斩杀西域天位大妖‘鱼沙河’,同时斩杀帖木儿汗国两大天位,战绩震撼天下,几乎直逼京师白莲之乱引发的风波。 鱼沙河乃是西域著名的大妖,此妖盘踞西域沙漠之地,垄断南道丝绸之路已经达七百年之久,据说它的修为距离大天位只有一线之隔。 尤其是在沙漠当中,鱼沙河的战力就等同于大天位。 甚至在大天位战力中,大妖鱼沙河也是其中的佼佼者。它不但可操纵风沙,聚散无常,更拥有无数沙石化身。 可朱明月却是在以一敌六的情况下,不但将鱼沙河斩灭,更是同时斩杀了帖木儿汗国两大小天位,又重创了其余三人。 这一战不但让西域那些在帖木儿汗国挑拨唆使下,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妖族们都噤若寒蝉,也令西面的帖木儿汗国为之震怖。 据说帖木儿汗国的胡骑哨探,在当日就后撤一百五十里,再不敢靠近嘉峪关。 六道司虽是半独立于朝堂之外,可之前蒙兀南侵一战,朱明月也毕竟是出过手的,这令帖木儿汗国忌惮异常。 朱明月回归京城的时候,状态也不是很好。 他浑身染血,全身数十个创口,都是血流不止。 不过朱明月返回京城的第一时间,却不是养伤,而是召集京城中众多六道司高层,包括十八位元老,几十位中郎将,所有内监察使等等,议论不久前的文忠烈公一案。 那白莲圣母之所以能祸乱京城,中流居士之所以能打破天地坛,六道司无疑是要负很大责任的。 如果不是左副天尊决断有误,贸然封锁都城隍庙,又勒令全城百姓烧毁都城隍的神像神牌,那次的势态,绝不会恶化到几乎倾覆京城,大晋国运也几乎崩塌的地步。 正是因左副天尊之举,使得文忠烈公的神力大衰,失去了与中流居士抗衡之力。 辛亏最后,是由他们六道司的中郎将李轩力挽狂澜,将白莲圣母镇压诛灭,这多少为六道司挽回了一点颜面。 可这桩事,六道司终究还是得给世人,给朝廷一个交代。 所以自那日之后,左副天尊就引咎辞职,自囚于镇妖塔内待罪。将六道司的一切事务,都暂委给了右副天尊。 可此事该如何给左副天尊定罪,六道司的内部却是分歧严重。元老会数次合议,都没法议定此事,一直拖延至今。 他们除了决定责成内堂几位监察使,严查左副天尊与‘六道神雷府’之外,其余就没做出任何决议。 可随着朱明月的回归,这桩久拖未决的事务,终究还是得有个结果。 ※※※※ 这天李轩将所有的讲学与宴席推迟到几天之后,然后一大早就与罗烟,乐芊芊,独孤碧落三人一起赶往六道司。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的罗烟与乐芊芊都荣光焕发,青春逼人。 这都是服用‘天心驻元丹’之后的效果,使得她们的肌肤更显幼嫩光滑。 尤其罗烟,她本来就是少女般的面貌。可在服用‘天心驻元丹’之后,她现在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乐芊芊那边的效果就差了一点,这主要是因她的身材,胸大臀翘,还有着两条大长腿,看起来实在太成人。 说她是十五六岁的少女,那也得有人信。 李轩看着这两个女孩的模样,心里就庆幸不已。心想幸亏自己手里还扣着几枚天心驻元丹没送出去,否则这次一定得翻车不可。 他想虞红裳,薛云柔那边,看来还是得送。 她们现在或已成就天位,或是未来必然能是天位之身,不缺岁寿,所以李轩之前没考虑过她们。 可如今看来,这‘天心驻元丹’的延寿效果倒是次要的,关键是能美容。 幸运的是,如果只为返老还童,留驻青春,使用一颗就可以了。 “你还要让我与芊芊,帮你整理永乐十七年以前的卫所屯田黄册?” 走在半路上的罗烟,简直快要被李轩给气炸了:“我与芊芊是六道司的校尉与都尉,又不是你的私人幕僚! 还有,你知不知道你与你的第二元神已经多久没去六道司了?现在你那神翼都的事务,都是我与芊芊在管着。 我从来没见过像你这样的,一个堂堂六道司的中郎将,竟然不务正业到这种地步,你怎么就能有脸开这个口?” 李轩的第二元神才刚刚炼成的那段时间,还是很老实的每天去坐镇当值。 可最近于杰主导的清查卫所屯田事务正在急速进展,李轩的第二元神就不得不把精力更多的投在那边。 李轩听了之后,却微微一笑:“我这是无可奈何,你没见朱天尊与右副天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几位是巴不得京师百姓与儒生的注意力,从六道司这边挪开。 何况李轩也是六道司的一员,这位在儒门中扩大影响,六道司的高层自是乐见其成。 李轩随后又双手合十,诚心拜托:“原本屯田的事物,我是想自己处理的。可那些学社盛情难却,我这边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拜托二位了。” 罗烟看他这模样,就不禁心中一软。她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李轩给的那三枚‘天心驻元丹’。 而就在她准备应承的时候,旁边的乐芊芊就已先一步开口道:“我可以的,最近京城内很太平,我应该能抽得出时间。” 罗烟就斜睨了乐芊芊一眼,心想这个丫头,实在太容易哄骗了。 李轩闻言一乐:“还是芊芊疼我。” 罗烟不由暗叹,然后也轻哼着道:“我尽量抽时间吧。” 李轩顿时大喜过望,乐芊芊在公文整理上如同神人,可她的缺陷是缺乏决断,无法处理一些复杂的事务,这就需得罗烟帮衬不可。这二人联手,才是珠联璧合。 他知道罗烟还是有着些许怨气的,所以沿途都陪着小心,说着一些幽默体己的话,不多时就把罗烟与乐芊芊哄得眉开眼笑。 旁边的独孤碧落,却有些看不惯李轩的人渣嘴脸:“我跟你们说一个笑话吧,前几天襄王不是为他的王妃办了一场寿宴吗?我娘亲也受邀去了。” 罗烟与乐芊芊的视线,不由都往独孤碧落注目过去,不明白这位为什么提起襄王妃的寿宴? 李轩的脸就微微一青:“独孤碧落!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此时的罗烟,反倒感兴趣了:“你别管他,到底什么样的笑话,说来听听。” 独孤碧落果然没理会李轩那暗含威胁的视线,她想自己一个想死的人,还会在乎李轩的威胁? “我那娘亲最近服用了一种丹药,不但可以返老还童,还能延寿十载。所以那次寿宴中她逢人就吹嘘,说自家女婿孝顺,结果却与人撞了车。” 独孤碧落用饱含戏谑的目光,看着李轩:“当天晚上,杭贵妃也到场给襄王妃祝寿,这位贵妃的脸居然也年轻了二十多岁,然后她也对人说,这都是冠军侯的功劳。她从没见过这么孝顺的孩子,说是一定要把冠军侯招为驸马的。” 罗烟与乐芊芊,就不禁眼神异样的看着李轩。 她们能想象得到当时的场面有多尴尬,二女的心情,此时也像是翻倒了五味瓶。 “你们以为只到此为止吗?”独孤碧落以袖掩唇,嗤嗤的笑着:“之后的宴席中,我娘亲又见到了她的弟妹,薛少天师的母亲张氏,结果这位的面貌,也是如少女一般,同样对李轩赞不绝口。你们不知道,当时我娘亲那个表情,实在太精彩了。” 罗烟与乐芊芊的目光,顿时就更加的复杂起来。罗烟甚至已在后悔,之前答应的实在太快。 李轩的面色,此时反倒是平静如常。他想这好东西就该大家分享嘛!他又没做错什么。 可于此同时,他感觉周围泛起了丝丝寒意,温度突然就下降了好几度。 第五六九章 神翼府主(求月票) 等到独孤碧落把笑话说完,罗烟与芊芊就再没给李轩好脸色。 李轩暗暗无奈,心想把这‘天心驻元丹’这样价值连城的礼物送到天怒人怨的,古往今来估计也就只他李轩一人了。 此时李轩就只能用冷厉的目光,看着独孤碧落这个始作俑者。 如果视线有温度,那么独孤碧落现在就已被冻成冰渣,而且是绝对零度。 可惜李轩的凝视,对于独孤碧落一点杀伤力都没有。 李轩也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向别处,他发现许多百姓家的门前都摆着香案,不但烧着香,还摆着各种样的贡果,甚至是酒菜。 他心里好奇,就直接寻了路上一位六旬老人问究竟。 “这是在请神入户!”这位老人望见李轩身上的六道伏魔甲,眼中竟然略含着几分埋怨:“之前六道司不是让我们烧了文忠烈公的神像神牌?结果这事闹得不像样,那传播七毒的根本就不是文忠烈公,而是混入都城隍庙的奸人。 据说文忠烈公还在幽冥之土护着我们,哪怕身受七毒之苦,也还是在与妖魔征战,想必是辛苦极了,也委屈得很。 大家一来担心得罪神明,二来也确是对文忠烈公有愧于心。。所以请神牌神像的仪式,都毕恭毕敬。说来你们六道司到底是怎么做事的?就不能查清楚一点?让我们冤枉了文忠烈公!” 李轩听了之后,顿时一阵凝眉。 后面的罗烟,则冷冷的看了过去:“你眼前这位,是大晋冠军侯,六道司中郎将李轩。” 那老人吃了一惊,仔细朝李轩看了过去,然后他就直接拜倒在了地上:“竟然是恩公当面!恩公请受小人一拜,那天要不是恩公您,我家那口子现在就得进棺材不可。 那个白莲圣母也未免太可恨了,我那老婆子几乎都快被她抽成了人干。” 李轩就微一拂袖,以浩气将老人托起:“老丈无需如此,李某做的只是份内之事。还有,请老丈转告你的街坊邻居,文忠烈公是大度之人,又事出有因,他不会与你们计较。” 李轩看了眼那满街的香案,莞尔一笑:“似你们这样,都城隍老爷那非得吃撑不可。” 那六旬老者听了之后,就不禁一阵发懵。 等到他醒过神的时候,李轩已经拿了二十几两碎银塞到他怀里:“这些钱你拿着,拿去给你家老伴儿买些好药,补补身子。” 然后他就纵骑离去了,往六道司的方向策马奔驰。 此时罗烟则语声凝冷道:“那个左副天尊,这次可说是造孽深重。现今许多京城百姓,对我们六道司都有不小的怨气。 我以往办案的时候,百姓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的,可现在却是各种冷言冷语。据说城西那边更糟糕,我们的人几乎没法正常办案。” 李轩就不由诧异的看着她:“情况有这么严重?” 罗烟微微颔首:“比你想象的严重,当时的归化神音主要波及的就是那城西,所以那边被抽取精气的人,也额外的多,那边的百姓,对六道司的人也就额外不满。如果司里面对此人不做处置,实在难以服众。 我就不明白了,元老会那边到底有什么好议的?给左副天尊他定个罪,就这么难?” 李轩就心想这还真挺难的,左副天尊是这十三年来,被元老会与‘六道’公推出来,用于制衡朱明月的人选,是未来最有望勒住朱明月这匹野马的缰绳。 其人天资卓绝,武道强横,至多两三年内就可踏入天位境界。 关键是这位守‘规矩’,重‘传统’,与元老会的众多元老都关系极佳。 这样的人物一旦出问题,那对于‘六道’与元老会来说,无疑是个重大打击。 一旦给左副天尊定罪,又没有合适的人选顶上,那么整个六道司都可能成为朱明月的一言堂。 别看前次李轩在元老会中大胜唯真方丈,可那是因唯真本身有着极大的破绽,他自己动用了一些人情,又以自身的影响力胁迫所致。 这绝不意味着元老会内部的风向发生了变化。 如今左副天尊的去留,都与那十八位元老,还有他们身后的‘六道’切身相关,元老会又岂能下得了‘壮士断腕’的决心? 李轩摇着头:“左副天尊的事,今日就当可尘埃落定,却看朱天尊他怎么说吧。” 这次朱明月召集议事之所,依旧是六道司元老院。 李轩到来的时候,这里已经座无虚席了。 李轩的位置则被安排在第一排,位于左侧的第四席。这令他的脸上,现出了几许惊诧之色。 需知这坐席的安排,无论国内国外,古往今来都是极讲究,是一个人地位的直接体现。 而今日李轩,却以伏魔中郎将之身,成为跻身第一排的前十人之一,这不能不让他惊奇错愕。 李轩的心内古怪,可还是安之若素的坐了下来。 此时他又眼神微凝,他发现旁边元老席位上,坐着一个不属于六道司的熟人。 那正是襄王世子虞祁镛,这位正与兵家元老梁源坐在一起,两人正笑意盈盈,谈笑风生。 襄王世子虞祁镛很快就察觉到李轩的视线,他的脸当即为之一僵。 可仅仅须臾之后,这位就只当是没事人一样,继续与梁源一起谈天说地。 他知道自己与梁家兄弟走在一起,就意味着会得罪李轩。 可如今梁家一门三天位,又代表着许多北方武门。 如果他们家能获得梁家兄弟叔侄的支持,那将会是他们争夺储位的重要筹码。 “这位襄王世子是怎么回事?”李轩从虞祁镛身上收回了视线:“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问话的对象,则是坐于他旁边的计功楼主。 计功楼主也斜视了虞祁镛一眼,然后语声淡淡道:“襄王世子是朝廷派来的代表之一,前来旁听的。” 他微微苦笑道:“这次仅内阁就派来了六人,可见是对于六道司的久拖不决,非常不满了。”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又好奇的问:“怎么把我安排在这?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你可是我们理学护法,未来的儒宗,六道司自然不能将你当成平常的中郎将看待。” 计功楼主说到这里,又微微一笑:“安心听着吧,接下来有大好事。之所以把你安排在这里,自然是因你现在有这样的权柄,有这样的名位,也有这样资格。” 李轩更加的好奇起来,心想自己今天莫非要升官加职? 就在他想要询问究竟的时候,李轩发现一个伟岸身影毫无预兆的现身于大厅内。 那正是伏魔天尊朱明月,他直接在殿中最上首处端坐了下来。 李轩悄悄睁开‘护道天眼’仔细观望,发现这位一身上下竟是血气萦绕,血透重衣。 不断有血液从朱明月的衣内深处渗透出来,又迅速‘蒸发’,化为赤红色血气,被吸入到了朱明月的鼻孔内。 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微一收:“斩杀?” “什么斩杀?”旁边的计功楼主不解的询问。 “我说的是朱天尊,他掌握的极天之法就是‘斩杀’。”李轩说话的同时暗暗吃惊,心想这位的极天之法,可真是强大得不得了。 即便朱明月的修为一日不到极天,他这极天之法就不能圆满。 可仅仅是这残缺的‘斩杀’,也足以让朱明月在天位之中接近于无敌。 “原来如此!”计功楼主的面上,顿时现出了释然之色:“天尊他居然也觉醒了极天?怪不得他能从西域全身而退。 据说这次天尊诛除鱼沙河之战,就连帖木儿汗国的国师也出手了。那人可是号称天方教的一位炽天使转世,掌握着名为‘流逝’的极天之法。 那也是极端恐怖的法门,可以让生命流逝,真元流逝,血液流逝等等。所以天尊才会血流不止,难以愈合。” 两人正交换着情报,朱明月就已将手一拍:“肃静!” 这殿堂之内,瞬时间雅雀无声,落针可闻。 “开始议事吧!”朱明月眼含睥睨,看着这厅内诸人:“内堂第二监察使何在?左副天尊一案由你主办,可曾查出什么问题?” 内堂第二监察使名叫钟离权,是一位三旬左右,面容富态的中年人,他起身之后神色恭敬道:“天尊,内堂现在只能确定左副天尊在处理七毒案时,有着众多的擅专之处。 可除此之外,我们还未发现左副天尊及神雷府一众成员,与外人勾结的实证,此事仍需详查,还请天尊宽限一段时间。” 朱明月当即颔首:“允了!我再给你们内堂三个月时间,你们务必要将此事查到水落石出。如果涉案之人清白,那就还他们清白,如果他们确与白莲勾结,那就得让他们付出代价!” 此时他的语声更显沉冷:“左副天尊既有擅专之举,可见其人在白莲之乱中罪责重大。以本座之意,是即时革除其人职司,下狱待罪。至于其左副天尊与神雷府主二职,可在堂中另选贤德担任,你们元老会可有异议?” 出乎李轩意料的是,那元老会十八位元老竟然无一人出面反对。 包括梁源在内,众多元老都沉默着一言不发。 此时朱明月又开口道:“我欲以‘玄武堂尊宣灵山’,出掌左副天尊与神雷府主。另在神雷府外再建一‘神翼府’,编制为三都七百三十人,由伏魔中郎将李轩代掌府主一职。” 这大厅之内,顿时一片哗然声响。 李轩也是诧异的微一扬眉,他终于知道,计功楼主的‘好事’是什么了。 第五七零章 就有这么霸道 “神翼府主?”李轩一阵惊疑不定。 “就是将你的神翼都扩编。”计功楼主冷笑着道:“日后的神雷府主管所有名列黑榜的凶犯大魔的追缉事宜,神翼府则负责天下间所有地方无法处理的大案要案。 你这神翼府主一职,差不多能有左副天尊一半的权柄。其实以我之意,是想要让你直升三品伏魔真人的,以你的功勋也已绰绰有余。 可元老会那边拦着,说你的年资还是太浅,他们许诺等到年后的时候,你执掌神翼府有了成绩,可以服众,再提拔叙升不迟。他们还是指望你年轻,在这半年当中出错。 朱天尊则更看重实利,他说暂缓升职可以,可为了方便神翼府开展工作,日后神翼府主在六道司,是直接以三品伏魔真人的品级看待。所有神翼府供职的人员,都必须享受高于地方半格的薪俸,待遇等等。” 接下来,李轩又听上方的伏魔天尊朱明月开口道:“神翼府人员的最低标准,是五重楼境的修为。。除文职外,所有人员配备三件中品法器,都尉级的伏魔战甲,都尉级的伏魔战刀。一应经费,则由朝廷与六道司各自承担半数。 除历任伏魔天尊之外,神翼府主不受任何辖制,神翼府意图接管的案件,地方必须移交,不得推诿。神翼府有协调,指导与监督地方办案之权——” 李轩听在耳中,不禁吃惊不已。 他想这位天尊的手笔,可真不小啊。从这神翼府主的权柄来看,这何止是半个左副天尊? 他都可以绕开五堂堂尊,直接插手地方上的案件了!在总堂中一切待遇与地位,也都与两位副天尊并驾齐驱。 李轩心想就常理来说,元老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给予神翼府这样的编制,这样的地位,这样的权柄的。 不过—— 李轩若有所思:“这是交换?” 据李轩所知,玄武堂尊宣灵山,也是与元老会走得较近的。 不过在六道司所有二品伏魔总管当中,宣灵山的资历,也就只比才刚升任朱雀堂尊的仇千秋强一些。 常理来说,此人原本是最没希望接掌左副天尊的。 “就是交换。”计功楼主微微颔首:“六道司毕竟是由‘六道’创建,他们在六道司的影响力极大。所以天尊他还不想与代表‘六道’的元老院冲突,导致六道司内部人心离散,甚至是分裂。他的打算,应是徐徐图之,逐次瓦解。” 作为儒门出身的计功楼主,他其实对朱明月与元老院之争不持立场。 在计功楼主看来,只要六道司内部运转正常,不影响他们镇压妖魔,怎么样都无所谓的。 要说立场,他也只倾向于李轩。 如果这位护法大人,儒家之宗望能够上位成为伏魔天尊,执掌六道,那是最好不过了。 六道以儒为首,这六道伏魔司,自然该由他们儒家执掌。 “好一个朱天尊!” 李轩心想朱天尊的做法是对的,如今六道司内部的形势,合则两利,分则两伤。 朱天尊在说完神翼府的权责之后,就继续问道:“你们元老会可有异议?” 可接下来就果如李轩所料,十八位元老还是哑然无声。这显然是会议之前,双方就已做过沟通,达成了协议。 此时那襄王世子虞祁镛,却不禁剑眉微凝。 事前他可不知这次六道司的内部会议,会发生这样的事。 由李轩来执掌神翼府?如此说来,这位大晋冠军侯岂非又将权势大涨? 需知六道司在朝廷中的地位,可是凌驾于三法司与绣衣卫,内厂之上的,有节制三法司与地方官府之权。 而如今的李轩,在六道司的内部又掌握了最高等级的办案权柄。 他现在不但有权利介入六道司朱雀,白虎,玄武,青龙,麒麟五堂的任何案件,还可把手伸入到三法司内。 虞祁镛已经隐隐有些后悔自己今日的六道司之行了。 襄王府可以结交梁氏父子,可也没必要摆在明面上,去得罪那位冠军侯。 “这个竖子!” 梁源则目光冷厉的看着李轩,眼眸深处杀机无限:“且先让他得意一阵儿。再过些时日,我与兄长会让他哭。最多三五个月,我看他的神翼府主,还当不当得下去。” 此时他已得知李轩对他们梁府施展的一应手段,这让梁源为之怒恨交加。 虞祁镛则是笑道:“此子年轻得志,行事难免张狂。他却不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年纪轻轻就站到这个位置,可未必就是好事。” 此时的虞祁镛已经有了离意,他想那位朱天尊的手段确实了得。 随着左副天尊被定罪去职,新任的副天尊人选也已商定,六道司内部暗藏的风波恶浪,已经被他信手之间化为无形。 接下来就是六道司内部的一些日常事务,他留在这里也没意思。 可接下来,虞祁镛却见下方的那些坐席中,有一位年轻女子站起身道:“天尊大人,还有诸位元老,我近日查得原伏魔中郎将梁源升任‘兵道元老’前后,有诸多不合我六道司法规之处。 此人之所以升职,当是唯真和尚暗中操纵,徇私舞弊的结果。所以属下想请令暂停梁源‘兵道元老’一职,直到我内堂查清此案,证明他清白为止。” ——那女子正是内堂第六监察使乐诗诗。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谁到知道,乐诗诗与李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乐芊芊是亲姐妹关系。 之前的第三内监察使石心去职之后,乐诗诗就从武夷山的镇魔署调任内堂,担任监察使一职。 换而言之,今日乐诗诗的举措,八成是出自李轩的授意。 即便伏魔天尊朱明月,也特意凝视了李轩一阵。 李轩则是处之泰然,今日这桩事就是他安排的。 可他的所做所为,都在六道司的规矩内。 梁源的瞳孔先是收缩,然后一阵暴怒:“乐诗诗,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敢再说一次?” 此时他浑身上下,赫然血气翻滚,就像是一条恶龙睁开了眼,威势惊人。 乐诗诗的气息也为之一滞,然后她毫无畏惧道:“你自己做了不合规矩的事,还不许别人说?” 她看着在场的众多元老:“当时梁源的功勋,资历,甚至职司,哪一样都不符合元老的标准。可这样的人,如何就能进入元老院? 不瞒诸位大人,属下已经掌握部分证据,证实当时的元老选拔有暗箱操作之嫌。此事如不查个清楚明白,恐怕难以让我六道司上下信服。” 整个元老堂的大厅内,瞬时间哑然无声。 那些元老,也都不禁一阵凝眉。 他们自然是希望保住梁源的元老席位,这毕竟是元老院中,目前唯一的一名天位。他背后的大将军梁亨,则是整个天下少有的几位能够在武力上与朱明月稍加抗衡之人。 可乐诗诗所求之事堂皇正大,又是在六道司所有中郎将与校尉云集之刻,在众目睽睽下提出此事的。 如果他们没有合适的籍口推拒,会严重打击元老会的声望。 且元老会内部,也非是铁板一块,似儒家法家的几位元老,就对梁源颇为反感。 伏魔天尊朱明月的目光,已经从李轩身上离开,然后语声平静的问道:“如果情况确如乐监察使所言,那么梁源的确不适合再担任元老。我的意思是,让他停职一段时间,等到查清楚之后再给他复职,你们元老会以为如何?” 此时的梁源,却暴怒异常,几乎失控:“老子宰了你!” 他竟然抬手就是一把短戟,往乐诗诗的方向掷了过去。 于此同时,梁源的身影也直接飞空而起 ——他原本是没有这么冲动的,可自从借助那方天画戟的残片晋升天位,他的精神意志也受到了影响,性格变得更强势霸道,也更暴躁易怒。 可此时李轩非但不惊,眼中反倒是滋生喜意。 他没想到这里梁源会冲动愚蠢到这个地步。 “你要宰了谁?” 李轩的身影直接闪身到了乐诗诗面上,然后随手一拂,拍在那短戟上。 这次他依旧使用竹之剑意,将短戟上的霸道真元,凶横戟意,都引导向别处,使得元老院内轰然震响。 这次却没有房屋倒塌,地陷深坑。是因六道司本身的防御法阵,承担了这部分力量。 而就在梁源的身影,也冲凌到李轩面前时,朱明月那冰冷的声音蓦然在众人的耳中响起。 “住手!” 短短两个字,却使得梁源不能动弹,再没有了任何战意。 李轩则微觉吃惊,他的‘护道天眼’瞧出了一些究竟。 这分明是天尊朱明月,将梁源心内的怒火,战意与杀念,都全数‘斩杀’掉了,让他直接没有了这样的念头。 朱明月又发出了一声轻哼:“梁源停职一事就这么定了,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对同僚出手,生出杀念。可见其人跋扈嚣张,毫无同僚之谊。来人,给我将他押入镇魔塔关押,由内堂定罪。” 李轩的唇角,顿时微微上扬。 不过这个时候,他也望见朱明月的目光向他看过来。 那是含着警告的眼神,李轩读懂了他意思,那是在对他说这党同伐异之事,下不为例。 第五七一章 割龙刀 大堂之内,梁源被人带下去的时候不断的狂呼震吼。 “你们敢?” “我是六道司兵家元老,你们敢这么对我?” “这不合规矩,即便伏魔天尊,也没权利停我的职!你们没权把我关押。” 他原本是想要挣扎的,可结果朱明月把他挣扎的念头,也给‘斩杀’掉了。 后来可能是嫌烦,朱明月阴沉着脸一声冷哼:“闭嘴!” 于是梁源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两眼茫然的望着前方,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这一幕,令所有在场之人都噤如寒蝉。 李轩也是心内暗惊,知道朱明月,是又把梁源说话的念头也斩去了。 他心想朱明月的这门极天之法,也未免过于强大了。 梁源好歹也是一个新晋升的天位,可在朱明月的面前,却像是一个小儿一样被玩弄。 “此法可‘斩’天下一切有情无情之物!” 计功楼主同样震撼异常:“原以为少保于杰觉醒了‘镇压’这种顶尖的极天之法,已经是天下独一份了,结果我们这位天尊,竟然也有不逊于少保于杰的成就。” 坐在李轩另一侧的地官楼主,则是一声轻叹:“我以前翻阅古籍,见书上说只有‘极天’才能对抗‘极天’,我一直不明其意,现在却知道究竟了。。 如今这天下,也只有于杰那样的,或者神宝与伪神宝之类,才有可能与他们对抗。六道司的一些人,想要援引梁亨来对抗朱天尊,这只怕是打错了算盘。” 计功楼主也为之摇头,半年前蒙兀入侵的时候,朱明月与少保于杰都没这么强大的,应当是近日才有了突破。 此时的大晋,虽然天位的人数远逊于太祖与太宗年间,可只论高端战力,竟已不逊于开国时期。 太祖年间,‘中山王’徐天德与‘开平王’常十万,都成功掌握了残缺的‘极天之法’。 正因此故,大晋朝廷的整体实力,甚至全面超出了金阙天宫。 后面的大将军兰御虽然是中天位,却也摸到了极天之法的边缘。 可太祖忌惮其人,没等兰御的‘极天之法’完成,就将之杀害。 太宗年间的名将则是稍稍逊色,只有太宗本人掌握了极天。也由此横扫蒙兀,所向无敌,将前元留下的众多底蕴后手一一除灭。 可如今,这大晋国中掌握极天之法的,已经有两人了。 襄王世子虞祁镛则有些发懵,看着自己新交的朋友,被几个牛高马大的伏魔都尉押出了六道司的大堂。 眼前这一幕,与他临来之前的预想完全不一样。 虞祁镛原本的想法,是今日以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哄得梁源心花怒放,让这位六道司元老更倾向于他们襄王府。 借助这位六道司元老,他们也可以对六道司施加一些影响。 可现在发生的一切,与他设定的剧本偏离了太多太多。 接下来他心神怔忡,浑浑噩噩,一时都忘了之前想要提前离开的事情。 等到虞祁镛回过神的时候,这场六道司的内部会议已经结束多时。 眼看着这大堂内的所有人等都已退席离去,虞祁镛只能脸色苍白的随着人群走出了堂外。 虞祁镛有些失魂落魄,这倒不是因重情重义,为自己好友被关押而担忧。而是他们襄王府在梁源身上下了重注,投入了许多资源。 可如果梁源的元老一职被免,那么襄王府在梁源身上的投资,就有一大半得打水漂。 如果六道司的内堂再狠心一点,把梁源关押个半年一年,那情况就更加糟糕。 用不上的‘天位’,那就不能说是天位。 也就在虞祁镛走出六道司大门的时候,他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正是冠军侯李轩,他正在跟一位中年男子说着话。 “青龙宫主?”虞祁镛的瞳孔骤然一收,另一个人他竟然也认得,那是金阙天宫的青龙宫主司神化。 ‘金阙天宫’一向高高在上,超拔于人世之外。世间很少有人得知他们的存在,史书中也没有记载。 所以金阙天宫的七位宫主,大小司命,也很少有人认得。 可在土木堡之变的时候,金阙天宫也曾干涉过北直隶的战事进程。 那位青龙宫主就曾经来找过他父亲襄王,所以虞祁镛恰好认得。 他当时对此人印象深刻,万世难移。 让虞祁镛惊奇不已的是,之前他印象中的司神化是高不可攀,任达不拘的。 如虞祁镛的父亲那样贵为大晋人臣之极,贵不可言的藩王,在司神化的眼中也如尘土一般。 可此时在李轩的面前,这位金阙天宫的青龙宫主却是和颜悦色,笑容可掬。 虞祁镛正心想这两位到底在说什么事?就见那青龙宫主司神化用刀子一样的目光,往他这边扫了过来。 虞祁镛神色一凛,当即转身避让,往另一条街道走了过去。 不过就在他走出了两条街道之后,虞祁镛只稍稍迟疑,就拿出了一枚奇异的紫色虫卵。 随着虞祁镛的真元输入,那虫卵当即化开,现出一条蜻蜓模样的灵虫,并在虞祁镛的操控下,往李轩与司神化二人的方向疾速飞去。 那是来自于南方的一种奇异灵虫,名叫‘天目虫’。 它的生命只有短短不到十天时间,却可瞒过许多天位修士的灵觉。 修士还能将自己的元神寄托于其上,通过‘天目虫’的眼去窥觑数十里外,甚至两百里外发生的事情。 缺点是这‘天目虫’受损之后,本体也会受到一定影响。 虞祁镛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很冒险,可他实在是好奇,这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的青龙宫主,正在与李轩说着赔偿的事情。 “再换是不可能了。” 司神化一边说着一边苦笑:“不瞒冠军侯,如今我们金阙天宫内符合你要求的伪神宝,就只有这么一件。如果冠军侯不满意,那么在下也无法可想。” 李轩却神色怪异的,看着司神化拿出来的东西。 那是一把长约四尺的唐式直刀,式样简洁明了,刀身纤长挺直,刀背则平整光滑。 ——这造型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蕴育着一股霸绝天下的气势。有着丝丝寒气,缠绕于刀身之上。如果再去触摸刀身,会发现这刀异常的冰冷。 这毫无疑问是一把比较适合李轩的兵器,未来可将他的寒法刀意,发挥到登峰造极。 唯独这把刀蕴育的‘极天之法’,让李轩有些无语。 那是‘阉割’—— 顾名思义,这把刀的极天之法可以让人断子绝孙。 李轩心想自己的断后金刚已经够阴损的了,这把刀竟然还更胜一筹。 “阉割?怎么会有这样的极天之法?这把刀是谁炼出来的?怎么会这么奇葩?” 李轩不能置信的打量着这把刀:“还有,这把刀明显与我的要求不合吧?我之前说的,可是战斗类的极天之法。” 他想这阉割不阉割,又不影响一个人的战斗力。 司神化轻咳了一声,神色尴尬:“此器原本的主人,是前赵时的一位大太监。他痛恨自己的际遇,恨不得天下人都如他一般。加上此人天赋卓绝,修为通天,由此衍生出了这种极天之法。” 司神化随后语声一转:“这把刀其实是符合要求的,它的极天之法可以用于战斗。” 李轩哪里肯信?他冷笑着看向司神化。 “它能够让敌人体会到被阉割的痛苦,也就是那位大太监曾经经历过的一切,且一直持续到战斗结束为止,连女修也不例外。” 司神化说到这里又神色万分古怪道:“还有,这把刀是真能把人阉割的,哪怕真正的小天位,只需与你战斗的时间超过一刻,就有被彻底‘阉割’的可能。具体时间则视个人的修为而定,尤其是神魄的强大与否,决定着断子绝孙的时间。 冠军侯,我们天位武修虽然在子嗣上已经不怎么在意,可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被阉割的。” 其实金阙天宫内,还有几件更强大,更实用的伪神宝。 可他们一样儿都不敢拿出来,那只会让这位冠军侯,变得更加棘手。 李轩听到这里,眼神就微微一亮,他已经意识到这把刀的强大之处。 “有意思!” 他把这把唐刀拿到手里,爱不释手的把玩,又有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不过这周围都没有其他人在,鸟畜绝迹。把‘阉割’之法用在草木上,估计也没啥用。 李轩的目光,很快就触及到一只从半空飞过的‘蜻蜓’。 “就是你了!” 使用极天之法不需要拔刀,李轩只一个意念,使那唐刀的刀身发出了一阵轻鸣。 不过这短短一瞬,李轩的一身真元就被这唐刀抽取了大半。 这一方面是李轩还未曾炼化这把刀的缘故,一方面则是这件拥有极天之法的上品仙器,本就消耗极大,更胜过饕餮与武曲破军几倍,远不是他现在的修为能够负担。 不过效果还是立竿见影,那蜻蜓就直接从空中栽落了下来,它蜷缩着躯体,似乎正承受着极致的痛苦。 李轩耳内隐隐听到了一声惨叫,他错愕的四望了一眼,就没在意,转而狐疑的看向司神化:“真没有其它的伪神宝了?” “真的没有,需知这等神物,都可以在西域身毒之地换取相当于半个山东面积的土地,当个一国之主。即便我金阙天宫,也仅有几件珍藏。” 青龙宫主司神化猛摇着头:“还有,传说此物还有另外一个用法,对自己使用‘阉割’,可以激发出这把刀另一种极天之法‘神速’,不过至今为止都没有人试过。” 李轩就心想这家伙显然是在坑他,是想要蛊惑他自己阉割自己么? 他心里微微一叹,略有些无奈的将这把刀收入到鞘中:“这把刀可有名字?我没在刀身上看见铭文。” 青龙宫主司神化见他有了松口之意,不由面色一喜:“说来这把刀的名字,倒甚是霸气,它名叫‘割龙刀’!” 第五七二章 使用割龙刀的方法 李轩手拿着‘割龙刀’,神色迟疑不定。 他总感觉这位青龙宫主是想要坑自己,还有,总是阉割别人像什么话? 他现在的绰号是金陵之虎,再过一阵儿,估计就得变成‘去势小能手’了。 不过这‘割龙刀’,也确实达到了他的要求。 李轩凝思半晌,还是万分纠结:“你这刀能不能让我先试用一阵儿?” “试用?”青龙宫主司神化从字面上理解了李轩之意,然后就眉头大皱,面色微沉:“这不可能!” 李轩就摇了摇头,把刀塞入到青龙宫主的手里面:“那就算了,这伪神宝我也不要了。那金阙天章的副本,我还是自己留着吧。” 青龙宫主无奈道:“这不公平,你想要试用多久?试用期满之后,你又不要了怎么办?生意没有这样做的。” 他意识到这个家伙,就是想要‘白嫖’。 青龙宫主当然不知道‘白嫖’这个词,可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试用期就两个月,两个月后不行的话,我们再商量。” 李轩双手抱胸,一脸漠然与不屑的看着对方:“你们金阙天宫总不可能连两个月时间都等不及吧?我总得看看这刀是什么成色,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实话,一件伪神宝我还真不在意。你知道我有‘浑天镇元鼎’,那东西的极天之法也快要生成了,是最顶级的‘镇压’,上三品的极天之法,可比你们这把‘割龙刀’强多了。” 李轩对这把刀,其实还是有些兴趣的。 这把刀的作用,应该不只是给人‘去势’。 ‘阉割’之法也有很多用途——比如说,在战斗之前,‘阉割’掉别人动武的念头;比如说别人写小说写文章写到一半的时候,‘阉割’掉他后续的文意;又比如说,一个人战斗时运剑运到一半,就阉割掉他后续的剑招。 只要头脑灵活,这‘阉割’还是有很多用途的。 不过这些想法,李轩还需要一一验证,他不能想当然的以为,这把‘割龙刀’能够做到这一切。 青龙宫主不为所动:“可我金阙天宫,实在拿不出更好的伪神宝了,这试用不试用,结果也没什么不一样。”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我可以发誓,在试用期内,我保证不会对金阙天章副本做什么。比如说把它拆掉,研究里面的结构。 又比如说转售给东海龙宫或者其他人,从他们手中换取真正合手的东西。宫主你觉得呢?” 青龙宫主的脸色,顿时又黑如锅底。 他其实不担心这天章副本落到东海龙宫手中,却担心此物会落于‘中流居士’,或者天宫的其他几个死对头的手中。 金阙天宫的力量,固然可镇压天下,可他们也不是没有敌人。 有几个前朝遗下的妖魔大孽,一直都是他们的心头大患。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李轩已经安然自得的将‘割龙刀’塞入到自己的袖子里:“两个月后你再来找我。” 青龙宫主司神化犹豫了半晌,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出来。 他只能万分无奈的一叹:“刀我可以给你试用,可东海龙宫与文忠烈公筹建天庭一事,冠军侯也得给我一个回复。” “这桩事你还找我做什么?”李轩摇着头:“你们既然准备答应我提出的那些条件,就尽管去找都城隍与东海龙宫谈就是。” 可司神化等的就是这句话,之前他也尝试过私下联系东海与都城隍,试图分化瓦解。 然而那两边的回复都是让他们去找李轩,在李轩许可之前,这两家竟是打定了主意,不与他们金阙天宫做任何接触。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却是我私人对冠军侯的请托。” 司神化说这句话的时候,面色变得异常古怪起来:“据我所知,冠军侯正在布局围杀东方良?” 他见李轩眼现惑然之意,忙又解释道:“也就是我的师侄,前任天市宫主宫念慈的弟子。” 李轩就剑眉一轩,略含警惕的看着对面:“是有此事,不过这与你何干?据我所知,你们金阙天宫也将这个东方良视为叛逆,正在追捕当中?” 那天他在江南医馆,见到了东方良之后,就针对此人布置下了天罗地网。 李轩却没想到这家伙手中,竟有着一件可以进行短距虚空挪移的法器,让他们扑了一个空。 幸运的是,李轩现在有六耳将军‘师六如’帮衬。 师六如虽是一只雌兽,却远比听天獒爽快干脆有担当多了。听天獒那就是一个怂蛋,生怕得罪人。 总之李轩求助之后,师六如半点都没迟疑,直接以神通锁定了‘东方良’的方位,时时刻刻在向李轩通报。 如今李轩布置的那张包围网,已经越收越紧,东方良躲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 最多晚上的时候,他们就可以将这‘白莲余孽’抓捕归案。 “他的确是被我金阙天宫通缉。”司神化面色凝然:“不过我仔细查过,当日天市宫主之所以对你出手,很可能是被人蒙蔽所致。 有人给她传达了错误的情报,说你因孝陵那场变故的原因身染龙气,很可能会在大晋亡故之后,篡国自立。可我暂无证据,为天市宫主洗清冤屈。” 李轩就回以冷笑:“你不会是想要劝我饶他一命吧?” 他想即便天市宫主是被蒙蔽又如何?这师徒两人一而再,再而三的针对他出手,泥菩萨都有火气呢。 不趁着现在将此人踩死,流着遗患日后么? “这算我私人欠冠军侯一个人情如何?还请冠军侯留他一命,让他为你效力赎罪。” 司神化说话的同时,将一个东西取出来,放在李轩的面前:“这是上古遗下的‘源禁神石’,是上古天庭用于控制罪囚的手段。如果冠军侯不放心他,可以用此物控锁他的心神,直到他赎清罪孽为止。” 李轩就凝着眼,意味深长的与青龙宫主司神化对视:“也就是给我当罪奴?不得不承认,宫主你的想法倒是挺好的,竟让我稍微有一点动心了。” 问题是,他没有给别人做挡箭牌的兴趣—— 青龙宫主司神化则是神色坦然:“实不相瞒,如今的金阙天宫与中流居士,都想要他的命。我这师侄也没修习过什么隐匿之术,即便躲在京城,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如今也唯有冠军侯与文忠烈公,能够护得住他的性命。据我所知,冠军侯身边虽然高手如云,可真正直属于你的天位,是一个都没有吧? 我那师侄天赋不俗,尤其在剑道方面是三百年来仅见,他仅仅只用了三十四年成就天位。如非是天宫的规矩压制,他如今可能已是中天位的修为。他的战力极强,绝对要胜过李遮天。” 此时他又一阵迟疑,然后咬牙道:“说欠你人情可能有点虚了,这样吧。我可以为你出手三次,只要是与我们金阙天宫无关之事,冠军侯你都可来找我。这片神州之内,无论在哪个方位,我都必定在半日之内赶至。” 李轩这才眼现笑意,司神化这么一说,他就感兴趣了。 ※※※※ 在那‘天目虫’扑倒在地的时候,襄王世子虞祁镛也感觉身体的下半部分剧痛难当。 他抱着自己的下半身满地打滚,惨烈嘶嚎,过了好半天,才逐渐从被阉割的痛苦中缓过来。 由于他的声音过于惨烈,他藏身的这个角落里,引来了无数人前来围观,朝着他指指点点。 直到一刻时间之后,虞祁镛才缓过了劲,然后他就用袖子蒙着脸抱头鼠窜。 这个时候,他分外的痛恨自己身上的世子袍服——这很可能会暴露他的身份,导致京城之内风言风语。 可虞祁镛现在更忧心忡忡。 通过天目虫,他知道那把刀的‘极天之法’居然是‘阉割’! 他心想不会吧?不可能?这个世界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刀? 自己不可能被这刀阉割的,绝不可能! 要阉也是阉掉天目虫,不会阉掉自己的—— 可虞祁镛还是放心不下,他想了想,就又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换了一身普通锦袍,还特意把自己的脸涂黑,然后在街上选了一个门面堂皇,装修精致的青楼走入进去。 为了增加自己的兴致,虞祁镛还特意挑了这青楼中最好的姑娘。 可就在三刻时间之后,襄王世子虞祁镛失魂落魄,行尸走肉般的从里面出来。 他隐隐听到里面那位女行首,正在同她的青楼姐妹议论:“这个世上果然什么人都有,你看刚才那位,年纪轻轻,人长得也还英俊,可就是不行。” “不行?”那些青楼女子吃了一惊:“不是待了三刻时间吗?已经够久了吧。” “三刻又如何?再久都起不来。”那行首冷笑道:“反正就是辛苦了我,你看我这脸颊上的肉都酸了。” 虞祁镛面红似血,他浑浑噩噩的往襄王府里走。 直到他走入到襄王府的大堂,这才稍稍清醒了一些。 虞祁镛望见他的父亲襄王虞瞻墡,正大马金刀的坐于大堂中央,往他睨视过来。 第五七三章 好奇心害死~ 襄王虞瞻墡好奇的看着自己儿子:“六道司那边的议事不是早就结束了吗?怎么拖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虞祁镛的脸色煞白,他嗫动着嘴唇,想说孩儿今日很可能被李轩阉啦! 可虞祁镛终究还是没敢说出这句话,试问一个无后的阉人哪里还有资格继承他父王的王位?如何还有资格去入嗣皇统? 思及此处,虞祁镛甚至把自己眼中的热泪都逼了回去,只能眼圈发红的朝着虞瞻墡一礼:“都是孩儿无能。” “这与镛儿你有什么关系?镛儿你何需自责至此啊?” 襄王虞瞻墡看着自己面白如纸的嫡长子,不由微摇着头:“详细的过程我听人说过了,只能说那朱明月朱天尊才能卓绝,冠军侯李轩狠毒霸道,梁源则蠢不可及。 梁源的元老位置是一定保不住了,可惜了我家投入的几十万两重金。不过此事为父也未曾想到,又何况镛儿你。罢了,这几十万两银子就当是喂狗了,只要能换取梁氏三个天位倒向我家,还是划算的。” 虞祁镛却无心于此,他在想着被阉割时的剧痛,还有之前青楼里面的无能为力。 自己该不会真的被阉了吧?是不是该找个大夫给看看? 可事涉‘极天之法’,那些名医都未必有用。 虞祁镛思来想去,发现就只有那位江大神医江云旗最合适。 这位不但医道通神,本身也是天位修为,对极天之法多少有些了解。更不会在外面乱嚼舌头。 可那个李轩,据说就是江云旗内定的女婿。 ——不对!自己何需顾忌冠军侯? 自己不过是陪着梁源坐了半天,然后试图偷听李轩与那青龙宫主说话,又没把冠军侯往死里得罪。 有句话说得好,解铃还需系铃人。 自己的被‘阉’,搞不好还得求到李轩头上。无非就是说几句软话,诚恳的道个歉,虞祁镛心想自己应该还是有挽回的机会。 襄王虞瞻墡见他神不守舍的模样,倒是真有几分不满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每临大事须有静气!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现在不过是梁源的元老位置被拿下,才哪到哪?” 襄王世子虞祁镛忙定了定神,他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父王,我刚才在想那位冠军侯,为何要对梁氏下这样的狠手?他之前让梁亨丢官弃职也就罢了,今日居然又将梁源也一起拉下马来。 孩儿还听说几日前,山东巡盐御史已经上奏朝廷,要求废除景泰五年到十三年的所有盐引。据说户部那边,也不再与横梁镖局合作,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铲断梁家的财路。 我担心,这也是冠军侯的手笔,这分明是欲对梁氏斩尽杀绝。” “还真有可能。”襄王虞瞻墡就面色沉凝:“此子睚眦必报,心如豺狼,狠戾阴——” 他想说‘阴毒’二字,却发现这词用不到李轩的头上。 那冠军侯的一切举措,无不都是堂堂正正,以阳谋制敌。 于是虞瞻墡又皱着眉头,换了几个词:“我观此子的行事风格,就如暴风雷霆,凌厉果决到了极点,让人都无法喘气。如果他真打算与梁氏不死不休,那么此事真不可不虑。” “父王,”襄王世子虞祁镛语含着几分迟疑的问道:“您说这会不会与不久前,长乐长公主在文华殿遇袭有关?” “怎么可能?”襄王虞瞻墡先是失笑,可随后他的脸色,就渐渐凝重了起来。 他是知道梁亨的侄子,死于文华殿中这一事。据说是勾结魔师,冒犯监国。 可具体出了什么事,外面的人却都在猜疑缘由,莫衷一是。 襄王对于此事也有猜测,却无法确定。 “确有可能,祁镛你是担心云凰?” “正是!”虞祁镛咽了一口唾沫:“她也涉入监国长公主遇袭一事,那位冠军侯会不会把我们家也一起恨上?”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被‘阉’,也是李轩故意为之。 襄王虞瞻墡不由凝着眉,陷入了长考,心想这还真有可能。 李轩既然已经对梁亨下手,没道理放过他们家。 也就在这个时候,襄王望见一个红袍身影匆匆从门外走了进来:“殿下,殿下!大事不妙。” 襄王虞瞻墡不由一愣:“元仙,何事如此惊慌失措?” 他认出来者正是他的心腹党羽‘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 通政使司古称‘银台’,是朝廷大九卿之一,地位几乎与御史台等同。 他们的职责是受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凡四方陈情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于底簿内誊写诉告缘由,呈状以闻。 这是一个联系朝廷内外的机构,掌握着通政使司,就可掌握着朝中的风吹草动。 所以襄王虞瞻墡很早以前,就将许元仙安排入通政使司任职,还明令门房,凡是许元仙派发过来的一切奴仆,信符都不得阻拦。 许元仙走入之后都顾不得行礼,他面色苍白的将几封奏章,送到了襄王面前:“这是礼部几位给事中上的奏章,内容极其歹毒,他们在奏章中说‘大宗正’一职常年执掌于殿下之手,使得殿下您在大晋宗室中的威望日甚一日。 他们认为长此下去,恐怕不利于家国的,朝廷如今是该考虑更换大宗正的人选了。还有——” 许元仙又递上了几封奏章:“这是御史台弹劾殿下您的家奴,在襄阳横行不法,祸害地方的。说是正因殿下与您的家人常年在京,未曾就国,所以家奴才会失了管束,他们想让殿下你尽快返回封地。” 襄王虞瞻墡的脸,顿时就是一青。 他心想这个时候,自己怎能够被赶去封地就国? 世子虞祁镛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许大人,这些奏章能否压下来?” 许元仙当即摇着头:“不可能,如今的‘通政使’是权顶天,此人向来都秉正无私,且与冠军侯李轩关系亲厚。我能将这些奏章暂时带出来,已经很冒险了。” 他又斜目看了襄王虞瞻墡一眼:“我注意到弹劾殿下的几位给事中与御史,都与冠军侯有着不浅的关系。” 襄王虞瞻墡早就察觉此事,他只觉脑仁剧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世子虞祁镛则凝着眉头:“父王,我看此事也无需太过忧虑,几年前也不是没有人想要您就国,不也没有成功?” “你知道什么?” 襄王虞瞻墡一声冷哼的同时,用手揉着额头。 他想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情况与以前岂能相同? 以前景泰帝是需要一位宗室长辈制衡太后,才对他逗留京中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现在,景泰帝未必还有这样的想法。 还有,如果只是李轩造出的这点声势,他未必就压不下来。可太后与正统帝,现在巴不得把他踢出京城,他们的那群党羽,一定会群起响应。 思及此处,襄王虞瞻墡不由生出了几分佩服之情。 这个冠军侯,总是能抓人要害。 “多谢你了,元仙!”襄王虞瞻墡凝思了片刻,就将手中的奏章,重新还到了许元仙的手中:“此事我已经有解决之法,麻烦你将这些奏章押上一日。” 许元仙看了襄王一眼之后,就没再说什么。他行礼之后,就带着这些奏章匆匆离去。 就在许元仙离开之后,世子虞祁镛忍不住问道:“父王您准备怎么做?” 襄王虞瞻墡却没答话,他直接找来王府总管:“你亲自持我名帖去冠军侯府,邀请冠军侯明日清晨至山味楼与我一起喝早茶。注意了,一定要让冠军侯同意不可,实在不行,中午也可以。” 然后他就苦笑着坐回了椅上:“我准备怎么做,你明天看着就知道了。” 此时襄王虞瞻墡,又神色微动:“对了,祁镛,云南送来的那只‘天目虫’,现在是在你的手中,把那东西给我,我有妙用。” 世子虞祁镛躯体微僵,他面色怪异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您要这东西做什么?” “我需要用那只天目虫潜入绣衣卫诏狱。” 襄王虞瞻墡的脸色凝重:“左道行还是有点儿能耐的,如今绣衣卫的诏狱被他经营的水泼不入,我想尽办法都没法与云凰联系。如今只有借助这天目虫,或有几分机会。少废话!快点把这东西拿来。” 世子虞祁镛迟疑了半晌,终还是在襄王虞瞻墡冷厉的目光逼视下,将那只天目虫取了出来。 襄王虞瞻墡看着这只蜻蜓一样的虫豸,不由一阵错愕:“怎么孵化出来了?还萎靡不振的?” 世子虞祁镛就语声怪异,支支吾吾的道:“今天我用它做了一点事,它孵化出来就是这样的,应该是营养不良。” 襄王虞瞻墡眉头大皱,然后就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的嫡长子可以走人了。 他心想这东西如果只是营养不良,应该不会影响到他的计划。 襄王虞瞻墡随后探指在那天目虫上一点,将一丝神念融入其中,然后驾驭着这只虫豸飞空而起。 此时襄王却又心中微动,忖道他那长子用这天目虫做了什么事? 这家伙今天回来之后就神不守舍,古里古怪的,还不愿把天目虫给他,莫非是瞒着他在外做一些有辱家风的事情? 襄王虞瞻墡兴趣大增,开始翻寻着天目虫的过往记忆。 这只虫的异能之一,就是可以记忆它一生看到过的所有事与物。 而下一瞬,襄王虞瞻墡就看到了李轩的脸。然后一股无与伦比的剧痛,骤然出现在他的下半身。 襄王虞瞻墡疼痛难忍,当即跪倒在地,同时口里发出了一声刺人耳膜,声震全府的哀嚎。 “虞祁镛!你这个坑爹的兔崽子!” 同一时间,正在往内院走去的世子虞祁镛,顿时身躯一僵,满头满脸的冷汗冒了出来。 第五七四章 全靠你了(求月票) 李轩答应了与襄王虞瞻墡一起喝早茶,可结果次日清晨,他是在江南医馆里面见到的襄王父子。 襄王虞瞻墡的面色青白沉冷,襄王世子虞祁镛则是鼻青脸肿,尤其两边脸颊,都肿起来一圈。 李轩见状之后,就不禁诧异不已:“这是谁啊?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对世子殿下下这样的狠手?” 襄王世子虞祁镛就拿眼往他的父亲看了过去,神色欲哭无泪。 襄王虞瞻墡则是继续青沉着脸,他将李轩的弹劾奏本先按下不提,直接走入医馆深处,找江云旗给他们父子诊治。 江云旗先给襄王虞瞻墡看了,然后又捏着鼻子仔细观察了一下襄王世子虞祁镛下身的情况。 “襄王殿下这事儿好办,天目虫记忆里面的极天之法,就相当于武修的剑意留痕。可毕竟是隔了一层,您本人也是伪天位级的武修,影响其实不大。所以殿下您昨日的不举,更多是心理因素。” 江云旗说话的时候,脸上不由现出了古怪的笑意:“我的建议是殿下回去吃颗壮阳药,药性越激烈的越好,这可以帮助你打破心理障碍。 如果殿下没有这样的药,我也可以卖你一瓶秘传的灵丹。不过这价格很贵,一瓶二十枚需银十万两。” 这种壮阳药,襄王虞瞻墡自然是有的。 可神医江云旗的药方自然非同一般,虞瞻墡稍作犹豫,就咬了咬牙,决定花钱买下来。 他想此事涉及终生性福,不可马虎。 “然后是世子殿下,其实也很简单。” 江云旗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襄王世子虞祁镛:“李轩斩入天目虫体内的极天之法,也创及到了你的元神。所以你是神魄受损,有一丝极天之法残留于你元神内部,加上心理因素的缘故。 疗治的方法,就如同处理那些刀意与剑意一般,将那丝残留的极天之法拔除即可。问题是,如今世间能除去极天之法的不多,你们要么是寻李轩,这是解铃还须系铃人; 要么就去找朱天尊与于少保,朱天尊可以将之斩灭,少保于杰可以将之镇压,不过这两种方法,都会让世子的元神再次受到损伤。” 襄王世子虞祁镛当即松了一口气,他想只要还有解决的办法就好。 他心里喜不自胜,差点哭了出来。 李轩则是强忍着笑,忙不迭的摇着头:“还是别找我,我现在的‘阉割’能发不能收,你们可能得再等一个月,让我练习一阵儿。” 襄王虞瞻墡稍作凝思,就笑着道:“一事不烦二主,我们还是等冠军侯吧。” 他想这桩事,没必要再去找那两位欠人情了。 让自家的这个混账孽子痿一阵儿也没什么不好的,真没必要再去丢人现眼。 此时的襄王又神色一肃:“闻说通政司那边有许多清流之士上了奏折,不但要拿下本王的大宗正一职,还要本王返回封地。不知此事,可与冠军侯有关?” “正是李某。”李轩坦然承认,这桩事他既然已做了,那就没必要遮遮掩掩。 “侯爷好狠厉的手腕。” 襄王虞瞻墡苦笑道:“这些奏章一发,本王不想回封地都不行。可现在真不是时候,如今朝廷内外看似平静,可在暗中却隐伏有无穷隐患。 仁宣两位先帝临终之前交托本王,让本王看护社稷,这个时候,本王是真放心不下。” 李轩就面无表情的听着,心想这个襄王,难道以为他说几句大义凛然的话,就可以打动自己? 接下来襄王却语声一转:“如果我猜得不错,冠军侯这次之所以针对本王,是因不久前监国殿下在文华殿遇刺一事吧?因我那长女云凰涉案,所以冠军侯怀疑是本王所为?” 李轩就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难道不是?” “这事真与本王无涉,昔日云凰为太后效力的时节,不知落了多少把柄在太后的手中,那位想要在小女身上做点手脚,还不是轻而易举? 何况本王这庶长女因她母亲的缘故,与本王肃来关系不睦,又极有主见,否则也不至于在这数年间,都为太后所用。” 襄王摇着头,然后眼神一凝:“本王知道说这些话,都难以取信冠军侯。不过我若能帮助侯爷您找到魔师的藏身地点,助您围杀魔师呢?这是否能证明本王清白,能否请侯爷将这些奏本暂时撤下?” 李轩的瞳孔中,顿时就现出了几分精芒。 他也在找魔师,却百寻不得。 目前绣衣卫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太子暴病一案,用于寻找魔师下落的人力不多。 且这位的行踪如果那么容易找,六道司也不会连续几十年,都拿此人无可奈何。 李轩摇着头:“暂撤奏本是不可能的,我顶多容许殿下将他们的奏本暂押于通政司三日,期间本侯可以不做声张。以襄王殿下的能耐,应该能做得到吧?三日之后是否撤回奏本,我得看具体情况——” 李轩正说到这里,忽然探手一招,将远处飞来的一张信符收摄到手。 当他看了信符之后,李轩就神色微动:“我有急事,需要尽快去外城一趟。襄王殿下如果找到魔师的下落,请尽快告知我。” 此时他身影已化作雷光电闪,往外城方向飞遁过去。 襄王见状,忙起身大吼:“冠军侯,你记得多练习那把刀,小儿的后半辈子都靠你了!” 他的嫡子虞祁镛虽然混账坑爹,却是他所有孩子当中,最聪慧杰出的一个了。 ※※※※ 李轩之所以匆匆离去,是因师六如又找到‘东方良’的下落了。 昨日他以为十拿九稳,结果还被摆了一道。在最后最关键的时刻,被‘东方良’逃脱。 这也是因之前青龙宫主拜托的缘故,让他临时更改了计划,最终导致失败。 毕竟生擒一个天位与杀死一个天位,难度可是截然不同。 所以这一次,李轩毫不客气的将青龙宫主司神化找来帮忙。 李轩麾下没有直属的天位高手,他虽能在京城中召集众多天位,却都是要付出情面的。 他没道理为‘东方良’一事去欠人情债。 “就是这里吗?” 李轩居高临下,凝神看着前方的一座庙宇。 东方良的藏身之地,就在北京外城东南侧的‘关王庙’里面。 这是很聪明的举动,他可以接触此地浓郁的信愿香火,遮蔽修士的神识感应。 如果不是师六如,他们几乎就想不到这个地点。 “他现在就藏身在侧殿,呆在侧殿房梁上。” 师六如踩在李轩的肩上,往关王庙看着:“他藏错地方了,关王武圣的信仰遍布大江南北,武圣老人家哪里管得过来?所以关王在北京的这几座庙,现在都交托给我家老爷代管。 他现在的状况很糟糕,我闻到了很浓郁的血腥味,应该是昨天受的伤还没痊愈。不过,他这次似有同归于尽的打算——” 师六如的鼻间嗅了嗅:“那是三百年前,‘血修罗教’祭炼的‘血雷湮’,分布在殿堂内的四个角落。一旦爆开,血火遍布五十丈,扑之不灭,没有合适的化解之法,天位修士也得被烧成灰烬。” 李轩则默默施展了一个法诀,从腰间那‘水德元君王夫’的玉圭中,抽取了大量的信愿神力。 他将白莲的‘真空’之法引动,镇压住了周围的天地虚空。 这是在封锁‘东方良’的虚空挪移,可惜面积有限,只能覆盖周围一千丈方圆。 一旦‘东方良’逃出这个范围,还是能够使用那件虚空法器。 昨日东方良就是这般逃离的,李轩与罗烟联手将东方良重创,结果却被东方良强行闯出了包围圈。 而在施法完毕之后,李轩就看向青龙宫主司神化:“还请宫主出手,否则在下,真未必能保全住这东方良的性命。” 司神化闻言就悠悠一叹,他一个抬袖,就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团巨大的罡力,并将之化为一个擎天大手,往那关王庙侧殿的方位抓去。 未等这青罡巨手落下,那殿内就爆出了大团的血火,却都在顷刻间,被那青色罡力镇压了下去。 东方良的身影,却已经提前从那庙里面窜了出来。 他认出这青罡巨手,正是出于青龙宫主司神化之手。东方良不由怒恨已极,破口大骂:“司神化!就连你也背叛了师尊!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你当年与白虎宫主的女儿偷情,是谁帮你把这事压了下来?还不是我师尊? 你今日竟然还帮着外人来抓我,我要将此事告知白虎宫主,告知天宫执令,让司神化你吃不了兜着走!” 青龙宫主司神化面无表情,他眼神冷冷的转过头看向李轩:“冠军侯拿下这孽障之后不用与他客气,最好是磨一磨他这脾气,这怎么得了?” 李轩强忍着面部的表情,微微颔首:“我明白。” 此时东方良正往南面逃遁,却被那边升起的一道青红剑光逼退。 那是玄尘子,她的双剑剑光,几乎达到了李轩与罗烟的六成水准。此时重伤未愈的东方良,已经不敢正撄其锋。 东方良又试图从北面走,那个方向却现出了‘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的身影,于此同时,大量的暴雨银针漫布虚空。 就当东方良又尝试换个方向的时候,李轩与罗烟的阳阳神刀已经穿梭而至。两道刀光,洞穿了他的肩胛。 青龙宫主的青罡巨手,则紧随其后,趁着东方良无力反抗之际将之抓摄。 他一点都没手下留情,仅仅一抓,就将东方良的意识直接震晕过去。 第五八零章 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东方良御剑而行,木头人一样随着李轩往冠军侯府走。 那枚黑红色的‘源禁神石’就镶嵌在他眉心的中央位置,还是青龙宫主强压着他,让李轩将这上古天庭控制罪奴的东西,硬生生的植入他的体内。 这让东方良有种天塌地陷之感,感觉整个世界都背叛了他,举目无亲,茕茕孑立。 可惜的是,这‘源禁神石’一旦植入,东方良即便想要自裁也不可得了。 李轩倒没有控制他意识什么的,问题是那上古天庭为防罪奴轻生,让天庭没有苦力可用,特地在‘源禁神石’中留下防止罪奴生出自杀念头的禁法。 此刻的他就像是行尸走肉,之所以还能御剑飞行,只是数十年时间养就的本能在驱动。 “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冒这么大的风险,去找我的玉麒麟?”李轩骑着马走在前面,同时好奇的问:“主动暴露行踪,你是嫌自己死得不够快是吧?” 东方良嗫嚅了一下嘴唇,终究没将玉麒麟就是他师妹一事说出来。 他知道师妹她身份一旦暴露,就会彻底落入李轩的魔爪,再无法自拔。 以这个冠军侯的尿性,他一定不会放过师妹。 “自然是为了报复!” 东方良一声怒哼,语声冰冷道:“那头玉麒麟坏了我师尊的大事,你李轩又是害死我师尊的罪魁祸首之一,我奈何不了你,就想着要结果了那头玉麒麟,为师尊报仇。 如果不是当天刚好有人在,我当时就宰了它!” 李轩心想这家伙果然欠收拾,不过此事倒不急。 反正东方良已落到他的手里,以后有的是时间炮制这家伙。 也就在他踏入冠军侯府的时候,一道白色光影突然从府内奔驰而至,几乎就扑入到李轩的怀中。 那正是玉麒麟,它是昨日大好的。 虽然元气未复,可玉麒麟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不影响行动。 李轩考虑到江南医馆那边人多杂乱,情况复杂,医馆那边也急缺床位,就将玉麒麟从医馆那边撤了回来。 玉麒麟在扑过来之后,就满含兴奋与期待的去舔李轩的脸。 李轩被惹得哈哈大笑:“行!行!行!你要的北海冰鱼我都带回来了,整整五个箩筐,够你吃三天。还有承诺给你的一条二百年的鲲鱼,肉质绝佳,晚上会有山味楼的厨子过来加工,我们全府上下一起吃。” 可他说着说着,就发现玉麒麟的情况不太对劲,这家伙不再舔他了,热情也在消退。 “你这家伙——”李轩摇了摇头:“过河拆桥都没你这么快。” 他也没有在意,继续往里面走。 此时玉麒麟却身躯僵硬,万分错愕的望着后方的东方良。 东方良也同样一身僵直,不能置信的与自己的师妹对视。最终他面无表情,眼神漠然的御剑而行,随在李轩身后飞入冠军侯府。 ——这不是他自己情愿的,是李轩在前方招手,让他快点跟上去。 这一瞬,东方良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裂成了千百余片,再无法愈合了。 ※※※※ 三天之后,薛云柔驾驭着她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匆匆返回了京城。 自从白莲之乱平息以后,她就再次前往独石堡监工督造。 直到今日,那边重建的护城法阵终于完成,也通过了朝廷的验收。 恰好这个时候,李轩准备了一次大行动,需要借助天师府的力量。 于是薛云柔在完成这桩大事之后,连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就又得返回北京。 入京之后,薛云柔遵照惯例,先入宫拜见天子叙职交差。 让薛云柔略觉膈应的是,由于景泰帝闭关不出,此时主宰国政的是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她曾经的好闺蜜,手帕交。 薛云柔原以为这一场见面,双方难免要唇刀舌剑,夹枪带棒的交手一次。 自己以臣属的身份觐见,怕是难免要屈居下风。 可出乎薛云柔意料的是,这次双方见面之后,虞红裳却是拿出了身为监国长公主的大气,不但全程没有任何为难,反倒是温言软语,态度极佳,在言辞间也特意避开了李轩。 二女之间的言谈,竟仿佛是有了几分以前还是闺阁密友时的和谐气氛。 薛云柔出宫之后,心内就不禁暗暗赞佩,心想红裳她不愧是出身皇家,气度风姿都非常人能及。 即便是身为情敌的她,也能在虞红裳面前如沐春风,不觉为虞红裳效劳是很为难的事情。 之后薛云柔才往李轩的冠军侯府里面赶,而就在她进门之后,薛云柔发现这府里面的情况不对劲了。 以往冠军侯府的门口是很热闹的,李轩在侯府的马厩里面,养了二十五头地行龙,四十五头龙血马。 此外侯府之外平时还会停一些马车,都是李轩的部属,或是敬仰李轩的文士,前来侯府候见。 所以这侯府的门口,时常都有马嘶兽吼之声,此起彼伏。 可今日薛云柔到来,却发现此处竟然万马齐喑,那些脾气较为暴躁的地行龙,也都老老实实的呆在兽笼里面不敢吭声。 薛云柔仔细看,发现这些畜生都在瑟瑟发抖。 “怎么回事?”薛云柔好奇的问迎过来的李大陆:“你们家难道是发马瘟了?” 李大陆就脸色古怪道:“侯爷他最近新得了一把宝刀,平时爱不释手,到处的找东西试刀,门外的那些畜生吃过他的大亏,都不敢造次。” 薛云柔不由一头雾水,心想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 就在她进一步想要问清楚究竟的时候,薛云柔忽然蹙了蹙眉。 “这门口的‘虎刺梅’到哪去了?” 虎刺梅是一种形如梅花的花,花期很长。以前冠军侯府的门口栽了几丛,薛云柔很喜欢。 可此时她一目望去,发现了那些花都不见踪影了。 “就在那里,”李大陆往旁边的花坛指了指:“少天师你看,花坛左边蔫着的那一堆草就是。” 薛云柔不由微微愣神,发现这花坛里面蔫头蔫脑的花草还有许多,不止是虎刺梅一种。 “这是怎么回事?” “被阉割掉了。”李大陆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侯爷新得的那把刀名叫‘割龙’,据说是件伪神宝,蕴有‘阉割’这样的极天之法。侯爷为了练习,在找各种样的东西试刀。” “阉割?”薛云柔只觉匪夷所思:“这世间怎么会有这等阴损的伪神宝?” “我也不清楚。”李大陆摇着头:“反正现在所有人看到少爷都很害怕。” 其实是感觉下身一凉,可这话在薛少天师面前说,未免有些不恭敬。 薛云柔能够体会到这些人的忌惮与惊恐,她神色古怪道:“他应该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那倒没有。”李大陆苦笑了笑:“不过昨日他分别去绣衣卫诏狱与六道司镇妖塔走了一趟,据说昨夜里,有一大群重罪罪囚想要自我了断,说他们不想活了。” 薛云柔有些无语的往前走,然后当她来到中堂前方时,又再次驻足。 这里中堂两侧,本来各写着一行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可这个时候,两边的对联都少了一个字,变成了‘海纳百川,有容乃;壁立千仞,无欲则’。 薛云柔猜测道:“这也是你家侯爷做的?” “也被阉割了,就在昨日。”李大陆点了点头:“他说阉割之法,应该不局限于人类与牲畜,还可以扩展到天下有无情众生,有无形之物,这就是他尝试的结果之一。 说来奇怪,自从这对联被阉之后,我们也试着把新的对联贴上去。结果还没糊上浆糊,对联就少了半截。” 薛云柔是在侯府后院的练武场见到的李轩,当薛云柔到来的时候,李轩正在挑拨着东方良。 “怎么样,要不要试一试,我放开禁制,任你出手。如果你能撑过两刻时间不败,我就解除你的‘源禁神石’,放你离开。” 东方良的神色,明显是有些心动,可他随后神色凝然的看着李轩手中的那把‘割龙刀’。 他随后就试探着问:“让我试可以,你能保证不借助外力?” 李轩一声失笑:“我连第四门都不是,如果不能借助外力,我岂非是只有被你揍得份儿?” “我是说府中的阵法。”东方良‘哼’了一声:“你如果保证不用这座阵,我就与你战一场。” 他知道李轩手中的‘割龙刀’,就连小天位运用起来都很吃力。 李轩之所以能长时间的使用,一个办法是靠‘四象炼元炉’提炼的天位真元,一个办法是依靠府中的大阵,在无穷无尽的给他提供力量。 在这府邸之中,李轩使用的方法当然是后一种。 ‘四象炼元炉’内藏的天位真元数量有限,李轩不可能将之挥霍在此。 李轩果然摇了摇头:“可惜,这本是你唯一的脱身机会,就被你这么错过了。” 东方良则唇角微抽,懒得搭理,他心想是被阉掉的机会吧? 也在这个时候,薛云柔语声幽幽的从远处传了过来:“你准备围杀魔师班如意?是为了虞红裳遇袭一事吧?轩郎啊轩郎,你还挺会心疼人的。” 第五八一章 狮子搏兔 “云柔你回来了?”李轩惊喜的看了过去,然后失笑:“怎么连这都吃醋?除掉魔师班如意,这对所有人都是有好处的事情。 此人威胁到的可不仅仅是红裳,当日他能对虞红裳下毒手,异日未尝不会对你们出手。说实话,此人还在世一天,我就难以安枕。” 薛云柔的俏脸就微微一红:“谁吃醋了?” 其实她对李轩除去班如意的想法是乐见其成的,她知道魔师班如意此人,一直与那位‘中流居士’之间不清不楚。 一年前的龙虎山天师府之乱,魔师班如意也曾隐晦的参与其中。 去年大理寺的时候,魔师班如意对李轩出手,薛云柔更一直记恨在心。 可今日她前后见了虞红裳与李轩之后,不知怎的,还是生出了些许吃味。 薛云柔双手抱胸,眼含不满道:“我刚才从宫中出来,看虞红裳的模样,她似乎没有参与这一战的打算。怎么?今日她这个事主,反倒是要置身事外?让我们这些人为她奔走效劳?” 李轩摇了摇头:“虞红裳要坐镇宫中,自然没法轻离,不过赫连伏龙会参与这场围杀,她还重金请了凰君出手。” 年前的大理寺一战,朱明月设局围杀魔师的时候,凰君凰无幻也曾出过力。。 那位可能是感受到魔师的危险,想要斩草除根;也可能是因兜里面没钱了,居然答应了虞红裳的邀约。 薛云柔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李轩与罗烟这对‘阳阳神刀’,凰无幻,赫连伏龙,还有李轩身边的罪奴东方良,再加上自己,这几大天位合力,已经足够了。 “那么魔师班如意的方位呢?”薛云柔又继续问道:“魔师的行踪莫测,你能找到他的位置?” “我不知道他在何处,可有人能找到,”李轩没有答话,他把视线转移,望向了练武场的入口。 就在他的注目中,襄王虞瞻墡正在李大陆的引导下往这边大踏步的走过来。 “本王总算不负使命,已经寻得魔师班如意的下落,此人如今就藏于南太行山一座道观内。” 襄王虞瞻墡说话的同时,也在凝神打量着在场人等:“不过恕本王直言,那座道观之下,有一座班如意经营了好几十年的魔宫,里面的布置,甚至不逊于一个佛道大宗的山门。冠军侯想要仅凭这点人手将魔师拿下,怕是有些托大了。” 李轩听了之后,就一声失笑:“襄王殿下且稍安勿躁,人还没到齐呢。” 就在他语声落下时,天空中贯下了一杆银枪,插坠于地面之上。 同时一条巨大的冰螭之影横空飞至,它盘卷在银枪周围,迅速凝聚出了一个身穿明黄色飞鱼服的身影。 ——那正是赫连伏龙,他笑着看李轩:“冠军侯,我应该没有来迟吧?” 就他在语落之际,一头赤红色的凤凰蓦然撕碎了虚空,强行穿梭到这方空间。然后焰光幻化,凝聚成凰君凰无幻的形象,她的语中含着不耐:“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襄王虞瞻墡顿时面色微凝,他想这赫连伏龙也就罢了,这凰君凰无幻又是何时与李轩搭上线的? 妖族中不是传说这位凰君,与李轩是死对头吗? 那妖市之外,至今都写着‘李轩与狗不得入内’这句话。 他正这样想着,就见这练武场邻向江南医馆的那面院墙,忽然有一个小小门洞打开,江云旗父女一前一后,从那边走入了进来。 江云旗语中略含歉意:“对不住,刚才有病人,耽搁了一阵儿。” 与此同时,天空之上又随后坠下了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影。 那正是敖疏影,她落地之后雷光电闪,化形成一个身着战甲的女性身影:“看来我是来得最晚的一个,应该没误事吧?” 望见这众人齐聚,东方良原本冷漠的面色,不由为之波动。 他想起青龙宫主临走前说的话——‘别怪师叔狠心,这北京地面,唯有冠军侯李轩能够护你周全’。 东方良当时愤恨不已,没把这话往心里去。 可此时东方良看着眼前的众多强者,他却陡然间意识到,那个祸害了自己师妹的混账,是真有着抗衡‘中流居士’与金阙天宫的底蕴。 襄王虞瞻墡则是微眯着眼,胸中寒意滋生。 他怀疑今日这一幕,是李轩特意做给自己看的。 围杀一个魔师班如意,哪里需要动用这许多天位? 薛云柔却往那贯穿江南医馆的门洞凝神注目,她想自己不在京城的这么多天,李轩身边一定发生了许多事。 薛云柔心里有些涩涩的,酸意满满,可李轩身边众多女孩中,要说有什么人是她乐见其成的,也就只有她的表姐江含韵了。 薛云柔很快就收起思绪,她一边想改天在东边的院墙也打个门洞,一边疑惑的问李轩:“这是不是有点兴师动众?” “一点都不,所谓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李轩面色冷凝,眸光森冷:“何况我们要扑杀的这只兔子,额外的狡猾。” ※※※※ 太行山南麓‘排云观’,魔师班如意清晨入定醒来,就感觉一阵心烦意乱,坐立难安。 班如意最初以为是自己的魔念作祟,在干扰他的心神意念,所以极力的去平复压抑,他甚至走到‘排云观’下方的魔宫深处,对着那几十个被他抓摄至此的江湖武修鞭打用刑,宣泄自己胸中的躁戾之气。 直到接近中午的时候,班如意才陡然意识到,这并非是自己的‘心魔’。而是他的元神心血来潮,感知到了危险。 魔师班如意却毫无半分惊慌失措,他从容自若的吩咐座下弟子:“启动魔宫法阵,把宫里该毁的都毁掉。还有,都带上你们的行李,随时准备撤离——” 班如意本人,则直接往排云观的主殿走。 走入殿内,班如意就抬手一引,使得殿内的三尊‘三清神像’涌出无数青色的香火愿力。 它们纠集汇聚在一起,最终扑入到班如意手中一尊拳头大小,有着三头六臂的魔神雕像内。 那‘三清神像’也随后变化,原本庄严的神像,也在此刻变化成了无比丑恶的鬼魅形象。 这些香火愿力,是魔师班如意凝聚‘三相法身’的关键之物。 他为此建造‘排云观’,花费数十年时间经营,在太行山南麓广罗信徒,可现今都功亏一篑。 幸运的是,此时班如意收集的香火愿力,已经足够他凝练两具分身化体而绰绰有余。 接下来,魔师班如意又准备往魔宫深处走。 在下方魔宫的最底层,还有一颗他祭炼已久的‘血灵丹’。 那是数百位江湖武修的气血精元所聚,同样是‘三相法身’的根基之物,距离祭炼完成只有一步之遥。 ——这两样东西,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没法放弃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魔师班如意听见了自己后方,传来一个冷冽的语音。 “魔师班如意,你果然藏身于此!受死吧——” 随着这声音,一条银白色长枪,像是龙一样穿空轰至。 当那枪尖袭至魔师班如意身后的时候,整个排云观所在的山头,都结上了一层寒冰。 班如意不由心内暗惊,心想这些人来得好快。 似乎是白莲圣母的‘真空’之法,从几十里,甚至上百里之外,直接把人一个个挪移传送至此。 班如意面无表情,他微一挥手,身后就扑出一个黑色的魂影,与赫连伏龙的银白长枪接连交锋,一瞬百击。 虽然这魂影在仅仅片刻之后,就被赫连伏龙的寒螭枪劲冻结了小半躯体,可班如意却已借此脱身,来到了魔宫入口前。 “你这次休想逃走!” 凰无幻的身影,蓦然在班如意的身前显化,她那涅槃真炎蓦然化为火海,密布着周围百丈空间。 同时两道赤红色的光束从凰无幻的眼内射出,往魔师班如意轰击过去。 班如意面色依旧冷漠如故,他一面抵御火势,一面双手结印。然后这道观一左一右,站起了两尊高达千丈的石质巨人。 这两个巨人都以浓厚的土元之力覆盖周身,同时抬起手掌,往凰无幻的方向轰砸过去。 而此处的滔天火势,在那土元之力的镇压下也为之一窒。 班如意本人则身化泥浆,潜入到了地底深处。 用这种方法进入地下魔宫是比较麻烦的,他还需要自己破开魔宫的那些外层禁制。 问题是那魔宫入口已经被凰君堵住,班如意已别无他法。 就当班如意的躯体,在土层当中挪动时,外面却又传来了一声冷笑:“这就是你班如意精心打造的老巢?” 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声音,随着这位的话音,‘排云观’内外发出了一阵轰然震鸣,整个山体都在剧烈的动荡着。 水德元君敖疏影的‘八极神灭拳’,在震荡着这座山每一寸山体。 这座地下魔宫的大部分外层禁法,也在这顷刻间被轰到分崩离析。 幸运的是,这座‘叠嶂山’是班如意特意挑选的一座山峰。它的山体有一大半是由玄青石构成,山体极其坚固。 这魔宫虽然遭遇了巨大的冲击,可大体还是完好的。 班如意的躯体在魔宫再次凝聚,他口中溢着血丝,却依然面色从容自若的往前走. 直到他望见前方又传来了一声轰响,大量的碎石轰射而入,同时一个穿着六道伏魔甲,脸上蒙着面纱的女性身影,携带着万千雷霆出现在班如意的眼前。 此女转头往他看过来,眼神兴致勃勃:“你就是魔师班如意?” 班如意的瞳孔一收,当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他看出此女的修为还未至天位,可刚才那一刻,此女却分明是将上千条雷霆的力量全数凝聚为一,强行打穿了魔宫的外层法禁! ——这个女人的危险程度,绝对不在任何天位之下! 第五七七章 尔虞我诈 “你想跑到哪去?” 江含韵望见魔师班如意转身逃遁,就打心里的不高兴。 这次的围杀,李轩原本是不打算带她过来的,是江含韵偶尔得知之后,见猎心喜,主动请缨。 为此她还答应了李轩好几个不平等条约,比如说给李轩代班七天,帮他抓捕某个案犯等等。 可如果只是与魔师见一面,一架未打,那这次就实在太亏了。 她身化‘超导之雷’,紧随着魔师班如意的身影而去。同时掌刀挥斥,竟将那千条紫雷凝聚成一把巨大的雷刀,往班如意的方向轰然斩落。 班如意没有回身,只因这个时候,魔宫内的防护法阵已经被他引动。 廊道深处一瞬间穿射出成百上千的幽灵箭光,它们一缕缕成群结队的绕开班如意,往江含韵的方向轰射攒击。 江含韵不由重重‘哼’了一声,那紫雷大刀不得不分散成千条紫雷,将这幽灵箭光一一轰灭粉碎。 纵然那些幽灵箭光铺天盖地,却无一枚能够接近江含韵身周一丈之内。。 不过她的目标班如意,已经消失在前方的转角。 摆脱了江含韵的魔师,面色则青沉似铁。 班如意已放弃了收取血灵丹的想法,他意识到自己这次遭遇的危机,超越了以往任何时候。 今日他在这里哪怕多呆片刻,都会迎来陨灭的结局。 班如意现在唯一的生机,就在于这地下魔宫中枢位置的一座法阵。 那是他以前布置的后手,可以将他的人直接挪移到千里之外,彻底摆脱这些人的追击。 班如意的步伐似慢实快,身如瞬影般的闪动挪移,可就在这一瞬,他的瞳孔急速收缩。 只因他前方的甬道正在急速冻结,仅仅不到十分之一个呼吸就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寒冰。 于此同时,一杆银白色的画戟忽然横空而出,朝着班如意的方向遥指。 ——那只是一杆长约七尺的短戟,可在班如意的眼里,这把画戟却巨大无比,充塞着整片天地,填满了前方的每一个角落。 在那短戟之后,则是一个穿着素白儒服的男子,他面色冰冷的遥望班如意。 “此间已是天罗地网,你逃不走的。江某敬你也是一代高人,今日可以给你公平一战的机会!” 班如意却毫不犹豫的身化血光,折向了另一个方向。 可他还没来得及加速,前方就有成千上万的剑影流光疾射而至。在那漫天剑潮之后,则是一个年约二旬,面色冷傲的御剑青年。 御剑青年用略含着几分无奈的目光看着班如意:“此路不通!给我滚回去吧。” 他其实不想给李轩出力,可眉心间的‘源禁神石’却断绝了他划水摸鱼的可能。 无论李轩下达任何指令,他都不得不全力以赴。 随着东方良抬手一挥,一道辉煌剑影扫荡虚空。那凌厉无匹的庚金之气,顷刻间就冲垮了班如意身化的血光。 于此同时,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也现身于洞窟之内,那两道赤红色的剑光劈斩,几乎将班如意的元神一分为二。 班如意的口鼻之中不由溢出了更多鲜血,身躯一直滑退到一百丈外才止住身影。 他没有再逃,连续现身阻截的天位,已经断绝了他所有的逃生希望。 散去了遁光之后,班如意先是长吐了一口浊气,压制住了心绪中涌起的绝望与惶恐之念。 然后他就用阴翳异常,满蕴杀机的目光,望向自己的身后:“襄王虞瞻墡?出卖班某行踪的,是你吧?” 此时襄王虞瞻墡手持着一面五条龙气环绕的巨盾,从甬道的深处缓缓行出,他同样面色青冷的看着班如意:“魔师阁下居心叵测,这次不但设局陷害小女,还意图诱使冠军侯与本王为敌,试问本王岂能不做回应?” “陷害?是不是栽赃陷害,你虞瞻墡心中有数。” 班如意洒然一笑,他将袍袖一拂,用钦佩万分的目光看向了已经现身于附近不远的李轩与罗烟:“冠军侯好大的手笔阵仗,为了班某一人,竟动用如此众多的天位战力,班某真是既觉惶恐,又觉荣幸。” 李轩现身之后,却是第一时间以‘真空’之法封锁虚空,断绝班如意逃遁的最后一线可能。 在这之后,李轩才好整以暇的看向了班如意:“长乐公主遇袭一事,可是太后主谋?” “此事班某无可奉告。”班如意笑了起来:“不过我劝冠军侯大人,小心这位襄王殿下。大人你真认为这次长乐长公主遇袭一事,与襄王殿下无关?” “本侯论迹不论心。” 他用漠无感情的目光看着班如意:“既然襄王殿下帮我找到了你班如意,那么他的嫌疑就可排除。” “好一个论迹不论心!”魔师班如意哈哈大笑:“班某只说一件事!班某的藏身之地,就连太后与国舅都不知道,他虞瞻墡不过是一个闲散藩王,却偏能得知。 真是可叹!可恨!三十七年前,班某受他虞瞻墡之命投靠太后,为他谋大晋皇位。不意如今,班某却落到这般的下场。” 襄王虞瞻墡顿时面色涨红,双眼圆瞪,怒意填膺:“你这是血口喷人!本王何曾让你投靠太后?三十七年前,本王与你也从未见过面。本王乃大晋亲王,你班如意则是祸乱天下的通缉要犯,本王岂屑于你等邪魔为伍? 冠军侯,你别听他胡说,他这就是在混淆视听,往本王身上波脏水!此人狡诈如狐,阴险恶毒,绝不可信。” 魔师班如意则一声嗤笑:“你们大晋皇家的人,一向都是这么狠毒无情,这过河拆桥的天赋简直是与生俱来。 虞瞻墡,班某只后悔三十七年前,对于你那‘贤王’的声名过于信任,没有留下更多证据。不过本人可指着天日发誓,昔年班某之所以接近太后,介入皇室之争,都是因襄王虞瞻墡之故。” 随后就又面色清冷的看着江云旗:“江兄,你之前说过要给我公平一战的机会,现在可还算数? 放心,班某已无逃生之意,只因在登临天位之前也曾修行过一段时日的冰雷之法,所以想要看看江兄你的冰雷合一,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 江云旗的剑眉一轩,他颇感兴趣的将自己的另一杆画戟也拿在了手中。 “你这人倒是有些意思!小轩,这位魔师阁下,就交给我来解决如何?” 李轩自然是无可无不可的,他只要魔师班如意死,至于这魔师班如意到底是怎么死的,李轩就不甚在意了。 可后面赶过来的江含韵,却觉委屈的将红唇一扁。 她这次为了跟过来,与李轩说了那么多的好话,答应了那么多的条件,结果到最后,却是自己的父亲抢了最大的果子。 ※※※※ 魔师班如意与江云旗之战,持续了足足三个时辰才结束。 此时排云观周围二十里的土地,都已化为冰国。班如意本人,则被冻结在山下一块冰蓝色的冰层中。 他的躯体看似完整,李轩却感应到班如意的肉身与元神都已分崩离析,湮灭成粉抹状态。 一旦那冰层融化,魔师班如意的躯体,也将随之融入水中。 战后的江云旗背负着手,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着班如意的尸体:“他其实没有输,战至终局,一心求死而已。真要是公平一决,我输的可能超过七成。” 李轩也看出来了,班如意真正全力出手的时间,只有前面两个多时辰。 后面的半刻时间,班如意的招法看似声势浩大,其实就是一心一意把自己的人往江云旗的戟下送。 此人显然是心愿已了,只求速死, 不得不承认,此人的心性修为远胜李遮天,死得像一个人物。 不过对于江云旗的判断,李轩却不以为然:“伯父大人谦虚了,战至最后,您仍有后手未出,班如意却已全力以赴。” 班如意的可怕之处,原本也不在他的战力上。 江云旗则是不置可否的洒然一笑:“你们先回去吧,我刚才有了一些新的领悟,需要在这里潜心参研三五日,预计能使我的武意再推高一层。” 李轩不由暗惊,心想自己这岳父在武道上的进展可真够快的。 他方才观江云旗的武意,分明已踏入‘魂境’中品,这一层推高上去,岂非是接近于‘神境’? 李轩很好奇江云旗的武道,究竟能在几天后达到什么样的层次。 不过聚集于此地的诸位,除了东方良之外都是大忙人,李轩自己也不例外。 李轩在仔细扫荡了一番魔宫,搜刮所有值钱的东西之后就与众人一起乘上了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以风驰电掣之速返回京城。 薛云柔进入城墙之后,就将襄王虞瞻墡放下来。 她随后好奇的问李轩:“你觉得班如意的那些话有几分可信?他究竟是栽赃陷害,还是确有其事?” “不知道。”李轩微摇着头:“就目前来看,还是虞瞻墡更可信。不过这两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提防就对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间,薛云柔驾驭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已经抵达冠军侯府。 李轩正准备清点这次围杀魔师的战利品,就听到飞梭下方处,传来了梁亨一声震荡了小半个京城的怒吼:“李轩!你这个狗杂种,给我滚出来受死!” 李轩闻言错愕,当即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探出头,往下面看了过去。 他旁边的东方良则是神色古怪,望着他眼前满座的天位,心想这位梁大将军来得可真不是时候。 第五七八章 我家里还有事 “李轩你这个卑鄙小人,猪狗一样卑劣的东西,给爷滚出来!” 梁亨正破口大骂,就发现了上空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还有李轩从飞梭里面探出的头,他当即精神一振:“李轩你给我滚下来!老子艹你仙人板板,你竟敢唆使户部与那个姓张的巡盐御史断我财源!老子今天非得生撕了你。” 此时薛云柔也从飞梭里面探出了头,她眼神奇怪的看着地面的梁亨:“李轩你对梁亨的私盐与镖局下手,不是好几天前的事吗?怎么他到现在才有反应?” 李轩闻言就冷冷的一笑:“他一直都在朝中负隅顽抗,到今天应该是没招儿了。” 下面梁亨已望见了薛云柔的头,他毫不觉意外。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是龙虎山传承的仙宝,已经是这位张少天师的标志。 看见了辟魔神梭,就等于看见了薛云柔。 他继续怒骂:“李轩你这个狗杂碎,还有你那个龙虎山的姘头,有种就下来,我让你们一只——” 梁亨本来想说‘让你们一只手’,可他随后就望见罗烟的头,从飞梭里面探出来。 梁亨想到那天在自家的青楼里面,几乎被这对狗男男打跪,当即转口道:“李轩你这个狗入的!你这个狗相公,有种给我下来! 不就是靠着那什么阳阳神刀?一对不要脸的兔儿爷,你们一起上,老子今天非把你们都塞到你们娘胎里不可!” “这个死货!”罗烟看着梁亨,脸色青冷的按着刀:“我看他今日是不想活了!” 看来上次给这位梁大将军的教训,还远远不够。 此时敖疏影也从飞梭里面探出头,她柳眉微凝,神色不悦的看着下面:“这就是朝廷大将?怎么是这样的德行?这说的是人话?” 凰君凰无幻也紧随其后,把她的小脑袋探出来,她幸灾乐祸道:“此人好盛的气势,看来你们有麻烦了。” 她现在最喜欢的事,就是看李轩倒霉了。 梁亨望见这两个头,却是微微发愣。。他认出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与凰君凰无幻,梁亨不解的是这两人怎么也在? 他心里开始有点发虚,梁亨原本已准备消耗命元,使用‘化龙入魔’一式的,这可以让他的战力短暂爆发到接近大天位的层次。 梁亨有十足信心,在十息之内将那对‘阳阳神刀’解决。 即便加上龙虎山少天师,梁亨依旧有着绝对胜算。 最多半刻时间,他就能将这对狗相公连同薛云柔全都打崩。 可如果加上敖疏影与凰无幻——梁亨不由吞了一口唾沫,他感觉有点扛不住。 不过输人不输阵,梁亨梗着脖子继续冷笑道:“呵!姘头还蛮多的,都给老子滚下来。人多势众是么?梁某接下了,老子今日非挑了你的冠军侯府不可!” 他这句说出来,不单是敖疏影黑了脸,凰无幻也是目中喷火。 她想这人怎么乱说话?像只疯狗似的胡乱咬人?自己才不是李轩的姘头。 可几个女孩中首先有动作的,却是江含韵,她直接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里面跳了出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梁亨:“你想要找李轩打架是吧?先赢过我再说!” 江含韵的身后,已经凝聚出了千道雷霆,它们汇成一股,凝聚在江含韵的粉拳之上,像是粉碎天地的重锤一样轰砸落下。 江含韵的眸中,则闪现着紫意,战意狂燃。 她想自己错过了魔师班如意,能与这个大将军梁亨战上一场,那也是很不错的。 下方的梁亨,则瞳孔微收。 他发现这女子拳锋轰下,自己竟然无法躲避挪移。 此时从江含韵身后洒出的漫天银丝,已经密布于他的周边左右。 梁亨认得这种超绝遁法,李轩就曾经在他面前施展过一次。可此时江含韵的遁速,却更凌驾于李轩之上。 “猖狂!” 梁亨的身后,现出了巨大的龙魔法相。同时一杆血色的长枪现于他手,一枪穿击,直往江含韵最强的一点对轰过去。 当他的枪刃与江含韵的拳锋击撞,二人之间顿时爆发出强横罡力。冠军侯府前的整个街道都在轰然塌陷,无数的碎石激射纷飞。 不过两边的墙壁都大致维持完好,扛住了这两大天位一击的余波。 此时梁亨立在原地不动,江含韵却已飞退到五十丈外。 梁亨却是脸色沉凝,万分戒备的看着江含韵,还有她手上那双毫发无损的手套。 那毫无疑问是一对战力极其强大的仙兵,可江含韵刚才展现出的战力,那种‘雷与力合’的技巧,却更让梁亨忌惮。 他想这女人到底是谁?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似乎是六道司的人? 听她刚才说话,莫非也是李轩的姘头? 梁亨的额头,不由密密麻麻的冷汗渗了出来。 他想李轩这个混账,姘头也未免太多了吧?而且一个个都是天位层次。 梁亨凝神想了想,就将自己身后的披风一挥,转身就走:“梁某想起来了,今日梁某府中还有要事需要处置!李轩你给我等着,梁亨迟早还会寻你这杂碎算账。” 他想大丈夫能屈能伸,今日显然来得不是时候。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从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之上,又现出了两个身影,他们一左一右,坠落在这条街道的两侧。 落在左边的是东方良,他脚踏飞剑,身后万千剑影如蝗群般游荡穿梭。 他堵在梁亨前方的道路上,剑意凌人:“此路不通。” 随着东方良伸手一指,那千万剑光瞬时澎湃如潮,向着梁亨的方向轰击过去。 他注意到江含韵投射过来的不满目光,当即面无表情的看了过去:“这是冠军侯的吩咐,他说梁将军既然说了要让我们一起上,那就如他所愿。” 东方良本能的意识到,江含韵此女不可得罪。 他也没道理为李轩去得罪人—— 赫连伏龙则是坠落在道路的东侧,将他的银白长枪抱于胸前,一声失笑:“梁大将军,你这是何苦来哉?” 身为皇家供奉,他一点想要给双方说和的意愿都没有,眼神中反倒是含着几分调侃与戏谑之意。 更将一股寒绝天下,凌厉绝伦的枪意,遥锁着梁亨的背后。 对于梁亨,赫连伏龙早就看不顺眼了。 他是皇家的供奉武修,并非奴仆,没必要时时刻刻的顾全大局。 于此同时,在冠军侯府的对面,神器盟那座工坊的门也缓缓打开。 冷雨柔手拿着一管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一脸睡眠不足的模样从门内走出来。后方则跟着‘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在咔嚓嚓的声音中迈步而出。 她将针筒抬起,用饱含不悦的目光看着梁亨:“吵死人了,你再敢吼一句试试?我一定杀了你!” 就在这刻,‘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也将胸前的机括打开,将四个黑乎乎的针管对准了梁亨。 前天冷雨柔有了一个想法,可以进一步强化两尊机械傀儡的战力。 她忙了两天两夜,直到今天中午才完成。 冷雨柔正准备入定好好休息一天的,结果梁亨就在门外面吵闹个不停,让人不得安宁。 她语落之际,薛云柔,罗烟,敖疏影与凰无幻,也纷纷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里面走出,落在了冠军侯府的门前。 几个女孩都面色沉冷如铁,用饱含不善的目光凝视着梁亨。 凰无幻最为恼火,她浑身上下都燃烧着涅槃真炎,恨不得立时出手,将这个梁亨化成骨灰。 梁亨则是长枪如龙,抵御着东方良的滔天剑潮。 可在那一剑剑轰击之下,他不得不一步步退回到了冠军侯府的门前。 这不意味着他梁亨不是东方良的对手,而是在场众多天位的威压,让他无法全力以赴。 且这个年轻剑修的确很强,此人的剑意分明已至魂境中品,仅逊于他梁亨半筹! 此时梁亨也感觉到那侯府内部,还有两道天位层次的气息,往这边凌压过来。 这让他浑身发冷,全身上下寒毛耸立。 梁亨心想这真是见鬼了,这冠军侯府,简直就是龙潭虎穴—— 也在这个时候,李轩也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内跳了出来,他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亨:“刚才梁大将军说什么来着?说是要让我们一起上,要挑了我的冠军侯府?对了,你还骂我是杂种,卑鄙小人,猪狗不如?” “你应该是听错了,梁某从没这么说。” 梁亨才不肯承认,他一声轻哼,面色坦然诚恳的看着李轩:“有种我们单挑!” 李轩就哑然失笑,他本想说好啊,你梁亨来单挑我们一群。 可随后李轩就神色微动,想起了自己袖中的割龙刀。 李轩当即唇角一挑,笑的异常灿烂:“行啊!那就单挑,不过你得用元神发誓,今天谁先认输或者逃走,以后遇到对方的时候,就得喊爹。” 梁亨当即微一扬眉,眼中现出喜意,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 在场的几个女孩,还有赫连伏龙则纷纷错愕,不能置信的向李轩侧目看了过去。 唯独东方良,他正用怜悯的目光,往梁亨的下身看了过去。 第五七九章 两害相权取其轻(大章求票) 李轩与梁亨单挑的地点,就在冠军侯府的练武场。 梁亨最初还是有些顾忌,担心李轩是准备将他诱至冠军侯府内,然后单挑变成群殴。 直到李轩也立下了心神之誓,梁亨才放下了这些许顾虑。 无论是武修,术修,对心神之誓都非常看重。 毕竟他们的力量,修为,都来自于元神。 李轩只要未来还想在修行上有所成就,就绝不可能背誓。 赫连伏龙也有一句话说得好,他说‘用得着么’? 的确用不着,此时的梁亨正被众多天位合围着。 在府内围殴与在府外围殴,结果没有任何区别,对方没必要玩这一套。 李轩在立誓的时候,则笑眯眯的说着:“事先说明,这冠军侯府里的法阵,我是必须动用的,梁大将军你没意见吧?” 他必须得打个预防针,免得对方事后耍赖。 梁亨则下意识的扫了在场的敖疏影与凰无幻等人一眼,心想我不同意的话,是不是马上就单挑变群殴了? 他不屑的将大袖一拂,一声冷哼:“无妨!只要今日没有第二人出手帮你,那么无论什么样的外力,老子随你用!” 梁亨心想自己是成名几十年的天位,李轩则不过是一个区区第三门。。 自己如果不吃点亏,对方凭什么放弃人数上的优势? 不过这个竖子,到底是哪来的勇气,竟然蠢到要与自己单挑?甚至还要放弃与罗烟的双刀合璧? 梁亨哪怕用脚跟去想,都能猜到李轩应该另有筹码。 他却一点都不在意,心想这个蠢货,把他梁亨当成了什么? 将他梁亨与其他的小天位一视同仁了吗? 还是之前挽月楼的那一战,给了这家伙错觉?以为那个被李轩、罗烟两人双刀合璧轰到跪倒在地的梁亨,就是他所有的力量? 等到双方在练武场内各自站定,梁亨就迫不及待,跃跃欲试的问道:“可以开始了吧?” 就在说话的时候,梁亨的眼中闪现凶芒,同时一股股猩红色的罡元在梁亨体外化为一条条生长着双翼,身形仿佛巨大蜥蜴般的巨大龙影。 它们都睁开了猩红的竖瞳,往李轩的方向盯视过去。 敖疏影望见这一幕,就轻蹙起了柳眉。 梁亨的所谓龙魔,其实是源自于‘应龙’的后裔。 它们也是龙族一脉,可与他们东海龙族的血脉较远,与凤凰族裔反倒更为亲近。 据说远古之时,这一族也与他们东海龙族爆发过一场大战。最终应龙一支不敌,被迫西迁。 那场大战据说血腥之至,东海龙族因此陨落的真龙,就有二十多条。 所有至今都对龙魔族裔警惕非常。 这梁亨虽然是人类,可他既然修成了‘龙魔霸体’,那就说明他的体内有着应龙的血脉。 李轩也很干脆,他将那把‘割龙刀’横在胸前,‘四象炼元炉’悬于身后。 于此同时,整座冠军侯府的防护大阵也缓缓运转了起来,将大量天地元力提纯精炼之后灌注过来。 “梁大将军请——” 就在李轩‘请’字才刚道出的瞬间,梁亨的身影就像是一团血红色流星一样轰砸过来。 李轩的反应同样迅捷到了极点,当即化作了一道雷光闪逝离去。 可于此同时,梁亨一双臂甲也爆发出巨大的元磁之力,吸摄着李轩身化的超导遁光,还有‘神翼’分布在外的数千丝线。 梁亨的眼中全是嘲弄之意:“天真!以为你改用这冰雷合一的遁法,我就奈何不得你?” 他的血色罡力已化作无数巨龙,它们都张开血盆大口,往李轩方向疯狂噬咬。 可就在这个时候,梁亨的脸却忽然一青,感觉到自己的下身忽然一阵剧痛。 那就好像是自己的男性象征,被人割断了一样的感觉。 这股子疼痛对于他这样的天位武修来说其实不算什么,问题是这位置不对劲儿—— “吼——” 梁亨一时惊慌失措,他想这李轩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他的‘混元金身’与‘龙魔霸体’都已修至灵肉合一的境界,达到小天位的极境。 理论来说,即便中天位的强者,也难以破开他的金身霸体。 之前的挽月楼一战,李轩与罗烟这对‘阳阳神刀’,完全是靠他们无与伦比的极速来斩开他那铜墙铁壁一样的肌肤。 可现在的李轩,不但修为未至天位,也失去了‘阳阳神刀’时的速度。 在梁亨的料度中,此人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打破他的金身霸体才对! 可自己身下的割裂感,身下的这股剧痛,到底是从哪来的? 梁亨一瞬间以为自己的雄性象征已经断掉了,不过当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摸了一把之后,才心神微松。 ——还好,那东西还在!自己还不是太监。 可这股萦绕不散的疼痛感,却让他的面色沉冷,纠结之至。 也在这个时候,梁亨心中忽生明悟,他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极天之法!” 他想也只有极天之法,才能将他的霸体金身视如无物,直接作用于他的肉体元神。 “我这把刀叫作‘割龙’!它的极天之法,则名为‘阉割’。” 李轩手持着割龙长刀,浮空立于四十丈外。 此时他的浑身上下,飘洒着片片雪花。那把狭长唐刀的刀身之上,也浮现出了片片雪纹,显得异常凄美。 也就在这一瞬,整个练武场百丈方圆的地面,都凝聚出了一层寒冰。 ——这把刀的极天之法虽然阴损,可它本身却也是一口上品阶位的冰法仙兵! 李轩唇角微挑,似笑非笑的看着梁亨。 “据说小天位的武修与它战斗超过一刻时间,就有被彻底阉割的可能。梁大将军的实力,自然不是普通的小天位可比,不过两刻时间,应该够了吧?” 听到这一句,梁亨的面色不禁一阵发绿。 此时练武场外,那些各持得手兵器围观此战的众多女孩都吃了一惊,眼中纷纷现出了错愕惊奇之色。 赫连伏龙则感觉下体一凉,浑身发寒,心想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鬼畜的仙兵? “阉割?”梁亨的眼瞳怒张,面皮则由绿转紫。 他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阴损的宝物? 还有,他眼前这个杂种,果然是阴损恶毒到了极点,简直坏到流脓! 梁亨随后又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绪,勉力将自己下身的疼痛感排除在外。 他想起了之前的心神之誓,今天他们两人这场单挑,自己无论是逃离还是认输,都将付出他无法忍受的代价。 而就在心神转念之间,梁亨长吐了一口浊气,眼中也现出了睿智冷厉的光泽:“一刻钟时间是吧?就这一刻钟时间内,老子撕了你!” 李轩听了之后,却摇了摇头:“还是照两刻时间算吧,现在已经过了三十个呼吸——” 轰! 这是李轩的躯体,被梁亨的血色罡元轰成冰渣的声响。 可那仅是李轩留在原地的一具寒冰分身,他的本体早已遁离了原地,利用超导之遁快速转移。 这轰响声也接二连三,使得练武场内罡力澎湃,冰屑四射。 随着‘割龙刀’的寒力被李轩激发,梁亨那双‘太阴元磁神臂’的作用已大不如前。 李轩将他三千银丝都冻在冰层当中,借助寒冰来抵御元磁之力的吸摄。 且极致的严寒,可是连磁场都能冻结! 不过梁亨的神念,却还是紧锁着李轩的本体。 他的血色罡元则已覆盖全场,在整个练武场的上空化作一片巨大的血云。那血云之内,则不断的钻出一条条的魔龙。 它们无穷无尽,裹挟着一缕缕死灰色的破灭之力,往李轩存身的位置持续轰砸而下。 梁亨手中的长枪则引而不发,静待时机。 就在短短十个呼吸之后,梁亨手中的丈八大枪蓦然如毒龙一样钻出。 “找到你了!” 那枪尖轰击的方位,正是李轩遁光所在之处。这一刻,梁亨也预料到了李轩几乎所有的变化,那一条条血色罡元与一缕缕的破灭之力,化作了十二条巨大的魔龙,封锁住了李轩所有遁逃挪移的空间。 不过就在这一瞬,一座巨大的剑图展现于此,梁亨的破灭神枪轰入其中,只激发起了一大片的光影乱颤。 然后他的破灭枪力就如泥牛入海一样不见踪迹,更有无数剑气轰射而出,朝着梁亨轰砸而下。 此时在场外,东方良的剑眉微扬:“六合诛仙剑图?” 这是顶级的剑修功法,哪怕是在他们金阙天宫,也能排入前五之列。 缺点是需要巨大财力支撑,优点则是不用花时间修炼。 而此时李轩的剑图当中,已经有剑气五百余道,又有六口极品飞剑镇压——这张剑图,分明已有了仙兵阶位的神威。 关键是那‘剑图’本身,应该是以极其珍贵,且面积极广的‘天地胎膜’祭炼而成。 这使得剑图本身,也拥有着接近于上品仙宝的防御能力。 梁亨的面色微凛,随后他长枪挥荡,如赤红色的游龙盘卷,将那些剑气全数排斥在十丈开外。 “区区米粒之光,也敢与日月争辉!给我开——” 随着梁亨的震吼,那数百六合诛仙剑气都被轰飞激射,砸向了四面八方。 可此时李轩的身影,也出现在了梁亨的后方。 这次他却非是运用超导之遁,而是以白莲圣母的‘真空’之法,直接瞬闪挪移了过去。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当李轩将这寒梅诗意与他的寒系真元结合,当他的琉璃浩气与寒法刀意结合一体。 梁亨竟直到这一刀劈至他脖颈后不到三尺才蓦然惊觉,他猛然一声狂吼,周身忽然爆发出无穷的血红罡气,在脖颈形成一个巨大的龙影,与李轩的刀势对抗。 同时梁亨弃枪用刀,一股恢弘磅礴的破灭刀力横扫身后。 可李轩的‘割龙刀’还是斩中了梁亨的脖颈,在他的后颈处破开了一条血痕。 梁亨的横练霸体强横之极,李轩即便全力以赴,又借助上品仙兵之力,都只能在梁亨的身上破开一条浅达半指的伤痕。 不过李轩的寒法刀意却轰入了进去,使得梁亨身后的一大半肌肤,都覆盖上了一层蓝色的寒冰。 “杂种!”梁亨破口大骂,他驾驭的破灭刀光,在疯狂的追击着李轩的身影。 李轩则在挪移闪避的同时哈哈大笑:“我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语音未落,一杆长枪就蓦然轰射而至。却是梁亨将那些血色罡力拟化成了另一个‘梁亨’,驾驭那丈八‘破灭神枪’,往李轩的位置轰击。 这一枪,依旧是轰入到那‘六合诛仙剑图’当中。 不过那锋锐犀利到了极点的破灭枪力,这次却强行透穿了剑图,击中了李轩的躯体,发出了‘轰’的一声震鸣。 那刺耳的声响,震荡了小半个京城的夜空。 这是李轩将独孤碧落身上的‘浑天镇元鼎’也招引了过来,直接硬扛住了梁亨这一枪。 ——这要是换在其它地方,李轩的一身真元法力,早就被身上的几件仙兵神宝抽空。 可在这冠军侯府内,李轩却显得游刃有余,绰有余裕。 立在原地的李轩不但毫发无损,他唇角扬起的幅度也更胜于前:“梁大将军,好心提醒你一句,到现在为止,已经二百个呼吸了。” 场外的诸女望见这一幕,顿时都心绪大定,知道两人的这场单挑已经稳了。 有那些宝物加护,李轩这次即便赢不了,也不会有什么大碍。 梁亨则是看着李轩的‘浑天镇元鼎’,看着他的‘六合诛仙剑图’,看着那显化于李轩后方的‘饕餮’之形。 还有那什么大衍神盾,玄武护心镜,六道伏魔甲等等法器,顿时满头满脸的汗水渗了出来。 这李轩的超导之遁,就已是神鬼难测,让他头疼之至。 可李轩居然还在身上堆积了如此众多的防御法器,这家伙还是不是人? 这个时候,梁亨又想起了半年前的宜昌之战。据说那时的李轩,竟以无限恢复的金身霸体,与上古凶兽相繇战斗了好几个时辰。 他开始怀疑自己,真能够在两刻时间内将眼前这个混账拿下? 思及此处,梁亨不由一阵心烦意燥,下身那被他暂时压下去的剧痛,也开始在他心灵中无限放大。 他在迟疑不决,心想自己今天是到底是选择叫爹呢?还是选择保留自己的雄性身份? 就在这刻,李轩竟然再一次闪身到了他身后。 那割龙刀干脆利落的一刀斩击,在梁亨的肩胛处也斩开了一个鲜红色的刀口。大量的寒冰,出现在他的全身上下。 同时李轩的笑声,也再次传入到梁亨的耳内,且直击灵魂:“看来梁大将军的心,已经乱了。” 梁亨当即警醒,他立时抛下了所有的迟疑犹豫,身化血光冲霄而起。 他的心意的确乱了,在这种情况下,他一身战力都发挥不到十分之三四。 所以两害相权取其轻—— 与其继续这场毫无胜算的战斗,让自己承受被阉割之险,还不如现在就认栽。 李轩见状没有追击,他把割龙刀收回鞘中,看着梁亨远去的身影哈哈大笑:“这就逃了?那么以后你梁亨见到了本侯,可要记得叫爹!” 第五八零章 我儿梁亨 梁亨逃遁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就消失在了天边,不见踪影。 罗烟见状,不由嘲讽的说着:“这个家伙,逃得可真果断。” 她从来就没想过要放梁亨离开,可此人心性果决。逃念一起,就直接燃烧一大半的精血气元,直接从冠军侯府里面撞了出去。 那遁光之速,甚至不亚于她与李轩的双刀合璧。 事后这家伙必定会重伤元气,却也成功从这冠军侯府里面逃了出去。 李轩则是扯了扯唇角,面无表情的看向了另一侧:“少保与商大学士可满意了?” 就在他目光凝视的方向,少保于杰与商弘的身影前后走了出来。 商弘现身之后,就一声轻叹:“冠军侯,梁亨乃功勋之臣,北方大将。而如今朝中名将凋零,天位乏人,还请冠军侯看在社稷的份上稍加容忍。” 他随后又苦笑道:“何况冠军侯近日以雷霆手段,将梁氏拆到七零八落,以梁亨的心性,难免反弹。。” 商弘怀疑这也是李轩有意为之,有意激怒梁亨,迫其出手。 毕竟在挽月楼,李轩就有过一次的前例了。 这位冠军侯不知何故,大半年前就对大将军梁亨敌意满满,杀心炽烈,一心一意要将之置于死地。 长乐公主虞红裳遇袭一事,不过是李轩对梁亨出手发难的籍口。 商弘对梁亨的作为也很看不惯,可如果他坐视梁亨倒下,这朝廷却必将失衡。 于杰则面色冷凝道:“关于梁亨今日挑衅同僚之举,某会上表弹劾,由朝廷施以重惩。” 李轩的不满之意这才稍稍平息,他一声嗤笑:“梁亨豺狼心性,你们今日容忍他,迟早会遭反噬。” 随后李轩却又语声一转:“只希望少保能够遵守诺言。” 于杰就侧目往独孤碧落的方向看了过去,然后语声淡然道:“于某从不失信于人,至多一个月内,于某会助冠军侯完成此事。” 为说服李轩放过梁亨,他答应了为李轩的‘浑天镇元鼎’凝聚‘镇压’之法。 对于一件神宝器胚来说,‘极天之法’才是关键。 哪怕是残缺的‘极天之法’,也能帮助浑天镇元鼎更进一步。 那将是一次本质的变化,使得浑天镇元鼎的神威,真正凌驾于众多仙器之上。 这在于杰看来,也是一件好事。 如今的李轩不但是当世儒宗之望,也是朝廷干城,大晋柱梁。这位的个人实力大幅提升,对朝廷只有好处。 且这位冠军侯狠辣果决,他若不拿出一点好处,难以说服李轩放人。 李轩则唇角微扬,喜不自胜。 没能将梁亨阉割虽然遗憾,可‘浑天镇元鼎’的提升,却更令李轩惊喜。 之前他得知于杰凝聚的‘极天之法’是‘镇压’之后,他就在暗中筹划,想要让于杰助他祭炼浑天镇元鼎。 不意今日他不费吹灰之力,就已促成此事。 这件神宝器胚一旦拥有了‘镇压’之法,这天下间就少有天位能正面将之撼动。 最关键的是,这浑天镇元鼎将拥有镇压气运之能。 这意味着他的浑天镇元鼎,日后哪怕面对‘金阙天章’的正本,也有一定的抗衡之力。 也意味着金阙天宫的‘千秋笔’,再难对他发挥作用。 而此时在场的几个女孩中,凰无幻面上明显余怒未消,眼眸中似燃烧火焰;敖疏影则面色青冷,目光犀利如刀枪剑戟;薛云柔背负着手,面含哂意的遥望着梁亨离去的方向;罗烟手按着腰刀,右手上紫火燃烧,似有一只只紫色火蝶缠绕其上;冷雨柔则将双手环抱于胸前,不知在想着什么。 赫连伏龙看着这一幕,就知道今日的这桩事还没有完。 那位大将军今日最愚蠢的举措,就是把这几个女孩深深得罪。 她们可不是李轩的附属品,而是各自执掌着大量人脉,权柄与资源的一方豪杰,岂容轻辱? 与此同时,位于城东的武清侯府,梁亨从空中坠落之后,就蓦然发出野兽一样的震吼,无数的血色罡气从他身上爆发。它们化作一条条魔龙,将周围包括侯府大厅在内的所有建筑,都在顷刻间夷为平地。 “请侯爷暂息雷霆之怒。” 铁面人就立在二十丈外的位置,他在梁亨的罡力重压下衣袂飘舞,泰然屹立:“愤怒解决不了问题,我之前就与侯爷说过的,您这时候找过去非但于事无补,反倒可能落入李轩的彀中。” 此时他又好奇的问道:“不知侯爷您在冠军侯府那边,到底遭遇了什么?为何会元气重伤,暴怒至此?” 梁亨听了之后,就再一次回想起了在冠军侯府的不堪之景。 那原本已被他按下来的怒意,也就再一次冲入他的脑髓。 他一声怒哼,使得整个武清侯府的周围都随之地动山摇。 “那个杂种!竖子!卑鄙小人!我梁某从此与他不共戴天!” 这一次他的元气损伤之重,几乎直追他当年硬撼瓦剌大汗也先之战。 下身处也依旧维持着阉割般的疼痛,‘割龙刀’的极天之法如同刀意留痕,积存于他的下身。 那不是他短时间内能够驱除的,除非是请少保于杰与伏魔天尊朱明月出手,否则他未来一两年内,都别想亲近女色。 可更让梁亨感觉羞辱的是,他对李轩发下的那个心神之誓。 那也是奇耻大辱,梁亨都不知自己日后该如何面对。 铁面人看他这模样,不由现出了一丝惑然之意,心想梁亨在冠军侯府到底经历了什么? 可随后铁面人就摇了摇头,不怎么在意了。 他的一切图谋,就是为使梁亨背叛景泰帝,与帝党一系疏离。 早在两月之前,铁面人就已达成所愿。 而此时的梁亨,对李轩越憎恨,对景泰帝越不满,就越容易为他所用。 ※※※※ 第二天一大早,李轩就拿着独孤碧落给他写的奏本,穿着他的明黄色飞鱼服出了门,直奔宫城而去。 今日是八月十五,恰是又一次朔望大朝之期,许多官员都是早早出了门,往宫里面赶。 李轩自从开始讲学之后,就再没参与过朝廷的大小朝会了。 初一的那次朔望大朝,他就没有上朝。 不过今日不同于往,他必须入宫在群臣面前,狠狠地弹劾梁亨一本。 梁亨在他的冠军侯府前咆哮辱骂,挑衅生事,甚至在言辞中辱及他的先人,李轩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做出反应的。 不能因梁亨输了赌约,差点被阉割就算完事。 李轩也不能只依靠于杰的奏章,他得自己掀起声势,让朝廷感受到压力。 随着李轩策骑入宫,周围的文武官员,不禁都向他侧目以视。 他们的神色各异,或是惊奇,或是期待,有人欢喜,有人不虞,也有人饱怀着狂热的憧憬与崇敬。 最近二十天来,李轩在京城的讲学已逐渐发酵,朝中许多文臣都已视之为儒宗,开一派之先河。 就在李轩抵达文华殿的时候,他却微微扬眉,发现大将军梁亨,也从对面走过来了。 梁亨也同样一阵发愣,错愕的与李轩对视。 他在想这个家伙,不是已经二十多天没参加朝会了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下一瞬,一股极致的怒意就从梁亨的胸内滋生,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面蹦出了两个字:“李轩!” 这语音分明是含着切齿的仇恨,仿佛发自于九幽地底。 而此时周围的众多朝臣,都向他们侧目以视,他们一部分人是幸灾乐祸,怀着看好戏的心态;有人则忧心忡忡,担心这两人在朝堂中正面冲突。 昨日梁亨大闹冠军侯府一事,早就传遍全城,闹到满城风雨了。 李轩则是挠了挠耳朵:“梁大将军,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我没听见。” 梁亨当即面如土色,他的脸竟是黑了又白,白了又黑。 他本能的想要转身离去,躲避得越远越好。可之前发下的心神重誓,却让他忌惮重重。 违誓的结果,是他现在无论如何都承担不起的。 良久之后,梁亨的唇角溢出了几缕血丝,却还是强咬着牙道:“爹!” 当他道出这一字,所有的朝臣都是一阵发呆,满脸都是无法置信。 围绕在梁亨身侧的众多北方将门勋贵,也瞠目结舌的往梁亨看了过去。 第五八一章 纷乱的朝堂 因李轩与梁亨‘父子’相认的风波,整个文华殿一片嗡然声响,文武百官都沸反盈天,一片兵荒马乱。 所有人都在议论着,外围的人则都纷纷踮起了脚尖,往李轩与梁亨两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梁亨满面涨红,羞燥的恨不得钻入地底,把自己给埋了。 周围那些视线,则让梁亨感觉无比的灼烫,让他想要当场拔刀自尽。 不过梁亨看李轩的目光,则是无比怨毒,仿佛是冬眠结束,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毒蛇。 这噪杂声响一直持续了一刻时间,直到礼部尚书看不下去,拿着鞭子四面抽打,发出了‘啪啪’的声响,才使群臣的议论告一段落。 李轩敏锐的发现,那些原本众星拱卫般环绕于梁亨身侧的将领与勋贵,此时都与梁亨有了不同程度的疏远,许多人都有意无意的与梁亨拉开距离。 尤其是靖难勋贵,他们本就瞧不起梁亨这样的军中后起之秀。 此时无非是因于杰清理卫所田政一事,不得不捏着鼻子与梁亨一起抱团。 可如今梁亨出了这档事,丢人现眼到这个地方,让那些自命高贵的靖难勋贵怎么能忍受? 等到长乐长公主虞红裳到来,少保于杰就果如他的承诺,第一时间把弹劾梁亨的奏本上交。。 李轩也同样上本弹劾,他事前没有做任何准备,更没有呼朋唤友。可朝堂中的众多清流,却都群起响应。 这一是因李轩在儒门中的崇高声望;二是梁亨上门滋事挑衅的举动,让他们本能的反感。 冠军侯不过是请托同僚,重新审查那些有问题的盐引,选择更妥当的物资运输之法,你梁亨就敢带着兵器上门打砸叫骂。 如果别人参你梁亨私蓄兵甲,豢养私军,你梁亨是不是要当场杀上门,或者直接举旗造反啊? 不过李轩奏本掀起的声势虽大,可朝中重臣合议之后,给予梁亨的惩戒也不过是由监国下旨训诫,明令在家反省半载,再罚俸三年。 这对于梁亨来说不痛不痒,大晋朝的俸禄极低,朝中的勋贵大臣,谁都不指望靠朝廷的薪俸过日子。 虞红裳倒是有心偏向李轩,可此时她在朝中根基未稳,不得不依赖内阁与六部重臣。 内阁高谷与商弘等人,都对梁亨多有回护。 一些与李轩亲近的大臣,也没怎么发力。 他们想那位梁大将军连‘爹’都叫上了,可见这次吃亏的,绝不是李轩。 关键是现在梁亨罚无可罚,他目前除了武清侯的爵位之外,其余一样官职都没有。 且就在不久之后,包括李轩本人在内,所有人都无暇关注梁亨。 只因此时一位礼部郎中神情肃穆,郑重异常的来到了堂中:“启禀监国长公主,日前有钦天监监丞夜观天象,见彗出紫微,历七星,其色白,长丈余。 此为兵灾之兆,或为地方乱臣贼子欲举兵谋叛,或有朝中大臣篡夺皇权。”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下意识的皱起柳眉,钦天监在一个月之前,确实有向她通报过‘彗星犯紫微’一事。 不过在事后不久,就有白莲作乱,中流居士重创天地坛。 钦天监就‘彗星犯紫微’做出的解释,也是与白莲有关。 按照星象学的理论,彗星与日食皆有阴盛阳衰之意。日食体现了代表天子的太阳被掩盖,君权受损;彗“历七星”,则为彗星向代表君主权势的北斗移动,有臣下或臣民叛乱之嫌。 不过她眼前的这位礼部郎中,显然是准备就此事另做文章。 果然下一瞬,虞红裳就听此人道:“除此之外,自今年年初以来,天下以水灾奏者,日有十数,月前都城大水,天雨不止,此所谓水不润下也! 《汉书·五行志》曰,‘简宗庙,不祷祠,废祭祀,逆天时,则水不润下’。天子恭事天地神祇,肃祗祖宗,山川之祀,罔不秩举,至于号令,必顺天时,非逆天时也,非废祭祀也,非不祷祠也。 然而上天出此变者,晓谕陛下以简宗庙也。宗庙以承为重,故古先帝王即位之始,必有副贰,以重宗庙也——” 他说到这里,满朝的臣子都是一阵哗然震响。礼部尚书与两位侍郎全力弹压,都无法止住文华殿内的喧闹之声。 虞红裳的脸色,也微微沉冷。 这位礼部郎中的意思是,天子对天地山川之神以及祖宗都很恭敬,在朝政上也很用心,是什么缘由导致天灾呢?就是因帝王副贰——储君未立,朝纲不稳的缘故。 那位礼部郎中对于虞红裳冷厉的目光视如不见,继续言道:“监国殿下,自太子暴病昏迷以来,朝廷虚副贰之位八月矣。而天子又有恙在身,沉疴难愈,竟至于无法理政的地步,以至于朝臣惶恐,百姓不安。 臣近奏择宗子贤者优其礼数,试之以政,系天下人心,俟有圣嗣,复遣还邸。及今七月余而不决,政所谓简宗庙也,此天变所以发也。伏惟监国与陛下深念宗庙之重,早立储贰之位,以安朝堂,以塞天变。” 他早在七个月前就上书天子,建言天子在宗世子弟中择贤良之人作为储君之备,可天子置若罔闻,才会引发如今的天灾。 现在唯一的化解之法,就是早立储君。 虞红裳的反应,却很平静:“张郎中之奏,本宫已知悉。来人,将张郎中的奏章取来给本宫一观。” 这几个月来,类似的立嗣之议,她已经经历过许多次。 这位张郎中的聪明之处,就是将储君立议一事,与水灾,与天象结合在一起。这对于天子,对于朝堂的杀伤力,也就十倍于前。 虞红裳准备采取的做法,就是坐观其变。 她可以将这份奏章交付部议,到底该不该立储,该立何人为储,这都是需要详细议一议的。 只要让众臣形成不了统一的意见,那么这份压力也就到不了景泰帝与她身上。 不过接下来,虞红裳却见那位礼部郎中抬起了头,向她看了过来:“如若天子与监国以为宗室弟子轻挑无行,不堪为朝廷之储,也可择宗室之贤,使摄居副贰之位。 今有襄王虞瞻墡,博学多才,贤良方正,在朝中素有贤王之称,也是天下宗室之望。臣请天子为宗庙社稷之计,择襄王虞瞻墡为皇太叔,以备将来——’ 这个时候,满朝大臣都纷纷侧目,往襄王虞瞻墡看了过去。 他们的眼中,或是震骇,或是不信,或是喜悦,或是惊怒。 襄王虞瞻墡则是面色煞白的大步从群臣中走出,同时怒哼出声:“张郎中你休要害我!” 襄王大踏步走到那玉阶前,朝着虞红裳深深一礼:“殿下,而今天子春秋正盛,储君也不过是因妖人暗算,短暂晕迷而已,想必不日就可恢复康健。 且朝中还有近支宗室在,哪里有绕开上皇与其膝下诸子,别立储君的道理,请监国殿下勿要理会这张郎中的妖言!” 可此时包括李轩在内,朝中的几位大臣看襄王虞瞻墡的目光,都显得意味深长。 ※※※※ 接下来整个八月,朝堂当中都是争论不绝,混乱不堪。 因襄王虞瞻墡也‘被迫’卷入立储之争,朝中群臣也将天意与天灾引入,朝臣关于储位之争更加的激烈起来。 亲近太后与上皇的臣子,都极力的驳斥打压这些有关于‘皇太叔’的妖言怪论。 襄王虞瞻墡看似是惶恐不安,在之后的日子里闭门不出。 可在朝堂之中,却自有吏部尚书王文为首的众多大臣,为其冲锋陷阵。 李轩倒是真正的脱身事外了,他原本有意为帝党保留几分元气的。 可如今有关于立储的风暴越刮越烈,该卷入的不该卷入的,都已深陷其中。 所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李轩可没法管住这些人脑袋怎么想。 且长乐长公主虞红裳的能为,也让李轩颇为惊艳。 这位看似是作壁上观,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却将异论相搅的手段玩得纯熟之至。 朝中这两家的局面,始终都是旗鼓相当,没有任何一方能占据优势。 反倒是虞红裳,趁着这时机将一些底层官员提拔上来,各自安排了要职。 ——那都是一些能力杰出,擅于实务的官员。 关键是脑袋都很清醒,都对立储之争敬而远之。 李轩看虞红裳的治国理政,就彻底放下了心。 而此时的他,一方面孜孜不倦的在京城中讲学,一方面则是全力以赴的完善自身的横练霸体,垒实自己的浩气修为。 可就在九月末,本该结束闭关,接手朝政的景泰帝却再次下达旨意,将虞红裳的监国之期,延长到四个月。 这一谕旨,使得朝堂中本就愈演愈烈的风暴更加狂猛。 李轩也不禁心内凛然,他当即入宫,准备去寻虞红裳打探景泰帝的情况。 他想这位天子,该不会是不行了吧?历史中的‘夺宫之变’是否还会发生,又是否即将开始呢? 可当李轩匆匆走入文华殿中见到虞红裳的时候,却发现那王座之上的少女正在呕吐。 第五八二章 红裳你怀孕了? 李轩当即狐疑的看着御座之上的虞红裳:“裳儿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是怀孕了吧?这是孕吐?” 他算了算时间,距离他们之间的第一次刚好是两个月,正是孕吐的时候。 “我看你是想多了。”虞红裳脸色略有些不自然,可她随后就冷冷的睨了李轩一眼:“太医院的人说我最近这些天的食谱有点不对劲,可能有人想要让我步上我皇弟的后尘,对我使用混毒,所以施药给我催吐,排除可能的毒素。” 李轩就侧目往旁边的一位女性御医看了过去,后者当即躬身一礼:“公主殿下最近的食谱,确有不当之处。御膳房那边提供的多是山肴野蔌,珠翠之珍。 可这些东西固然美味,可也有着极大隐患。世人未将之列入家常食谱,不常食用,自然是有缘由的,它们很容易被人做手脚。” 李轩当即皱了皱眉:“那么御膳房那边查过了没有?” 他在心里给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狠狠地记了一笔,宫里面这么大的事,居然都不给他通报一声。 “查问过了,一无所获。” 虞红裳一个挥袖,将身侧的银盆都燃烧成渣:“这混毒一事,也是御医的猜测,是没有证实的事情。。只能由绣衣卫记录留档,然后换上可靠的厨师。” 李轩听了之后,又不解的看着虞红裳:“你也是堂堂天位,吃那么多干嘛?” 天位武修就已经能够完全辟谷了,只靠餐风饮露,吸收天地元灵,就可以活许久许久。 可见虞红裳是钟于口腹之欲,才给了人可趁之机。 “你管我!”虞红裳的俏脸当即微微一红,她不满的瞪过来:“我最近修炼的功体损耗太大,需要食物补充行不行?” 李轩就没话说了,他转而问道:“陛下是怎么回事?怎么监国之期突然就变成了四个月?” 虞红裳怒意稍敛,她眸中现出了一抹复杂的色泽:“我刚才去见过,父皇他没什么大碍,只是他修炼的功法好像出了一些问题,情况有些棘手。 其实父皇的身体如何,你可以问江神医。父皇已经准备招江神医入宫给他看诊,时间就在明日。” 换成别人问此事,虞红裳一定不会说实话,也会怀疑对方的用心。 可她对于李轩,却是信任无疑。 李轩也放下了心,他想景泰帝未必会将真实的情况告知于红裳,可他一定瞒不过江云旗。 此时虞红裳又说起了另一件事:“对了,昨日少保于尚书上书说清理屯田一事已经告一段落,各地卫所屯田的状态,已基本恢复到永乐二十七年以前。 他还为你请功,说这次多亏了冠军侯之助,否则他十年之内都别想将此事办妥。” “此事我岂敢居功?”李轩当即摇着头:“于少保太过誉了,我其实出力极少,清理屯田全是靠于少保一力施为。”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由一笑:“可于少保也说他不敢贪功,说他这次不过是出了些死力气,真正麻烦的事情,都是李轩你在处理。” 她是知道于杰为何会这么说的,这是因李轩看似什么都没做,却在朝中死死的牵扯住了北方将门,靖难勋贵的力量。 这位一方面在全力压制梁亨,一方面则利用他‘中军断事官’的身份,对那些北方将门或打或拉,分化瓦解。使得军中的几个强大派阀始终没法形成合力,给予于杰的压力也就少而又少。 李轩出身诚意伯府的身份,也带来极大的助力。 南京那一帮子的开国勋贵,这次就很给李轩面子,没有多少人跳出来给他添堵。 这些南方的勋贵武臣虽也侵占屯田,可其实他们对这份财源的依赖性,远小于北方将门。 他们更多是依靠经商,还有山野间的桑田麻田,以及茶叶,这些收入都十倍于侵占屯田的收益。 既然非是生死攸关的利益,那么阻力也就相对较小。 而于杰此人虽然耿介方正,却绝非愚纯之辈,他自然知道李轩是通过什么样的方式,在为清理屯田一事保驾护航。 “既然屯田一事已经了结,那么我身上的典农中郎将的差事也可交付了。” 因这文华殿内只有一个女性御医在,没有记录帝王起居的史官在场,李轩也就很随意的抱了抱拳:“红裳你知道的,我这边其实也忙得不可开交,没多少精力关注卫所屯田一事,还请朝廷早日收回此职,另择贤能。” 可他说起此事之后,虞红裳就一声冷笑,眸中波澜微生。 她想这个家伙忙么?是很忙的。 可仅他那具第二元神,就足以处理所有的公务绰绰有余,何况他身边还有罗烟,乐芊芊与独孤碧落这三个得力臂膀。 这家伙的本体除了半天时间用于讲学,其它的时间,也确实忙得‘不可开交’。 他今天陪薛云柔‘练习道法’;明天陪着江含韵一起修习武道;后天就与敖疏影一起在黄河上游放舟畅游;大后天则是与罗烟一起顶着‘追捕案犯’的名义去江南,与之双宿双栖。 然后他早上入宫陪她一起用膳,晚上就与乐芊芊一起去洛阳黑市寻觅古籍,那确实是没有一刻得闲的。 期间这个家伙,甚至还去了两趟凰无幻的妖市,不知去做了什么。 虞红裳越想越怒,以至于腹中又不自禁的一阵作翻。 最终她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怒意:“屯田虽已清理完毕,可接下来你还有得忙。于少保说自仁宣以来,大晋卫所军四百五十万人已经逃散一半。 趁着各地卫所屯田都已清理完毕,于少保准备重整卫所军户,恢复太宗年间的数额。此事必须有得力人士在五军都督府内部配合不可。 所以这典农中郎将的差事,你还得兼着。还有,典农中郎将是父皇的任命,你要想卸任此职,那也该去寻父皇。” 李轩眉头大皱,可须臾之后,他还是叹了口气:“也罢,我尽力配合就是。” 对于杰想要恢复卫所军一事他其实不太看好,认为是治标不治本。 大晋太祖设立的卫所军制度有着天生的缺陷,需知自大晋开国以来不过五朝,大祖之后的太宗与仁宣二帝也算得上是明君,可到土木堡之变的时候,天下间的卫所军就已崩坏大半,接近于名存实亡了。 于杰要做的事情不过是做裱糊匠,让大晋回一口气而已。 最多撑个几十年,大晋的卫所军又将崩坏。 不过这事对于大晋朝廷,五军都督府与南北将门来说,都是大有好处的事情。 李轩作为南方开国勋贵,大晋武门的一员,他不能拒绝,也无法决绝。 李轩心想裱糊匠就裱糊匠吧,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再说。 如果日后他有再造乾坤,重整军制的机会,自然是当仁不让。 可是现在,他掌握的力量也就仅能将这房子糊好,尽量让它不漏风。 第五八三章 忧国忧民的李轩 李轩在宫里面呆到中午的时候,就不得不告退离开。 他其实也想多陪一陪虞红裳的,可是没办法,虞红裳现在贵为监国,不但那些言官时时刻刻的盯着,翰林院那边还有朝廷专设的起居郎,记录虞红裳的一言一行。 如今两人在宫中会面,都必须有第三人在场,否则外朝就会掀起滔天恶浪。 尤其太后与正统帝,他们巴不得虞红裳出什么漏子,从而攻讦景泰帝令帝姬监国的举措。 幸在虞红裳是天位,李轩也是天位之下遁法无双,两人偶尔甩开所有人的视线,私会个一小段时间缓解相思之苦,还是能办得到。 当李轩走出承天门,等在外面的独孤碧落就一脸狐疑的看着他。 “你今天怎么在宫里面留了这么久?都有差不多一个半时辰了。” 李轩听了就不禁讪讪一笑,他原本预定是一个时辰前就出来的。 可今日本该当值的那位起居郎由于身体不适,临时请了三天的假,翰林院那边一时也拿不出合适的人选顶班。 李轩没忍耐住,他想卫所屯田一事与卫所军重建都事关重大,关系到未来大晋几百年的国运,不能不慎。。 李轩忧心忡忡之下,就留在文华殿与公主殿下详细讨论了一番国家大事。 结果他二人废寝忘食,忘了时间,多耽搁了将近一个时辰。 李轩叹了一声,神色忧国忧民:“我也没想到会呆这么久,然则国事多艰,红裳以女子之身监国,就更加艰难,我不能不多尽点心。” 他看着独孤碧落,心想此时的独孤碧落,如果换上一套职业装,穿上黑丝,再戴上眼镜,那就完美了。 “是吗?”独孤碧落却连一个字都不信,她知道自家主人是什么样的成色。 “你想在宫里面呆到什么时候,就呆到什么时候,我无所谓。不过德运学社那边的讲学,冠军侯大人你已经赶不上了。那边可是礼部尚书亲自拜托的,你不去的话,会得罪人。” 李轩就一声笑道:“德运学社那边倒是无妨,一个时辰前我就飞符给权顶天权大人,让他暂时帮我顶班。顶多现在我赶过去,再多讲一个时辰算是赔礼。” 独孤碧落闻言一哂:“随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就在一个时辰之后,你还得陪乐芊芊去看《永乐大典》,你答应了要将她带入皇家的金匮石室一观究竟的,却已经爽约了两次。 虽然这两次爽约,理由都很正当。可你再要延后的话,我都看不下去。还有,今夜戌时四刻,是薛云柔结束坐关,从入定中苏醒的时间。 我已经遵照你的吩咐,用茉莉与蔷薇堆满了她的小院,可如果你本人不在的话,再多的花也没意义。” 独孤碧落说到这里的时候,心想这家伙倒是挺会哄女人的。 她今日看那满园盛开的花朵时,心里也‘怦’的一跳。 独孤碧落心想自己都尚且如此,又何况身为正主的薛云柔? 怪不得似薛云柔这般出色的女子,都会落入李轩这个人渣的魔掌。 独孤碧落随后又为自己的命运暗暗感叹,忖道自己怎么就落到了这地步? 在乐山大佛的时候,她可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李轩祸害女孩子的帮凶。 “——明天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诞辰,你与她约好了,清晨就得去城外的水德元君庙。可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罗烟已经提前从江南归来,估计半夜就可返回京城。她办的那桩案子,进展比你想象的要快很多。 还有,神器盟主说你近日有空的话,到她那边去一趟,她倒是很体谅你,说什么时候都可以。” 李轩听到这里,却是面不改色:“不急,我们一桩桩来。” 这样的小场面,对李轩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了。 他已经明白时间管理的要点,就是遇事不能慌。 且更艰难的情况,李轩也不是没有经历过,翻船次数已不下六次,浑身上下勋章累累。 他苦心修持的金身霸体,不就是为此而练? 李轩凝神想了想,就笑着问:“我记得德运学社都是在京的潮州学子吧?” “是潮州学子不错。”独孤碧落疑惑的看着他,心想这家伙又想要做什么? 人家德运学社是否潮州学子,与李轩翻不翻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 李轩却忖道‘天助我也’,果然老天爷还是眷顾我的。 “那么德运学社的讲学,就让我的第二元神去。” 他说话这句之后就策马前行,直往六道司的方向狂奔。 独孤碧落却觉不可思议:“第二元神?大人你疯了,他们认出来怎办?” 讲学这种事,讲究的是诚心正意,严谨郑重。 李轩拿第二元神去给人讲课,与本体虽然没什么区别。可在别人看来,却是不尊重人的表现。 在独孤碧落看来,李轩还不如爽约不去。 李轩却在前面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放心,我自有办法。” ※※※※ 在六道司‘神翼府’,当乐芊芊捧着一大堆的文档,走入到大堂的时候,发现堂上坐着的‘李轩’,竟已不见踪影。 乐芊芊见状气得不行,恨不得把自己手中的文档往地上一摔。 可她随后还是忍住,将这些文档小心翼翼的放在书案上,然后就手叉着腰,气鼓鼓看着眼前那空缺的座位。 自从‘神翼都’升格成‘神翼府’之后,神翼府的公务也增加了几倍。他们的人手增加了两倍多,管辖的范围,也从北直隶扩展到整个天下两京十三省。 这个时候,就连孙初芸都在努力,她与罗烟,张岳,彭富来等人更是忙得不可开交。 李轩倒好,就连他的‘第二元神’都要开小差旷班,偷奸耍滑了—— 可就在须臾之后,乐芊芊就又轻轻一叹。她把小脸鼓成包子,坐到了李轩的位置上,开始翻阅这一纷纷文档,然后在书案上奋笔疾书。 她没敢帮李轩处置这些‘神翼府’的重要公务,只是摘录文档中的要点,写出自己的看法与意见,节省李轩办公的时间。 乐芊芊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内阁与司礼监干得活计—— 不过就在下一刻,乐芊芊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人轻轻一弹。 乐芊芊有些发愣的抬起头,然后就见李轩笑眯眯的看着她。 “侯爷!”乐芊芊顿时柳眉微凝:“你刚才又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今天有很多事要忙?尤其四川那边,这次送上来的疑难卷宗就有十二桩。” ‘神翼都’升格‘神翼府’的过程,并非是一帆风顺。 六道司分布在各地的五大堂口,伏魔分署,都对‘神翼府’有着一定的抗拒情绪。 他们也没打算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与‘神翼府’对抗,只是将历年积压的疑难卷宗,一股脑的往‘神翼府’丢。 这使得扩编还未完成的‘神翼府’,一直都处于人手严重不足的状态。也让神翼府上下人等,时常自嘲他们是‘垃圾堆’。 幸在‘神翼府’的待遇确实优越,这让地方上的六道司精英趋之如骛。 李轩又是采取‘宁缺不滥’的策略,利用手中的总堂名额,着手网罗了一些地方上的办案好手,所以‘神翼府’的破案率,目前还算过得去,已经破了好几件疑难大案。 考虑到‘神翼府’初建才不到两个月,这个成绩已经足以向元老会交代了。 “我知道,不过现在的‘神翼府’已经没有多余的人手派过去,我们再急也没办法。” 李轩笑了笑,然后拉起乐芊芊的手就往外走:“走吧,我们去翰林院,我答应过你的,带你去看《永乐大典》。” 皇家的金匮石室建有两座,一座在宫城深处,一座在翰林院内。 永乐年间修撰的《永乐大典》,也有正副两套,分置于两个金匮石室。 “诶?” 乐芊芊忽然就脸红起来,她发现眼前的这个李轩,竟然不是他的‘第二元神’,而是他的本体。 她看着李轩拉着她的手,面红似血:“可现在都没到散班的时候。” 李轩就摇着头:“偷一个时辰的闲有什么要紧?芊芊你都有多久没休息过了?” 于此同时,在德运学社的正堂。 礼部尚书胡濙正微皱着眉,看着眼前的俊逸青年:“谦之,你这是?” 他认出眼前的‘李轩’,其实是李轩的第二元神所化。 ‘李轩’则是歉意的一笑:“在下近日为潮州学子思量了一篇文章,希望能有益于潮州学风。” 他随后就看着那面供奉于正堂上的‘韩文公昌黎先生’牌位:“可否拿纸笔来?” 在场众多儒生听了之后,无不都翘首以望,面现期待之情。 正在代李轩讲课的权顶天,则挥了挥袖,示意他的一个学生,将笔墨奉于‘李轩’的身前。 此时的‘李轩’则是长吐一口浊气,然后在那空白的书卷上写下了一行字。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其生也有自来,其逝也有所为——” 这是昔日苏轼为韩愈与潮州学子写下的一篇千古名篇。 他在的这个世界,虽然没有韩愈,却有一位韩昌黎。其人生轨迹大约与韩愈相似,也曾被贬斥到潮州,潮州儒学由韩昌黎始,所以被潮州文人视为始祖, 也就在他写下这一行字的瞬间,几乎所有在场的文人,都感觉浑身上下的寒毛都为之耸立,一股清气涌入胸中。 同一时间,他们也听见城北文庙方向,那边的警世钟,正发出了一声声轰然震鸣。 第五八四章 实在太缺德了 就在文庙内警世钟震鸣的时候,紫禁城文华殿内,长乐公主虞红裳正眉头大皱,看着身前一位绣衣卫千户,还有他手中的一把赤金色长刀。 此时如果有人注意看,会发现虞红裳的衣襟与发梢都稍稍有些凌乱。 那是因之前与李轩议论国事,为寝忘食之故,虞红裳不得不重新梳妆打扮。 可由于眼前这场突发事件,虞红裳还没能梳妆妥当,就不得不从殿后走出。 她眼前的这位绣衣卫千户名叫卢忠,卢忠托在手中的那把金刀则名唤‘大日金虹刀’。 那曾是上皇正统帝的御刀,也曾是大晋的镇国重器之一。 据说只需有真龙之气贯入,这把大日金虹刀就有着不亚于上品仙兵的神威。 上皇正统帝被瓦剌擒拿后,所有帝王印信与仙宝都被褫夺。唯独正统帝随身的几件兵器,景泰帝依旧容许他留于身边。 正统帝对此刀也喜爱已极,时常将之佩戴在腰间。。 可如今这把名声赫赫的宝刀,却被卢忠捧在了手里。 在绣衣千户卢忠的身后还跪着一人,那是‘南宫总管太监’阮浪,此人的身躯正抖如筛糠,面上则是苍白毫无血色。 所谓的‘南宫’,正是上皇正统帝现在的居所。 阮浪这位‘南宫总管太监’,正是提调管领南宫一切大小事务的内侍之首。 “你此言当真?”虞红裳看着阮浪的目光森冷无比,看绣衣千户卢忠的视线也饱含深意:“南宫总管太监阮浪果真有蛊惑你参与谋反之言?” “殿下面前,微臣岂敢妄言?” 绣衣千户卢忠抬起了头,面泛红晕的看向了虞红裳:“这把‘大日金虹刀’可以为证。今日酒宴中,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为说服微臣,特意将这把‘大日金虹刀’取出,交给微臣观赏。 他说这金刀乃是上皇赐予他,用于联络内外诸臣的信物,作用就等同于衣带诏。还说一旦上皇复辟成功,天子可以许我绣衣卫都督,以及世袭绣衣千户的世职。” 南宫总管太监阮浪身体颤抖得更严重了,他紧紧的咬着牙道:“殿下!殿下!卢千户这是血口喷人,老奴绝没有联络他谋反,也没许过他什么绣衣都督。 即便这把‘大日金虹刀’,也绝非是老奴之物。‘大日金虹刀’乃上皇的御刀,南宫的许多人都见过,老奴如得此物,岂敢将这刀示于他人?” 绣衣千户卢忠却一声冷笑,他朝着虞红裳抱了抱拳:“殿下,自从年初瓦剌南下,上皇擅自出宫之后,陛下就已下令锁死南宫所有宫门。 我想问阮公公,既然南宫内外都已封锁,那么这把刀是怎么从南宫里面出来的?如果我没记错,今年初春郊祀祈谷的时候,上皇似乎还在群臣面前佩戴过这把刀? 还有,卢某现今的职司是为陛下看护午门与端门,平时与阮公公也不是很熟。今日阮公公却因何缘故,忽然要宴请卢某?” 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不禁气息一窒,他张开口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半句可以反驳卢忠的话出来。 虞红裳的眼神,则冰冷如霜:“来人!拿本宫的印信,速去调三千‘神机左营’将士封锁南宫与慈庆宫!” 慈庆宫就在文华殿的北面,是孙太后的寝宫。 绣衣千户卢忠方刚才的言辞中,虽然半句都未涉及孙太后,虞红裳却不能不预做防范。 如果正统帝真有复辟谋反之意,那么孙太后也一定逃不开关系。 “——所有内侍宫女都一体软禁看管,即刻起,没有本宫与天子的命令,片纸都不得出此二宫。再传召内厂提督与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命他们速至文华殿听令!” 接下来,虞红裳又大步走出了文华殿,往紫禁城北面的乾清宫行去。 今日发生的这桩事,已超出了她这个‘监国’的权柄之外。 她必须将此事告知闭关养伤的父皇,且时间越快越好。 也就在这一刻,北京城那原本晴朗的天空忽然响起了轰雷,无数的乌云忽然间黑压压的弥漫天空。 ※※※※ 同一时间,翰林院的金匮石室内,乐芊芊正面红似血的拿着一册《永乐大典》翻看着。 《永乐大典》成书于永乐年间,是由太宗的黑衣宰相‘道衍’大师亲自主持编撰。 此书包罗万象,如经,史,子,集,天文地理,阴阳医术,锻造农具,药理蛊术,还有占卜,妖魔,释藏,道经,与各种样的修行功法等等,全都囊括其中。 在李轩来的另一世界,那本《永乐大典》全文接近三万卷,一万一千册,三点七亿个字。其正本藏于南京,副本则是在嘉靖年间抄录,存放于紫禁城‘皇史宬’的金匮石室中。 而大晋的《永乐大典》,规模却还超出二十倍以上。堪称是卷帙浩繁,浩如烟海,天上地下无所不包。 为了承载那些功法真意,大晋甚至还动用了无数珍贵的纸张,包括上等的兽皮,还有那些用珍贵的树木制作的宣纸。 乐芊芊最感兴趣的,就是《永乐大典》中所有关于天文地理,阴阳占卜,药理蛊术的部分,再就是《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 乐芊芊当然没想过要从《永乐大典》中,寻觅出什么适合自己的功法出来,她只是想要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永乐大典》中的《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记载着当今天下公认最全面的武道功法,术师法诀。 仅《永乐武典》中收藏的功法种类,就胜过六道司四倍有余,达到五万六千种。《永乐术经》则达到夸张的三亿字,记载了释道法三家各种术法的源流,还有历代以来的变种。 虽然其中记录的武道真意较少,可只从增广见闻的角度来说,《永乐武典》与《永乐术经》都是极有价值的。 半个时辰前,乐芊芊才刚走进来,望见这一层层的书架与那浩瀚书海的时候,是兴奋已极,喜不自胜的。 这《永乐大典》虽然是太宗命‘道衍’大师编撰,用于彰显其‘文治’之功的庞大经典,可却不是什么人想看就能看的。 它自成书之后,就被藏于金匮石室当中不见天日。 整个天下间有资格入内一观究竟的,绝不超过一百人。 即便是翰林院的内部人士,想要进入的话也很麻烦。他们需要取得包括天子,翰林院的掌院学士,礼部尚书等人在内的各方许可。 李轩则是因其理学大儒的身份,又与监国长公主虞红裳有着朋友关系,才能轻松的拿到出入资格。 乐芊芊知道她呆在这里的时间有限,所以第一时间就使用了一张名为‘天识地通’的仙符。 这是一门天位级别的仙家术法,其作用顾名思义,是可以增加人的感应能力,记忆能力,还有对万事万物的理解能力。 这可以让乐芊芊用最快的速度理解书中的知识,同时将它们记忆下来。 可这个时候,‘天识地通’的副作用显现出来了。 她发现李轩一直都在看着她,那目光里面竟毫不掩饰他的情欲之念,灼热到让她感觉浑身发烫。 在李轩的视线注目下,乐芊芊甚至生出了自己身上其实身无片缕的错觉。 乐芊芊渐渐的心乱如麻,她明明用了‘天识地通’的仙符,可书本上的字却如同天书,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终于忍耐不下去,气鼓鼓的把书摊平:“侯爷你能不能别这样看着我?” 李轩就很奇怪的看着她:“这地方除了芊芊你,还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看的?还有,我又没吵没闹,就只是看着你而已,这不影响芊芊你看书吧?” 乐芊芊的俏脸就更显娇艳了,她想说问题是你的目光很不对劲,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可她终究没敢说出这句,只能支吾着道:“反正你看着我,我书就看不下去。” 李轩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一根衣带,把自己的眼睛蒙住:“我这样总可以了吧?” “不行!”乐芊芊心想这有什么区别?李轩虽然用衣带遮住了眼睛,却还睁着‘护道天眼’在盯着她。 也亏这家伙是理学护法,做这种事情不影响浩气吗? 还有那衣带,乐芊芊感觉有点熟,似乎是皇家御用之物,红裳身上的? “你可真麻烦。”李轩将衣带扯了下来后想了想,就无奈道:“算了,你给我挑一本书看,这样总行了吧?” 乐芊芊已经被他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她当即就从书架上随意挑了一本,放到李轩的面前。 李轩翻开一看之后,却不禁一乐:“玉女参同契,有意思!原来芊芊你是这个意思。” 道家的双修法门,都以道门经典《周易参同契》为源流。 这玉女参同契顾名思义,是由《周易参同契》衍生出的顶级双修之法。 乐芊芊愣了愣神,然后她的脸就红到似要滴下血珠,头顶则冒着蒸汽。 李轩见状更加得意,他直接趁虚而入,坐到乐芊芊的身边,朝着芊芊的耳朵吹着气:“芊芊你这也太委婉了,我差点就没能领会你的意思——” 可李轩正说到这里,就听到金匮石室外面的‘哐哐’震响。 乐芊芊当即心神一醒,然后整个人如兔子一样缩到了十丈之外。李轩则剑眉微扬,眼中流露出了几分恼意。 这个敲门的人,实在太缺德了—— 第五八五章 再见沂王 李轩没想到,在金匮石室外敲门的,竟然是‘前太子,沂王虞见深’。 这位穿着一身常服,脸色则阴沉到像是可滴下水液,他望见李轩之后,就向他深深一拜。 “今日惊闻父皇与太后蒙冤,见深无计可施,四顾无援,只能厚颜请冠军侯施以援手。” 李轩见状则是神色错愕,不明所以。 “沂王殿下您这是做什么?这是要让礼部与御史参我一本吗?” 他不敢受沂王虞见深的大礼,急忙让开道了一旁,然后满含疑惑的望向太子身后的众多翰林:“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消息其实非常灵通,从两个月前开始,‘神翼府’就获得了巨大的资金支持。 罗烟就仗着这笔钱财,开始经营起一个较为庞大的线人网络。 这位罗校尉,可是‘朋友’满天下的,无论什么人,什么势力都能说得上话。 虽然因时间有限,这个线人网络在十三行省中还没铺开,可在南北两京,却已颇成气候。除此之外,还有神器盟与诚意伯府的消息渠道作为补充。 所以这京城之内,哪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李轩的耳目。。甚至深宫之中的事情,也很难瞒得过李轩。 不过这翰林院的金匮石室,规格直追太祖墓室,内外隔绝,所以李轩在里面的这段时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 那些翰林学士当中的一位,就叹了一声道:“就在方才,冠军侯大人麾下的‘神机左营’将士入驻南宫与慈庆宫,将两宫封锁。如今不但是上皇,就连太后也被软禁。 据说是绣衣千户卢忠出首向监国殿下告发,说是上皇意图复辟谋反,他笼络了南宫总管太监阮浪,令其联络内外群臣。 据说上皇还特地将他的大日金虹刀赐予了阮浪,作为他取信于诸臣的信物。可具体究竟如何,我等依旧不能得知。” 沂王虞见深此时就朝着李轩再次深深一拜:“冠军侯,自从年初蒙兀入侵,父皇他擅自出宫闹事之后,就深深自省,太后训诫他也不止一次,父皇他怎可能在这时候妄生事端? 还有,今年五月的时候,父皇曾经亲口对我提过,说是我喜欢的话,那么等到我今年生辰,他会将这把刀作为礼物赐予。上皇对我既已有诺在先,又怎会将大日金虹刀赐给阮浪? 此事一定是他人陷害所致!冠军侯您素来断案如神,是陛下与监国最亲近信重的大臣,又素来刚正不阿,堂皇正大,胸怀磊落,是世所敬仰的理学护法,名教仲裁。还请冠军侯不吝援手,还我父皇与太后清白。” 李轩就皱起了眉,心想这位怎么会找到他头上的? 如今朝堂诸臣当中,就属他李轩最乐见上皇与太后出事了。 那位太后对他家出手已经不止一次,李轩一直都记着呢。 且未来可能发生的‘夺宫之变’,一直沉甸甸的压在他心上。 李轩心想他现在欢喜都来不及,怎会施以援手? 他可不是什么被人戴几顶高帽,就忘乎所以的人,他当即摇头:“殿下过誉了,李某何德何能,岂敢当殿下如此盛赞? 何况这上皇谋逆与金刀一案的究竟,自有朝廷有司来查明,岂容李某置喙?殿下请宽心,陛下他秉性仁德,宽厚为怀;而监国殿下虽是女子,却有君子之德。 如果上皇真是清白的,他们一定不会使上皇蒙冤。沂王殿下,请您起来说话如何?您这样拜下去,李某可生受不起。” 他一边说话,一边浩气舒卷,试图扶沂王虞见深起身。 可李轩琉璃色的恢弘浩气,竟没能使虞见深的身躯动摇。 沂王虞见深膝下像是生了根,依然长拜不起:“天子与监国自然是宽厚仁德,大公至正的。可见深忧的是小人作祟,闭塞圣听。 冠军侯大人,如果您亲自向天子与监国请令,主持侦缉金刀案,天子与监国一定不会拒绝,这满朝上下也会乐见其成。” 他竟将身躯深深一俯:“冠军侯大人,见深求的只是一个秉公断案而已!如果,如果上皇与太后确有谋逆复辟之举,见深绝不会有半点怨言。” 李轩却看着自己浩气化成的大手,为之一阵愣神。 他刚才那一扶,可是有着接近于伪天位级的力量。常理来说,即便是十二重楼境的武修,也得被他强行扶起。 可刚才的沂王虞见深,整个人却像是伏倒的山岳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李轩看沂王虞见深的目光,也逐渐意味深长,心想这位可真是深藏不露。 大晋皇室自景泰帝与红裳之后,竟又出了一位即将问鼎天位的高人。 还有沂王刚才的那些话,简直就是把他推往火上烤。 李轩深深凝思了一阵儿,然后摇头:“殿下,所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李某现在不过是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五军都督府的中军断事官。 若无皇命,李某如何敢插手谋逆大案,李某近一年来也与太后及国舅多有龃龉。而年初大理寺一事虽已了结,可李某却心中有结,未能化解。自问难以在此案中做到完全的秉公持正,此时正该避嫌才是。” 他注意到太子与他身后众多翰林学士的脸上,都现出了些许失望之色。 李轩就暗暗一声冷笑,这些人如果是欲以‘名望’来挟持他,以为他李轩是可‘君子欺之以方’的,那真是想多了。 他李轩岂是那么容易被人拿捏的? “——且李某以为,殿下求到我这里,真是急病乱投医了。当朝内阁诸公,刑部尚书俞士悦,礼部尚书胡濙等人,无不都是方正忠直的大臣,他们岂容小人诬陷,祸乱朝纲?” 沂王虞见深叹了一口气,脸色更加苍白了,可他接下来却还是再次一拜:“冠军侯如果不愿插手,本王不敢勉强。只求他日朝廷下令,命冠军侯主持此案时,冠军侯勿要推辞。” 李轩正剑眉微蹙的当口,在沂王虞见深后方的一人,却忽然开口插言道:“冠军侯,近日朝中为立储一事纷纷扰扰,襄王入嗣皇统一议,也声势渐盛。 下官以为,此时宫中忽然爆发金刀案,确有诸多使人生疑之处。所以吾等也希望冠军侯能够出面主持,以释天下人与朝中诸臣之疑。” 李轩认出此人,乃是翰林院侍讲王恕,昔日虞见深身为太子时的讲官之一。 他忽然明悟,沂王虞见深与这些翰林学士之所以认为能将他说服,让他涉入此案,是认为景泰帝与虞红裳也不愿意朝廷局势失衡,导致襄王入嗣一事成为朝廷公议。 第五八六章 男儿在外要学会保护自己 李轩走回金匮石室的时候,发现乐芊芊跑到了一个角落里面正襟危坐。 李轩刚想走过去,乐芊芊就法决一捏:“停!” 她的身前十丈处,蓦然现出了一尊没有五官面目,也看不出性别的神像,抬手阻住了李轩的去路。 乐芊芊的俏脸殷红:“侯爷你不准过来,从现在开始你不准接近我十丈之内。” 李轩就不禁‘啧’了一声,心里把沂王还有那一群翰林学士都给恨上了。 这群人害他到嘴边的小白兔给跑掉了,可恨—— 李轩随后又颇感兴趣的看向眼前的‘神像’:“这就是芊芊你换来的那件仙器?看起来好像不怎么样啊?” 他感觉自己很轻松,就能把这大家伙解决了。 “对啊!”乐芊芊从神像之后探出小脑袋解释道:“它叫‘无相神傀’,你可别小看它。无相神傀本身的实力虽然只相当于伪天位,可关键时刻却能代我承接神明意志降临。这样一来,神降的时候,就不会损伤我自己的身体了。 不过它也有缺点,每个月我都要拿出大量的血液去养它,让它的灵机气息与我一体相同。尤其神降之后,还必须拿出自身一半的精血去清洗,才能够请下其他的神明下凡。。” “这是为什么?”李轩闻言一愣:“怎么需要芊芊你这么多血?听起来似乎有点邪门。” “不邪门的,这是上古巫术的一种。”乐芊芊摇着头:“且所谓扫塌迎客,不将前面一位神明的痕迹清理干净,哪里能请下一位神明入住?” 李轩眉头大皱:“不能一直固定请一位吗?” “那我的‘无相神傀’就会长出眼睛鼻子,被彻底同化成为那位神明的化身啦。所以得换着来,这请神之法,有着很多禁忌的。” 乐芊芊知道李轩是关心自己,不由微微一笑:“放心,这比我以前用自己的身体要好多了,以后我修行的速度都会快很多。 还有,它的身体里面还有天位级别的‘外丹’,足够神明使用了,不用每次都抽取我的命元。等到我哪天修为到了第四门,我借助此物,连极天之法都能请下来。” ——不过这是很遥远的事情,乐芊芊的修为,到现在也就只是第五重楼。 这还是李轩与乐氏夫妇寻了各种样的灵丹妙药,使劲往她身体里面灌的结果。 后面的五重境界,对乐芊芊来说如同天堑。 除非是有着八窍八练八转那种级别的上品仙丹,否则乐芊芊能在三十五岁前进入第四门,就该烧高香。 据乐诗诗说她父母已经认命,如今这夫妇二人正筹谋着为乐芊芊,打造一件防御类的仙宝,与她身上那套极品法器结合,达到更佳的防御效果。 这对夫妇虽然自小没陪在乐芊芊的身边,可为了她的安全,却也是操碎了心。 “对了。”乐芊芊此时又含着几分好奇的看着李轩:“刚才是什么人在叫门?是有什么急事吗?” “是很急的,不过与我们无关。”李轩不甚在意的摇着头:“上皇被人出首举报,说他要行复辟谋逆之举。红裳英明,连太后的慈庆宫也一并锁了,沂王惊惧之下求到了我这里。” 乐芊芊就不禁‘啊’了一声,心想这朝中本来就已经够乱的。如今这桩事一出,朝廷岂非是炸开了油锅? ※※※※ 李轩陪乐芊芊看书一直到深夜时分,才从翰林院里面走出来。 原本他是想要将乐芊芊送回到冠军侯府的,李轩正可顺路去旁边薛云柔的小道观,在那边等薛云柔结束闭关。 不过乐芊芊忧心六道司内积压了许多公务没处理,坚持要回六道司加班。 李轩没奈何,只好又将乐芊芊原路送了回去。 可接下来他就得‘赶场’了,李轩驾着身下的‘玉麒麟’匆匆往冠军侯府方向疾奔。 三天前薛云柔虽然说是戌时四刻(晚八点)就会破关而出,可万一时间提前了怎么办? 可今天他的‘玉麒麟’却不知怎的,一点都不肯卖力。 它神态懒洋洋的,无精打采,步伐也是慢慢悠悠,半天时间都没走过一条街。 李轩见状气得不行:“你这混账,亏我好鱼好肉的养着你,关键时刻怎么就不顶用?这几天哪一餐少了北海冰鱼?可知道那一筐鱼价格有多贵? 如今正值用你之际,你却在这个时候给我拉了胯,我养你有什么用?” 可他不骂还好,一骂起来,玉麒麟当即发起了脾气。它直接人立而起,不断的试图把李轩从身上颠下来。 这麒麟撒起野来,可比普通的马要厉害多了。 李轩很想要挥鞭子,狠狠抽它的屁股。 可李轩冥冥中的第六感,阻止了他这么做。 不知为何,他感觉这样做非常危险,可能危及性命。 李轩没奈何,只得下了马背,自己用一双腿往冠军侯府方向跑。 得益于他的第二元神孜孜不倦的修行,李轩现在的遁法比之数月前又厉害了不少,也不怕被途中那些巡城的绣衣卫与京营将士发现拦截。 可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眉心微凝,他在街道上顿住了身影,眼神冷冽的看向了黑暗深处。 李轩感应到这黑夜深处,有两道异常强大的天位气息在锁定着他。 “就是他,你怎么还不动手?” 这声音李轩很熟悉,竟然是巴蛇女王。 那场白莲之乱,巴蛇女王除了在地府拼命逃亡之外,什么都没能做,所以事后巴蛇女王也就没好意思向李轩提出什么过分要求。 不过自月前朝廷册封她为通天河水神之后,巴蛇女王却一直逗留在京,不肯离去。 而此时另一个稍显粗豪的男子声音响起:“我正犹豫着呢!我这门神通虽能将他定住一段时间,却会狠狠得罪这位冠军侯。” 李轩听到这句,就不禁心神一凛,生出了防备之意。 这个世界的所谓‘神通’原本是妖族专有,是仅次于极天之法的存在,有着莫大的神威伟力。 玉麒麟拿来撞人的‘岁月如梭’,就是一种强大的时序神通。 术修们的法术,最初也是模拟‘神通’而来,最终佛道两家都创出了数以百计的‘神通’,都是极其强大的力量,威力直追极天之法。 李轩毫不犹豫,当即一手握住了割龙刀,一手招引‘浑天镇元鼎’的力量防身。 时隔两月,于杰已经为他这件神宝,凝聚出了‘镇压’之法。 “可你答应过我的。”巴蛇女王的声音里面含着不耐:“你到底要不要那东西?不想要的话我找别人。” 那粗豪声音满含无奈:“行!行!行!我出手就是。不过巴蛇女王你可记清楚了,我这神通虽能定住他一段时间,女王你却不能有任何敌意与恶念来刺激此人。 这是一丝一毫都不能有的,一旦你生出了哪怕丝毫敌意,也会刺激他的元神,让他恢复过来,脱出我的神通的控制。 还有,此人身具琉璃浩气,万邪不入,又有一件伪神宝在手。我虽然能借助手中的宝贝将他强行定住,可最多只能维持六个时辰。” “六个时辰,已经足够了。”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就吃吃的笑:“放心,我又不想拿他怎么样,就只是想与他生个孩子而已,这不会破坏你的五气定神法吧?” “这倒无妨。”那粗豪的声音莞尔道:“你使劲得与他生,你把他榨得越虚,我这门神通就能维持得越久。” 李轩心内一寒,当即化作一道雷电,准备往宫城的方向退走。 对方是两个天位,又有着一门强大‘神通’,他认为自己还是稳一手的好。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一道五色光华已经向他笼罩过来。李轩顿时就觉浑身僵滞,竟然被定在了原地不能动弹。 而下一瞬,巴蛇女王的身影,连同一位中年人,现身在李轩的面前。 此人身形颀长,体态瘦削,五官清隽,颌下有着三缕胡须,头上则顶着两对鹿角,毛发则都是绿色的。 “这就成了?” 巴蛇女王喜不自胜的围绕着李轩转着圈,她还伸出了手捏了捏李轩的脸蛋:“他总算落到我的手里了!你看这脸,真嫩真白啊,还有这一身肌肉,可这结实。不枉我想了他这么久,我与他生下的宝宝一定是最棒的。” 李轩怒视着巴蛇女王,努力的想要挣扎。 可此时不知何故,他的整个元神都懒洋洋的,没能凝聚出任何的力量。 李轩心中不禁生出了一股悲凉之意,他想自己完蛋了。 亏他居然还想着乐芊芊,结果自己今晚可能就得失身,成为草莽英雄。 巴蛇女王面对他的视线,就更加得意了:“看什么看?我说过的,本宫是一定要与你交配的。 本宫自出生以来,还没有什么事是想要做却做不成的,你就认命吧。哎呦,还拿眼瞪我,我就喜欢你这烈性。” 可此时那位鹿角人却是眉头大皱,眼现惑然之意,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他随后就把目光,望向了李轩手中只拔出了半截的刀,心中滋生了不妙的预感:“这是金阙天宫的割龙刀?你刚才是阉割我的什么东西?” 让鹿角人心神略定的是,他没感觉到下体有疼痛感,可鹿角人的不安也在于此。 李轩却没法答话,他现在连开口都做不到。 巴蛇女王仔细看了鹿角人上下一眼,却也是一脸的惑然之意。 “看起来也没少什么东西?” 鹿角人此时却脸色煞白:“完蛋了,他把我的‘五气定神法’给阉了,现在这神通已经用不出来。” 他想这次可亏大了,‘五气定神法’是他赖以存身的法门。 如果不能驱散这门极天之法,失去了这门神通,那些天位大妖,无论是谁都可轻松吃了它! 巴蛇女王听了之后却没在意,她才不管鹿角人会怎么样呢。 现在李轩的人既然已到了手里,那么接下来的头等大事就是生孩子。 可接下来巴蛇女王却是神色错愕,一脸的茫然。 她发现此时的李轩,周身赫然环绕着众多防御类的仙宝法器。 这让李轩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颗铁核桃,让她无从下嘴。 第五八七章 六欲心镜 鹿角人头疼了一阵之后才清醒过来,然后就发现巴蛇女王正看着李轩的下半身怔怔出神。 “你在做什么?怎么在这里发呆?他的人估计很快就会来,还有,六个时辰可没多久。” 巴蛇女王却柳眉微蹙:“我在想,我该怎么解开他的裤腰带。” “裤腰带?” 鹿角人愣了愣神,他心想这位女王说话可真够直接的,一边往李轩侧目,看着那已被李轩召过来的浑天镇元鼎,还有那显化于李轩身后的饕餮之形,以及那自发护主,悬浮于李轩上空的文山印。 鹿角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语声涩然道:“这还真够麻烦的,不过此处不能多呆,还是先换个地方吧。” 巴蛇女王脸色铁青的点了点头,随后她就抓住李轩,身影往京城的北面瞬闪而去。 鹿角人则紧随其后,他整个躯体化作一团清风,消散在这边虚空中。 这个时候,玉麒麟也从远处街道上晃悠悠的走过来。她遥空望见这一幕,顿时眉头大皱,然后她也化作一团疾光,跟随着这两个身影而去。 那两个天位大妖对于李轩似乎没有恶意,可为防万一,梦清梵认为自己还是得跟过去看看。。 这几人不知道的是,在冠军侯府旁边的一座道观内,薛云柔正从她坐关入定的小楼内推门而出。 此时她第一眼望见的,就是半园的茉莉,还有那半园的蔷薇。 当这副美轮美奂的景象入眼,薛云柔顿觉自己的胸膛与心脏被狠狠的敲击。这一瞬,她感觉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薛云柔的脑海之内,也第一时间就闪过李轩似笑非笑,坏中有痞,痞中有坏的身影。 她的唇角顿时荡漾出了幸福甜蜜的笑意,猜测这定是轩郎的手笔无疑了。 那个家伙,总能出其不意的哄人开心。 可就在仅仅三个呼吸后,薛云柔的柳眉就微微一蹙,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只因她的神识四面散开之后,怎么都找不到李轩的身影。 薛云柔不由磨牙,心想李轩这家伙,该不会是又在哪个女人身边没法脱身? 他既然为自己准备了满园的花儿,那说明他是记得自己出关的时间的。 以薛云柔的经验来看,这家伙之所以失约,要么是因紧急公务,要么就是被某个女人给缠住了。 其中后者的可能性巨大,只因这大半年来,李轩已经有过三次类似的不良记录了。 薛云柔正勉力平复着怒气,却忽然心神微动,看向了西面的墙壁。 只因这个时候,正有一个女性身影来到了那墙头之上。 薛云柔认出来者,正是江氏夫妇的义女,李轩的器奴独孤碧落,她不由柳眉微扬:“碧落?有什么事吗?” 对于她这个‘表姐’,薛云柔还是有一些好感的。 关键是独孤碧落对李轩,从来都不假辞色。 “李轩他可能出事了。”独孤碧落面色冷凝,清冷的目光中,微含忧意:“方才李轩从我这里召走了浑天镇元鼎之后,这件神宝器胚至今都未回归。” 薛云柔的面色,顿时为之一凛:“你应该能够感应到浑天镇元鼎的位置吧,他现在在什么位置?” 她语音未落,这墙头之上又飘来了另一个身影:“李轩出事?是怎么回事?” 此人穿着六道伏魔甲,做男子的装扮,可那张脸却要比女人还要更娇艳,更美丽,语声则寒洌如刀。 薛云柔看了罗烟一眼,就不禁唇角一扯。 她忖道这个紫蝶妖女,刚才该不会就盯着自己这边吧?否则她为何来的这么及时? 罗烟则看着旁边道观里面那满园的花朵,眸光略略暗沉。 犹记得一个月前的江南之行,李轩也在美轮美奂的客栈中,给她堆了满园的蔷薇,把她感动得稀里哗啦,热泪盈眶。 结果一个月后,李轩在薛云柔这边也来了这一手嘛! “我感应到浑天镇元鼎的方位在城北,它暂时没有动静,说明侯爷暂无性命之危。” 独孤碧落说到这里的时候,发现此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她看着脸色阴沉的薛云柔,又望着目泽幽冷的罗烟,随后略觉头疼的问道:“你们还要不要救人?” ※※※※ 李轩最终被带到了京城之外,临太行山的一个宽敞的地下洞窟内。 这巴蛇女王竟似有在京城常驻的打算,竟然在京城众多天位的眼皮底下,修建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地宫。 这里光是巴蛇女王的寝殿,就有五十亩大小,一百丈高。能够让她显出原型之后,舒舒服服的睡觉。 然后鹿角人与巴蛇女王就在她的寝殿里面,看着李轩的一身法器满脸发懵。 良久之后,鹿角人就一声轻咳:“女王殿下,现在人已经到了您的手中,您该把那件东西给我了吧?” 巴蛇女王却双手抱胸,面色冷凝:“不给,这人是到了我手里,可吃不进嘴,那不是没到手一样?” 鹿角人听了之后,顿时大急,更怒意滔天:“常莹莹,你这是要毁约吗?这次我陆某可是不远万里赶到京城,为你不惜得罪这位冠军侯,还有他背后那么多天位,你就这么对我?” 巴蛇女王却一声轻哂:“可当初你的说法是把他拿下来任我摆布,可他现在任我摆布了吗?还有别说的自己情深意重似的,你对我手里的那件宝贝觊觎不止一天了,是因拿我没办法,才只能做交易。” 她随后眸现竖瞳,微含凶光的盯着鹿角人:“我就不给你,你能拿我怎么样?你别逼我,我其实也想尝尝看,玄黑鹿王的血肉,是什么样的滋味。” 古代奇书《述异记》有云:“鹿千年化为苍,又五百年化为白,又五百年化为玄。汉成帝时,山中人得玄鹿,烹而视之,骨皆黑色,仙者说玄鹿为脯,食之,寿二千岁。” 鹿角人的气息一窒,然后满头满脸的冒汗。 他想起自己的‘五气定神法’已经被李轩给‘阉割’了,已经用不出来。 两人真要战起来,他多半连逃走的机会都没有。 何况他的血肉,对于任何天位来说都是极大的诱惑。 古时那本《述异记》记叙有误,吃了他是不可能寿二千岁的,不过让凡人增长个三四百岁寿元是可以的。 换成天位,则可增千载岁寿,还能修为大进。 在许多人眼里,他这样的玄黑鹿王,就等同于‘万年玄参’一样的价值。 这巴蛇女王,说不定还真有吞了他的心思。 “放心!本宫一诺千金,出生以来就从未食言。” 巴蛇女王哼了一声:“除非你首先刀兵相向,否则我不会对你出手。可你如果想要我手里的那件宝贝,就只有想办法帮我生下他的孩子,否则绝无可能。” 鹿角人只觉脑壳疼,可他随后又神色微动:“也不是没有办法。” 巴蛇女王眼神一亮,看向了鹿角人:“什么办法?快点说。” “短时间内,你想要把他身上的那些神宝仙器剥下来是不可能的。强行为之,搞不好就会让他解开五气定神法。” 鹿角人无奈的看了一眼李轩身上的那些东西:“不过我们可以让冠军侯自己把这身乌龟壳给脱下来。” 巴蛇女王就若有所思的看着李轩:“你的意思,是用迷药,术法,蛊毒之类的方法激发他本身的欲望?我其实也有这么想过,可他现在这状态,药蛊之类哪里能送得进去?他又身具琉璃浩气,万邪莫侵,一般的法术影响不了他的神智。” 然后她就见鹿角人拿出了一面通体青蓝色,金属质地的宝镜。 巴蛇女王不由柳眉微扬:“这是什么东西?” 她感应到了此器灵光隐蕴,应该是一件极品法器。 不过巴蛇女王却未在此器上,感受到任何术法之能。 “此物名为六欲心镜,是上古是一位他化天魔炼造之物,它的作用是把人的欲望放大十倍到二十倍。” 鹿角人嘿然一笑,眼中现出了些许得色:“如今这情况,外力是很难施加于李轩之身的。可我们只需将他的‘色欲’放大,就能让女王殿下得偿所愿。” “六欲心镜?” 巴蛇女王仔细看了那镜子一眼,然后迫不及待的将之抢了过来。 她很快就掌握到了这镜子的使用方法,这镜子后面有金青蓝白红绿六种颜色的按钮。其中红色,应该就代表‘色欲’。 巴蛇女王当即施法,使得那六欲心镜悬空而起,往李轩的方向一照。 她发现李轩的眼稍稍迷幻了刹那,就没有任何动静了。 “这是怎么回事?”巴蛇女王狐疑的看向鹿角人:“怎么没作用?还有这镜子上的数字是怎么回事?” “这数字表示冠军侯的欲望等级,从一到十,数字越大,表示他现在的欲望越强。” 鹿角人看了镜面一眼,发现那镜上的数字竟然是三。 他以为这法宝是出错了,特意将自己的脸往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发现那数字变成了零。 鹿角人不由挠头,心想这没错啊。 可怎么回事?巴蛇女王是他们妖族著名的大美女,这传说中好色至极的理学护法,对于巴蛇女王的欲望竟然这么低?这怎么可能? 第五八八章 我对你的爱已超纲(二合一章节) ps:二合一章节5200字,还老婆生日那天的欠账。 再求下月票,开荒现在都跌到百名开外了,紧急求援。 ※※※※ “不会错的。”鹿角人顶着巴蛇女王常莹莹冷厉如刀般的目光,脸上冒着汗:“殿下莫急,这应该是气氛不到位。我们还是可以调剂一下的,我学过一种人族的法阵,可以加强人的感官,帮助你们助兴。 还有,殿下您的着装也太保守了,这么厚实的衣物,一点身材都没显出来。” “是吗?”巴蛇女王看了一眼浑身上下,感觉这身把她膝腿与肩部都暴露在外的残缺版宫装,确实保守了一点。 “那么你还不快布阵!” 鹿角人脖子一缩,当即围绕着李轩布设起了法阵。 这法阵非常简单,算是道门中较为粗浅的一种。 他们妖族对道佛两家的‘法阵’与‘结界’,素来都很头疼,也只有白泽,猕猴那些智慧极高的神兽,才能理解人族创造的那些东西。。 所以鹿角人也很快就将阵法布置妥当了,然后心里发虚道:“已经差不多了。” 他不确定这法阵,能不能起到作用。 “那你还不快出去?” 巴蛇女王眼神不耐的扫了鹿角人一眼,她挥了挥手,将这个天位妖王赶出了洞窟之后,就准备当着李轩的面换衣服。 或者干脆不穿了—— 让巴蛇女王常莹莹欣慰的是,当她褪去外面的轻纱,那‘六欲心镜’上的数字果然上升到了五。 巴蛇女王心内一喜,准备再接再厉,可接下来,那‘六欲心镜’的数字又下降到了四,比最开始的时候只高了一点。 巴蛇女王不由愣神,心想这没道理啊,刚才她衣服半露不露的,李轩的欲望反倒更高,完全露出来了,这家伙的欲望反倒是下降了一点。 她很不服气,又换了一件衣物,结果她把这身红裙穿到一半的时候变成五,穿完了就变成了三。 巴蛇女王见状不由冷笑,心想这人族的男子可真是贱骨头。 此时她已经有了几分自信,心想是时候该把大杀器拿出来了。 那是巴蛇女王极喜欢的一套衣物,朦朦胧胧,欲露还休,保准对李轩的胃口。 就当她把衣服换好,准备看‘六欲心镜’里面的数值的时候。巴蛇女王突然神色一凛,看向了身后:“是什么人?” 她的这个地宫虽然是新建造的,也没有什么得力的部属驻守,可毕竟是仿造巴蛇王宫建造,外面还有一位玄鹿妖王,绝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得来的。 可接下来她就望见一道金色的流光瞬影,从远处飞逝而至。 “卑鄙,偷——”巴蛇女王的瞳孔顿时微微收缩,她认出来者正是金阙天宫的‘岁月神枪’梦清梵。 可她还来不及道出‘偷袭’这两个字,那纯金色的长枪,就已经穿梭到了她的眼前。 对方冻结时序,枪出之刻,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巴蛇女王来不及做任何的闪避挪移,只能将自身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她的额头上。位于她眉心中的一条红宝石额带,也发出了璀璨红光。 接下来,随着‘当’的一声闷鸣。巴蛇女王的头颅往后猛地一仰,然后整个人就晕迷了过去。 “嗯?” 梦清梵看了晕迷过去的巴蛇女王常莹莹一眼,眸中现出了些许意外之色。 原本在她的料度中,这一枪虽然取不了巴蛇女王的性命,却也可轰碎她的一颗头,让她的躯体元神大损。 可结果这一枪,却只是令巴蛇女王短暂的失去意识。 “这脑壳倒是蛮硬的!” 梦清梵看着晕迷的巴蛇女王一声嗤笑,就把目光收了回来。 梦清梵没有取巴蛇女王的性命之意,她知道这巴蛇女王是李轩为南方那位麓川土司准备的重要棋子,未来需得借重其力,平复南方叛乱。 若非如此,朝廷与李轩对她都不会这般宽容。 梦清梵心里也在暗嘲李轩,这是养蛇为患,终于反噬自身了。不过此女该如何处置,还是得由李轩做主。 她将手中的长枪直接刺入到常莹莹的后颈,以真元镇压固锁,确保这位巴蛇女王无法苏醒,这才纵身来到了李轩的面前,眼神无比复杂的看着李轩。 此时梦清梵的眼里面,有着无奈,又有着恼意。 一身受制于人,甚至失身于对方,这是她的无奈之处;恼的则是这家伙四处留情,不记得与她那一夜缠绵就罢了,居然还骑着她四处与女人勾搭。 要依梦清梵原本的性情,早就远走高飞,回她的金阙天宫,从此与孤灯为伴。 大晋民间虽然有‘女子从一而终’的礼法,可她是天位修者,心胸眼界与凡人女子绝不相同,没有男人又不是活不了了。 可她如今受制于‘文山印’,某种程度上,可算是文山印的赦封之神,此外还与她师兄一样,被金阙天宫通缉,如今是想走都走不了。 梦清梵失神了片刻之后,又陷入了迟疑。 足足过了半晌,梦清梵还是将自己的面甲解开,将自己那俏丽到无以复加的小脸,暴露在李轩的面前。 虽然她已经打定主意,等到自己与李轩这份孽缘了结,就寻一个地方出家做女冠,从此青灯残月为伴。 可梦清梵心里却有着一股强烈的好奇,她想知道李轩究竟是怎么看自己的? 李轩对于巴蛇女王的欲望是三,那么对自己又是多少? 她把自己的脸,在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就看向了那面圆镜,然后发现那上面的数字是八。 梦清梵凝神想了想,又将自己身上的甲胄脱下了几件。结果她才把手臂与腿部的金甲解了下来,显露出里面的紧身衣,那‘六欲心镜’上的数字就变成了十。 再当梦清梵一手触及到自己的裙甲,这六欲心镜的镜面就是一片鲜红颜色。 梦清梵不由‘啐’了一声,停下了解甲的动作。她接下来又红着脸,把解下来的甲具一件件套上,可那镜面还是一片赤红颜色。 此时的李轩,眼中则闪现出狐疑之意。 他见过眼前这个浑身金甲的女人,之前国舅孙继宗陷害张岳的时候此女曾经出现过,应该是金阙天宫的人。 可这个时候,李轩却又生出不同一般的熟悉感。 似乎他以前与之近距离接触过,而且刻骨铭心。 此时又有一股熟悉的幽香,传入到李轩的鼻间。 ——无论是‘浑天镇元鼎’,还是臂甲‘饕餮’,都可以全面隔绝气味。 可如果李轩本身有这样的意愿,这两件器物都不会阻止。 随着幽香入鼻,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微一张,想起了宜昌城外那旖旎的一夜。 那天夜里他没有任何意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记得自己醒来时,身上残存的那缕女子幽香。 梦清梵则发现那‘六欲心镜’已经由红转紫了,她正暗骂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就听见后方传来了一阵人声,还有薛云柔那熟悉的声音传来:“就是这里吗?有意思,她居然在这里挖了一个地宫?” 梦清梵心内一紧,她张目四望了一眼,就匆匆往这寝宫后方跑,那后面还有一个储藏杂物的房间可以藏人。 凭借她的神通法术,应该能够瞒过那几个女孩的灵觉。 她身影化作流光闪逝,可跑到一半之后,梦清梵又跑了回来,把插在巴蛇女王常莹莹颈后的长枪抽回。 梦清梵刚把长枪拿走,巴蛇女王常莹莹的意识就幽幽醒转。她手摸着脑后,眉头深锁的站起身。 当常莹莹游目四顾,并未发现‘岁月神枪’梦清梵的踪影。 可她却惊奇的发现,那面‘六欲心镜’的镜面竟然变成了紫色。 常莹莹不敢置信,她看了看镜面,又望了望李轩,心里面一阵暗暗发颤的同时,一股得意之情迅速滋生。 巴蛇女王心想这就对了,轩郎他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感觉?只是先前自己没抓到点而已。 也就在此刻,常莹莹的心内再次警兆滋生。 这一次,她却没能做出任何的反应。 首先是那‘浑天镇元鼎’从李轩身上飞空而起,直接‘镇压’在她的头顶上方。 那强横的极天之法,镇压着她的血气,镇压着她的元神,也让巴蛇女王的意识,出现了刹那的僵滞。 随后又有两道剑光遁至,那正一伏魔剑直接拟化出两把巨剑,狠狠地斩击在巴蛇女王常莹莹的脑后,顿时发出‘轰’的一声震响,也让她再一次失去了意识。 就在须臾之后,薛云柔,罗烟,独孤碧落与凰无幻的身影联袂而入。 “这位巴蛇女王的脑壳倒是挺硬的,这样都能撑住。” 薛云柔发出不屑的一声轻哼,可接下来她也如梦清梵一般,没有对常莹莹施以杀手。 这是因她望见这寝宫中立着的李轩安然无恙,浑身上下连寒毛都没少一根。 薛云柔知道巴蛇女王在李轩的布局当中极其重要,既然此女并非是对李轩不利,那么作为天师道的首脑,她就不能不忍耐一二。 可接下来,薛云柔就注意到李轩上空悬浮的那面,已经转化为紫红颜色的镜子。 薛云柔抬手一招,将此物召在了手里。当她辨识出此为何物之后,薛云柔的脸就一阵青黑。 她的眼中再次现出森冷杀机,在李轩与晕迷的巴蛇女王间来回扫望。 “这是什么?”罗烟好奇的看了一眼,然后她就心神微动,想起了一物:“这东西莫非是六欲心镜?” 她曾偷盗大半个江南的奇珍异宝,对于这世间的各种仙宝法器,还是有些了解的。 何况这六欲心镜鼎鼎有名,昔日虞子制做理学‘卫道之器’的时候,首先考虑的并非是问心铃,而是六欲心镜。 “六欲心镜?”凰无幻也侧目看了过来:“我听说六欲心镜使用的时候,镜面上会显示数字,表示欲望的等级,为什么这镜面上没有显示?” 独孤碧落见状就冷笑道:“不是没有显示,而是已经超纲了,他对某人的色欲,已经超出了六欲心镜能够显示的数字之外。” 她看着晕迷在地的巴蛇女王,眼神意味深长。 罗烟胸中也‘腾’的一声,涌起了滔天怒火。 她知道独孤碧落的言下之意,这是暗指李轩对巴蛇女王的‘欲望’已经超出了六欲心镜的显示范围。 亏这家伙平时还装出一副对巴蛇女王不感兴趣,避而远之的做派。 此时的李轩,却是欲哭无泪。 他感觉此刻罗烟与薛云柔的目光就像是刀枪剑戟,将他扎到千疮百孔。 如果视线能够杀人,自己早就被凌迟处死了。 李轩却觉委屈极了,心想这真是冤枉,自己对巴蛇女王不感兴趣啊,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 自己感兴趣的,只是刚才出现在他面前的另一个少女。 这简直堪比窦娥之冤,六月飞雪! 不过被这两个女孩的恶念刺激,李轩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开始活泛起来,‘五气定神法’的效果正在逐步消退。 “超纲还不够,居然由红转紫了,这可真有趣!”薛云柔皮笑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然后就拿着那‘六欲心镜’,走到了李轩面前。 “还是先试试吧,也可能这件法器出错了。” 薛云柔念着过往的情分,还是决定给李轩一次机会。 她把自己那绝美的脸在李轩面前晃了晃,然后再看手中的‘六欲心镜’,发现那镜面也是紫色的,没有任何变化。 “我来试试。”罗烟一把将那‘六欲心镜’夺了过来,她也在李轩的面前晃了晃脸蛋。 那镜面依旧是紫色的,色泽没有浅淡半分。 罗烟眼里,不由现出了狐疑之意:“这东西该不会坏掉了吧?” “应该不会,我感觉里面有灵机变化。”薛云柔一边说话,一边若有所思的看向独孤碧落:“碧落,你也去试一试。” 独孤碧落不由斜睨了薛云柔一眼,她暗暗哂笑,却没有任何迟疑犹豫的走上去。 独孤碧落没有去拿‘六欲心镜’,而是将自己的脸凑到李轩眼前晃了晃。然后罗烟手里那面镜子上的颜色迅速消退,镜面上则显示出了‘七’这个数字。 此时边上的几个女孩心思各异,薛云柔在想轩郎对独孤碧落果然不是一点心思没有;独孤碧落则眼含杀气的盯着李轩,忖道这个人渣果然对她有着一定的‘兴趣’,自己该防的还是要防。 罗烟心情则是很复杂,李轩对她的欲望超出独孤碧落这一点,让她心里稍稍舒泰了几分。 可一想到自己却是与一条蛇同一等级,罗烟的心胸之内就仍是滋滋冒火。 “让我来试试!”凰无幻看得好奇,她也站在李轩面前晃了晃脸。 然后她望见罗烟手里的‘六欲心镜’数字变化成了五。 望见此景,罗烟与薛云柔的心情就更复杂了。看来李轩也不是见一个就爱一个的,可他为何偏偏对一条蛇感兴趣? 凰无幻的心里面,也像是翻了五味瓶。 李轩这个人渣色胚对她兴趣不大这一点,虽然令凰无幻略觉欣慰,可一想到自己的魅力,就连巴蛇女王的一半都没到,凰无幻就又略觉不爽。 美丽骄傲的百鸟之凰,居然被一条蛇给比了下去—— 凰无幻随后百无聊赖的挥了挥手:“没意思,既然人已经找到,我就先回去了。” 她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薛云柔的求助。 薛云柔认为这次掳掠李轩的是两位妖族天位,而凰无幻身为北直隶妖族的王者,应该能知道这两人的踪迹。 如今她们既已寻到了李轩,那么她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了。 凰无幻的身影,随后就化作一道赤金光泽飞空离去。 而此处薛云柔与罗烟看李轩的目光,已经越来越危险。 薛云柔的一对正一伏魔剑,甚至已经变成一只直径半丈的大锤。 “等等!” 在最关键的时刻,李轩终于挣脱了‘五气定神法’的控制,他当即抬起了手,挡在了那即将轰下的大锤前方。 “云柔你且慢揍我!你哥哥他的伤势,这次已经有复原的希望了。” 薛云柔吃了一惊,错愕的看着李轩:“你刚才说什么?我兄长他的伤势可以复原?” 罗烟也是眉目一凛,她知道薛云柔有一位兄长,乃是儒门中不世出的天才。 可在六年前,此人就被李遮天重创,一直缠绵病榻,无法恢复。 即便如今的江云旗也束手无策,只因李遮天的剑意,已经纠缠于薛云柔兄长的神魄深处。 强行拔初驱散这缕剑意的后果,是他的元神也随之彻底碎灭。 所以罗烟的眼里面,也现出了狐疑之色。 她怀疑李轩是故意这么说?想要少挨一顿揍。 “你们有没有见到外面的那名天位妖王?” 李轩的脸上,现出了兴奋的红晕:“那可是玄黑鹿王!传说中食之寿二千岁的玄黑之鹿。那老家伙的本命精血,足以稳住你兄长的气血元神,撑到我拔出李遮天的剑意之刻!也足以恢复你兄长他神魄中的所有暗伤。” “玄黑之鹿?”薛云柔悚然一惊,当即就转过身,往这地宫之外望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玄黑鹿王正驾驭黑云,在离地宫二百里之外疯狂奔逃。 他一边逃,还一边往自己的后方回望着。 玄鹿妖王脸上流露出哭一般的凄惨表情,心想常莹莹她不会有事吧? 他刚才也想守住那地宫入口来着,可冠军侯的人一来就是三个天位,他也无可奈何。 玄鹿妖王只能祈祷常莹莹没事,可他一想到这位巴蛇女王的性情,也觉一阵肝疼。 他意识到常莹莹即便没事,也不可能遵守承诺把那东西交给他。 也就是说,他这次简直是亏到姥姥家了。 第五八九章 祥瑞中的祥瑞 薛云柔面色微变,当即飞空而起,往地宫之外闪身而去。 其实她的赤云凰,还有李轩的神血雷鸾,此时就在地宫外面盘旋,观照着周围八十里的地域。 赤云凰最近的修为提升速度,较之神血雷鸾稍有不如,可最近它却新掌握了一门‘玄灵之视’的血脉神通。 这神通可以观照周围八十里内,所有的灵力痕迹。 根据赤云凰神念反馈来的信息,那位玄鹿妖王早在三百息之前就逃出了它的观测范围。 不过玄鹿妖王善于隐匿,可能赤云凰被瞒过了也未可知。 罗烟则若有所思道:“刚才进来的时候,我们是有看见一名天位妖王守在地宫外。不过此人见机得快,逃得果断利落,他的遁法也很不俗,现在估计已到了一两百里外。嗯?李轩你这是要去哪里?” 她发现李轩没有离开的意思,他正大步往这寝宫后方走去。 “我在找人!”李轩已经站到了那间杂物房的前方。。 刚才他虽然无法动弹,却保留着一定的感应能力。知道那个与自己有了一夕情缘的金甲少女,就躲到了这间房里面。 李轩想要证明自己,当时‘六欲心镜’显示的超纲状态并非是因巴蛇女王,而是另有其人。 虽然这个‘真相’,可能会让他的处境更加危险。 可李轩宁死也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证明自己的品味。 下一瞬,李轩就将那杂物房的门‘哗’的一声打开。 里面的情景,却让李轩微微一愣。 里面没有金甲少女的踪影,却有一头玉麒麟,正凑在几筐北海冰鱼旁狂吃海喝。 巴蛇女王修筑的这个杂物间里面也储藏了不少食物,其中就有不少北海冰鱼与玉寒烛虾,玉麒麟正在其中大快朵颐。 即便是在望见李轩之后,它也没有停下。 这头玉麒麟只是转头看了李轩一眼,就又狼吞虎咽起来。 “小玉?”李轩神色惊奇的叫着他给玉麒麟起的小名,同时眼神狐疑的四面扫望:“你这家伙是怎么进来的?” 然后他就发现这杂物间的另一侧,还有一条狭长的通道。 李轩就眼神释然了,心想那个金甲少女,应该也是从这条通道溜出去的。 这女子的潜踪匿迹之能倒真是不俗,居然是从薛云柔与凰无幻她们眼皮底下悄悄溜走的。 “你这坐骑倒是挺忠心的,居然追到了这里,比你的神血雷鸾要强。” 罗烟也惊奇的看着玉麒麟,然后她又一声哂笑:“只可惜,主人终究还是比不上食物紧要。” 她猜测玉麒麟是追过来之后,发现这里储藏的大量鱼虾,就忘了它主人是什么处境了。 李轩也唇角微抽,他随后摇了摇头,身影化作一道赤红电光,往地宫之外闪遁而去。 远处的独孤碧落当即遥空看他:“侯爷,这条巴蛇怎么办?要不宰掉得了?” “宰什么宰?给我带回侯府里面关着!等本侯回去之后拷问。” 李轩想起今日的遭遇,还有那面‘六欲心镜’就来气。 他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宰掉自己布置在大晋西南的重要棋子,可如果就这么放巴蛇女王离开,李轩又心有不甘。 他必须想办法惩前毖后,此外,巴蛇女王也很可能掌握着玄黑鹿王的行踪下落。 可李轩刚说完这句,他就感觉背后一道凌厉的视线刺了过来。 罗烟的眼神充满警惕,她想李轩要把巴蛇女王带回侯府,该不会是还在打这条蛇的主意吧? 李轩不明所以,他硬顶着罗烟那凌厉如刀的视线,来到洞窟之外。然后一直上升到千丈高空,来到薛云柔的身侧浮立。 他凝目四望,同时与‘神血青鸾’共享视野:“云柔你有收获没有?” 薛云柔略显失望的摇头:“已经逃远了,此人甚至把他的遁法痕迹,都清除得一干二净。” 她的一双玉手紧紧的握着,面上则浮起了几分异样的红潮。 虽然没能即时找到那头玄鹿妖王,可仅是她的兄长有望恢复这一点,就让她兴奋的无以复加。 她兄长的伤,一直是薛云柔心里的结。 李轩皱了皱眉,然后就神色淡然道:“也不过是迟个一两天,传符书给含韵,让她回来帮忙吧。” 就在一月之前,江含韵晋升伏魔中郎将,成为赤雷都指挥使。原本的朱赤灵,则调任玄武堂,升任伏魔真人,玄武堂的副堂尊。 现在的江含韵在六道司与京城内外可是大名鼎鼎,她甫一上任,就连续拿下了三位黑榜排名前五十的通缉要犯。 江含韵有觉醒白泽神通的六尾灵狐小雷襄助,在追踪觅迹方面尤其拿手。只要那些通缉犯漏了半点痕迹,就逃不过她的掌心。 这份能耐用在玄鹿妖王身上,也必是手到擒来。 可惜的是,江含韵最近正有公务在外,否则今日就可将那玄鹿妖王逮住。 ※※※※ 回到冠军侯府之后,李轩首先感受到的,却是今日爆发的‘金刀案’,对朝廷的震荡之烈。 此时在他侯府之外等候的文武官员,赫然达到一百多位,且哪怕是到子夜时分也不肯散去,且还有更多的人在源源不断的赶来。 这些人的目的各不相同,一部分人是来寻冠军侯府打听情况;一部分人则是想要劝李轩介入此案,向文武百官示以公正;还有一些人,则是如韦真这样,来寻他议论应对之法的。 可无论他们的目的为何,都是眉心深锁,忧心忡忡。 此时也可见李轩在朝堂中的地位,俨然是一方大佬,许多文武百官围绕着他,形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派系。 尤其是武臣,他担任‘中军断事官’的这段时间虽然得罪了许多人,可也有许多地方将官,正在向他靠拢。 被大晋丢在南方的那些开国勋贵,更是自然而然的开始将他当做在京城的代言人来看待。 李轩很想对巴蛇女王用刑,想要将今天受的气给报复回来。 可他却不能不耐着性子,分批接见这些文武官员。 作为朝廷重臣之一,李轩有义务出面安抚人心。 他知道此时朝堂中越安定,那么景泰帝与虞红裳的转圜余地也就越大。 至于那些劝说他出面主持金刀案的,李轩则是采取与应付沂王虞见深时的同一口径。 他对太后与国舅不满,所以需避嫌。 圣人有云:以德抱怨,何以报德?当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这是圣人都提倡的道理,也是君子的品德。 而在凌晨卯时一刻,李轩也坐不住了。他匆匆进了宫,去寻虞红裳探问情况。 在入宫之后,李轩才发现天子居然已出关。 这位景泰帝是在乾清宫接见的李轩,他的脸色煞白,毫无血色,虞红裳柳眉微蹙,有些神不守舍。 李轩很想问景泰帝的身体究竟如何,可终究还是忍住了。 “——朕会令‘绣衣卫千户卢忠’严查此案,金刀一事由他举报,想必他办案时也会更尽心。” 景泰帝的神情有些狰狞,双目中也含着血丝。 “除此之外,朕会令左道行与三法司首脑负责监督此案!李爱卿你可以转知外朝的那些人,朕会秉公断案,如果我那皇兄确有复辟之意,朕会按律处置。如果他没有,那么朕也不会冤枉了他。” 李轩听到景泰帝说要让’绣衣卫千户卢忠’负责查案,就心想天子这莫非是转性了? 让举报人去查被举报人,那还有什么好结果? 可他听到景泰帝又说要三法司首脑负责监督,就暗暗一叹。心想这位天子的心性,果然一如既往。 不过接下来,景泰帝的言语却让他心神稍松:“即日起,李卿你的神机左营扩编到两万四千人,其中一万二千人常驻万岁山!所有兵器,战甲,物资,由兵部优先拨给。” 景泰帝看着李轩:“朕只有一个要求,这神机左营上下将官,都要绝对可靠。” 李轩当即领命:“臣遵命!臣稍后就拟一份将官名单给陛下。” 其实这神机左营,就是他与景泰帝‘合股’后的产物。 李轩将诚意伯府提供的大量家丁参杂其中,景泰帝也干涉了许多关键职位的任命。 景泰帝当即微一颔首:“其实无需如此,朕对冠军侯信之无疑。此外,神机左营今日起接掌午门防务,直到朕谕令撤销为止。我希望从今日起,冠军侯的本体能够入午门值夜,为期半月。” 李轩听了之后,却一阵凝眉:“陛下,此事可否延迟两天,或者陛下另请贤能?” 他见景泰帝的脸上现出不悦之色,忙解释道:“不是臣不愿为陛下效力,而是近日臣在京城内,发现一只玄黑鹿王的踪迹。这几天内,臣想要全力抓捕这只妖王。它的精血,对于陛下及太子的身体都大有好处。” 虞红裳当即神色微变,眼神炽热的向李轩看了过来:“当真?” 李轩发现景泰帝那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了一层血色。 他不禁感觉疑惑:“陛下,玄黑鹿王的精血,对您与太子的身体虽然大有好处,却无法让你们痊愈。” 景泰帝的伤,是多种武意混杂积沉于他体内的结果;太子虞见济,则是假死期间,散去了不少魂魄。 所以玄黑鹿王的精血,是没法让他们恢复的。 “你怎么糊涂了?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虞红裳无语的摇头:“蚩尤与黄帝大战的涿鹿之源,也是昔日玄黑之鹿的栖息地。从此之后,鹿也代表着天下。” 李轩这才恍然醒悟,意识到这玄黑鹿王,可是祥瑞中的祥瑞。 朝廷如能得之,对人心的稳固作用不亚于玉麒麟,更是对景泰帝继位正统性的背书。 第五九零章 吞纳四海之心 景泰帝也改变了态度:“既然有玄黑鹿王现世,那么爱卿自当以擒拿这位天位妖王为重,其它一切事务都可暂缓。 至于午门镇守一事,爱卿在追捕得手之前,可从你的部属中另委他人代班。对了,朕听说你府中最近供养了一位名叫东方良的天位客卿?你可让他代你入宫坐镇一段时日。” “臣遵旨!”李轩答话的同时微觉错愕,他不解景泰帝为何特意提及东方良。 甚至还亲自下令,让一个臣子的天位客卿入宫值守——这在国朝以来,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李轩怀疑景泰帝的身体,可能是出问题了。 毕竟就常理来说,宫中在景泰帝与红裳,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赫连伏龙这几大天位战力坐镇的情况下,在安全方面的需求应该不是很强烈才是。 据李轩所知,皇室之中还额外供养有‘暗龙卫’。 ‘暗龙卫’机制不明,外人不明其要。 只传闻这暗龙卫人数在三五人之间,可以在某些特殊时刻,特殊地点,拥有不逊于大天位的战力。。 这也是大晋皇室震慑天下的力量之一,据说昔日建灵帝之所以能从南京逃遁,就是依靠这些‘暗龙卫’,抵挡住了太宗麾下众多天位战将。 所以哪怕那位上皇与太后真有复辟之心,在景泰帝有防备的情况下,他们成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不过景泰帝此举,可说是对他毫无保留的信任。 这位对宫内的安全生出警惕之心,对李轩来说,也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谈完这桩事,李轩就准备告退了。 不过这时候,李轩却发现景泰帝看他的视线有些复杂,那是夹含着恼恨与无奈等众多情绪的目光,甚至是有点要将李轩生吞活剥的气势,让李轩不明所以。 说来他之前进宫的时候,景泰帝就在用这样的神色看他了。 只是在他们谈及正事的时候,景泰帝稍稍收敛而已。 李轩初时以为景泰帝的情绪,是因金刀案的缘故。可现在看来,景泰帝很可能是对自己有什么不满的地方。 李轩最终是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的走出乾清宫。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去之后不久,景泰帝就发出了一声轻哼,将锐利如刀般的目光扫向了虞红裳。 虞红裳则是俏脸微红,避开了景泰帝的视线。 也就在这个时候,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从门外匆匆行入。 “陛下,内阁群臣与大小九卿,六部侍郎,都已齐聚太和门,陛下您是准备亲自前往,还是继续由监国大人主持朝议?” 今日只是小朝会,只有大小九卿与六部侍郎这一衔级之上,才有资格参与。 “朕已有旨,长乐长公主监国之期延长两月,岂有自食其言的道理?” 景泰帝挥了挥手,面色竟稍显疲惫:“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群臣,长公主在乾清宫与朕说话,稍后即至。群臣面前,也勿要透露朕已出关一事。” “老奴明白!”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当即微微躬身,此时他的脸上又显出了迟疑之色:“陛下,老奴方才进来的途中,见到了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他说陛下有意扩编神机左营,还准备令其一部常驻宫内?” 景泰帝当即不动声色,面无表情的问:“你想要说什么?” 他刚才是有吩咐王传化去司礼监,内阁与兵部,传达他的意旨。 “陛下,老奴是有些担心,陛下您对冠军侯是否宠信太过了?”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发现虞红裳看他的目光陡然凌厉起来。 钱隆却毫不在意,他自问这些言语都出自于公心。 长乐公主虞红裳是睿智大度之人,会理解他的一片苦心。 哪怕不理解也没关系—— “陛下,老奴听说李轩交游广阔,与当世众多天位,众多势力有涉,且关系极其亲厚。日前围杀魔师班如意时,调度的天位高手骇人惊闻,据说多达十余位。 且如今他麾下,还供养着一名天位客卿,有个名叫玄尘子的,据说也有天位战力。还有他的父兄,不但掌控漕运与扬州水师,在长江水师中也声望高企。他们如有不测之意,随时可截断大江南北。 陛下,冠军侯乃是当世理学护法,一身浩气琉璃,他的人品自然是毋庸置疑的。可如果因此就不予限制,不善加保全,即便是越武穆,文忠烈这样的大忠臣,也未必就不会走上操莽那样的邪道。” 景泰帝的神色却淡然如故:“这些话是谁教你的?或是什么人,在你钱隆耳旁吹风敲边鼓了?” 钱隆为之一怔,他今日之所以提及此事,确是有人对他这么说了。 那是他门下的一位太监,那司设监首领太监,京营监军曹吉祥。 可钱隆也是性情仁厚之人,他不会在这个时候出卖部属。且曹吉祥之言,还是极有道理的。 所以他听了之后,只是深深鞠躬:“这都是老奴自己的想法。” “你钱隆不是这样的人。” 景泰帝失笑摇头,不以为然。 可他没有深究之意,只因自他出关以来,在他面前谈昔日操莽之事的,已经不止一人了。 这些人说的话虽然不如钱隆直白,可景泰帝听得出来,他们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冠军侯。 “你这老奴,担心得太宽了。冠军侯的为人心性,朕还是清楚的,他与曹操王莽绝非一类。朕用人也自有分寸,无需你钱隆来置喙。你现在要做的,是帮朕处理好朝政,帮朕监管好内阁。其它的事情,都不用管!” 景泰帝说到最后几句的时候,已经含着几分疾言厉色。 他自问是能看清李轩这个人的,且他既然能容得下前代帝君正统帝,容得下于杰的刚强,容得下梁亨的跋扈,又如何容不下他的冠军侯? 何况现在的李轩,还远不及昔日曹操、王莽的权柄与力量。 “陛下——” 钱隆还是有些担忧,可就在他语出之刻,景泰帝就已目显锐泽,出言打断:“够了!此事你休要多嘴,朕也不想再从钱隆你嘴里听到这样的话。” 他见钱隆面色微白,再不敢多言半字之后,景泰帝才放缓了语气:“你可去太和殿告知群臣,长公主在乾清宫与朕说话,稍后即至。” 当钱隆离去,虞红裳就有些忧心的看着她的父亲:“父皇你~” “你放心好了。” 景泰帝苦笑着摇头:“朕现在虽然恨不得剐了那个小混账,可也知道那小混账,是我大晋真正的国之栋梁。” 他背负着手遥望远方虚空,语中则含着教诲之意:“朕少小之时,就已知朕在用兵治政上缺乏长才,连中人之姿都算不上。所以朕如欲治平天下,就只能多仰赖贤臣虎将之力。可如无吞纳四海的心胸信念,如何能使真正的贤臣虎将为朕效劳?” 第五九一章 疏影晋升中天位 李轩不知深宫之内发生的事,此时他已出宫,看着午门前一个壮硕如山的身影。 那正是前大将军梁亨,此时他正穿着一身鸳鸯战袄,手持长枪,就如普通的禁军士卒般屹立于承天门前。 李轩疑惑的走了过去:“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关你鸟事?”梁亨当即双眼怒瞪,杀气腾腾的望向李轩,可随后就在李轩冷冽的目光下,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爹~” 他当初起过心神之誓,见到李轩就得叫爹。 不过这一声就如蚂蚁叫唤般微不可闻。 李轩不由皱着眉头,挖了挖自己的耳朵:“声音太小了,我没听见。儿子你身体很虚啊,说话怎么像蚊子一样?大声一点。” 梁亨发现周围那些绣衣卫与禁军将士,看他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 梁亨怒不可遏,几乎当场就想动手砍人。 可随后他就想到不久前铁面人的交代,自己要想官复原职,一定要让天子看到他的忠心与顺服,一定要让那些文臣看到他悔过的态度——这就没有比众多文武大臣出入的午门更合适的地方了。 关键是,他如果不动用万军之势,未必就奈何得了这家伙。。 梁亨深呼了一口气,心想不能再上李轩的当。 照铁面人的说法,李轩每次都是在变着法子挑拨他生怒。 他勉力平复着怒气,瓮声瓮气道:“我在守门!” 梁亨看出李轩不一定非得逼他叫爹不可,只是在逼迫他好好说话。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看着梁亨身上的鸳鸯战袍:“这是谁给你出的主意?还蛮高明的。不过你这样,好像不合规矩吧?外臣无令,不得入承天门内。” 午门在承天门后,承天门里面是皇城,午门内则是真正的皇宫大内。 梁亨听了之后就一声嗤笑:“是又如何?这边是亲军都指挥使管着,你管得太宽了吧!” 李轩是中军断事官,管不到亲军都指挥使。 李轩听了之后就微微一笑:“本将奉天子命,今日起接管午门防务,你说我管不管得着?” 梁亨的脸顿时就黑了,心想这家伙难不成是老天爷降生下来,专门与自己做对为难的吧? “儿子你要做个天子值守门卫,我不拦着你,不过你得去承天门。” 李轩拍了拍梁亨的肩膀:“好好看门吧,要用心。” 梁亨连牙齿都快磨碎了,可此时他却心神微动,感觉李轩今天对他的态度还不错,就用蚊蚋般的语音道:“你能不能帮我解开那‘阉割’的极天之法?你可以开个价,我给东西给钱。” 李轩就再次揉了揉自己的耳朵:“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我没听见。” 梁亨无奈,只能提高了声音:“我说,你能不能帮我解开那阉——” 可他把话说到一半就感觉不对劲了,梁亨四面扫望了一眼,发现周围的士兵,都纷纷侧目看了过来。 梁亨感觉自己的胸膛都快要气炸了,他把头往旁一撇:“你给我走开!本帅不想与你说话。” 李轩就哈哈大笑,挎着腰刀走向承天门。 不过在大笑的同时,李轩却眼现凝思之意。 亲军都指挥使——这是他以前没注意到过的一个盲点。 太宗时代,改亲军上直十二卫,为上直二十六卫亲军,负责卫戍皇城,俱称亲军都指挥使司,不归五军都督府管辖。 不过在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这上直二十六卫亲军的一大半,都追随上皇正统帝覆灭于土木堡,被掳去草原成为牧奴。 以至于景泰帝继位的时候,不得不将宫中的太监武装起来,用于值守宫城内外诸门,这也是各大宫门城门提督太监的缘起。 后来亲军都指挥使司的职权,一大半都被于杰一手建立的京营侵夺。剩余的部分,也被绣衣卫与各大宫门城门的提督太监架空。 不过亲军都指挥使司的架子还在,理论上依旧拥有宫城防卫的管辖权。 李轩心想这事还是得找机会与虞红裳提一嘴,否则不定什么时候,这亲军都指挥使司就会成为景泰帝与虞红裳的腹心之患。 他思及此处,又不禁暗暗一叹,自土木堡之变以后,太祖太宗以来的国朝制度乱成一团麻,留下一堆的隐患,一堆的不合时宜。 ※※※※ 从宫中出来之后,李轩又得赶往外城,去参加水德元君的诞辰大典。 他知道薛云柔的母亲薛夫人得知‘玄黑鹿王’的消息之后,已经连夜带着他那位大舅哥入住江南医馆。 也知道景泰帝与虞红裳,也都对这头鹿非常在意。 可事情得一桩桩来,今日对于水德元君敖疏影来说,也是极其紧要的日子。 当李轩来到水德元君庙的时候,这里已是满街的花天锦地、红飞翠舞,庙前则笙歌鼎沸、鼓乐齐鸣。 水德元君在北京城周边的信仰,原本是有等于无的。 可最近因李轩这个‘王夫’的缘故,让敖疏影在北直隶民间名声大噪起来,传播甚广。 之前的白莲之乱,北直隶范围的水灾,也让敖疏影多了许多信徒。 所以当庙祝组织人抬着‘水德元君敖疏影’与‘王夫李轩’的神像巡街时,整条街上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李轩看着自己的‘神像’,生出了一股很怪异的感觉。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来到了水德元君庙内,敖疏影临时用神力开辟出的一片虚空之内。 当李轩跨入进来的时候,水德元君已经现出了原形,正无比痛苦的扭动着身躯。 此时她的一身鳞片已残缺不全,还有更多的鳞片与皮质正在脱落下来。 在不远的角落里面,还坐着龙宫的东海太子敖梦生,还有东方良,玄尘子。 三人都面色沉凝,把神念四面张开,感应着四面八方。 “李轩!”敖疏影虚弱的把头颅,转向李轩方向:“我说过的,你今天不要来。” 不知为何,她就是不想让李轩看到自己现在这样狼狈的一幕。 李轩看着敖疏影,面色凝然的微微摇头:“我放心不下。” 今日是水德元君敖疏影蜕化之刻,借助诞辰之日,她的信仰香火最浓烈的时候提升阶位,晋升中天位。 可此举也凶险之至,敖疏影将面临诸劫阻道。 李轩记得《西游记》中提过,孙悟空学成长生之术后,菩提祖师曾告诫悟空要预防三灾,每五百年一次,分别是雷灾、火灾、风灾。 如来佛祖也曾说玉皇上帝自幼修持,苦历过一千七百五十劫,每劫该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各种修仙小说中,各种样的‘劫数’更是标配,都极其的凶险。 这个世界也不例外,无论武修术修,到了天位之后都需经历各种样的劫数,也非常的险恶。 李轩没有亲眼见过,只从书中知道,小天位的劫数基本都是百年一次小劫,晋升中天位的话则是一次大劫,什么雷劫,水劫,火劫之类,各种样的形式都有。 当世中有许多天位,并非是被金阙天宫驱赶出这个世界,而是陨落于劫数当中。 所有李轩早早就把他麾下最强的两个部属派过来,预防‘人劫’。 敖疏影秉性刚强,仇家还是很不少的。她晋升蜕化之刻,也是她最虚弱的时候,未必不会有人找上门寻仇。 “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敖疏影听了之后不满的咕哝:“我还不至于连一个中天位的劫数都过不去——” 可下一须臾,她就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整条龙躯都在扭曲抽搐,甚至开始剧烈翻滚,浑身上下都是血液飞洒溅射。 李轩见状,不禁眉头大皱,心里的忧虑之意,不减反增。 此时他又抬起头,看向天空,发现京城上空不知何时已乌云密布。 “放心,她没事的。” 远处的东海太子敖梦生笑着睁开眼:“我的妹妹,不至于这点劫数都撑不过去。” 李轩却没法安心:“这似乎是雷劫?” 这可是诸劫中最强大,最可畏可怖的一种。 “雷劫也有很多种类,威力各不相同,且即便威力最强的一类又如何?我东海龙种,难道还撑不过去?” 东海太子敖梦生眉眼一挑,神态傲然道:“其实对我等来说,最可怖的其实不是天地间的劫数,而是人心,人心不可测。所以修行之人,都需道侣襄助,疏影她能有你为伴,我很开心。” 他知道李轩这次,不止是调度了旗下高手护卫。此时在敖疏影这片神域之外,还有文忠烈公的力量在暗中护持。 所以对这个妹婿,敖梦生还是很满意的。 至于这家伙的风流心性,在敖梦生眼里看来根本不叫事。 他敖梦生虽然不像自己的那些兄弟那样荒淫,可也有着十几房妻妾。 “李轩你可知我们龙族,为何要修神道?” 东海太子敖梦生看着敖疏影的龙躯,自问自答道:“一方面是想要与你们人族绑在一块,一方面是因这方天地,其实已不适合我们龙族了,以至于我们蜕变龙躯,还得借助人族信愿,香火之力。 所以我父皇与母后特意让我感谢你,说如果不是你,他们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疏影她蜕变龙躯的那一天。” 就在这个时候,敖梦生闻到了这片虚空中,有一丝异常的香味。 他的瞳孔也在这刻骤然收缩:“他化自在天魔!” 第五九二章 疏影的变化 “心魔?”李轩也是心神微凛,心中的不安之意异常浓烈。 ‘心魔’也即佛家所谓的‘他化自在天魔’,只是叫法不同。 道门认为心魔是来自于‘域外’的生灵,他们在这个世界无法拥有肉身,只能以意识体存在。 心魔借助人们的欲望生存,依靠窃取或败坏修行之士的道果与修为来获取力量。 佛门对心魔的看法也差不多,他们认为人世间之外,还有‘四天王天、忉利天、夜摩天、兜率天、化乐天、他化自在天’这六个欲界天。 其中的‘他化自在天’是六欲天之首,由第六天魔王‘波旬’主宰。 传说佛门征服了‘四天王天’,册封四大护法天王镇守此界,成为佛门护法;又降服了‘忉利三十三天’,使得此界之主‘帝释天’成为释尊的守护神;又将‘夜摩天’用于容纳他们的信徒,还有伽蓝与金刚等等果位俱在此界,被夜摩天不坠的光明照耀,永享极乐。 佛门还将‘兜率天’化为诸佛的居所;又使‘化乐天’的众多强大生灵,成为他们的盟友。 佛门却唯独对‘他化自在天’无可奈何。 这个世界的生灵,会本能的随诸佛及诸弟子,企图扰乱之,以诱惑、胁迫等方法企图阻碍行者修道。。 而‘心魔之劫’也被佛道二家的修行之士,公认为最难度过的劫数。 儒家倒是不怎么在乎,他们的法术神通极少,全凭自己的心神意志干涉世界,全靠大力出奇迹。 所以儒人若无坚韧意志,是无法达到天位层次的。能修到天位,谁还怕什么天魔? 当然,似王莽那样信念崩塌动摇的,又是另一种情况。 李轩心中也疑惑不已,敖疏影不过只是晋升中天而已,怎么会引来他化心魔? 就敖疏影的信念,意志,修为,武道,神力来说,她本不该被他化心魔觊觎。 那些心魔都是欺软怕硬的存在,他们不会在毫无希望的人身上下功夫,不会去叮那些无缝的蛋。 就比如李轩,他这一年来修为虽然突飞猛进,却没看到过心魔的影子。 敖梦生也是一阵愣神,神色不可思议。随后他微微一叹,眼神异样的看着李轩。 这是情孽,也是情劫—— 一辈子都没对雄性动过心思的敖疏影,一旦在意起了某个男人,她的心神意志也就动摇的额外剧烈。 这从敖疏影的情况就可看出端倪,此时她的龙睛之内瞳孔涣散,鳞片与龙皮也在无序的脱落,她体内渗出的血液也转为赤金颜色。 这是敖疏影已经无法自控,掌握自身蜕变过程的征兆。 她甚至无法控制自己的气血,使得大量含蕴着本命精元的血液流散在外。 敖梦生原本对敖疏影的劫数毫不在意,可现在却不能不担心。 敖疏影如果控制不住她的情感,她的情欲,这次十有八九要败在心魔手里。 敖梦生对敖疏影的行为无法理解,心想你既然心动了,那就去上了他啊?你这么苦苦压抑忍耐着做什么? 无论是情还是欲,除非是真正的断情绝性,否则都是宜疏不宜堵的。 这下好了,这反倒是给了他化心魔可趁之机。 敖梦生看着那萦绕在敖疏影体外的淡薄气雾,还有那越来越凄厉的形状,已经眉头紧蹙,脸色黑沉如水。 对敖疏影下手的‘他化天魔’等级极高,几乎达到真正无形无相的层次。这是天位层次的存在,对人心意念的干扰极其强大。 可此时他空有通天彻地之能,也是束手无策,心魔存在于敖疏影的元神之内,难道他能将敖疏影的元神打碎,将那心魔抽取出来? 可难道就这么眼看他的妹妹,今日陨落于此? 就在这个时候,敖梦生忽然感觉到一股恢弘的灵机。他当即侧目,错愕的往旁边看了过去。 “李轩,你这是?” 此时的李轩,赫然已将那浑天镇元鼎遥空招引而至。 敖梦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李轩就将那‘浑天镇元鼎’往敖疏影的头顶上一砸,发出了一声轰鸣震响。 这一砸,李轩几乎倾尽全力,那‘四象炼元炉’则疯狂的颤动。 他积累了两个月的‘天位真元’从中宣泄而出,仅仅一瞬就被抽取三成。 可这效果也立竿见影,那名为‘镇压’的极天之法,将敖疏影的元神,还有她元神内的‘他化自在天魔’,全都强行‘镇压’,让他们的念头僵滞,无法生出任何意识。 于此同时,李轩一身琉璃浩气,贯彻天地。 他的瞳孔闪现着赤金之色,发出雷一般的震吼:“都这个时候了,敖疏影你到底在想什么?连凝神守气都做不到,你还渡什么劫?” 这‘神夔雷音’,直接震荡冲击着敖疏影的心灵深处。 当‘四象炼元炉’内的天位真元完全宣泄,那‘镇压’之力也彻底失效,敖疏影的眼底里终于恢复清明。 她用硕大的龙睛深深看了李轩一眼,之后就全心全意于自身血肉的蜕变。 敖梦生见状,不禁松了口气。 他知道接下来问题已经不大,如果不是这突生的心魔,敖疏影的中天之劫原本该是很轻松的。 敖梦生随后就以感激与欣赏的目光看着李轩:“冠军侯援手舍妹之恩,敖某这里先行谢过。这次亏得是你,否则疏影这次肯定得载。” 他心神激荡下,本来是想直接叫妹夫的,可开口后还是感觉不太好。 李轩的神色,则略有些复杂:“太子勿需如此,说来疏影她劫数生变,也有我的缘故。” 他不是钢铁直男,岂能不明白敖疏影滋生魔念的缘由? 如果说他之前,还以为敖疏影与他之间,更多是‘朋友’的关系,现在就不这么想了。 这个世界的男女间,果然没有纯粹的友谊。 “何况我现在的做法,也只是将她的心魔之劫延后而已,以后发作起来只会更厉害。” 敖梦生则心想这确是一桩麻烦事,不过现成的解决方法就在眼前。 还是那句话,堵不如疏。 只要敖疏影弥补上她的心灵破绽,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其实敖某倒不担心舍妹,更担心的是冠军候你。” 敖梦生眼神关切的看着他:“他化天魔可是很记仇的,你这次坏了它的好事,多半会被盯上。” 李轩就‘嗤’的一笑,不屑一顾的挥了挥袖:“它如敢来,我求之不得。” 儒家一脉但凡能得真传的,都不会将他化天魔放在眼里,李轩也不例外。 敖梦生听了之后,则眼含异泽的看了眼李轩身周的琉璃气柱,还有他的心脏部位。 “如果我刚才没看错,冠军侯你的七窍玲珑心,已经快要生成了吧?” 李轩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心脏,然后唇角处扬起了笑意:“已经快了,就是最近的事情。” 他这两个月孜孜不倦的讲学,不就是为加速‘七窍玲珑心’的生长? ‘七窍玲珑心’完成之日,也将是他踏入第四门的那一刻。 那对他来说,将是一次不逊色于进阶天位的蜕变。 “如此甚好!”敖梦生更加满意了,他点了点头:“待到冠军侯晋升第四门之日,我东海龙宫会有惊喜奉上。” 李轩听了之后,却不禁微微扬眉,不明敖梦生之言是何用意,那‘惊喜’又是什么? 旁边冷眼静观的玄尘子,则是对敖梦生的心思洞若观火。 他敏锐的察觉到,敖梦生他对李轩的态度其实有了很大不同,以前这位是尽量撮合李轩与敖疏影在一起,不能在一起也不强求。 可是现在,敖疏影不与李轩在一起,可能就活不过大天位境界的魔劫,这位东海太子的心态,自然也迥异于前。 玄尘子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在想着,自己回头就得向薛云柔通风报信。 免得他师妹以为自己在李轩身边,就是吃干饭的。 敖疏影肉身蜕变的速度极快,此时她的信徒广达数百万之巨,这给她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信愿香火。这些人间愿力,正在帮助她源源不断的改造着肉身。 而就在李轩与敖梦生闲聊之际,敖疏影的龙躯就已换上了一层暗金色的鳞片。 下一瞬,她就整个腾飞而起,穿入到云层当中。 随着敖疏影的龙躯横扫,那漫天雷光与乌云都在顷刻间被扫荡开来。 原本京城上空乌云蔽日,一场大雨已在酝酿。可随着敖疏影龙躯翻滚,瞬间大束大束的阳光照射下来。 此时街道上,水德元君的庙祝也再次让人抬起了神像,继续在街上巡游。而之前四散离去,想要避雨的人们,也重新聚拢了回来,他们跟随在神像之后喜笑颜开。 李轩则看着云中敖疏影那矫健的身影微微失神,直到许久之后他才收回目光。 这个时候,他却注意到东方良也在凝眉看着敖疏影。 李轩失笑:“怎么?是在羡慕?可惜天规在上,否则本侯倒是对你晋升一事,乐见其成。” 敖疏影是神明,金阙天章管控下的香火之神,才有机会在此界晋升中天位。 东方良却受天规束缚,又被天庭视为叛逆,怕是一辈子都没晋升中天的机会。 东方良的目光,果然微微黯淡,神色青黑。 可此时隐伏在李轩体内的绿绮罗却突然插言:“也不是没机会的,你可以用文山印收了他。” 李轩的剑眉,顿时微微一扬。 第五九三章 李轩你原来喜欢重口味 京城的乌云被驱散之际,深宫之内的孙太后正眸色寒漠的看着慈庆宫的宫墙之外。 总计二千人的将士,将慈庆宫围绕的水泄不通,林立的刀枪,还有那些甲胄,都闪耀寒光。 统领着这些将士的,是神机左营副将王源。 还有赫连伏龙亲自坐镇在外,以防不测。 孙太后也注意到了上空云层中的变化,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她知道今日是水德元君敖疏影的诞辰,这位在神诞之日控云散雨,没什么好在意的。 这个时候,孙太后也没有心思去管其它无关紧要之事,此时她心乱如麻,烦躁之至:“礼部侍郎韩悦,他真是这么回复的?” “他亲口对我这么说的。”在孙太后的身后是国舅孙继宗,他脸色青白的回应着:“他说此时此刻,他已无能为力。” 在孙继宗的身后,还站着一个面色清冷,穿着六道伏魔甲的少女——那是他的女儿孙初芸。 自虞红裳下令封锁慈庆宫之后,慈庆宫内外都不得出入。。 孙继宗也没法进来,甚至无法用符书联系,只能借助女儿孙初芸的能力出入宫禁。 “这个混账!”孙太后一手抓碎了自己的扶手,怒意难抑:“忘恩负义之辈!他忘了是谁,把他拱到现在的位置。昔日他被贬斥云南,又是谁将他从那边捞回来的?” 孙继宗噤若寒蝉,只能深深躬身。 其实在他看来,礼部侍郎韩悦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倒戈相向之意。 问题是孙太后的要求,是让韩悦组织朝臣,在几日之后的朝堂中继续狙击襄王。 可现在金刀案出,朝堂中大量朝臣都开始与上皇太后保持距离,韩悦是巧妇难做无米之炊。 如今就连高谷,商弘这样的内阁成员也是持着观望之态,想要先看金刀案的究竟。要勉强礼部侍郎韩悦做什么,实是强人所难。 “那么沂王呢,沂王那边是什么情况?” “沂王殿下正在为太后与上皇四处奔走,从昨日案发之后到现在一直都没有停过,他陆续见了陈询,高谷等人,不过——” 孙继宗迟疑了片刻,脸上还是现出一抹苦笑之意:“我听说有一些以往与沂王亲近的大臣,近日却对沂王闭门不纳。现今就只有十几位翰林学士,对殿下还是不离不弃。” 孙太后闻言微愣,然后就沙哑着声音道:“那是个好孩子。” 可她的情绪,却是无处发泄。这座才刚修建好的殿堂之内,掀起无数的风涡,将它们接触到的所有一切都切割成了细粉。 孙继宗的面色微白:“太后,其实现在的情况,并非是没有转圜余地。如今许多朝臣,如高谷商弘等辈,只是以为上皇与太后真有谋逆复辟之意,对二位心生不满所致。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有真正袖手旁观。就在方才,商弘就在面见监国长公主时,为上皇与太后求情。所以只需上皇与太后的冤屈得雪,他们还是会回心转意,改弦更张的。” 孙太后听了之后,却不怒反笑:“洗清冤屈,我们该怎么洗清冤屈?拿什么去洗?” 孙继宗气息略窒,雄壮的躯体里充满了无力感:“其实之前沂王曾向冠军侯求助,请他来查明此案,可惜为他所拒。” 孙继宗心想此案如果是由李轩去查,那是最好的结果。 李轩此人深得天子信重,人品也都是有口皆碑。这位一定不会偏向于太后与上皇,却也绝不会有意栽赃陷害。 可惜—— 此时孙继宗不禁侧目,往自己的女儿看了过去。 孙初芸见状,当即就偏开头,眼圈微微发红。 她知道孙继宗的意思,是让她去求李轩。 可这种层次的朝堂大事,她去求有什么用?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李轩?”孙太后的语音沙哑,围绕在她身侧的那些风涡,威力更加的可怖,正在摧毁着一切。 她想起了死在李轩手里的魔师班如意,此人一死,如断她一臂! 如果班如意还在,以他的神通手段,她怎会坐困愁城? 孙太后曾猜测此人身后还有一个不小的势力,可自班如意一死,双方间的联系几乎断绝。 思及此处,孙太后又侧目看向了一旁,那只显示着‘景泰帝’寿元多寡的沙漏。 这沙漏还在下滴,速度却较之以前降低了一倍不止。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虚幻的身影,蓦然显化在这殿堂内。 “母后何需如此雷霆震怒?” 那赫然是上皇正统帝,他穿着一位帝王常服,朝着孙太后深深一礼:“世人惯常了逢高踩低,母后其实无需为外朝的那些风波介怀。” 孙太后却是眼现错愕之色,她没想到正统帝在众多兵将的封锁下,还能将其元神投射至此。 她仔细看了一眼正统帝,然后神色微动:“是暗龙卫在助你?” 上皇正统帝面色平静的起身:“暗龙卫六十年一易,他们只效忠于当代大晋帝君。可先生他为儿臣留下了一些后手,让儿臣可以借助其力。” 他说的先生是指‘王振’,在宣宗之母太皇太后张氏去世之后,正统帝称‘王振’为先生,令公卿大臣称‘王振’为翁父。 所以孙太后闻言,不禁柳眉微凝。 对于王振,她早年仰赖其力,以抗衡太皇太后。之后王振借助正统帝的信任权倾朝野,又使正统帝遭遇土木堡之败,孙太后已经深深憎恨。 可此时不是议论‘王振’的时候,孙太后眉目清冷的问道:“你来得正好,绣衣千户卢忠之言究竟是真是假?南宫总管太监阮浪是否奉你之令,用你的金刀联络朝臣,意图复辟?” 对于她这个独子,孙太后是越来越看不清了。 “儿臣没有这么愚蠢,也不会这么没耐心。” 正统帝说到这句时自嘲一笑:“君不密失其国,臣不密失其身,这个道理,儿臣在土木堡的时候就知道了。阮浪其人,岂是能与之议论大事之辈?” 他见孙太后的面色微缓,就再次躬身:“金刀案真相如何,其实已无关紧要。如今襄王分明欲致孩儿与太后于死地,而我那皇弟,多半有顺水推舟之心。我们母子如就此束手待毙,恐怕这一两年内,就会落至万劫不复之境。” 孙太后心神微动,却神色冷厉的看着他:“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孩儿之意,是与其未来某日一杯毒酒,三尺白绫,倒不如现在就鱼死网破!” 正统帝先是毫不相让的与孙太后对视了片刻,然后又侧目看向孙太后身边那只沙漏:“孩儿知道母后曾得上古神物‘六魂幡’的残片,意图以此器配合上古巫术咒杀我那皇弟。可我们现在,恐怕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个时候,可能是因水德元君诞辰的巡行结束,水德元君敖疏影不再施法散雨。 这北京城的天空骤然暗沉了下来,明明是正午时分,却如同昏夜。 孙太后凝神看着自己的独子,一时难以抉择。 “儿臣知道母后没有把握,不过——” 正统帝的眼中现出了一抹异色:“瓦剌大汗也先曾经联系孩儿,只需孩儿立下心神之誓,在登基之后处置了于杰,他可以助朕一臂之力!” 此时天空中,忽然一道雷霆轰下,将孙太后与正统帝本就苍白的脸,照耀得如死人一般。 孙初芸则睁大了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前方的这对母子。 接下来,她就见孙太后眼睑微阖:“我知道了,不过此事需得准备周全,绝不可仓促发动。” 她遥望远方,神色幽幽的道:“当今首要之急,是让梁亨官复原职!” ※※※※ 李轩不知宫城内发生的一切,在敖疏影完成中天位的晋升之后,他又匆匆往家里面赶。 此时敖疏影需要静坐闭关,稳固她现在的境界。 东海太子敖梦生则有意留客,想要与李轩好好的喝一壶。 可李轩家中还有事呢,另外一位大舅哥的事不能不上心,他只能以皇命推托,告辞脱身。 当他兴匆匆的回到冠军侯府,就第一时间去寻‘巴蛇女王’常莹莹。 独孤碧落将这条蛇关押在后院的一间柴房,不但在她浑身上下钉满了镇元钉,还将她五花大绑的吊在房梁上。 可能是因‘巴蛇女王’常莹莹的重量惊人,那房梁正发出咔嚓嚓的声响。 而在见到李轩之后,被吊着的常莹莹顿时眼神微亮:“轩郎?你来啦?” “你叫谁轩郎?” 李轩铁青着脸一声轻哼,向旁边的独孤碧落伸出手:“拿一条鞭子来,要重一点的。” 他决定在审问之前,先抽个三百鞭,出了胸中的恶气再说。 常莹莹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脸色微红,唇角含笑:“原来轩郎你喜欢重口味,你早说嘛~”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眼神一懵,心想这家伙在说什么鬼? 然后他就感应到身后两道充满了森冷杀机的凌厉视线,那目光中含蕴的低温,几乎就将他整个人冻结。 罗烟更是语音涩冷道:“李轩你想要做什么?” 第五九四章 我是被冤枉的(求月票) 几个呼吸之后,李轩就狼狈无比的被薛云柔与罗烟赶了出去。 薛云柔还恨恨不已的将独孤碧落手里拿着的鞭子往外一甩,飞砸在了李轩的头顶上。 巴蛇女王常莹莹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抹强烈的失望之意。 然后她就冷冷的看着薛云柔与罗烟:“你们这些可恶的女人,自己抓不出男人的心,就要拦别人一起生孩子吗?我与轩郎情比金坚,至死不渝,你们阻止不了我们在一起!” 她想李轩对她的欲望既然是超纲的,那么他们之间的阻力,就只可能是这几个善妒的人类女子了。 怪不得从他们入京之后,李轩就再没搭理过她,想必都是李轩身边的这几个女人作祟。 在场的三个女孩听了这句,神色都各不相同。独孤碧落的脸色怪异,她努力强忍着才没笑出声,薛云柔与罗烟则是脸色青黑,周身煞气萦绕。 薛云柔足足做了三个深呼吸,才压住了胸中的怒气,她冷着脸问:“你知道玄黑鹿王在哪里?把他的藏身之处说出来,我可以放你走。” “玄黑鹿王?那是谁?哦~你们说的是陆沉?” 巴蛇女王眨了眨眼,才明白她们说的玄黑鹿王是谁。 她当即一声嗤笑,直接偏开头看向别处:“你们把我常莹莹当成什么了?我们妖族可不像你们人类那样喜欢背信弃义,这次陆沉虽然没能让我得偿所愿,可他办事还算卖力,我不会出卖他的。。 除非是轩郎与我生个孩子,否则我绝不会开口,你们能让我说半个字算我输!” 罗烟已经忍不下去了,她揉着额角:“鞭子在哪?这条蛇是真有点欠抽。” “鞭子在我这里。”李轩把头探了进来:“我说过的,就该先抽她一顿鞭子的——” 他话没说完就抱头鼠窜,后面正有一大堆东西被飞砸了出来。 直到李轩跑出了院子,后面才消停了下来。 “这些女子,真不可理喻。” 李轩不由无语的回望,他只是想要尽快拷问出那头玄黑鹿王的下落而已。 薛云柔与罗烟是把他当成见龙爱龙,见蛇爱蛇,见鬼爱鬼,生冷不忌的淫棍种马了吗?真是岂有此理! 李轩气呼呼的走了出去,然后就望见了江夫人派过来的侍女。 这是江云旗派过来通传,让他去趟隔壁的江南医馆,去看薛云柔兄长情况的。 这桩病例非常棘手,即便江云旗也束手无策,只能以针灸与药石之力,钓住他外甥的生机不绝。 可要想真正解决薛云柔兄长的沉疴,唯有将他神魄中的‘虚无刀意’强行拔除。 这世上能做到这一点的,可能就只有掌握着‘虚无刀意’,又身拥‘琉璃浩气’的李轩一人。 薛云柔的兄长名叫薛白,李轩曾听薛云柔说起过,说几年前的时候,她的兄长活力十足,朝气蓬勃,是一位器宇轩昂,自信阳光的少年。 且这位年纪轻轻,就获得了二甲前八的进士功名,被认为是儒门不世出的天才。 如果不是李遮天,此时薛白可能已升任翰林侍读学士,甚至有了第四门的儒道修为。 可李轩见到的薛白,却已是骨瘦如柴,容颜枯槁,面无血色。只有通过那与薛云柔有七分相似的五官,可以看出几分薛白被重伤前的丰神俊秀,俊逸出尘。 薛白躺在榻上不能起身,甚至连呼吸都很困难。 不过在见到李轩之后,他还是强行坐起身,端端正正的朝着李轩一礼:“学生薛白见过护法大人。” “薛兄勿需如此。”李轩急忙走过去将薛白扶住:“薛兄唤我谦之就可,我们兄弟没必要这么客气?” 薛白不由失笑,他是知道薛云柔与李轩之间的暧昧关系的。 最初他听说的时候很恼火,恨不得拔剑而起去寻李轩算账,现在么——还是很恼火。 不过薛云柔已经入继天师府,他的这点恼恨之情也就淡了。 薛云柔一辈子都无法嫁人,既然她喜欢李轩,那不妨顺了她的心意。 “我这一礼,拜的是我理学的当代大儒,拜得是护法大人你的学问。” 薛白摇着头,语含赞佩道:“我拜读过谦之你的《原道》,《祭韩昌黎》与《格物》三文。尤其《格物》,我深爱之。当初如能拜读此文,我当初何至于被李遮天伤到这个地步?” 李轩就心想薛云柔对薛白的评价还真半点不错,这就是个学痴,书虫。 人都躺在床上,快半死不活了,还不忘读书。 此人如果不死,神魄也能完全恢复,日后在儒道上的修为不会低。 他没有再接话,而是抓起了薛白的手仔细探看了起来。 旁边坐着的薛夫人,顿时就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开始凝神注意,观察李轩的脸色。 这时薛白却一边咳嗽着,一边絮絮叨叨的说起来:“我这伤势,我自己最清楚不过,那虚无刀意已与我的神魄难分彼此,想要痊愈何其难矣?谦之你其实无需费心。 说实话,薛某早已看得开了。大丈夫死则死矣,何足惧哉?这么活下去也没意思。只是不忍母亲伤心,不愿亲人难过,所以——” “你给我闭嘴!小轩在给你看病呢,不准说话!” 薛夫人冷冷的瞪了薛白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询问李轩:“轩儿你可有把握?” 坐在另一侧的江云旗与江夫人,也都向李轩侧目以视。 李轩睁开后,就不禁赞叹道:“薛兄的浩气修养惊人,他的情况比我想象得要好。如有玄鹿精血,薛兄定能恢复如初。说不定——” 他稍稍迟疑,然后看向了江云旗:“请伯父助我一臂之力,在他身上用一次《神罡三十六针》。” 这神罡三十六针,是江氏秘传的针法,专用于梳理元气,稳固神魄。 “可以!”江云旗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微一拂袖,就有一枚枚的金针从袖中穿梭出来。 薛白没能做出任何反应,就被那些金针钉入身体内。 天位高手的施针就是这么牛逼,几乎是弹指之间,就完成了施针的过程。 李轩则抓住了薛白的手腕,一身浩气辉煌,充塞屋宇。 薛白被金针刺激,开始变得精神抖搂起来。 他原本还想要说什么,却听李轩凝声道:“请薛兄诵《祭韩昌黎》!” 薛白无奈,只能一句句将《祭韩昌黎》这篇文章诵读出来。 “匹夫而为百世师,一言而为天下法。是皆有以参天地之化,关盛衰之运——” “孟子曰:‘我善养吾浩然之气。’是气也,寓于寻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间。卒然遇之,则王公失其贵,晋、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贲、育失其勇,仪、秦失其辩——” 渐渐的,薛白却神色微动,眼中现出了几分悸动之意。 他发现李轩正在引导着他的浩气,在强行融汇——不!是在吞噬,吞噬李遮天留下的虚无刀意! 关键是,李轩竟然成功了。 薛白感觉到自己神魄内的一缕虚无刀意,已经逐渐沦入他的意志掌控当中。 江云旗的眼中,也现出了一抹亮泽:“你这是想要让他融汇李遮天的刀意?” 李轩当即笑道:“李遮天此人虽然不怎么样,可他的虚无神刀,立意还是极佳的,尤其适合我们儒家。 薛兄的元神与这虚无刀意常年纠缠对抗,几乎已是共生的关系,他对虚无神刀的了解,在这世间可能仅逊于李遮天本人。 我想与其将之驱除。倒不如将之吞了,此举不但可使薛兄复原如初,甚至能弥补他这几年在修行上的空白。” 他想如果情况允许,李遮天留在武曲破军的那一缕刀意,也可以让薛白试一试的。 “此为良策!”江云旗凝神细思的同时,也在仔细感应着薛白体内的变化:“可行性是有的,不过仅是《神罡三十六针》的效果还不够,必须将他的元神意志,还有信心激发到全盛状态——” 他正这么说着,就见薛白整个人又萎了下来,脸上泛起的几分血色,又消退了下去。 这是他的《神罡三十六针》的效果,已经在消退。 李轩微微颔首,收起了他的琉璃浩气:“不但需要更高明的针法,更好的丹药,玄黑鹿王的精血,也不可或缺。” 他随后看着薛夫人:“伯母放心,只需玄黑鹿王的精血到手,薛兄的刀意之伤,当可迎刃而解。” 薛夫人当即红着眼眶,朝着李轩深深一拜:“我这孩儿的性命,全拜托小轩了。” 薛夫人激动到难以自禁,语中竟然含着颤音。 对于她这个长子,薛夫人早就不报希望了,只求能看着薛白,安然度过他的余生。 可昨日薛云柔传给她的符书,让薛夫人如置身梦中,怀疑自己是在梦中。 直到此刻,她的心情才定下来几分。 “伯母无需如此!”李轩连忙避开,苦笑着道:“薛兄的事就是我的事,小侄一定全力以赴。” 他哪怕只是为云柔,这桩事他都必须做得漂漂亮亮。何况除了薛白之外,虞红裳与景泰帝父女也对那头玄黑鹿王期待备至。 第五九五章 灯下黑(求月票) 尽管李轩在薛夫人面前把胸脯拍得震天响,可等到他从江南医馆那边出来之后,却是束手无策。 他现在一点可用的线索都没有,巴蛇女王不肯开口,凰君凰无幻那边也是一样。 凰君认为带薛云柔他们救人是一回事,出卖玄鹿妖王的方位,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李轩的唯一依仗,就是把玄黑鹿王的神通‘五气定神法’给阉割了。 这对于玄黑鹿王来说,应该是非常重要的神通,攸关生死。 还有,巴蛇女王手里,还有一件对于玄黑鹿王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李轩猜这头鹿,一定不会甘心就这么离去。 不过要想寻到它的下落,还是得请江含韵出手。 在等待的期间,李轩也没闲着。他的第二元神正在着手进行神机左营扩编一事,李轩本体在部署搜查玄黑鹿王下落的同时,也偶尔跑去帮忙。。 李轩认为北京附近不是很好的兵源地,所有他将征兵地,选在了保定府与河间府一带。 他与副将王源商议,专门捡选那些穷苦人家的次子,年龄则不低于十四,不超十五岁。 只因过了十五岁这个年纪,要想在习武上有所成就,就很困难了。可如果年纪太轻了,看起来也不像话。 把他们征入军中,好米好菜,好鱼好肉的养着,给足了蛋白质,备一些丹药,再聘请那些有真本领的武官教头教他们打磨筋骨,修炼一些见效快,可以速成的外功。他们的身高很快就能窜起来,长出一身结实的腱子肌。 军官方面就更简单,神机左营的中高层将领,李轩因‘大小相制’的制度没法完全做主,只能在基层军官中发力。 此时诚意伯府豢养的精锐家丁,都被他抽取一空。 不过没关系,李轩还可以问他那些关系亲近的叔伯要。 镇东侯段东就通过飞符传书,承诺为他提供三十个精锐家丁,修为几乎都在五重楼以上,且精熟战阵之法,可用于充任军中的百户与总旗。 这些勋贵大臣,其实也乐于见到门下之人有条出路。 然后还有军械,兵部都没做任何为难,除了李轩需要的‘符文线膛燧发火枪’之外,其余都如数拨给。 不过兼任兵部左侍郎的大学士商弘被他缠得不耐烦,承诺了在五个月内,给神机左营陆续提供八千杆燧发火枪,还被李轩逼着签下了公文。 这是因秋收将至,而今年大晋南北虽然水旱不绝,可主要的产粮地都是大熟可期,朝廷又通过清理盐政,狠狠搜刮了一笔银子,国家财政眼见就要宽松起来的缘故。 此时神器盟的报价也大幅降低,原本是一千二百两纹银一把火枪,可现在大幅降低到了六百两,直接折半。 这并非是以前的神器盟黑心,而是冷雨柔的孔雀山庄在不久前,成功试制出李轩‘设计’的高炉与转炉,还掌握了制作焦炭的方法。 他们以焦炭与高炉炼铁,以转炉铸成钢坯,这令神器盟炼造钢铁的成本降低了一半多。 之前冷雨柔让他有闲暇的时候去她那边走一趟,就是为让他看高炉炼钢的成果。 然后孔雀山庄的枪械加工成本,也随着各种水力机床的打造完成巨幅下降。 线膛燧发枪最难的地方,就是枪管钻孔与拉膛线,这都是最耗人工的活计。可现在通过水力镗床,轻而易举就可以办到。 当然六百两的价格依然很昂贵,加上神机左营的其它装备,意味着朝廷今年光是为李轩的神机左营,就得开销将近五百万两纹银。 可这些‘符文线膛燧发火枪’的威力却是实实在在的,一百步内,对于那些修为第三门的武修都有极大威胁。 不修高明遁法的武修很难避开,不修横练霸体的武修则无法抗击。 关键是于杰对李轩提出的新兵器,新战法,还是很感兴趣的,认为花费五百万两做一次尝试很划算。 李轩手持天子旨意,又有少保于杰的支持,所以哪怕商弘与户部尚书萧磁,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了这笔巨资开销。 此时朝堂之中的风波,则有愈演愈烈之势。 金刀案还未定论,可对于太后一党却已形成重创。 此时孙太后与上皇都被软禁于宫中,而朝中的许多大臣都开始刻意与沂王虞见深,国舅孙继宗拉开距离。 谨身殿大学士,吏部尚书汪文则势如雷霆,在短短两日间,将十数名五品以下的文臣,以各种理由调离京城。 这个品级的官员任免,无需经内阁讨论。汪文身为当朝‘天官’,直接可决断他们的去处。 原本吏部当中,还有左右两位侍郎掣肘。 可此时因金刀案的缘故,这二位都在此事上保持了沉默。 而朝中以‘襄王’为储,请天子立皇太叔之议,也声势渐盛,开始遍及朝野。 此时不但‘议储’之争渐有失衡之势,内阁当中也形势剧变,朝廷内外弹劾高谷,商弘,萧磁三人的奏本,也是一波接着一波。 就连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有一次他与李轩见面,就向他诉苦,说是襄王府那边已纠合了一群宗室,连续三次上书向监国虞红裳求情。 他们还找到了左道行,问他因何故将长宁郡主虞云凰关押?是否有确实证据?如果没有证据,是否能尽快放人? 然后都察院那边也在关注,几位御史陆续前来意图探看虞云凰的情况。 因襄王承嗣一事,已在朝中形成公议,成为一件大概率的事件。这位贤王一言一语,都可在朝中掀起莫大声势。 左道行的眼里只有景泰帝,并不在乎襄王怎么看他。 可问题是他下面的人扛不住压力,不是谁都敢开罪一位未来帝君的。 这就导致他对绣衣卫诏狱的控制力度,进一步的下降。 让李轩略觉惊奇的,则是沂王虞见深。 这位前太子展现出了惊人的韧性,他没有就此放弃,依旧孜孜不倦的为金刀案奔走。 即便一些本欲疏远他的大臣,也被沂王感动,再次向这位前太子靠拢。 以至于整个朝堂之上逐渐形成了一个共识——‘金刀案’如非冠军侯李轩来主持,任何结果都难服众。 这使得要求李轩出面接掌‘金刀案’的声音,越来越大。 尤其内阁,据说被激烈弹劾中的高谷,商弘等人都为之意动。 李轩则对此案颇觉头疼,不想沾染。 他如果证明了上皇正统帝与孙太后的清白,心里会不痛快;可如果钉死了正统帝的罪名,似乎又便宜了襄王。 也就在朝堂中争斗愈演愈烈,逐步影响到政务的时候,江含韵终于回归京城。 她的本命护驾‘六尾灵狐’小雷,在玄黑鹿王活动过的地方转了一圈,又在李轩的‘割龙刀’上嗅了嗅,就往外疾奔而去。 它先是往北京城东疾奔六百里,然后又倒转了回来,带着李轩他们来到了一个让李轩略觉惊奇的地方。 “会同北馆?” 李轩看着眼前这片亭台楼榭,不禁惊奇不已:“你确定他在这里?” ‘会同馆’是朝廷专用于安置藩属与外宾的所在,分会同南馆与会同北馆。 而会同北馆就在朝廷安置宗室亲王与藩王的‘十王府’与‘诸王馆’的隔壁。 距离紫禁城也不到五里路。 还有,巴蛇女王与之前的‘俺布罗王子’德吉央宗,金瓶法王,就住在会同北馆。 江含韵则直接迈步走了进去:“小雷它说一路追踪,玄黑鹿王的气息进入过这里。” 李轩不由哑然,心想这真是灯下黑,他从没想过玄黑鹿王会藏身于巴蛇女王的居处会同馆内。 第五九六章 意外收获(求月票) 李轩以为玄黑鹿王就藏身于巴蛇女王的居处,结果在进门之后,六尾灵狐却带着他们往左侧方向一折。 “扶桑馆?” 李轩错愕的看着眼前,随后就眉头微凝。 这个世界的大晋之东,也有一个巨大的岛屿。地理位置与日本差不多,土地面积也是日本的三倍大小。 岛上之民自称是徐福之后,号称‘旭日之国’,认为他们的居处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大晋不承认这‘旭日国’的国名,也不承认旭日国的天皇,只以倭国称之。后来应倭国使者的请求,改为‘扶桑’。 恰好最近扶桑国有一个使团,为勘合贸易进京。 勘合贸易也称“贡舶贸易”,晋初实行海禁后,只允许外国与明朝廷进行有时间、地点规定的朝贡贸易。 外国商船载贡品及各自方物土产来晋,大晋朝廷收贡品、购方物后,以“国赐”形式回酬外商所需中国物品。。 这些商船来大晋之前,必须持有大晋事先颁发的“勘合”,可以理解为许可证。 大晋一方面意图以这种方式杜绝海盗,一方面可垄断海外贸易的收入。 而扶桑国这个使团,名义是为来朝拜帝君,实则为获取‘勘合’。 李轩不明白,玄黑鹿王怎么与扶桑人的使团扯在了一起? “就是这里!” 江含韵抬头,看着那‘扶桑馆’的牌匾:“小雷说那头玄黑鹿王最后的气息就在这里,它很确定,还感应到里面,还有着你留下的一线刀意。” 江含韵之所以说是刀意,是因‘极天之法’,本就因极致的武意而生。 这个时候,这扶桑馆门口有几个负责看门的扶桑武士,已经有人飞奔着跑入进去。 随后就有一位穿着丝绸,身披羽织,梳着地中海武士头(月代头)的男子,从里面匆匆走出来。 这位把目光集中在李轩身上的明黄色飞鱼服,绣春刀,一身六道伏魔甲,还有腰间的文山印上。 他很快认出李轩的身份来历,当即朝着李轩鞠躬一礼:“扶桑使臣,清和源氏嫡流小野寺三郎景刚,参见大晋冠军侯。” 他含着疑惑与小心翼翼的看着李轩:“不知冠军侯大驾光临至此是为何事?” “原来是小野寺阁下,清和源氏嫡流,听说是你们扶桑国王的后裔对吗?” 李轩一边直接迈步走上了台阶,一边信口雌黄的说着:“本侯来此是为找人,京城近日发生一桩大案,本侯怀疑嫌犯潜入‘扶桑馆’藏匿。” 他想小雷既然那么说了,那么这头玄鹿,一定就在这扶桑人的使馆里面。 小野寺景刚则脸色微变,直接一个闪身,拦在了李轩的前方:“且慢!冠军侯,这里是扶桑使馆,外人不得擅入。” 李轩当即瞳孔微凝,看小野寺景刚的视线冷冽如刀:“小野寺阁下,你是要阻止本侯办案吗?” 他穿越之前不是愤青,对这个世界的扶桑人也没什么恶感。 毕竟这个时代的扶桑人,对于大晋还是很恭敬的。 关键是他现在也没法拿别人怎样。 昔日大晋立国之初,派遣到扶桑的五个使者,被扶桑人当成元使给砍了头,太祖洪武帝却还是忍了下来。 这一方面是扶桑人认错的态度很不错,一方面则是大晋在海上的力量很薄弱。 当时元末几位枭雄的旧部活跃于海上,四处劫掠,让大晋不胜其扰,逼得洪武帝不得不施行海禁。 这种情况直到太宗年间,蒙元对大晋的压力大减之后,才逐渐好转。太宗年间的七宝船队纵横四海,名震南洋。 可现如今,随着朝廷开支日渐困窘,加上土木堡之变,那些宝船封在港口里面,都已经烂掉了。 在自身没有足够力量支撑的情况下挑起争端,丢得只会是自己的脸。 可如果这小野寺景刚要阻止他抓捕那只‘玄黑鹿王’,情况又不同了。 “冠军侯殿下。”小野寺景刚可能也不愿得罪李轩,他避开李轩的视线,也把躯体伏得更低。 不过他脚下却还是半步不让,阻止李轩的意图更加坚定。 “冠军侯殿下,使馆内现在有些不方便,不适合外人进入。如果您是要找嫌犯,大可将的他的模样与特征画出来,由我们代为寻找。 请冠军侯殿下相信我们使团的能力,这次随我们使团来的上级武士就有五十人,剑士五人,还有一名天位剑豪在此。” 李轩听出此人的最后一句,分明是隐含威胁之意。 扶桑的上级武士,相当于第三门的武修;而‘剑士’,则相当于第四门的强者。 扶桑人的‘剑士’一词,不似中土的‘剑士’那样是泛称,他们专指的那些获得剑术流派‘免许皆传’的人,都是有资格开宗立派的人物。 李轩却毫不犹豫的把手按向了腰间的一双大日刀:“如果我一定要进去找人呢?” 一起跟过来的薛云柔,更是灵诀一引,直接使一对‘正一伏魔剑’出鞘而起。 玄黑鹿王事关她兄长的生死,她是无论如何都必须将之擒拿的。 “我们使团有权拒绝不合理的要求,也必须拒绝。” 小野寺景刚抬着头,看着李轩:“大晋是礼仪之邦,听说冠军侯还是理学护法,名教执令,应该知道‘礼’字该怎么写。 如果我们在这里起冲突,想必是冠军侯您与大晋朝廷,也不愿意看到的。还有,如果您在我们使馆没有找到嫌犯,小使一定会向贵国朝廷申述此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森冷刀意从‘扶桑馆’的内部传透出来,遥空锁住了李轩的元神。 李轩的瞳孔顿时微凝,知道这定是‘小野寺景刚’口中的那位天位‘剑豪’。 扶桑人以‘武士刀’为剑,所有的武士刀与剑术,都是从‘唐直刀’发展得来。 李轩的目光却更加森冷,一丝阴冷的杀意在眼眸中凝聚。 他平生最受不得的就是被人威胁,小野寺景刚的那些言辞,在他耳内也不值一提。 什么使馆冲突,什么向朝廷申述,李轩有的是办法应付。 不过就在他采取行动之前,江含韵却扯了扯他的袖子:“等一等,先别动手。” 李轩就诧异的看了过去,江含韵的性子,可比他火爆得多。 最近‘铁血修罗’的名声,都已经传到京城了。 江含韵则是密语传音道:“小雷刚才对我说,那头鹿的气息已经消失不见,可能是被转移,或者逃走,也可能是被藏匿。” 李轩依旧手按着大日刀,他想即便被转移,被藏匿又如何?顺藤摸瓜一路追下去便是。 直到他望见了江含韵投射过来的一道眼神,李轩这才扬眉,流露出冷笑之意。 ※※※※ 半刻时间之后,小野寺景刚眼看着李轩一行人离去之后,就面色阴沉的转过身,来到了扶桑馆的主殿。 这殿内中央坐着的,是一位穿着白袍,须发皆白,目光如电,神色不怒自威的老者。 小野寺景刚在这老者面前拜服了下来:“贺茂师傅,大晋的冠军侯已经离去了。” 他眼前的老者,名叫‘贺茂一刀斋’。 虽然在扶桑国中未担任朝廷关照,也不是什么地方的大名藩主,却是被整个扶桑所有武士敬仰的天位剑豪,也是他的剑道老师。 “我已经感应到了。”贺茂一刀斋神色淡淡:“小野寺殿,你可知他是为何而来?是不是为了那头天位妖鹿?” 小野寺景刚微微俯身:“弟子不能确定,对方虽然是这么说,却可能另有目的。” “最好是为了其它的事,这头妖鹿的血液与妖丹,都是大补之物,甚至可帮助贵人延寿。我们回国之后,这将是上供给将军大人与天皇的最佳礼物。” 贺茂一刀斋一边说话,一边拂袖,将一个方圆一丈的金属囚笼显化在身侧不远。 里面赫然是一头黑色巨鹿,可其神态萎靡,处于半晕迷的状态。 此时他却发现小野寺景刚的面上含着忧色,贺茂一刀斋不禁皱了皱眉头:“怎么?你担心得罪那位冠军侯?” “是!”小野寺景刚重重颔首:“我听说这位冠军侯在大晋朝堂中拥有很大的影响力,甚至形成了一个以他为首脑的强大派系。 我担心得罪了此人之后,会影响我们与大晋朝的勘合贸易——” 可他语音未落,就听旁边有人发出了一声嗤笑:“小野寺大人您太多虑了,这是对大晋朝堂不了解的缘故。” 小野寺景刚当即侧目看了过去,发现那人是‘伊藤正梁''。 据说这位原名司正梁,曾在中土为官,官至湖广道监察御史,由于大晋朝廷倾轧之故弃官东逃,被他们那位爱才心切的幕府将军聘为客卿,赐封伊藤乡三万五千石土地。 在小野寺景刚疑惑的目光中,司正梁成竹在胸,侃侃言道:“我承认现在这位冠军侯权柄很大,可如今大晋主导勘合贸易的机构,一是户部,一是以司礼监为首的内庭。 这都是冠军侯影响力范围之外的,所以你们得罪了他也没什么。等到我们返回扶桑,他就更管不着——” 可这个时候,贺茂一刀斋却面色一变,他当即一挥袖,将那囚笼再次收起,同时看向了大殿的左侧。 那个方向忽然发出了‘轰’的一声炸响,在漫天的木屑纷飞中,两道金紫二色的流光穿梭而入。 李轩的身影,直接就出现在了这殿堂之内,他似笑非笑的看了在场的三人一眼,然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司正梁的身上,瞳孔当即微微一凝。 “真有意思!没想到本侯今日还有意外收获。” 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曾直接参与策动江南水灾案。这一年来,他一直都寻找此人的下落。 第五九七章 小不忍则乱大谋(求月票) 司正梁的脸色煞白一片,小野寺景刚将李轩阻在扶桑馆的门外,有很大一部分缘故是因为他。 他的身份,在大晋是绝不能暴露的。 可他千防万防,却没想到李轩竟然会肆无忌惮到这个地步,直接就闯入了进来。 小野寺景刚就惊怒不已:“冠军侯阁下!你们中原人有句话,不告而入谓之贼! 这是我扶桑使馆,你不取得主人的同意就强闯进来,是什么道理?今日这桩事,我一定会向你们的礼部申述,中原人的大儒竟然无礼至此。” 贺茂一刀斋也已跪坐而起,他手按着刀,脸色阴沉的看着陆续闯入进来的李轩,罗烟,江含韵与薛云柔等人。 森冷凌厉的刀意,几乎是直凌几人的肌肤。 “那可真对不住!本人追捕逃犯,一时情急至此。”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东西晃了晃。 那是一只成了精的仓鼠,它睁着两只大眼睛,眼神懵懂不解。 它只是偷吃了一点仓库的粮食而已,用得着这么大阵仗吗?何况它的犯案地点也不是这里啊,是隔壁的‘诸王馆’。。 李轩则咧着唇角,眼含讥诮的看着眼前的几人:“本人办案所需,事急从权有何不可啊?不过我倒是真没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一位一直未谋一面的老熟人,又侦破了一桩大案。 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司大人,自你出海东渡之后,这一向可好啊?” 司正梁的脸色微沉:“大人怕是认错了,我不明你说的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是谁。在下伊藤正梁,是扶桑平氏武家的嫡流,是扶桑天王任命的从六位下大判事,担任这次使团的副使,平生从未来过中原。” 李轩懒得理他的鬼话,他直接看向了堂中跪坐的那名天位剑豪:“你叫贺茂一刀斋,那头鹿是在你手里吧,将他交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 贺茂一刀斋看着眼前的几人,脸色沉冷似铁。 他知道眼前这几位的实力都很强,哪怕是修为最弱的李轩,都能直面的他刀意压迫,并将之视如无物。 尤其刚才闯入进来的两道金紫流光,让他忌惮到了极点。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就是名震大晋南北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了,果然名不虚传—— “我不知你们在说什么!” 贺茂一刀斋的语音很怪异,他的汉语不是很熟练:“可无论你们今天想要做什么,这里都必死一人,为我贺茂一刀斋陪葬。” 他手中的武士刀,此时也显出了一抹寒光。 “拔刀术?”江含韵两只手发出雷霆电光,颇感兴趣的看着贺茂一刀斋按着刀柄的手:“一直久闻大名,但没有见过,你可以拔刀试一试。” 她在蓄势,在与贺茂一刀斋遥空对抗。 两人的拳势与刀意交锋,几乎将这座小小的厅堂分割成两个世界。 “住手!”小野寺景刚怒哼道:“冠军侯大人还请三思!我的老师是我们使团的护卫首领,他如果出了什么事,将会影响我们两国邦交!” 李轩却微微摇头:“我现在怀疑这位贺茂一刀斋与八个月前的江南大水案有涉,要拿他去六道司问讯。如果小野寺有意见,你们可以去寻礼部分说。还有——” 他的眼中现出几分寒芒:“他如敢暴力抗法,本侯必杀无赦!勿谓我言之不预!” 他才懒得管大晋扶桑两国的邦交如何呢,就如现在的大晋拿扶桑没办法,扶桑对于大晋同样无可奈何。 太宗年间,大晋在辽东望海埚全歼来犯的倭寇数万人,之后倭寇就元气大损,暂时不成气候。 至于两国的勘合贸易,如今已沦为朝廷官员与宫中内侍牟利的工具。 大晋的太祖太宗最初设立这制度,是为了独占海外贸易的暴利。可他们没想到,无论什么生意一旦到了公家手里,就一定会亏本。 加上大宗之后的几代皇帝,都好一张脸面,这勘合贸易就更加亏本了。 扶桑人的贸易团,只要打点好宫中的那些内侍,还有相应的官员,那些人就能将宫中的贡茶当成草,上好的丝绸当成破麻布卖。 李轩心想这‘勘合贸易’断了也好,反正吃亏的不是大晋。 “你!”小野寺景刚的目中,已经喷出了火来。 江含韵的眼睛则越来越亮,贺茂一刀斋的刀意每过一个呼吸,就更强盛一分,也更加的危险。 可越是如此,她越觉兴奋。 江含韵知道李轩是有意将这个对手让给她,她一边心想李轩真够义气,一边也不愿李轩失望。 这个贺茂一刀斋最危险的,就是第一刀。 扶桑拔刀术的霸道,名传中土。 如果是单打独斗的情况,江含韵感觉自己多半接不下来。 她毕竟还不是天位,只是一个十重楼境的武修,此时靠着‘力与雷合’,以及两件特别适合她的仙器,才能与天位抗衡。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与罗烟正一左一右,都有一股引而不发的强盛刀势,遥指着贺茂一刀斋。 这位天位剑豪,势必没法全力以赴。 李轩却在凝神观察着‘贺茂一刀斋’,注意着此人的一举一动。他担心的是这位扶桑剑豪,把那头玄黑鹿王给宰了。 之前六尾灵狐小雷,已经以它的神通‘神示’,确定了那头鹿就在这座厅堂内。 可结果当他们闯入进来后,却没见那那头鹿的踪影。 李轩就猜测是这‘贺茂一刀斋’的手笔,此人的刀意,与‘乾坤’略有涉猎。很可能是用什么方法,将那头玄黑鹿王隐藏起来了。 如果只是为给薛白治病,这头鹿王死没死都无所谓,只要精血就可以。 可景泰帝与虞红裳却需这头鹿作为祥瑞,那死鹿当然是没用的。 所以得防备着贺茂一刀斋对玄黑鹿王下手。 也就在下一瞬,在厅堂内盘绕的雷蛇已经增至千条。它们都不约而同,开始往江含韵的右手上盘绕而去。 李轩知道这是江含韵动手的前兆,也就在他握刀的手,微微一紧的时候。 那贺茂一刀斋却一声轻哼,他将刀柄放开。转而一拂袖,将一个硕大的金属囚笼抛出到旁边的空地上。 他眼神阴冷的看着李轩:“你们的目的无非是为了这头鹿。拿去吧,然后离开这里!我们扶桑使团,不欢迎你们这些强盗一样的晋人。” 江含韵的脸色微黑,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她已经准备好全力以赴了,结果却像是一拳打在了空处。 好歹是扶桑剑豪,怎么就这么怂? 要知道他们这边四个人,连一个天位都没有。 小野寺景刚则深深一个呼吸:“冠军侯大人,如果你有什么案件需要贺茂师傅协助,他一定会去的。 会同馆代表着大晋的脸面,聚集着诸国的使者。我相信冠军侯大人在没有必要的情况下,一定不希望在这里闹出什么风波吧。” 李轩则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别太想当然了,小野寺阁下。” 不过贺茂一刀斋既然将这头鹿交了出来,他也确实不好下杀手。 他探手一招,将那囚笼甩给了一旁的薛云柔。后者则一个拂袖,直接将这头鹿与笼子,都装入到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李轩此时又一个探手,以琉璃浩气凝聚出一只擎天大手,往旁边正准备悄然离去的司正梁抓摄了过去。 “司大人,你随我走一趟吧!” 司正梁当即脸色大变:“你敢!我不是什么司大人,也不是什么司正梁,乃是扶桑副使伊藤正梁!” 他意图以自身浩气对抗李轩,却仅仅被李轩的浩然正气一个抓摄,就轰然粉碎,然后身躯不受控制的被李轩强行拖拽过去。 司正梁慌张失措:“贺茂大人,小野寺大人,请你们说句话!” 可小野寺景刚与贺茂一刀斋却都是脸色沉冷,一言不发的看着李轩强抓着司正梁的衣领,踏出这扶桑馆的大门。 而就在李轩离去之后,贺茂一刀斋的唇角顿时溢出了血丝。他几乎将牙关咬碎,无边的刀意,将周围的木板都尽数粉碎成渣。 “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 小野寺景刚则苦笑道:“贺茂师傅,中原人有两句话,一句话是忍辱负重,一句话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他朝着贺茂一刀斋深深一礼:“我看得出来,那位冠军侯确实对您动了杀意,我们现在,也没必要现在就与他正面冲突。为了将军大人的托嘱,还请贺茂师傅忍耐一二。” 贺茂一刀斋轻哼了一声,他何尝没看出来? 今日一旦动手,小野寺景刚或能保全性命,可他贺茂一刀斋一定会死在此处。 而在事后,那位冠军侯不用付出任何代价。 关键是他没有把握,将这四人中的任何一人斩杀。 仅是那个穿着六道伏魔甲的女孩,就让他必须付出六成的心力与之对抗。 贺茂一刀斋握刀的手却青筋暴起,只觉胸中郁恨难以宣泄。 直到他看到身后,自己亲手写下的一个‘忍’字,才勉强平复住情绪:“那么伊藤正梁怎么办?他会不会泄露消息?” “应该无妨!伊藤正梁是为勘合贸易而来,他对将军大人谋划之事所知不多。” 小野寺景刚虽然这么说着,脸上却现出了几许忧色。 司正梁的确不知道他们使团来大晋的真正目的,他却知道一些别的事情—— 第五九八章 惊悉秘闻(求保底月票) 带回玄黑鹿王之后,李轩自然是第一时间给薛白治病。 由于鹿王是活着的,可以随时抽取精血,李轩与江云旗也就没采用过于激烈的方法,而是循序渐进,一步步的帮助薛白同化虚无刀意。 这样一来,鹿王肯定会损耗更多的元气精血,可它也有足够的时间蕴藏身体,从而细水长流,源源不断的提供气血。 李轩还用飞符将此事通报了宫中,那边的回应则是先让他在府里面养着这头鹿,别让它给逃了。 景泰帝知道这顶级祥瑞用于当下,不过是锦上添花。只有在一些关键的时候使用,才能效果最大化。 除此之外,景泰帝还会每个月派遣得力人手前来,抽取鹿血给景泰帝与太子虞见济使用。 自然,景泰帝也不白拿这些玄鹿精血。李轩可以去御药监拿取一些上好的药物,给玄黑鹿王补充元气。 李轩就拿着鸡毛当令箭,从御药监那边扫了一大堆的药物回来。。 大晋的皇家很穷,也很富。穷是因他们每年收入的现银不多,可皇家每年从各地皇庄收获的粮食,还有各种杂七杂八的物资却是海量。 许多东西用不掉,就被内侍以各种理由‘报废’处理了。 太祖太宗的性格无比强势,他们什么东西都想抓在手里,可最终什么都抓不住。 御药房也是如此,皇室在天下间的上等药田就有六十处,占据天下近半。可这些药,皇室是用不完的,最终因‘年代久远’,‘保存不善’,许多药就这么丢了。 所以李轩逮到机会,就毫不客气的扫了一大批药材回来。 如果按照市面上的价值来算,至少价值一百多万两。 太医院的大夫们也很高兴,他们配合李轩,给玄黑鹿王开出补气血的‘丹方’,也拿到了不少好处。 唯独御药监的首领太监脸色阴沉如铁,这些药材如果用不掉,最后至少有五六十万银钱可以落到他们口袋。 李轩拿了好处,也是很尽心的给玄黑鹿王补身体。 不过这位大名‘陆沉’的天位妖王,在喝着百年茯苓汤的同时,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让他不快的可不仅仅是沦为‘鹿形灵丹’的下场,还有李轩正在做的事情。 玄黑鹿王圆瞪着眼睛,很不爽的看着李轩:“你能不能别把我的神通全给‘阉割’掉?多少给我留一两门! 比如这五气生元术,也能够帮我补回元气。你们不是要我的血吗?我血中的元气越足,效果不就越好?” 李轩听了之后就嗤笑不已:“留下来,让你方便逃跑吗?这种神通,镇元钉可镇不住。” ‘镇元钉’对于天位的效果,就已经很有限了。 其实李轩并不怎么担心玄黑鹿王会逃走,他只是逮到玄黑鹿王这个实验对象,想要试验‘阉割’这门极天之法而已。 他发现‘阉割’并非无所不能,它只能对正处于‘发生过程’中的事物起到作用。 比如玄黑鹿王的各种神通,李轩可以在这些神通使用过程中的时候进行‘阉割’,也可以阉割玄黑鹿王使用这些神通的念头。 毫无疑问,后一种方法更聪明,法力方面损耗更小得多。可李轩却需精准的判断敌人,会在什么时候使用神通。 然后就是文章,文字,雕刻,绘画等等,可以‘中途不继’的事物。 所以这把‘割龙刀’的极天之法,其实不完全是阉割,更像是多种概念的集合体。 如果一定要用一个词来描述的话,用‘断绝’或者‘断裂’这个词可能更加合适。 李轩对于这把‘割龙刀’,倒是越来越满意了。 可惜的是他的真元法力不足,在四象炼元炉没有足够真元储备的情况下,‘割龙刀’已经成了摆设。 玄黑鹿王不知李轩的想法,他气息一窒,然后他又眼珠一转:“这样吧,我可以立一个心神之誓,保证不会逃,还可以给你效力个十年八载的,本命精血也尽我所能的提供,只要不损我根本元气就可以。 你只要把我的神通还给我,然后未来到时间之后放我离去就成。说实话,本王对于冠军侯阁下的救命之恩,其实是感激涕零的。如果不是你,我多半要被那些扶桑人剥皮抽筋,下场更惨。 我们妖族恩怨分明,冠军侯既然救了我,那么本王自当衔环结草以报。” 李轩就心想这家伙的口才倒是挺不错的,竟让他有了几分动心。 “心神之誓?我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十年八载肯定不行,既然是救命之恩,那自然该以身相许嘛!” 李轩说到这里,又好奇道:“说到那些扶桑人,陆老哥你是怎么被他们逮住的?那个扶桑天位,他出刀的速度很快,可他的遁速,应该比不上你。我想你即便打不过,逃也能逃掉。” 还有,他随小雷沿途追踪,也没发现什么战斗的痕迹,同文馆里面一样没有。 玄黑鹿王就脸色铁青道:“他一个人当然逮不住我,可加上蒙兀国师阿巴斯,前元天师张观澜,本王哪里还有抗手之力?” 原本他即便遭遇这仨人,也不会没有抗手之力。可他的最强神通‘五气定神法’刚好被阉割了。 “这笔账,本王迟早会讨要回来。这数日之辱,本王必定十倍偿还!” 落入扶桑使团之手的那几天,他没少被折辱。 不像是李轩,除了阉割与抽血之外,没对他做什么过分的事情。 “阿巴斯?张观澜?”李轩不禁瞳孔微收:“你是在何处遇到的他们?承德千户所?” 承德千户所,也就是六尾灵狐小雷最远追及的位置。 他没想到这两人,会与扶桑天位剑豪扯在一起。 这两个大晋朝的死敌,这是又打算搅事了? 李轩已经有些后悔,早知如此,他今日就该承担一些代价,将那贺茂一刀斋直接斩杀的。 “就是承德,京师东北六百里。当时我只想逃得远一些,没有细查究竟,结果一头闯到他们的眼前。” 玄黑鹿王说到此处时也面色一肃,凝思着道:“说起来,我当时在那边感觉到一股很浓郁的死气与煞气。” ※※※※ 李轩随后又去了六道司,去看那位前任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 为防皇甫玄机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李轩没有将此人送去绣衣卫,而是将之关入到北京镇妖塔的黑水牢,又请来了雷云主持看管与讯问事宜。 当初那场南方大水,与巴蛇常泽及两大上古妖邪有涉,故而此案也在六道司的管辖范围。 而此时的李轩,在六道司的影响已经不局限于‘神翼府’。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八爪鱼,正把自己的手伸向了四面八方。 雷云就是由李轩的第二元神一手运作,调任到京城的。 李轩知道他的‘神翼府’要想在整个大晋范围,顺利得开展工作,他们在各地的镇妖塔内就必须有自己的人,而且官位还不能太低。 雷云可能是觉得在朱雀堂待得很尴尬,也欣然应命,很痛快的就来了京城。 而当李轩再次见到司正梁的时候,他已经是皮开肉绽,血染重衣了,浑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 让李轩惊讶的是,雷云已经拿到了司正梁的口供。 李轩看过口供记录之后,就眼神一亮。 “老雷,这几个月不见,你本事长进了啊。” 他指得是雷云在‘刑讯’上的本领,这位原本是毫无基础的。可如今这位雷大校尉,却着实给了他一次惊喜。 似皇甫玄机这样的人,只是单纯的指证是没有用的。 皇甫玄机随时都可反诬,说李轩是罗织罪名,刑讯逼供,或者公报私仇,有意诬陷。 之前的皇甫玄机,就是这么脱罪的。 他们必须要拿到切实的证据,才能够将皇甫玄机的罪名坐实。 可现在,司正梁就供出了几桩事。虽然不足以证实皇甫玄机与南方大水有涉,却足以让这位再尝一次牢狱之灾了。 甚至他还可以顺势拿下皇甫玄机的好几个朋党—— 雷云听了之后却一声嗤笑,语含不屑道:“这可不是我问讯之法了得,是此人太没用。此人‘文心’已碎,浩气全无,我学来的一些厉害手段都没用,他就全招了,烂得像团泥一样。” 李轩重新翻看口供,这次他看的是细节。 “他就只知道这些吗?他肚子里还有没有货?” “说是就只知道这么多。”雷云陷入了凝思:“我会继续逼供,该用的手段还会给他用上,不过你别抱太多希望。” 李轩就微微颔首:“试试吧!如果肚子里真没货了,就把这人给我丢入蚁牢。注意用人参吊着元气,别让他痛快死了。” 就是此人,在年初至少令十二万百姓死于大水。 状似奄奄一息的司正梁却瞳孔收缩,他知道‘蚁牢’,也知道自己如果被丢入进去,将使他承受比凌迟还要痛苦十倍的酷刑。 “冠军侯饶命!”司正梁的神色惶恐异常:“冠军侯,司某罪大恶极,理应偿命,如今只求速死,还请冠军侯开恩!” 他发现李轩与雷云,都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眼里都含着讥讽之色。 司正梁的心绪更加慌乱,此时他却心神一动:“冠军侯,我还知道一件事,与当今的朝堂局势息息相关。冠军侯您可还记得您当初入京的时候,那位前太子,也就是沂王千岁几乎被人毒杀一事。 此事司某掌握了一些线索,凶手是您绝对想不到的人,司某只求用这桩事,请冠军侯高抬贵手,给司某一个痛快!” 第五九九章 孕妇的症状(求保底月票) 从镇妖塔出来之后,李轩就脸色沉凝的立在原地定定不动。直到过了良久之后,他就第一时间去找了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韦真。 “韦世叔,你明日找人上本,弹劾户部广积库官员与‘内官监’在勘合贸易中内外勾结,私相授受,贱卖内库资财,损公肥私一事。” 韦真听了之后先是错愕,随后就苦笑着问:“你是要阻止这次的勘合贸易?这是为了扶桑使团?” 京城也就这么大,李轩又是各方瞩目的人物。他与扶桑使团冲突的事情,已经传遍朝野。 不过韦真却不知司正梁与玄黑鹿王之事,所以他感觉这一次,李轩的心胸显得有点小了。勘合贸易事关外邦与国家大政,如果擅加干涉,后果莫测。 且那一次冲突,吃亏的也不是李轩。事后人家扶桑馆还忍气吞声,都不敢将此事通告朝廷与礼部。 李轩却点了点头:“正是为勘合贸易,我这边有几件事,需要扶桑人的配合。。” 而想要扶桑人乖乖配合,那就得捏住对方的要害—— 此时他稍稍迟疑,还是神色凝然的交代道:“韦世叔,此事不但关系国本,与你我的身家性命也息息相关,绝不可轻忽。” 韦真原本是想要劝诫的,可听到这一句,他就脸色微凝。 他知道李轩不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所以当即就信了。 “我这就去找人上本,不过,内官监与勘合贸易关涉各方,你这样会得罪许多人。还有,我们现在手里可是一点罪证都没有。” 内官监掌木、石、瓦、土、搭材、东行、西行、油漆、婚礼、火药、法器、兵器十二作,及米盐库、营造库、皇坛库、诸皇庄,凡国家营造宫室、陵墓,并铜锡妆奁、器用暨冰窨诸事,还负责采买宫中一应所用器物。 这就相当于以前大部分‘少府’的职能,管理着皇室资产。 朝廷与各大藩国进行的勘合贸易,主要是通过内官监进行。 可此事还有各方权贵牵涉其中,比如司礼监的掌印太监与秉笔太监,还有外朝的众多权贵,许多人都盯着与扶桑人的这次勘合贸易。 扶桑岛不但盛产金银,兵器,还有各种极东之地才有的天材地宝,一次勘合贸易,最多可产生两三千万两银子的财富。 李轩闻言就笑道:“得罪就得罪吧,反正也走不到一路。至于罪证,这东西很重要?我甚至都不需要你查出什么。” 韦真当即心领神会,只需朝中的清流对勘合贸易一直保持质疑的态度,这勘合贸易就没法顺顺当当的进行下去。 且既然此事关涉大笔的金银财货,这其中又岂能没有猫腻? 那户部的广积库与内官监里面,能有多少人是干净的?十个有九个都该杀头。 ※※※※ 都察院的奏本次日就抵达监国长公主虞红裳的案头。 韦真掀起的声势浩大,纠集了足足三十余位御史与六部给事中一同上书,弹劾广积库官员与内官监监守自盗,损公肥私,在朝中掀起极大风波。 对于此事,朝野内外都一致认为是李轩对扶桑使团的报复,然后感慨于这位冠军侯的睚眦必报。 不过更多人,还是乐于看户部广积库与内官监的笑话。 朝中的这两大机构都肥得流油,自然也遭人之嫉。 所以许多清流即便在心里猜测这是李轩的挟私报复,也还是毫不犹豫的参与其中。 他们认为户部广积库与内官监藏污纳垢已久,是该好好整治一番了。 此事甚至一度压倒了立储之议,尤其内阁的高谷,萧磁与商弘等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他们紧抓此案,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 借此机会,三人不但抵御住了汪文为首的诸多文臣对他们的攻讦,也令襄王入嗣大统一事热度稍减。 这个时候,几乎没有人注意到,李轩执掌的中军断事官衙门,在十日之间连续拿下二十七位四品以上的军将,尤其河南都指挥使司,山东都指挥使司的高层将领,几乎被他横扫一空。 事涉十三年前的一桩旧案,当时河南与山东的部分卫所因军田被侵占,导致当地的卫所军逃遁一空。可两大都指挥使司却瞒下了此事,朝廷每年下发的赏银,盐油等物资,也都被地方武官如数冒领,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可到了正统三十九年,正统帝决定北征蒙元,从河南与山东调度兵马,两处都定员五万,其中骑军五千。 当时河南都司与山东都司都慌了神,只能强抓民壮充数。 可他们又不敢过分,担心得罪地方文官。最后只能以万余卫所军,万余民壮冒称五万大军。 接下来他们的运气,也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 土木堡一役,大晋将近八十万大军全数崩灭。其中也包括河南与山东两大都司的十万军马,也在蒙兀人的打击下,‘阵亡’了将近九成。 这让李轩为此感概不已,心想上皇正统帝昔年那皇帝可当得真不容易。 这位倒是雄心勃勃,想要效法太祖太宗北征蒙元,可他的文臣武将,都尽在给他挖坑。 事后这两大都司侥幸生还的将领担心朝廷追责,就求到皇甫玄机的头上。 皇甫玄机很讲义气,一力将此事掩盖了下来。 而当时负责此事的正是司正梁,他将此事办得极其妥帖漂亮,几乎不留破绽。 当司正梁出卖皇甫玄机,李轩也就掌握了几乎所有的证据。河南与山东两大都司的涉案人员,几乎一个都没跑掉。 可惜皇甫玄机见机得快,当天就躲入到皇甫家的宗祠里面,抱着太宗御赐下来的‘丹书铁券’,在他父亲‘河间王’皇甫玉与兄长‘定兴王’皇甫神机的灵位前痛哭流涕。 李轩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拣选得力之人盯着辅国公府。 一旦皇甫玄机出来,就即时将之抓捕。他还不信了,这家伙能够一辈子呆在辅国公府的祠堂不出来。 时间很快到了十月底,景泰帝依旧深藏宫中,没有露面。以至于朝廷中的立储之争,又热度高涨了起来。让李轩微觉奇怪的是,在时间进入十月中旬之后,虞红裳就改了穿衣风格。 她以前喜欢穿显瘦显腰的衣裙,可现在却喜欢那些宽松的衣服。 还有,虞红裳的口味也有了一点变化。 李轩偷偷带给虞红裳的一些美食,却被虞红裳嫌弃的不行,反倒是喜欢吃一些酸的东西。 李轩一度怀疑虞红裳是怀孕,只因虞红裳的一切症状都与孕妇无异,时间也正好对得上。 不过当李轩给虞红裳探脉,却什么都没感应到。 而就在十一月初的时候,薛白终于在李轩与江云旗的联手治疗下完全痊愈。 当日正好京城大雪,薛白在江南医馆的后院啸声不绝,在周围数里范围内激起了漫天雪浪。 于此同时,医馆后院中的七座楼宇同时塌陷,还有一块充作假山的巨石消失无踪。 那些楼是被薛白的浩气震塌的,巨石则是被薛白的虚无刀意强行‘抹除’,化为齑粉芥尘。 薛白在重伤之前,就是八重楼的修为。 他伤愈之后融合虚无刀意,就直接跨入儒道第四门‘浩气长存’之境。浩气的纯度,也接近于‘紫气东来’。 按照当世的标准来看,这已是一位当世名儒。 像是权顶天,如今也不过是十二重楼境界而已。 薛白与权顶天之间还有差距,可差距不大。 这事要换成是江云旗与江含韵,肯定是把江夫人气得七窍生烟。 可江夫人历来心疼这个外甥,她娘家就只剩这一独苗,又在病榻上躺了好几年,岂能不心生怜爱? 所以她不但一句训斥都没有,反而是喜笑颜开,事后更亲自下厨,给李轩与薛白他们做了一桌大餐。 当日的薛母与薛云柔更是喜极而泣,都强忍着眼泪坐陪。 薛白则是频频向李轩敬酒,言道此恩此德如同再造,薛某必有后报云云。 李轩也一点都不含糊,薛白伤愈的次日,他就在朝中给薛白谋了一个‘工部都给事中’的清贵要职。 薛白是景泰七年的进士,当时是二甲前八,得授翰林院编修一职。 这些年他虽然在家养病,却一直在翰林院挂着职,所以调任正七品的工部都给事中正好合适。 这是汪文大肆打击太后一党后空缺出来的职位,原本汪文与襄王另备了人选接任。可李轩一伸手,内阁次辅高谷与虞红裳就顺水推舟,将这‘工部都给事中’的职位给了薛白。 虽然这只是六部中权柄最弱的工部,可六部给事中的多管闲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职位不但清贵,权重,且前程远大,只需薛白在这个职位呆上五六年就可官升数级,与韦真一般直接跳到三四品的高位。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接到了景泰帝签发的正式旨意。 在沂王虞见深奔走一个多月之后,景泰帝终于松口,令李轩主持金刀案。 第六零零章 李轩的不务正业(求保底月票) 李轩接到景泰帝圣旨的时候,是一点意外都没有。 毕竟沂王虞见深造出的声势已经很大了,高谷商弘也在推波助澜。 即便陈询与少保于杰,他们也曾私下遣人过来通气,希望李轩为国家安定计,出面接手金刀案。 一时朝堂中竟然有了‘李轩不出,奈苍生何’的气氛。 李轩只是暗暗叹了一口气,心想这桩麻烦事终究还是递到他手里了。 李轩让李大陆将圣旨收至祠堂供奉,然后询问给他传旨的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除了旨意之外,陛下可有什么吩咐?” 王传化当即双手抱拳:“陛下只让老奴转告,冠军侯您只需禀公断案即可。就如旨意中所说的,金刀案一应事宜,冠军侯皆可自决; 所有绣衣卫,内缉事厂,三法司,僧录司,道录司等机构人员,冠军侯都可自如调用。朝中三品以下只需涉案,冠军侯可以不用请示,直接擒拿。 朝中任何文武大臣阻挠办案,都视同谋反。冠军侯只管放心行事,这份圣旨,可是内阁票拟过的。。” ——换在平常的时候,内阁绝无可能同意景泰帝给予李轩这样的权柄。 可此时高谷等人只求景泰帝尽快同意李轩出面查案,也就没怎么讨价还价。 李轩的眼则已闪烁精芒,现着几分喜意:“请代我转告陛下,这桩金刀案,臣必定量力而为,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王传化很奇怪他怎么用了‘量力而为’一词,可随后就自己脑补,冠军侯想必是用错词了吧。 堂堂理学护法,名教执令居然出了这样的漏子—— 接下来他就略含欢喜的回了宫,就遵照着李轩的言辞回复天子。 王传化对于这位冠军侯同样期待满满,也希望这桩金刀案能尽快落定,免得朝野内外人心惶惶,也好让那些乱臣贼子尽快付出代价。 可接下来仅仅十五天不到,王传化就不由发了懵,因李轩主持的金刀案一事再次被天子招到了御前。 景泰帝正脸色怪异的询问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你是说李轩接掌此案之后,他什么都没有做?他连一个案犯都没有审问,连卷宗都没有打开过?” “正是!”左道行的脸色很奇怪:“卑职可以确定,当时卢千户把案件卷宗送去时是什么样的,现在就还是什么样,已经积了一层灰。” 景泰帝就皱了皱眉,不解的询问:“那么‘南宫总管太监’阮浪呢?此人是什么状态?” 左道行一声苦笑,一五一十的答道:“此人被关押在我们绣衣卫,冠军侯都没与他照过面。不过冠军侯倒是有过吩咐,让我们小心看押,万不可让他出事,也不可让任何人与他接触。 冠军侯甚至还从江南医馆请了名医给他调养身体,从御药监要了不少好药,他现在比十几天前好多了。” 就在李轩接手之前,阮浪此人已经被绣衣千户卢忠用刑到接近奄奄一息。 这位南宫总管太监倒是硬气,虽然被各种酷刑拷打,却始终都没有松口。 阮浪不但咬死了‘大日金虹刀’是卢忠的栽赃,还坚持不肯承认上皇正统帝令他联络内外大臣一事。 即便绣衣卫请高人对阮浪搜魂索魄,也没有任何收获。 他们什么都没拷问出来,反倒是把阮浪折腾到奄奄一息。 这也是景泰帝同意将此案,交给李轩审理的缘由。 只因这金刀案至今为止,没有任何决定性的突破。 虽然主持此案的绣衣卫千户卢忠,在十日前就从阮浪的几个亲信侍从口里拿到了口供,却难脱‘屈打成招’之嫌。 所以现在的外朝,也形成了一定的怀疑声浪。 景泰帝蹙了蹙眉头,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李卿一向聪慧,办案方式往往别出机杼,出人意料。想必他是另有办法,无需审问案犯也未可知。” “这臣就不清楚了。”左道行摇头:“不过陛下,臣对此案关注有加,所以一直都在盯着冠军侯。 据臣所知,这十五天当中,李轩白天用一半时间用于讲学,一半的时间在陪女人。他的本体有两天陪薛云柔修习道法,有两天与罗烟一起办案;有两天与敖疏影巡游黄河,以龙族执令的身份处置犯法龙族; 他还与公主讨论了七次国事,其中五次由于讨论国政过于专注,结果忘记了时间,不得不留下陪殿下用膳——” 左道行发现景泰帝的面色有些怪异,当即就语声一转:“总之从冠军侯的行踪看,他应该没有任何时间查案。至于他的第二元神,大多时间都呆在中军断事官衙门与六道司内处置公务。” 景泰帝更加迷糊了,心想朕的冠军侯到底在搞什么鬼? 是屡立奇功之后人怠懈了?或是飘了?现在他脑里面除了女人,还有没有其它东西? 景泰帝不由若有所思:“那么太后与上皇那边呢?这两处情况如何?有没有放松管控?” “这倒没有。”左道行凝思着道:“非但没有,冠军侯反而加强了南宫与慈庆宫的封锁力度。接手此案之后,冠军侯的第二元神,几乎每天都会抽空去一趟南宫与慈庆宫,时间不定。 除此之外,冠军侯近日又延揽了一位伪天位级别的术修供奉,名叫‘陆血’,他欲寻微臣给他办理一个绣衣卫百户的身份,日后就常驻于慈庆宫负责看守。” “陆血?” 景泰帝的脸色就更加奇怪了,他随后失笑道:“即然是伪天位的高手,那么这区区百户一职,实在太委屈人,你可以给他一个副千户的职司。” 随后景泰帝就把目光转向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当初冠军侯到底是怎么对你说的,你一五一十对朕说清楚。” 王传化一头雾水,还是神色恭敬道:“冠军侯说,他必定量力而为,绝不会让陛下失望。” “量力而为,绝不会让我失望?” 景泰帝口中呢喃着,然后他的眼神越来越亮。 ※※※※ 与此同时,同在紫禁城内,次辅高谷在文渊阁内的书房里面,斩钉截铁的说着:“好一个冠军侯!他这是想要把这桩案子拖下去,根本就没想过要去查!” 此时户部尚书萧磁也在,他半阖着眼,然后击节赞叹:“妙!实在是妙!” 在场的还有工部尚书,他反应较慢,正沉吟着问:“请问妙在何处?” “妙的是这桩案子拖下去,对帝党而言大有好处。” 户部尚书萧磁接下来却一声叹息:“如今太后与上皇被封禁在深宫当中动弹不能,而在案情未明之前,我等这些正统旧臣则只能吞声忍气,委曲求全。这对天子来说,岂非是极好的结果? 且即便查出一个究竟,对天子来说又有什么好处呢?从此朝堂之中,让襄王与汪文一党独大?然后天子又该如何处置太后与上皇?难道要背上弑母杀兄的恶名。可他如果不愿动杀心,也无非就是看管的更严一点,岂非是与现在相同?” “关键是——”次辅高谷苦笑着道:“老夫居然感觉这样的局面如果一直维持下去,也不是不可接受,至少要比最终鱼死网破之局要强。” 工部尚书闻言不禁一愣,他渐渐明白了过来:“可他样做,也没法长久吧?金刀案迟迟没有结果,都察院与六部给事中岂会无人给太后,给上皇说话?” 户部尚书萧磁则摇着头:“问题是襄王殿下,他岂能容许上皇与太后从此案脱身?他一定不会容许金刀案被翻案。可如果襄王殿下意图接掌此案,那么我们——” “我们也一定不会容许这种情况发生!” 高谷的脸上现出了无奈之色:“这就是他的聪明之处了,在这平衡打破之前,这金刀案永远也别想有一个结果。 还有,我现在有点后悔半个月前票拟的那份圣旨了。如今只希望这位冠军侯能顾全大局,不要滥用这份权柄。” 户部尚书萧磁听到这里,也不禁变了颜色。 而就在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位都知监的内侍走入进来:“奴婢是奉监国殿下之命,前来告知几位老大人的,八月以来积压的那些奏折,她希望内阁能在五天之内,将之全数厘清。” 高谷与萧磁二人不由面面相觑,知道这是监国长公主在提醒。 金刀案一事暂时告一段落,不会危及他们诸人。内阁诸臣可以全心全意,处理政务,稳定朝堂了。 也在同一时间,在梁亨的武清侯府。 铁面人正万分头疼的用手指敲击着额头:“麻烦了,我没想到,鹬蚌相争之下,内阁竟然出了这样的疏漏。如今这位冠军侯对我们的威胁,怕是十倍于前。” 梁亨就不解的看他:“铁先生,请问何出此言?” 铁面人苦笑了笑:“我看过朝廷通政司的邸报,朝廷颁发的旨意,是办案期间,所有绣衣卫,内缉事厂,三法司,僧录司,道录司等机构人员,冠军侯都可自如调用。朝中三品以下只需涉案,冠军侯可以不用请示,直接擒拿。朝中任何文武大臣阻挠办案,都视同谋反。” 他说到这里,一声轻叹:“这意味着只要金刀案一直没有结果,这份权柄就一直在他手中。此人可调动绣衣卫与内缉事厂所有力量,也可以用牵涉金刀案的名义,擒拿任何一位三品以下的文武大臣。” 也就是说,此时只要李轩愿意,他现在就可以不请示天子与内阁,抓捕包括梁亨,孙继宗与他铁面人等等任意一人入狱拷问。 其权柄之大,甚至不亚于昔日的王振。 第六零一章 虞红裳闭关 当时间进入十一月,大晋朝中的局面又为之一变。 以高谷,萧磁为首的一党原本是偃旗息鼓,忍气吞声。 可在李轩接手金刀案半个月后,这些素来亲近于太后与沂王的官员,就开始在朝中的各个层面发声,与他们的政敌针锋相对。 吏部尚书汪文还在全力以赴,试图将这些正统旧臣,废太子一党扫出朝堂之外,可吏部的两位侍郎终于硬起了腰板,极力掣肘着汪文的举措。 此时反倒有几位襄王党羽被人抓到了贪赃纳贿,徇私枉法的实证,被强拉下马。 双方在朝会交手数次,结果不分胜负,僵持不下。 虞红裳则在宫中三令五申,令群臣以国事为重。 她甚至不惜将汪文,高谷等人唤至宫中,当面训斥,将几位大臣说得无地自容。 直到十一月底,朝堂内剑拔弩张,人心惶惶的局面,终于稳定了下来。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李轩的用意,也意识到景泰帝与监国大人都无意掀起大案,大肆诛连。。 这些朝臣也得以心神大定,开始将他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朝堂上。 不过到了十一月的下半旬,虞红裳却连续数日没有召见群臣,甚至连李轩的求见都驳了,让李轩错愕的同时,也担忧不已。 不过虞红裳的女官随后赶至,特意向他解释情况,说是长乐公主近日得到一件宝物,这使她的阴阳合一推进到了关键时刻,必须闭关静修,可能会两三个月没法见人。 李轩这才放下了心,他知道虞红裳最近在阴阳二法上确实进展极大。 而就在十一月的最后一天,景泰帝终于出关,遣专人通知内阁与六部,收回长乐长公主的监国之权。 次日也正是朔望大朝之期,几乎所有群臣都对这一天期待备至,他们是想要亲眼看看天子的状态究竟如何。 唯独李轩不甚在意,他这两个月已经入宫见过天子三次了。 有江云旗在,他对天子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李轩知道天子虽然在破开‘锁元’一事上出了问题,可身体还是可以的。 尤其李轩送过去的玄鹿精血,让景泰帝狠狠回了一口元气。 这头鹿的精血,比那些灵丹妙药还要管用。 不过十二月一日的一大早,李轩还是破例入宫,参与了这次的朔望大朝。 随他一同入宫的还有新任的‘工部都给事中’薛白,这也是他第一次参与朝会,兴奋到面泛红晕。 这太和门内的一切都让薛白无比新奇,然后他就发现诸臣都有意无意的,往御座方向打量张望。 薛白也不由生出了好奇之意,他用上了密语传音,偷偷询问李轩:“谦之,天子他的身体究竟如何?我问过姨父,可他不肯与我说实话。” 李轩就微微一笑:“据我所知,陛下身体尚佳,千秋万载不在话下。” 这‘千秋万载’当然是恭维之词,可景泰帝的身体状况,确实还不错。 虽然天子体内积累的暗伤是个极大的隐患,可以景泰帝的修为,强撑个二三十年问题不大。 此外这位天子只需从今日之后静心修养,不要穷折腾。江云旗还是有办法将他的身体调养好,将天子身上的武意残留一点点拔除出去。 总之天子如果能遵循医嘱,活个一两百年是没问题的,完全可以打破昔日梁武帝与武后的记录。 这两位帝王虽然在位时间不长,却都活到了将近三百岁高龄。 不知为何,这个世界的皇帝哪怕是突破天位,强大到掌握极天之法,也一样活不长久。 就如太宗,他在位七十多年,一身武道通天彻地,却只活了一百八十七岁。 而梁武帝与武后,已经是帝王中少有的高寿之人。 薛白却是一阵无语,他想自己不是问景泰帝能活多久啊,问的是景泰帝还能不能生,还能不能诞下皇子? 不过李轩这句话,已经引来周围众多臣僚侧目。 李轩刚才虽然没刻意放大声音,可他声线清朗,穿透力强,周围十丈内的人们都听得清清楚楚。 也就在这个时候,首辅陈询在十几位文臣的围绕之下,走入到太和门内。 他望见李轩之后不禁神色一振,然后笑容洋溢的走过来:“冠军侯不愧为我名教执令,最近的那桩差事办得很不错,有大功于社稷。” 李轩知道他说的是金刀案,他就笑着回应:“首辅不嫌我拖沓磨蹭就好。” “谁敢!” 陈询眼中现出了一抹厉色,然后他又眼现异色的询问:“谦之,扶桑人的勘合贸易一事,就不能放手一二?老夫倒不是为什么人说情,而是我大晋确实需要扶桑人的金银。” 旁边的薛白听了,就神色微动,凝神看了过去。 他是伤愈之后修养了半个多月,才到署上任的。 可这些天,薛白并非什么事都没做。他在利用自身掌握的各种渠道,来了解朝堂。 薛白虽然有长达六年的空白,可他在朝中并非全无根基。 他的父亲曾经官至礼部侍郎,主持过三次秋闱,薛白本身也有着众多的同年可以作为助力。 薛白也由此得知,此时李轩与内官监的冲突,正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位冠军侯正在极力阻挠扶桑使团获取朝廷颁发的‘勘合’,他没法直接阻止,就纠结众多清流,弹劾攻讦历年的勘合贸易,又策动朝廷调查户部的仓储情况,以及宁波的市舶司。 他们之间的争斗,甚至发展到了内廷。 外朝对于内廷,原本是无可奈何的。 不过李轩对于绣衣卫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司礼监也有两位秉笔,想要借此机会动摇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的权位。 这内廷中的争斗,可远比外廷更凶险得多。仅短短的一个月,宫中就已有了六名内官丢了性命。 而首辅陈询方才的话,也确系老成谋国之言。 大晋以铜钱与白银为法定货币,可市面上却一直缺乏白银。 以前是不缺的,可那么多白银要么被埋入地窖,要么是被当做了陪葬品。 李轩则容颜一肃:“首辅大人,下官之所以要阻止勘合,绝非是为私怨,而是另有要务。具体的情况,下官现在不方便说,首辅大人再等一阵儿就可知缘由。” 陈询微微蹙眉,随后苦笑:“老夫信你,不过此事,我希望动静仅止于此,不要闹得太久。” 他是担心李轩与内官监,尤其是与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的冲突,会影响朝政运作。 陈询之后,门外也传来了一阵骚动。 那是襄王,同样被许多人众星拱月般走入进来。 这位在大门口扫了群臣一眼,目光就定格在了李轩身上,眼神略有些复杂。 第六零二章 叱咤风云李谦之(求保底月票) 李轩看得出来,襄王明显是想要过来与他说话的,不过这位还没走几步,就被一大群的文武官员围住,纷纷向他行礼作揖。 “襄王殿下,前日有人弹劾下官三年前政绩作假一事,下官这里多谢您仗义执言!” “襄王千岁,闻说您前日上奏,请朝廷拨款重修襄阳百里长渠?这真是莫大德政,可以惠及襄阳万民。我代家乡父老谢过您的恩义。” “殿下,昨日下官曾前往您府中拜访,可惜访客太多,未能得缘一见——能否请殿下为我说句话?前日下官去吏部述职,他们给我的评判是中下,应当左迁,可下官实在冤枉。” 襄王不得不停下脚步,和颜悦色的一一回应。哪怕是对那些七品小官,也是蔼然可亲,和风细雨,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而此时周围百官中也有不少人议论纷纷,大多都用的是赞叹钦佩的语气。 “这就是襄王?果然进退闲雅,贤明持重,威严有度,是真正的王者风范呐!” “我还是第一次得见,果是一位风度雍容的贤王,怪不得朝野内外都赞誉有加,还有了让襄王入继皇统之议。”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发现今日参与朝会的人有点多。 他随后就意识到,这想必是临近年终,许多外官入京述职的缘故。。 这源于太祖年间,官方称呼为“朝觐考察”。每隔数年,天下府、州、县官,都要在年末的时候入京朝觐述职,再由吏部考察地方官任职时的履历和官绩,做出评判。 此时距离年关还早,可已经有不少地方官陆续入京了。 李轩眼见这一幕,眼神不微微凝冷。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襄王虞瞻墡在地方官中有着如此人望。 而此时人群中关于襄王入继皇统的争论,已经愈演愈烈。 “——襄王殿下自然是仁厚礼贤,贤明有加的,可要说立襄王殿下为皇太叔,怕是不合规矩吧?” “怎么就不合规矩了?襄王与宣宗同为仁宗嫡子,那可是宣宗的同母弟,是当今宗室当中,距皇室血统最近。且以叔继侄,以往又不是没有过?如汉文帝刘恒,如唐睿宗李旦。” “我等议立襄王,也只是为防万一。这十年间天子与蒙兀人大战十数场,每每以一敌众,据说身体欠佳。而如今太子病重,晕迷不醒,而陛下子嗣艰难。如若未来有什么万一,皇室中能安定朝堂,能支撑社稷者,舍襄王其谁啊?’ “正是!不瞒诸位,土木堡之战,上皇有大罪于国,翁某是万万不愿见这位上皇复位的。且襄王贤德,淡薄名利,曾经三辞皇位,以翁某想来,一旦未来陛下有子,襄王殿下想必也会大度辞让。 且人家还未必愿意,据说朝中自有了立襄王为储的议论之后,襄王殿下就三次上书,请旨回归封地,可谓是高风亮节——” 李轩很快就把注意力从襄王与朝臣的争论上移开,只因他这边引发的动静,绝不在襄王之下。 此时也有众多文武聚拢在了李轩身周。 这些文官大多都在四品以下,他们或是为李轩的学问,或是因勘合贸易一事,还有他近日接手的金刀案。 也有人是为吏部的述职考课之事,请李轩帮忙说情的。 这些官员大多都出自金陵附近,自认是李轩的乡党。 李轩也没有完全拒绝,只回应说会了解情况,确保吏部会秉公行事。 那些真有政绩,且为人正派的官员,李轩不吝支持,无非就是往吏部递一句公道话,让那边的人有所顾忌而已。 可如果是国贼禄鬼,蝇营狗苟之徒,可没法从他这里讨到好。 江南文风鼎盛,李轩的乡党多着呢。 除此之外,就是为拐弯抹角,打探景泰帝的身体情况。 李轩虽非景泰帝的近臣,可长乐公主虞红裳对他心意众所周知。还有神医江云旗,目前是最了解景泰帝身体的人。 而相较于文臣们的热切,崇拜与恭敬,那些武官们也不遑多让,神态也更为恭敬,显得俯首帖耳。 这两个月,李轩揪着十三年前的空饷案,横扫了山东与河南两大都指挥使司数十位武臣,又将皇甫玄机逼至祖祠不敢外出。 此举令所有五军都督府系统的武臣都噤若寒蝉,惊惧不已,也让更多武官坚定了向冠军侯靠拢的决心。 值得一提的是,前大将军梁亨不久之后也走入进来。 他望见李轩之后先一阵愣神,然后脸色铁青的走过来叫了一声‘爹’,这才走到一旁角落里独自呆着。 李轩错愕不已,心想这个跋扈不逊的家伙,怎么会这么乖。 前大将军梁亨则想着铁面人的交代,在他们有把握逆转大局之前,绝不能再得罪这位冠军侯。 此时梁亨虽还有武清侯的爵位在身,官职依旧高于三品。可他的部属党羽却没有,无力与冠军侯正面对抗。 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铁面人认为他们现在该当是潜藏隐忍,暂敛锋芒。不动则已,动则一击致命! 而就在襄王,陈询等一众重臣陆续到来之后,景泰帝也在几声钟鸣之后,准时到来。 众臣大礼参见之后,就第一时间往御座的方向投望过去。 他们自以为动作隐蔽,可太和殿中千余臣子同一动作,想不引人注意都难。 这是极其失礼的举动,换在往常是要被负责维持朝纲秩序的礼部与鸿胪寺官员呵斥的。 可这个时候,这些礼官都很默契的视如未见。 而这一望之后,殿中绝大多数朝臣都心神大定。 景泰帝的面色红润,气息强健,双眼则明亮有神,这可不像是外面传言的圣躬违和,寿元不永。 就不知这位天子在那方面的能力如何?能不能再诞下子嗣?太子又能否苏醒?否则这立储一事,还是势在必行。 也就在殿中众臣起身之际,李轩与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遥空对了一眼,然后都面色冷漠的各自移开视线。 李轩已经从虞红裳那里,知道这位掌印太监在景泰帝面前指摘他‘类同操莽’一事。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则是因李轩最近打击内官监一事,心生不快。 钱隆在朝中文武中风评不错,他本人也没有参与到与扶桑的‘勘合贸易’中,可内官监的那些太监,大多都出自他的门下。 李轩知道这就是朝堂,即便同是忠直清正之臣,同为帝党一员,也未必就能走到一块。 不过他没想到,这次朔望大朝议论的第一件事,就是他主持的‘金刀案’。 吏部尚书汪文第一时间,从众臣当中走出来:“陛下,臣弹劾冠军侯李轩尸位素餐,不尽职守!自其人主持金刀案之后,不审人证,不问案情。 这一个月以来,他或奔走于京城各大书院聚众讲学,或与女子嬉戏游玩,以至于金刀案迁延近月未得进展。李轩此人有负于天子期许,有负于众臣之望,臣请陛下罢其差事,另择他人办理。” 李轩听了之后,就神色淡淡的一抱拳:“陛下,金刀案错综复杂,一时难以侦破。如果朝廷以为微臣尸位素餐,可以令择贤明。” 户部尚书萧磁就坐不住了,当即就从群臣中走了出来:“陛下,汪尚书此言差矣,金刀案牵涉极广,错综复杂,哪里是一时半会儿理得清楚的?以愚臣之见,这桩案子一两年都未必能查得清楚,朝廷该多给冠军侯一点时间。” 汪文就不禁拧眉,心想好嘛!这一桩案子你居然想拖一两年。 次辅高谷也随后跟上:“陛下,如今朝中论人品,论功绩,论断案,何人能及得上冠军侯?还有谁能让群臣心服? 冠军侯破案历来都别出枢机,吏部尚书汪文焉知冠军侯没有在暗中使力?且此案事涉体大,如因查案过急而有了疏漏,岂非事与愿违?臣以为此案,朝廷勿需干涉过多。”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微微颔首道:“此言甚善!朕也以为这金刀案宜缓不宜急,冠军侯你且安心去查,要有耐心。需得查个清楚明白,让诸臣工心服口服。” 而就在汪文无语退下之后,又有一位礼部给事中从群臣中走了出来。 “陛下,自‘金刀案’案发至今已经为时两月,朝廷至今都未查到确实证据,而慈庆宫与南宫已被封禁两月,太后与上皇都被困居深宫,难见天日。臣恐朝廷此举有损天子令名,请陛下下旨,早日将慈庆宫与南宫解禁。” 李轩侧目看了一眼,发现那是一位平日与太子走得较近的科道官。 此时襄王也是眉头微皱,眼现忧色,看着天子欲言又止。 他的人设就是如此,仁孝忠义,友爱亲朋。 以襄王的为人,自然是不忍见太后与上皇被拘禁的。可他似又顾忌景泰帝的态度,不敢说话。 李轩心想这位要穿越到现代,一定可以拿影帝。 不过襄王不方便说的事,这朝堂中却自有人为他张目。 很快就有人站出来,说绣衣卫千户卢忠,之前已从‘南宫总管太监’阮浪的侍从口中拷问到了口供,还有‘大日金虹刀’作为证据,岂能说没有确实罪证? 随后还有许多御史,科道官与大臣跟进,这些人的声势,甚至更胜于高谷萧磁等人,几乎占据朝堂的四分之一。 然后还有礼部的几位官员出列,从礼法上进行驳斥,认为景泰帝此举并无不当之处。 景泰帝是绝不愿在这时候,放松对太后与上皇管制的,自是顺水推舟。 可李轩却敏锐的发现景泰帝眸光深处,竟是阴冷如冰。 第六零三章 胆大妄为李谦之(求保底月票) 这场朔望大朝,仅金刀案之议就花了将近大半个时辰。 等到所有众臣都鸣金收兵,暂且罢休,外面已经日上高杆了。 李轩以为接下来的局面,可以稍稍平静一点。可结果又有一位青袍小臣出列,而这位一开口就是石破天惊。 “陛下!臣为社稷,冒死向陛下求问一事。臣闻陛下继位之前为突破天位境界,修行了锁元秘法,已经无法再诞下子嗣,请问是否确有其事?” 李轩就当即吃了一惊,凝目看了过去,心想这到底是谁呀,不要命了? 他发现那人穿着一身青袍,鸳鸯补服。而这太和门中,能以七品之身而位列殿堂之内的,也就只有科道官了。 李轩也第一时间,就往襄王看了过去。却见襄王虞瞻墡的脸上,也是错愕震惊之色。 而此时整个朝堂之内,已是一片哗然震响,所有朝臣都为之震撼不已。。 他们震撼于这位科道官的大胆,也震撼于天子修行‘锁元秘法’一事。 景泰帝的脸则已是一片涨红,他双拳紧握,眼神森冷到可以杀人。 礼部尚书胡濙也同样面色沉冷,杀气四溢的从群臣队列中走出来:“殿上的大汉将军何在?还不将这无君无父的混账给我押下去! 区区兵部给事中,你安敢蔑视君上,坏我朝堂纲纪?礼部右侍郎,你也出去,给我先抽他三十鞭!” 殿上当即就有几位身躯高大强壮的力士走出来,扯着这人就往外面走。 那人却死命的挣扎:“臣是为社稷而问!陛下,陛下!国无储君,则天下不宁,百姓不安!今年的水灾,还有白莲妖邪之祸,这都是苍天在示警呐——” 这个时候,已经有一位机警的力士,直接用袜子堵住了此人的嘴,将之强行拖拽了下去。 随着这人被拖走,整个殿堂之内落针可闻。 而就在这片刻之后,为数上百的朝臣竟一起出列,跪伏于朝堂之上。 “陛下,吾等伏请陛下早日立储。当今朝中唯有襄王仁德,可继大统,必能安定社稷,平朝野内外人心!” 此时几乎所有人,都纷纷往襄王虞瞻墡侧目。 虞瞻墡则脸色苍白,将他头顶的梁冠解了下来,然后跪伏在地:“臣何德何能,可为王储?陛下,臣请辞大宗正之位,回封地之国。” 这个时候,却有更多的臣子出列跪伏。 “陛下,臣亦请立襄王为皇太叔。” “陛下!为社稷计,请陛下引襄王殿下为储。” “——满朝宗室,贤明无过于襄王殿下。” 李轩发现景泰帝的神情已经平复下来,他脸色不置可否,不动声色。 此时在李轩对面,那高谷,萧磁,商弘等人也是脸色发白。 而礼部尚书汪文在稍稍迟疑了些许之后,也站了出来。 “陛下,臣以为立储之议可以暂缓,不过请陛下以襄王为辅政亲王,以示其与诸王不同!” 随着汪文语音落下,许多朝臣都神色一振,一时更多的人走了出来。 短短一瞬,这满朝千余臣子,竟然有将近三分之一跪伏于地。 这动静很快波及到殿外,那些六品以下,没有资格列席于殿堂内的文武诸臣,也纷纷跪于廊道之中。 李轩则微微一叹,将手中的笏板收入袖中。 他这次上朝,原本是另有要事。可从眼下的情况来看,是没办法说这事了。 他走了出去,朝着御座上的景泰帝一抱拳:“陛下,臣近日查探得知,金刀一案或与襄王有涉。是故微臣以为,在此案查清楚究竟之前,朝廷不适合议立皇储。” 这一刻,李轩感应到襄王向他望了过来,这位贤王的目光阴冷如刀。 户部尚书萧磁则当即眼神一亮,开口询问:“冠军侯之意,莫非是以为此案可能是襄王栽赃陷害?冠军侯你可有证据?” “我可没说襄王他栽赃。”李轩摇着头:“我只是说襄王有涉案嫌疑而已,总之在臣查清楚究竟之前,朝廷立储之议需得暂缓。” 御座之上的景泰帝,则不禁长舒了一口气,心里隐隐对李轩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他不知李轩是否故意这么说,可李轩这一语,却使他面临的局面大为改善。 景泰帝不是没法应对这群臣逼宫之局,可那势必需得动用强权,会留下无穷后患。 可随后景泰帝就想到了‘闭关静修’的虞红裳,他就心安理得的想,李轩出力化解此事也是应该的。 这个臭小子,竟然胆大妄为至此—— ※※※※ 散朝之后,吏部尚书汪文就气势汹汹的找了过来。 “金刀一案,冠军侯你既无确实证据,安敢捕风捉影,无中生有的指摘襄王?” 李轩对此早有预料,他微笑着反问:“天官大人焉知本侯没有证据?我现在说出来,岂非是给襄王毁灭罪证的时间?” 吏部尚书汪文听了之后,就惊疑不定的询问:“襄王殿下真的涉入金刀案?” 李轩还是不置可否,不给实话:“我先前说了,襄王是否涉案,我还在查。现在议储,确实不合适。” 此时他又语含深意的询问:“倒是天官大人今日之举,只怕非是陛下所乐见。” “老夫何尝不知?” 汪文的脸色有些难看:“然则太子殿下晕迷不醒已近一年,而陛下登基之前,确实修了锁元秘法。若现在不做一个防备,待他日有什么万一,难道就坐视太上皇复位不成?吾为国朝社稷计,为陛下身后的令名祭祀,岂惜此身?” 汪文说到这里,又一声叹息:“我也知天子对子嗣,对太子还有着念想,所以只是提议由襄王殿下任辅政亲王。 如此一来,一旦未来天子诞下子嗣,或是太子苏醒,那么无论是天子,还是襄王,都有转圜余地,这是有益于国的。” 李轩见他面色冷肃,一身浩气如云,就无话可说了。 他只能抱了抱拳:“那就请天官大人稍安勿躁,待李某将金刀案查个水落石出。” 汪文就皱了皱眉,然后一声冷哼:“可如果金刀案一直没有结果,老夫就这么一直等下去?我可等你两月,如果两月之后,冠军侯拿不出襄王涉案的证据,那么辅政亲王一事,势在必行。” 他怀疑李轩根本就没有查案,今日的一应言辞都只是为拖延时间。 所以汪文说完之后,就一个拂袖,往午门方向大步行去。 李轩倒也不觉意外,他知道自己如果拿不出确实罪证,这金刀案也就顶多能压制群臣两三个月而已。 ※※※※ 同一时间,襄王虞瞻墡已走出了午门之外。 他的面色青黑,气息森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势。 周围群臣倒也理解,任何人无端被扯入‘金刀案’,心情都会很糟糕。 其中许多参与请立襄王为储君的臣子,本身也处于神思不属的状态。 襄王的贤德忠厚,朝野内外有口皆碑;可冠军侯李轩碧血丹心,浩气琉璃,也是人品无瑕的理学护法。 他们没法判断这两人,到底该相信谁? 还有些许多人在惶惶不安,他们今日随众跪伏,只是怀着投机之念,想要得一个‘拥立’之功而已。 可这无疑是得罪天子与沂王虞见深的,关键是今日冠军侯也站了出来, 这让他们的心绪稍有不安,如今这位冠军侯在朝中之势如旭日东升,不但执掌重权,被许多文武官员以马首是瞻,他在六道司内部也有着极大的势力。 据说其人能动员的天位,就达十人之巨,已是当世中一等一的权阀。 如果冠军侯真打算阻挠此议,那么襄王殿下还真未必有问鼎皇位之望,这对他们来说,可是极其糟糕的事情。 走在襄王身侧的襄王世子虞祁镛,也注意到周围群臣的神色表情。 他冷着脸,用密语传音道:“我就知道那家伙迟早会与父王翻脸,父王您先前助他诛杀班如意,就该留些后手的。” 襄王则无语的看了一眼,心想这家话说得容易,可当时的情况,他该怎么留后手? 何况此事,他可是得了大利的。 即诛杀了太后最亲信的一只臂膀,也使得李轩放下了逼他就国之念。 需知那时节的情形可不同于现在,其时他在朝中大势未成,一旦回封地就国,那就真得就国了。 不像是现在,由他继承皇统一事已成朝堂公议。即便他被踢回襄阳封地,也可卷土重来。 就在这刻,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两人耳侧响起:“襄王殿下似乎心绪不佳?” 襄王侧目看过去,发现那正是他的心腹党羽‘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 他不由苦笑:“今日情景,我难道能开心不成?” “冠军侯横刀阻拦,确实值得忧虑。” 许元仙皱了皱眉头,随后却又语声平静道:“不过殿下何妨看开一点?今日我们还是有收获的。如今您入继皇统一事,已被朝臣认可。 李轩如果数月之内拿不出确实证据,那么这辅政亲王一位,殿下十拿九稳。以天子的为人心性,一定会对群臣让步。再如天子未来有什么万一,只需有人登高一呼,必可使群臣响应,拥殿下登基——” “本王现在也只能这么想了。”襄王苦笑了笑,然后眼含厉色的回望身后:“然而这位冠军侯,却让本王寝食难安。这金刀案继续拖下去,大不利于我。” 第六零四章 一碧如洗李谦之(求月票) “这确是个大麻烦。”许元仙眼中闪过了一抹忧色:“只有让金刀案尽快结案,才能让陛下与太后两方失去转圜余地。 可这桩案子的办案权在冠军侯手中,我们无力插手。什么时候结案,结案的方式,都取决于冠军侯一念之间。” 许元仙还有一句话没说,他担心李轩真查出些什么对襄王不利的线索出来。 对于‘大日金环刀’一案,许元仙知之不详,可他心里未尝没怀疑过,此案是出自襄王之手。 外人都以为襄王仁厚贤德,是位怀瑾握瑜,高风峻节的宽厚长者,可他许元仙作为襄王的亲信,难道还不知襄王是什么样的人? “——还有,前些时日陛下赐给李轩的圣旨,那上面有司礼监的批红,有内阁的票拟。这份三品以下朝臣的专断之权,他不用也就罢了,一旦使用,何人能够与他抗衡?这位冠军侯可不似其他的老学究,不知变通。” 襄王世子虞祁镛听到这里,也不禁深深忧虑:“能否想办法逼迫李轩早点结案?李轩不是与内官监,与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斗起来了吗?我们可以下场帮他们一把?” 许元仙听了之后,却微微摇头:“这应该没什么效果,李轩之所以攻讦户部广积库,宁波市舶司与内官监,是为阻挠勘合贸易,报复扶桑使团。 可只需朝中清流,保持对这几家的质疑,这勘合贸易就没法进行下去。。” 他心想这真是蠢主意,户部广积库,宁波市舶司与内官监这三家,无论哪一家都是藏污纳垢,黑得流油了,里面只怕没一个是干净的。 即便襄王想要护,能护得住吗? 襄王虞瞻墡听到这里,心绪却稍稍有些不安。 他想李轩阻止朝廷向扶桑人颁发勘合,真的是为报复? 可那家伙素来都是睚眦必报的性格,襄王府的暗探系统,也没有查出什么异常。 不过该小心的还是要小心,那桩事情,不能留任何手尾—— 就在襄王虞瞻墡凝思之际,襄王世子虞祁镛继续出着主意:“我倒觉得,既然这位冠军侯已经与我们翻脸,那么内官监那边试一试也没什么,即便不成,也可稍作牵制,还可结好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 还有,冠军侯党羽日渐丰满,可这也意味着他的破绽增多。我们可以与内官监的人配合,从吏部与都察院着手,发力打击冠军侯一党。 冠军侯身边的那些人,可未必都是两袖清风。且即便他们都不贪不占,可往日他们为官理政,不可能没有过失,没有破绽吧?我们完全可以全力以赴,拿下其中的一些人。这样的例子一旦多了,我不信冠军侯还能顶得住压力,用他的党羽势力去回护太后上皇。” 襄王虞瞻墡就不禁眼现欣赏之意,他想这个长子自从被‘阉割’了一次之后,就长进了不少。 可一想到‘阉割’一词,虞瞻墡就感觉下面微微一疼。 “吏部那边就算了。” 襄王虞瞻墡摇着头,他知道吏部尚书汪文虽然支持他担任‘辅政亲王’,可此人归根结底还是为景泰帝。 他们想要动用汪文的力量去打击冠军侯,那是没可能的事情。 这反倒会让汪文对他生出警惕之心,怀疑他的仁厚贤德,高风峻节。 “不过镛儿此策,还是可行的。我们可以试着与内官监合作,让他们多出力。” 需知这内官监不但财力雄厚,在朝中的人脉也非同寻常,许多权贵都与其有涉。 襄王虞瞻墡还有个不切实际的期望,他想这次如能通过内官监,将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拖下水,那是最好不过了。 ※※※※ 李轩不知襄王虞瞻墡的情况,他从宫中出来之后,就返回了冠军侯府。 今天他没有讲学的任务,所以准备到冷雨柔那边坐一坐。 最近冷雨柔又掌握了他‘发明’出的两种技术,叫做‘真空淬火’与‘渗碳淬火’。这不但适合炼器,还令冷雨柔掌握了一种新的钢材,不但更易于加工,成本也更加低廉。 这可让‘符文线膛燧发火枪’的成本,进一步降低到四百五十两。 不过神器盟对兵部的报价,还是六百两。 冷雨柔理直气壮,说既然朝廷接受了这个价格,那么他们凭什么降价呢?他们用脑子赚钱有什么错? 然后李轩就感觉自己大脑与臀部争斗的苦恼,他脑里面明白‘符文线膛燧发火枪’的普及,对朝廷是极有益处的,可他的屁股却很坚定的坐在了‘神器盟’这边。 李轩只能自作安慰,神器盟赚了钱也是投入后续的研发,机床的置备与更替,还有生活的改善,还是有益于大晋的经济发展的。 关键是,他提供了‘技术’思路,在‘符文线膛燧发火枪’上有着抽成,大概百分之七的样子。 除此之外,冷雨柔在机关傀儡的研发上,也有了关键性的突破。 这一年以来,墨家在李轩的暗中扶持下,回复了一些元气,于是也投桃报李,将一些机关傀儡的关键技术,转交给了冷雨柔。 不过冷雨柔本人对此却很失望:“墨家提供的动力炉图纸,还是几千年的那一套。考虑到先秦时代的许多材料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所以墨家的动力技术,实质是退步了。” “不会吧?” 李轩感觉很诧异,他定定看着前方模样焕然一新的‘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眼神喜不自禁:“我看墨家那位钜子,还有这一代的鲁班,想法都很开明,不像是墨守成规的人。且这两尊机关傀儡,不是突破天位了吗?” 其实严格来说,它们还没真正达到天位,而是能短暂达到天位战力。 按照冷雨柔的说法,它们大概能够维持三个时辰左右的天位战力,可加上冷雨柔为它们装备的第四阶‘大五行阴阳元磁灭绝神针’,这份战力就很恐怖了,普通的天位未必就扛得住。 李轩感觉自己这一年半以来,持续投入的千余万两纹银,已经值回票价了。 ——如果能用两千万两银子换一个天位,这天下间的许多人都会趋之若鹜的。 “他们是没有墨守成规,可时间精力都花在寻找替代材料上了。突破天位的方式,也更多是依靠仙家符文,尽可能的通过符文调用天地元气,然后以消耗动力炉寿命的方式,超限使用。” 冷雨柔摇着头,不以为然的说着:“可这些符文,还是得依靠术修帮忙。且即便这样,他们也没法达到先秦时代的水准。 这些动力炉只需超限使用个三五次就会损毁掉,而光是打造动力炉的钱,就得好几百万两。他们墨家为何只有那两尊天位傀儡,平时还不敢用?就是因他们没钱造,也用不起。 我是用你想出来的那些齿轮,轴承与液压技术改善,大幅度的降低成本。可这动力炉的价格,还是超过了二百万。” 李轩就感觉自己的钱袋好像又轻了不少,心想这二百万的价格确实昂贵。 他本来就穷,现在更穷得超人想象。 外人只怕很难想象,堂堂的冠军侯兜里的钱常年不超千两。现在他想要吃些好吃的,解解嘴馋,就只能到江府混饭吃;冠军侯府的工钱,目前也是罗烟与芊芊垫付的。 玉麒麟已经好几天没搭理他,只因他断供了三天的北海冰鱼。 ——他当初就不该提供这种昂贵的鱼类做饲料的,由奢入俭难啊。 “想要真正打破桎梏,看来还是得在你说的微型核动力炉上下功夫,燃料动力的研究恐怕得到此为止。” 冷雨柔说到这里的时候,现出了明显的烦躁之意。 李轩倒是将核聚变需要用到的公式教给了她,可冷雨柔暂时还无法理解。 什么e=mc2中,e代表能量,m代表物体质量,c代表光速云云,她暂时还摸不着头脑。 关键是她现在修为不足,无法抵抗李轩所说的‘辐射’,也就没法做相关的实验。 “已经很不错了,慢慢来吧。” 李轩心想你再研究下去,我就得破产啦。 他正准备安慰几句,他的‘神血青鸾牛郎’却飞入进来,用神念与他交流了几句。 李轩当即神色微动,走回到了他的冠军侯府。 这个时候,李轩的侯府前面停了数十辆马车,许多文武官员都在等他接见。 不过等到李轩返回侯府,第一个召见的却是一位扶桑武士装扮的人物——那正是扶桑使团的正使小野寺景刚。 这位走到李轩面前,就深深拜服于地。 “冠军侯阁下,在下为之前的冲突,以及我方的无礼向您郑重致歉。请问您要怎样才肯高抬贵手,促成这次的勘合贸易?” “小野寺阁下早该过来的。”李轩微微一笑,也毫不含糊的将一张宣纸,放在了小野寺景刚的面前。 “看看这个吧,只需你们扶桑能做到我说的这些条件,我可以让你们拿到勘合。” 小野寺景刚当即惊疑不定的将那宣纸拿在手中,然后他脸上就显出了怪异之色, 只因的李轩开出的条件,大出他的意料之外。 这位冠军侯没有向他想象的那样狮子大开口,索要赔偿什么的,而是别有所图。 第六零五章 死要面子活受罪 小野寺景刚的脸色古怪:“冠军侯的这些条件,在下大多都可以接受。说实话,这些都让在下很意外,您其实可以直接跟在下说的,在下一定不会拒绝。” 李轩要的东西涉及到了一些人证,一些物证,还有一份发生在扶桑京都的灭门案的案件卷宗,还包括一位当时主办此案的‘京都奉行’。 小野寺景刚第一眼看了之后的感觉,是李轩何苦要来这么一出?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李轩直接问他们扶桑使团要不就可以?难道他们还能不给吗? 然后他就猜测,李轩要这些东西的用意。 这位冠军侯,不可能无的放矢。 这张清单,说不定就关涉当今的大晋朝局。 李轩就不禁唇角冷挑:“我猜你现在一定在想,我为什么要这些东西?有什么目的?你们该仔细查一查究竟,是否可以当做筹码,利用它们挟制本侯?” 他望见小野寺景刚的脸上现出了尴尬之意,就又嘲讽的一笑:“小野寺阁下,我实话实说吧,这些东西对我来说的确很重要,可你确定要与本侯为敌? 我猜你应该也意识到了,你们在大晋无论寻到什么样的靠山,什么的强援,本侯都有办法让你们拿不到勘合。 甚至拿到了勘合,你们也无法完成贸易。这个世界上,要成就一桩事很难,可要想破坏一桩事,却简单容易得多。” 小野寺景刚不禁默然不语,这一个多月,他已经体会到李轩在大晋朝中的力量。。 可以预见的是,哪怕是换了一位皇帝,李轩掌握的势力,在短时间内也不会衰减多少。 李轩力量根植于他的武力,还有他在大晋儒门中的地位——这已是大晋的权阀,可动员十名以上天位战力的权阀! 不过关键还是东海——小野寺景刚一直到不久前才领会到冠军侯在东海的力量,他们将军花费重金打造的三艘战船,三天前在四国的南侧海面沉没,据说是被一头伪天位境界的龙撞碎的。 这毫无疑问是这位冠军侯的示威,东海龙族与李轩之间的关系,紧密到超出他想象。 李轩语声悠然道:“总而言之,这张清单上的人与物,我需要你们在一个月内,原原本本,完好无缺的送到大晋,缺了任何一件都不行。 还有,这桩事我不希望你们走漏任何消息,如果因此导致本侯功败垂成,那么贵国三五年之内,都休想从大晋朝廷获取勘合。” 小野寺景刚心神一凛,他深深一拜:“在下会尽快将此事回告国内,我想国内一定会同意的。可一个月时间是否太短促了?能否宽限一二?” “不短了,现在正是季风。你们传个信回去,只需半个月,船只就可抵达天津。可能会有一些人不愿意见到这艘船进入大晋,这就需要你们在护卫上用点心,我相信你们是有这个力量的。” 此时李轩又神色淡淡的喝了一口茶:“忘了与阁下说,贵国的山名家族,日前也派遣使者入京,准备求取朝廷勘合。” 小野寺景刚的脸色,当即微微一变。 他们扶桑有一家‘山名氏’,是幕府将军最忌惮的地方军阀。 山名氏在扶桑南北朝时期壮大,极盛时拥有全扶桑六十六国中的十一个,号称‘六分之一殿’。 而此时山名氏正迎来复兴,拥有一位睿智的家主与庞大的领国。 他们手中还有全扶桑最大的金银矿,拥有着源源不断的财力。 如果再让山名家族插手勘合贸易,后果不堪设想。 当今的幕府将军,是由另一家地方军阀‘细川氏’扶持继位,可山名氏一直都在质疑将军的正统性,这很可能会导致一场席卷整个扶桑的内战。 小野寺景刚深深一个呼吸,再次拜服于地:“在下明白了,在下一定会竭尽全力的达成冠军侯的愿望。可唯独最后一个条件,在下无论如何都无法答应。” 这位冠军侯的最后一个条件,是想要知道两个月前,贺茂一刀斋出现在承德千户所,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轩登时就眸光微冷:“看来你们是不想拿到朝廷的勘合?” “冠军侯大人,任何一桩事,都有它的价值。” 小野寺景刚抬起头,目光毫不相让的看着李轩:“而在我们使团中,贺茂大人领受的使命,重要性是在勘合贸易之上的。如果大人您坚持,那么在下只能很遗憾的率领使团回归了。” 李轩与他对视了片刻,然后就一声失笑:“你们不愿意就算了,把前面的那些事给我办好。” 他眼里现出凝思之意,对于这些扶桑人,还有蒙兀人的图谋,他越来越在意,也越来越警惕了。 这些家伙,究竟意欲何为? 承德千户所的位置在古北口外,曾为宁王藩的辖地,后来被朵颜三部占据,成为他们的牧场。 不久前蒙兀南侵,朵颜三部遭遇重创。承德千户所被大晋收复,成为‘昌明卫’辖下的一个千户所。 李轩心想这个地方究竟有什么东西,吸引这些天位? 他随后又想到自己来的另一个世界,清康熙帝在承德修建避暑山庄,使得此地成为清王朝事实上的副都,第二个政治中心。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 ※※※※ 接下来的一个月时间,京城之中都热闹至极。 由于“朝觐考察”之故,大晋地方数千名文武官员入京,使得京城中的各大客栈都处于客满的状态。 市面也繁华无比,什么文房四宝,书画古董之类,都变得无比畅销。 这都是地方官拿来送礼的,此时各大权贵的府上都是门庭如市。 李轩的冠军侯府也同样宾客如云,可惜他不但没能收到多少礼金,反倒是待客的时候,亏空了一大笔钱。 这些客人都知道李轩一身‘浩气琉璃’,那肯定是清直耿介之臣,就决定不自找没趣了。往往都是送上一叠宣纸作为礼物,略表心意。 关键他们也没钱,这些武将文官大多都为官清正,身无余财。 他们没有钱贿赂上官,又不愿被别人挤下去,就只能求到冠军侯府上。只需有李轩一个名刺,那些给他们评定考课的吏部考功司官员就不敢造次。 李轩这边也很好说话,更不需要贿赂什么的。只需有实打实的功绩在,官声还过得去,李轩就不吝于出手,无愧于他理学护法之称。 于是前来他府中拜会他的官员也是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一些穷困潦倒,连客栈都住不起的穷鬼来找他借钱。 如果有借有还倒也没什么,可李轩看这些家伙打满补丁的官袍,面肌发黄的模样,就估计这些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 李轩心里在为自己那越欠越多的账单发愁,可这个时候,他哪怕打肿脸都得撑住。 好在薛云柔与罗烟她们仗义相助,从没让他为难。 李轩现在只求景泰十四年的正月尽早到来。 到了正月,‘朝觐考察’就该结束了,这些文武百官都会陆续离京,那些穷鬼官员也该滚蛋了。 还有,正月之后诚意伯府也会给他一笔分红。然后朝廷的俸禄,也是每半年一次,总收入可以高达四十万两,可以勉强填平欠账。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母亲刘氏原本准备在年末入京,与他一起过年的。 可结果在十月的时候,大嫂素昭君修为突破十重楼境,然后不到一个月,她就怀上了。 素昭君一直没有诞子,就是为保存元气,早日突破十重楼境,打开天门。这也是素昭君与刘氏之间,婆媳不合的源头。 而如今素昭君破境成功,然后不到一个月,就传出了喜讯。 这使刘氏大喜过望,然后她最心疼的小儿子,就被她丢到九霄云外了。 就在十二月的月中,权顶天与韦真二人面色沉冷的联袂上门。 他们带来一个坏消息,就在这三日当中,朝中共有七位五品官或被弹劾,或被捕拿下狱。 且这七人几乎无一例外,与冠军侯的关系较为亲近。 他们曾经附从韦真,弹劾过前太子,弹劾过皇甫玄机,也曾配合李轩对大将军梁亨发难,被公认是李轩一党的核心成员。 李轩没有结党之意,可如今他的党羽,已经遍及朝堂。 “这些罪名,可是确有其事?”李轩看了两人递上来的奏章抄本,还有都察院文档之后,就不禁剑眉微凝。 “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罪名,五桩是他们担任地方官与实务官时的疏失过错;两桩是文字中有讥刺君王,藐视朝廷之嫌,可天子大度,应该不会在意。” 权顶天却语声冷冽道:“问题是事后的处置,既然有过失,那么贬斥调职就是难免的。且据我所知,他们还在紧锣密鼓,正月之前,他们应该还会有更多的手段使出来,” “是啊谦之。”韦真也忧心忡忡:“这短短时间内,如此众多的同道被贬斥地方,这会让许多人对你生出顾虑。” 关键是这些人被贬斥的缘由,是李轩与扶桑使团之间的私人恩怨,这难免引人诟病。 李轩就不解的问:“据我所知,内官监应该没这个能耐?” 即便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没有,自从王振之后,如今司礼监的权柄正处于最暗弱的时候。 “应该是襄王。”权顶天目中闪现着冷冽之意:“应该是襄王的党羽开始介入的缘故,他们应该是为金刀案。” 他想这位众人称道的贤王,看来也不是真的贤德仁厚。 李轩神色也为之一凝,他随后就将这些奏章与都察院文档收了起来 “此事我暂时也无法可想,只能先拖下去。韦世叔,你可以想想办法,将他们的案子尽量拖延,越晚越好。” “此事倒是不难。”此时韦真欲言又止,可他随后还是迟疑着道:“谦之,我自然是愿意帮你的,可如今我身边许多同僚都心有疑虑。 天子修行锁元秘法,注定无嗣。而日后能继承皇统的,不是襄王,就是沂王。而我们与太后,上皇,还有沂王一脉已经关系僵硬,如今又去得罪朝中声望卓著的襄王,这有何必要?” 李轩听到这里,就知道是那些御史与科道官,对襄王生出了戒忌之心。 他们可以附从他一起弹劾内官监,却不敢贸然涉入皇统之争,这毕竟关系身家性命,家族存亡的,岂能不慎? 李轩想了想,就微微笑道:“这样吧,就在明日,有一艘来自于扶桑的船只会抵达天津。你们随我去看看,就明白究竟了。” 可能是急于获取勘合,扶桑那边的回应非常快。 对面的权顶天与韦真闻言,则不禁面面相觑,各自眼现好奇之意。 第六零六章 襄王必须死 翌日中午,天津卫的某座码头,一艘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福船上。 李轩,权顶天,韦真与薛白等人都齐聚在此。船舱之外则是薛云柔,罗烟,江含韵,陆血等人。 扶桑人做事极为谨慎,这次竟请来了一名天位境界的阴阳师坐镇押送,沿途可谓是神不知鬼不觉,一点消息都没有走漏。 可李轩为防意外,还是兴师动众,不但动员了高达五人的天位,还有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用于确保不被盯梢,还有这一路返京的安全。 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神速冠绝天下,可以保证他们即便被人盯上,也没法追上来。 位于船舱内的权顶天,则是脸色发青:“丧心病狂,真是丧心病狂!” 他问过了扶桑人送来两个人证,又翻看了这一桩京都灭门案的记录,竟被气得双手发颤,难以自已。 “这个襄王,暴戾恣睢,豺狼之性,古之桀纣不过如此!谦之你是对的,我等万不能让此等狼心狗肺,残暴不仁之人登上帝位。 竟为一己之私,在朝中挑拨离间,兴风作浪,如果未来真被他得逞,这天下百姓势必遭其荼毒,甚至是乱世可期。” 左佥都御史韦真看完手中的一封书信之后,也是长吐一口浊气:“真可谓道貌岸然,衣冠禽兽!堂堂的大晋贤王,他竟然阴险狠毒至此,这是灭人满门。。这还是他最得力的亲信死士,他竟也能下得了手!” 薛白也微微凝眉,眸中怒意氤氲:“什么大晋贤王,简直是心如蛇蝎!” 他随后就看着李轩:“谦之你准备怎么做?仅仅只是这些证据,只怕还不足以指证襄王。” 权顶天与韦真听了之后却不禁冷笑,心想这种事情,哪里需要什么确实的证据? 有扶桑人送来的这些东西与人证在,天子与上皇,太后,及沂王,自然会分辨真假。 “关键是朝廷公议。”薛白扫望了诸人一眼:“我担心那些倾向于襄王的朝臣,还是会被他蛊惑。” 韦真心想这的确是个问题,那些已经站到襄王阵营的大臣,未必就会相信他的指证。 就比如吏部尚书汪文,哪怕李轩将这些东西与人证都摆在那位老尚书的面前,他也一样会怀疑这些证据的真实性。 那位老尚书应该不会怀疑李轩的人品,却会想李轩是不是被人蒙蔽了? “薛老弟说得对,此事不可不虑。我们拿到的这些东西,虽然足以革除他的王爵,甚至是将之圈禁下狱,却不足以将这畜生钉死。 世人多愚昧,易为流言蒙蔽。换成是我,只需传一两个谣言出去,就可让人难辨真假,以为是天子与谦之你们不愿立储,所以罗织罪名,诬良为盗。 只需他能博取到朝臣的同情,未来就还有翻盘的机会,一旦天子有什么万一,襄王他甚至还有继位的可能。” “涉及襄王的案件,可不止一桩。还有其它的方向,我正在查,会尽我所能将他定罪,让这位贤王永无翻身之日!” 李轩微一挥袖,将前的血衣,书信与卷宗等等全都收起:“所以这些东西我还不准备抛出去,先用金刀案拖一阵再说吧,等到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再抛出此案不迟,这至少可以阻止他出任辅政王,再说其它。” 他随后又神色一肃,看着众人:“不过接下来朝中的局面,却得仰赖诸位帮我维持了。三位,此案不但涉及国本,还关系天下人,以及我等的身家性命,还请三位助我。” 权顶天,韦真,薛白闻言都眼神凝然,其中权顶天更是面色冷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权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这狼子野心之辈登上帝位的。” 他若不知道这桩事也就罢了,在了解详情之后,哪怕李轩现在放弃此案,他权顶天也会一力顶上去。 韦真此时又想起一事,随后他就略觉头疼的问:“那么扶桑人的勘合贸易怎么办?” 他们先前为阻止勘合贸易,动员了为数众多的御史与科道官,形成了攻讦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的风潮。 可现在这个弯可没那么容易转过来。 那些御史与科道官可不是李轩与他能任意差使的,那些家伙都是牛。脾气倔强固执,想要让他们现在就放弃弹劾,谈何容易? 李轩闻言,却莞尔一笑:“我们可以在勘合贸易的时候让都察院与户部都给事中派员监督嘛!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的人都不可信,可如果有官声清正的御史盯着,他们想必不敢造次。 勘合贸易关系国家大政,久拖下去确实不妥,我想都察院与六科的志士同仁,应该能理解的。” 权顶天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他想这位冠军侯,真是深谙为官理政之道。 无论什么事,都能被李轩说得大义凛然。 韦真则是眼神一亮,心想这同样是对扶桑人的一个牵制。 一旦扶桑人敢走漏消息。那么他们随时可从都察院着手阻挠勘合。 ※※※※ 让李轩心安的是,他们回归京城的途中也是风平浪静。 不过李轩是个极谨慎的人,他没有轻忽大意,直接将两个人证都安置于自己的冠军侯府。 这里的东面是江南医馆,江云旗常年坐镇;右边则是薛云柔的道观,最近这些天她也很清闲,一直在这座道观里面修行。 前面则是冷雨柔,‘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目前都在她手里,在做最后的完善与调试。 后面还有虞红裳的公主府,虽然虞红裳没有入住,不过她却持着‘开府’之权,网罗了一个完整的幕府,还有众多高手,其中的伪天位就有三位。 顺带一提,此时这条已经被官方改名为‘冠军胡同’的街角处,还有一个小小的神祠,里面供奉着水德元君的神像,敖疏影随时可降临于此。 而在冠军侯府的内部,还有‘浑天镇元鼎’加身的独孤碧落与陆血。 陆血就是玄鹿妖王陆沉,他的妖名不适合行走于人世,就改了这名字。 所以这冠军侯府是真正的龙潭虎穴,深不可测。 而就在三天之后的中午,罗烟神色匆匆的从外面走回来。 李轩看着她递过来的一份卷宗,眸色也沉冷如冰。 “现在的年纪刚好是二十七岁,身高六尺一寸,少年时喜欢将月季插于发髻,喜欢‘明玉行’的玉质首饰,手中也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许多人都曾经看到过这枚首饰?喜食豆腐脑;脂粉长年都由‘花露行’供应——” 李轩不由抬头,看向了对面的罗烟:“全都对上了?真的是她?” “如你所料,全都对上了!分毫不差。李玥儿的主人应该就是她了,我想这个世上不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 罗烟神色冷凝的微一颔首,然后长吐了一口浊气:“我也万万想不到李玥儿的主人,竟然是这位。太子暴病一案至此,已经真相大白。” 李轩用手指敲着桌案,陷入凝思:“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最好是能拿到直接的罪证,将此女钉死。” 以他目前掌握的众多证据,已经足以将襄王一党全数拿下。 可要想不留任何后患,不为日后留下任何翻案可能,还需要更紧密的证据链。 他必须取信于朝堂诸公,扭转朝堂公议。 罗烟就神色轻松的问:“这桩事,可以让左道行帮忙吧?他们绣衣卫总不能什么事都不做?” 李轩却微微摇头:“天子与他身边的人,都有襄王的暗棋盯梢。即便是我,现在也被人盯住了。稍有动静,就可能打草惊蛇。 如果我没猜错,襄王手中应该网罗了至少四名天位,否则他怎敢有问鼎皇位之念?我担心此人一旦惊觉,很可能会做出什么事出来。所以我们现在不发则已,发则必中其的,必须一击致命不可。” 罗烟不禁神色一凝,往冠军侯府外看了过去:“说起来,我每次出入冠军侯府,都有一股阴森之感。即便是我,也必须费很大的力气,才能摆脱。” 她想那应该是一件偏魔道的仙宝,可以监察他们的一举一动。 李轩则目光冷冽道:“所以现在也只有烟儿你,还有他们视线之外的陆血与疏影,可以不受限制的行动。” 紫蝶妖女幻术无双,在她修为九重楼境的时候,就能将幻术玩得炉火纯青,将朱雀堂众多六道司精英玩弄于鼓掌之间。 如今她修为更上层楼,已接近十一重楼境,那一手幻法也就更加的出神入化,难以监测。 敖疏影是龙,神龙见首不见尾。 陆血则是活着的仙丹,他能够活到现在,其藏踪匿迹之能也是一等一的。 之前此人落入扶桑使团之手只是意外。 他沉吟着道:“现在要找到实质的罪证,还是很容易的。她幼年时代身边的那些人,一定有人认得李钥儿!她总不可能全都杀人灭口吧?还有那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现在一定在她的手里。 此外,那个幻术师,也可以想办法将之擒拿。既然已经知道这位主上的身份,那么要寻到这位幻术师的踪迹应该不难。” 罗烟就不禁扬眉,语含抱怨道:“平常的时候是不难,可要想不露蛛丝马迹就难了。你就只会差使我,这些天你躲在冠军侯府,与芊芊,还有薛云柔她们过得很快活吧?啊?” 李轩就苦笑不已,心想他这几天哪里能顾得上儿女情长? 就在这些天,襄王对他施加的压力越来越大。 虽然在李轩看来,这只是襄王临死前的疯狂,可他却不能不全神应对。 第六零七章 决一胜负(大章高潮求月票) 李轩原以为他手中的金刀案,可以压制襄王与群臣两到三个月时间。 可事实是仅仅一个月不到,朝中就已沸反盈天,弹劾李轩尸位素餐,办案不力的不知凡几。 内官监的那些太监,此时也像是一群疯狗,逮着李轩身边的党羽疯咬。 李轩逼迫扶桑人就范之后,就没有再阻扰‘勘合贸易’了,可他与内官监的争斗却还在继续,且有愈演愈烈之势。 这些内侍已元气大伤,两个月来,内官监的监丞,少监,还有好几位典簿,陆续被李轩与左道行联手斩落马下。 剩余的人则兔死狐悲,惶惧不安。不但想方设法的在天子耳边给他们上眼药,也在动用外朝的人脉全力攻讦李轩,以及所有与李轩较为亲近的朝臣。 在李轩眼中,这些内侍其实不足为患。 两个月来,左道行光是抄家就往宫中内库拉回六百五十万两。 景泰帝原本就因朝中议立襄王一事心塞不已,在听闻内官监情弊之后,就更加的糟心。。 一个鸡蛋的采买价格高达十两纹银,一斤普通龙须面的采买价达到八十两——这也只有内官监的人做得出来。 景泰帝再怎么不知人间疾苦,也知道自己的钱被人坑了。 这使得景泰帝震怒不已,自太宗以来,这些内官监的人日渐猖狂,不知收敛,内库至少有三千万两纹银落入私人之手。 就更不用说,内官监在勘合贸易中的非法收入,还有对皇商的盘剥。 按照左道行的说法,这些内侍已失圣心,接下来就是等账目清查完成之后,待死而已。 所以正常的情况下,内官监的人哪怕有司礼监太监钱隆为后盾,哪怕拼尽全力,也难以伤到他二人的毫毛。 他们想要动摇景泰帝对左道行的信任,更是难如登天。 景泰帝虽有妇人之仁,耳根子却不软。 至于李轩,他立足朝堂可从来不是靠天子的宠信。 可随着襄王的势力参合其中,形势却又截然不同。 他们掀起的攻势就像是狂涛骇浪,一波接着一波,连绵不绝。 到了十二月二十七日,就已经有二十九名文武官员遭到攻讦弹劾。 其中被直接抓捕下狱的只有六位,可其中却有三人请辞,六人告病在家,上书自辨。 这些清流人士有一个极大的毛病,就是爱惜羽毛。 襄王那些人攻讦他们的内容,大多都是捕风捉影之事,没有实质的证据。 可这些人却认为自己的人格被质疑,是极大的羞辱,所以直接撂挑子不干了,想要等朝廷证明他们的清白。 幸在李轩他们也应对得力,将损失压制到了最低。 权顶天执掌通政使司,朝中所有的奏章都需经他之手。 权顶天就秉承一个‘拖’字诀,将所有攻讦李轩一党的弹劾奏章,能拖则拖,能扣则扣。 或者从奏章字句中找出错谬之处,然后将之打回原籍。 他是正人君子,原本不屑于用这官场手段。 可襄王虞瞻墡却让权顶天动了真怒,在十二月中旬之后手段尽出,几乎将他的两位副使架空。 尤其襄王的心腹党羽‘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整整半个月都无法碰触那些弹劾奏章。 权顶天以年关事务繁忙为由,将两位副使负责的事务重新分配,令许元仙暂时负责各地承上的账册,贺表等等。事务杂乱繁忙,却无关紧要。 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韦真则是勉力为自己被关押下狱的几位同僚奔走。 他秉承的也是一个‘拖’字,在倾其所能的拖延办案流程。 只需要将这几人的案子延后一两个月审理,结果必定截然不同。 李轩没打算包庇护短,却绝不愿坐视自己的这几位同僚毁于党争。 幸在去年年关,大理寺才被清理过一次,目前这个大晋的最高司法机关还是帝党占优。 而刑部尚书俞士悦,更是帝党中坚,首脑人物。 李轩与韦真的面子目前还是很好使的,都能如愿以偿。 担任工部都给事中的薛白,则是扛起了反击的大旗。 他将矛头指向了当今的河道总督,在十二月二十七日提前举行的朔望大朝中,指责工部与河道衙门在汉江与黄河等多处河段修筑的堤坝虚应故事,甚至是偷工减料,空耗国帑。 这简直就是捅了马蜂窝,当日朝堂为此案争执激辩了整整三个时辰,最后无果而终。 而在散朝之后,通政使司在短短半日间就收到了数十封关于薛白的弹章。 薛白之举可谓是正击要害,几乎以一己之力,将襄王一党的所有火力都吸引了过去,让其余人压力大减,甚至形成了反击之势。 而此时次辅高谷,萧磁等人则对襄王忌惮已极,也担心李轩被迫放弃金刀案,在朝堂中帮李轩拉着偏架。 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朝中越来越激烈的党争却戛然而止。 只因接下来就是新年,从二十八日到正月初七,朝中几乎九成的部门都将落锁休沐,整个大晋朝廷会陷入瘫痪状态。 正月初一虽然有一次正旦大朝,可那是去给皇帝拜寿的,一切都需遵守国礼,没人会蠢到在这个时候挑起事端。 除夕是李轩的二十岁生日,也是虞红裳的生辰。 可虞红裳自从十月末开始闭关修养之后,直到至今都没有露面。她只是每两天发来一封符书,让李轩心绪稍安。 李轩这边也没大肆操办,只有这个时候许多人因他的缘故,不得不告病在家,甚至是被捕拿下狱。 李轩怎好意思大张旗鼓,为自己庆生? 他也没胆给自己庆生,将几个女孩都拉在一块么? 所以除夕之夜,李轩再次翻车。 他试图掌控时间,可张岳与彭富来两人记得前次的教训,敬他而远之。李大陆则干脆以公务为借口,躲在六道司不肯归家。 李轩左右无援,再遭败绩,新年之夜被揍得鼻青脸肿,无比凄凉。 不过他现在悟了,让几个女孩出出气,也没什么不好—— 时间到了正月初八,随着年休结束,朝堂中硝烟再起。 通政使司关于李轩的弹章,每天已不下三百本。且言辞越来越激烈,甚至有人直接指斥李轩为‘国贼’。 而随着时间推移,李轩又一直没能拿出襄王涉及金刀案的证据,朝中倒向襄王的朝臣越来越多,这弹章的数量日益增长。 李轩自己是不痛不痒,懒得在意,可他的部属党羽却支撑不住。 尤其韦真,薛白与权顶天这三个中坚人物,每日关于他们的弹章也不下百本。 正月十五之后,吏部尚书汪文也加入其中。 他遵循承诺,等了李轩足足两个月。 然后在正月十五,满朝大臣随同景泰帝祭完天地坛之后,汪文就同时上了两本奏章。 一本参劾李轩办案不力,一本则是推举襄王虞瞻墡为‘辅政亲王’,进入内阁参与政务。 且是不经通政使司,直接将奏章递交到了景泰帝的面前。 到了这个时候,李轩知道襄王的案子已经拖不下去了。 只因正月之后,已经有越来越多的朝臣卷入其中,其中不乏清直耿介,能力卓绝之辈。 这些人未来如受襄王案的影响耽误仕途,对朝廷来说绝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到了正月二十二日,李轩正准备对襄王发难之际,罗烟却给他来了一个‘惊喜’。 “那个幻术师,我现在大概有六,七成的把握,确定此人就藏匿于这个位置。” 罗烟一边说话,一边眼含戏谑与期待的看着李轩:“现在就看李轩你有没有胆量,赌上这一把了。” 李轩则看着眼前的‘京师舆图’,罗烟用手在指点的方位,正是‘襄王府’。 他仅仅凝思了片刻,就一声失笑:“有什么不敢的,不过时间当在七日之后,二月初一的朔望大朝!” 这正是他苦等了两个月才等到的关键,怎么可能会放弃? 李轩又眼神冷冽的抬头,望向冠军侯府之外:“二月初一,本侯当与那位襄王决一胜负。” ※※※※ 二月初一的清晨,北京城内大雨如注。 李轩在寅时四刻准时结束了修行,然后他就穿上了乐芊芊亲手给他熨烫好的明黄色飞鱼服,外罩六道伏魔甲,腰挎着一对大日神刀,骑着他的玉麒麟去上朝。 可李轩才刚刚走出冠军侯府,薛白就神色匆匆的策马奔驰而来。 这位的脸色青白,气息浮躁:“出事了谦之!有人在串联策动赴考举人,还有国子监学生前往承天门叩阙,现在已经有四百人跪伏于承天门前,据说还有更多的人在往那边赶。” 李轩不禁神色一愣,他的消息网络遍布京城,在国子监的影响力也大,有着为数众多的学生。 可在这之前,他却没有收到半点风声。 薛白随后解释缘由:“昨日国子监有人以生辰的名义举办文会,在大时雍坊大肆宴请因春闱入京的举子,还有国子监的学生。 宴席一直持续到子时深夜,有人突然谈及国本空虚一事,煽动与宴之人前往叩阙。当时就有将近六成的举人与国子监生被蛊惑,然后这些人又呼朋唤友,声势渐增。” 他的神色恨恨不已:“这应该是襄王的手笔,还真是出其不意,他对汪文提出的‘辅政亲王’一职,显是志在必得。” 薛白不担心襄王得逞,只是愤恨于这位贤王的手段。 认为此獠为一己之私,将为数众多的举子与学生扯入进来,使得他们的前途毁于一旦。 天子本性仁德宽厚,可未来朝廷诸公对于这些参与拥立襄王的人,难免要另眼看待。 李轩则是稍稍错愕之后,就镇定了下来:“先去看看吧。” 当他们抵达承天门,果然就望见有大批儒生冒着大雨,跪伏在承天门前的石板上,人数则已达到七百,还有众多准备经承天门上朝的文武百官聚在旁边,他们或是指指点点,或是议论纷纷。 李轩扫了这些儒生一眼,然后就直接策马走了过去:“章旦,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李轩喊的‘章旦’,是他在国子监的学生之一,由于其为人豁达,又秉性慷慨之故,在国子监学生里面颇具声望,算是其中的领袖人物。 人群中当即站起了一人,他神色尴尬的看了李轩一眼,就朝李轩深深一拜:“回先生,我等众人是在叩阙!天子无嗣,朝廷无储。以至于天灾频发,更有彗星犯紫薇的天兆。这分明是苍天在示警,朝廷不能置若罔闻,否则必有大害。” “所以你们这是要逼朝廷立襄王为储对吗?” 李轩冷声询问,然后就见章旦默然不答,只向他深深一礼,李轩暗暗叹息之余,眸色则更显沉冷:“带着你的那些同学回去吧,襄王此人人品不端,狼子野心,绝不可为储。” 那周围叩阙的学生闻言,就不禁一阵哗然。有人眉头大皱,有人惊疑不定,也有人对李轩怒目以视。 章旦同样一阵愣神,他有些迟疑的看着李轩:“学生听说,冠军侯与襄王殿下有着宿怨,所以不愿襄王继统?” 李轩则神色淡然道:“在你章旦眼中,我就是这等因睚眦之怨,以私害公之人么?” 他目光如炬的看着章旦:“就信我一天如何?今日朝堂之上就会有个结果。到了明日,你依然认为襄王可以为储,再来叩阙不迟。” 章丹面色青白变换了片刻,就深深拜伏:“弟子遵命,不过这里的国子监生,我最多只能劝回一半。” 李轩心想哪怕只有半数,那也很不错了,可以为朝廷挽救许多良才。 他随后就策着马,直趋午门。 入了午门,李轩遇到了脸色焦躁的左道行。 “谦之!”左道行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我刚接到消息,有朝臣意图串联,要在今日行逼宫之举!” 李轩听了之后,就指了指一旁的金水桥:“已经看到了,就在那边。” 就在那五座通往太和门的金水桥前,有一些文武官员正在按照六部九寺五监与五军都督府的分类,肆无忌惮的呼朋唤友,召集同僚,各自抱团密议。 那些被唤过去的人,脸色则各不相同,有人面无血色,有人面泛潮红;有人激动不已,也有人惶恐不安。 左道行的眸色更加沉冷:“襄王这是意在储位,要逼天子就范。” 李轩则是一声轻笑:“那也得先过了我这一关,别担心,他休想得逞。对了,稍后我有些人证物证要送到宫内,你安排一些可靠得力的人带他们进来。” 左道行定定看了他一眼,长久合作以来养成的信任,让他神色微松。 也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阵‘哗然’声响。 “襄王殿下!” “襄王千岁——” “王爷万福——” 就在这此起彼伏的呼唤声中,襄王虞瞻墡披着一身大氅,龙骧虎步般的大步走来。 他在经过李轩身侧时稍稍停顿,眼含深意的侧目看了过来:“冠军侯的金刀案可有进展?” 李轩抱了抱拳,言简意赅的回应道:“尚无!” “本王也是这么猜的,冠军侯至今以来都没有正经查过案,哪里能有进展。” 襄王虞瞻墡的面色骤然阴黑如铁,语气则沉冷如冰:“本王素来大度,可所谓佛也有火。你李轩无凭无据指摘本王,究竟是何意?要拖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 他说这句的时候,声如洪钟,引来周围群臣纷纷侧目。 然后襄王又看向了左道行:“你们绣衣卫什么时候才肯将吾女云凰释放?” 左道行也神色漠然一礼:“长宁郡主事涉公主遇袭一案,嫌疑还未洗清。” 其实虞云凰的去留,已经不是他能做主了。 此时的虞云凰,是天子唯一能打击襄王名望的把柄,哪里会轻易放人? “嫌疑?要你们拿出确实的证据,你们又没有。” 襄王一声冷笑,用手指点了点左道行:“再给你一天,一天之后我就要见到云凰。否则,本王当邀天下宗室一同上书,请天子诛你这奸佞小人!” 他说完这句,就大步走入到了太和殿。 左道行的脸色,顿时更加的阴黑如铁。 之后百官都陆续入殿,因大雨之故,那些五品以下的官员没有呆在广场上,而是排列于殿外的廊道两侧。 李轩敏锐的发现,站在后面的韦真,薛白与权顶天他们都被孤立了。 在三人的周围,那些朝臣都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之后景泰帝也进入殿内,在御座之上坐下来。 他显然已知晓朝臣串联一事,一身气息无比沉冷。 也就在九声鞭响,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道出‘诸臣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朝堂当中顿时一声‘轰’响,整整六百余人离开位置,跪在了殿中央的金砖上。 外面那些五品以下朝臣,也纷纷走入雨中跪伏。 他们众口一词,声如雷震:“臣等恭请陛下应天象之示,册立襄王为‘辅政亲王’,入值内阁参政,备位国家之储。” 天子的脸顿时青寒似铁,用刀锋般犀利的眸光,往襄王看了过去。他的双手紧抓着龙椅上的扶手,青筋暴起。 而朝堂之上,如陈询,如高谷,如萧磁,如商弘,神色都凝肃之至。 襄王虞瞻墡则是一脸不安与惶恐之色。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手持笏板踏步行出,朝着景泰帝一礼:“陛下!臣以为议立‘辅政亲王’之事可以稍缓,在这之前,臣有一桩涉及襄王的大案要禀知陛下!” 第六零八章 真凶(高潮求月票) 当李轩言落,殿堂之内轰然骚动。那些跪伏着的群臣,都纷纷抬头,往前方看了过去。 御座上的天子同样神色一凛,凝神看着李轩。他的眼里满含着期待之意,心想莫非是金刀案有了进展? 襄王也下意识的以为李轩说得是金刀案,这位冠军侯又准备以此案来阻止今日‘辅政亲王’之议。 他当即怒意填膺,须发怒张:“冠军侯是又准备血口喷人,指摘本王涉及金刀案吗?可方才你在这太和门外,可是亲口说此案毫无进展。 如果你今日拿不出确实的证据,本王可不会善罢甘休!” 吏部尚书汪文,也是眉头大皱:“冠军侯,需知凡事适可而止!襄王殿下人品高洁,明参日月。你无凭无据,就不要以无中生有之事诬人清白。” “二位,我可没有说是金刀案。” 李轩笑了笑,朝着天子微一躬身:“陛下!关于太子暴病一案,臣幸不辱命,已经查到水落石出。 臣手中也有确凿证据,证实襄王虞瞻墡与一年前的五经博士费元投毒,意图谋杀前太子,沂王虞见深一案,还有太子虞见济的暴病有关,是这两桩案件的幕后主谋。。” 瞬时间,这满殿朝臣都再次嗡然炸响。 包括陈询,高谷,萧磁,商弘与汪文,几乎所有人都不禁震撼失神。 那些跪伏于地的群臣也跪不住了,他们纷纷直起了身躯,往李轩的方向张望。 景泰帝的身躯更是微微震颤,瞳孔微张。 他对太子暴病案的关注,更在金刀案之上。 襄王虞瞻墡更是面无血色,如纸一样的苍白。 他努力的强作镇定,想要做出悲愤填膺,抱屈衔冤的神态。可李轩展现出的淡定自若,胸有成竹,却让他惊疑不定,心念间掀起狂涛骇浪。 这两桩案件的手尾,他自问是收拾得很干净的。 可李轩既然在朝堂之上,天子面前道出此事,肯定不是虚张声势。 景泰帝看着襄王虞瞻墡,眼神森冷异常:“你说这两案的真凶,是我这皇叔?李轩你可将案情如实道来。” 李轩朝着景泰帝抱拳一揖:“这就得从五经博士费元说起了,一年前费元舍身投毒,意图毒杀前太子。当时真相大白之后,朝廷就遣使至费元家乡捉拿费元三族问罪,却查得费元无父无母,无妻无子,他所有的家人,全都在数年之前暴病身亡。 当时绣衣卫左都督怀疑他的家人乃是假死脱身,当日就发出了通缉令,遣人穷搜天下,却全无收获。” 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就俯身一拜:“臣无能!至今都未寻得费元家人的踪迹。” “之所以找不到,是因为他们去了扶桑,并在费元投毒案之后的两个月,被杀人灭口,灭了满门!” 李轩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不紧不慢,语声悠然的说着:“说来巧合,当时前湖广道监察御史司正梁受皇甫玄机指使,暗中释放水猿巫支祁,引发南方大水。 此人案发之后就逃遁到扶桑,凭着他在中原任官的经历与能言巧辩,取得了扶桑幕府将军的信任,成为幕府的‘侧用人’。 这是近侍的最高职,其职权大概相当于我朝的司礼监秉笔。恰在此时,费元藏匿在扶桑京都的家人被灭满门,足利幕府的‘京都奉行’查案数月无果,于是幕府将军令司正梁接手此案——” 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听到这里,就不禁唇角微抽。 皇甫玄机指使司正梁释放水猿巫支祁一事,可是至今都查无实证。李轩此言,分明是暗含着抹黑之意。 换在平常时候,他一定会出言替皇甫玄机辩解,可这个时候,他却绝不敢打断。更被李轩的言辞吸引,聚精会神的倾听。 李轩则在朝堂中众多目光的注视下,继续侃侃而言:“司正梁此人虽是人面兽心,心肠恶毒,可他查案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襄王遣去的杀手办事干净,几乎没留下任何线索。可司正梁却查得五经博士费元的夫人曾于数年前将她的小女儿与一位侍女送入了扶桑皇宫,被扶桑人成良亲王收为养女,对外则宣称她的幼女已经早夭。” 襄王面色涨红,怒不可遏:“胡言乱语!本王何时派过什么杀手?这五经博士费元与本王何干?” 李轩没理他,转而从袖中拿出了几封书信,托在了手上:“这位费夫人对襄王早有防备,不但留下了他丈夫生前的二十七封书信,事发之前半个月还写下血书遗笔,交给了她的幼女保存。 她的目的是以备万一,防备襄王。襄王却果然如她意料,遣人至扶桑灭其满门!” 那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当即将拂尘一摆,从李轩手中接过那些书信,然后恭恭敬敬的递送到景泰帝的手里。 景泰帝快速翻阅,然后语声沉冷道:“将这些书信,交付殿中三品以上群臣传阅。” 而就在陈询与高谷等人,迫不及待的接手那些书信翻阅的时候,李轩则目视着襄王虞瞻墡:“此时费元的幼女,还有扶桑人的京都奉行,就在午门之外等候,陛下随时都可传见垂询!” 首辅陈询已经看完那些书信,他的神色微动:“这就是冠军侯几个月来攻讦内官监与户部广积库,阻挠勘合贸易的缘由?” 两个月之前,他还真以为李轩一力阻挠‘勘合贸易’,真是出于私人恩怨。 也曾感慨这位冠军侯私心稍重,有些不识大体。 可如今看来,自己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正是!”李轩转过身,朝着陈询点了点头:“我要逼迫扶桑人将一应的人证,物证等送归大晋。还需要他们保守秘密,不能打草惊蛇,就只能出此下策。” “荒唐!真是荒唐!”襄王怒极而笑:“就只凭一些罪人的书信,一个罪人之妻留下的所谓血书,就断定本王是五经博士费元投毒的幕后主谋?且这些所谓人证物证都来自于扶桑,焉知它们是真是假?” 他义愤填膺的解下王冠,跪倒在了地上:“陛下,您就坐视冠军侯罗织罪名,血口喷人,要陷臣于死地么?臣之前就已说过,臣无德无能,不堪为朝廷之储。想要辞去大宗正一职,返回封地就国。 陛下如果不愿臣担任那什么‘辅政亲王’,您只需准臣之请,打发臣就国便是,何需这么麻烦?” 说到最后,襄王的语中不但满含悲愤,更是隐含泣音。 此时在殿中,高谷,萧磁与商弘等人听了之后,却不禁冷笑出声。 由这些书信来看,指使五经博士费元设局毒杀沂王虞见深的,一定是这襄王无疑了。 当时案发之后,景泰帝与太后,与沂王虞见深双方就开始互相猜疑。 虽然此案由李轩查明,是五经博士费元自杀。可事后不久,天子与太后,与沂王的关系还是迅速恶化,及至废储。 襄王之计可谓一举数得,将满朝群臣都戏弄于股掌之间。 景泰帝的鼻间更是一声轻哼,他听出襄王之言极其恶毒,是暗指今日李轩的一应所为,都是受他驱策,只为阻止襄王担任辅政亲王。 不过那些跪伏的群臣,倒是有一大半信了襄王的言辞。 他们为扶襄王虞瞻墡继统,为获拥立之功,都拼上了未来前程,此时怎肯轻易相信他们心中仁德醇厚的贤王,竟是一个狼子野心之徒。 吏部尚书汪文也皱着眉头:“陛下,五经博士费元的书法颇有造诣,老臣曾见过他的几封奏折,印象深刻。就这些书信的笔迹来看,确系费元亲手所书。 可费博士虽然在这些书信中多次提及襄王虞瞻墡,用词也是信任崇敬已极,却没有在书信中,直接提及过毒杀前太子虞见深一案。至于费元夫人的血书遗笔,也多为猜测之词。” 襄王虞瞻墡顿时精神一振,他原本心情忐忑不安,担心李轩手中掌握了什么确实罪证。 可如果只是吏部尚书汪文说的这些,那么他今日还有生机。 只需裹挟住群臣之意,甚至可直接翻转乾坤。 次辅高谷听了之后,则不禁一声暗哂,心想这位汪天官真是迂腐不堪,只凭这些书信,这份血书难道还不足以为证? 这可是事涉谋逆,哪里需要什么确实罪证? 他一声嗤笑:“汪尚书此言大谬,由这些书信可知,五经博士费元与襄王过从甚密,还多次受过襄王资助,此人分明就是襄王一党。” 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当即从群臣中出列:“这话可说不通,襄王在朝中声望高隆,乐善好施,许多臣子都受过他的恩惠。而五经博士费元生前可也对前太子,沂王虞见深亲近有加,焉知这不是沂王的自导自演?” 李轩早料到了这一幕,他之所以要延后两个月才向襄王发难,就是知道费元夫人留下的这些书信还无法钉死襄王,让他真正的身败名裂,尽失人心。 所以接下来,他又神色自若的朝着御座上的天子躬身一礼:“陛下,接下来臣要说的,是太子暴病一案的真正凶手!” 第六零九章 直击要害(高潮求月票) “李爱卿!” 御座上的天子长吸了一口气,极力平息着胸中的焦躁郁怒:“李爱卿你方才说,襄王是吾儿见济暴病一案的幕后主谋?” 景泰帝最在意的就是这桩事,他的手指骨节,正发出一阵‘咔嚓嚓’的响声。 他的周身罡气起伏,脚下的地面正在开裂。 “襄王虞瞻墡的确是此案的幕后主谋,然而负责执行之人,却是襄王之女长宁郡主虞云凰!” 李轩语声未落,就听到身后响起的哗然之声,还有襄王虞瞻墡看过来的阴毒视线。 他没有理会,神色坦然的与景泰帝对视。 “数月之前,我曾在京城挽月楼,逮捕青楼女子李玥儿。此女与一位身份神秘的幻术师联手,控制了前鸿胪寺卿邦正义,不但参与了谋害太子,更在事后利用邦正义掩盖痕迹,意图将朝廷的视线引向吐蕃。 事后我与左都督对此女几次搜魂索魄,所有搜得的记忆,都以秘法记录了下来送呈御览,不知陛下您可记得内容?” “自然是记得的。” 景泰帝微一颔首,他对任何涉及他独子脑瘤暴病一案的人证物证与线索,都关注有加。 “朕知道李玥儿有一个神秘的主人,还记得当时李爱卿从那些记忆画面中总结出的线索。那是个女子,年纪是二十五到二十七岁,身高六尺;她喜欢月季,喜欢摘下新鲜的月季将之插在发髻上; 少年时的她喜欢玉质的首饰,尤其是城东‘明玉行’的雕工,手中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爱不释手,不知此物还在不在她的手中?喜食吃豆腐脑,甜的;还喜欢用‘花露行’的脂粉。。” 李轩很有耐心的等景泰帝说完,这才面含异色的开口:“陛下,绣衣卫奉我之令,一直在查有关线索,可进展寥寥。可自从臣知道五经博士费元乃是襄王的心腹死士之后,臣就有了一个想法,太子暴病一案,是否也与襄王有涉?所以令身边的亲近之人暗查襄王身边的亲近之人,然后她发现——” 李轩就转过身,看着襄王虞瞻墡:“全都对得上,襄王之女长宁郡主虞云凰,她现在的年纪刚好是二十七岁,身高六尺一寸,少年时喜欢将月季插于发髻,喜欢‘明玉行’的玉质首饰,她手中也有一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也喜食豆腐脑;在景泰六年之前,虞云凰用的脂粉长年都由‘花露行’供应。” 此时的朝堂,就像是炸开的热粥,如陈询,如高谷,如商弘,他们看襄王的目光都沉冷如冰,杀意沛然。 那些跪伏在地的朝臣们,至少有四分之一从地上起身。他们的脸色如死人一般苍白,纷纷退回到了原本的队列。 即便吏部尚书汪文也青黑着脸,袖中的双拳紧握,青筋鼓起。 他绝不是愚纯之辈,到了这个时候,汪文也意识到这位襄王有着很大的问题,也有着极大的嫌疑。 而既然有了嫌疑,那么这位襄王与他的子嗣,都不再适合成为国家之储。 如果李轩所言是真,那么这位众所公认的‘贤王’,不仅谋害坑陷了大晋的两任太子,还屠灭了自家心腹死士的全家老幼。 其人之心,该是何等的恶毒? “虞瞻墡!” 景泰帝猛地将自己的扶手拍成粉碎,目眦欲裂的怒瞪襄王:“我儿何辜,你敢下此毒手?你既然想要当这大晋的皇帝,当初太后问你是否愿为监国的时候,虞瞻墡你为何又要辞让?” 昔日土木堡之变,上皇正统帝被掳去草原之后。孙太后首选的监国人选,正是有着仁德谦让之名,且曾两辞帝位的襄王虞瞻墡!她甚至已命人至宗人府,去取襄王的金册。 所谓金册,是指金册玉牒,是宗室身份的证明,是皇家的族谱! 那是襄王虞瞻墡距离皇位最近的一次,不像是之前两次,暗含无穷杀机。 虞瞻墡却严词拒绝,也让这位获得了三辞帝位的贤王美名。 襄王虞瞻墡的面色青白,他想那个时候,自己哪里敢接手正统帝的烂摊子? 那个时节,整个大晋风雨飘摇。蒙兀人已兵临城下,瓦剌大汗也先武力冠绝天下,所向无敌。而蒙兀大汗脱脱不花,蒙兀国师阿巴斯,也同样是在万军之势的加持下,达到顶尖大天位级的强横高手。 那种情况下接受监国,被瓦剌大汗也先活生生的打死么? 那个时候,谁想到于杰横空出世?一力重伤脱脱不花与阿巴斯,成为公认的天下第一人?谁能想到一向藏拙的景泰帝,竟然能驾驭龙气,勉力与瓦剌大汗也先抗衡?还有梁亨,郭泰,朱国能等众多名将现世。 谁能想到大晋几乎被蒙兀人打崩的国运,硬生生的被景泰帝与于杰联手挽回? “臣竟百口莫辩!” 襄王虞瞻墡神色苍白的跪伏于地:“为叔不知何处遭了陛下之忌,竟如此罗织罪名,欲取为叔的性命? 冠军侯之言也不尽不实,小女云凰何时用过‘花露行’的脂粉?又何时有过‘点翠凤形和田玉簪’这枚首饰? 且冠军侯也没有任何实质的证据,而如果是人证,十个百个臣都能找来,证明云凰她的清白。此诚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陛下,您如果一意要取为叔性命,为叔情愿领死,愿请陛下赐三尺白绫,或一杯毒酒。为叔只请陛下绕过为叔一家老小的性命,他们也是虞家人,是宗室一员,与您血脉相连。” 随着他的话,那些还跪在地上的朝臣们神态各有变化。 有些人的脸色更加苍白,有些人则是渐渐的义愤填膺,现出了悲怒愤慨之意。 而此时景泰帝,则是连呼吸都无法均匀:“好一张毒牙利嘴,赤口毒舌!” 这位天子的眸中都快喷出火来:“来人,还不给我将这蛇蝎心肠,狼心狗肺的混账给我拿下!” “陛下且慢,请稍安勿躁。” 李轩却朝着上首处抱了抱拳:“关于虞云凰,臣还是有证据的。昔日虞云凰年幼时的侍女大多都不知去向。 可当时服侍虞云凰的一位奶娘,却在虞云凰六岁的时候,被云南沐国公府请去照顾他家刚出生的嫡子。还有一位负责洒扫的大娘,随同她的丈夫前往辽东任职当地百户。 可在数年前,辽东沦陷,这一家人也被蒙兀人擒拿,成为蒙兀人的牧奴。臣将这两人寻得,他们都认出了李玥儿,正是虞云凰身边最亲近的丫鬟。李玥儿比虞云凰大两岁,也是她的玩伴。” 襄王虞瞻墡听了之后,却直起身不屑的一声冷笑:“本王说过,像这样的证人,十个百个我都可以给你们寻来,何足为凭?” 李轩毫不觉意外,他用讥诮的目光,看着襄王虞瞻墡:“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今日还赌了一把。虞瞻墡,你不妨凝神听一听,你那座襄王府方向的动静。” 虞瞻墡闻言一阵愣神,群臣则都错愕不解。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听见数里之外,忽然传来了一声震天轰鸣。那是山摇地动般的动静,使得地面为之微微震晃。 而此时在太和门外,那些五品以下的群臣,则望见宫城东面,距离此间只有五里的方位,忽然升起了一团蘑菇云状的粉尘。 “是什么人在出手,这样的动静,似乎是天位?” “那似乎是襄王府?” “刚才的声响,似乎是襄王府的防护法阵被攻破了。” 这些朝臣议论纷纷之际,在太和门内的议政殿中,李轩正唇角微扬:“有人告诉我,那位谋害了太子的幻术师,还有那位蛊母,有五六成的可能藏匿于襄王府的东侧院。 本侯就心想何妨一试?即便未能抓到这两人,说不定也能找到其它的线索。” 他的眼神冷冽如刀:“虞瞻墡你很荣幸,为确保这次搜查王府万无一失,本侯劳动了整整七名天位出手,只求能取得你虞瞻墡的死证。” “你敢!”虞瞻墡勃然大怒,霍然起身:“你胆大妄为,竟敢无旨擅查本王王府?” 可此时他心胸内,却滋生出了无穷的惶恐与惊骇之意。 “本侯如何不敢!” 李轩怒哼的同时,心中却滋生出无穷的喜意,他只看虞瞻墡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这次赌对了。 他同样双眼怒张,瞪视了回去:“本侯奉旨查太子暴病案,查金刀案,既然你虞瞻墡涉案,如何就查不得?” 第六一零章 以嗣大晋皇统(高潮求月票) 襄王府发生震天爆鸣之际,罗烟就第一时间化作一道紫金电光,往襄王府的深处行进。 这一次行动的要点就在于一个‘快’字,尽量在襄王府的人反应过来之前控制住局面,不给对方任何销毁证据的时间。 冷雨柔为此动用了一万三千斤的炸药,还有高达三十门的‘红衣大将军炮’,配合薛云柔准备了整整一个时辰的仙法‘流星坠’,以及顶级仙器‘正一伏魔剑’之威,务求在一击之内,瘫痪掉襄王府的防护法阵。 而就在爆炸发生之际,李轩邀来的诸多天位战力——赫连伏龙,东方良,陆血,江云旗,江含韵,敖疏影等人,也都身如瞬影般的穿梭入内。 他们都只有一个任务,在最短的时间内瓦解襄王府的所有抵抗力量,不能让任何人从王府之内逃脱。 敖疏影直接化作千丈黑龙从空坠落,随着她的一声龙吼,恢弘龙威盖压全场,使得王府之内所有修为五重楼以下的人等都直接陷入晕迷。 罗烟则直奔东侧院,她的速度如光似电,甚至还在几名天位之上,仅逊色于江云旗。紧随她身后的,则是遁速仅仅逊色她半筹的玄尘子。 两人只用了三十分之一个弹指时间就已抵达,然后罗烟的遁光宛如流星一样砸入到一座厢房内。 此时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位年仅四十,穿着一身黑色道袍,面貌平平无奇,做道人打扮的中年女子。。 罗烟望见此人,就当即心神大定,喜意滋生。 这个女人,果然就藏身于此。 此女藏匿襄王府内,绣衣卫想要查到她的下落,自是难如登天。 “心幻道姑,你的案子发了!奉大晋冠军侯之命,罗某拿你归案。” 在说话的同时,罗烟的一对红袖刀已经席卷过去。那紫金色的刀光,几乎将中年女冠淹没。 仅仅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就在那中年女冠身上砍出数道伤口。 而就在这两个呼吸之内,两人之间的幻术对抗不下二十个回合,几乎是不相上下。 可罗烟的刀意已经从女冠身上的伤口灌注进去,在极力的破坏着中年女冠的一身气脉,法力道元。 罗烟的目的不是将对方擒拿,也不是将这‘心幻道姑’斩杀。而是阻止对方自裁,或者自爆血肉——尤其后者。 此女哪怕死了都无所谓,只需他们从襄王府内带出这‘心幻道姑’的尸体,那就是无可置疑的铁证! 不过就在两个呼吸之后,心幻道姑的面上还是浮现出一层青黑之色。那是一种剧毒,正在她身上蔓延。 幸在下一瞬,赫连伏龙及时赶至,他抬手一拍,就将此人从里到外都冻在了寒冰当中。 罗烟见状顿时唇角微扬,心想有活口了。 ‘心幻道姑’身上的毒,应该是极其致命的,可接下来他们有的是时间去辨认去分析去化解。 “总算幸不辱命!”赫连伏龙轻吁了口气,然后回望身后。 他发现江云旗已经负手立于他们后方的院中,这位的任务是蛊母。此女同样被封冻在冰层内,悬浮于江云旗的后方一丈处。 赫连伏龙接下来又把目光看向了更南面,眸光穿透一重重的障碍,看向了襄王府的书房方向。 在李轩预定的方案中,这座书房也是重中之重,那边很可能也藏着襄王谋逆的关键证据。 赫连伏龙心里才刚升起这念头,就听玄尘子那娇嫩的声音响起:“书房已经拿下!所有书信,文档等等分毫无损!” 赫连伏龙顿时精神一振,他想拿下了这两个人证,还有襄王的一应书信文档,一定可以钉死此案。 那位狼子野心,歹毒狠辣的所谓‘贤王’再没有了任何脱罪的可能! ※※※※ 于此同时,在太和门的议政殿内,这座宽阔的殿堂内寂静如死,落针可闻,只能听见外面大雨的淅沥声响。 所有人都在等着襄王府那边的搜剿结果,不过先前那六百多位跪伏于地的官员,已经有一大半悄悄的回归到了他们原本的队列当中。 这些朝臣大多都是进士出身,脑筋灵光,那些武臣们也是久在官场历练的人精,此时也都看出了形势的不对劲。 就在方才,襄王虞瞻墡为李轩布置攻打襄王府,强行搜查一事咆哮朝堂,整整半刻时间都无法控制情绪。 这怎么看,都是心虚的表现。 与襄王虞瞻墡平时展现出的进退闲雅,贤明持重,威严有度,可谓是大相径庭。 随着时间的推移,殿堂的中央处只余下七十四人,无不都是神色默默,面白如纸;还有一些人则深深跪伏在地,保持着请罪的姿势,他们的额前溢着冷汗,躯体则像是筛糠一样抖动。 他们都是在今**宫一事上卷入太深,是无论怎样都无法脱身的。 且今日襄王的罪名一旦被证实,那么他们就不仅仅只是‘逼宫’,而是党附襄王,合同‘谋逆’!这是大逆不道之罪,天子诛他们九族都不为过。 襄王虞瞻墡则立在御座台阶之下,他的脸是死灰色的,一身气息森冷浮躁。 只要是修为精深之人,都可以感应到襄王虞瞻墡正被好几道充满了杀意的神念锁定着。 尤其是天子景泰帝,他的一身气息似欲择人而噬。 不过襄王虞瞻墡本人却毫不在意,他有些失魂落魄,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抬起头往襄王府的方向看一眼。 李轩见状,就不禁冷冷的哂笑:“怎么?这襄王府里面到底藏了什么,让你虞瞻墡这么挂念?” 襄王虞瞻墡看了他一眼之后,却一阵默然不语。 在襄王府的搜查结果出来之前,现在说什么都是假的。 他现在只希望他王府里面的那些部属,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反应。 问题是这位冠军侯动员了七名天位,观其部署,显然是筹谋已久。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赫连伏龙的身影从空中横飞而至,径自降落在了太和门前。 在大晋紫禁城内是禁止飞行的,可此时赫连伏龙已顾不得了,他匆匆走入到殿堂中朝着景泰帝躬身一礼。 “陛下,臣奉冠军侯之请,前往襄王府搜查,在襄王府的东侧院成功抓捕心幻道姑与蛊母,都是活口。而这两人意图以剧毒自裁,却被臣与江云旗冻入玄冰!” 就在赫连伏龙话说到一半的时候,群臣就已是一片哗然,声如雷动。即便礼部尚书胡濙亲自出面弹压,也一样效果不彰。 所有的朝臣都是震惊失声,议论纷纷。 幸在赫连伏龙修为强达天位,足以压制住所有的杂声。 “除此之外,我们还拿下了襄王府的书房,正在清理襄王的书信与一应账册。自臣赶来皇宫之前,已经查得与襄王谋逆有关的符书三封,除此之外——” 赫连伏龙的语音一顿,又拿出了一枚玉质的首饰放在掌心:“我们搜查长宁郡主的房屋,在其妆奁中,寻得了这枚‘点翠凤形和田玉簪’,与李玥儿记忆中的那枚首饰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襄王虞瞻墡不由闭上了眼仰面向天,所有的精气神都在此刻泄去了一大半。 通政使司右参议许元仙却不甘心就范,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紧紧定住,也知道襄王一旦被定下了暗害太子与谋逆的罪名,他一家老小都不能活。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许元仙几乎是从牙齿缝里面吐出声音:“襄王贤德,岂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这焉知不是你们伪造的物证?” 可此时殿中所有朝臣,除了那些还跪着的襄王一党,都在用冷冽不屑的目光看着他。 事到此刻,一切都已真相大白。 他们即便对襄王再怎么信任,再怎么愚昧,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这样的言辞欺骗。 “还在想着抵赖?”赫连伏龙就用冷厉与嘲讽的目光看了过去:“冠军侯就料到了你们襄王一党惯会蛊惑群臣,煽动人心。所以这一次搜查王府,冠军侯还特意邀请了翰林院掌院学士,顺天府尹与国子监祭酒三人一并前往。一应搜查过程,由他们三人亲自监督!” 其实这‘邀请’二字,只是修饰之后的说辞。李轩事前不愿透露目的,所以对这三位用了一点无伤大雅的手段,有着强逼诱骗之嫌。 幸在赫连伏龙返宫的时候,这三位已经对李轩的无礼之举释怀。 许元仙听了之后,整个人如受雷击,彻底没有了声息。他脑海中的意识僵滞,再想不出任何反驳之辞。 赫连伏龙说的这三人,都是德高望重的大儒,在朝中也是官高职重。 朝中众臣这才发现,今日翰林院掌院学士,顺天府尹与国子监祭酒这三人,都未出现于朝会当中。 景泰帝则是低沉着声线一声咆哮:“虞瞻墡!” 他的身影一个闪逝,就到了襄王虞瞻墡的身前,手抓着襄王的脖颈,直接将之高高举起。 只是短短一瞬,襄王的颈部骨骼就发出‘咔嚓嚓’的响声。 景泰帝的双眼赤红:“朕只有这见济一个独子,平日里视如珍宝。你竟敢害他!竟敢害他!” 让他郁恨莫名的是,在数月之前,他还曾有过立襄王为‘辅政亲王’,以备万一的念头。 “陛下!” 礼部尚书胡濙微微一叹,他走了出来,来到景泰帝的身侧:“襄王当诛!剥皮凌迟都不为过,却当明正典刑,正告天下!” 景泰帝的手臂上青筋暴起,他目眦欲裂,怒瞪着胡濙,神情挣扎。 他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狼心狗肺的畜牲一把捏死。 首辅陈询也走了出来,他的神色凝肃:“陛下,请暂做隐忍,襄王虞瞻墡沽名钓誉,道貌岸然,外贤内奸,外忠内诈,朝野内外还有众多的朝臣学子被他的虚名蛊惑欺骗。 如今此人谋逆已罪证确凿,朝廷就当堂堂正正以刑律诛之!来日法场之上将此獠施以磔刑,岂不快哉?” 景泰帝终于收敛住了怒气,他将虞瞻墡狠狠地一甩,将襄王虞瞻墡的躯体直接砸落地面。 “来人,即刻将襄王虞瞻墡押入绣衣卫诏狱关押!由伏龙先生你亲自看押监管。还有方才所有参与逼宫议立‘辅政亲王’之人,即刻至金水桥前罚跪,由刑部尚书俞士悦,合同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韦真去做甄别。 凡是襄王党羽,全都给朕押入诏狱待审,其余人等,罚跪两个时辰之后杖刑三十!归家之后等待朝廷处置。” 他的声音就像是狮子在咆哮,震得所有朝臣都耳膜生疼。 此时景泰帝又深深一呼吸,语声阴刻森冷:“此外,即刻将襄王府上下人等全数锁拿下狱,一个都不能走脱,不尽诛襄王一家老幼,难泄朕心头之恨!” 殿中群臣,一时间噤若寒蝉。 景泰帝平日里虽是仁厚谦和,是真正的温润君子。可太子虞见济,无疑是他的逆鳞。 龙之逆鳞,触者杀之—— 此时吏部尚书汪文也微微一叹,他将自己的乌纱帽去下,然后深深躬身:“老臣惭愧!” 他也是方才参与议立‘辅政亲王’的一员,也该当去金水桥前跪伏。此时汪文只恨自己有眼无珠,几乎就令虞瞻墡这等狼子野心,残忍狠毒的恶徒登上帝位。 景泰帝嗫动了一下嘴唇,终究没有出言阻止。吏部尚书汪文的罪过确需惩戒,尤其此人自去年八月以来的一应举动,也让他恼恨无比。 襄王虞瞻墡如无这位当朝‘天官’的襄助配合,断不可能有现在这样的声势。 在景泰帝看来,吏部尚书汪文扶立襄王或是出于公心,其罪可恕,却不再适合担任‘吏部尚书’这一要职。 景泰帝接下来,又望向了前方的午门,语声冷冽:“左道行!承天门外还是有许多学子跪阙是吗?” 左道行还没有离开这座议政殿,他当即躬身一拜:“至朝会开始之刻,承天门外已云集千人,多是各地赶来赴春闱的学子,还有国子监的学生。” 景泰帝就一声冷笑,指着正被拖住门外的襄王虞瞻墡道:“这就是他们想要扶保的贤王,一群不明事理的蠢货,把这些混账也给我拿下,在承天门前杖责三十。还有,记录他们的姓名,所有举人监生押回原籍,永不叙用!” 首辅陈询闻言,当即皱了皱眉:“陛下!这些学子与监生,大多都为襄王诳骗煽动。臣以为只需将襄王谋逆一事在承天门前宣之于众,然后将之驱散就可。” 商弘脸色也一片青白:“陛下不可!还请陛下怜这些学子寒窗不易,收回成命!” 景泰帝顿时胸膛起伏,他知道自己这是在迁怒。 可如果就此收回谕令,他的念头无法通达,一肚子的邪火无处发泄。 李轩此时也抱拳一揖:“陛下,这些学子年轻冲动,满腔热血,难免被人煽动蛊惑。且即便汪尚书这般的名儒也被襄王蒙骗,又何况是他们?臣以为,朝廷杖责可矣,永不叙用则过重。 陛下可究查主谋煽动之人,施以重刑。其余人则施以杖刑二十,举人取消参与今科春闱的资格作为惩戒。” “罢了!就按照冠军侯说得办。” 景泰帝认为李轩的处置方法更合心意。 他终究是将胸中的郁怒强按了下来,然后返身回到了御座:“内阁拟旨,加封冠军侯食邑一千五百户,荫封其一子为靖安伯,世袭罔替,并赐蟒袍以彰其功!如非是冠军侯,朕现在定被襄王这杀子仇人瞒在鼓中。” 对于此事,包括朝中内阁诸臣都无异议。 犹记得昔日太子脑瘤发作,几乎暴病身死。景泰帝下旨严查,满朝大臣都不以为然,是冠军侯李轩一力坚持,这才在今日查出了襄王虞瞻墡这国之大恶,祸乱之源。 甚至有人认为景泰帝的赏赐,还显得轻了。 这虽非是开疆拓土之功,可维持国家正朔,铲除襄王逆党,其功可不下于开疆拓土。 天子之所以不愿意现在就为他加封公爵,想必是因李轩过于年轻,担心未来赏无可赏。 景泰帝随后又用森冷的目光扫荡着这空了将近一半的朝堂,同时沉冷着声音道:“朕如今春秋正盛,而太子虞见济晕迷不过才一年,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了是吗?是认为朕活不长了,认为见济他也醒不来,所以急不可待的想要给朕找一个继位之人?” 此时满朝大臣都不敢答言,纷纷免冠,跪伏于地。 李轩孤身立于其中,稍显尴尬,他不喜欢动不动就给人下跪。可此刻也不好太特立独行,只能朝着天子方向微一躬身,以示尊敬。 此时景泰帝又一声寒笑:“罢了!你们不是担心国家无储,朕身死之后无人继位吗?那么朕就给你们一个储君。红裳,抱着那孩子进来——” 随着景泰帝的话音,虞红裳抱着一个裹在襁褓中的婴儿,从议政殿的侧门缓缓行入。 可能是被殿中肃杀的气氛惊动,这婴儿发出了洪亮的哭声。 景泰帝侧目看了过去,眼中现出几分爱怜与柔色:“此为朕的堂侄端和王的遗腹子,朕欲将之养于太子见济的膝下,以嗣大晋皇统!” 第六一一章 这孩子是谁的?(高潮求月票) 就在大雨稍停,天边现出鱼肚白的时候,承天门那厚重的城门轰然敞开。一大批顶盔掼甲,全副武装的御营兵马与绣衣卫从门内汹涌而出。 他们黑压压的一片,就如同钢铁潮流般的淹没了那一千余名跪伏在地的学子,将他们全数锁拿镇压。 有一些自恃武力强横的举子与监生试图反抗挣扎,可这些禁军将士却是毫不犹豫的动用刀兵,甚至是弓弩。 那些举人学子,要么是被强行打晕在地,要么就是被弩箭直接钉穿在地面。 绣衣卫千户魏白龙则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来回奔驰,手捧着一封圣旨大声宣告:“奉陛下旨意,你们这些儒生是非不分,无知蒙昧,党附襄王! 着绣衣卫即刻辨别纠察主谋煽动之人,以谋逆罪论处!其余人等辨别身份之后,需施以杖刑二十,不得参与今科春闱——” 随着魏白龙的声音,不但那些被抓捕的学子们纷纷脸色煞白,四面八方也都传出了一阵‘哗然’的声响。 周围看热闹围观的人群,无不都是神色错愕,议论纷纷。 这些人要么是闻讯赶来的国子监学生与赴考举人,要么就是附近大小时雍坊的官宦人家,勋贵豪奴。 当魏白龙将‘谋逆’二字道出,他们当中的一大半都变了颜色。 按照他们获得的信息,襄王近日分明大势已成。。 有人甚至认为襄王出任‘辅政亲王’一事基本已成定局,怎么就好端端的被打成了‘谋逆’? 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联想起了方才襄王府方向的那声惊天爆震,心想这承天门前的变故,莫非是与此有关。 那些被锁拿的学子,当即就有人不服,高声大喊:“你们这是在血口喷人!襄王贤德,曾经三辞帝位,他怎么可能会谋逆?一定是你们绣衣卫在坑陷忠良,蒙蔽天子!” 还有人在咆哮在怒吼:“襄王仁厚,众所共知!你们说襄王谋逆,可有什么证据?这分明是有奸佞在朝中作祟,不欲襄王继承大统!你们罗织罪名,党邪陷正,却塞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老子不信!也不服!襄王贤良方正,仁厚爱民,我等学生请朝廷立襄王为储,到底有什么错?” 魏白龙听了之后,却是一声寒笑:“真是不知死活,到这个时候了还想蛊惑人心。来人!将这些人的牙都给我砸碎了。” 他随后神色微凝,冷冽的看向了周围人群:“今日冠军侯大人已查明五经博士费元投毒案,还有太子暴病案真相!两桩案件俱由襄王虞瞻墡主谋,且已罪证确凿,满朝大臣俱无异议!” 可绣衣卫的信誉,明显无法取信于众。 许多人的脸上,还是浮现着狐疑之色,甚至还有人现出了不屑之意。 也就在这个时候,几个身影骑着地行龙从远处奔至,他们穿着一身红袍,行色匆匆。 为首一人才策骑跨过金水桥,就高声大喝:“老夫翰林院掌印学士黄商,都给我听清楚了,襄王确系谋逆!此獠外忠内诈,设局谋害两任太子,罪大恶极!你们这些学生,休要被这包藏祸心,歹毒极恶之人蒙骗!” 最后一人的脸色,则略含焦躁:“老夫国子监祭酒甄越!襄王谋逆罪证确凿,乃是老夫亲眼所见!所有国子监的监生即刻起返回国子监,无令不得外出!” 还有一人穿着三品官袍,他骑着地行龙疾驰到承天门前的时候,没有急于入内。而是在大门处站定,朝着外面抱了抱拳。 “诸位,本官乃现任顺天府尹王贯。方才我三人协同冠军侯部属搜查襄王府,已经获取人证物证数十件,可以确证襄王虞瞻墡不但是谋害两任太子的主谋,更与京营众多武官勾结! 本官稍后就将请旨,即刻起封锁全城,锁拿襄王党羽。你们可尽快归家,不得外出,也不得信谣传谣!” 这个时候,之前被李轩劝回的国子监学生‘章旦’就在围观的人群当中。 他脸色煞白的看着这一幕,心内则惊疑不定。 章旦还是难以置信,心想襄王怎么会谋逆?怎么会是毒害两任太子的主谋? 可翰林院掌院学士,顺天府尹与国子监祭酒三人无不都是德望威隆,人品高洁,刚正不阿的大儒。 他们如果不是看到了确实的罪证,是绝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出来的。 “子晨!”一个声音从章旦的身后响起:“听说你今日也参与跪阙了?” 章旦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字,就立时回望身后。他发现来者正是他在国子监的同学王静,还有与之形影不离的龙睿。 这两人都来自于南直隶,却是章旦极其珍视的友人。 这不但是因他们的性情值得深交,更因两人扎实厚重的学问。 如果不出意料,这两人今年必定高中,甚至可能位在一甲,是日后的宰相之材。 望见两人,章旦就不由苦笑着一抱拳:“惭愧,昨日那场文会我也去了,当时脑子一热,就跟随着众人一起前来跪阙。幸在老师入宫的时候将我与众多同学劝退,否则我现在的情况真不堪设想。” 此时不止是他,聚在章旦周围的国子监学生,也无不都是面露侥幸之色。 这可是谋逆大罪!哪怕沾上一星半点,都不是什么小事,说不定他们十年寒窗的成果就毁于一旦。 “——可惜当时我极力劝说,可还是有许多同学不肯离开。” 章旦说到这里,又眼现出复杂的神色:“不过我真没想到,襄王他竟然谋逆,为夺取皇位谋害两任太子,这简直耸人听闻。” “应该是真的!”龙睿看着那宫门的方向:“以这三位老大人的人品,除非是确证了襄王谋逆,否则怎会说出这样的话出来?” 章旦微微颔首,他刚才也是这么想的。 随后人群中,又传出一阵骚动。 这是有人传出了宫中的消息:“是真的!襄王谋害两任太子一事罪证俱全,绝非构陷。襄王已经被送往绣衣卫诏狱关押。刚才驶出宫城的马车就是。 还有许多参与逼宫的朝臣,正在‘内金水桥’前罚跪,刑部俞尚书正在主持甄别,凡是襄王一党,都要锁拿下狱,怕是要族诛。” 还有人道:“据说冠军侯在数月前就已锁定了襄王,不过关键的人证物证还在扶桑人的手中。他隐忍数月,以金刀案牵制襄王,又纠合数十位清直大臣参劾户部广积库与内官监,就是为阻挠勘合,逼迫扶桑人交出那些罪证。 可惜当时朝臣们错以为他挟私报复,多有非议,甚至是大肆攻讦。直到今日,才真相大白。冠军侯还是一贯的品性高洁,这位才是我大晋真正的栋梁——” 章旦听着众人议论,就不禁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真是惭愧!方才老师他劝我的时候,我还怀疑他阻挠襄王是挟私报复。” “我却是自始至终,都对护法大人他信之无疑。我观那襄王的一应之举,就知这人不对劲。看似道貌岸然,有德君子,其实阴险狡诈,心肠恶毒。” 龙睿失笑,安慰着章旦:“放心,护法大人他不会与你这等没脑子的浑人计较的。” 章旦唇角微抽,却无言反驳,这一次他确实冲动了,也没有仔细分辨。 王静则是摇着头:“我们还是尽快回去吧,别给祭酒大人添麻烦。也得尽快将襄王谋逆一事转告同学,必须在国子监广而告之。” 他担心那些襄王的党徒,还会借助谣言生事,如果再有同学陷进去,那情况就不好了。 这对国子监的所有人来说都不是好事,不能让天子以为,国子监的学生都是逆党乱徒。 ※※※※ 同一时间,在太和门议政殿。 当虞红裳走入进来之后,李轩第一时间看得是虞红裳的肚皮。 最近虞红裳形迹可疑,李轩怀疑她是怀孕了。 虽然之前李轩也给虞红裳探了脉,可这是仙法显世的世界,虞红裳身为天位,要掩饰脉象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不过让李轩略觉失望的是,虞红裳的肚子是平的,没有任何的隆起。 李轩就又用怀疑的视线,看向虞红裳怀里的孩子。 可随后他就摇头,心想自己是想多了。 关键是时间对不上,他是七月的时候与虞红裳发生的关系,可到现在也不过是六个月时间。 于是李轩就又兴致勃勃的睁开护道天眼,往虞红裳的怀里张望,心想这娃到底长啥样啊? 端和王他听说过,那是仁宗次子郑王虞瞻墉的曾孙,算是襄王虞瞻墡一系之外,距离皇室血脉最近的。 此人已经在三个月前病亡,没想到这位还留下了遗腹子。 不过这对于景泰帝,对于虞红裳,甚至对于他本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虽然不知这孩子长大是什么性情,可总比正统帝复辟要强。 李轩却未注意到,当他凝神打望的时候。虞红裳却略有些心虚的侧过了半身,避开了李轩的视线。 也就在此时,高谷紧凝着眉头,从群臣当中走出:“陛下!请问这位小皇孙可有金册玉牒?能否交予诸臣一观?” 李轩当即侧目看了过去,眼现幽然之色。 金册玉牒乃是宗室身份的证明,是皇家的族谱。 一个皇室子弟诞生之后,就有人将提前办好的金册玉牒记录上名字,存在宗人府中。 在这个世界,金册玉牒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皇家血脉的证明。 只有真正的皇家血裔,才能在金册玉牒之上留名。 所以高谷实际问的,是这个孩子是否皇室子裔? 第六一二章 老谋深算李谦之 “金册玉牒?” 景泰帝微凝着眼:“高卿这是怀疑我这孙儿,非是我皇家血裔?” 高谷闻言,却是神色坦然的一鞠躬:“臣不敢,只是端和王已在三个月前薨逝,如今却又冒出了一个遗腹子,臣有些许疑惑而已。臣担心有人弄虚作假,瞒天过海,混淆了皇家血脉。” 景泰帝就一声寒哂,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一拂袖,令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将一份金册玉牒取出,捧至到群臣队列中,让他们一一阅览。 李轩看了一眼,发现这孩子的名字叫虞祐巃。 景泰帝的孙辈是‘祐’字辈,是个挺生僻的字。 这是大晋朝太祖定下的,如此一来民间百姓取名写文章都不用避讳,少去很多麻烦。 巃的意思则是峻拔高耸,如‘崇山矗矗’,寓意是很不错的。不过这山字下面是龍,以山镇龙,这对皇室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吧? 李轩疑惑不已,景泰帝为何会给这小娃取这样的名字? 不过这金册玉牒的气息,明显与虞红裳怀里的孩子遥相呼应。 可见这小娃娃确系他们老虞家的后人。 此时李轩又生起了一股明悟,意识到这个小娃娃多半是景泰帝今日用于压制襄王的手段。。 即便他今日没有将襄王拿下,景泰帝也不是没有办法应对朝臣们的逼宫。 这些朝臣不就是担心国家无储吗?那就给他们一个。 太子虞见济昏迷不醒,无法继位,那么被养在虞见济膝下的虞祐巃,就是接任皇位的第一人选。 高谷看了金册玉牒一眼之后,一时间也无话可说。 这孩子被收为太子嗣子,对太后与正统帝,沂王,甚至整个沂王党来说,无疑是个极其不妙的消息。 意味着正统帝与沂王继位的可能,可能再次被断绝。 可景泰帝从皇室中收养嗣孙,那是名正言顺的事情,轮不到外朝插口。 等到钱隆在殿中走过一圈,然后收回金册玉牒,返回御前,景泰帝就又开口道:“近日因国储空虚一事,朝野动荡不宁,争执不休,甚至还引发了天灾,生出了彗星犯紫薇的天象,还有襄王这等野心勃勃之辈阴图作乱。 朕不得不为此深深忧虑,国家无储,确系朝野动乱之源。所以今日册立吾孙虞祐巃为皇太孙,以首辅陈询为少师,兵部尚书于杰为少傅、冠军侯李轩为少保。”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不禁诧异的看了景泰帝一眼。 在她父皇的计划中,原本是没有这一出的。 随后虞红裳就意识到,这应是景泰帝临时起意。 这个时候,有将近五分之二的朝臣都因党附襄王,被押至内金水桥前罚跪。 这座殿中剩下来的,要么就是帝党,要么就是依旧被金刀案挟制的太后与沂王党羽,还有一些不偏不倚,两边不靠的,正是阻力最小的时候。 李轩则是眉眼微扬,少师,少傅与少保合称三孤,是三公的副职。 在古时候,其地位低于公而高于卿。除了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之外,也是辅导太子的宫官,其职至重。 时至如今,三公三孤已经成为朝臣的虚职,可依旧有着极大的政治意义。 天子之意,显然是欲借助他与陈询,于杰三人之力,扶保皇太孙。 可此时满殿朝臣,依旧是一片哗然声响。 高谷与萧磁也本能的皱起了眉头,景泰帝收养虞祐巃为嗣孙没问题,可此时册立皇太孙,却触及到他们的底线了。 他们不愿见到这一幕,却不打算再亲自冲锋陷阵。 这殿堂之中,自有胆大不畏死的朝臣。 此时就有一位小官站了出来:“陛下,臣以为册立太孙还为时尚早!皇孙才刚刚出生不久,品性未明,天资未见。且古有明训,国赖长君,这恐怕非是国家之福。” 景泰帝当即冷眼看着他,目中含着怒火:“国储之选,朕一言可决,岂是你一个小小的给事中可以议论的?还有,什么叫国赖长君?你是认为朕连十五年都活不了,等不到他长大成人?给我叉下去,以诅咒君王之罪押入诏狱问审。” 可此人被押出朝堂之后,却又有人站了出来:“陛下,端和王乃是仁宗次子郑王虞瞻墉的曾孙,且非是嫡子。就礼法来说,已是出了陛下的‘三服’之外。 而宗室当中,以正统帝诸子的血裔与陛下最为亲近。陛下如欲收养嗣子嗣孙,大可从正统帝膝下挑选,无需另假他求。”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冷笑着反问:“这又是什么道理?民间从远支亲族中挑选嗣子承祀的多不胜数,轮到朕就不行了?就非得从皇兄诸子中挑选不可?你是礼部给事中,朕问你礼法中,可有这样的规矩?” 那位礼部给事中哑然无语,最终只能抱了抱拳:“礼法虽无此规,却难使大晋宗室心服。陛下强立远支宗室为嗣孙,臣恐后患无穷。” 此时还有人出列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当日您登基时对太后的承诺?您说过日后定将皇位传于沂王之手,如今是欲自食其言?” 景泰帝面不改色,唇噙哂意。 李轩正欲出面驳斥,却发现后方的武臣中,有一个身材异常魁梧的人影抢先出列道:“陛下何曾违诺?是沂王自己失德,请辞太子之位,这与陛下何干?” 那正是梁亨,他须发怒张,双目圆瞪,扫望着堂下群臣:“陛下不立储的时候,你们哭天抢地,现在立储了,你们又说三道四,你们到底要怎样? 立什么人为储君,那是陛下的事情,岂是你们外臣能够非议?你们谁敢不服?谁再敢妄言一句,梁某现在就砍了他的脑袋!” 李轩就拿眼看了过去,心里涌现出些许意外之意。 景泰帝则面色愉悦:“武清侯此言甚善,深得吾心。朕意将其复起,任职京营都督同知,执掌十团营。” 他已知这几个月,梁亨日日都值守于承天门外,每天卯时初就过来,一直待到深夜才离去,孳孳不息,从未怠懈。哪怕被人讥讽,也不恼不怒,再没有了以前的跋扈之态。 而今日梁亨的表态,让他尤其满意。 不过景泰帝还未确定此人是否诚心改过,没有直接官复原职,而是降职一级,出任京营都督同知。 至于‘十团营’,虽然是少保于杰从京营原本的五军营、三千营和神机营中挑选精锐为骨干,募兵组建的京营主力。 可少保于杰作为一手草创‘十团营’之人,在十团营中声望崇高,足以形成‘大小相制’之局。 而在道完这句之后,景泰帝就随后起身:“太孙之事朕意已决,有敢妄议则着即免官,发配边陲。制诰房也当从速拟旨,正告天下!朕累了,今日朝议到此为止。” 随后他就将嗡然之声四起的朝臣置之不理,直接走出了这间议政殿。 ※※※※ 散朝之后,李轩就眼含深意的看着梁亨,上下打量着这位前任大将军:“武清侯今日之言,真可谓是霸气四溢啊。” “哪里哪里,与爹你今日揭穿襄王真面目,侦破谋逆大案的功绩不值一提。何况这些朝臣确实不像话,都欺凌到天子的头上了。” 此时梁亨面泛红潮,心情甚佳,哪怕是见到‘李轩’这个便宜爹,也没影响到他的好心情,甚至毫无障碍的把‘爹’这个字说出来。 他想铁面人提供的策略果然是对的,此时只有无比坚决的站在天子这一边,才有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官复原职。 诚如铁面人的建言,他梁亨现在的首要之急是尽快掌握实权,否则无论自己有什么样的想法,都无从实现。 梁亨心里也暗暗庆幸,自从挽月楼那场变故之后,他就与襄王走得远了。 尤其是他被罢官,侄儿梁彪被贬斥云南之后这两个月,梁亨恼恨于襄王不尽力帮忙,干脆听信铁面人的话,与襄王府彻底断了联系,否则这次他说不定就要被卷入进去,成为襄王逆党。 李轩凝然的看着他,然后一声轻笑:“希望梁大将军今日之言,都是真心实意。” 他心里却更加警惕了,重新掌握了军权的梁亨,在他眼中是极端危险。 也就在李轩想要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高谷,商弘等人向他走了过来。 “冠军侯!”高谷手持玉圭,朝着李轩一抱拳:“金刀案既然与襄王有涉,可见太后与上皇都是清白之身,此案是否可以结案了?” 他无力阻止景泰帝立皇太孙,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让太后与上皇从金刀案脱身,恢复自由。也可让众多与太后上皇有涉的朝臣,尽快解开套在他们脖颈上的绳索。 李轩却微一摇头:“次辅大人何出此言?我是说过襄王与金刀案有涉,却没说过他就是主谋人。” “冠军侯这话就奇怪了。”户部尚书萧磁皱着眉头,冷眼看着李轩:“襄王乃是谋害两任太子的主谋,而这金刀案显然是襄王为篡夺帝位,有意陷害。这案情简洁明了,还有什么好查的?” 李轩就摇头道:“这只是萧尚书的猜测之辞,到现在为止,还没有襄王是金刀案主谋的直接证据。” “可至今为止,也没有证明太后与上皇涉案的实证。” 这是兵部左侍郎商弘,他神色诚恳道:“天子总不能将慈庆宫一直这么封锁下去,否则日后史书上难免一个不孝之名。冠军侯要查案可以,可总得给一个时限。” 李轩当即定定的与商弘对视了一眼,心想麻烦来了。 其实现在的情况,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随着襄王倒下,朝局失衡,金刀案的形势自然也会发生变化,这桩案子很难再拖下去。 可李轩随后却微微一笑:“慈庆宫虽被封锁,可太后一切起居用度都一如既往,天子也依旧对太后恭敬有加,只要他有空暇,都会晨昏定省,这哪里能说得上是不孝?倒是这金刀案不查清楚,让人以为太后昏聩不慈,才是大问题。” 他随后凝思道:“这样吧,费元投毒案与太子暴病案我都查了一年多,我们就以一年为期如何?一年之后如果还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我会亲自向陛下请令,解封慈庆宫。” 这个时候,对面的高谷,萧磁等人,都有了开口骂娘的冲动。 第六一三章 虞红裳的变化 景泰帝从太和门离开之后,就走向了后面的奉天殿。 虞红裳则神色木然的紧紧抱着孩子,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当景泰帝走入门内,就眼神怜爱歉疚的往虞红裳看了过去,他轻声一叹:“委屈你了红裳,是为父对你不住。” 他知道这一次,自己的女儿为他与太子虞见济的牺牲是何等巨大。 虞红裳当即眼圈一红,把螓首偏向其它的方向:“父皇说哪里话?所谓未嫁从父,父皇对孩儿有生养之恩,您既有所求,孩儿岂能不从?且事涉皇统,孩儿这点大局观还是有的。” 景泰帝却听出了虞红裳语中的怨气与疏离,他心内不由生出了几分悔意。 如果他早知李轩能拿下襄王,早知道襄王就是谋害虞见济的凶手,他不会让虞红裳怀里的孩子早早生产。 这完全没必要,还伤了他与虞红裳的父女情份。 景泰帝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无话可说,他只能把目光转向虞红裳怀中紧紧抱着的襁褓上,又一声叹息:“裳儿你对父皇就这么不放心?为父说过,未来无论怎样,为父都不会将这孩子从你身边夺走。虽然没有名分,可他只会在你身边长大。。” 虞红裳的神色这才微微松缓,可她抱着孩子的手,却没有放松半分。 景泰帝则继续道:“不过这两个月,你需得小心看护了。这次虽然是借助了仙丹‘七转含元丹’之力促成早产,祐巃他一身筋骨血脉都经过洗练强化,理论来说他的体质要比普通孩子强许多,可终究不是自然生产,绝不能轻忽大意。 还有,红裳你现在也该长点心!这深宫之内,到处都是魑魅魍魉,为鬼为蜮,尤其孙太后,她在宫中深耕数十年,棋子遍布。见济的事殷鉴不远,你可别让祐巃步上了他的后尘。” 听到‘孙太后’三字,虞红裳也眼神微凝,微一颔首:“父皇放心,孩儿知道厉害的。孩儿宫中的人手,在三个月前已撤换过一次。都是由孩儿亲自挑选的人,他们的一家老幼,也都在孩儿的掌握中。且祐巃一切衣食,孩儿都不会假于人手。” 景泰帝不由点头,他一直都知道,虞红裳可比她的弟弟虞见济要聪明得多。 只观虞红裳这四个月的监国历程就知道,虞红裳为帝为君的资质,还在他本人与太子虞见济之上。 四个月来,除了‘金刀案’之外朝中波澜不兴,由此可知虞红裳调理阴阳,梳理政务之能。 “还有端和王的那个妾侍,你务必要好生照顾。” “孩儿明白!”虞红裳心知景泰帝说的‘照顾’,是务必不能让此女走漏风声。 虞祐巃身份的最大破绽,就是这个女人。 其实最好的办法是杀人灭口,可无论是景泰帝还是她,都做不出这种灭绝人性的事情出来。 他们只能以幻术掩盖这女人的部分记忆,然后严防死守。 就在这一刻,她怀里的虞祐巃开始哇哇大哭起来。 虞红裳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是饿了,恰好她胸前也涨得很。 虞红裳就俏面微红:“如果父皇没有别的事,那么孩儿就先告退了。” 景泰帝此时却一阵犹豫,他踌躇了半晌,还是面色凝然的开口:“裳儿你还需答应我一事,关于祐巃的身世,你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冠军侯得知!” 虞红裳闻言之后,脸色顿时一片青黑。 ※※※※ 与景泰帝分开之后,虞红裳就匆匆的往浮碧宫的方向走。 她怀里的虞祐巃不但是皇长孙,也是皇太孙,是肯定没法随她出宫,随她一起去公主府居住的。 在虞祐巃长大成人之前,虞红裳除非是能狠下心,舍得放开这孩子,否则就只能住在宫内。 所以接下来的几年,虞红裳还得住在宫里面。又由于她要抚养皇孙之故,景泰帝将浮碧宫旁边的几座院落也拨给了她,规格完全向仁寿宫,慈庆宫等等看齐。 不过虞红裳才走下奉天殿的台阶,就看见李轩的身影从对面大步行来。 一开始看见李轩的时候,虞红裳还是非常欢喜的。 她已经两个多月没见到了李轩,几乎相思成疾。尤其不久前的某个对女人与孩子都至关重要的时候,她脑子里面全都是李轩的身影。 方才李轩在朝堂之上揭开太子暴病案的真相,拿下襄王这个幕后真凶,更让她心生感激。 可仅仅一瞬之后,虞红裳的俏脸就为之一僵。 只因襁褓里的虞祐巃还在哭泣,她的胸前则是越来越难受了。 以前的虞红裳从来不知道,这种事是这么难受的。 这么一来,李轩那张貌如潘安,俊逸出尘的脸,还有英武挺拔的身姿,在虞红裳的眼里就变得平平无奇起来,吸引力大不如前。 她不耐的想这家伙跑来这里干吗?这家伙可真不会挑时候。 李轩却一点都没察觉异样,他匆匆走了过来:“红裳,你的阴阳之力——?” 可话说到一半,李轩就感觉不对劲,他的鼻子嗅了嗅:“奇怪,怎么有股奶香味?” 虞红裳就低下头,装模作样的哄着怀里的娃娃,掩饰着她脸上的异样:“有吗?应该是这小家伙吧?他刚才喝了一点奶。” 可虞红裳已经答应了景泰帝,绝不能将祐巃的身世告知李轩。 如果被李轩知道实情,那么李轩哪怕用脚跟去想,都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似她这样的天位强者,其实有能力控制自己的奶水。可这对孩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奶水中蕴藏元气,如果积蓄抑压太久,会令奶水中的元气过盛,孩子未必就能承受得了。 除此之外,人奶中也含有母体内的各种毒素。 虞红裳虽然是天位之身,体质如纯净琉璃,可她成就天位的方式有很大问题,几乎沦为鬼帝旱魃,故而也不能不防。 李轩也没细想,孩子身上有奶香那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目光看着虞祐巃,不知怎么回事,李轩莫名的感觉这孩子很亲近,很讨人喜欢。 李轩以前不喜欢小孩,可虞红裳怀里的小宝宝,却给他截然不同的感觉。 “怎么回事?怎么他一直在哭?” 此时李轩的目光,却在不知不觉间偏到了虞红裳的胸前。 他心想不对啊,虞红裳怎么会忽然间大了这么多? 之前在太和门议政殿的时候他没注意,可这个时候,李轩才惊觉虞红裳的胸量,竟然到了与乐芊芊等量齐观的地步。 这让李轩心里涌起了莫名的冲动,一时间心痒难搔。 “他应该是饿了,刚才没有喝饱。” 虞红裳一直在躲避李轩的目光,也就没发现他的异常。 她一边信口雌黄,一边抱着襁褓微微晃动,哄着小祐巃:“李轩你跑这来是找我有事?有事快说,没事的话,我得找人去给他喂奶了。” 他感觉此时的虞红裳,有着一股迥异于以往的魅力,说不清也道不明。 “这不是三个月不见,想你都想疯了。还有,裳儿你的阴阳之力调和得怎么样了——” “想我?是吗!”虞红裳不禁冷笑,你有那么多女孩陪着,一天能分出多少心思想自己? 她越来越觉不耐,感觉胸前涨的更加难受,哇哇大哭的小祐巃也让她烦躁不已:“我很好,不牢挂心。你还有别的事?拜托长话短说,你看孩子他一直在哭。” 李轩就心想这情况不对啊,虞红裳不但今日对他爱搭不理,就连轩郎都不叫了? 李轩顿时感觉一股深重的危机,他看出虞红裳的不耐,很大一部分缘由是因红裳怀里的小家伙。 于是李轩就灵机微动,拿出了一个葫芦:“这是九幽灵钟乳的汁液,其性中良,可以代替奶水,还有着强健身体之能。我嫂子也怀孕了,这是我给我那还未出生的侄儿,特意寻来的礼物。” 果如他的预料,小祐巃一接触到葫芦里面的乳zhi,就没有哭了,他大口大口的吞吸。 虞红裳看着这一幕,却不禁一阵无语。 她心想真是多此一举。 李轩则是面含得意之色,试图从虞红裳手里接过小孩:“看吧,小孩都喜欢吃这东西。不知他的奶妈寻到了没有?没有的话,可以先用这九幽灵钟乳代替的。 给我抱一抱,这孩子与我很投缘,我特别的喜欢。还有,他有没有小名?为什么叫祐巃?巃之一字,可有什么讲究?” 可接下来,他却见虞红裳直接把他的葫芦丢了回来,然后就径自往前方走。 虞红裳的声音,则异常冷冽:“你没事管这么多做什么?这又不是你的孩子。还有,最近我都没时间,你没事的话别来找我。” 李轩看着虞红裳的背影,不禁一阵发愣,心想裳儿这到底怎么了?自己哪里说错话了? 然后他就惊慌的想,这次自己与虞红裳的感情危机,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 第六一四章 兵权大增 于此同时,在仁寿宫内,这里的气氛却是低沉压抑已极。 襄王已经被押入绣衣卫诏狱的事情,早在半刻之前就传入到了此间。可此间的主人,心情非但没有因此转好,反倒更加的郁恨恼怒起来。 “虞祁钰!”孙太后几乎从牙缝里面吐出的声音,她散出的气息,甚至让屋角都结出了一层寒冰。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这简直是恣意妄为,无法无天!虞祁钰他怎敢立一远支庶孙为皇嗣?居然还是什么遗腹子。祁镇你那么多的孩子,哪一个不比那不知来路的野种强? 那些言官礼官,还有那些翰林,难道就不知这是不合礼法么?让一个远支庶种成为皇太孙,他们把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让她惊怒的是,虞祁钰宁愿将皇位给一个外人,都不愿从正统帝的膝下诸子中挑选皇嗣。 这置他们母子于何地? 上皇正统帝的元神,此时就显化在孙太后的身前,他的面色同样阴森无比:“孩儿说过的,虞祁钰狼子野心,对孩儿与母亲您阴怀怨恨,是断然不会让皇位落回到我这一系手中的。 至于那些言官,母亲您也没必要太苛求。如今襄王倒下,又有金刀案在压制外朝的众多贤良。虞祁钰内外都没有掣肘,又有兵部于杰,五军都督府李轩为羽翼,分明是大势已成,不可阻挡。。就如他所说的,皇储一事他一言可决。” 孙太后面色铁青,询问旁边的国舅孙继宗:“那个叫虞祐巃的小畜生,现在是由杭贵妃抚养?” 孙继宗却苦着脸摇了摇头:“景泰帝不知是何想法,将那小畜生放在了他女儿虞红裳的身边。这几个月来,我都曾尝试往她的‘浮碧宫’里面掺人,可却毫无进展。 虞红裳挑选宫女,完全不走‘尚仪’的渠道,她直接从外面挑人进来自己调教。我又尝试从她们的家人着手,可结果查了一个月,都不知道她们是来自何处。” ‘尚仪’是宫中十二监四司八局之一,也是女官的名称,掌礼仪教学。 理论来说,紫禁城的所有宫女,都需经‘尚仪’教导妥当,再遣送至各大宫宇。 “还有,她的公主府已经渐成气候,景泰帝将几个皇庄赐给了她,每年有百万两银子的出息,本身又是天位,得以网罗了不少江湖高手。” 孙太后紧握着扶手,脸色铁青:“这不合规矩!他敢这么放肆?” 孙继宗没有答话,只是神色漠然的一躬身。 这当然不合规矩,可当今的皇帝是虞祁钰,且大权在握,哪里有旁人置喙的余地。 没有金刀案的时候,孙太后还可以嫡母的身份牵制一二。 可现在孙太后困在仁寿宫不能动弹,景泰帝也就更加的猖狂无忌。 孙太后随后又用冷冽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孙初芸。 如果她这个外甥女出手,那个小畜生可能都活不过今夜。 孙初芸却不做理会,她直接偏开头,看向了这座殿宇之外。 “不识大体!” 孙太后不由双目圆瞪,一声怒哼。 孙太后很想发作,狠狠地训斥这个不明事理的丫头。可当想到她还需要借助孙初芸联络内外,就又强忍了下来。 “没用的母后。”正统帝猜到他母亲想要做什么,他微摇着头:“那个小畜生其实无足轻重,即便此子早夭,虞祁钰大不了再抱养一个,这于他何损? 太祖二十六子,太宗四子,仁宗九子,这么多的宗室,难道还找不到一个年龄合适的孩子?他既然铁了心,不想让我重夺皇统,就有的是办法可想。所以这非但于事无补,反倒会让我们的处境更加凶险。一旦露了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祁镇你说得对,我们不可能等到几年之后。如今襄王虽除,可你我母子的处境,却更加不堪。” 孙太后先紧闭着眼深深呼吸,等到她再睁目的时候,那眸子却是杀机无限:“蒙兀人那边,他们筹备的怎样?” 正统帝面色清冷的回应:“已万事俱备了,瓦剌在等我的心神之誓。可这誓言一旦发下,那就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去与他们联络。”孙太后一边说着,一边陷入凝思:“还有,外朝也该有点动静,不能让虞祁钰将这皇嗣立得顺风顺水。 继宗,我们手里的那些言官礼官,还有那些宗室,该动得都得动起来,不要舍不得钱。这次哪怕能牵扯住虞祁钰一二分精力,也都是划算的。” ※※※※ 李轩在宫里面又呆了一个多时辰,才走出了午门。 这是因不久前,他被都知监首领太监王传化唤住了,说是天子召见。 李轩原以为景泰帝叫他过去,是为襄王后续的案件审理。 似这种谋逆大案,是势必要除恶务尽的。哪怕景泰帝平时再怎么仁厚,也会狠下心肠,行杀伐诛连之事。 所以襄王的下狱仅仅只是开始,他们还得拷问此人的同党,捉拿一应涉案之人。 可结果出乎李轩意料,景泰帝没打算让他再涉入襄王案。 一应的后续审理,景泰帝准备交给内缉事厂与绣衣卫。 李轩乐得如此,他继续参与此案的意愿本就不大,只因这后续的活计既肮脏又血腥。无非是拷打锁拿,然后诛其满门。 李轩穿越到这个世界虽然一年有余,可他的心肠还没到杀人不眨眼,抬手间数万妇孺人头落地的地步。 景泰帝找他的目的是为军务,这位天子准备将神机右营也交到他手中。 神机右营人员一万一千人,驻地在京城的东北郊,原本是京营最精锐的一支禁军。可由于十三年前被于杰抽调骨干,组建‘十团营’的缘故,近况已经大不如前,算是禁军中垫底的一支。 景泰帝希望李轩能够主掌神机右营,尽快令右营的战力向神机左营看齐。 他还许诺李轩,会购买一万两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调拨神机右营,并将神机右营的人员增至一万九千人。 李轩惊讶无比,天子对他的信任,让他有了些受宠若惊之感。 他想这景泰帝对他,难道就一点猜忌都没有? 如果这神机左右营按照景泰帝的计划编制完成,将成为京营中仅次于‘十团营’的一支大兵团。 ‘十团营’人员多达十六万,是少保于杰呕心沥血建成,在景泰十三年年初与蒙兀人的大战中大放异彩,硬撼瓦剌怯薛军而不落下风。 可未来的神机左右营,在装备上却要远远胜过‘十团营’。 ‘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威力可是如同中品法器,对于四重楼武修的有效杀伤射程高达二百六十丈,这远不是‘十团营’培养的那些箭手能够比较。 又由于火枪采用了后镗燧发与定装弹药的方式,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防雨,这就避免了火枪最大的缺陷。 虽然五军都督府中的众多宿将,还有兵部的众多要员,都在质疑这支全火枪部队的战斗力,认为他们不堪大用。 可仅从纸面上的数据来看,这神机左右营的战力是非常强的。 景泰帝却不但将这支禁军交给了他,甚至都未做任何掣肘,连一个监军都没有派,说是委以‘自专’,也就是一切事务,都有李轩自己做主的意思。 李轩自然是乐意掌握更多兵权的,可他质疑这扩军与购买装备的钱从哪来? 兵部是无论如何都不肯给他拨更多款项了,户部那边就更不用说。 刚才朝会结束之后,户部尚书萧磁因他不肯放手金刀案,可是神色不悦,拂袖而去的。 结果景泰帝大手一挥,说是接下来扩军的一切开销都从内库拨给。 李轩再无话可说,他知道最近皇家内库很有钱,不久后的襄王案更将带来大笔进项。 不过接下来,他估计有得忙了。那神机左营他都没有完全操训完成,现在又多了一个右营。李轩估计接下的两个月,都得老老实实的呆在军队里面。 此外还有军官,合格的军官可不好找。不但得精通武道,还得通晓火器,有一定的管理能力,所以接下来他又得去各位叔伯那里搜刮。 而就在李轩告辞出宫,走出承天门之后,他看见了孙初芸。 这女孩不知在想些什么,正面色迷茫,魂不守舍的往外面走。 李轩看到她之后略觉讶异,策马走了过去。 第六一五章 承德龙脉 当李轩策骑走到孙初芸身边之后,一直跟着她走了大概小半里路,孙初芸都未发现他的存在。 李轩就不禁奇怪的问:“初芸你在想什么呢?怎么魂不守舍的?” 他说话的同时,目光狐疑的望了一眼后方的宫城,心想初芸来这里做什么?去宫中?可仁寿宫已经封锁了。 “中郎将?”孙初芸明显吃了一惊,然后就面色镇静道:“我去了赃罚库,手里有一桩案子,需要那边的一桩证物。” 大晋的赃罚库有两个,都在宫城内的太液池西岸。朝廷罚没的赃银,书画,各种值钱的器具等等,都往这里面丢。 孙初芸刚才也确实去了赃罚库,拿了里面一件东西。 “原来如此!”李轩似乎不疑有他,他微微笑道:“我听说初芸你最近办案经常走神,好像失了魂似的。原本以为他们是夸张的说法,没想到是真的,初芸你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 孙初芸闻言定定的看了李轩了一眼,她神色迟疑,欲言又止,最后偏开视线微一摇头:“属下没事,只是最近有一桩很麻烦的案子,我有点想不清楚。” 李轩目光闪现出一抹异泽,然后就没有再询问了,他微一颔首:“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最近无常都的破案率很不错,位列神翼四都的第二位,可谓是我们神翼府的中流砥柱,这势头别给断了。。” ‘无常都’的取名来自于孙初芸的名字,寓意是‘云无常,风无相’。 她也配得上这份荣耀,这一都也是由孙初芸一手草创,从上到下都充满着孙初芸的印记。 “——还有,骑马的时候别走神,这可是危险驾驶,撞到人就不好了。” 李轩说完之后,重重的拍了拍孙初芸的肩,就策马往另一侧走过去。不过他才刚策马走出几步,孙初芸却忽然开口大喝:“李轩!” 李轩不由眼现疑惑之色,往孙初芸看了过去。 最近几个月,孙初芸一直叫他中郎将或者侯爷,叫他李轩还是第一次。 孙初芸则青白着脸道:“李轩你最近要小心太后与上皇,还有蒙兀人。尤其,尤其是承德——” 她似乎是用了全身力气说出这句话,说完之后,就策着马狂奔离去。 李轩则面色凝然,若有所思的骑马立在原地定定不动。 良久之后,李轩这才继续策马前行。 接下来他还要去五军都督府,查阅各地卫所的武官档案。 景泰帝没有在神机右军使用‘大小相制’的制衡之法,而是将一切军官任免事宜都交给了李轩。 这位天子的要求只有一个,让神机右军快速形成战力。 这正是李轩震惊的缘由之一,景泰帝对他的信任似乎没有边际。 李轩为人厚道,又雷厉风行。景泰帝既然以国士待他,他也就以国士报之,会尽其所能将这桩事办好。 他现在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充实神机右军的骨架,任命一些靠谱的中高层将领。 在一支军队当中,主帅就好像是人的脑袋,中高层将领就是人的四肢骨架。 李轩必须通过这些将领,将自身意志准确的贯彻到基层。 如果四肢骨架不听话,也没有足够的力量,那是没法与敌人争斗的。 而此时的神机右军,在将官层面无疑是不合格的。 自景泰初年以来,京营虽然经历过数次整军,可于杰主要整治的是‘十团营’。 十三年前,于杰声望未著,没法捅这个马蜂窝。就干脆另起炉灶,筹建‘十团营’。 ‘神机右军’就被遗忘在角落里,里面有着许多滥竽充数之辈,大多都是各家勋贵将门出身的纨绔子,被送入京营里面混日子。 李轩与当初的于杰情况又不相同,他现在已是当朝‘少保’,声望高隆。且那些北方将门,他都已经得罪了个遍,早就不在乎了,关键是他也信不过这些人。 幸在神机右军底层士兵的素养还不错,这些将官虽然懒散无能,可他们的家丁却有真本事。 且少保于杰常年巡查抽检,如果‘神机右军’的兵员素质不堪大用,那么以于杰的性情,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容许神机右军这么烂下去的。 神机右军本身又是火器营,他们操纵‘符文燧发线膛枪’不会有任何困难。 所以在李轩看来,只需替换掉神机右军的脑袋,更换它的四肢骨架,再将新的战阵阵型操演娴熟,这支军马的战斗力就不可小觑。 而这些中高层将领,他准备一半从神机左营提拔,另一半从卫所军中抽调。 当今的卫所军虽然糜烂,可卫所军中的底层却有着不少能力卓绝的世袭军官。他们家学渊源,从父辈那里学了一身本领,却限于身处的环境与地位不得施展。 此时只需一个伯乐,将之拔擢到合适的位置,就可绽放光华。 还有神机右军基层的武将,李轩也准备更换其中大半,将北方将门的家丁家奴全都剔除出去,调任地方卫所。空缺出来的职位,从底层士兵中择其精锐就地提拔。 李轩对于北方将门实在无法放心,这也是让‘神机右军’尽快生成战力的唯一方法。 孙初芸临走时的那些话,让李轩生出了紧迫感。 既然事涉蒙兀,又与太后上皇有关,很可能又有一场波及整个朝堂,整个大晋的剧变正在酝酿,说不定就是一场夺宫之变。 李轩意识到自己在这场大变到来之前,他必须得尽快掌握住神机右军,而如今留给他的时间可能已经不多。 五军都督府就在承天门前,外金水桥的南边。 李轩此时只走了一会儿就到了,他发现这里竟一片冷清,全无往日人来人往的忙碌与热闹。 襄王谋逆案也波及到此间,上至堂官,下至文吏,几乎所有人都是人心惶惶,神不守舍。 襄王虞瞻墡长袖善舞,几十年来苦心孤诣的结交人脉,自然不会漏过这执掌着大晋卫所军权的五军都督府。 所以五军都督府这边也是被襄王谋逆案牵连的重灾区,有一大半的人都还在金水桥那边罚跪呢,余下的人也担心被襄王牵连。 不过当李轩到来,整个五军都督府就又沸腾起来,几乎所有人都开始围着他转。 李轩但有所求,这里的官吏无不应命。即便那些将门勋贵,也没有了往日的矜持。 得此之助,李轩仅仅花了半日,就已拟定好了一份名单,还完成了所有相关的调动手续。 他这一年的‘中军断事官’可不是白做的,地方上什么人有本事,什么人是混日子的,什么人勇猛桀骜,什么人胸怀壮志,都能做到胸中有数。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接到了一张信符。 信符来自于薛云柔,而此时薛云柔正奉他之命前往承德千户所。 当李轩感应过信符的内容,脸色就微微一变,眼神凝冷到了极点。 ※※※※ 一个时辰之后,李轩就已抵达承德千户所附近,在距离千户所大约二十二里的一座山头降下遁光。 薛云柔就立在此处,眉心紧蹙的眺望远方。 李轩落在了薛云柔的身侧:“你说的龙脉在哪里?” 他一边说着,一边睁开‘护道天眼’遥目四望。 李轩前世没到过避暑山庄,只是听闻其名,所以不知这承德避暑山庄的位置,具体在承德的什么方位。 且大晋朝的面积是他前世那个世界的三倍,地形地势也不尽相同。 “在那边,武烈河西岸的那片山谷。”薛云柔遥空往前方的山谷指了指,她的神色不可思议:“还真被你说中了,这里居然真有一条隐藏的龙脉。藏得非常隐蔽,我花了三个多月才找出来。” 在这前,她是万万没想到,这个燕山山脉中的贫瘠谷地,竟然还蕴养着一条未成形的‘龙脉’。 薛云柔又语声复杂道:“这应是源自于契丹人,千年前,这燕山南北都是契丹人的牧场。如果它能蕴养成形,契丹人说不定还能有一两百年的气运。” 所谓龙脉,是风水学的说法。 风水中借龙的名称来代表山脉的走向、起伏、转折、变化。因为龙善变化,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隐能现,能飞能潜。山势就象龙一样变化多端,故以龙脉称呼。 除此之外,龙脉也是人心意念的杂合。 就如晋太祖在凤阳的龙脉,当时就聚集了淮河南北众多苦难百姓的人心意志。最终使太祖崛起于江淮之间,扫荡群雄。 而现在晋室龙脉,也凝聚着一国百姓的意志。 李轩则摇着头,收回了护道天眼。这儒家的瞳术与风水无关,他也就看不出什么所以然。 “我只想知道,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薛云柔就微一拂袖,将一面银镜显化于身侧。 那镜面中光影闪动,很快就映射出一个满布符文的黑色丹丸:“这是一种名叫‘离合宙光雷’的法器,爆炸后的威力可以摧毁一座千丈山峰,他们将这东西,埋在了这条龙脉的下面。” 李轩的眼神还是充满疑惑:“他们是打算做什么?摧毁掉这条龙脉?这有什么用?” “我不知道,现在只有一个猜测。”薛云柔遥空看着北方:“如果这里的龙脉爆发,辽太祖陵的那数十万皮室铁骑就有可能摆脱束缚,进军承德。” 第六一六章 李轩听了薛云柔的话之后,气息就不禁微微一窒。 他曾经在辽太祖陵,击退过一位假冒伪劣版的辽太后‘述律平’,还有她麾下的数万骑军。 可李轩不会因此就小瞧了辽太祖陵。 他知道真正的辽太后,绝对是掌握了极天之法的强大天位。 他们那次遭遇的,不过是游荡于陵墓外围一部分不成气候的尸军。 辽太祖陵的真正精锐,一直都在陵墓的内部。 那些深藏于辽太祖陵内的皮室军,还有那众多被辽太后述律平逼迫陪葬的众多大辽宿将,开国功臣,都非同小可。 李轩不由皱紧了眉头:“我不太懂,承德距离辽太祖陵好几千里。这边的龙脉爆发,扯不到那边去吧?” “可如果是有心人加以引导呢?”薛云柔反问道:“别忘了,如今蒙兀人的体内,就流淌着契丹人的血脉,他们完全可以借助血脉的力量去利用辽太祖陵。 即便是我,也有至少三种方法将辽太祖陵内的尸军引过来。。比如辽太后述律平,如果利用好这里的龙气,她完全可以转生重活一世,且贵不可言。下一世说不定还是太后之尊,临朝听政。” 李轩顿时万分头疼的揉着额角,心想这边果然是个天大的麻烦。 他就知道阿巴斯与张观澜这两人凑在一起,准没好事! 薛云柔就疑惑的看着他:“干嘛头疼成这样?即便蒙兀人加上辽太祖陵的尸军,也不过是六七十万骑。现在的大晋,应该应付得来?” 需知此时的大晋国力,较之景泰十二年还要强盛几分。边境的几个要塞都已恢复,各地的卫所也刚经历过清田,士气大增。 除此之外,还有于杰与朱天尊这两位掌握极天之法的强横人物,景泰帝本人,也深不可测。 蒙兀人则是此消彼长,去年初春之后,蒙兀人光是饿死的人就达十几万。虽然都是些老幼牧奴,可蒙兀人的动员能力,已经远不如前了。 还有,瓦剌大汗也先在草原上的声望剧降,已经没办法将各部落如臂指使。 薛云柔估摸着这位大汗现在最多也就能起兵三四十万骑。 李轩就苦笑:“刚才孙初芸对我说,她让我小心太后与上皇,还有蒙兀人,尤其是承德方向,这是她的原话。” 薛云柔愣了愣,然后就啧啧有声的讥笑:“这还真是美人恩重,她一颗心都全在你身上了。” 可在嘲讽的同时,薛云柔的眸中也现出凝重之意。 ——如果这两方凑在一起,那就是内外交攻之局。 “什么美人恩重?是深明大义!是大义凛然!” 李轩高声纠正了一句,然后询问道:“能不能把这什么‘离合宙光雷’从龙脉里面取出来?” “取倒是能取出来。”薛云柔眼现凝思之色:“不过我建议你别这么做,万一他们现在就引爆怎么办?这是阳谋,哪怕你知道了也无法可想。” 李轩又看着那座蕴藏龙脉的山谷:“如果这承德山庄的龙气被取走,会有什么后果?” 此时古北口的关城才刚修复好,于杰又挑选八千精锐入驻。 李轩判断哪怕是辽太祖陵的皮室尸军,也绝对攻不进来。 所以他们能做文章的,也就只有这承德山庄的龙气而已。 “我想想!” 薛云柔凝神细思:“会有一次地震,规模很大的地震,波及周围三千里。除此之外——” 薛云柔又看向了古北口的方向,面现犹疑之色:“地震之后,古北口的通道应该会扩大,预计会是以前的三倍左右,足以通行大军。” 李轩就陷入凝思,他想地震虽然可怕,但这个世界的人们,多还是使用低矮的木石建筑,甚至是茅草屋。 关键还是古北口,对方利用完龙气之后,还有后续动作。 此时他又听薛云柔用猜测的语气道:“我怀疑他们也没有准备好,可能在等一个时机,如果明天二月初二‘龙抬头’他们没发动,那就很可能是在三月末。 三月末有两个节点,一是成吉思汗的诞辰,蒙兀的先祖之灵会变得额外强大;一个是辽太后‘述律平’的忌日,我依稀记得‘述律平’的死期也在三月底。” 李轩当即心神大定,面现哂意:“我们回去。” 薛云柔发现他的神色明显放松下来,就不禁微一扬眉:“轩郎你有把握应付了?” 李轩则是想着最多十三天后,他委托神器盟铸造的第一批八十门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就可以交货了。 它的样式是模仿‘拿破仑炮’,轻便,使用简易,而且可以在马拉拖拽下快速移动。 考虑到这个世界的马匹力量非常强大,所以李轩采用的口径是一百三十毫米,也就是所谓的十八磅炮。 它们的威力极其可怕,尤其是在使用散弹的时候。 而有了强大野战炮支撑的空心方阵,才是真正的空心方阵! 李轩的神机左营,才能拥有正面抗衡大规模铁骑的力量。 李轩心想只要不是明天,只要时间放在三月底,他就不惧那支看似无比强大的皮室铁骑。 尤其是燕山内部那山丘纵横之地,正是燧发火枪的用武之地。 ※※※※ 返回京城之后,李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承德龙脉一事通告天子。 他还隐晦提醒,上皇及太后,可能与蒙兀勾连一事。 不过这作用不大,所有人都知道上皇与蒙兀人的关系极好,蒙兀使团入朝,还会专门送上皇正统帝一份礼物。 可如果找不到双方勾结的实质证据,还是无可奈何。 李轩其实不太理解景泰帝的想法,换成是他,就直接赐正统帝一杯毒酒。 人家唐太宗弑兄杀弟,幽禁其父,可史书的评价一样很好。 接下来李轩做的第二桩事,就是同时向军器监,内兵杖局与神器盟下单,定制三百万发有着破煞效果的定装弹药。 这是专为皮室尸军准备的子弹,杀伤力可以成倍增加。 它们制造的难度不大,却需足够多的人力打造。所以李轩就将军器监与内兵杖局的人力,也利用了起来。 至于神机右营的一万两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还有八十门‘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李轩还是准备委托给了神器盟生产。 军器监为此意见很大,次日工部尚书还亲自找上门责问究竟,问他是否私相授受? 可这位听说了神器盟的报价,就无话可说,军器监这边用三倍的造价也接不下来。 此时的李轩还是有些忧虑的,二月二日龙抬头,这里的“龙”,指的是二十八宿中的东方苍龙七宿星象,每岁仲春卯月(斗指正东)之初,“龙角星”会从东方地平线上升起,故称“龙抬头”。 这个时候,这天下所有的龙脉力量,都会得到一定的强化。 可直到当日凌晨时分,承德千户所都没有任何动静。 到了二月初三,朝廷正为‘襄王谋逆案’与‘皇太孙’之事乱成一锅粥的时候,李轩为‘神机右营’调集的众多卫所军将就已陆续入京。 第六一七章 一万铁骑可横扫 清晨时分,当李轩踏入神机右营的营地时,这里正是一片骚乱。 这次右营的军官调换的规模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将近八成的军官都被直接扫地出门,或是调往地方卫所军。 还有一部分人,李轩则是玩得明升暗降的戏码,换去神机左营出任副职。 李轩知道自己的手段过于霸道,也很粗暴,所以不敢大意。他预先调集八千神机左营将士,屯驻于右营之侧。 需知十三年前于杰整军的时候,兵变的次数就不下十次,有些事李轩不能不防。 当李轩走入营中,就发现这里面怨气深重。那些收到了调令的军官,在收拾他们家什的时候故意发出了很大的声响,‘哐哐当当’的非常刺耳。 不过那些右营士卒,看李轩的目光却是颇为热切。。 冠军侯要从底层士卒中挑选一百五十个武力强大,精通战阵,且有威望的好汉充任家丁,出掌营中的小旗,总旗,甚至是百户之职的消息,早已在李轩的授意下传得众所周知了。 据说除此之外,这次冠军侯还为他们要来了五个月的欠饷。 那都是历年积欠下来的,景泰初年之后,朝廷经常性的财政困难,不得不缓发军饷。 神机右营不受兵部重视,积欠的饷银也就最多。 可据说这位冠军侯正式出掌神机右营之后,就将他们所有的欠饷都要了回来。 所以兵变是绝不可能的,那些调走的上司对他们也不是很好。那些许的恩义,又哪里及得上冠军侯带来的真金白银,还有升迁之路? 此时张岳也一身戎装,走在了李轩的身侧,他一脸的匪夷所思:“陛下让你在军中挑选一百五十个家丁?所有参将以下军官全由你自专?他这是疯了吧?” 张岳话音出口就意识到不对,这有诽谤君王之嫌,他忙用手遮住嘴。四面望了一眼,就凑到了李轩耳旁小声问:“这岂非是放任你将这神机左右营,变成你的私家军?谦之,你该不会是陛下他的私生子?” 李轩同样神色古怪:“你别问我,这桩事我也很奇怪。” 当时他只是试探性的向景泰帝提出要求,想要看看天子的底线在哪里。 结果景泰帝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答应了,甚至还在言辞中暗示他可放开手脚,将神机左右营‘私有化’。 李轩都有些后悔了,早知如此,当时直接就说两百个。 “这真是——” 张岳已经不知该说什么好,猜测景泰帝的态度,很可能是与皇太孙有关。可即便是有让李轩扶保皇孙的缘故,这份信任似乎也太过了? “不过我这边真没问题吗?直接到京营这边出任参将?” 张岳的心绪是很激动的,他家世代将门,自然是更希望在军中建功立业。 虽然最近张岳在六道司也混得风生水起,可那更多是依靠宫小舞这个贤内助的助力。 就张岳来说,他自己其实不太开心,更希望担任能够发挥自己能力的职位。 所以这一次,李轩让他直接到右营出任参将,他在六道司的都尉一职,则由宫小舞接任的提议,让张岳惊喜不已,又暗暗忐忑,他担心自己辜负了李轩的厚望。 李轩则是失笑:“都说了是所有参将以下军官委以自专,能有什么不好的?此事我只需向兵部报备就可以。不过你现在暂时还别想独当一面。平时还得多听多看多学。我在神机右营的亲军与中军营可以归你管着,不过日常的作训你不能插手。” 张岳微微点头,心想这是应有之义。 他知道轻重,即便李轩把权利放手给他,张岳现在也不敢要。 李轩则出言安慰:“你的压力别太大,神机左右营用的都是新式兵器,新式战法。我哪怕调一个资深的宿将过来,对我的帮助也不大。所以现在反倒是张岳你,现在更让我放心。” 张岳的神色微松,接下来他就见李轩开始与人打着招呼。 那都是从神机左营与北直隶卫所抽调过来的百户,把总,千总,游击将军之流的中高层武官。 李轩居然全都认得,还能一个个准确的叫出名字。 张岳倒也不以为奇,他知道李轩自去年十月开始为免打草惊蛇,避襄王耳目,在军营呆了很长时间。 且以李轩现在的元神修为,记忆这些人很容易。 让张岳惊奇的是,李轩居然还能与他们聊上几句,且双方互动都是神态亲切,笑逐颜开,不似作伪。 他心想只就‘军心’来说,李轩无疑是合格的。 再当他们一起来到中军营,张岳就望见一位全套甲胄,身躯魁梧的将军,正立在门口处等候。 张岳立时就认出此人,那是郭权,原本的神机左营参将,李轩的得力臂助之一,地位仅在神机左营副将王源之下。 据说此人操练士卒的能力,对全新战法战争的理解,都让李轩非常满意。 所以这一次,李轩接掌右营之后,就直接把这人抽调过来出任右营副将。 “末将参见冠军侯!方才末将军务在身,未曾远迎,还请冠军侯恕罪。” 郭权知道李轩是不在乎虚礼的人,他象征性的一礼之后,就直接凑到李轩耳旁道:“侯爷,昨夜有人在仓房那边纵火,烧了三间仓房。还有给牲畜吃的大豆里面也被下了毒。幸亏下面那些士卒不是与他们一条心,损失不大。” 李轩的眼顿时就微微一凝,然后冷笑了起来。 意识到自己清扫神机右营的举动,还是引来了反弹。 “这两桩案子,我会让人去查,你不用管。”李轩凝然看着自己的副将:“郭权我只问你,一个半月时间内,神机右营能不能达到左营的水准?” 郭权当即神色慨然的一抱拳:“这边的底子很不错,至多一个月内。我就可让他们娴熟掌握‘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射术,还有‘线列排射’与‘空心方阵’。 京营中足粮足饷,他们怎能不卖命?不过那新招的八千人得从头练起,您别抱太多指望。” 遵照天子之意,神机右营将增员至一万九千人。不过剩下的八千人,还没开始招兵。 李轩这次准备从江南义乌的那些矿山中招兵,那些矿工是绝佳的兵员,本身就有着强大的纪律性,只需让他们学会使用火器,就可以具备战斗力的。不过这八千人当然是另行编制,不会与神机右营的老底子混在一起。 而此时李轩等人不知的是,就在同一时刻,在京城的东北城头,已经恢复了部分职司的梁亨,正借助一只千里镜,遥望着神机右营的营地。 在他身边立着的是铁面人,后方则是十团营的众多将领。 铁面人z正语声悠然的说着:“昨日我试过了他们用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威力的确很强。三百五十丈内,能够重伤第二门的武修,据说京城许多江湖武人与修行之士,也都在重金求购此物,价格炒到了三千两纹银一杆。” 他说到这里,就略含忧意的看着梁亨:“大将军,我本人不通兵法。可李轩在神机左营采用的战法,战阵,显然都是为与这‘符文燧发线膛枪’配套。他们的战力,怕是非同小可。” 可铁面人话音才落,他后方的众多将领,就发出了一声哄堂大笑。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含着嘲讽与不屑。 “屁个非同小可!我还从没有见过,一整支军队全部都使用火器的。” “一个黄口小儿,他懂得什么叫练兵?什么叫打仗?” “这位冠军侯破案的本事我佩服,可要说用兵阵仗,我一只手指头都能将他捏得死死的。他的几次军功,哪次不是靠投机取巧?” “我去看过他们操练的军阵,什么线列阵,什么空心方阵,真是贻笑大方。也不知他父亲诚意伯,是怎么教他的?” “诚意李家一直都是在水上讨生活,陆上的征战,他们懂个屁!他那些战阵,都是想当然。” “天子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好好的一个神机右营,又给他毁了,还花了那么多的钱。话分两说,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威力还是不错的,用在他们那边就是浪费。” 铁面人听着众人的议论,不由蹙了蹙眉,却没有出言反驳。 论到用兵,他身后这些十团营的宿将才是行家。 武清侯梁亨此时也收起了千里镜,他唇角微扯,冷然一哂:“铁先生太高看他们了,那不过是一群样子货,不堪大用! 如果本将在战场上遭遇他这神机左右营,只需有一万铁骑,就可将之横扫!本将尚且有这样的把握,又何况蒙兀人的怯薛军?” 他摇着头,神色惋惜,又似含忧虑:“此人也不知是用了什么言辞,将于尚书与天子蛊惑了。将这么多的钱财,这么多的勇士放在他手中糟蹋。” 第六一八章 倒了葡萄架 二月二十五日,当朝兵部尚书,少傅于杰乘坐景泰帝借予的‘赤雷神辇’返回京城。 而就在他驾驭辇车,经城西的阜成门驶入京城时,就注意到城内菜市口方向的冲天血气。 少傅于杰未修道法,也不知望气。可那边的血气实在过于浓郁,于杰的肉眼都可以望见。 这分明是有上千人在那边被处斩,才会形成这样浓郁的血煞。 于杰见状不由略觉惊讶:“襄王谋逆案,这就开始处置了?” 他问的是旁边一位做绣衣卫千户装扮的人,此人姓虞名骥,是少傅于杰的女婿。 虽然也是虞姓,不过此人却与皇室无涉,且在绣衣卫中,担任着西城千户所千户一职,主掌北京城西的‘巡查缉捕’事。 “没有这么快,襄王谋逆案的审理才刚开始,此獠的许多同党都还没落网。以小婿预计,怎么也得两三个月后才能完结。” 虞骥摇着头道:“那边处斩的,是之前盐商案与巡盐御使夏广维案的案犯。。刑部俞尚书查出有人在办案过程中重金贿赂襄王及其同党,让他们想办法减轻罪名,隐匿家产。 陛下知道之后震怒不已,都不等秋后,也不顾礼部的劝阻,直接判了他们的斩立决。” 这个时代,死刑一般都是在秋冬季节。 这是上古传下来的规矩,最初是因百姓在秋冬二季较为空闲,不用种粮食,可以强迫民众观看。 这可以起到警示震慑的作用,也与古人“不误农时”的考虑有关。 久而久之,秋后问斩就成为‘礼法’的内容之一。 人们认为皇帝是天的儿子,就要遵从天时行事,处决犯人也是一样。 这次天子却不顾礼法之规,直接在春季问斩,可见这位陛下的怒火是何等深重。 此时虞骥又想起一事:“对了,俞尚书数日前已经得天子授命,得授东阁大学士,入值内阁。还有礼部左侍郎何文渊昨日升任吏部尚书,加衔太子太保。原吏部尚书汪文则被剥夺职司,勒令居家反省。” 这何文渊也是数朝老臣了,且是帝党中坚。景泰十二年底,何文渊就是主导弹劾‘前太子,沂王虞见深’的关键人物。 何文渊直接以礼官身份出面指斥废太子失德,给予太子一党沉重一击。 少傅于杰不由微一颔首,这两个月来他虽然在巡视边防,可一直都有关注朝中的形势。 尤其襄王谋逆案,于杰极其震撼,也为襄王的盗名欺世,恶毒手段震怒不已。 在他看来,太子虞见济的重病,正是如今朝中的动乱之源。 襄王为一己之私,连续谋害两位太子,其罪可谓是罪大恶极! 幸亏朝中还有李轩这样的栋梁之臣,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 他于杰尚且如此,又何况是天子? 太子虞见济至今都晕迷不醒,醒来之后恢复正常智慧的希望也很渺茫。 试问景泰帝岂能不怒?这几乎就是丧子之痛了。 此时于杰却发现自己的女婿脸上有着几分迟疑之色,他就不禁眉眼微扬:“有什么事,怎么吞吞吐吐的?” 虞骥就苦笑着一抱拳:“数日前天子召见,天子有意令我执掌绣衣卫,担任绣衣卫都督,掌北镇抚司。” 于杰问闻言一愣,然后苦笑。他想这位天子的行事风格,真是别具一格。 如今大晋的卫所军,还有大半个京营军权,全在他于杰之手。 可天子对他居然不加忌惮,反倒是欲将天子的耳目爪牙‘绣衣卫’,也交到他女婿的手中。 于杰既感动于天子的信任,又为此头疼不已。 他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辞了!绣衣卫有左道行在,你去那边搅合做什么?” “小婿遵命。”虞骥眼神略有不甘,可还是答应了下来。 他想天子其实也没亏待左道行,这位除了继续掌握南镇抚司,如今还出任了内缉事监提督。 在‘内缉事监掌印太监’空虚的情况下,左道行这个‘内厂提督’就是内缉事监的首脑人物。 可虞骥理解自己的岳父,这桩事于杰如果真敢答应下来,外朝中必定弹章如云,无数人要指斥于杰为权奸。 他这岳父不会在意旁人怎么看,却会坚守自身的‘人臣’之礼。 且所谓烈火烹油,盛极而衰,虞骥也感觉他们这一家权柄太过,不是什么好事。 此时于杰又看向了城东的方向,问道:“冠军侯何在?这个时间,他应该是在哪个书院讲学?” 虞骥当即不假思索的答着:“应该是在他的侯府吧?自从襄王谋逆案之后,冠军侯讲学的频率就已大不如前。绝大多数时间,他的本体都呆在家中,或者军营里面。” 他说完之后就好奇的问道:“岳父要去见冠军侯?您不先去陛见天子?” 于杰则摇着头:“军情紧急,我需见了这位新任的京营都督同知之后,才能再陛见天子,商议军情时做到全局在胸。” 他这次之所以匆匆归京,是因他在巡视大同的时候,发现蒙兀人又有起兵入寇的征兆。 于杰预计这次蒙兀人入侵的规模应该逊色于景泰十三年,可蒙兀人的控弦之士,依旧达到八九十万之巨。瓦剌哪怕只动员其中一半,数量也能达到四十五万骑。 ——如果只是这四十五万骑,倒也没什么。大晋现在的国力军力,足以应付。 可今年年初,云南那位麓川大土司已经将晋廷遣派过去的官员驱逐。 然后承德千户所又有大患滋生,使得大晋边境的形势,又变得左支右绌起来。 而此时已升任‘京营都督同知’的冠军侯李轩,在军中的分量是越来越重。 于杰对他执掌的‘神机左右营’尤其重视。 半年之前,于杰对于李轩的全火器战法也是不以为然。 李轩为说服他,设计了一次兵棋推演,战局的双方是‘神机左营’两万二千人与十万蒙兀‘怯薛军’,结果却是怯薛军惨败。 在这之后,于杰虽对李轩的‘神机左营’有了些期待之意。可心底深处,还是不认为这种全火器战法能够成为战场上的主力。 可如今的局面,却迫使他不得不提升对‘神机左右营’的重视。 于杰心想那‘兵棋推演’虽然不足为凭,可只要李轩执掌的‘神机左右营’能够发挥出兵棋推演时的三,四成战斗力,就足以让大晋面临的整体形势大为改善。 片刻之后,于杰驾驭的‘赤雷神辇’就降落于冠军侯府前。管家李四海当即从府内迎了出来,将他们引入到侯府的中堂奉茶。 于杰可不是为喝茶来的,他甚至没有落座,直接询问:“你家侯爷呢?” 李四海的脸上,就现出了尴尬之色:“主人他现在稍微有点不方便,请少傅大人稍候。” 于杰闻言凝了凝眉,直接就往后堂走。 李四海连忙追了上去,神色尴尬:“大人,大人,这真不方便,主人他现在也不在侯府。” 虞骥就皱了皱眉头:“冠军侯不在家中?那他在何处?” 他眼神有点不满,既然李轩不在侯府,那又何必将他岳父请入府中? 于杰却是面色平静,他一直走到了后方的练武场,就停住了脚步。 只因这个时候,于杰已经望见了‘李轩’。 这其实是他在侯府中堂,用神念感应到的‘李轩’。它的气息灵机与真正的李轩一模一样,不过却是一个木人傀儡。 旁边还站着一个少女,正操纵着这木人傀儡做着各种动作,运刀练拳‘嚯嚯’有声,虎虎生风。 这少女应该是叫独孤碧落,她望见于杰之后,神色略有些尴尬,朝着敛衽一礼:“绣衣百户独孤碧落,见过尚书大人。” 虞骥的神色却是一阵错愕,他看着一身气息灵机与李轩相同的木人傀儡:“独孤百户,请问这是何故?冠军侯他人呢?” 独孤碧落不由陷入迟疑,不知该如何答话。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穿着紫授道袍的少女,也施施然的走入了进来:“我也想知道,李轩他去了哪里?他不是跟我说,今日要专心修行武道,一整个下午都没有空暇吗?” 这是感知到侯府这边的动静,跑过来看情况的少天师薛云柔。 于杰则是皱了皱眉头,神色怪异的看向前方。 只因这个时候,李轩正好衣衫不整的从北面的高墙匆匆翻墙而入。 当他望见于杰,还有薛云柔之后,就不禁神色尴尬道:“咳咳!劳于少傅久等了,下官事务繁忙,怠慢了少傅,还请少傅不要见怪。” 于杰则神色怪异的,往北面高墙之后眺望过去。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边似乎是长乐长公主府吧? 虞骥也同样面有异色,他在于杰耳旁悄然道:“长乐长公主虽然常住宫中,可最近这半个月,偶尔也会出宫到公主府处理府中事务。” 薛云柔见状却脸色如常,她笑盈盈的走到李轩身侧,然后语声轻柔的朝于杰道:“于尚书能否在外堂稍候片刻?小道有些私事要与李轩说,只需半刻时间就好。” 于杰当即一言不发,迈步就往外走。 他感觉挺尴尬的,他本是为商议军情而至,行事也就稍微急躁了点,可谁想到会撞上这样的破事? 就在于杰走出院门的时候,他发现旁边大片的葡萄架倒塌了。 第六一九章 梦想齐人之福 半刻之后,当李轩终于从侯府后面走出来的时候,于杰发现这位冠军侯的两只眼圈略微发黑,脸上也有几道划痕。 由于天位级的武意残留,李轩一时间竟无法恢复。 于杰知道缘由,却只能视如不见,他面无表情的问:“冠军侯刚才是去见了长乐长公主?” 李轩闻言神色讪讪,不过他接下来还是坦然道:“是去见了公主,我二人讨论了一阵儿国政。” 于杰心中不由冷笑,刚才李轩那模样,可不像是在讨论政务。 如果换在他年轻的时候,在望见刚才那一幕之后,是一定会具本弹劾李轩与长乐长公主行为不端的。 可他现在不是御史,不是礼官,也不是科道官,而是大晋开国以来权柄最盛的兵部尚书。 于杰知道这封弹章一上,这朝堂会更加混乱。 由于襄王谋逆案,大晋朝的官员本就已无心政务,如果再出这么一个丑闻,那接下来三五个月,朝堂都别想消停下来。 除此之外,于杰对于这两人的‘奸情’也有所猜测,知道是与半年前虞红裳遇袭有关。 所以这桩事嘛,其实怨不得李轩。。 于杰只能在私下里劝诫当事人:“请问冠军侯何时娶公主过门?这样拖下去可不是办法。”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苦笑。 他今天其实真没做什么,是清白的。 关键是虞红裳不让,这半个月来,虞红裳虽然在李轩的攻势下给了他几分好脸色。 可不知怎的,虞红裳是怎么都不肯让李轩碰她的身子。 于是今日李轩下了大功夫,哄得虞红裳情迷意乱。可结果还没动真格,就被于杰搅扰了。 “怎么说呢?”李轩挠了挠脸:“我有探过陛下的口风,不过陛下好像不愿意。” 他所谓的试探,其实是想要‘兼祧’,就是兼祧两房,两个正妻的意思。 甚至兼祧三房也是可以的,可惜李家的支脉大多都无断后之忧,让李轩深深烦恼,在想着多认一点李家的远亲。 李轩依旧在做着三妻四妾,齐人之福的美梦,他认真想过了,自己做驸马也不是不行,却不能被限制住了。 他欠下了太多的情债,不想身边的几个女孩没有结果。 不过这结果可想而知,天子就没给他好脸色,直接黑着脸拂袖离去,然后罚俸一个月。 “陛下不愿?”于杰皱了皱眉,面现疑惑之色,随后他就微一摇头:“此事我会询问天子。” 于杰认为自己不能偏听偏信,这位冠军侯虽然是理学大儒,浩气琉璃,却绝非那种真正意义上的诚实君子。 他很少说谎,却能用‘真话’将人戏弄在股掌之间。 接下来,于杰就随着李轩前往神机左右营的营地。 为方便训练,李轩已经将两个大营合在了一起。除了一部分左营将士需要驻守于宫内之外,其余都放在此地操训。 而于杰这一路巡视下来,还是很满意的。 这位冠军侯虽然将许多时间放在女人的肚皮上,可对于神机左右营的掌控力却很不俗。 除了那八千新募之军之外,其余将士都已能娴熟掌握‘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射术,达到李轩定立的标准——百息之内开火十次。 且哪怕是李轩掌握不到一个月的神机右营,在操训‘线列射击’与‘空心方阵’的时候,也似模似样了。 唯独在‘刺刀术’方面略显生涩,枪械刺刀的使用方法与长矛类同,可又有微小的区别,这些神机右营将士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娴熟掌握。 关键是李轩对神机营的各部都能做到如臂指使,且在将士心目中卓有威信。 其实要把兵带好很简单,足衣足食足饷,然后保证公平,能够做到这些,就能让士卒乐于效命了。 李轩却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在组织力上痛下苦功。 他知道古代军队与近代军队的最大区别,除了兵器之外,就是‘组织力’的不同。 于杰这一圈逛下来,就对神机左右营的战斗力,做到心中有数。 接下来他又与李轩联袂求见天子,在平台召对。 所谓的‘平台’,就在建极殿的后门,一个不大的石台上。 这是太宗咨询大臣军政事务的场所,尤其是问询地方封疆大吏,召对军务。 于杰就着一张巨大的舆图侃侃而言:“自景泰十三年初大胜以来,大晋与蒙兀之间的攻守态势,已经恢复到正统三十九年之前。 可如今我大晋军的军心士气与战斗力,远非是军制败坏的正统年间可比。所以臣料定蒙兀人已无力攻入宣府,窥伺京城。他们的目标,很可能是寇掠大同,太原,或者河套。” 景泰帝也深以为然:“那么以卿之见,如果蒙兀人果真在三月入寇,我大晋该如何应战?” 于杰就躬身一礼:“臣以为,此战我大晋半步都不能让。最好是能在国土之内筹划一次歼灭战,继续消耗蒙兀国力。 所以臣准备将‘十团营’的七个团营,及‘三千营’,提前调至太原待命。并由陛下亲狩太原,与臣一同坐镇于此。如此一来,无论蒙兀人的兵锋指向何方,我大晋都可及时反应。” ‘十团营’的七个团营,就是十万人马;‘三千营’则是京营中的精锐骑军,也有十个团营,一共三万骑。 ——这就是京营中一半精华。 其实以于杰之意,是不愿这么被动防守的。他更想要主动出击,攻入草原。 可朝廷诸臣因土木堡一战,对于出征草原有着很深的阴影。 于杰哪怕只透露些许风声出去,都会召来巨大的反对声浪。 “那么京师呢?” 景泰帝继续问道:“朕已经让人看过承德千户所,果然大变在即。一旦辽太祖陵二十余万尸军铁骑临至,对京师威胁巨大。此地距离京师,就只有不到一千五百里。” 于杰却已胸有成竹:“承德千户所至京城,要么是经古北口铁门关南下,要么是走喜峰口。这两处关城可交由冠军侯,及其麾下神机左右营镇守,再以附近卫所军辅佐,可保万无一失。” 李轩就唇角抽了抽,心知少傅于杰还是不相信‘神机左右营’的野战能力。 这位更看重的,还是神机左右营拥有的强大火力。 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用于防守关城,的确是有着巨大的优势。 可李轩更希望能率军主动出兵承德千户所,提前将承德千户所的乱源打垮。 他已经就此事三次建言天子,却都被天子拒绝。 景泰帝对‘神机左右营’的看法与少傅于杰类同,不太看好这支全火器部队的野战能力,尤其是面对骑军时的战力。 所以李轩也就懒得再开口说话了,反正这两位不会信他,也不会同意。 “可!”景泰帝微一颔首:“朕会下旨内阁,由冠军侯李轩暂摄‘镇蓟大将军’一职,主导山海关至居庸关一线防务,北直隶所有‘卫所’悉数听其调遣。 朕坐镇太原期间,依旧由长乐长公主担任监国,主掌京师防务,并由武清侯梁亨、元贞侯曹雍,兵部左侍郎商弘三人协理。” 这三人二武一文,都颇得景泰帝信任。 武清侯梁亨不用提,元贞侯曹雍乃是北方将门,靖难勋贵中少有的帝党中坚。 十三年前景泰帝登基时,得此人鼎力拥护,所以天子一直倚重有加。 这位也担任着京营都督同知,五军营就是由其主导。 不过从景泰八年起,元贞侯曹雍就重病不能理事。 他年事已高,达一百三十五岁,多半是进入‘天人五衰’的境地了。 至于兵部左侍郎商弘,这位虽然与沂王亲近,景泰帝却信重他的高洁人品与大局观。 某种程度来说,商弘比之那些性情桀骜不逊的武将更可靠。 也因此之故,商弘与高谷,萧磁一党一直保持着距离,以孤臣自诩。 李轩却当即反对:“陛下,少傅!别忘了辽东,蒙兀人对女真诸部,还有我辽东都司辖下领土,可一直都是垂涎欲滴。 武清侯梁亨武勇有谋,守在京城实在太浪费,不如令梁亨出镇辽东,以防不测,也可从侧翼威胁蒙兀人。另调宣府总兵朱国能入京代替其职,臣听说半年前,朱总兵也身登天位。” 在天子及于杰都出镇宣府之后,京城必定空虚。他岂能在这个时候,将武清侯梁亨这个心头大患留在京城? 景泰帝与少傅于杰对视一眼,都现出无奈之色。 他们有些无法理解李轩对梁亨的敌意与防备, 不过景泰帝在稍稍沉吟之后,还是微一颔首:“就依冠军侯之意。” 几人三言两语间,就已定下了三月末应敌的大致方略。 李轩有事要忙,随后匆匆离宫而去。 少傅于杰此时则神色一肃,看着景泰帝:“陛下可知冠军侯与长乐长公主之间的私情?他们这样可不是办法。为国家计,为朝堂计,陛下不妨让他们早日成婚。” 景泰帝则是面色沉凝,一声苦笑:“此事冠军侯已经试探过朕的口风,却被朕坚拒了。” 他望见于杰脸上的错愕之色,于是又一声轻坦:“正是为国家计,为朝堂计,朕才不能让他们成婚。少傅你不知,如今包括江云旗在内的数位名医,都断定朕如再不精心修养一段时间,疗养旧伤,未来多半寿元堪忧。 所以预计未来十年之内,朕都会不定时的闭关,期间只能让红裳代朕监国,处理朝堂政务。此外还有皇孙虞祐巃,我儿见济晕迷不醒,且没有妻室。 而朕之皇后已经因废太子一事僻居别宫,每日青灯古佛为伴,不理世事;皇妃杭氏则懵懂不知事,易为人所乘。所以朕欲将皇孙也交由红裳抚养长大。” 少傅于杰不由皱眉,陷入凝思。 景泰帝则含着愧疚的看向了远方:“可如果红裳与李轩大婚,群臣岂能容许她出掌监国?岂能容许她抚养皇孙?又岂能容许冠军侯掌握军权?所以在祐巃十八岁成人之前,朕只能委屈他们了。” 其实他还有个缘由没说,这与虞祐巃的身世以及生父有关,这让他无论如何都不能容许这一婚事。 所以景泰帝愧对爱女,也因此对虞红裳与李轩之间的事视而不见。他若连这都要插手限制,岂非是残忍之至? 第六二零章 一生一世陪着你 李轩不知于杰与景泰帝两人的议论,他出了皇宫之后,就来到了菜市口的法场上。 今天是夏广维案与骗取盐引案犯问斩之日,总计有一千八百人在今日将被斩首。 这些人也是倒霉,碰到了襄王逆案。 原本他们的罪名可轻可重,轻就是营私舞弊,骗取盐引;重就是官商勾结,致使北方粮仓亏空,导致土木堡大败。 原本天子之意,最多也就是斩杀个两三百主要的案犯及其家属以儆效尤,其余人则判流放的。 可这些人又偏与襄王搅合在一起,想要脱罪不说,还打算隐匿家财。 天子因此故震怒不已,在朝会中对一应负责审案的三法司官员大发雷霆。 这就断绝了许多人的生路,将近两千人被即日勾诀了断。 朝中也再无人出头为他们说话,只有一些礼部给事中就行刑的时间抗辩了几句,认为这不合天时,可力度也仅限于应付了事的程度。 只因这些盐商与罪官又多了一条致命罪名——党附襄王! 所以哪怕是胡濙,于杰,商弘,汪文这样的儒学宗师看来,他们也是死不足惜的。。 何况在天子眼中,唯独与襄王有涉一应事务,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李轩抵达法场的时候,已经天近黄昏,菜市口的行刑也到了尾声阶段。 此时只有十几个主犯还没有斩杀,他们都跪在刑台之下的血泊中,一一个脸色煞白,呆若木鸡。 这次刑部定下的行刑秩序堪称酷烈,竟是先斩家人,后斩主谋。 这些往日里作威作福,起居八座,钟鸣鼎食的大盐商与官员,只能看着他们的亲人被身首两断,然后由收尸之人一一抬走。 李轩对这些死期已至的盐商不感兴趣,他直接走入到旁边一座酒楼,找到了罗烟。 今日她一直都呆在这边,说是要看这些仇人的下场。 不过当李轩登上这座酒楼的第五层,却发现罗烟正趴在酒楼一侧的窗栏旁呕吐,一张小脸一片煞白。 李轩见状就不禁一声哂笑:“烟儿,怎么样?感觉如何啊?” 之前他就劝过了,让她别过来,可罗烟却不肯听。 “还能怎么样?当然是痛快至极!”罗烟当即仰起了天鹅般优美的脖颈:“感觉念头通达,心胸一畅。平生快意之时,无过于今日。” 她其实早就后悔了,罗烟原以为自己在南口关前已经见过了尸山血海,这区区不到两千人的斩刑,不过尔尔。 可那斩刑才到一半,罗烟就已经受不了了。 那众多男丁也就罢了,都活该受刑。问题是那些被坐罪处斩的妇孺,让她生出了恻隐之心。 不过这是自己选的,跪着也得看完,罗烟绝不肯在李轩面前示弱。 “呕~” 罗烟视角余光望见一具尸首,于是又吐了起来。 她其实吐不出什么东西,就只是干呕。 李轩又一声轻笑,拿着一个小药瓶放在罗烟的鼻前晃了晃。 罗烟闻到了一股清新的气味,当即精神一醒,胸中那翻江倒海的恶心感也为之一宁。 “这是什么?”罗烟不由看着他手里的瓷瓶,好奇的询问。 她也曾尝试用药物来镇压体内的恶心感,不过都没用。 “这是江南医馆制做的‘千金薄荷散’。”李轩一边说着,一边将手里的瓷瓶丢给了罗烟:“江伯父发明出来的神药,专治孕吐的。 我嫂子她不是怀孕了吗?据说孕吐的很厉害,我就向江伯父求教,他就给了我这东西,没想到对你也有用。” 可惜此物价格昂贵,没法普及到民间。 罗烟则心想孕吐?她感觉怪怪的,可还是从心的把瓷瓶放在自己的鼻间。 接下来她看剩下十几人被斩首,果然都没有再吐了。 不过在这些大盐商与罪官的人头都落地之后,罗烟的眼中却现出了一抹复杂的神色,一阵怔怔失神。 李轩见状,不禁神色微动:“让我猜猜,你这是大仇得报,感觉人生突然就没有了目标?” 罗烟闻言暗暗一哂,要说大仇得报,早在斩杀唯真和尚,父亲沉冤得雪的当天,她就已对这桩仇恨释怀了。 有一段时间,她确实感觉自己的余生突然就没有了意义。前路一片茫然,让她不知所以。 不过那段时间非常的短暂,仅仅半刻时间都不到。 只因她发现自己的一颗心早就有了寄托,无法舍弃—— 罗烟斜目深深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口不对心的一声嗤笑:“谁说我人生没有目标?以前我一直都是为报仇雪恨而活着,现在就是为自己。来这世间走一遭,自当活得快意潇洒,自在逍遥。” 李轩不由暗感欣慰,心想这心态是对的,人就该这样活着。 可接下来他就听罗烟语声悠然道:“其实我现在也在犹豫,是否该就此挂印离去?我想去看天山雪湖,想去看天涯海角,还想去看北海冰陆,看极东之地。” 李轩心脏当即一抽,心想烟儿如果走了,那自己该怎么办啊?神翼府那一大堆的事,谁来帮他处理? 一想到罗烟会离他而去,李轩就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砍成了四片? 为什么是四片?虞红裳最近对他生疏,已经砍了他心脏一刀了。 李轩陡然领悟到,后世所谓的‘花心’就是这么来的。 幸在这之后,罗烟又语声一转,语声悠然:“可又感觉这样挺不厚道的。李轩你帮我报了大仇,我本该舍命相报才是。还有点舍不得,当一个六道司的校尉,倒还蛮有趣的——” 李轩当即紧紧抓住了罗烟的手:“既然舍不得,那就别走了。什么天山雪湖,什么天涯海角,以后我陪你去就是了。” 罗烟的唇角微扬,却极其隐蔽,她随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李轩:“轩郎你真不希望我走?” “当然不希望。”李轩深吸了一口气,语声凝然坚定:“我希望烟儿你一生一世都陪在我的身边。” “一生一世?你倒是挺贪心的!”罗烟一声嗤笑,然后端起了茶盏,神色悠然自得的喝起了茶:“这不可能!不过我可以留下来看看。” 李轩心绪微紧,听出罗烟之意,是要看他李轩的表现。 他不禁暗想罗烟的道行见长啊,自己身边这几个女孩,都越来越不好应付了。 即便是乐芊芊,现在也摆出了一副若即若离的姿态,让他揪心不已,这样下去可不妙—— 他有些神思不属的拿起了店小二送上来的茶水,也喝起了茶。随后就听罗烟语声幽然道:“你今天在虞红裳那边又没得逞吧?” 李轩当即‘噗’的一声,将口中的茶水都一口吐了出去。 ※※※※ 当天晚上,李轩陪了罗烟一宿。然后在次日清晨又起了一个大早,来到北京城南的永定门等候。 就在天空中第一缕阳光照射下来的时候,远方一队铁骑在轰鸣声中疾速驰来。为首的一骑,穿着一身女式的六道伏魔甲,将身姿衬托得妖娆之至,可惜她的脸上戴着铁质面具,让人看不到真实面孔。 李轩却知那面具之下,是一张祸国倾城般姿容的小脸。 她之所以戴面具,是因那绝美的姿容,是真得有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魅惑众生的能耐。 “李轩?”当江含韵望见李轩,明显有些意外。 她直接策骑走了过去,来到了李轩身侧,同时往后挥了挥手,让自己的众多部属先行离去。 这些赤雷都的人见状都发出了一声哄笑,还有人出言调侃。 “明白明白!我们这就走,不敢搅扰两位中郎将。” “啧啧!这是有了情郎,就不要部下了。” “你们这些猢狲还不快走,江中郎将嫌你们碍事了。” 江含韵不由俏脸微红,不过面具的好处就在这个时候显现出来,我羞涩了你们也瞧不见。 她反过来拿眼一瞪,把拳头一捏,坐骑下地面则一阵颤鸣。 然后那些赤雷都的人都如兔子一样窜入城中,各自散去了。 血手修罗的手段,他们是领教过的。 等到周围都没人,江含韵就用手挽着发丝道:“怎么又跑过来等我?都说过了不让你来。” 李轩就心想你这口不对心的丫头每次回归京城都会用符书告知行踪,我哪里敢不来? 当然为自身小命着想,这话是绝不能说的—— “还不是想你了,想要早点看见你,”他直接探出手,将江含韵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露出那张宜嗔宜喜,让人赏心悦目的脸。 李轩一边愉悦的欣赏,一边问道:“听说那个黑榜三十七位的‘白骨锁心锤’,已经被你抓到了?” “抓到了!”江含韵唇角微扬,眼现出自得之意:“那家伙可真难缠,他用白骨做锤,内锁千颗人心,千道无辜之人的神魄,擅于幻惑人心。要不是我,别人可抓他不住。” 藏在她胸前领口里面的六尾灵狐小雷就不禁叫唤了一声,表达不满。 要不是它一直锁住那邪修的踪迹,江含韵能够抓得到人才怪。可它的功劳,全被江含韵抹杀了。 “对了。”江含韵此时又想起一事:“李轩你有什么事情想要与我说?” 李轩却微微摇头,从怀里面拿出了一物:“那件事不急,你先看看这东西,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江含韵凝然细望,然后眸中就现出了惊喜之意。 第六二一章 作死的父女 李轩拿出的东西是一个薄如蝉翼的透明面具。 江含韵当即就把这面具戴在了脸上,然后她那倾城倾国般的小脸,顿时就减去了几分艳色。 此时的江含韵,五官还是那个五官,脸上的肌肤也依旧艳如桃李,细腻如凝脂白玉。却不像之前那样的惹人注目,魅惑众生。 可这却正和江含韵之意,自从身体开始妖化之后,她就在为自己的容貌困扰,虽然可以通过戴面具与面纱来解决,可时间久了还是很不舒适 这张透明面具的优点是极其的亲肤,清凉透气,贴在她的脸上却让她感觉不到任何异物,就与素面朝天的感觉别无二致, “这东西很不错,你从哪里寻到的?” 江含韵摸着自己的脸,简直爱不释手。 其实类似的东西,她的父亲也在为她找,可没有一件能够及得上李轩送她的这东西。 李轩语声淡淡的解释:“这面具叫‘倾城’,一件中阶法器,我从皇家的内库里面找到的。” 前次襄王谋逆案,天子赏赐的可不仅仅只是一个世袭靖安伯爵位的荫封,还有那一千五百户食邑。 除此之外,天子还容许他在皇家的内库里面任选三件极品法器, 所以不久前,李轩特意去那边走了一趟。 他自己已经是一身3.0版的舍生取义套装,整体威力几乎与仙宝相仿,已经没法在身上再堆砌极品法器了。。 可他自己用不了,不还是可以给身边的女性朋友嘛!即便几个女性朋友身家豪富用不上,也可以转手给他的父兄。 需知他的父亲诚意伯李承基,还有他的兄长李炎,现在可都还苦哈哈的把几件高阶法器当成宝一样的供着。 总之天子给的好处不拿白不拿。 然后他就在内库那边看到了这件‘倾城’面具, “——这面具据说是魏晋年间文昭甄皇后甄宓所有之物,这位皇后年轻时常因自己的容貌困扰,所以甄家特意为她炼造了这件东西用于伪装。 我觉得这东西挺适合你的。一样的国色天香,一样的倾国倾城,一样的颠倒众生。” “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噗嗤,我哪有你说的这么美?我知道甄皇后,人家可是号称洛神的~” 江含韵拍了李轩一下,状似羞不可抑,语声轻轻柔柔的,像是一只温婉妖娆的狐狸精。 可当那她一掌拍在李轩肩膀上的时候,却差点一掌将李轩给拍散了架。 “算你有心了!这东西虽然比不上之前你送我的人偶般独一无二,可我也很喜欢。” 江含韵说的正是几个月前李轩送她的那个相貌与她一般无二的人偶。 那东西不但会唱歌,还会跳舞,歌声绝美,舞姿倾城,容貌身姿也雕出了神韵,脸部甚至还能做出一些细微的表情,极其的传神精致。 在江含韵的心目中,这人偶在她从小到大收到的所有礼物中可以排第一,最得她的喜欢。 江含韵现在时时刻刻都将此物带在身边,尤其每次在野外夜宿时,她总会将这东西拿出来,看着人偶跳舞,定定入神,百看不厌。 所以这件‘倾城’面具,只能排第二。 李轩则是脸色微青,然后一边尬笑,一边隐蔽的活动着肩膀,尽力活血化瘀。 他想这丫头自从踏入第四门之后,似乎是彻底打开了力量方面的天赋,这一身力气越来越大了。 李轩也再一次告诫自己,正常的撩妹方法对于江含韵是完全没用的,最终只会让他自找苦头。 还有,含韵她似乎误会了什么? 那人偶可不是独一无二,他已经送出了几个了。 李轩当然不会蠢到去主动解释,他开始转开话题,与江含韵谈起了正事。 他要与江含韵说的正事,正是有关于承德千户所的变故。 李轩希望江含韵这段时间不要出任务,留在京城待命。 这次他几乎没费任何口舌,江含韵就答应了下来。她一听说辽太祖陵,一听说承德山庄有暗藏的龙气。就知道这次的事态非同小可。 在江含韵的常识中,无论什么事与龙气扯上的关系,就绝不是什么小事。 她最喜欢这种大场面了,这让江含韵热血澎拜—— 接下来李轩一边介绍情况,一边与江含韵一起并辔齐驱的往江南医馆走。 当两人一路走入到医馆的内院,江含韵就望见有一队队的仆人,正将各种新鲜的食材往厨房方向送。 “狸唇、驼峰、豹胎、熊掌、燕窝、凫脯、鹿筋、黄唇蛟——啧啧,这是上八珍?” 江含韵看了一眼之后,就受宠若惊道:“母亲这是要来一次大场面啊!我也就只是离开北京半旬时间而已,这没必要吧?过了,过了——” 可她的语中,却满含着欢喜与得意。 李轩听了之后,就狐疑的看江含韵一眼。 他也没往心里去,继续迈步往前走。 等到李轩来到中堂前面,特意停步整理了一下自己衣裳,这才走了进去。 踏入门内,李轩就看见江夫人一身大红色衣裳,喜意盈盈的坐在堂上。 李轩当即神色一肃,躬身一礼:“小侄祝伯母今日寿诞夷愉,春辉永绽,也祝您阖府康乐,如意吉祥——” 江含韵也同时走入进来,笑眯眯的说道:“娘你也太夸张了!女儿才离京不过五天,又不是一月两月。干吗这么兴师动众的给我做洗尘宴?” 两人的语声却都戛然而止,然后都眼含震惊的彼此对视。 江含韵睁大了眼睛,一脸的茫然。心想寿辰,什么寿辰?我娘的? 李轩则震惊中含着无语,今日是江夫人的四十五岁生辰,这丫头该不会忘了吧? 江夫人也听出了苗头,她当即面色一沉,用阴冷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含韵的脸上当即冒出大滴大滴的汗水,眼神则慌张躲闪,神态就像是被老虎盯住的小松鼠。 李轩见了她这模样,就知道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了,这丫头果然是给忘了。 他只能干咳一声后上前一步,从须弥戒中提出一个大红色的礼盒:“伯母,这是我与含韵一起准备的礼物,请您笑纳,也祝您日月昌明,青春常在。” 江含韵如蒙大赦,她感激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也向自己的母亲施了一个大礼:“女儿也祝母亲青春常在,健康如意,福乐绵绵,笑口常开——” 江夫人却只是神色淡淡的让她的侍女将那礼盒接过,她自己则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含韵:“有心了,难得你们这么孝顺,还给我准备了生辰寿礼。不过韵儿,你可知小轩这礼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又斜眼盯视着李轩:“小轩你现在敢多说一句,信不信接下来这一月,我都不会让你进这个门!” 李轩不禁无奈的闭上嘴,他刚才正想用密语传音给江含韵提示的。 江含韵则是一阵傻眼,她哪知道这礼盒里面是什么东西? 她有心想打开灵视之术,直接窥看究竟。却知这瞒不过江夫人,只会让她更加恼火。 江夫人已是心中有数,她皮笑肉不笑的端起了茶盏:“韵儿,你这是忘了对吧?” 江含韵很想说自己没忘,可在江夫人冷冽的目光注视下,江含韵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这句话。 她只能牵着唇角强笑:“没有没有,怎么说了?我这不是太忙了么?” 恰在此时,独孤碧落也提着一个礼盒,从外面走了进来:“娘亲,女儿祝您诞辰康乐,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江夫人看江含韵的目光,就更加冷冽了。不过她转头望独孤碧落的时候,却是和颜悦色中夹杂欢喜。 “碧落过来坐,来坐我身边。可叹,你我母女间相处才不过数月,真亏你碧落记得。你这娃儿,却是比我亲闺女都体贴。 我记得你最近几天,似乎还特别的忙碌?小轩把中军断事官衙门许多公务都推给了你对吧?对了,去个人,把后院的‘家法’拿过来。” 独孤碧落微觉不解,心想江夫人干吗要请家法?是自己做错什么了吗?她面上则恭敬的答着:“女儿再忙也不敢忘了娘的生辰,时时记挂着呢。” 江含韵心里则‘咯噔’一声响,一股不好的预感在她心里滋生。 然后她发现门外面又进来了两个人,一个是她表妹薛云柔,一个是她的表兄薛白,他们的手中,也同样提着礼盒。 “侄儿(女)祝姑母身体安康,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青春永驻,福乐绵绵——” 薛云柔说到一半,就发现这客厅里的气氛不对劲,她不禁错愕的看向江夫人:“姑母,您这是怎么了?是谁惹你生气了?” 薛云柔熟悉自己的姑母,第一时间就发现江夫人,正处于暴怒的边缘。 “就只是在感慨。”江夫人一声唏嘘,从侍女手中接过一根铁鞭:“我的生日,小轩记得,碧落记得,侄儿记得,侄女记得。唯独一手养大的女儿不记得——” 她拿起铁鞭就往江含韵方向揍,江含韵不由哇哇大叫,在大厅里面四处逃窜。 她不敢逃得太远,还得顾惜江夫人的身体,不敢逃窜得太快,同样又不想被‘家法’揍。 那东西是特制的法器,不会伤身体,可打在身上会很疼。 江夫人倒也不是真想揍她,在追了江含韵两圈之后,她就气呼呼的坐了下来,闷闷不乐的在独孤碧落与薛云柔的安慰下喝着茶。 也就在这个时候,江云旗负手从外面走了进来,他面色清冷,略含不愉的皱着眉头。 “怎么回事?怎么一大早就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别吵到外面的病人。” 他是刚出诊回来,数日前天津有一位年高望重,曾经给予他极大帮助的武道前辈邀请他去那边出诊,今天清晨才赶回家。 然后他隔着几里路就听见这边在闹腾,这让素喜清净的江云旗略觉不喜。 李轩就苦笑着向江云旗解释究竟:“今日是伯母四十五岁生辰,结果含韵给忘了,这可把伯母她给气坏了——” 可他语声未落,就见江云旗的脸竟然彻底僵住了,他的额头上也冒着白毛细汗,整个人则定在原地动弹不能。 李轩见状不禁微楞,心想不会吧?这位江伯父难道也忘了。 然后就想这对父女,今日怕是死期将至! 这两人分明是在作大死的节奏—— 第六二二章 要做一个合格的沙包 当天晚上,李轩早早的就在房中入定修养。 他最近其实很节制,绝大多数的时间都用在打磨自己的金身霸体上。 只因这个时候,李轩的七窍玲珑心已经完成,存于自己的心脏位置。 就像是儒家所描述的,这就像是他体内的第二颗内丹,第二个元神核心,是浩气‘文心’之外的第二个动力源,还有着纯化浩气的作用。 白莲之乱的时候,他只能借助副体的‘七窍玲珑炉’,达到‘琉璃无瑕’的境界。可现在他的本体无需外力,就已经能做到了。 这是前所未有的成就,过往的岁月中,还从来没有人能够在第三门,修成七窍玲珑心的。 他的老师文忠烈公虽然预测这会给他带来极大的好处,可具体什么样的好处,文忠烈公也说不清楚,只能由李轩自己亲身体会。 所以现在李轩进入第四门的唯一障碍,就是继续打磨血肉金身。 术修的第四门是‘阳神’,是阴神阳化的过程;武修的第四门则是打开‘天门’。。 也就是打通天人之隔,使自身的一身灵窍与天地交通,逐步做到以血肉之身驾驭天地之力的过程。 此时他的肉身强度越高,越完满,日后能驾驭的天地之力也就越宏大。 未来可以生成更加强大的极天之法,甚至是掌握复数的极天之法。 李轩必须将自己的一身武意,融入自己的血肉筋骨当中,由此对抗天地之力的侵蚀。 这方面李轩也很有优势,他的雷法,冰法,光法,半年来都已陆续进入‘魄境’上品,武意足以与天位争锋。 不过他相较于那些武修最大的优势,还是等同于‘神境’武意的琉璃浩气。 李轩现在做的就是将自身浩气与血肉筋骨交融,融炼一体。让自己的每一片血肉,都充斥着‘琉璃无瑕’的儒家真意。 这可以让他的血肉金身与浩气彼此增益,相互成就。 李轩在房中正修炼得起劲,却听到窗外忽然发出了‘磕磕’的声响。 李轩睁眼看过去,发现江含韵正悬空浮立在他的窗外敲着窗。 他微觉错愕,可还是第一时间打开了窗。 李轩不敢不开,这古代的木窗就只能阻拦君子,不包括这只暴力小娘。 江含韵也第一时间就闪身而入,且毫不客气的霸占了他的床。 “怎么了?”李轩疑惑的看着她,随后似笑非笑的猜测:“该不会被伯母赶出来了?” 今天的江府可闹腾极了,要不是他与薛云柔等人安抚劝慰,江夫人非得气坏身体不可。 可也直到下午的时候,江夫人才肯吃一口饭。 “那倒没有,娘亲她就只是不搭理我,不让我进她的房门。” 江含韵用葱嫩的食指挠着脸,略有些幸灾乐祸道:“我其实还算好的,我爹到现在都还在前院加班看病人呢。” 李轩就不解的问:“伯父给人看病,不是很正常吗?” 江含韵就一声嗤笑:“我娘把他的枕头被褥啊都丢出去了,说以后一个月内别回来了,让他哪凉快哪呆着去。他现在不去给人看病,那根本无处可去。 爹他这次可把我娘给气坏了,尤其他的霸体是第三重的钢皮铁骨,那一身皮糙肉厚,娘用指甲抓都抓不动,用脚踢都像踢在钢棍上,娘的脚都肿了。” 李轩想到今日上午的情况,就不禁一乐。然后他又侧过头,用同情的目光看向了医馆的方向。 他意识到江云旗的遭遇,自己当引以为戒。 这横练霸体太硬了其实不好,江云旗他这次毫发无损看似是赢了,其实是输惨了。 不过自己这边应该没这问题,江云旗没在霸体修行上太用心,所以至今都只是第三重‘钢皮铁骨’。 他李轩就不同了,他的霸体现在就可做到‘刚柔并济’。 女孩的拳头揍在他身上会感觉软绵绵的,会很舒适,李轩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沙包。 “——不过这次是我与爹的不对,这么重要的日子居然给忘了。” 江含韵语含歉疚的说完,又气呼呼的瞪着李轩:“都怨你,路上怎么不提醒我?” “你这是胡搅蛮缠。”李轩无奈的摇头:“你自己不记得还怨我,我早上还以为你们父女特意今日一起回来,就是为给伯母庆生。” 他相信江夫人也是这么以为的,可他们最终都小看了这对父女。 江含韵的气息略窒,然后苦恼的用双手抱着小脸,在床上打着滚:“可恶,这次我该怎么办呐?娘亲她这次一定会生很久的气,她现在看到我就嫌弃得不行。” 李轩不由失笑:“我教你个法子,明天一大早亲手给你娘去做点粥或者包子什么的吃食,不会的话,可以去找独孤碧落帮你,总之先让你娘看到你的心意。然后你们父女再给她补一次生日宴,一定得哄着她,让她舒心惬意了。” 在出完主意之后,李轩就用异样的目光看着江含韵:“含韵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来寻我双修的吧?” “你做梦!” 江含韵直接拿起一个枕头,往李轩方向丢了过去:“只是来找你修神天双元法,李轩你现在金身快完满了吧?我是想着在承德之变发生之前帮你一把。” 她说完之后,又眼含不屑的看着李轩:“渣男!我才不会与你双修。一年前我还以为你是真的改过自新了,结果是更加的花心大萝卜,简直是人渣中的人渣!” 李轩听了之后就不乐意了:“说我花心我认,可我怎么就成人渣中的人渣了?含韵你说话得负责任。” “你还不承认!”江含韵双手抱在胸前,眼神更加鄙薄了:“先招惹了我的表妹薛云柔,还与罗烟暧昧不清,也不给她们一个结果,你这不是不负责任的人渣是什么!” 关键这家伙,同时还在打她与乐芊芊,还有虞红裳的主意。 可恼的是,之前在李轩离开南京的时候,自己就差点被这家伙骗到手。 “你这么说也对。”李轩就神色一暗,他含着歉疚与伤感的看着东面道观方向:“云柔,烟儿,还有红裳,我挺对不起她们的。” 江含韵看着他沉痛复杂的神色,又有些过意不去,心想自己的话是不是太过分了? 其实李轩也没那么糟糕,薛云柔那边实在是没办法,她要入继天师府,就势必没法成婚。 至于罗烟,江含韵与这位紫蝶妖女相处得挺融洽的。 她大概能知道罗烟的想法,多半是自卑于自己的身份,此外这位妖女也是飒爽的性情,不看重那一纸名份。 可江含韵随后就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要加上一个虞红裳?” 这个家伙,这家伙与长乐主公又发生什么了? 李轩则面色微变,心想糟糕,这是不打自招,漏了口风了。 然后他就果不其然的看到江含韵用冷冽的眼神再次看了过来:“李轩你果然是个人渣!” ※※※※ 江含韵还是与李轩修了一晚上的《神天双元法》 让李轩万分遗憾的是,由于双方的元神修为大进,《神天双元法》的进度也已经达到了一定层次。 两人之间的合修,已经不需要像以前那样,彼此间‘袒裎相见’了。 江含韵这次就穿着小肚兜,与李轩面对面的坐着。 李轩却感觉这情景更加的诱惑,那肚兜的绳结就挂在江含韵那修长的玉颈背后。 李轩好想伸手过去,一把将之拉开。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李轩勉尽全力才压住这手贱的冲动。 除此之外,两人修行时的元神交融,依然很爽很舒服。给两人的感觉不亚于男女之间的性事,让人上瘾。 江含韵也有点恋恋不舍,她与李轩一直修到了清晨,才结束了这次的合修。 然后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床单连垫被给摧毁了,用雷霆之力将之震灭成了齑粉,接着还换了一身肚兜。 临走之前,江含韵还将李轩揍了一顿,狠狠地惩罚了这个品行不端的渣男,这才在晨曦第一缕阳光照下之前飞出窗户。整个人化作一道电光,往江南医馆后院的方向闪逝而去。 江含韵准备听从李轩的建议,在清晨给母亲做一份早餐。 不过她没打算叫独孤碧落,江含韵对于自身的厨艺还是很有自信的。 李轩对于江含韵厨艺,则不知该如何评价。江含韵虽然没继承父亲在医道上的资质,可江母说她在厨艺上有着野兽一样的天赋,不知怎么的就能把饭菜做得很好吃。哪怕是油盐乱放,也能做出别样的风味。 李轩当天却是顶着一对熊猫眼去上朝的,江含韵下手一点都不留情,武意沉积于他的皮肤中,需要一两个时辰才能完全炼化驱逐。 原本以他之意,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去朝堂丢人现眼的。 可就在接近天明时分,李轩接到了绣衣卫左道行传递过来的消息。 蒙兀人已经举国动员,瓦剌大汗召令四处,准备集结总数四十五万骑南下。 除此之外,据说这位还从察合台汗国借兵九万骑,兵锋直指河套一代。 李轩做为暂任的‘镇蓟大将军’,必须为接下来的战争筹备了。 第六二三章 镇蓟大将军 在三月初一的朔望大朝会之后,景泰帝与于杰就统率着十四万京营禁军开拔,由紫荆关方向往大同,太原行进。 李轩这个‘镇蓟大将军’,统辖的就是北直隶防务,所以不急于离京。 不过自二月二十七日北疆传来警讯之后,李轩就已紧锣密鼓的备战。 各种粮草,军资等等,都在源源不断的运往蓟州镇的军仓。 还有北直隶与山东各地的卫所军马,也都陆续接到了李轩的调令,在往蓟州镇方向云集。 这两地总数八万兵马,加上蓟州镇本身的卫所军,总数共二十八万人。 值得一提的是‘蓟州镇’,此镇辖蓟州、永平、昌平、密云等地,是大晋九边重镇之首,是大晋仅次于京营禁军的重兵集团。 太宗年间,蓟州镇兵额就达到了二十四万人,在一定程度上承担着禁军的职能,后来又逐渐增长到二十七万。 在九边重镇中,仅宣府、大同二镇可与之相比。 去年景泰帝在唐山一带防御蒙兀大军,就是依靠蓟州镇的力量。。 而这一次,蓟州镇除了七万人驻守地方之外,一家就提供了二十万的卫所兵。 由于才经历过一次清田整军,蓟州镇的士气与整体状态都非常不错,是仅逊于京营的能战之士。 这二十八万兵马当中的十万被李轩分置于喜峰口与古北口两大关城驻守,其余十八万人,则被他分别安排在沿燕山一代的将军石关,马兰关等等关口。 这些关卡也能沟通燕山南北,可在军事上的价值却远不如喜峰口与古北口。这是因喜峰口与古北口这两大雄关要塞都有河流经过,可以通行十万人以上的大军而不愁水源。 所以换成是正常的情况,李轩只需在这些关卡安排个五六千兵马,就可保万无一失了。 问题是他这次的对手不同,那是一群不需要吃东西,也不需要喝水的尸军铁骑! 只需有足够的血食或者阴煞之力供应,它们就可以不知疲倦的行军,也不需要任何的补给,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无视地形。 所以燕山山脉任何一个可以通行大军的关口要隘,都不能不防。 李轩又将总数四万一千人的神机左右营,置于蓟州城作为总预备队。 如此一来,北面的任何一个方向有警讯,他这四万火枪军都可以压上去。 李轩的作战方略,与天子及景泰帝的设想有很大不同。他们更希望将神机左右营拆散,分驻于几个关口防御。 可李轩却知道这支全火枪军队集中在一起,才能够在野战中最大程度的发挥威力,所以他来了一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既然朝廷委了他做‘镇蓟大将军’,那么这一战该怎么打,就只能由他说了算。 李轩则直到三月五日才出京离去,此时虞红裳不惜以监国之身,亲自将李轩送到了朝阳门外二十里。 临别之际,虞红裳发现李轩在定定不移的看着她,眼神中则略含幽怨之意。 虞红裳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即面红耳赤的偏开头,看向了别处。 她想自己这几个月来确实过分了,李轩费尽了心力哄她开心,自己却从未假以辞色。 可现在真的不行啊,她现在还在喂奶。 虞红裳虽然能够暂时控制住奶水不溢出来,可身上的奶香味,还有那对小白兔的变化,肯定瞒不过李轩。 他只需要探手一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虞红裳最近也偶尔被哄得意乱情迷,体内燥热不堪,可现在只能强忍着。 她不堪李轩的深情凝视,只能尝试转开话题:“轩郎你走之前,还有什么要交代的没有?” 李轩暗暗一叹,只能收心道:“文事方面红裳你自有主见,不需旁人置喙。唯独武事方面,红裳你得多仰赖朱国能与‘五军营’。‘十团营’你可以用,却必须加以防备——” 虞红裳听到这里就知道李轩,还是在忌惮已经被调往辽东,担任镇辽大将军的梁亨。 十团营是于杰一手创建,可当时负责练军的正是梁亨,轮到对十团营的影响力,梁亨仅逊于‘于少傅’。 此时‘十团营’还有三个团营留守京城,全都是梁亨一手带出来的旧部。 李轩则继续说着:“红裳你务必得小心上皇与太后!虽然没有证据,可这次蒙兀南侵,很可能与他们有关。还有襄王,此人一日没有问斩,就一日不可轻忽大意。如果此人敢有什么异动,就直接赐他一杯毒酒。 这次我会将罗烟,芊芊,玄尘子,陆血几人都留下帮你。还有江伯父,在四月前都会呆在江南医馆,敖疏影也答应我会坐镇于北京水德元君庙。一旦京城有变,她们都可作为你的奥援。” 虞红裳就错愕的扬了扬眉:“罗烟她也留下来?” 她不是反感这位紫蝶妖女,而是为李轩的安排惊奇。 李轩与罗烟合起来,才是威震大晋的‘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可一旦这两人分开,战斗力与威慑力就会大幅度的滑落。 李轩微一颔首:“烟儿她明面上还是会随我去蓟州,可最多两日之后,她就会潜回京城。“ 他随后神色淡然解释:“‘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天下周知,可正因此故,我们的敌人首要做的就是将我与罗烟拆分,我们两人现在双刀合璧的机会其实微乎其微。 所以这次我准备带我的副体过去,可副体离开之后,六道司那边总需有个人主持吧?神翼府的线人网络才刚建成不久,正在稳固阶段,京城这边须臾都离不得烟儿。她是天下前三的幻术大师,也能帮得上你。” 虞红裳心想也对,换成她是蒙兀人,战前也会想方设法的将两人分开。 不过她知道李轩敢于这么做的最大底气,还是源于李轩与罗烟半年来的修行进境。 他们自身的战力,早就足以独当一面。 可她的眉头还是深锁着:“可如此一来,你身边就只有一个东方良,人手会不会不够?” “除了东方良,还有薛少天师,含韵与雨柔,已经足够了!” 李轩不以为然的笑了笑:“此时朱天尊已经在返京途中,有他坐镇。即便辽太祖再临人世,也休想跨过燕山一步。” 此时的李轩,又稍稍犹豫道:“对了,还有北面新任的宣府总兵方瑛,红裳你也不能不加以防备。” 这个宣府总兵方瑛,与另一个世界,明代宗时期的名将方瑛姓名相同,也有着相似的人生轨迹。 正统初年,方瑛随父方政出征麓川。方政战死后,方瑛矢志报仇。初承袭指挥使,后升都指挥同知。曾参与两次麓川之役,又率军平定贵州、湖广叛乱,前后攻克近二千座大小山寨。 据说其人天姿英杰,通晓古兵法。为人则廉洁谦和,所到之处,都能保境安民,被认为是当朝名将。 尤其景泰十三年之后,不知是否因大晋国运大涨之故。此人也突破了天位境界,成为大晋军方第六名天位大将。 只从方瑛的履历来看,此人自然是可信的。 可让李轩忌惮的是另一个世界,方瑛在上皇正统帝复辟之后入京总督京营军务。累加至奉天翊卫推诚宣力武臣、特进荣禄大夫、柱国,封南和侯。 其人去世之后,正统帝为其辍朝一日,赐谥“忠襄”,故后世称其为“方忠襄”。 李轩担心此人在夺宫之变以前,就可能与正统帝有了勾连。 虞红裳听到这里,却是苦笑不已。 她感觉李轩过于草木皆兵了,太后与上皇确不可小视。可要说他们现在有复辟的能力,虞红裳是绝不肯信的。 不过下一瞬,她却感觉到李轩忽然抓住她的手,还用手指在她的手心里轻轻挠动着。 李轩则毫无异状的继续说着:“我预计这次京城生变的可能性不大,可一旦有事,你得第一时间通知我。待我四万火枪军回返,足以镇压一切!” 他记忆中那场导致上皇正统帝复辟的夺门之变,其实成功的极其侥幸。 如果不是景泰帝无嗣,病重不起,而掌握整个京营军权,甚至一部分锦衣卫的少保于谦,在事后也束手待毙,不加反抗,上皇正统帝绝无可能复辟成功。 可在这个世界,景泰帝已立下皇孙,本人则出征之外,大晋朝野内外的形势也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改善。 所以哪怕李轩,也认为夺门之变很难发生,至少不会发生于景泰十四年这个时间点。他现在的一应布置只是为防万一。 虞红裳她没有挣开李轩的手,而是略显慌张的四面扫望。 直到她发现自己的宫女侍从都面朝外侧,无人敢向他们注目之后,才稍稍镇定。 随后虞红裳就用贝齿咬着唇,回捏着李轩的手。 “你放心,我在京中会小心防备的,我等你回来。” 此时的虞红裳是面红耳赤,脸上羞涩到几乎就快烧起来。 她想李轩这次出征,怎么都得两三个月才能返京。 第六二四章 胜负的关键 与虞红裳分别之后,李轩就来到了一辆特制的钢铁囚车前面。 这车里关着的正是巴蛇女王,她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李轩:“轩郎你这两个月为什么没来看我,是被你身边的几个雌性拦着吗?她们都是妒妇,你不要理她们。” 李轩唇角微抽,然后将缠绕在囚车上的锁链全数斩开。 他又探手一招,将巴蛇女王身上那什么符箓啊,镇元钉之类的,全都招摄到了手中。 “女王殿下你可以走了,前次你与玄黑鹿王联手暗算我,我则关了你三个月,算是恩怨已了。说来你入京已经有大半年,就不打算回高原看看?” 巴蛇女王恢复自由之后,先是活动了一下双手,又甩了甩尾巴。 然后她就笑盈盈的看着李轩:“这又是那几个妒妇逼迫你的?我才不走,最近巴蛇王庭那边又不用我操心。自从你踏入吐蕃,降服十二法王,整个青藏都安宁着呢,西面那些妖王也都很老实,没人敢惹事。” 李轩一时间头疼之至,他挥了挥手:“女王殿下你自便,只需日后不与本侯为敌,你爱怎样就怎样吧。” 对于这位牛皮糖一样的巴蛇女王,他是完全无可奈何。。 他杀也杀不得,关也关不住了。罗烟与薛云柔又盯着他,让他没办法动用皮鞭蜡烛什么的。 李轩是考虑到蒙兀南下期间,冠军侯府的力量会大幅度的削弱。再把这巴蛇女王关下去,只会浪费人力。 所以才在他出京的关口,将这巴蛇女王释放。 可结果他才将巴蛇女王的封印解开不到十个呼吸,就后悔莫及。 巴蛇女王则看着官道上,正源源不断往东面方向行进的士兵:“你这是要领军出征?是要与蒙兀人大战吗?我可以帮你的。” 李轩懒得理她,他径自往前走:“说了殿下你自便,你爱怎样就怎样。不过有一言提醒,这次我们的对手,很可能是辽太后述律平。 据说此人生前寒法冠绝天下,还修成了一门寒系的极天之法,女王你自己考虑清楚。” 别看蛇是冷血动物,可它们其实极度畏寒,一般低于五摄氏度就得被冻死。 巴蛇虽为神兽族裔,可同样没摆脱畏寒这一特性。 昔日巴蛇常泽之所以会那么简单的被杀死,正因当日四大寒法高手联袂镇压。 巴蛇女王就一声嗤笑,跟了上去:“那你可小看我了,我自小天赋异禀,寒法一道我可不输于你们人族。” 她已经注意到远处,罗烟与薛云柔两人,正冷冷的向她与李轩注目。 巴蛇女王有些愤恨地甩了甩小尾巴,把脸颊鼓成了一个包。她心想果然,都是那几个女人的缘故,让李轩不敢与她接触。 李轩返回到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就被罗烟掐住了腰肉:“你究竟与她说什么了?她怎么还跟着你?” 李轩不由龇牙咧嘴,万分无奈道:“我怎么知道?人家就迷上我了,我有什么办法?” 罗烟不由‘哼’了一声,她一想到那天在巴蛇洞穴,李轩对巴蛇女王常莹莹的感觉是‘超纲’,就感觉很不适。 罗烟当即斜目看了一眼薛云柔:“少天师,你怎么看?” 为这条母蛇,她竟不得不倚重于情敌。 这次随同李轩前往蓟州的几个女孩,独孤碧落是李轩的小跟班,冷雨柔只在乎她的机关器械,江含韵则是懵懵懂懂。 除了少天师薛云柔之外,竟没一个能打的。 薛云柔则唇角微扬,转手就将李轩腰间挂着的‘割龙刀’抽了出来,甩了一个靓丽的刀花,然后笑眯眯地道:“我割了他,你应该没意见吧?” 罗烟则赞同的微一颔首:“如此也好,免得他再祸害别人。” 李轩顿感下身一寒,浑身上下汗毛直立。 接下来,薛云柔就驾驭着‘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往东北方向行去,他们先去查看了承德千户所。 这里还是先前的模样,没有任何的变化,埋在龙气之下的‘离合宙光雷’,也沉寂如故。 这一次,李轩在此处呆了整整大半天时间。 他在看此间的山川,看此间的地势,感应与预判天气与风力的变化,将所有的细节,都记忆于心。 罗烟与他心意相通,一看他的举止就知究竟:“轩郎你还是想提前将‘离合宙光雷’引爆,准备在这里与尸军铁骑决战是吗?” 李轩闻言微笑:“是有这样的想法,哪里能任别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真等到三月底辽太后的祭日到来,岂非愚蠢?” “用兵之法我不懂。” 旁边的薛云柔面色沉凝:“可少傅于杰与天子对你三令五申,想必是对野战不看好。我也感觉在承德野战不妥,一旦辽太后述律平与她的尸军铁骑得了此地龙气加持,一定会战力倍增。 以少傅于杰的刚强性格,一旦认为蓟州防线有失陷的风险,他说不定选择直接更换主帅。” “临阵换帅?哪里能这么简单?” 李轩先是失笑,他的面色渐渐凝肃了下来:“放心,这一战该怎么打,我胸中已有成算。定不会将北直隶数百万百姓,还有我们的身家性命置于不顾。” 薛云柔与罗烟两人听了之后,就不禁面面相觑了一眼,都面现忐忑犹疑之色。 她们都在想李轩是否太托大了?那四万‘神机左右营’真有能力在野战中击退那二十余万龙气加持的铁骑尸军? 接下来,李轩又开始巡视古北口,喜峰口,将军石关等众多关隘的备战情况与防御工事。 他是从二月二十七日接到蒙兀人的警讯之后,才开始正式调兵北上。 可相关的备战工作,在他发觉承德千户所有变之后,朝廷兵部就已开始推进了。 此时这几大雄关的防御非常完备,所有的守城器械一应俱全,营帐,防备倒春寒的冬衣等等一样不缺,兵粮伙食也很充足。 而镇守几大关隘的将领,也都是李轩亲自挑选,不但卓有才能,且多是他这一年来收罗的股肱腹心。 在古代,要想避免在军中形成派系山头,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即便李轩,在面对强敌的时候,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那些他知根知底,亲近可信之人。 巡视完了这些关隘,罗烟就准备潜回北京城了。 这两天几乎寸步不离的陪着李轩一起巡视关城,被十几万人亲眼目睹。 已经足以在敌人心目中,形成‘天击地合阳阳神刀’都在蓟州的假象。 不过离去之前,罗烟却又将一具长达一人半的水晶盒子,放在李轩的面前。 里面躺着一个人,正是罗烟的相貌模样。 罗烟随后用警告性的目光斜睨着李轩:“这具化身交给你了,你得照顾好她,别把她给弄坏了。她很贵的,为炼制这么一具化身,我至少损耗了七种天材地宝。” 昔日南京时,她为了假死脱身而毁去的分身化体,罗烟至今想起来都心疼。 李轩自然是拍着胸脯答应,等到罗烟离去。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就直飞蓟州城。 李轩却发现薛云柔有些神思不属,时不时的会看向北面。 他略略思忖了片刻就知缘由,然后眉眼微扬:“是为张观澜?李遮天?” 薛云柔微微颔首,她转头眼神灼热的看向李轩:“轩郎,你真有把握在野战中,击败那二十余万尸军铁骑?” 李轩没有迟疑,神色也无比认真的与薛云柔对视:“只要当日战场上不下雨,我有十成胜算。” 燧发火枪能够防雨,却不能完全防雨。 符文燧发火枪在晴天时的发火率,可以达到九成。可如果是暴雨天,发火率就只剩五成不到。 这虽然比雨天就报废的火绳枪要强,却还不足以克敌制胜。 “那么此战的关键,就在于对天时,对云雨的操控了?” 薛云柔见李轩神色郑重的点头,就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 在须臾之后,她又杀机满溢的轻抚着身前的正一伏魔剑:“我信你!就在这一战,我当与他二人做个了断!为了我父亲,也为了天师府,张观澜的性命,我必欲取之!” 第六二四章 过一个肥年 三月十二日,在辽太祖陵墓室旁的一座山峰上,前元天师张观澜正背负着手,目如烛火的遥望着蓟州城的方向。 他的语中,则含着几分试探之意:“宗兄,请你如实告知,主人他对此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他询问的人是‘神裂刀’宗玄化,也就是李轩曾经见过几次面的黑衣斗笠人。 这位斗笠人的身影却是背对着张观澜,饶有兴致的看着下方的墓室甬道:“主人他说暂时静观其变。你想要助蒙兀人,那也由得你。 可从此之后,我们各走各道,两不相干,日后刀兵相见,也莫要怨主人无情!” 前元天师张观澜听到这里微微蹙眉,却一点都不觉意外。 他们的主人中流居士,一生孜孜不倦于驱除诸胡,维持华夏正统。 如果不是几百年前,从金阙天宫中流传出来的部分史书内容,让中流居士深受打击,让他风格大变,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与瓦剌人联手的。 “也就是说,主人他决定两不相帮?” 张观澜目中闪现着一抹异泽:“可主人不是想要推翻金阙天宫的史书吗?这可是最好的机会。” 中流居士乃当世中的战力天花板,不但修为达到了大天位,还掌握了极其强大的‘极天之法’,是真正的‘半步极天’。 即便号称‘天下第一’的少傅于杰,在战力上也要逊色其人一筹。。 一旦此人站到大晋那一方,那么这次也先大汗的图谋,绝无可能成功。 所以中流居士能做壁上观,张观澜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张观澜还是抱着万一的希望,想要将此人扯入漩涡。 一旦有中流居士的助力,那么景泰帝也好,冠军侯李轩也罢,都必死无疑! “主人他不认为有插手的必要。”‘神裂刀’宗玄化摇着头,一声哂笑:“这很有意思不是吗?金阙天宫史书记载的‘夺门之变’,本该发生在景泰二十三年。结果在景泰十四年,你们就决定孤注一掷。 所以接下来的局面就很奇妙了,如果你们的阴谋失败,那么这次正统帝与孙太后一定活不下来。可如果你们成功了,那么景泰二十三年发生的事情,也将提早到景泰十四年。 主人他心心念念的想要更改历史,精心筹谋了数十年却功败垂成。结果当他心灰意冷之际,却又柳暗花明。 可笑的是,这一次他甚至不需要出力,就可以眼看着千秋笔书写的历史被推翻。既然如此,那么他还有何必要助你这样的汉奸走狗?” 张观澜听到这里,脸色不禁微微一青:“宗兄?你我二人终究同事数十年,还请嘴上留德!” “你不就是蒙兀人的一条狗?” ‘神裂刀’宗玄化转过身,眼神嘲讽的看着张观澜。然后他抬手一招,从张观澜的身上,强行招出了一枚金色的印符:“你既然已不打算遵循主人之意,那么这枚用于蒙蔽‘金阙天章’的印符,自然也不需要了。 还有,主人让我转告。若京城失陷于蒙兀之手,他一定会亲自取你性命!” 他说完这句,整个人就化作了一道金光遁起空际。 张观澜不由牙帮鼓起,目光则森冷异常。 他的唇角,随后又现出了讽刺的笑意。 如果他们这次能拿下北直隶,蒙兀就必将再一次入主中原。 那时也先大汗大势已成,自己又何需畏惧那区区中流居士? 这个‘神裂刀’宗玄化,也不过是中流居士的一条狗—— 此时宗玄化的语音又悠悠传来:“你们与其担心我家主人,倒不如对金阙天宫那边多上点心。真有意思,提前到景泰十四年发生的夺门之变,金阙天宫那边不知会是什么反应?真想看看他们的表情。” 他哈哈大笑,转瞬之间就消失在云空当中。 张观澜却懒得理会,他直接一个闪身,往辽太祖陵墓室的深处走入进去。 早在一年多前,张观澜就已借助‘万棺神主’司空信,完成了为‘辽太后述律平’凝聚尸身魂体,还有驾驭皮室尸军的试验。 此时招魂之前的各种筹备也已就绪,就只等三月二十六日,辽太后述律平的祭日到来,此间二十七万铁骑尸军就可南下承德! 几乎同一时间,在距离辽太祖陵大约一万两千里的长城北侧,阳和关前。 在一座赤金色的王帐内,‘瓦剌大汗’也先正饱含期待的看着走入他王帐中的国师阿巴师。 “国师!”也先注意到阿巴斯手中的一份卷轴,他眼中不由现出炽热的光泽:“那是正统皇帝的誓书?你拿到了?” “幸不辱命!” 蒙兀国师阿巴师微微一笑,将这卷轴放在了也先的面前:“那位皇帝治国的本事没有。讨价还价的能耐倒很是不俗。我前后与他商讨了近一个月,直到昨日下定誓约。” 瓦剌大汗也先直接翻开卷轴仔细查看,须臾之后,他就看见了‘朕如能成功复辟,定当诛杀本朝‘兵部尚书,少傅于杰’,及‘冠军侯,少保李轩’。将二人千刀万剐,施以凌迟之刑,以酬瓦剌也先大汗之恩德’。 也先看完这句之后顿时唇角微扬,喜色难以自抑:“这位大晋上皇,他还真是答应了。” 不过他随后也望见了这份卷轴的最后部分,还有‘此为密约,双方当秘而不宣。如立誓之人违诺,当受千雷万击而死,从此断子绝孙’等等文字。 瓦剌大汗也先看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这位大晋天子,倒是挺小心的。然而景泰帝,于杰与李轩这三人一死,晋人还有谁能阻我?” 他毫不犹豫的咬破了手指,在卷轴的尾部按下了血色手印。 除他之外,此时这卷轴上还有三个血色手印。其中之一是国师阿巴师的,另外两个,当是属于正统帝与孙太后。 而此时国师阿巴师拿出了一张明黄宣纸:“这是孙太后提供的名单,总数九十七人,他们或文或武,官职在七品到三品之间,分布于大同镇及太原镇中。 在我蒙兀大军南下时,他们会以隐蔽的方式,尽可能的向我们提供大晋军机,还有各种助力。” 在这张纸后面,阿巴师又拿出了一张五尺见方的舆图。 “——此物是大同,太原,宁夏,固原四镇的军机图,这四镇的一切地形,堡垒,布防等等,都在这张纸上。” 瓦剌大汗也先手持此物,顿时长声大笑,震荡云空。 他将旁边酒盏里面的酒一口饮尽,然后重重的摔在地上,使得碎片散射纷飞。 于此同时,也先须发怒张,如猛虎般扫视着帐外:“传令诸‘达鲁花赤’与‘万户’,告诉孩儿们,该出兵了!让他们动起来。 这一次,我们不需要去攻城,也不需要去拿下那些寨堡。我只需要他们去抢,去劫掠就可以,让大家过一个肥年!” 而就在片刻之后,这金帐之外数十万铁骑,发出了一阵阵仿佛狼啸般的叫声。 这些骑士们纷纷挥起缰绳,轰然而动,策动着胯下的龙驹战马,往南面方向奔驰而去。并在不久之后,形成了十几个巨大的箭头,浩浩荡荡的越过了前方的长城缺口。 ※※※※ 在蒙兀大军从‘阳和卫’一带的长城缺口汹涌而入的时候,已经赶至太原城坐镇的少傅于杰就已在第一时间获知军情。 在最初一两天,少傅于杰还是成竹在胸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于杰的眉心却逐渐皱成了一个‘川’字。 只因整体战局的发展,与他的预判很不一样。 蒙兀四十五万铁骑越过长城之后,竟然将沿途一切卫所军堡与城池都置之不理,他们甚至不去攻打后路之一的‘阳和卫堡’与‘高山卫堡’,直接就往大晋的腹心之地挺近。 他们沿着御河与桑干河,浩浩荡荡的南下,短短两日之后,就已抵达‘应州’(应县)的位置。兵锋已直指山阴,马邑,朔州。 景泰帝也同样惊奇不已:“也就是说,他们除了那二百万头羊,还有一些干肉之外,后面就没有其它的军粮储备了?这些军粮,就只能维持一个月吧?” “陛下!应该是一个月二十天。” 旁边一位穿着一品武官服饰的大将出言纠正,那是当朝定襄侯,太原总兵官郭泰。大晋六名天位大将之一,其一身武力仅逊于梁亨。 他双手抱拳,神色恭敬:“蒙兀人一人三马,而此时中原之地草长莺飞,不缺草料,他们危急之刻,还可杀马充饥,以马血解渴。” 景泰帝不禁微一颔首:“还是定襄侯经验丰富,那么在定襄侯看来,蒙兀人到底是意欲何为?” “当是为劫掠朔州!”郭泰毫不犹豫的答着:“如果朝廷不救,再由宁武关与雁门关进窥太原!” 景泰帝当即握了握手,神色沉凝。 朝廷为此战已经做过充足准备,长城沿线五百里内都做好了坚壁清野。所有野外的民众,都被收入卫堡与城池当中。 他们是抱着宁愿放弃春耕,也不能让蒙兀人劫掠到任何财货粮草的想法。 可‘朔州’却在这五百里之外—— “这是臣考虑不周。”于杰朝着景泰帝深深一礼;“也先此举,应是以朔州百姓为质,为逼迫我朝与他决战于朔州。” 景泰帝的剑眉微扬,然后就笑了起来:“决战,朕求之不得!” 如今的大晋,可绝非是正统年间的大晋,也绝非是景泰十三年前的大晋。 此时的晋军,绝不会畏惧与蒙兀人的堂皇阵战。 他长身站起,猛地以长剑钉在了舆图上。 “那就战吧,将蒙兀这四十五万骑击灭于朔州之原,大晋当可得百年清宁!” 第六二六章 先斩后奏 太原北部战云密布之际,李轩正在蓟州城附近整军饬武。 主要是神机右营,原本的一万一千人还没有操训完成。 他们在线列阵与空心方阵上不是很精熟,需要进一步强化。 还有新招的八千义乌兵,也在日夜练习燧发枪的操作。 李轩对他们的战阵与刺刀术当然不抱指望,不过却希望在战争到来之前,这些义乌兵能够熟练的开火。 为此他不吝弹药的损耗,保证这些新军每隔一天,都进行一次十发以上的实弹射击。主要是练习装弹,还有适应开火后的后坐力。 至于准心,李轩没抱任何指望,他只要保证这些人能听从指挥,向目标方位正常开火就好。 线膛枪也称来复枪,准心要比滑膛枪强很多,美国南北战争的时候,就有人依靠来复枪隔着数百米狙击敌方将领。 可这却需天赋异禀,还有对火枪的娴熟掌握,没有一两千次射击量,是没法练出神枪手的。。 冷雨柔设计的‘符文燧发线膛枪’,虽然借助了符文之力,可主要是为提升威力,射程与发火率,冷雨柔没有在精度上下功夫。 所以在战场上,这些枪械主要还是依靠密集的弹幕进行杀伤。 还有‘符文燧发线膛枪’的枪管寿命,只有一千二百发左右。可事实上,在它们射击到六百发的时候,枪管的膛线就会磨损,精度会大幅度的下降。 这也是神器盟外售的‘符文燧发线膛枪’,最多只能在市面上卖到二千五百两的缘由。 它的威力虽然等同于中品法器,可在许多方面都有着缺陷,与真正的中品法器,还是有着极大差距的。 与此同时,李轩也在等候军械的齐备。 就在三月初北方蒙兀人异动之后,朝廷又在他的活动与撺掇下,以赊账的方式向神器盟追加了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定制。 只因目前神机左右营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在朝廷几次采购配发之后也只有三万杆出头,还有着较大的缺口。 那八千新招的义乌兵,目前都只能暂借神机左营的枪械进行射击训练。 此时神器盟正在连夜赶工,尽量赶在三月二十日之前将这七千杆火枪交货。 届时神机左右营将拥有三万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还有一百六十门四寸口径的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真正实现火器的全覆盖。 总数是三万七千火枪兵,一百六十个炮组一千四百人的编制——这些大炮每一门都需要至少八到十人伺候。 剩余的两千余人,都是操持各种杂务的辅兵,包括火头兵等等。 此外李轩还请赫连伏龙与江云旗二人联手,创立一门更适应战场的刺刀术。 可在眼下却是来不及用了,目前只能将一门名叫‘虎突神刺战法’的战场矛术稍加改良,教导士兵修行。 ‘符文燧发线膛枪’长达四尺二寸,也就是一点四米。加上零点五五米的刺刀,长度接近六尺,恰好适合这门突刺为主的矛法。 除此之外,‘虎突神刺战法’还额外适合阵战。 尤其数万把刺刀形成的刀林,在近战中也有着极大的威力。 而就在神机左右营操训的如火如荼的同时,李轩也在蓟州镇中选拔精锐,在蓟州城中云集了五万人的卫所军。 ——这都是蓟州镇的精华,无论是个体战力,还是战阵的水准,都不逊于禁军。且在一年前才经历过那场唐山大战,有着应对骑军的经验。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的弓手就有一万六千人,都是弓法娴熟,可以开二十石强弓的善射之士。 李轩又将诸部的骑兵集合在一起,大约九千骑士,被他单独编制成了两个团营。 李轩对‘神机左右营’有着十足的信心,坚信这四万火枪军,就足以击破那数十万皮室铁骑。 可他不会因此故,就放弃增加胜算的努力。 也就在三月十八日,神器盟提前两天将所有的火枪与火炮交付。 李轩此时已得知蒙兀铁骑已经进入朔州境内寇掠,于杰与天子正集结兵马,准备在朔州与瓦剌大汗也先决战一事。 可在这一天,李轩还是毫不犹豫的以‘演习行军’之名。下达了北进的军令。 神机左右营四万一千人,加上李轩临时编制成的五个步战团营五万人,两个骑军团营九千骑兵,加上三万运输辎重的辅兵,合计十三万大军开拔北进。 他们先是抵达喜峰口,在此处稍事修整了一天,就在李轩强令下跨过关口,往承德方向行军。 李轩的这一举动,让所有人都猝不及防,也为之震动不已。 ※※※※ 仅仅半日之后,得知消息的次辅高谷,就在虞红裳监国听政的文华殿内怒声咆哮:“冠军侯他究竟意欲何为?是要将我大晋置于死地吗? 他放着那么多的雄关要隘不守,却带着这点人马主动跑去承德。他知不知道辽太祖墓里面有二十七万皮室尸军?他知不知道承德千户所下面,有着契丹人的龙气残留? 用那区区十三万人与契丹人的皮室铁骑对抗,他以为自己是霸王项羽再世,还是卫王李靖复生?朝廷册封他冠军侯,他就真以为自己是冠军侯了?” 暴怒的高谷甚至顾不上朝廷礼仪,含蕴着磅礴浩气的语声,震得这文华殿簌簌作响。 朝堂之上的诸人,也都是眉头大皱。即便是与李轩亲近的刑部尚书俞士悦,也是眸现忧色。 户部尚书萧磁,则朝着虞红裳一抱拳:“殿下!请速下旨意将冠军侯召回,解除其人军职!蓟州镇也当另委老成善守之将主持防务。” 兵部左侍郎商弘也赞成解除李轩军职,他躬着身道:“殿下,此事当从快从速!一旦冠军侯在承德大败,后果不堪设想。这十三万人如果亡覆,我大晋或是满盘皆输之局!” 虞红裳也为李轩的举措震惊不已,可她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眸色也平静无波:“萧尚书,冠军侯的镇蓟大将军,是由天子委任。他的去留非本宫能决,此事当请示天子,由父皇决断!” 虞红裳虽然担心此战胜负,可对于李轩的能力,她却有着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看出朝堂中的这些大臣,对于李轩先斩后奏,主动出击的决定不满之至,所以选择了‘拖’字诀,尽量为李轩争取时间。 可在御阶之下,左都御史却一声怒哼:“监国此言差矣!陛下与于尚书之所以委冠军侯为镇蓟大将军,是让他固守喜峰口与古北口,防御辽太祖墓二十七万皮室尸军南下,不是让他冒险与之野战的!他怎能如此莽撞?” 他双目圆睁,瞪着虞红裳:“天子如今正在朔州,哪怕是动用‘火眼金乌’,一来一回都需一两个时辰,加上他们讨论的时间,这该等到什么时候?冠军侯麾下大军距离承德只有不到二百里,臣估计最多半日,他就可抵达承德,那时就为时已晚! 殿下,天子让殿下监国是何用意?是让殿下决断国中他鞭长不及之事。否则天子要您这监国何用?要这满朝大臣何用?” 虞红裳依旧面不改色,淡定自若:“左都御史之言有理,然则本宫虽不懂军事,却也知道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 此事本宫是万万不敢决断的,还是得请示父皇。且至今以来,冠军侯都从无败绩,诸位是否担心太过了?还有,如果要撤换冠军侯,那么朝中何人堪当蓟州重任?何人能接手这十几万军马?” 她想‘拖’字诀如果起不到作用,那就尽量搅乱众议。 果然当她这番言辞一出,原本群情汹涌的朝臣就乱了套。 有人认为‘临阵换将’一事确实不妥,有人则为接任蓟州大将军的人选争论。 此时虞红裳又神色微动,看向了从宣府总兵调职京营都督同知,前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朱国能。 “昌平侯熟知兵法,请问您怎么看?” 朱国能就抬起笏板道:“殿下,冠军侯北进之前已有万全的准备。即便他兵败承德,蓟州镇也能在皮室铁骑的冲击下坚守十数日,有充足的时间供朝廷调集兵马。 且据臣所知,日前神机左右营从蓟州行军至喜峰口,只用了五个时辰。所以臣预计冠军侯麾下大军,已经抵达承德。这个时候,无论朝廷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为时已晚——” 果然就在他语落之际,绣衣卫都督同知,内厂提督左道行匆匆行入:“殿下!承德那边传来军报,冠军侯的前哨骑军,已经抵达承德千户所。与冠军侯同行的天师府少天师,主动引爆了承德龙气。” 这一瞬,这满朝大臣都是眉头大皱,其中更有许多人满面怒容。 李轩此举不但是先斩后奏,更将他们逼至不得不同意李轩野战方略的境地。 而就在两个时辰之后,远在朔州的于杰也得知这一消息。 他只觉脑内一阵晕眩,太阳穴青筋暴起,一阵突突跳动。 第六二七章 气运未绝? “这个冠军侯!”景泰帝接到‘火眼金乌’的传信时,脸色也有点发青,不过他的神色还算镇定。 “于爱卿以为冠军侯这次北进的胜算几何?” “正常来看,他连三分胜算都没有。”于杰摇着头:“虽然在几次兵棋推演中,他的全火器战法表现不错。可兵棋推演,根本就无法展现战场上千变万化的情况。 无论是铁骑冲击之势,还是冠军侯所说的弹幕与线列射击,这些都无法真实的展现,那么这推演的结果何足为凭?” 他对李轩的火器部队还是有很大期待的,可全火枪战法实在过于激进。 景泰帝听了之后就不禁微一扬眉:“那么爱卿之意,也是认为必须召回冠军侯,任命一位老成之将担任镇蓟大将军?” 于杰却说出了相反的答案:“不!临阵换将,乃兵家大忌。神机左右营是由冠军侯一手练成,其亲信家丁充塞于神机左右营的军中。 而蓟州镇诸部将领,也都是冠军侯亲自选拔任命。在这个关节换将,无论是谁都没法做到如臂指使。” 这就是让于杰恼火的地方,李轩挑选的时间点,恰是他们最难受,最尴尬的关口。。 但凡李轩抗命北进的时间早个两三天,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将李轩撤换。 那位冠军侯显然是早有预谋—— 景泰帝不由陷入凝思,眼现踌躇之意。 “且事到如今,事态已经无可挽回!” 于杰铁青着脸道:“既然承德的龙脉损毁,龙气已经提前引发,那么我们只能等待他的战报了。” 他其实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说,于杰认为朝廷如果下达换将之令,一定会被李轩驳回。 于杰这是以己度人,他想自己如果换成是李轩,这种情况下也一定会选择抗命。即便事后丢官弃职,被朝廷处置,也会坚持下去。 不过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伤及景泰帝与李轩的君臣情分,滋生猜忌。 于杰虽然恼怒于李轩的自作主张,却更不喜搬弄是非。 景泰帝一声轻叹,目光转向他御前的随驾群臣:“也只能如此了,翰林承旨何在?给朕拟诏,写一封训斥冠军侯擅作主张,抗命不遵的诏书。此外加兵部左侍郎商弘‘右都御史’职,命他前往承德监军,担任蓟州镇观军容使!” 于杰不由微一颔首:“陛下的处置甚佳。” 天子下旨训斥李轩是对的。如果人人都像是冠军侯那样的做法,那么朝廷还有何威严可言? 至于兵部左侍郎商弘的调令,也是为牵制李轩。 之前景泰帝对李轩过于信任,只让左佥都御史韦真担任李轩的监军。 这就等于是让狈小弟,去看住狼大哥,根本就起不到监督的作用。 可现在这情况,朝廷无论如何都不能放任李轩任性妄为了。 大晋自太宗以来共有两套监军系统,一套是宦官,一套是都察院的御史。 可自土木堡之变后,宦官在朝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朝廷更多是依靠各级御史来监督各地军马。 而天子加給兵部左侍郎商弘的‘右都御史’职只是虚衔,可有了这名义,就可以担任监军。 此外天子还有一层用意,一旦承德有变,兵部左侍郎商弘随时可接掌蓟州镇的军权。 “那么接下来的关键,还是对面的蒙兀铁骑。” 景泰帝在下达旨意之后,就往对面看了过去:“只需将也先击退,那么即便冠军侯在承德遭遇败绩,也于大局无碍!” 少保于杰闻言青着脸道:“陛下明见万里!” 确如景泰帝之言,只需他们在这场决战中获胜,京营十余万精锐回师,那么承德方向无论什么样的变故,他们都尽可兜得住。 可少傅于杰心里面却还是郁闷难解,不是滋味。 他原本制定的策略,是东守西攻。东面承德与蓟州方向能拖则拖,西面大同与太原战场,则尽可能在三月二十七日之前解决敌人。 可今日李轩之举,却使得他们真正陷入到了双线作战的境地。 承德龙气既然提前引爆,那就不能将之置之不理,谁知道那些狼子野心之辈,会利用承德龙气做出什么事出来? 此时于杰的心情之所以还没有糟糕到极点,是因他对接下来的决战有着充足的信心。 只因在三月十八日,天子与他指挥下的晋军,已经在雁门关一代初步完成集结。包括他们带过来的禁军,还有宣府,大同,太原,固原,河南等地的兵马,总数八十二万大军。 整体兵械精良,训练有素,士气昂扬,其中还有一半,是去年经历过那场宣府大战的精锐之师。 不过蒙兀人似乎洞悉了他们围歼的意图,开始利用他们一人三骑的优势,半日内就退出将近一百二十里,跳出了晋军包围网。之后的数天又大踏步的北撤,轻而易举甩开了晋军铁骑的追击。 让人惊讶的是蒙兀人用于断后的八万怯薛骑军,竟然精准判断了晋军的每一步动作。在追击战中三次重创晋军铁骑,斩杀三千余级。 竟使得大晋的骑军,再不敢脱离步阵单独行动。 于杰深悉兵法,依旧耐着性子,以每日一百二十里的行军速度,步步为营的往前推进。 他知道昔日‘退避三舍’的故事,如果急于追击,一方面会造成部队的脱节,给敌人各个击破的机会;一方面也会造成补给的问题,是兵家大忌。 其实他还可以更从容的,可承德龙气之变,让他急于解决大同方向的战事。 直到三月二十二日,蒙兀铁骑退到了威远卫附近,就没再后退半步,他们开始在这里选择了一处名叫牛家坡的位置布阵。 于杰知道此地,牛家坡背靠长城,地势北高南低,正适合骑军冲击。如果战况不利,这些蒙兀骑军随时可以越过长城,沿威远卫侧旁的清水河撤回蒙兀境内。 可于杰只稍作迟疑,就催动全军往牛家坡方向继续行进。 如今寻求围歼蒙兀人已不可能,他只求将蒙兀人逼退至长城之北。 而就在晋军行进之际,此地上空风云变幻。 此时双方的大军还未照面,可这场大战的前哨却已开始。 双方的术师与萨满正在‘天时’上激烈交锋。 蒙兀人想要召唤大雨,拖延晋军的行军速度,消耗他们的体力与士气。 禁军的术师则奉于杰之命,尽其所能的维持沿途的干爽气候。 除此之外,他们还想要在威远卫一带制造一场至少持续两天时间的暴雨,让土地松软,最大程度的减弱蒙兀铁骑的战力。 三月二十六日,天子与于杰又收到了承德方向的符书传信。 故辽太后述律平已经率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抵达承德千户所附近,与之同行的还有三十余万的各类煞尸,妖魔鬼怪。 这比他们预计的时间要晚不少,理论来说在承德龙脉损毁爆裂之际,辽太后述律平与皮室铁骑就该南下了。 只因龙脉损毁的时间越久,龙气散溢的也就越多,效力会大幅度的减弱。可它们一直拖到了三月二十六日,才抵达承德。 虽然今日夜间就是辽太后述律平的祭辰,会让这位的一身怨煞之力大幅度增长,可这一得一失,一增一减,其实战力方面的增幅差不了多少。 而此时无论天子,还是于杰,都已无心关注承德的情况。 只因他们的京营禁军,终于抵临牛家坡战场。一场上百万人参与的大战,即将在此地爆发。 ※※※※ 于此同时,在京师紫禁城仁寿宫内,上皇正统帝显化于此的元神,正凝神看着孙太后。 后者正小心翼翼,从一个黑色的木匣内取出了一个槐木人偶,一面魂幡,还有十二杆金箭。 “这‘地魂幡’是借助昔日仙家至宝‘六魂幡’的残片炼造而成,据说此器是一位上古圣人所有之物,其神威重立地水火风、再造世界万物。如能妥善利用,甚至可杀死超脱于天道之外的圣人。” 孙太后一边将这些东西,布置于她身前的法坛之上。 她又指了指金箭道:“这东西就差了点,是仿制‘钉头七箭书’炼造。‘钉头七箭书’这门巫术,在上古时甚至可咒杀一位法力超绝的仙朝太师。可惜这套器物只得其形,否则这次我会更轻松许多。” 正统帝则看着那槐木人偶上刻录的字迹:“这是虞祁钰的生辰八字?” 这槐木人偶的面容身姿,竟然与景泰帝一模一样。 “正是,里面还有虞祁钰出生时,从母胎里面带出的三滴本命精血。” 孙太后微一颔首:“昔日你父皇诞下的三子二女,都陆续夭折。当时还在世的太皇太后张氏那贱人疑我,我不得已,只能从他身上取了这三滴本命精血作为后手。 我想着此子的生死,都在我的掌握中,昔日才会同意他接任监国。却没想到此子善于藏拙,居然悄无声息的突破天位,又有龙气护佑。否则我念动之间,就可取他的性命。 而如今,如非是虞祁钰体内积蓄众多伤势,我也依旧奈何不得他。最多就只能在他与也先大战,无法分心之际,将虞祁钰的一身伤势引发。” “已经足够了!” 正统帝的唇角微扬:“孩儿原本还对蓟州镇有些顾忌,可那位冠军侯居然蠢到将他麾下十几万精兵带到承德,这真是天助我也。可见朕与母后气运未绝——” 他眸中精光灼灼,饱含期待的看着远方:“请母后开始施术吧,想必现在的威远堡,虞祁钰已经与瓦剌大汗也先交上了手!” 孙太后也没有任何迟疑,直接将一枚金箭,插入到那桃木小人的胸前。 第六二八章 浩气金龙 牛家坡前,随着初晨的阳光照耀于此,地面上两支武装到牙齿的军队,就如猛兽一样激撞在一起。 他们的战线以牛家坡为中心,左右绵延五十余里。上百万人围绕着五十多座山丘,三条足以阻断战场的溪河开始激烈交锋,厮杀,争夺。 不过最主要的战场,还是在牛家坡的位置。 此地大量的炮火轰鸣,一排排的鸟铳射击引发大量的青烟,还有无数的火箭与弩箭冲起天际,往数里外的远方坠落。 对面则是铁骑驱策,形成了一个正在旋转的巨大圆盘,而这个圆盘靠近晋军的部分,则持续不绝的往南面抛射箭雨。 他们保持着不疾不徐的速度,可一旦晋军有攻上高坡的企图。这些铁骑就会陡然加速,将这些晋军冲垮,击溃! ——这是云集于此的十五万‘怯薛军’,是瓦剌与鞑靼人最精锐的骑军,精擅骑射的铁骑。 而大晋的十四万禁军,还有来自河南,山西的九万标兵,也都被于杰堆积在了此地。 所谓‘标兵’,是大晋总督,巡抚及总兵等亲统之兵。。 这也是昔日于杰的改革之一,景泰初年由于卫所军的不堪用,于杰给予了各地行省总督,巡抚及总兵一定的‘标兵’员额。是属于地方的‘募兵’,也可看做是驻守于地方的京营禁军。 这二十三万人,就是于杰手中最精锐的战力,都足以正面抗击怯薛军。 他们的战阵,在蒙兀人的箭雨持续打击下岿然不动。 不过今日于杰采用的策略,大体还是中央牵制,两翼包抄的战术,也是最适合发挥人力优势的战法。 虽然他麾下的禁军与标兵都云集于此,可太原,大同,固原三镇却有着大量的精锐边军,虽然也属于卫所体系。可其整体战力,却不下于京营禁军。 而这些精锐军马正散开在两翼,以雷霆万钧之势不断往蒙兀人的后方包抄迂回,使得双方战线展开得越来越宽广,也使得蒙兀人的军阵越来越单薄。 此时在高空,晋人的天位与蒙兀的镇国强者,也正在激烈的交手。 于杰以一敌二,力敌蒙兀国师阿巴师与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二人,却显从容自若。 这两人数年前就不是他对手,此时于杰又掌握‘镇压’之法,战力又远胜昔日。唯独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一身龙气不断催发,蒙兀国师阿巴师又从阴山方向引来一只圣兽天狼,让他一时间无可奈何。 当朝定襄侯,太原总兵官郭泰,则与瓦剌大将阿剌知院,激战于牛家坡的南侧,周围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可最引人瞩目的,还是景泰帝与瓦剌大汗也先。 双方都没有真正锁定对手,而是将那恢弘刀光,滔天剑气往对面的军阵当中宣泄。 二人交手数次,都知对方的棘手难缠,绝非是一两日之内就能拿下的。 所以今日,他们不约而同采取了先破坏对方的‘万军之势’的战法。 可两人都未能得逞,他们想方设法轰击对面军阵的同时,也在极尽所能的化解对面的刀芒剑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景泰帝与也先的身影还是纠缠搅合在一起,在云空中腾挪翻卷,势如疯虎的搏杀,鏖战死斗。 双方一直激战至正午时分,终于在一次各自竭尽全力的对撞轰击之后,不约而同的后退千丈。 瓦剌大汗也先当即深深呼吸,恢复着自身几乎枯竭的元气。 ——这对他这样的天位来说,简直不可思议。可刚才那短短两个时辰的交手,的确是损耗了他几乎所有的真元。 双方都拼尽全力,持续不绝的将真元龙气投入进去。 再当瓦剌大汗也先看向对面,眸中暗生惊意的同时,杀机四溢。 他感觉到这位大晋帝王的武意修为又胜过了去年,分明已上探神境,距离‘极天之法’可能只有一步之遥。其精进增长之速仅在于杰之下,一样的骇人惊闻。 景泰帝也同样面色沉凝如水,他这对手的实力也没有止步不前。 七年之前,瓦剌大汗也先的武意,就已到了极天之法的门槛之前。而如今此人,分明已半只脚跨越过这一门槛。 如果不是大晋的龙气之强远胜蒙兀,景泰帝估测自己在接战一刻时间之后就会败北。 不过景泰帝坚信此战,自己定能取胜。 此时地面即将完成两翼包抄的晋军,给了他无穷信心。 就在这个时候,景泰帝忽然面色微沉,他感觉到自己心脏一阵刺痛,然后一股麻痹感自胸中蔓延。 ※※※※ 同在七月二十六日的正午时分,位于承德千户所的李轩,正在绿绮罗的注目下,将一条金色的龙气凝结,汇聚在了身前形成了总数达十二条的‘浩气金龙’。 “我没想到,李轩你还有这样的缘法。” 绿绮罗眸中,现着一抹异色:“九龙五炼霸鼎诀,是由昔日‘刘寄奴’所创,在我见过的所有金钟罩与铁布衫的衍生功法中,九龙五炼霸鼎诀可以列为第一。 无论是防御能力,还是后续的潜力,都可入前三甲。可惜这门功法需要龙气为引才能入门,而历代皇室当中几乎无人修持横练霸体。” 李轩知道绿绮罗口中的‘刘寄奴’,是这个世界南北朝时代的一位帝君。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也有一位人生轨迹相似的人物——南朝第一帝刘裕。 在历代帝君当中,这位南朝帝王的武力值绝对可以列入前三甲。 史载刘裕曾一人杀散千敌,布“却月阵”两千车兵破北魏三万铁骑。 他平桓玄、收淮北、定卢循、讨刘毅,灭南燕、西灭谯蜀、北灭后秦,一人杀四帝,灭三国。 可惜生不逢时,那正是南北朝时期,类同于三国与唐末之世。天下间诸国林立,五胡肆掠,名将辈出,是历代武力最盛之世。 否则以这位的雄才大略,定有统一天下之望。 这个时代的刘寄奴也不遑多让,这‘九龙五炼霸鼎诀’,则是刘寄奴为速成横练霸体而创出的功法。 就如李轩正在修行的‘六合诛仙剑图’,‘九龙五炼霸鼎诀’的防御能力绝非独占鳌头,却绝对是最节省时间的,最省心力的。 九龙入体自然循环流转,只需修炼之人能够忍耐住每天子午二时的炼体之痛,横练霸体就会逐步增长强化,完全不用费心费神去修行。 不过绿绮罗并未让他照法修炼,只因李轩并非帝皇之身,没法修习‘九龙五炼霸鼎诀’的后续内容。 她只是让李轩借助承德地下的龙气入门,将自身的金钟罩铁布衫合二为一,之后就改换了后续的修行之法。 虽然功法的原理还是一样,却转而以李轩的琉璃浩气为核心,结合他自身的香火愿力,凝炼出‘浩气金龙’。 数量也转为十二条,毕竟九五之尊象征帝王,是帝君的命格。 李轩不是天子,他也不打算篡位,没必要做这犯忌之事。 且浩气金龙与真正的龙气是不同的。 按照绿绮罗的计算,十二条浩气金龙才能最大程度的祭炼肉身,增强防御。 这门功法,也被她更名为‘浩意霸鼎诀’。 接下来李轩口中又一个吞吸,将这十二条金龙都全数吞纳入体。 随着李轩的意念,这些金龙都开始在他的体表显化,仿佛十二条金色锁链缠绕于他的周身。 也就在下一瞬,李轩蓦然一声炸喝。他的元神,他的血肉,都随之剧变升华。 修成了‘浩意霸鼎诀’,也就意味着他的武道金身,已经抵达圆满状态。 李轩自然毫不犹豫的跨过了这一步,历经八个月的修炼与打磨终于获得硕果。 整个晋升第四门的过程,持续了大概一个时辰的时间。 期间李轩的躯体内,那些微小的细胞持续的爆裂,又不断的再生。 元神之内则像似经历了宇宙大爆炸,李轩刻录在里面的所有文字与经文在炸开之后,就在冥冥中天道之力的影响下重新排列。 李轩胸膛里面的‘七窍玲珑心’则在强劲的跳动,它在吞吸着那如云浩气,并逐步蜕变。 也就在整个蜕变过程完成之后,李轩就不解的睁开了眼,目里面现出了错愕之意。 他感知到了‘天位之力’,也是道家所谓的‘仙元’。 这股纯净而强横的力量,正在他的七窍玲珑心里面缓缓流动。 “不会错了!”绿绮罗也是眼含喜色的上下看着李轩:“这是道家所谓的‘无漏之体’——” 无漏之体在道门,一般是指先天之元未泄的童子身。 在佛门则是指涅槃、菩提和断绝一切烦恼根源之法。 绿绮罗语中之意,则是两者皆含。 李轩自然不是童子,可他的肉身状态,与童子身差不了多少。 且无泄无漏,至明洞幽,清净无垢。 李轩发现自己晋升十重楼后的好处,远不只是这些。 可就在他准备潜心探索的时候,李轩却感知到新任的监军商弘,还有王源为首的诸将一齐来到了他的军帐之外。 李轩眉眼微扬,闪身而出,随后就心有所感的往北面眺望。 神机左营副将王源,则朝着他抱拳一礼:“侯爷,那些皮室尸军有动静了。” 第六二九章 全军开火!(五千字大章) 王源说话的时候,李轩的护道天眼,已经观测到对面那片庞大尸军的异动。 大约三十七里外,那二十七万‘皮室尸军’正汹涌向前。 此外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恶灵煞尸与各种牛鬼蛇神,被它们裹挟驱策着往前方行进,总数竟已达七十万左右。 这些异类身含的阴煞之力,甚至影响到了周围的温度,使得它们的脚下结出了一片片的薄冰。 它们所过之处,周围一切都变得森冷阴暗,草木枯萎,生气渺茫。 李轩用‘护道天眼’扫荡了片刻,就神色淡定的吩咐:“无需军议了,你们各回本部,就按照本将预定的方略,出营列阵应战。” 王源为首的神机左右营将领闻言,就毫不犹豫的领命离去。 随李轩出征的众多卫所军将则都面现忐忑迟疑之色,可在李轩目光凌迫之下,他们也振奋起了精神,大踏步的返回本部。 这些人都是李轩亲自提拔挑选的将领,为将的基本素质都是有的,人品也过得去。哪怕对李轩的战术有怀疑,也会尽可能的去贯彻执行,不会有人做阳奉阴违之事。。 商弘见状很是无奈:“冠军侯还是要孤注一掷,固执己见吗?” 李轩哑然失笑:“都到了这个地步,我们想退也退不了。这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所以商学士何必再劝?你与其费口舌与我争执,倒不如沉下心全力助我破敌。” 随后他用手中的马鞭往前方指了指:“学士放心,我原本还只有八,九成的胜算,可如今却有十二成。我不知他们为何延迟数日发兵至此,可这却是他们的取死之道!” 那位故辽太后及其麾下的皮室尸军延缓到二十六日到来,对于他辖下的晋军来说,是有着极大好处的, 李轩趁着这时间,在战场上修建起了坚固的工事。 他们置身其中的这座营寨就是其中之一,它就堵在两座山丘之间,位于山口的位置。面宽三点五里,由八千义乌军将士驻守。 李轩还趁着这几天时间,用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将蓟州城那些重达数万斤的‘神威无敌大将军炮’,拉来了二十门,还配上了一百二十门虎蹲炮,分置于寨墙之上。 炮组则是从蓟州镇的卫所军直接拉过来,都是朝廷豢养多年的炮手。 必须一提的是,在这座营寨后方二十二里的那片山谷,就是承德龙脉爆裂之地。 然后是左右两侧的山丘,由神机左右营的三万余人防守,他们在海拔高度三十五丈的的位置列阵。 他们每三百人一个空心方阵,一共九十个方阵,一百六十个野战炮位。 这些方阵前后两层,彼此间远隔二十丈,宛如两只羽翼般往营寨的侧前方伸展,形成了一个鹤翼阵的形状,以及总宽度接近六里的战线。从而将山口前的大片平地,都置于一片纵横交错的火力网覆盖下。 还有,这些‘空心方阵’的周围都有着密实的壕沟,胸墙与拒马。 既然对面延迟了数日到来,李轩就不可能按照野战的路数打。一应工事都是能修则修,能用则用。 那些‘尸军’与活人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它们也拥有‘恐惧’这种情绪,可相对于活人来说较为淡薄。 而空心方阵的原理,就是利用骑士及战马的恐惧情绪,借助枪弹与刺刀,逼迫对手往空心方阵两旁通道走,然后通过侧面的火力打击,将这些骑兵绞杀于血肉磨盘当中。 不过这种战术对于‘皮室尸军’的实战效果,很难在战前准确判断。 所以李轩没有固守成规,生搬硬套。 他原本花费重金让冷雨柔打造了大量的铁丝网,用于正面阻敌。 可如今这些铁丝网都不需要使用,那一排排的拒马与胸墙,足以替代铁丝网的作用。 在‘空心方阵’的两侧,则是由五万卫所精锐把守的两座大型营寨。 他们的位置在海拔六十丈处,同样是高沟深垒,体系森严。 寨墙内不但有一万六千名精锐弓手,还有大量的滑膛鸟铳,以及上百门重型火炮与虎蹲炮。 他们的任务,是阻止‘皮室尸军’的两翼包抄,同时为两侧鹤翼的‘空心方阵’提供火力支撑。 在两侧的山丘顶部,还各有一个团营的精锐骑军,总数九千,是李轩手中的机动兵力。 “十二成的把握?” 商弘想笑又笑不出来,他不知李轩到底哪来的信心,可事至此刻,商弘也知道自己是没法阻止了。 他随后拿出了两张符书:“这是商某拟定的军令,还请冠军侯签个名,盖个印。” 李轩将两张符书拿到手中看了一眼,就唇含冷哂道:“看来商学士对于此战毫无信心?” 这两封符书,一是向‘镇辽大将军’梁亨请援,令其统领五万骑军入驻开平卫,也就是喜峰口的南面,唐山一带。 一封是委任状,委任‘左春坊大学士,兵部左侍郎,右都御史’商弘,即刻起统摄各大关城防务。 “冠军侯误会了。”商弘神色淡然的抱了抱拳:“商某只是为防万一,并无他意。” 李轩没有直接拒绝,而是笑着将两张符书放入袖中:“事涉体大,我得考虑考虑,” 商弘只觉胸中发闷,这都已经兵临城下了,你还考虑给个什么鬼? 要不是蓟州城几个关隘的守将,都是李轩最近提拔上来的亲信故旧,商弘自问指挥不动,他现在哪里会把时间浪费在这里与李轩扯皮? 可李轩的做法很聪明,他没有当面拒绝,而是采取拖延的战术。 否则商弘直接就可一份弹章,递送到天子的面前。 商弘不由深吸了一口气:“冠军侯是否太任性了?您即便不为此间十万将士的性命着想,也请考虑一下北直隶数百万大晋子民。一旦我们在承德山战败,后果不堪设想。” “没这么严重,喜峰口与古北口诸关的防御都是我一手布置。即便承德战败,几个关口也能坚守十五天以上,商学士何需画蛇添足?” 李轩自然不会不考虑战败的后果,他斜目看着商弘:“我记得昔日南口关一战,内阁虽然对我不看好,可那时你们对我却无半分掣肘,最后结果如何?商学士就不能对我多点信心?” 商弘不禁无语,南口关那一战他们是别无选择,所以死马权当活马医,情况与现在截然不同。 既然有万全的妥善之法,又何必行险御敌? 李轩却没有理他,他直接御空而起,来到了营塞后方十七里的一座法坛上。 此地依托龙脉而建,下方就是‘龙头’的位置。 如果李轩打开‘护道天眼’,还可望见一团巨大的金红色虚幻巨龙,盘卷在山谷的上空。 ——那是龙脉破损之后,宣泄在外的龙气。 李轩在转修‘浩意霸鼎诀’,引龙气入体的时候,曾问过绿绮罗。 他问龙气为何会被称为龙气?它展现在外的形状,为何与真龙近似? 绿绮罗的回答是这片天地间的第一代霸主就是龙族,从此之后,世人对‘王道之气’的认知就是如此。 “云柔~”当李轩闪身到法坛上的时候,他语声一如既往的暧昧亲密,尾音则拉得极长,足以让人肉麻到骨子里。 可接下来他的话却戛然而止,只因他发现一位身着明黄色道袍的老者,正负手立于法坛中央。 薛云柔则肃立一侧,向他使着眼色。 旁边还有江含韵,她的神情也很乖巧,只看向李轩的目光中含着一抹异泽。 ——这个家伙,他叫‘云柔’叫得好甜好亲热啊。 “小侄见过张天师!”李轩当即面色微尬,朝着法坛上的当代天师张神业大礼一拜。 他忽然就理解了,薛云柔为何会说要在这一战,了断与张观澜之间的恩怨。 “冠军侯礼过了。”张神业急忙避开,然后笑着转身道:“冠军侯已是当朝少保,我可当不起您这一礼。” 李轩心想自己可不是拜你这天师,而是拜的‘岳父’啊。 薛云柔现在,已经是张神业的养女了。 他随后就起身道:“云柔瞒得我好苦,竟不知岳~天师驾临于此。有您坐镇,今日这一役,小侄的胜算可以再添三成!” 他一边说着,一边以埋怨的目光看薛云柔。 张神业则摇着头:“你别怨她,云柔虽然再三催促,可我却直到四天前才决意北上。” 随后他就朝着前方指了指:“张观澜的术法了得,仅仅半日不到,就已经使此地雨云汇聚。不过有我在,可以确保今日战场不会有一滴雨水滴落!也可确保今日的南风等级达到三等以上。就不知冠军侯是否能像柔儿所说的,一战破敌?” “天师且拭目以待!” 李轩的眼神中显露出灼热的光泽,他赶来薛云柔的法坛,就是为高空中的风云变幻, 在战事开启之前,他要确定战场上不会发生中度以上的雨水。 还有南风——这可以一定程度的增强火枪与箭支的射程。 ※※※※ 于此同时,在战场的另一侧,距离承德千户所六十里外的另一座法坛,张观澜双手结印,眉头深锁。 “应该是张神业!这是我的一个后辈,当代天师。这天下能在招云唤雨上胜我一线的,也就只有此人了!” 这祭坛除了张观澜之外别无他人,唯独祭坛的前方。立着一位穿着紫金百凤衫,眉心有着凤凰形状丹砂印记的青年女子,她的骨架宽大,面容却很娟秀。 这正是故辽国太后述律平,她背负着手眺望着前方:“也就是说,今日无雨可下对吧?其实这样正好,你说的暴雨固然克制那什么火枪,可也会让本宫麾下‘皮室军’的弓弩变得滑软。” 述律平对张观澜口中的‘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其实全无概念,她那个时代就没有火器这种东西。 她打心里不认为这火枪能与他们契丹人的弓弩匹敌,不过作为曾数次代替辽太祖阿保机征战沙场的女中豪杰,她还是保持着必要的谨慎。 “以区区十万军敌七十万,对方的主帅,真可谓是胆量豪雄!今日我们取胜应该不是问题,需要考虑的是如何降低战损。这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本宫一个都不想损失。” 她眺望着前方晋军布置于两侧山丘的阵列:“可他们排出的阵列,我有些看不懂,感觉好蠢。这些工事看起来倒是很麻烦,” 张观澜当即神色羞愧道:“都是微臣无能。” 他们之所以拖延到今日才兵及此地,其实是他为述律平凝魂聚体时出了问题。 这是一年多前,万魂棺主司空信做得那次实验,还不够完善的缘故。 罪魁祸首也是对面的冠军侯李轩,正是此人早早斩灭了述律平的复制体,使得张观澜没能发现术法中的破绽。 “这怨不得你。” 述律平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总之,先探一探他们的深浅吧!” 随着她微一抬手,往前一压,那些被她强行收拢聚集过来的煞尸恶灵,还有那众多的妖魔鬼怪,都在敌阵之前十里的方位骤然加速,往对面的晋军冲击而去。 它们黑压压的一片,澎拜如潮,排山倒海的往对面谷口的那座营塞,还有两旁的矮山狂扑而去。 其中一部分契丹尸骑的速度极快,眨眼间就已冲刺了五里距离。 此时李轩已回到了他的帅台,神色冷漠的注目前方。 “李轩!”守在帅台上的张岳看那漫山遍野的煞尸魔军,不禁吞了一口唾沫:“是否该开火了?” 这个时候不只是他,整条战线几乎所有的火枪手,都是肌肉紧绷,手心中滋生冷汗。所有的大小将领,都是面色沉凝如铁。 “等着!” 李轩的语声淡定如常,没有丝毫的起伏波动:“传令诸军百户,总旗,没有我的命令,谁敢擅自开火,我斩他们人头!还有,告诉他们可以服药了。” ‘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对第二门武修的有效射程是三百八十丈,也就是一千一百四十米,两里多路。 提前射击除了打草惊蛇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而他所说的药,是一种能够让士兵保持镇定与兴奋,增加双手速度与反应能力的药物。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欧洲的近代战争中经常借助各种兴奋剂,用于提升士兵的士气与射速。 李轩爱兵如子,不想使用这种后患无穷的伤身之法。不过江云旗提供的这种药物,却有着仅逊色于兴奋剂的效果,也没有成瘾性。 时间快速推移,那庞大尸军距离晋军阵列已经不到三百丈,李轩旁边被降级为‘蓟州观军容副使’的韦真,也不禁头冒冷汗,可他旁边的李轩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二百八十丈,二百三十丈,一百八十丈,一百二十丈—— “他到底想做什么?” 此时呆在山丘之上,一部骑军之内的兵部左侍郎商弘,不由向帅台上的李轩怒瞪过去。 这一刻,他甚至怀疑李轩,是有意将这十万晋军精锐埋葬于此。 可接下来,他就听李轩一声覆盖战场的炸喝。 “全军听令,采用二段射,即刻开火!所有野战火炮,链弹自由射击!” 一瞬之间,整个战场上四处都是密集的爆鸣声响,它们汇聚在一起之后宛如雷震,天崩地陷,让人震耳欲聋! 于此同时,一百六十门‘拖拽轮式野战滑膛炮’都同时喷射出赤红火光。大量的链弹,往那些煞尸妖魔最密集的方向轰射而去。 ——它们有两个弹丸,中间则是长达五尺的锁链。此时都在急速转动盘旋着,撕碎着前方一切事物。 兵部左侍郎商弘望着这一幕,眼神不禁一阵震撼失神。 他发现那看似气势恢宏,铺天盖地般的尸军,此时就仿佛是遭遇了一层无形的墙壁,整个军阵都被那密集弹幕阻滞在一百二十丈外。 那些火炮链弹,则像是死神临凡,在横扫着前方的一切煞尸与妖魔,开出了一条条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路! 而此时晋军的第二轮火枪齐射已经开火,大片尸军的躯体被那些拥有镇魔效果的‘符文弹丸’轰成粉碎。 然后是第三轮,第四轮,第五轮,第六轮,无穷无尽,连绵不绝,密集如雨—— 在药物的催发下,那些原本一百个呼吸内最多开火十次的神机营将士,此刻却能达到一百个呼吸内十五次以上的射击速度。 他们分成两班射击,几乎是无缝衔接,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 那声势庞大的尸军,此时竟仿佛是待宰的羔羊,在等待晋军的屠杀! 而位于对面祭坛上的故辽太后述律平,蓦然将双手握紧,那灰死色的瞳孔也为之惊悸收缩。 第六三零章 悔之莫及(感谢盟主靖七少) 在晋军的枪林弹雨持续宣泄了不到一百二十个呼吸后,前方那密集如云的恶灵煞尸就开始溃散。 无论是生者还是死灵,只要有着灵智,就一定有着‘求生’与‘恐惧’这种意识。 此时它们就遵循着求生的本能,在疯狂的往后奔逃,试图从这片屠宰场逃离。 远在几十里外的辽太后述律平,也没有强控它们继续冲击。她甚至从战场上收回了意念,任由收罗来的这些仆从军后撤。 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强行冲击已没有了任何意义,只会进一步损耗他们的军力。 此时她试探的目的也已达成,对方那数万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威力堪称可怕。 这种情况下,哪怕将这些仆从军消耗殆尽,都没可能撼动对方的军阵。 所以与其让它们这样白白消耗,倒不如先将之撤回来,作为下一波攻势的助力。 可接下来,晋军有效射程高达十里的众多火炮,还有那射程二里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却成为了它们的噩梦。。 晋军那伸展在山丘上的两只‘鹤翼’交错打击,将谷口那一片十里范围的平地,都化为一片修罗死狱。 这些恶灵煞尸每后退一步,都会有大片的恶灵消散,同时丢下海量的腐烂尸体。 那枪械开火声连绵不绝,大炮的轰鸣持续的震撼山谷。大片的青烟被南风吹刮着,覆盖住了整个战场。 整整一刻时间之后,那枪械开火声才告一段落,又半个时辰,那轰鸣的火炮也停了下来。 此时整个战场一片死寂,那片被大量炮弹肆掠过的平原,此时已横七竖八的躺着十余万尸体。 可对面的损失,其实远超于此。 许多恶鬼怨灵是没有实体的,被那些符文弹丸击中之后,整个灵体就会消散。 还有些煞尸的躯体,直接就在密集的炮火丹丸打击下彻底溶解! “这就是你说的火枪与火炮?大晋朝赖以克制蒙兀铁骑,浑一天下之物?你刚才该阻止我的。” 法坛之上,辽太后述律平终于将心内的惊悸之意镇压,可她的双手却依旧紧攥着,一身气息沉冷如冰。 她在刚才的那一波‘试探’当中,损失了高达二十万的仆从。 即便这些恶灵煞尸当中,没有一具是她倚重的‘皮室铁骑’,可辽太后述律平还是感觉到惋惜与痛心。 她为了收集这些‘仆从’,可是废了很大的力气。 整个北疆范围,此时也找不到更多第二门的恶灵煞尸了。 辽太后述律平自问不是顽固不肯纳谏之人,刚才只需张观澜说上一两句话,述律平定会采取更谨慎的做法。 张观澜则无言以对,他几次张口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 大晋太祖的确是依靠火器的力量纵横江河,对抗蒙兀骑军。可晋军常用的那些火铳,三眼铳等等,却绝没有这样的威力。 甚至由于军制败坏的缘故,这些火器大多都是粗制滥造,威力远不如晋太祖开国的那个时候了。 最终张观澜语声干涩道:“太后娘娘,‘符文燧发线膛枪’是大晋新近才出现的火器。之前臣也没想到,它们齐射的时候会有此等威势。” 辽太后述律平没有再出言指责,她微一招手,一具浑身燃烧黑焰的黑色战马就迅速奔腾而至。 “太后娘娘!”张观澜见述律平翻身上马,不禁神色错愕:“请问您这是?” “本宫去观阵!”述律平没等张观澜说完,就已策骑而出,她的眉眼中含着冷厉之意:“本宫得先看一看敌阵的究竟!” 她认为自己不能再依赖张观澜的情报与判断,在将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投入战局之前,述律平想要用自己的眼睛,亲眼确证敌人的情况。 此时的兵部左侍郎商弘,已经降落在李轩的帅台上。 李轩手按着腰刀斜睨了过去,然后似笑非笑道:“看来商学士总算是对本侯有了些许信心。” 这位一直呆在位于丘顶的骑军当中,打的算盘就是在大军溃散之后,掌握住这支后备军力。 商弘这么做并非是畏战,而是想要尽可能的在李轩战败之后收拾手尾。 “这些火器之威,实在超我意料。” 商弘只当是没听出李轩口中的嘲讽之意,他神色诚恳坦然道:“难怪侯爷会对这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如此的重视,这的确是军国重器。 在此之前,下官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这三万七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会有这样的威势。当然,这也是冠军侯操练得宜,这些士卒的射速与技艺,让人叹为观止。” 他现在最后悔的是,在李轩向朝廷索要更多‘符文燧发线膛枪’的时候,自己没能够坚定支持。 早知如此,他一定会拼尽全力,将‘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订单追加到五万至六万杆。 兵部确实缺钱,可有些地方的开支还是能够挤一挤的。 只需今日有六万燧发枪兵在此地,那么他何惧对面那二十七万‘皮室军’? 商弘还打定主意,这次战事结束之后,就回去颁布法令,禁止‘符文燧发线膛枪’流入民间,也不能让任何一杆燧发火枪流入草原。 李轩看他这模样,倒不好再阴阳怪气的讽刺了。 “商学士过誉了,这都是我麾下部将的功劳,我自己其实没费什么心。” 可接下来,商弘却又图穷匕见的开口劝谏:“下官以为,少保或可将两部骑军前移。还有,我们两侧营寨堆积的兵力似乎太多了,下官以为可调集六卫之兵,在神机左右营的后方布阵。” 六个卫,也就是一万八千人。 李轩神色愣愣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失笑:“看来商学士,还是不相信本侯能够破敌。” 什么骑军前移,什么六卫之兵在神机营后方列阵,都是为方便‘断后’采取的举措。 这位大学士是准备以这些骑军与卫所步军,掩护神机左右营将士的撤离。 商弘知道自己的意图瞒不过李轩,他面不改色道:“侯爷明见,神机左右营万不可有失!” 他的想法是哪怕将所有的蓟州卫所军都折损在此,也必须保障‘神机左右营’的撤离。 只要这四万火枪军还在,只要他们安全的撤入关内。蓟州就可稳如泰山,不可撼动。 李轩却摇了摇头:“愚昧之见!” 他不一定非得守住两侧营寨不可,以李轩的估测,只以他手中这四万‘神机左右营’就足以破敌了。 ‘空心方阵’这种战法,对侧翼与后方也都有着较强的防御能力。 可这两座营寨的存在,能够使这一战的伤亡降低到千人之内。 前提是它们是坚固不可撼动的。 商弘虽然只打算从中抽取六个卫一万八千人,却会令它们的防御能力被消减七成,一定会被那位辽太后当做突破口。 商弘还想说话,旁边的左佥都御史韦真却阴恻恻的说道:“商学士,下官想问你究竟是观军容使呢?还是此间十万大军的主帅?又或者商学士以为你的军略,超越于此间镇蓟大将军与众多大将之上?” 他好好一个观军容使,却被降为副职,心里正一肚子的气。 关键是刚才火枪齐射的那一幕,又给了他信心。 商弘顿时眉头微蹙,脸色青沉。 李轩这个时候,却忽然看向了空中,眼里现出了讶异之色。只见天空中一只金乌从云层中穿梭而下。 那正是皇室豢养的‘火眼金乌’,此时正如光似影的落到他的身前。 李轩将它脚下信筒中的书信取出,然后就面色微变,一阵青白。 商弘当即拿眼看了过去:“可是陛下与监国有什么谕旨?” 商弘很想看那书信的内容,可李轩接下来却笑着将那书信收入袖中:“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监国传谕,想要知道这边的战况。” 李轩面色如常,淡定自若。可于此同时,他的目光却无比冷厉的扫了一眼侍立于旁的东方良。 东方良则心神一震,这是因李轩刚才以神念,向他传达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意念。 全力截杀周围三百里内,所有的符书,符信与携带信筒的禽鸟! ※※※※ 辽太后述律平骑着黑马沿着战场走了几圈之后,就又回到了祭坛。然后她就凝着柳眉,若有所思的看向了对面。 “谷口与两座营塞都不可强攻,唯独他们的两翼,我还是看不懂。那些小方阵,本宫不知敌帅是何用意?自古以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布阵的,看起来破绽太多,反倒让我摸不着头脑。” 张观澜当即心神一紧:“太后娘娘没有破敌把握?” “怎么可能?”辽太后述律平一声冷笑:“无非是伤亡的多寡而已。” 她随后抬起头,看了看天色,发现天色已经接近黄昏。 述律平心知自己这边,已经拖不起了。 按说入夜之后,一切死灵的力量都会大幅增长。 可述律平她却必须在自己的祭辰到来之前进入龙脉,完成那个仪式—— 否则至多十日,她本人又将尘归尘,土归土。 辽太后述律平的目光,也就渐渐尖锐:“天师你就别招雨了,想办法把这南风给我压回去!我只能给你一刻时间——” 就在此刻,二十七万皮室铁骑,都齐齐迈动了马蹄往对面行进,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响。 第六三一章 几何的力量(大章求月票!) 帅台之上的李轩,第一时间就注意到对面的动静。 随着那二十七万皮室军铁骑往前行进,瞬时山摇地动,其势摧山搅海。 皮室军铁骑的前方,则是总数三十余万各种阴灵煞尸,此时也都在辽太后的神念催迫之下,再一次压了上来。 它们如墙排列,徐徐向前,仿佛是一片移动的黑森林,铺天盖地。 商弘见到这一幕,就知趣的闭上了嘴,他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再劝也没用了,临战变阵乃是取死之道。 李轩也把注意力转往前方,目中闪现着幽冷之色。 张岳以为李轩还会将对面的那支庞大阴军放进了打,可结果当双方距离堪堪接近八里的时候,李轩就已下达了军令。 “所有四寸滑膛炮与红夷大炮开火,精准射击!用实心弹,注意射速,控制膛温。” 火炮与火枪的射击速度如果过高,过于频繁,会导致炮管与枪管的温度急剧上升。 一旦超过某个限度,不但会烫伤炮手,还会导致无法正常装弹。。 现在还不到最佳的杀伤距离,李轩可不想因过于激烈的射击,导致他们真正需要炮火的时候,反倒无炮可用。 山谷前方,再一次响起了火炮的轰鸣震响。不过这些震鸣声,却远不如先前那样的急骤。 所有的炮组都精准领会了李轩的意图,那些野战四寸滑膛炮都是每隔八十息时间一次射击,红夷大炮的散热性能稍差,都是间隔一百息时间一次,期间还用马尿泼洒在炮管上,保持着膛温。 这迟缓的射击速度,也就给了所有炮组调校瞄准的时间。他们的每一炮,都是轰击在对面军阵最密集的地方,造成最沉重的杀伤! 那些尸军用了将近五千人的死伤,才抵达至他们谷口前五里区域,进一步深入山丘两翼的交叉射界。 李轩当即下令:“所有四寸滑膛炮,更换链弹!神机左右营所有人员开始服药。” 那些高速旋转的链弹,瞬时在敌阵中掀起了死亡风暴,一片片奇形怪状的死灵被链弹撕成粉碎。 也在这个时候,这些阴军陡然加速,由之前的徐徐推进转为冲锋之势。 在他们后方的那二十七万皮室军铁骑,也都放开了它们手中的缰绳。 仅仅顷刻,战场上的马蹄践踏声,就比先前密集了足足两倍! 那一百六十门四寸滑膛炮与众多红夷大炮,虽然给予对面大量杀伤,在极短的时间内轰灭了上万头的恶灵煞尸,可却无法阻止这庞大阴军的冲击。 双方的距离,很快接近到了二里距离。 李轩手按着腰刀,面色如常道:“传令神机左右营各部,采用线列阵三段射,即刻开火!所有虎蹲炮自由射击!所有火炮全速射!” 为承德这一战,李轩还带来了将近四百门虎蹲炮,都被安置于三座营寨的寨墙上。 虎蹲炮是一种曲射炮,可以理解为古代的迫击炮,特殊情况下还可以平射。 明代时的虎蹲炮重量只有四到七十斤左右,可装填五钱重的小铅子或小石子一百枚,上面以三十两重的大铅弹压顶。 它的射程是一里左右,发射时大小子弹齐飞出去,轰声如雷,杀伤力及辐射范围都极其广大,尤其适合野战。除了射速较慢之外,几乎没有缺点。 而大晋的虎蹲炮重量一般都是三到四百斤,对第二门武修的有效射程高达二里! 就在这密集的炮火覆盖中,左右两翼的神机左右营上万杆‘燧发线膛火枪’也同时喷射火光,发出了震耳欲聋的轰鸣。 火枪线列阵的‘二段射法’在杀伤方面更有优势,而‘三段射法’在拒敌方面的能力更加强大。 那持续不绝的齐射形成了连绵不绝的弹幕,封锁着战场上的每一片土地,使得对面的阴军仿佛遭遇了一层无形的墙壁。 它们用了整整一百个呼吸,才往前推进了大概一百丈。 而这一百息时间,足以让所有的神机左右营将士,三万七千杆火枪齐射十五轮;一部分训练时间较久,较为精锐的左营将士,甚至能达到十八轮以上。 而一百六十门野战滑膛炮,则可轰射出五枚链弹。 ——这些密集弹雨,也在这短短百丈距离中,收割了至少五万的恶灵煞尸。原本那密集如林的尸墙,已经只剩下四分之三的厚度不到。 换成正常的情况,这些恶灵煞尸早就溃散。可在故辽太后述律平的震慑下,它们还是麻木的往前冲击。 商弘默默静观,他想这位冠军侯还是深悉兵法的。 之前那位故辽太后是存心试探,所以李轩故意将对面的阴军放近了再打。 这一次,李轩却看准了对面有意一举决胜,所以一开始就全力宣泄炮火。 此时李轩又神色微动,看向了南面方向。他的护道天眼,望见了一团黑气,正从地底往左侧山丘方向蔓延。 显而易见,这是故辽太后述律平麾下的天位开始干涉战局。 “那应是述律德赞。”韦真也发现那边的异常:“也叫萧德赞,辽太后述律平被辽世宗鸩杀的时候,还有三位述律平信重的文臣大将被一起赐死。这述律德赞正是其中之一,据说其人精擅土法。” 江含韵当即跃跃欲试:“交给我吧。” 她等的就是今日的大场面,却直到此刻都没机会出手。 李轩却拦下了她:“此人可由商学士出手。” 商弘一阵无语,这位冠军侯分明是想要将他支开,不想听他聒噪了。 可他没有理由拒绝,当即应命飞空而起,往左侧的山丘方向飞去。 李轩随后又往前方指了指:“含韵你的任务是这个方向,配合云柔直接杀过去,别让它们有射箭的机会。” 他指的方向,正是谷口侧前方一里外的位置,那里正有数万皮室铁骑下马,开始张弓搭箭,准备往晋军阵列抛射。 这些皮室尸军使用的竟然不是骑弓,而是威力更强,射程更远的步弓。 李轩自然不可能让它们从容出手,他一方面调集炮火与火枪重点轰击,一方面准备让江含韵、薛云柔给它们制造点麻烦。 估计对面的天位也会做出反应,毕竟那位辽太后的麾下,还有她死前的三个旧部,以及张观澜与李遮天,甚至那位中流居士的部属都可能会参与其中。 只以天位层次的力量而论,对面可是超过他们这边的。 不过李轩还是想要尽可能的将天位战场,选在对面的军阵上空,这可以减少他们这边的损失。 薛云柔的出手势如雷霆,顷刻间就从上空的雨云中,招出了一百余条粗如水桶的庞大雷蛇轰击地面。 江含韵的速度也不遑多让,薛云柔从高空引下的雷蛇都被她利用,顷刻间形成了庞大的磁场。瞬时就有上千具的煞尸,被那磁场之力扭曲撕碎,崩坏成血肉碎片。 不过两人的高效杀戮只维持了一瞬,随着一道黑色的刀光袭下,那片浩瀚雷霆的一大部分都被化为虚无。 于此同时,两把含着无穷寒力的双刀,直袭江含韵的身影而去。 李轩深深看了那身躯魁梧高大,浑身黑衣黑甲的‘李遮天’一眼,随后就收回了他的视线。 “传令,所有四寸口径滑膛炮更换榴霰弹,瞄准三百丈距离开火!七发急速射!” 就在他语落的这一刻,那些阴军的前部,距离两翼山丘上的军阵,已经不到一百二十丈。 李轩却将那些位于前列的恶灵尸军都置之不理,转而集中火力,打击躲在那些阴魂煞尸后方的‘皮室铁骑’。 他的这些‘四寸口径滑膛炮’的炮位都在五十丈的高地,居高临下,射界极佳。 这些仿造‘拿破仑炮’的野战炮,特点之一就是可以自由的调整射击角度。 当这些四寸滑膛炮陆续开火,将那一颗颗绘满了破魔符文的‘榴霰弹’轰击出去,然后在敌阵上空炸开无数的细小散弹喷洒四溅,瞬时制造出一大片的死亡区域。 那些细碎弹丸所过之处一片披靡,人畜俱灭! 于此同时,那些冲击到一百二十丈距离的煞尸与阴军,也没能够再前进一步。 在它们的前方,有着三层坚固的‘拒马’,四层灌了猛火油的壕沟,还有一层胸墙。 那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依旧在采用着线列阵,从容射击。一颗颗的子弹,将这些煞尸恶灵轰杀轰灭。 望见此景,在对面法坛上的张观澜,脸色不由一阵发青。 “太后!这情况有些不妙。” 他想如果按照这趋势,在他们推平那些拒马,那些壕沟之后,估计述律平麾下的所有仆从军,都将全数消耗殆尽。 述律平倒是面色平静:“无事,一些不值钱的煞尸阴灵,耗光了又如何?只要能将这些拒马壕沟填平了就是赚到了。” 她的目中闪现锐泽,看向对面军阵中的帅台:“这神机左右营四万人的杀伤力,真让人叹为观止,我能在这里用七万皮室铁骑换他们葬身于此,也不算亏。” 可述律平握着马鞭的手,力度却越来越紧。 述律平依然有着破阵的信心。可这一战她的损失,也将远超她之前的估测。 这二十七万皮室尸军,可能最多剩下二十万出头。 可这却是她南下蓟州,劫掠人口血食,帮助她携承德龙气转生的根本。 可在痛心之外,述律平也暗生侥幸之念。 幸运的是,大晋那个统军的年轻人,那个名叫李轩,封号‘冠军侯’的小家伙,在军略方面的愚蠢让人叹为观止。 如果此人将这四万火枪兵依托喜峰口,古北口等长城雄关固守,她会比现在更头疼几倍。 张观澜却有点沉不住气,他转过身看向另一侧,一个立在祭坛之外,做扶桑武士打扮的身影。 那正是来自于扶桑的剑豪武士‘贺茂一刀斋’。 “贺茂桑!”张观澜的语声沉冷:“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你们不能这么坐视下去!” 贺茂一刀斋就微一扬眉,眼中现出几分忌惮之色:“这与我们的约定不符,当初的交易,是我们给你提供武装三十万人的兵甲,你们则给我一枚‘五龙血裔丹’。” 张观澜闻言冷笑,指了指前面:“可如果太后在这里损失太大,未必就能攻入蓟州。那个时候,谁给你们祭炼‘五龙血裔丹’?” 辽太祖陵那二十七万皮室尸军的武器,其实大多都已不堪用了。它们在辽太祖陵里面,可以利用煞气维持,可一旦出了辽太祖陵,就会迅速腐朽。 恰逢少保于杰与李轩联手,全力打击军械走私,张观澜无奈,只能求助于扶桑。 他们说的‘五龙血裔丹’则是一种需要混入‘龙气’与大量‘祭品’的邪道丹药,可以帮助皇室王族诞生子嗣。 扶桑人的当代幕府将军无嗣,也面临着景泰帝一样的烦恼。 所以当张观澜向扶桑幕府求助,那边就没有半点迟疑犹豫的答应了。以三十万人的兵甲器械,换取一颗能够帮助幕府将军诞下子嗣的丹药。 此时张观澜又心神一动:“你是忌惮那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 他发现贺茂一刀斋的面色果然为之一沉,张观澜就胸有成竹道:“贺茂桑大可放心!只要你们肯出手,我保证那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不会有双刀合璧的机会。” 贺茂一刀斋的面色却还是一阵挣扎迟疑,良久之后,他才语声冷冽道:“我们可以出手帮你,不过贵国神机营使用的枪械,要交给我们带走。” 张观澜却是一声冷笑,他伸出一根手指头:“只能给你十分之一!剩余的我要交给也先大汗。你们扶桑人有足够的工匠,仿制起来很容易。” 贺茂一刀斋没有争辩,他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暗影当中:“那就一言为定!” 辽太后述律平却自始至终的都没去理会这两人的讨价还价,她一直仰首望天,感受着那凌迫过来的强大武意与极天之法。 那应当是当代‘六道司’之主朱明月,那名为‘斩杀’的极天之法,让她的元神感到刺痛无比。 这让辽太后述律平完全打消了亲自出手的念头,她知道这位六道天尊,是哪怕她凝聚万军之势,也难以战而胜之的。 她的极天之法‘坚固’,在此人面前没有任何优势。 所以述律平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眼前的战局上。 此时唯一能让她进去承德千户所,利用龙气的希望,就是破阵。尽可能赶在天黑之前,将这些晋军踏平,夷灭!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的那些仆从军已经覆亡了将近九成。 以此为代价,那些壕沟都已被彻底夷平,那些晋军前方就只余下了一层胸墙与拒马。 而述律平的‘皮室铁骑’,距离这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最近只有不到六十丈! 接下来让述律平惊奇的是,那些晋军原本采用的线列阵突然变化。 他们前方的防御面不增反减,以三百人为单位,收缩成了一个个人员密集的小小方阵。而这些方阵之间,则是间隔着至少二十丈的距离。 这正是让述律平惊奇的地方,这种空心方阵,述律平从没见过,自古以来也从没有人像这样布阵的。 述律平稍稍迟疑,还是冷冽决然的单手往前一压。使得那二十余万‘皮室铁骑’,都浑身燃烧黑焰,那冲击之速在顷刻间加速近倍! 述律平知道自己如果在这个时候退缩,那么之前那些‘仆从军’的牺牲,都将前功尽弃! 且以目前来看,述律平看不到自己有任何失败的可能。 可于此同时,在那些正在冲阵的‘皮室铁骑’当中,那众多皮室军的将领却正在体会经历着与述律平截然不同的感觉。 皮室将军述律熊就是其中之一,他生前是述律平的侍卫亲信,所以在辽世宗清算述律平的时候,也被一同活埋陪葬。 在随后千年的岁月中,述律熊先是成为了一头煞尸,然后又逐渐有了自己简单,浅薄的意识。 这个时候,述律熊发现敌方的军阵看似收缩了军阵,可火力却不减反增。来自这些方阵两面的侧击形成了恐怖的交叉火力,使得他身边的尸军,大片大片的倒下。 而小型方阵前方大幅收缩后的防御面积,也让它完全无可奈何。那密集的刺刀,密集的子弹,让身为一具活尸的述律熊都无可奈何。 可述律熊还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恐惧,想要策马冲撞过去。 问题是这些方阵的临敌面小而又小,这整条战线上数量庞大的‘皮室铁骑’,只有其中极小的一部分能够与他们正面交手。 述律熊最终还是被身后汹涌不绝的骑军铁流裹挟着,冲入到那些方阵的间隙中。 可接下来,述律熊死灰色的瞳孔,却现出惊惧之色。只因它发现,左右两侧的方阵之内,那些晋军士兵正无情的举起了手中的火枪,以左右夹击之势向它们瞄准,让它们没有半点避让的空间! “嘭!”“嘭!”“嘭!”“嘭!” 随着这一连串的开火声响,述律熊整个人如受锤击,然后他整个人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栽落于战马下,接着又被后方奔驰过来的铁骑踏成肉泥! 此时在谷口的帅台上,韦真也惊奇的发现一件事:“有意思,线列阵转换成空心方阵之后,这火力的密度,似乎不减反增?” “这就是几何学的力量!”李轩则唇角微扬,眼现着期待之意。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所有人都知道在同样的长度内,一条直线与凹齿形状线条的总长度是不同的。 第六三二章 铁骑的绝唱(感谢盟主书友33021207502864) 兵部左侍郎商弘是在韦真之后,战场上第二个发现战局有异的人。 此时他正与述律德赞交手,以天位浩气镇压地底的任何异动,使此人无法干涉战局。 可商弘始终都分出了一线心神,保持着对整个战场局面的关注。 他担心神机左右营的军阵溃败,导致战局恶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可眼前的情况与他想象的完全不同,那些怪异的空心方阵,并没有被皮室铁骑一举冲溃。 这些一看就很不靠谱的阵法,此时却一个个宛如坚不可摧的磐石,在二十余万铁骑的冲击下屹立不倒。 阵中的那些火枪手都能够从容开火,火枪的射速非但不受影响,且是不减反增。 此时这些方阵中还有人将一个个‘万人敌’抛射出来,它们一个个炸裂开来,无数的碎片四面冲击,足以横扫三丈之内所有的敌人。 旁边的两座营塞也加入进来,一万六千精锐弓手的抛射,也在造成极大的杀伤。 这凶猛的火力,正在一茬又一茬的收割着敌人的‘性命’。。 此时反倒是那些皮室铁骑的伤亡陡然剧增,在双方军阵交撞的顷刻之间,就有为数达到四万的铁骑倒下。 与之相对,那些空心方阵此时却显得更加坚固起来。 ——这是士气提升后的效果。 这些神机左右营的将士,在发现敌人对他们无可奈何之后,就真正放下了所有的慌张,恐惧之念。 他们原本是依靠军令与药物维持,可现在却是士气狂增。 这让他们的动作更加冷静从容,也更加的精准。 “怎么可能?” 商弘吃惊不解的看着这一幕,差点就疏忽了地底下的那头天位煞尸。 只因眼前的一切,让他感觉荒诞。 商弘凝神观察了片刻,之后就渐渐现出了然之色。 商弘发现这些空心方阵,不但火力密度增长,尤其那两三个方阵间的交错火力,造成了更恐怖,更有效的杀伤。 除此之外,他们被铁骑正面冲击的‘面’也大幅度的减少了,这就让神机左右营的将士压力大减。 那些皮室军一旦涌入到那些方阵的间隙当中,就再没法对这些方阵,造成一丝半点的威胁。 这就仿佛是开闸泄洪般的效果,这些高速奔驰的骑军,只能顺势往前。他们没法调转马头,也没法做出任何有效的攻击。 而就在商弘仔细观察究竟的片刻,战场上已经有更多的尸骑倒下。 所有的空心方阵则完好无损,他们甚至连死伤都微乎其微。 商弘心神大定之余,眸中也闪现异泽。 “不愧是冠军侯,朝廷未来百年的擎天巨柱——” 他心想这就是空心方阵?怪不得那位冠军侯有信心,战场上正面抗衡接近七倍的皮室铁骑。 这火枪射阵,简直就是天克骑军! 只要火枪手数量达到一定规模,那么再多的铁骑,也无法将之动摇。 今日手握胜算的,也不是对面的那位辽太后,而是冠军侯李轩。 倒是他商弘,固守成规,坐井观天,还杞人忧天了。 这一瞬,商弘忽然听到‘昂’的一声震响。他侧目望去,发现这吼声的来源,正是承德上空的那团龙气。 那原本张牙舞爪,飞扬跋扈的金红巨龙,此时的体型缩小了三分之一都不止。 商弘心中当即明悟,这当是‘空心方阵’与‘符文燧发线膛火枪’的出现,对草原龙脉的重创。 对于北方草原传统骑军而言,这种恐怖的战阵,将是他们难以越过的巨大障碍。 这个时候,在对面几十里外的法坛上,故辽太后述律平已经将手中的马鞭捏碎! 她那死灰色的面容,则已完全僵硬。 述律平是几个呼吸之前,发现情况不对的。 这些怪异的方阵,并不像她想象的脆弱。 它们虽然不合常理,也与述律平熟知的兵法相悖,却都坚固到让人难以理解!在近战当中的杀伤力也大的不可思议! “怎么会这样?” 张观澜脸上的喜悦之情也渐渐消失,之前他望见那些方阵,被潮水一样的铁骑淹没时,原以为是胜券在握的。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那些方阵没有就此动摇,反倒是他们的尸军铁骑,正在那些磐石当中消磨粉碎! 张观澜惊愕的看着述律平,霎那间有股慌张之意:“太后娘娘,能否想想办法?或者将这骑军撤回?” “没有办法了,看着吧。” 述律平摇着头,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什么都没法做,陷入两难之境。 持续攻击,这伤亡会越来越多,越来越惨重。 可现在就将她剩余的十八万‘皮室铁骑’撤回来吗?那结果只会是在后撤的途中,被晋军的火炮与火枪军屠杀殆尽! 她现在唯有做一些战术上的调整,尽可能的集中力量,正面冲溃那些方阵。 可要想在千军万马的集群冲锋中做出战术调整,谈何容易? 述律平原本是自认有十足把握后的乾坤一掷,破釜沉舟。 可如今看来,却是完全落入对方的彀中。 这一战多半是要满盘皆输了。 急于进入承德千户所的心态,让她的用兵过于焦躁,让她做出了最糟糕的选择。 述律平不由深吸了一口气,贪恋着人世间的清新空气。 她随后就看向了对面军阵的帅台方向,眼现出佩服之意:“是本宫错了,这位大晋的冠军侯,料敌机先,熟知兵阵。观其短短十余日来的用兵,真正做到了‘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是一位真正的帅才。 还有他们的火枪,还有这怪异的阵法,果然了得!怪不得昔日这大晋能够一统天下,将蒙兀人赶入草原。今日之战,本宫知己而不能知彼,犯了兵家大忌,输得不冤——” “娘娘!”张观澜面色铁青道:“我说了这些‘符文燧发线膛枪’与方阵,都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出现,且全都是出自于那冠军侯之手,张某之前一无所知。” 他其实不想解释这些的,也不想吹嘘李轩之能。 可张观澜听出了述律平语中,含着的几分怨气。 “都是出自他的手笔?” 述律平的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一声慨叹:“那么未来断绝草原龙脉的,必为此子!未来百年,草原骑军或将就此绝唱。” 张观澜心乱如麻,他没心思理会述律平的感慨,正全神贯注于对面的帅台。 张观澜知道这个时候,他们唯一的胜机,就只有那位‘贺茂一刀斋’了。 据他所知,此人的身边还有一位神秘的扶桑天位。 如果他们能除去那位大晋冠军侯,那么今日的大战即便输了也无所谓。 他复活述律平的目的,是为牵制与京师近在咫尺的‘蓟州镇’,让蓟州镇无力干涉京师的变局。 可只需杀死李轩,蓟州镇与神机左右营群龙无首,一样可以达成目的。 ※※※※ “我们嬴定了!”在谷口营地,帅台之上的张岳正面色潮红:“他们冲不动我们的方阵!” 他正在仔细观察着战场,注意着每一分细节。 张岳预感到,只要自己能够真正学会与运用这‘线列阵’与‘空心方阵’,娴熟掌握‘符文燧发线膛枪’的特点,那么哪怕是他这样智慧平平无奇的人,也能封侯有望。 “说赢定了还太早,不可大意!” 李轩没有松懈,他正在持续做着各种调整。 作为机动兵力的九千骑军已悄然压上,随时应变。还有各个方向的火炮,正在他的指令下对战场上的各个关键部位进行打击。 辽太后述律平,正尝试在战场上重整部署,李轩却不肯让其如愿。 李轩还关注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膛温,频繁的高速射击,也会让枪管的温度过高,导致无法装弹。甚至在射击的时候枪管变形,导致炸膛。 幸在神器盟打造的枪械质量很不错,而他们预先准备的那些布条也起到了作用。将这些布条都浸上马尿,然后缠在这些枪管上,可以有效的散温。 后面的天师张神业,也敏锐的注意到这场战事的关键,就在于这些火枪的膛温。 他不但施法降低了两侧山丘的温度,还在战场上刮起了强风,辅助散温。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心神微动,感觉周围情形有异。 “出来!” 李轩的一身浩意勃发,辉煌的琉璃浩意覆盖了整个帅台与周边三里之地。 这使得他南面三十丈的方位,一个全身黑衣,头罩面巾,仿佛扶桑忍者般装扮的黑色身影显露出踪迹。 此人显然是没料到李轩居然能够察觉他的隐遁之术,他的眼中现出了些许意外之色,然后整个人就化成了一团白色的青烟,消失在众人的眼前。 与此同时,一个手持武士刀的身影裂空而至,直接出现在了帅台的前方。同时一股凌厉的刀意,直接劈向李轩的元神深处。 李轩认得此人,正是他见过几次的扶桑剑豪‘贺茂一刀斋’。 他毫不犹豫,就将罗烟的分身化体从那水晶盒中招出。 可‘罗烟’才刚显化身影,远处几十里外就升起了一轮蓝色的圆形光晕。那圆形光晕往这边一罩,‘罗烟’的人就在李轩身边消失无踪,竟又被人强行‘送’走,挪移到了数百里外。 李轩不禁唇角微抽,他就知道,未来自己与罗烟双刀合璧的机会会少到可怜。 可接下来,他却又似笑非笑的握住了袖中的那把‘割龙刀’。 如果这些人以为,自己无法与罗烟联手就可任其宰割,那么他现在就可让这些人知道,‘阉割’二字该怎么写! 第六三三章 残次版天位 罗烟的分身化体被移走之后,‘贺茂一刀斋’那匹练般的刀光,就已冲凌至李轩的身前。 此人的刀意是‘流风’,一刀斩至,不但有着风的凌厉,也有风的变幻不可捉摸。除此之外,这一刀给予李轩水银泻地,无孔不入之感。 于此同时,李轩的身后也出现了忍者的身影。他双手持着法诀,无数的黑影张牙舞爪的散开,在限制着李轩的行动。 李轩的反应同样迅捷已极,他发现自己进入第四门之后,不但有了天位级的真元,还有天位级的感知能力,以及天位级的反应力,天位级的肉身,天位级的手速。 竟是一身上下所有的一切都与天位并驾齐驱—— 长达八个月的等待,等来无比丰厚的硕果。 “死!” 随着这冷哼声,贺茂一刀斋的刀光猛然加速,那效果就仿佛是他手中的武士刀突然变长了一截。 贺茂一刀斋目中则幽火燃烧,之前会同院扶桑馆一战,在他心目中就是一次奇耻大辱。 而今日再无法与罗烟联手的李轩,在贺茂一刀斋的眼中就如待宰的羔羊。。 可接下来,贺茂一刀斋却微微一愣,他发现自己斩出的的刀芒,并未能斩下李轩的人头。 这一段刀芒竟然‘消失’了,不见踪影。而对面李轩的脸上,则现出残酷的笑意。 当贺茂一刀斋意欲挥刀再斩,可接下来他整个人却又僵滞在了原地,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只因他出刀的念头,也在这刻不知去向。 贺茂一刀斋的瞳孔不禁微微收缩,极致的危机感在胸中涌现。 “这是——断绝?” 那毫无疑问是一种与‘断绝’有关,或者效果相近的极天之法! 贺茂一刀斋毫不犹豫,整个人当即一个闪遁,意图从这帅台脱离。 他害怕自己连逃遁的念头也被‘断绝’掉,极力的以元神力量守护着这一意念。 可下一瞬,贺茂一刀斋就发现一只三足巨鼎从上方凌空压下。 那正是李轩从独孤碧落身上召来的‘浑天镇元鼎’,一鼎压下,就使得‘贺茂一刀斋’停顿在原地,无力动弹。 这又是另一门极天之法‘镇压’——在浑天镇元鼎下,贺茂一刀斋的所有意识都短暂停滞,无法转动。 “白痴!活着不好吗?” 李轩的割龙刀则如光似电般的斩至!光雷刀意的加持下,让他的出刀速度,竟然还凌驾于贺茂一刀斋之上。 噗! 割龙刀轻而易举的断开贺茂一刀斋的脖颈,又接二连三,如光似电的在贺茂一刀斋的浑身上下,斩下三百三十余刀。 可直到浑天镇元鼎的‘镇压’失效,贺茂一刀斋整个人才分裂开来,瞬间血线飚射,炸开了无数血肉! 于此同时,贺茂一刀斋的元神也在崩散。 李轩的那三百三十余刀,也将他的元神斩成了无数余片。 此时贺茂一刀斋残破意念之内的最后一份情绪,就只有怒恨与无法置信。 他怒恨于自己一身强大的天位武道,都没能来得及施展;无法相信的则是李轩为何能以十重楼的修为,在不动用任何外丹外力的情况下,同时运用两件含有强大极天之法的宝物? ——这一战,他输得实在太冤! 此时李轩的一身天位真元,也消耗了七七八八。他却从容淡定的用臂甲‘饕餮’,吞噬掉了贺茂一刀斋的天位武魂。 直到这个时候,李轩才回望身后。 ‘伏魔金刚’魁梧的躯体就屹立在他的后方护卫,冷雨柔的‘孔雀千机’则立于另一侧。 那位扶桑忍者则是狼狈的四面闪躲,逃避着两尊天位‘机关傀儡’的交错打击,那密集的暴雨梨花针,正无穷无尽的从它们肩甲上方的发射筒内喷射而出。 由于被冷雨柔改良过机括,这些暴雨梨花针单发就有着第二阶‘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的威力。而当它们的数量成百上千,即便如那位扶桑忍者般的天位,也闪避的极其困难。 此时东方良也现身于帅台的上空,操控着千万剑潮追击着扶桑忍者。 他奉李轩之命,拦截周围三百里内所有的信符与飞禽之属,可这不意味着他就没有余力顾及其它了。 唯独这扶桑忍者的遁法千变万化,他忽而潜入泥土,忽而化身狂风,忽而融入到光影之内,忽而又变化为上空云层的水雾,一身气息灵机难以捕捉。 哪怕东方良与两大天位机傀合力,也仅能将他牵制,而无法将之重伤。 不过当李轩的目光,向着扶桑忍者凝视过去,此人的瞳孔中就现出了死灰般的色泽。 他望见李轩灵诀一引,那尊‘浑天镇元鼎’就滴溜溜的升空而起,随后就往这边轰然镇落。 那名为‘镇压’的极天之法,则先一步镇住了他的元神气机,甚至还有意念。 ‘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则同时打开了它们的胸前机括,总数六道五色华光,在它们的胸前绽放。 然后仅仅一瞬,这名天位忍者被‘镇压’住的躯体元神就被轰成粉碎。 这只是第三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可当六枚神针合击,其强横威势已经足以将一名天位杀死。 而此时东方良的滔天剑潮,也从上空坠落。将此人散开的神魄,进一步的粉碎震散。 他知道这些扶桑忍者的生存能力异常强大,即便是将其元神粉碎,也不能就此轻忽大意。 直到整个帅台平静下来,那磅礴混乱的灵机才归于平静。 独孤碧落就吃惊不已的打量着李轩:“你这家伙,该不会是吃药了吧?” 仅仅十个呼吸之间,这家伙居然就斩杀了一名天位剑豪! ——虽然是借助伪神器与神宝器胚的力量,可这份战力也未免太凶猛了。 冷雨柔则从独孤碧落的身后冒出头,她同样上下看着李轩,眼中现出几许狐疑之色:“天位?” 刚才的‘伏魔金刚’与‘孔雀千机’,都是冷雨柔在操纵。 她身为掌控两具天位机傀之人,修为却只有九重楼境,对手却是一个战力强大,擅于潜伏暗杀的天位。 所以冷雨柔不敢暴露身影,一直藏身于独孤碧落的后方。 她原本以为这次可能必须得动用三到四枚第四阶的‘大五行阴阳灭绝神针’,可结果却没有用上。 旁边的张岳与韦真,也不禁神色微凝。 他们刚才也从李轩身上,感受到了天位级的威压。 李轩动用那两件至宝的时候,也没有借助任何外力。 “天位?早着呢!我现在既没有修成术修的纯阳神体,也没有武修的万窍通灵,只是一个区区十重楼境而已。” 李轩哑然失笑,他开口解释的同时微一拂袖,将‘浑天镇元鼎’还入独孤碧落的怀中。 接下来,李轩的目光又看向了对面七十二里外的法坛,还有法坛之上的张观澜,眸中现出了一点凌厉凶光。 李轩又将一枚赤红色丹药吞入口中:“不过我现在,确实掌握了一部分天位才能拥有的力量——” 一定要准确形容的话,那就是‘残次版’的天位。他现在拥有的天位真元,只有正常小天位的三分之一,否则不至于动用四次极天之法就真元枯竭;对天地之力的掌控,也同样逊于天位一线。 不过凭借他‘琉璃浩气’,哪怕没有手里的诸多仙兵与伪神器。也足以与于杰,朱明月之下的众多小天位争锋了。 随着那丹药在李轩的体内炼化。仅仅片刻时光,他体内空虚的气脉就又重新充盈起来。 然后下一瞬,李轩的身影,就如光一样的窜飞出去。而他的神念刀意,已经将七十里外的张观澜牢牢锁死。 第六三四章 一气破万法! 就在李轩在帅台遇袭的时候,在战场的上空,还有一个黑衣斗笠人略有些失神的看着下方的战局。 那正是‘神裂刀’宗玄化,他隐藏于斗笠下的面孔一阵僵滞。 他看着下方那九十余个方阵,在数十万铁骑的冲击下岿然不动,看着那些皮室铁骑,在那些方阵的交错射击中消磨殆尽。 良久之后,宗玄化往虚空中一抓,一只血红色的鹦鹉就出现在了他的肩膀上。 不过接下来从那鹦鹉嘴里面吐出的声音,却是中流居士:“什么事?不是说了吗?这次的事情,我们不插手。” 他的语声中,含着明显的颓废与疲惫。 “主上!”宗玄化的神色凝重之至;“情况可能与您想的不一样,今日承德千户所,李轩以十万军大破皮室铁骑,辽太后统辖的七十余万尸军,都将全军覆没。而晋军最终的伤亡,可能在千人以内。” “嗯?”中流居士的声音,明显提振了三分:“是怎么回事?可是那位冠军侯又用了什么诡计?” 他对于大半年前的京城事败,依旧耿耿于怀。 而冠军侯李轩,无疑是导致他功败垂成的罪魁祸首。。 宗玄化摇着头:“这次冠军侯并未用计,他是以堂皇之阵,正面胜之!以三万余步卒,正面对抗二十七万皮室铁骑冲击而不败,如今距离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只是时间问题。还有——” 他看着承德千户所上空的萎靡龙气:“战至中局,我亲眼看见承德这边积蓄的草原龙气,消散了至少三分之一。” “这不可能!”中流居士的语中明显含着不能置信:“契丹人的皮室铁骑,我昔年也与他们交过手,怎么可能奈何不得区区三万火枪兵?” 中流居士说到这里,又语声微沉:“可是冠军侯李轩一力推行的全火枪战法?” “正是!”宗玄化微一颔首:“宗某岂敢欺瞒主上?他使用的那什么空心方阵与线列阵,还有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威力都出人意料。” 此时宗玄化稍稍犹豫,还是语声干涩的开口道:“我觉得,主上你最好是过来看一看。属下以为,真正逆转未来‘天数’的希望,就在此地,就在于冠军侯!” 他想如果这全火枪战法能够得到推广,那么草原之民穷尽他们的气力,也不可能入主中原。 华夏‘剃发易服’,正溯断绝之事,更不可能发生。 那血红色的鹦鹉一阵沉默,然后就轰然崩散,化成片片红羽散于天空。 于此同时,中流居士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他的语声,冷硬如铁:“你看着那边,某随后即至!” ※※※※ 李轩化身的金紫电光,已经凌至张观澜的法坛之上。 他人还未至,那琉璃浩气就已化成虹光,往法坛冲贯而下。 此时他以残次版天位的境界,‘琉璃无瑕’的浩气,已经有了几分昔日‘少傅’于杰的风采。 十三年前的土木堡之变,于杰就是以小天位之身,初入琉璃的浩气横扫同阶。 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与阿巴斯联手合力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此时当李轩的浩气压下,就连旁边的辽太后述律平都皱起了眉头。 张观澜没有坐以待毙,他的前方上空都升起了层层叠叠的法阵。 那都是篆刻于张观澜神魄深处的仙家符阵,以他的神魄之力为基,一瞬间就叠加复合了一百余层。 可仅仅一瞬,张观澜就面色青白。看着这百余层足以抗击任何天位的复合法阵,就如纸一样脆弱不堪,被浩气强行轰散开来。 张观澜心神一颤,当即法诀一引。在身后招出了一具高约百丈的黄巾力士,它仿佛擎天巨柱,凝聚无量神力,恢弘石元,一拳轰出,势如天崩地裂! 可这具被张观澜用无数香火供养祭炼到天位的‘黄巾力士’,才刚伸出手,就在李轩的‘琉璃浩气’碾压下,轰然粉碎。 张观澜又抬手一引,无数的藤木从法坛周围发芽成长,迅速凝聚出一只只巨大的木手,遮盖着张观澜的上空。 可它们面临‘琉璃浩意’的冲击,依旧脆弱无比,仿佛朽木般不堪一击。 李轩的浩气别无变化,就只是生猛的碾压过来。可张观澜在顷刻间穷尽了他掌握的十余门法术,都无法正面抗衡。 ——这正是儒家所谓‘一气破万法’的风采! 尤其他现在还凝聚着万军之势,更加的威不可当。 直到最后,张观澜在身前现出了一面银白色的‘先天八卦镜’,这才抵住了李轩的浩气冲击。 可此时李轩的刀光已经斩至,‘割龙刀’裹挟光雷重斩,使得那‘先天八卦镜’发出了清楚的刮擦声响。 那镜面被斩出了一条清晰的刮痕,然后被刀光轰飞千丈。 张观澜脸色铁青,此时他取出一只长幡,挥动起无数的阴灵之力,将无穷的煞气聚于右手,使之变化为全黑色,且迅速的膨胀,撑裂衣物。 随后张观澜就用这只丑恶至极的右手,直接硬顶住李轩的刀芒冲击。 李轩毫不在意,一声炸吼:“死!” 浩瀚的‘神夔雷音’,直接就将长幡上的阴灵煞魂炸散了三分之一。李轩的琉璃刀意,更使得张观澜手上的黑气煞力全数蒸发消散。那螺旋前进的刀光,也将张观澜的右手在顷刻间绞成肉泥。 李轩右手臂上的臂甲‘饕餮’更张开血盆大口,将这些阴灵煞魂全都吞噬殆尽。甚至连那杆魔器长幡也不放过,被它几口咬成了粉碎,强行吞吃了进去。 张观澜的面色已经煞白到像死人一样,他的瞳孔则由于恐惧而收缩成了针状。 此时的李轩,让他联想到少保于杰,都强势霸道到让人感觉绝望与无力。 张观澜只能一面将那‘先天八卦镜’召回,一面以目光向述律平求助,不过这位故辽太后也无暇分心,此时她正与十余丈外出现的一个身影遥空对峙着。 那人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身上有着几十个伤口血流不止。可其躯体却依旧魁拔如山,双手上的战斧则寒芒隐现,让述律平不敢妄动。 “你就是六道天尊朱明月?”述律平的眸光沉冷,她一边说话,一边从虚空中招出了一杆银白长枪。 同时间无穷的寒力,将周围一座山峰都冻入冰层。 “正是朱某!”朱明月的语声涩然:“太后,人固有一死。这人世间,不是你该眷恋奢望的。” “活着多好?我为何就不能眷恋?” 述律平一声嗤笑:“似你这样未来可证极天,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之人,怎能理解我的不甘,我的怨恨?不过无所谓了,本宫今日输的心服口服,元神转生的希望已经近乎于无。” 她含着自嘲的挑起了唇角,目光却又变得凌厉起来:“不过想要本宫就此退场,可没那么容易——” 她的语声未落,周身就爆发出无量烟尘。那是朱明月的战斧,斩击在她的身前。 述律平虽然以银枪抵挡,可整个人还是被轰入土层当中,且深达十丈。 而在银枪与战斧之间,赫然滋生出了无数的裂痕,周围一里方圆的土层,都在这顷刻间湮灭成粉。 这是述律平的极天之法‘坚固’,与朱明月的极天之法‘斩杀’,在激烈的交锋。 这个时候的张观澜,情况也是狼狈至极。李轩的刀势摧枯拉朽,竟在短短的二十个呼吸内,就斩灭他一百多门仙法,轰碎三件仙器。 即便是他手中的上品仙器‘太乙先天八卦镜’,也被斩击到创痕累累。 而就在这面银白宝镜,再一次被李轩斩飞之后。李轩的‘割龙刀’,已经凌至张观澜的咽喉。只差毫厘,就可将此人的头颅斩断。 可就在这刻,旁边一把黑刀横斩而至,与李轩的刀光相撞,激荡起漫天的火花。 那是李遮天的虚无刀,将李轩的大部分刀力,都化为‘虚无’。 不过李轩残余的刀势,还是在张观澜脖颈处,斩出了一个触目惊心的创口,大量的血液飙射而出。 而此时天师张神业也闪身而至,天师府镇府三大重器之一的‘阳平治都功印’轰然压下,势如巨山。 张观澜当即七窍溢血,然后整个躯体,都在阳平治都功印的轰击之下粉碎开来。 他只余一具纯阳神魄,往后疾退到一百丈外。 不过这个时候,天师张神业又抛出了十二杆长幡,分立于十二个方向。 而长幡之上,则各自绘制着十二具神兽形象。 那是‘十二元辰神幡’,‘元辰’也代表着生肖属相之意。这十二杆神幡之上,竟都各自拘役着一种与生肖有关的神兽灵魄,朝着张观澜张牙舞爪,使他的元神被困于‘十二元辰神幡’内的一里虚空,无法脱身。 浑身黑甲的‘李遮天’意欲出手救援,可薛云柔也如影随形的追至。那对正一伏魔剑裹挟千万紫雷,化作了两条巨大的雷龙,直接将‘李遮天’压落到土层之下。 天师张神业则神色冷漠的与张观澜遥空对视:“冠军侯,这两个人,就交给我们父女如何?” “加上我吧!” 此时江含韵也御空而至,她目泽冷冽的看着李遮天:“这两个人,今日都非死不可!” 薛云柔的父亲是她的舅父,这份仇恨,江含韵也一直耿耿于怀。 李轩微微扬眉,他注意到江含韵之前的对手,那头天位煞尸已灵机消散,再次归于尘土。 他笑了笑,就停立于原地不动:“有何不可?不过我现在别有要务,最多只能给天师您半刻时间。” 不过李轩的刀意,却还是遥锁着张观澜,他的杀念也半点都没松懈。 他知道张神业与薛云柔父女都想要亲手复仇,也愿意把此人的性命让给他们。 可李轩却必须亲眼见证张观澜的死亡,他必须解决这个祸乱北方的源头不可。 第六三五章 以牙还牙 “半刻?不用这么久,一百个呼吸时间足够了。” 天师张神业听出了李轩语中暗含的迫切之意,这让他微觉不解。 不过一百个呼吸时间确实足够了,甚至绰绰有余。 这张观澜本就被李轩重创,连肉身都已经被他们联手打崩。 张神业接手之后若连这么长时间都没法解决问题,那真是有愧于‘天师’之称。 随着张神业灵诀一引,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阵’的内部瞬时就燃烧起了青蓝色的火焰。 这是十二元辰神焰,其神威浩大。就连张观澜的纯阳魂质与之接触,也纷纷崩溃离散。 张神业的‘阳平治都功印’则从高空中压落下来,进一步的压迫着张观澜的元神,使得张观澜的一切术法都无法运用施展。 在龙虎山三大传承仙器中,‘阳平治都功印’是唯一一件伪神器,含有着初代天师张道陵凝练的极天之法‘平定’。。 这是张道陵生前破山伐庙,除灭上千邪神淫祀之后凝聚的强大极天之法。能够平复安定任何非自然生成的事物,其中也包括了法术,神通,法宝,仙兵——。 前次天师府之战,张观澜若非是依靠自己身为前代天师的身份,还有三百年前在三大传承仙器中留下的伏笔后手,根本没可能将张神业重伤到垂死境地。 “张神业你敢?” 张观澜痛苦非常,连纯阳魂躯都变得扭曲动荡起来。 他怒瞪着张神业:“你这是要弑祖吗?” 张神业却面色平静道:“什么弑祖?我张氏宗族已经将你张观澜开革,我张神业可没有你这样的族人,更没你这样的祖宗。” 他目光冰冷如刀,一字一句的说着,语中透着无穷怨恨:“张观澜你大概不知,我张神业从来都是有仇必报,有恩必偿!你死之后,张某一定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你张观澜的那些子子孙孙,一个都别想活下来,他们都得为我那两个孩子陪葬!” 张观澜的魂体剧烈波动,可这位还没来得及说话。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就已穿梭进来,顷刻间化为上百条燃烧紫火的锁链,将张观澜的魂体,牢牢钉死在了原地。 天师张神业此时又取出了一盏槐木包金,内燃黑火,刻录有无数封魔道符的宫灯,然后探手一招,竟将张观澜的元神强行往宫灯的内部吸摄。 旁边的李轩看在眼中,不禁眼角一抽。他意识到天师张神业可不仅仅是要复仇,还要将张观澜的元神收摄,施以九幽毒火,永生永世的折磨! 自家这位便宜丈人看起来像是老神仙似的,仙风道骨,和蔼可亲,可一旦心狠起来,手段也是毒辣之至。 李轩却乐见其成,以张观澜的所作所为,千刀万剐,永不超生绝不为过。 张观澜也明显察觉到了张神业的意图,他的恐惧惶恐之念顷刻间攀升到了极致,魂体剧烈的波动。 而下一瞬,张观澜整个魂体骤然急速收缩! “就凭你也想要杀死老夫,拘束老夫的元神?你痴心妄想!张天元,还不给我滚过来!” 随着张观澜的怒吼,先是他的仙器‘先天八卦镜’轰然炸裂。那就仿佛是炸开的炮弹,分散成无数碎片,轰向了四面八方。 随后张观澜的魂体也轰然爆开,瞬息间无数的‘太乙天罡紫雷’四面漫卷,那磅礴的威势,不但将正一伏魔剑炸开,就连那‘十二元辰神幡大阵’也被强行撑开了一线。 远处正与江含韵缠战搏杀的‘张天元’,也就是‘李遮天’,也在此刻血肉炸裂,他的一身黑甲同时爆散,每一片黑甲都化成致命杀器,爆出了无量的碎散破片。 每一个破片当中,竟还蕴藏有微薄的湮灭之力。将所有接触的物质,都湮灭成齑粉微尘。 它们的一部分无序的往四方溅射,可其中的绝大部分都被李遮天导向了江含韵与李轩四人。 即便江含韵也不敢正撄其锋,只能无奈的化身雷电,往后退开百丈之地。 李遮天的整个人则带起了一团赤色红光,猛地撞击在其中一杆元辰神幡上。 ‘十二元辰神幡大阵’也终于碎裂开来,张观澜的元神,也从那裂隙中穿飞而出。 他已不敢多说一字,与李遮天汇合之后就往东面方向疾遁。 李轩则目光冷漠,他已经用‘浑天镇元鼎’强行顶住了那些黑甲破片的湮灭之能。手中的‘割龙刀’则蓄势已久,刀意刀势都已拔升到了巅峰。 如果天师张神业父女无法除掉这两人,那么他也只能说对不住了。 李轩无论如何都不会容许这两个祸患还活着。 可接下来,李轩却望见了让他错愕惊奇的一幕。 只见那李遮天竟毫无预兆的出刀,直接一刀捅入到张观澜的元神深处。 张观澜整个魂体,顷刻间就分崩离析。这是因他绝大部分的元神核心,已经被李遮天的‘虚无’刀意化为‘虚无’。 而此时张观澜残余的意识,也充满了不敢置信。 他无法置信,自己一手祭炼出来的血肉傀儡,竟然会对自己出手。 这个家伙——他到底是什么时候有了自我意识? 李遮天面色依旧冷漠如石,没有半点表情,只有那黑灰色瞳孔中透出了几分哂意。 其实他对张观澜还是蛮感激的,此人不但让他有了再生于世的机会,也让他修为有了更上层楼的希望。 可李遮天更清楚,稍后张观澜一定会将他牺牲,用于换取自身逃命的时机。 问题是张观澜在他的元神之内留有着强大的神禁,一旦此人以神念下令,那么李遮天无论如何都无法抗拒。 那也就意味着,他获得的这段短暂生命,又将终结。 他唯一的生机,就是在张观澜下达让他送死的命令之前,先将他的御主‘张观澜’送入万劫不复之境! 不过接下来,远处的天师张神业却遥空一指。他不知使了什么法术,竟然就使张观澜的残魂与李遮天都定在了原地,不能做任何动作。 接下来是薛云柔的正一伏魔剑,那一雌一雄两道紫红光剑来回一绞,就将李遮天的躯体与神魄,都斩成了无数的碎片。 李轩不放心,他的割龙刀也随后斩出。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望见李遮天那被斩裂成千百片的残魂,竟都在此刻变化出了一张张人脸,且面朝着他,浮现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李轩一声轻哼,割龙刀的刀势当即再增数成,将李遮天残余的血肉,神魄,也一点点的碎为齑粉,不留哪怕半点痕迹。 “让冠军侯见笑了!今日几乎就功败垂成,被这两个孽畜走脱。” 此时天师张神业法诀一收,将张观澜的残余神魄都全数收入到那槐木宫灯内。 可天师张神业的脸上,却满含着遗憾之意:“可惜!可惜!” 他惋惜的是这次未得全功,不能将张观澜完整的元神都拘束入内。只有如此,才能让他真正的念头通达,舒心快意。 李轩则是眉头微锁,刚才李遮天的诡异笑容让他稍微有点在意。 还有,就在薛云柔斩杀李遮天的时候,他感觉到承德方向的契丹龙气,霍然一阵躁动不已。 可随后李轩就摇了摇头,刚才那种情况下,李遮天绝没有活命的可能。 李遮天与承德的契丹龙气之间也不可能有什么联系,即便有,李轩也不会在乎。 他连契丹人留存于世的最后一部分精锐铁骑都全数打崩,又何惧那一点点残存的契丹龙气? 他转而笑着恭维张神业:“哪里会功败垂成?张伯父早有准备,这两人都逃不掉的。” 他看出张神业刚才使用的法术极为霸道,应该是龙虎山传承的时序秘术。天师张神业的袖中,应该还藏着一件与时序相关的异宝。 张神业有这样的手段在,张观澜与李遮天两人的下场,只能是‘死得惨一些’与‘死得不那么惨’的区别。 也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薛云柔已御剑飞身过来:“京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她可不是瞎子,李轩将京城发来的书信秘而不宣,又命令东方良拦截战场上的所有符箭禽鸟,这显然是京城之内有大事发生,而且是很不利的消息。 李轩回身看着她:“红裳传信过来,陛下在威远卫牛家堡与瓦剌大汗也先大战的时候,被人施以咒术导致重伤。” 在场的三人,不由都心神微紧。 李轩则苦笑道:“陛下当时如果退下来,应该是没有大碍的。可陛下他正与瓦剌大汗也先鏖战,他不愿因己之故影响晋军士气,所以一直强撑到晋军在战场获胜,又挟万军之势重伤了也先,这才从战场撤离。” 张神业当即扬眉:“那么陛下现在在何处?” “在京城!唯有京城中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才能镇住他身上的咒力与伤势。可在入宫之后,陛下就昏迷不醒。” 李轩面色凝重如铁:“我们必须尽快回师京城。” 他担心京城那边会发什么,或者已经发生了什么。 李轩的目光,再次往战场方向看了过去。 此时还有十余万皮室铁骑,依旧在与神机左右营拼死缠战着。 李轩则收起了割龙刀,转而将大日刀拿在手里。 割龙刀很好用,可就是真元消耗太剧,别说是李轩这个缩水版天位,真正的小天位都撑不起。 第六三六章 回师1 就在承德千户所之战尘埃落地的三个时辰前,北京城的朝阳门外,驰来了一队神色匆匆的骑士。 这些人都穿着一身齐腰甲,内穿着鸳鸯战袍,一副‘羽檄驿骑’的打扮。(羽檄,古时军事文书,插鸟羽以示紧急。) 可当他们匆匆驰入之后,却没有往兵部与五军都督府的方向走,而是在半路上驰入到了一间不起眼的民宅内。 这民宅的院中空空落落,只有一位穿着文士袍,戴着铁质面具的人,在里面负手等候。 等到这群骑士陆续策骑入内之后,其中为首一人就掀开了头上用于遮阳的斗笠。 此时如果李轩在场,会万分惊讶的认出此人正是被他打发到辽东,暂任‘镇辽大将军’的梁亨。 梁亨的脸上现着异常的红潮,目光则森冷如刀:“天子他现在究竟情况怎样?” 其实他在距离京城二百里的时候,就已接到了来自于京城的信符。 说是天子伤重,已经到了危及性命的境地。可梁亨还是想要从铁面人口中,得到亲口确证。。 铁面人微微一笑:“半个时辰前,赫连伏龙与少傅于杰驾赤雷神辇将天子送归京城的时候,天子就已晕迷不醒。我当时遥空看了一眼,这位陛下面如金紫,气息虚弱,神魄离散,绝非作假。 如果没有‘五龙九鼎混元大阵’镇压伤势,我预计天子都活不过十天。不过这并非是什么绝症,只要疗养妥当,恢复起来不难。江云旗已经奉召入宫,以他的医术与武道修为,可能只需一两天时间,就可让天子转危为安。” 此时梁亨的神色,略有些复杂。 天子对他无疑是有知遇之恩的,可他现在却绝不愿这位陛下再活下去。 铁面人则继续说着:“虞红裳已下令启动‘五龙九鼎混元大阵’,同时封锁京城。大将军你要再晚来一两刻,可能就进不了城了。” 梁亨听到‘少傅于杰’四字时,顿时心中一紧:“于杰也回京城了?怎么会出这样的疏漏?” 这同样是他的恩主,也是梁亨最忌惮的人。 他们原本的计划,可没有这么一出。 按照铁面人的预计,少傅于杰应当被蒙兀人继续牵制在大同一带,是没办法回归京城的。 梁亨知道上皇与太后,甚至制定好了在沿途伏杀景泰帝的计划,可既然是于杰此人亲自护持天子回归,自然是没有成功的可能。 “牛家堡一战,不只是瓦剌大汗也先被重伤,阿巴师与脱脱不花同样受损不轻。四十五万蒙兀骑军被歼十二万骑以上,已经无力作战。” 铁面人语中暗含感慨,他虽然将景泰帝视为必须击倒的大敌。可对这位景泰帝的人品心性,他还是佩服有加的。 据说此战当中,景泰帝虽然身中咒术,却毫无畏怯之意,一直奋勇作战,生生与瓦剌大汗也先拼到了两败俱伤。 也正因此故,才换来一场歼敌十数万的大胜。 铁面人随后又神色淡淡的看了梁亨一眼:“大将军放心!于杰此人,我们另有应对之法。” 梁亨的气息却显得有些浮躁不安:“你们懂什么?如果不能将于杰排除在局外,他一个人就能把我们横扫!他发起疯来,我们谁都奈何不得他。” “我们不需要奈何得了他,只要事发之刻限制住此人,让他无力干涉就可以。等到事后,只需上皇一纸诏书,就可取他性命。就如越武穆于风波亭,伍子胥于胥山。” 铁面人见梁亨的眼中,依旧含着几分迟疑与挣扎。他心中不屑,却还是抱拳道:“大将军放心,于杰一事虽然是出人意料的变数,不过我们也同样有着意料之外的助力。” 他一边说话,一边用手指在虚空中写出了四个字:“这些人的来历名讳,不能道之于口舌,大将军心中有数便可。还有,大将军莫非以为,我们现在还有退步的余地?” 梁亨见到那四个字,心里的不安之意就已退去了许多,他顿时一声轻笑:“你该早说的,既然是他们,那么这位于少傅,应该是难以为患了。那么现在的问题是午门与天坛!” 梁亨目如幽火:“曹公公确实可以帮我们打开绝大部分宫禁,可午门现在却是由昌平侯朱国能从‘五军营’选调的两营将士把守,我们都无可奈何。还有天坛,只要天坛还在,我们这些人也都如待宰羔羊。” 他口中的‘曹公公’,是司设监太监,京营监军曹吉祥。 而宫中的午门,原本是由神机营负责看守。在李轩的神机营调往蓟州之后,就转手给了昌平侯朱国能。 这位自回京之日就从五军营中抽调精锐,接手了午门防务。 还有天坛,目前镇守天坛之人是礼部尚书胡濙。 梁亨知道这个人是油盐不进,持身极正的大臣,也是他们必须跨过去的一条门槛。 铁面人则是神色自若:“天坛与午门我们都有解决之法,路上我再与大将军详细解释。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尽快召集兵马!这是上皇与太后现在最忧心的事。且一旦封城开始,许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梁亨听了之后,却是自负的一笑。 心想以他与曹吉祥,在京营中的根基,临时聚兵五六万人绝不是问题。 李轩以为将他调至辽东,他在京城中就无能为力了? 这场宫变之后,他会让李轩知道‘悔’这个字是怎么写的!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在紫禁城乾清宫。 虞红裳正面色冷肃的从景泰帝寝殿里面走出来。 “红裳,陛下他怎么样了?”那是杭贵妃,她一把抓住了虞红裳的手,略含慌张的问道:“陛下他不会有什么万一?” 在她的身后,还有景泰帝的皇后与十几位妃子,都忧心忡忡。神色忐忑的往虞红裳看了过去。 “母妃放心。” 虞红裳镇定从容的拍了拍杭贵妃的手:“父皇他只是受了一点内伤而已,江神医正在为他调理。江神医说父皇之伤并无大碍,最多一日就可苏醒过来。之后只需安心调养,一两个月内就可复原如初。” 随后虞红裳又眼神恳切的看向了汪皇后:“接下来这宫中,恐怕得有劳母后了。我担心有人乱嚼舌根,肆意传谣,滋生祸乱。” 她毕竟只是一个公主,虽然奉命监国,可对于宫中却没有名正言顺的辖制权,此时只能依靠这位皇后娘娘了。 汪皇后则微一颔首:“公主放心,本宫已下令宫中所有宫殿楼宇全数落锁封禁,命十二监四司八局严控部属。如果宫中真有这等胆大妄为,丧心病狂之辈,本宫不会让他们看到第二天的太阳的。” 汪皇后看着虞红裳那镇静从容,沉着自若的神态风采,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赞叹与艳羡之意。 她一直瞧不起杭贵妃,认为这位除了肚子争气,很会争宠之外,其余都一无是处。 却不得不承认,杭贵妃的两个孩子却一个比一个出彩。 汪皇后也有两个女儿,却无一人能够及得上虞红裳。 虞红裳当即心神一定,她朝着汪皇后深深一拜,这才走出了乾清宫。 在乾清宫的宫门之外,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已经在等着她。 此时的虞红裳依旧步履从容,不过她的语中却含着森冷之意:“外朝的情况如何?” “人心惶惶,谣言纷起!”左道行的脸色同样凝重之至:“甚至还有传言说,天子几日之后就要大行。有些蠢货居然还真的信了,正在准备孝服。城中的那些布店里面,什么麻布白布都被哄抢一空,他们担心过几天会涨价。” 所谓‘大行’,在皇帝去世直至谥号、庙号确立之前,对刚去世的皇帝的敬称,代指驾崩。 虞红裳就不解的问道:“当时父皇的情况,许多重臣亲眼所见,怎么会到这地步?” “应当是有人在传谣,臣担心京城当中,或有变乱之虞。” 左道行的神色冷厉:“陛下在与也先激战之刻,咒术同时发作,这绝非巧合!且一定是出自于陛下亲近之人的手笔,否则从何处取得陛下的本命精血?这些人害了陛下之后,定有后手。 还有,臣查得今日京城中有流言传播,说是因承德与牛家堡的两场大战,加上麓川乱起,朝中财力吃紧,所以京营的军饷,要延后半年发放——” 虞红裳当即顿足,目中锐泽如刀的看向左道行:“竟有此事?此事可曾告知朱都督?” “臣已遣人转告朱都督与于少傅,请他们尽快出面弹压辟谣。” 左道行微一抱拳:“事态紧急,还请殿下谅臣逾矩之举!” “这事你没有错,事急从权,正该如此。” 虞红裳挥了挥袖:“不过只是这些还远不够,你现在就去绣衣卫诏狱,去请襄王上路!还有,将南宫的上皇请至文华殿,由我亲自看管。” 左道行不由暗感欣慰,虞红裳的魄力确实远胜其父。 “臣这就去办!” 他当即起身,匆匆往宫外方向行去。 虞红裳则是转向了文华殿,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就该坐镇于文华殿内,稳定朝野人心。 不过虞红裳才走出了几步,就神色微愣,望着前方一位向她走来的宫女。 虞红裳的眼神迟疑:“罗烟?” 就在她语出之刻,那宫女的身周烟气幻化。 罗烟的身影出现在了虞红裳的眼前,她身姿轻盈的走了过来:“虞红裳你可知,梁亨他入京已经有半个时辰?” 虞红裳的脸色顿时微微发白,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她听见了左道行的一声厉吼。 下一瞬,已经走出太和门的左道行竟浑身染血的从门外暴退回来。 虞红裳当即闪身过去,接住了左道行的身躯。发现这位绣衣卫都督同知竟已是身中数剑,气如游丝。元神也遭遇重创,直接陷入晕迷状态。 她神色微愣,再以意念感应,却发现那太和门外连一个身影都没有。 罗烟也走了过来,查看着左道行的伤势,片刻之后,她神色惊疑不定:“看这些剑伤,似乎是孙初芸?” 虞红裳袖中的一双玉手已经紧紧握住,浑身上下都发出了气爆声响。 她知道那些人之所以冒着奇险,在深宫之内,太和门前对左道行下毒手,正是为断她的耳目臂膀。 第六三七章 回师2 虞红裳惊怒沉思之际,罗烟已经查看完左道行的伤势,她语中又含着几分不解道:“奇怪,看起来像是孙初芸所为,内中却藏有一股奇怪的真元,似乎与龙气有关?我以前从未见过。” 虞红裳也回过了神:“如此说来,也有可能是混淆视听,他们不想让我们知道出手伤左道行的真凶是谁,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她信手从袖中取出了几张空白卷轴与朱砂,急速书写起来:“烟姐你来得正好,拜托你帮我传几分诏令出去。我估计现在宫城之外已被封锁,普通人怕是出不去,信符也易被天位拦截。 其实左都督之前已经遣人去联络了,可我担心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此事就只能依靠烟姐了。” 烟姐? 罗烟就不禁唇角微抽,心想虞红裳用得着她的时候,态度倒是蛮不错的,有几分李轩的风(无)采(耻)。 以前这女人,可是与薛云柔一起挤兑过她好几次,口舌是锋锐至极的。 不过罗烟也知道,现在可不是任着性子来的时候:“是联络于杰他们对吧?我会帮你。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再写一封诏书,李轩临走之前有过交代。他说京城中如果有什么万一,我必须在第一时间把江神医与李轩的家人部属,都送入乾清宫。” 虞红裳微微一愣,然后毫不犹豫的就拿出一封诏书,疾速书写起来。。 李轩的做法,显然是为避免被敌人各个击破而所采取的举措,如此一来,也可腾出更多的人手。 这也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乾清宫固然是整个京城防御体系最严密的所在,可这里也是这场风暴的中心,是毫无疑问的险地。 “还有!”罗烟凝声道:“李轩说如果到状况最恶劣的时候。文华殿能守则守,不能守则封死阵枢,退至乾清宫,背依‘万岁山’(煤山)固守。只要你与天子,与太子太孙无恙,五龙九鼎混元大阵没有失陷,我们就可稳据胜算。 他说承德千户所那边你不用担心,最多在三月二十六日的戌时(夜七点)左右,他定能全歼那些铁骑。也就是说,只要我们能坚守一天,李轩的大军就可回援京城!无论什么魑魅魍魉,都再难为患。” 虞红裳当即心神一暖,感觉背后有了坚实的依靠。 就像是文华殿中,李轩抱着自己的时候,那如山一样的感觉。 虞红裳随即摇头,收起了杂念。 罗烟说得是最恶劣的情况,她现在要做的是尽量避免这种情况发生,她手中也有这样的力量。 等到所有诏书全数写就,盖上了监国印章,虞红裳就将之全数交到了罗烟手中。 而此时赫连伏龙,司礼监太监钱隆等众多内侍与大内高手,也都纷纷闻讯赶至。 虞红裳眼神冷漠的扫了诸人一眼:“汝等来得正好,本宫现在要往南宫一行,正需人手以壮声威!” 在场的众人中,顿时就有几人的神色微变。 ※※※※ 位于紫禁城东南角的南宫,此处的气氛冷凝肃杀之至。 上皇正统帝就坐在南宫的崇质殿内,冷眼望着前方。 在他旁边,则是他的皇后钱氏。 在上皇正统帝的御前还有数人,无不都是顶盔掼甲,面色冷硬。 其中就包括了神情紧张,头溢冷汗的孙继宗;包括了上皇正统帝的亲信,曾经陪同他‘北狩’草原,在瓦剌作客近二载时光的绣衣卫校尉袁彬;还有一直都躲藏于皇甫家祠堂内的皇甫玄机。 孙初芸则被一根金色绳索捆绑着,面无表情的坐在一根梁柱下。 此时的南宫依旧处于被封禁的状态,按说这几人是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可他们却都能瞒过外面的守卫,现身于正统帝的御前。 “真是孽缘!” 皇甫玄机正看着被捆绑的孙初芸,眼神痛惜:“孙小姐为何就执迷不悟,愚钝至此?孙小姐你就不想想,那李轩乃是景泰帝的肱骨重臣,帝党死忠;你孙小姐则是太后血脉,陛下的表妹,帝党的眼中钉,肉中刺。 说句直白的话,你们两人天生就是你死我活的死对头,孙小姐为何就这么糊涂?要为一个仇敌叛逆,违逆至亲?再退一步说,即便孙小姐喜爱李轩喜爱到骨子里,待到天子复位,给你一纸赐婚诏书,就能让你如愿。” 他语中万分惋惜,惋惜的是如果孙初芸肯出手,景泰帝现在就必死无疑。 只要她愿意潜入乾清宫,刺景泰帝一剑;或者帮助他们取得传国玉玺,夺得五龙九鼎混元大阵的操控权,他们策划的这场宫变,也就有了十成十的胜算。 孙初芸则面色冷漠,她想自己现在对李轩,还能剩下多少爱慕之情?她对这份情感,早没有了任何奢望。 她只是不愿见百姓因此遭难而已,勾结死敌蒙兀,陷杀国之栋梁,这是令亲者恨,仇者快的事情,绝非明君所为。 而一旦未来北面蒙兀再次入侵,大晋则失去了北方的干城,会有多少晋民死难? 孙初芸宁愿这皇位还在景泰帝手中。 如果那位皇帝容不下他们,那么他们孙氏就举族出海,远避到重洋之外便是,没必要恋眷他们在京城的这所谓‘荣华富贵’;更不能为一族之兴衰,将北方百姓都推入水火之中。 孙初芸脸上却声色不显:“你说得对!我答应了。你们放开我,我去杀虞祁钰。” 孙继宗却知道自己女儿的性情,他当即抱拳道:“陛下万万不可!初芸她性格顽劣,又不明事理,自以为是。一旦放她离开,她一定会去寻虞红裳告密。之前我们才在她面前说过承德一事,她转背就告知了李轩。” 上皇正统帝则是失笑道:“舅父你无需担心,朕与太后早知初芸的性情。且初芸她这次也是立了大功的,如果不是她,我们怎能将那位冠军侯与他的神机左右营引去承德? 李轩此人不但多疑,且智慧过人,谋算深远,他如果继续呆在京城,我们一点机会都没有。” 孙初芸的面色微变,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对李轩说的那些话,很可能是在孙太后与上皇的算计当中。 上皇正统帝此时却忽然皱眉,看向了北面方向。他当即语声涩然:“好一个虞红裳!虞祁钰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 在场的几人也都纷纷生出了感应,然后齐齐变了脸色。其中的钱皇后,更是花容色变。 他们感应到虞红裳正领着数名天位,还有大批的绣衣卫与京营禁军正往这边走来。 至于这位的来意,他们用脚后跟都能想到。 那位长乐公主显然是欲将上皇正统帝置于控制之下,甚至更进一步——直接奉上一杯毒酒,提前铲除正统帝这个变乱祸源。 “看来已瞒不下去了。”正统帝的神色却是淡定如常:“传信给梁亨,让他们提前举事。京营必须尽快攻入紫禁城,助朕脱困。” 他又冷冷的扫望了在场几人一眼:“无需慌张,也没必要避让。朕这边早有准备,虞红裳她以为只这点人就可拿下南宫,简直痴人说梦!”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这崇质殿外面的那些宫女内侍,竟都纷纷从南宫的各个角落里面,拿出了一个个包裹。 而这些包裹里面,则是一具具法器级别的盔甲与战刀弓箭。这些宫女内侍也都训练有素,很快就穿戴妥当,值守于四面宫墙之上。 皇甫玄机见状,不由眼现惊讶之色:“陛下手腕了得!” 他知道景泰帝对南宫看管极严,尤其金刀案之后,曾经几次搜检过南宫,却一无所获。 上皇正统帝则回以冷笑:“这些军械与死士,是由袁校尉一手操办,昨日才被送入南宫。虞祁钰自以为能够封锁南宫,隔绝朕与外面的联系。却不知这内外宫城,我的人早就可出入自如。 他最大的失策,是没有夺去朕的帝位,以上皇之位遵奉于朕,给了朕翻转乾坤的机会——”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南宫的正门轰然震响。 这是外面的虞红裳,命新任的南宫镇守太监打开宫门。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宫门内部竟被锁死,一众内侍都推之不开。 虞红裳眸色微凝,然后朝着宫中抱了抱拳:“皇伯父,今日京城之内或有奸邪作乱,侄女想要请您至文华殿做客个三五日,还请速速开门。” 她等了足足十个呼吸,发现宫内没有任何动静,反倒是感应到里面一股敌意杀机,还有数百名衣甲俱全,气息森冷的甲士。 虞红裳不由错愕不已,心想这些人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 在李轩离开之后这些天,太后的仁寿宫,与上皇的南宫,都是她亲自盯守,用得也是她幕府当中可以信用的人手。 虞红裳心中疑惑的同时,却毫不犹豫的抛出了自己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向宫门方向轰砸过去。 “攻门!敢有阻拦者,杀无赦!” 赫连伏龙与钱隆等人当即领命,纷纷遁空而起,飞上了宫墙之上。他们欺这南宫之内没有防护法阵,所以直接越墙而入。 而此时虞红裳的身侧,四名‘暗龙卫’也同时拔刀。 他们似欲紧随其后攻入南宫,可就在几人从虞红裳身边经过的时候,却都将一道道凄厉的刀光,斩向了虞红裳。 虞红裳的脸色,一时间难看之至:“本宫就知道是你们!” ——能够在深宫中暗算左道行的,除了孙初芸之外,还有这些暗龙卫! 她当即将藏于袖中的‘监国大印’凌空一按,直接从这四名‘暗龙卫’身上强行抽出了大量龙气。 这令四人的气势大衰,之后虞红裳又在身后显化出一对蓝红二色的羽翼,‘曦和镜’与‘神蟾镜’则悬于其上,三者气机勾连,在她身侧显化出一面阴阳鱼图,竟将那四把长刀强行撑住了片刻。 不过真正让虞红裳化险为夷的,却是一杆巨大的黑伞。那黑伞从空坠落,伞缘处坠落黑光,就宛如一片牢不可破的铁幕,将虞红裳的整个人护翼其中。 那四把长刀虽然全力斩击,可一时间却无法将之撼动分毫。 此时在南宫崇质殿内,上皇正统帝正惋惜遗憾不已。 他让这些暗龙卫模仿孙初芸出手,原本是想要将这一棋子留在攻打乾清宫的时候发动。 可结果因虞红裳的逼迫,不得不使他们提前暴露身份,且承受了战力大减的代价。 不过若能就此将虞红裳一举诛杀,还是很划算的。 可随后正统帝就神色一凝,看向了出现于虞红裳上空的一位身披鹤氅的道人。 皇甫玄机则几乎从牙缝里面吐出了一句:“龙门道,含元子!他们这是想死!” 大半年前的白莲之乱,李轩助龙门道救下了赵惜雪,之后两家就再无联络。 他没想到这位龙门道之首,会暗中护卫于虞红裳的身边。 第六三八章 回师3 虞红裳在南宫外遇袭之际,进入南宫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遭遇了生死危机。 这位跃入宫内的时候,就遭遇了一位青衣蒙面的天位正面阻击,又被数十发劲弩攒射。 可真正的致命杀伤,却来自于钱隆的背后。 那是司设监首领太监曹吉祥,在他无暇分心之际,猛地从侧后一剑捅入到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的腰侧。 钱隆先是不敢置信,随后就为之暴怒:“曹吉祥!你这忘恩负义的狗贼。” 这曹吉祥原本是王振一党,土木堡之变后,正是靠着与他钱隆的一段香火情,得到他的庇护,才能从王振案中脱身。 事后此人还依靠他取得天子信任,成为京营监军,司设监首领太监。 不久前冠军侯李轩攻讦内官监的时候,曹吉祥也涉入其中,如果不是钱隆出手拉了此人一把,曹吉祥早就在司设监待不下去了。 可今日这个狗贼,却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给了他致命的一剑。 司礼监秉笔太监钱隆不由阵阵心悸,倒不是为自己的性命担忧,而是有愧于君王,担心今日这场宫变的后续。。 如果因自己的识人不明,导致天子与太孙有什么万一,他钱隆罪莫大焉! 钱隆本能的就直接回身一抓,凝聚出一只擎天巨手,往曹吉祥方向抓了过去。 可曹吉祥的身形,却如同鬼魅的退入远处的人群内。 “无垢宝典!” 钱隆的瞳孔微微收缩,心想果然如此。 钱隆主修的功体,是与《无垢宝典》同为大内三大宝典之一的《大化天元功》,以一百六十年的童子真元内炼罡元,不但修成了‘天元霸体’,还有化消天下间一应真元之能。 钱隆的武道真意,就是‘化消’。 而曹吉祥的那一剑虽然出其不意,可一个普通的伪天位,可没法在这种情况下破开他的金身霸体。 唯独只有无垢宝典带来的急速,才能让钱隆的无暇反应。也只有无垢宝典的破甲能力,才能无视钱隆身上的防御法器与霸体金身。 可接下来,钱隆就已无暇理会曹吉祥。只因对面不断穿刺过来的战矛,让他只能全神应对。 钱隆眼前的青衣蒙面人,让他联想到了魔师班如意。 虽然此人的特征与班如意绝不相同,可他一身雷法,却与班如意一脉相承!是同一种功体。 班如意是冰雷同修,而他眼前这位,却是风雷同体。 而就战力而论,此人却是远远凌驾于班如意之上。那两杆战矛,拥有着让人心惊胆战的杀伤力。 钱隆颇为自得的‘天元霸体’,在此人风雷战矛的轰击下简直脆如薄铁。 尤其他受伤之后,情况更加的不堪。短短数矛,就已被那青衣蒙面人逼至绝境。 “你是谁?” 钱隆极力蓄势抵御的同时双眼圆睁,怒瞪着对方:“魔师班如意是你什么人?” “本人御长生!”那青衣蒙面人的眼中现出一抹哂笑:“你也可以称我为魔师!” 他手中的一杆长矛,已经像是毒蛇一样,向钱隆的咽喉轰击过去。 钱隆眼中已现出绝望之色,可就在这刻,他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 “回元造生!” 这一瞬,无数的清灵之气汇入到钱隆的体内,使得他的伤势顷刻间恢复如初。 于此同时,无数的藤木从地面拔起,往魔师御长生的方向纠缠轰击。 这术法虽然不足以威胁御长生,却为钱隆争取到了一个呼吸的时间。 这一个呼吸,就决定着钱隆的生死。 “木道人?” 钱隆的眼中现出讶色,木道人是北直隶成名已久的天位,昔日还曾担任过神器盟的天位供奉。 一年多前,因神器盟与李轩之争,此人也涉入其中。 这个人,是何时被天子笼络到麾下的?不对!不是天子,应当是长乐长公主虞红裳,这是虞红裳笼络到自家幕府的天位! 虞红裳没怎么关注钱隆那边的情况,她以自己的‘监国大印’将四名暗龙卫的龙气镇压之后,就将之交给了龙门道掌教‘含元子’处理。 含元子自然没法以一敌四,正常情况下,他甚至没法单独应对其中之一。 可暗龙卫一身实力皆因龙气而起,一旦龙气被镇压抽取,他们的实力就被消减去了八九成。 虞红裳本人则安步当车,似快实慢的走入到了破碎的南宫宫门,与崇质殿内端坐的上皇正统帝遥空对视。 正统帝看她体外龙气,化作九龙之形盘旋环绕,飞扬跋扈,张牙舞爪,一身气势则如凤翥龙翔,遮天盖日,威凌凡尘,不由暗暗激赞。 他想此刻虞红裳的战力,应该不逊色于景泰帝初登帝位之时了。 只是虞红裳的监国身份,驾驭的龙气相对较少。 “虞红裳!”正统帝的目中显出了锐泽:“你这是想要弑杀你的皇伯父,行此违逆人伦之事吗?” “是又如何?”虞红裳则是神色漠然:“父皇他待你不薄,当初没有赐你一杯毒酒,已是仁德。十载以来,父皇对你依然是礼敬有加,一应供奉从未短缺。 可你既然不知足,本宫便代父皇,除了你这祸患。” 她说话的时候抬手一指,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就往正统帝的方向轰压过去。 正统帝心想此女的性情与她父亲果然完全不同,心肠狠毒,凌厉果决。 幸在他这十三年幽闭,卧薪尝胆,绝非一事无成。 随着正统帝一抬手,蓦然间无数的龙气汇聚而来,在他上方凝聚出一条五爪金龙。那金龙的五只龙爪,赫然都各自戴着一个奇异的金环。 随着它抬手一拍,就将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撑在半空。 在‘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的重压之下,这五爪金龙显出了吃力之色,正统帝的御座也不断的下沉,周围地面全都开裂。 可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始终都在正统帝头顶一丈处无法落下。 “你们想不到吧?”正统帝的瞳孔中,幽火燃烧:“朕如今,亦身登天位!你这孽障,杀不了朕!” 他的右手处,又现出了一枚玉玺,这让正统帝的一身龙气更加的炽热磅礴。 虞红裳遥空一望,发现那是大晋皇室传承的玉玺‘皇帝奉天之宝’。 此物被太祖钦定,用于大晋的征战,郊祭、斋醮,祭祀山川鬼神时使用。据说是唐宋传下来的,是所有玉玺中最大的一枚。 甚至可在一定程度上,操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 土木堡之战,正统帝携这枚玉玺前往草原,之后就不知所踪。 正统帝一直坚称此物落入了瓦剌大汗之手。 虞红裳的目光却冷冽如常,而此时随着她背后的一对红蓝羽翼微微扇动,在虞红裳的后方高空,则现出了两尊法相。 一尊‘旱魃’,一尊‘冥帝’! 瞬时间无穷无尽的浩瀚念压,横压全场。 “双极神源!”上皇正统帝震撼不已,然后他就看见虞红裳简简单单轰出一拳,竟然轰碎了他的五爪金龙。 那悬于空中的‘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也在这刻顺势轰落,压向了脸色煞白的上皇正统帝。 可此时的虞红裳,却一声惊咦。她发现一本金色书册横空飞至,凌空一撞,就将‘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轰飞开来。 这本书册,虞红裳曾经见过,李轩依旧死死卡在手中的《金阙天章》副本,就是这个模样。 虞红裳又抬起了冰红二色的双眼,看向了《金阙天章》副本的来处。然后就见一位面带玄武面具的女子,立在百丈外的高空。 她也认得这个女人——玄武宫主练灵仙。 此女曾经拜访过她,有意通过朝廷施压,拿回李轩手中的金阙天章副本。 于此同时,虞红裳也听到了承天门外的方向,忽然传来大量的兵戈激撞与鼓噪声。那城门上空,还燃起了滔天大火。 虞红裳遥空望去,发现那承天门已经轰然敞开。大量的京营禁军汹涌入内,而当先一骑,正是本该去辽东镇守的大将军梁亨。 虞红裳就毫不犹豫,直接退后到了大门处:“所有人等听令,即刻退回紫禁城,本宫亲自断后!” 她的眸光已是暗沉如水,虞红裳没有料到,这次的情况会是如此的险恶! ※※※※ 于此同时,在紫禁城外的大时雍坊。 神色匆匆的少傅于杰蓦然停下脚步,他发现对面的街尾处,站着一个一身红裙,脸带面具的女子。 这位负手站在那里,就好像是一座阻断江河,充塞天地的魁拔巨山,让人高山仰止。 少傅于杰竟从此女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自从他凝练‘极天之法’以来,也就只有中流居士,曾让他有过类似的感应。 少傅于杰面色微沉,停住了脚步:“你是何人?” “你可以叫我大司命。”红裙女子眸无情感的看着他:“于少傅,天命已注定了上皇正统复辟成功,再登极位。虽然时间提前了十几年,可这是大势所趋。为了这天道自然,你不该阻止,也不能阻止!” 少傅于杰眉头大皱,浑身上下气机澎拜,一身辉煌浩气与大日辉映。 红裙女子见状,却很是随意的挥了挥袖:“于杰你确定要与我动手?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我的极天之法交锋,可不是这‘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护持得住的。这大时雍坊周围几十万百姓,都将因你我而死!” 少傅于杰的脸色,瞬时难看到了极点。 就在少傅于杰被大司命拦截之刻,前任‘左副都御史’,现任‘太常寺卿’林有贞,也踏入到了天坛之内。 天坛封闭,本该是内外隔绝,未奉天子诏书之人不能进去。 不过大半年前,天坛被那位中流居士施计重创,至今都未能完全修复。 ‘太常寺卿’林有贞手中也有着一份上皇正统帝,以‘皇帝奉天之宝’书就的诏书。 这位上皇毕竟只是‘让位’,其帝君之位未被罢黜,依然被大晋宗庙承认,也受到了大晋龙气的认可。 所以当‘太常寺卿’林有贞踏入天坛的时候,周围龙气都没有任何反应。 坐镇于天坛内部的胡濙,则是眼现讶色:“林有贞?你是如何进来的!” 他刚才已发现京城内的变故,正准备操纵此地的龙气,将那些叛逆击杀。可林有贞的到来,却让他不得不把注意力,拉回到这位同僚的身上。 “奉陛下谕旨!”林有贞抬了抬手中诏书:“即刻起,由林某接掌天地坛。” “陛下?你奉哪个陛下?”礼部尚书胡濙神色冷冽,眼含怒容:“你说的是上皇?今日京城乱起,上皇他是欲造反复辟吗?你林有贞也参与其中?林有贞你这混账,陛下对你可不薄!” 林有贞却一声嘿然,似笑非笑:“在下所为不过是拨乱反正,让皇统朝纲回归正溯而已。胡尚书,你昔日也曾力保太后,上皇与太子,使得上皇与太后免遭那孽帝的毒手。 如今上皇复辟,重登极位,胡尚书正该鼎力相助才是。上皇对您的恩德可是始终谨记在心,也一直钦佩您的人品。胡尚书如能助上皇逆转乾坤,他日定有公侯之赏。” 他自然知道景泰帝对他是很不错的,早年土木堡之变的时候,他是满朝大臣中,第一个建议朝廷南迁,逃离都城的。 景泰帝却未因此就将他一棍打死,仅是贬斥地方。 后来景泰帝见他治水有功,赞同废黜太子,又将他调回京城,出任‘左副都御史’。 原本林有贞的仕途已经一片光明,可一年前缘于李轩的大理寺一案,却又将林有贞打入到谷底。 ‘太常寺卿’虽然也是小九卿,可与‘左副都御史’相较,差距却是不可以道里计。 林有贞知道自己在景泰帝一朝的仕途已经断绝,未来如果皇太孙登基,他林有贞也是希望渺茫。 胡濙却是须发怒张,怒不可遏:“胡某如今只后悔昔日未能谏言天子,除了你们这些祸国殃民之辈。” 他抬手一指,无数的龙气汇聚在一起,朝林有贞轰击而去。 林有贞却毫不慌张,他将圣旨张开,旋绕在周身左右,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一物,执在了手中。 胡濙操控的那些龙气环绕于林有贞身侧,纷纷化为金龙之形试图噬咬,最终却未能撼动林有贞分毫。 胡濙见状不禁微微一愣:“太宗镇元圭,此物怎的在你手中?” 这是太宗昔日还是燕王时的随身仙器,太宗每次上朝都会手持此圭。 后来太宗靖难成功,这镇元圭沾染龙气,更加不凡。后来此器,就被供奉于大晋太庙,作为镇国重宝。 胡濙注意到‘太宗镇元圭’上,赫然涂着鲜血。 也不知这是哪位直系皇裔的本命精血,使得林有贞能够短暂驾驭此器。 可更让胡濙脸色难看的是,林有贞随后又从袖中取出了晋太宗的牌位,抱在了胸前。 “这都是襄王虞瞻墡之赐,他担任了数十年的大宗正,要从太庙中取得这些东西,轻而易举。” 林有贞悠然自得的笑着回应:“胡尚书乃是当朝天位,又奉诏坐镇天坛。林某如果没有充足把握,岂敢贸然进来?” 林有贞不介意多说些话拖延时间,只因他深知自己其实无力战胜胡濙。 他的任务只是拖住胡濙,让此人无力干涉这场宫变。 林有贞将晋太宗的牌位抱来这里,就是为令胡濙投鼠忌器,不敢妄动。 他手中的诏书与‘太宗镇元圭’,则足以干涉天坛龙气,使得天坛无法发挥作用。 而待得上皇那边大局抵定,只需一纸诏书,就可让胡濙束手就擒。 胡濙则面色冷清:“你们还勾结了襄王虞瞻墡?” “不能说是勾结。”林有贞摇着头道:“襄王他幡然醒悟,也为保全子嗣与封爵,愿助陛下正本清源,重夺帝位。所以他不但帮我们取得这枚‘太宗镇元圭’,还允诺助梁亨打开‘午门’。” 曹吉祥与梁亨拿‘午门’没有办法,可襄王虞瞻墡在京城中经营数十载,在五军营中藏有许多暗子。 胡濙当即眺目,往紫禁城的方向望去。 他发现那‘午门’赫然已宫门敞开,在梁亨的率领下,无数的京营将士,正如潮水般涌入进去。 ※※※※ 紫禁城内,梁亨势如破竹的攻入午门,又横扫了虞红裳监国的文华殿。 可惜虞红裳早已撤离,退至乾清宫,这里连一个宫人都没留下。 梁亨却还是难抑兴奋之情,在他看来,只能退守乾清宫的虞红裳与景泰帝已经长久不了。 只需没有外力干涉,他们最终拿下乾清宫只是时间的问题。 甚至暂时攻不下也无所谓,只需他们封锁住乾清宫,上皇正统帝自可号令朝臣,重登帝位! 梁亨随后步如流星,走到了午门之前迎奉上皇正统帝。 正统帝待他果然是信重亲近有加,不但亲手将他从地面扶起,还亲自将一杯美酒敬奉至梁亨的身前,与之对饮。 “今日朕能重见天日,重登帝位,全仰仗梁卿之力。朕于此立誓,只需朕能恢复帝位,朕与子孙必誓保爱卿一家永世公侯,砺带河山,子子孙孙安富尊荣,世卿世禄。” 此时孙太后也已脱身,她之前被‘玄尘子’看守在仁寿宫动弹不能。 可当梁亨攻入紫禁城,虞红裳也就无力再管束她。 孙太后也颔首赞赏:“亏得是梁卿能公忠体国,否则我与皇帝,必遭虞祁钰的毒手,陛下你确该重赏,不能薄待忠臣。” 梁亨的脸潮红一片,激动得难以自已。 换在以前他早就忘乎所以,可现在经历过李轩的几次敲打,梁亨性情已收敛了不少:“陛下与太后何出此言?这都是梁某份内之事。” 正统帝微微颔首,更加满意了,他随后看向深宫:“梁大将军以为,我们何时能够拿下乾清宫?” “此事不易!”梁亨毫无犹疑的抱拳道:“不过陛下如能够许我十名天位,五万大军,那么最多三日之内,梁某就可将乾清宫拿下!” 正统帝微一凝思,心想加上宫中总数六名的暗龙卫,十名天位,他们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金阙天宫之助。 正统帝正唇角微扬,准备答应。就见他的心腹,绣衣卫校尉袁彬匆匆走了过来。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在几人的身边小声说道:“陛下,太后,承德那边传讯,说是冠军侯李轩在承德千户所,以十万军全歼故辽太后述律平辖下的七十余万恶灵煞尸。而左右神机营近乎无损,只有不到千人死伤。” 这一刻,在场的正统帝,孙太后,大将军梁亨都面色大变,无法置信。 第六三九章 回师4 “这不可能!”大将军梁亨愣了片刻之后,就一声冷哼:“七十万的煞尸恶灵都是死的吗?就任李轩他们屠宰?伤亡居然还在千人之内,哪怕古之神将也不可能做到,是袁校尉你的部下传错消息了吧?” 上皇正统帝也难以置信,他摇着头不解的道:“这消息的确荒唐,据我所知,故辽太后述律平可是曾在阿保机晚年代替他征战过沙场的,是深悉兵法的巾帼枭雄。 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更非同小可,它们的战力绝不会逊色于蒙兀人的怯薛军。李轩手中那区区十万兵马,如何能是述律平的对手?” 正统帝也怀疑袁彬的部下是传错消息了,二者反过来还差不多。 在他们原本的预判中,李轩以十万军出击承德,无疑是自蹈死路。 绣衣卫校尉袁彬则一声苦笑,再次躬身:“陛下,大将军,属下认为这消息应该是真的,当时李轩令人封锁战场,符箭,信鸽,灵禽之类都不能出入,我的部下舍去了性命,才将此战结果传递出来。 属下为确证此事,曾尝试联系蒙兀人与那位前元天师张观澜,可至今都无回音。” 大将军梁亨与上皇正统帝不由互视了一眼,面上现出骇异之色。 他们可以不相信袁彬的那些部属,可张观澜没有回应这一事,却说明情况严重。 孙太后则青冷着脸问道:“是否有详细的战况?他究竟是怎么赢的?他又是用了什么样的阴谋诡计?” 袁彬微一摇头:“臣不知,我那部属只能传出极短的信息。他除了说明战况之外,就只有寥寥二十几个字——” 此时他深深一个呼吸,语声铿锵如铁:“他说李轩的神机左右营与全火枪战法,有万军辟易之威,万不可力敌!” “万军辟易?” 大将军梁亨一声嗤笑,万分不屑:“无知之见!梁某平生,还没见过能万军辟易的兵马。。” 不过他的眼中却现出了几分忧色。 如果李轩真的在承德千户所获得大胜,那么京城的局面就很可虑了。 蓟州镇本就有雄兵二十余万,如今还有从山东与河北调集的十万客兵。这些兵马,都分驻于古北口与喜峰口等地,其中距离京城最近的都不到三百里。 一旦北面述律平的威胁消失,这个庞大的重兵集团随时都可进入京师平叛。 正统帝也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如果李轩那逆贼挥师西进,需要多少时间抵达京城?” “臣估计至多两日,他们的前锋就可抵至京城。”袁彬也是知兵之人,他当即抱拳:“如果是全员骑行的方式急行军,可能用时十二个时辰不到。据臣所知,冠军侯手中的战马与地行龙,数量不下十二万。” 正统帝不由蹙起了眉头:“也就是说,我们必须在一日之内拿下乾清宫?梁将军——” “臣一定全力以赴!”大将军梁亨没等正统帝说完,就抱了抱拳道:“只需陛下给我足够的人手,臣定能在一日之内攻陷乾清宫。 不过为防万一,也请陛下封锁蓟州镇方面的消息,另请陛下召集京城附近的卫所军。如果李轩胆敢起兵谋逆,那么臣只需有二十万兵马,就可为陛下破此逆贼!” 正统帝当即精神复振,恢复了不少信心。他对梁亨的用兵之能,还是很信任无疑的。 此人昔日可是以弱势兵力,正面硬撼过瓦剌也先的。 而此时京城中的京营禁军虽然有一大半都出征在外,可还有‘十团营’的八万精锐与‘五军营’的十万人兵马。 除此之外,京城周围还有大量的卫所军。 得益于少傅于杰的整军,这些地方卫所都是训练有素,甲具精良。 所以别说是二十万,他们在这两日当中,召集三到四十万人都不成问题。 此时孙太后却忽然开口:“李轩既然能在承德千户所击破述律平,袁彬的部属又不惜性命传信提醒,那么这神机左右营不可不虑。我们能不能从他们的家人下手,直接瓦解其军?” 梁亨不由暗暗赞叹,心想真不愧是太后。 需知京营中的所有禁军,要么是从卫所中选拔精锐,要么是从京师附近与北直隶一带招募。 从神机左右营将士的家人下手,这手段恶毒而有效。 他正想说‘此诚为良策’,就见对面的绣衣卫校尉袁彬皱着眉头:“太后娘娘,此策恐怕行不通。几个月前,朝廷发卖那些盐商资产的时候,李轩曾经向天子请旨,从河间一带拨出五千顷良田,用于置换神机营将士家中的土地。 由于河间府距离京师只有几百里的距离,还有运河通连,水系发达。朝廷拿出的也是上等的水浇地,又有一定的银钱补贴,房屋也是抄没来的青砖房。所以神机营将士的家属无不趋之如骛,许多人都阖家迁至河间府。” 梁亨听到这里,就不解的问:“袁校尉你到底想说什么?” 绣衣卫校尉袁彬面色清冷:“就在半个月前,漕运总兵李承基以肃清盗贼与白莲教为由,调集三万漕兵入驻河间府!” 众人顿时就心中有数了,漕运总兵李承基正是李轩之父。 梁亨不由暗暗心惊于李轩的谋算深远,他随后就摇了摇头。 心想任李轩老谋深算又如何?只需景泰帝与皇太孙一死,陛下就能彻底掌握大义名分。那时李轩即便有通天之能,也只有败亡一途。 此人如敢提军入京,他会在战场上让李轩知道,什么是兵法战阵,昔日力敌瓦剌也先的镇朔大将军梁亨,又是什么样的成色! 不过在这之前,他们还有一件更紧要的事要做。 ※※※※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上皇正统帝来到了太和门议政殿。 此处已经云集了上千朝臣,大多都是面色苍白如纸,甚至是双股颤颤。 梁亨起兵之际,这些朝臣都还在六部衙门处理公务。一些侍郎尚书,当时都接到了虞红裳的诏令,让他们尽快入宫至文华殿议事。 可梁亨用兵势如雷霆,起兵之刻,就直接以千骑兵马堵住了承天门,隔绝宫城内外。 而六部与五军都督府衙门就在承天门前,这些文武官员应变不及,绝大多数都被堵在了官衙之内,然后在京营禁军的刀兵威胁下来到了太和门。 其中还包括了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等人。 当上皇正统帝踏入殿中,殿中几乎所有人都纷纷惊疑不定的向他注目。 正统帝则步如流星,走到了御座之前端坐了下来。 坐着这样熟悉的座椅,望着这满堂朝臣,正统帝心内一时感慨万千,既有舒心快意,也有雄心壮志。 美中不足的是他身前的玉玺,只有‘皇帝奉天之宝’,其余玺印都被虞红裳带去了乾清宫。 乾清宫的景泰帝,虞红裳与那个皇太孙也没能除去,这三人还在世一天,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此外就是他眼前的朝臣,首辅陈询与刑部尚书俞士悦这些帝党中坚都不在。 内阁五人缺了三位,六部尚书少了四人,让这次的朝会成色略有不足。 不过正统帝也不觉意外,似陈询与俞士悦这等修为高超,有着天位战力的大儒。他们如果是真想走,京营禁军是留不住的。 当时梁亨正在攻打宫门,也无瑕顾及这几人。 就在上皇正统帝心绪激荡之际,位列于武臣之首的梁亨,蓦然出列拜倒:“上皇陛下!今日天子被瓦剌贼子重创,已驾崩于乾清宫内。此诚为国之大殇!让臣等痛心疾首,义愤填膺。” 梁亨的眼中竟挤出了几滴眼泪:“可所谓国一日不可无君,家一日不可无主!眼下当务之急,是我大晋帝位空虚。一国无主,则国将不国,百姓丧乱。臣恭请陛下为天下,为苍生,于今日重登大宝,御极天下!” 在他的身后,为数众多的武臣也都纷纷跪伏于地:“臣等恭请陛下即皇帝位!” 那些文臣班列中也有一些人跪倒在地,随着众人山呼。 可绝大多数人,包括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在内,都是面现迟疑之色。 众臣更发出了嗡然震响,为梁亨语中景泰帝‘已驾崩于乾清宫内’一句而震撼不已。 其中一部分文臣则是隐含怒意,他们不相信梁亨的言辞,更为正统帝的复辟之举愤慨不已。 梁亨此时霍然起身,手按腰刀瞪视众人:“陛下乃宣宗嫡子,仁宗嫡孙,十三年前就曾御极大晋!而所谓兄终弟及,如今天子驾崩,死后无嗣,自该由陛下继承大宝。你们这些文臣,不是讲究礼法吗?梁某说的道理难道不对?” 此时群臣当中,当即有一位礼部给事中站了出来:“梁大将军说的道理是对的,可陛下之前就曾立过皇太——” 可他语声未落,前方就有一道刀光斩来,直接削断了他的人头,血洒数丈。 梁亨手执长刀一声狞笑:“所谓国赖长君,一个出生不到几个月的幼儿,如何能继承大宝?你们谁还敢出此祸国乱政之言,梁某一并斩了!” 他目光赤红的盯着群臣,森冷的刀意锁住了每一个朝臣的脖颈:“陛下他继位名正言顺,合乎礼法!你们不愿拥立陛下,是想要谋逆不成?” 此时的上皇正统帝,也为梁亨的凶残跋扈暗暗心惊。 可当正统帝望见群臣那噤若寒蝉,战栗惊惧的神色,却又暗觉快意。 那朝臣在一阵沉寂之后,又有一些人跪了下来。其中也包括了次辅高谷,户部尚书萧磁:“臣等恭请陛下即皇帝位!” 可议政殿内却依旧有三百多位文臣,还有一百七十多位武臣立于原地,定定不动,他们的数量,赫然占据朝堂半数。 此时竟又有一位礼部给事中站了出来:“此事于制不合!一则天子生死,需得我等礼部主官确证之后,诏告天下。二则内阁五人三人不在,六部尚书仅——” 梁亨瞳孔怒睁,直接一刀就将此人的人头剁了下来。 他试图以森冷杀意威慑群臣,可随后又一位御史出列:“臣监察御史张能,请问上皇陛下,现今监国大人何在?皇太孙何在——” 梁亨依旧没等他说完,直接拔刀将张能斩杀。可接下来让他惊悸的是。那些文臣都一个个站了出来,他们列于堂中,朝着梁亨怒目瞪视。 “不知死活之辈!”梁亨饱怀杀机的看了他们一眼,可终究还是没敢再斩下去,他挥了挥袖:“把这群逆臣都给我拖下去,关入诏狱待审。” 等到这殿内所有站立的人都被拖走,他就再次朝正统帝叩拜:“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随梁亨山呼,上皇正统帝的脸上不由现出了一抹潮红。 重登帝位的兴奋,暂时压住了那五百群臣给予他的不安。 不过接下来他第一时间做的,就是将那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的龙气,往护卫于他左右的六名暗龙卫输送过去。 这可以让他的六名暗龙卫,恢复三,四成的实力,在紫金城内的战力可相当于中天位的境界。 这是因他现在的帝位还未被天下人认可,也未被群臣普遍认可,大义名份不足,能够召集的龙气也就相当有限。 不过用于攻打乾清宫,应该是足够了。 第六四零章 回师5 朝会之后,上皇正统帝就陷入到久违的忙碌当中。 他需要将自身再登大宝一事尽快传告天下,这可以帮助他掌控地方,也有益于形成既定事实。 还需要为首辅陈询,少傅于杰,冠军侯李轩等人罗织罪名,将之打为叛逆。 尤其李轩,他的‘镇蓟大将军’一职对于正统帝威胁莫大。 除此之外,正统帝还得寻求北方将门勋贵的支持,这可以让他从京师附近快速调集兵马,用于应对蓟州镇的攻击。 不过此时他最在意最关注的首要之务,还是乾清宫。 这桩事,主要是由梁亨负责。 这位前任大将军在朝会结束之后,就已紧锣密鼓的筹备着对乾清宫的攻击。大量的军队开入到了乾清宫附近,他们还拆除了周围的房屋与宫墙,这可以方便他们四面进攻。 而此时在乾清宫内,气氛也同样是肃杀无比,剑拔弩张。。 虞红裳立在乾清宫的南面宫墙上,面色冷漠的看着前方正云集的大军,那有那为数众多的天位战力。 尤其那六名暗龙卫,让虞红裳心中发紧。 这些暗龙卫在紫禁城内部区域的战力尤其强大,最强的时候可以匹敌大天位。 而此刻这六人虽然未能完全恢复,可他们的战力已经非常可怕。 如今宫城之内能够与之抗衡的没几个。 不过虞红裳的面上却很镇静,一派淡定如常,这给了周围将士很大信心。 “殿下!” 此时‘京营都督同知,昌平侯''朱国能,还有他的长子,五军营的‘左掖军’提督朱东楼,一起来到了虞红裳的身侧。 “所有防务,臣都已安排妥当!” 虞红裳就回过身,往后方看了一眼。 在她的视野中,整个乾清宫已经化为了一个坚固的军堡城寨。 之前梁亨兵变的时候,承天门与午门虽然都有内应反叛,让他们猝不及防,可还是有一批心存忠义的禁军将士及时退了出来,被虞红裳接应到乾清宫。这些人大约是七千人左右,都是禁军中的精锐。 此外还有用于封锁南宫与仁寿宫的四千将士,左道行辖下的一千九百名绣衣卫,一千内缉事厂的番役,由绣衣千户魏白龙代为统领。 在梁亨即将封锁宫城之际,昌平侯朱国能还甘冒奇险,统帅五军营六千将士,从紫禁城北面的‘北安门’杀入进来。 这位的原意,是为护持景泰帝与虞红裳等人逃出京城。却被虞红裳留了下来,准备固守乾清宫。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也在积极的组织宫女太监,这些人没法用于作战,却可作为辅兵。 除此之外,他们粮秣充足,军械齐备,还拥有着三十门‘佛朗机炮’与二十门‘红夷重炮’,一百二十门虎蹲炮,且弹药充足。 这些军资,都与李轩有关。 虞红裳直到退守乾清宫的时候,才知李轩为何特意让罗烟带话,让她依托煤山(万岁山)固守。 这家伙竟以训演神机营之名,从兵部与宫中内库索要了大量的军资,还有神机左右营换下的各种装具,火枪等等,全都囤积于此。 那些火炮,一部分是神机营换装前自有的装备,一部分则是内兵杖局打造出来,准备交付给两广水师的。却被李轩请旨扣了下来,以操练炮手装弹为由,调至到煤山。 ——这无疑是犯忌之事,那些红夷重炮架在煤山之上,可以直接轰击紫禁城绝大多数区域。 哪怕李轩一直将这些火炮与弹药都交给左道行掌管监督,也是不合规矩的。换成任何一位帝君,都要怀疑李轩谋反。 也真亏了景泰帝心大,不但批准了李轩所请,也自始至终都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们现在甚至还有大量的术师,罗烟,乐芊芊与陆血等人将李轩与江云旗家人护卫至宫城内的时候,也将薛云柔道观里面的二十余位正一道士带了过来。 正是这些第三门的术师,用术法在单薄的宫墙之后,临时修筑了堵简易的城墙。宽约一丈,可以安置虎蹲炮,让他们的将士可以居高临下的打击。 虞红裳不通兵法,可此时一眼望去,却也能察觉到朱国能的布防法度森严。 不过她也洞察到朱国能脸上的忧色:“怎么?朱将军似乎信心不足?” 朱国能则神色坦然:“臣担心的是逆贼的那些天位,还有,将士们的士气也是个问题,臣甚至怀疑这其中,还有逆贼的内应。” 他赞佩于冠军侯的谋略深远,在正常情况下,朱国能有信心凭这些军械,在宫中坚守两到三个月。 问题是在天位方面,他们这边全面落于下风。 朱国能是直到今日才知道‘金阙天宫’,可他哪怕只是想象就可得知,一个在暗中操控了中原几千年历史走向的组织,岂同小可? 所以朱国能还是倾向于突围,只要逃出北京。他们借助皇太孙的名义,依旧可召集大军平叛。 朱国能却不敢再提此事,他知道虞红裳之所以不愿逃离,是因景泰帝。天子的伤势,必须借助这里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镇压。 幸在煤山(万岁山)还在他们的手里,只需占据了此处,他们就可进可退。 一旦事有不谐,他们无论从哪个方向突围都很方便。 “本宫已令魏千户挑选三百忠诚可靠之人督战,一旦发现内应,即时斩杀。至于士气——” 虞红裳稍一凝思,就语声清冷道:“可以告知诸军,本宫半日前就收到蓟州镇捷报,冠军侯已在承德千户所击退了皮室铁骑,蓟州镇不日就可挥师京城,平定叛逆。” 朱国能闻言不由一愣,他除了是宣府总兵调职京营都督同知,还是前军都督府左都督,负责整个京师防务。 如果真有这样的军情,是不可能绕过他的。 随后朱国能就意识到,这是虞红裳的信口开河。 朱国能却非但不以为忤,反倒是赞同的微一颔首:“这一捷报确该告知诸将士。” 兵法有云:外无必救之援,则内无可守之城。 所以没有援兵,也得制造援兵。朱国能在大同镇守了几十年,深谙此道。 不过蓟州方面,如今辽太后七十万煞尸妖邪压境,冠军侯想要在这个时候抽调军马挥师西进,可能性几乎等于无。 也就在他们说话之际,宫墙的南面擂起战鼓。在梁亨的指挥下,大量的京营将士扛着各种临时赶制的攻城器械一举压上。 这位大将军的用兵也如雷霆霹雳,此时就不做任何试探。一开始就全力以赴,试图一鼓而落。 可在短短两刻时间之后,梁亨就不禁破口骂娘,不得不让所有部属退了下来。 那宫墙之上枪炮齐鸣,六千多杆鸟铳,两千多具硬弩,三千张长弓,上百门的虎蹲炮,火力惊人。 让人瞠目结舌的是,在那煤山的高处,他们还布设有炮台。那些‘佛朗机炮’与‘红夷重炮’居高临下的轰击,一炮就能制造大量死伤。 梁亨心想景泰帝真是疯了,居然能容许李轩那厮将这样的重炮搬至煤山! 还有那‘九鼎五龙混元大阵’,配合那单薄却坚固的青罡石宫墙,简直就如铁核桃般牢不可破。 这个时候,他已彻底放弃了依靠京营攻下乾清宫的打算。 “此战就只能仰仗诸位了。” 梁亨看向了身侧的众多天位:“如果能直接攻入乾清殿,杀死景泰帝与皇太孙,破坏掉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阵枢,那是最好不过。实在不行,可以先破坏掉煤山上面的炮台。” 他语声落时,周围的十几名天位就已身形闪动,直往乾清宫扑击过去。 正统帝调配给他的天位阵容堪称强大——总数六名暗龙卫;玄武宫主练灵仙及其麾下天位修为的部属四人;魔师御长生;曾经的黑榜第四,如今被聘为皇室供奉的‘八臂魔神’廖道真;已经被赐予一件镇国重器的伪天位曹吉祥;还有孙太后的师弟,与孙太后同出于魔门太上道的‘火云剑’金无望。 之前南宫之战,就是此人挡住了赫连伏龙。 孙太后本人也坐镇于后,随时准备出手。 加上梁亨与他的二弟梁源,就是总数高达十七名的天位战力。 这些人甫一出手,就引发乌云狂卷,使得乾清宫内盘卷的五条巨龙发出了震天龙吼。无尽的龙气皇威搅动天地伟力,横扫四方。 幸运的是,此时的景泰帝昏迷不醒。而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九鼎’方位都没有了坐镇之人,这座大阵的神威只余五成不到。 梁亨本人也随同在这些天位之后,来到乾清宫的上空。 他惊讶的发现,这座乾清宫内的天位力量,竟然能勉力支撑。 这里面不但有隶属宫中与朝廷的天位高手赫连伏龙,钱隆,朱国能,木道人与含元子;还有冠军侯麾下,那个剑速身法都快逾绝伦的剑客玄尘子;那个法术奇奇怪怪的术修陆血。 虞红裳则在高空中,与执掌《金阙天章》副本的玄武宫主拼死搏杀。 她凭着那极阴极阳之力,以及监国龙气,展现出霸道绝伦,气概恢弘的武道,竟使玄武宫主练灵仙与她的一位弟子合力才能勉力对抗。 煤山炮台那边也不是很顺利,梁亨望见炮台上空冲起了一道道恢弘浩气。 梁亨只往那边扫了一眼,就知是首辅陈询与俞士悦为首的众多大臣。 这些人在宫变之后不知所踪,没想到却是跑到了深宫之内与虞红裳合流。 “一群老匹夫!” 梁亨一声怒哼,就又把目光锁住了乾清宫。 他随后竟将环绕于此地的五条金龙都置于不顾,直接一个闪身,来到了乾清殿的前方。 这一幕,让正于高空激战的虞红裳面色大变。 第六四一章 回师6 在望见梁亨突破‘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防护,出现在乾清殿前的时候,虞红裳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是虞红裳坚守乾清宫的信心源泉。 此阵不但可护持整座京城的百姓,不受天位之战的影响,其余力还可令乾清宫的防御固若金汤。 它可以让虞红裳麾下所有将士的力量倍增,可以让外侧的宫墙牢不可破,甚至还在乾清宫上空形成了一面无形屏障,用于防御箭矢炮弹。 尤其那五条显化于此的金色龙气,每一条都有着近乎中天位的伟力。 它们在乾清宫内横冲直撞,强如暗龙卫都不能正撄其锋。 可此时梁亨与梁源二人,却都被五条金色龙气无视,竟任由这两人突破至乾清宫的殿前。 当虞红裳操御那五条金龙,去攻击梁亨的时候,那些龙气的绝大部分,都只能从梁亨的身侧滑过。 剩余不到三成的龙气,根本无力撼动梁亨、梁源。 仅仅一瞬,虞红裳就已明知究竟。。 上皇正统帝竟已将他的‘皇帝奉天之宝’,交由梁亨携带。 至于梁源,此人身上则可能携带有某件沾染过大晋龙气的器物。 ——这些东西,绝大多数都供奉于‘太庙’,由‘宗正寺’负责看护保管。 是襄王! 虞红裳眸中现出了一抹怒意,她毫不犹豫的施展遁法,试图甩开对面的玄武宫主练灵仙,退往乾清殿。 此时江云旗正坐镇于乾清殿内,这位‘冰雷神戟’虽然是新成就的天位,可其战力应当不会逊色于梁亨。 问题是江云旗正为她父皇施针,乾清殿里面还藏着太子虞见济与太孙虞祐巃,以及她父皇的一众后妃。 一旦梁亨与梁源入内,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虞红裳才刚打算脱身,那玄武宫主练灵仙,就神色冷漠道:“景泰之死,是为天命!太孙虞祐巃,更不能存于世间。这二位都已成天道乱源。大将军梁亨诛此二人,正是儒家所谓的‘顺天应人’,公主殿下你何必再挣扎?” 她探手一指,那《金阙天章》副本就在半空展开。里面的那些文字,都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虞红裳身化的金色遁光则被定在了半空,几乎无法动弹。 “滚!” 虞红裳一声怒哼,她周身的极阴极阳之力尽数爆发,将这名为‘律令’的极天之法撕成粉碎。 可这个时候,她也没有了分毫余力去救援乾清殿。 虞红裳的心绪一时沉冷如冰,她担心自己最不愿见到的情况发生。 只是当虞红裳放开神念去感应的时候,她的神色却是微微一愣。 虞红裳发现梁亨与梁源兄弟,并未如她预想的那样进入乾清殿。 只因此时在那殿门之外,还站着一‘男’一女——‘男’的是六道司伏魔校尉罗烟,女的则是乐芊芊。 二人阻塞于台阶之上,竟然令梁亨兄弟未能越雷池一步。 梁亨的‘破灭’武意霸道无双,直凌乾清殿前,罗烟却能以手中一双‘红袖刀’正面抗衡,与之遥空对峙。 乐芊芊的脸色则稍显苍白,有点畏惧忐忑的躲藏在罗烟身后。 不过她借助‘无相神傀’请降下来的‘日御女神羲和’,却正神色冷漠的俯视梁源,无穷无尽的威压,将梁源牢牢锁死。那赤红色光焰,则令周围的温度剧增。 乐芊芊曾经随同李轩观想过‘模拟大日’,无数次观摩过李轩与罗烟的光法修行。 故而‘羲和’这尊女神,也是乐芊芊最有把握的。 而梁源只与‘日御女神羲和’对峙了片刻,就首先忍耐不住。 他承载了汉末年间那位无双大将‘吕奉先’的残留武意,也被此人的意志影响,性格更显暴躁跋扈。 “哪里来的杂碎?” 梁源直接化作一道红光,以手中方天画戟挥出百丈红光,直接无视了罗烟与羲和,直接向乐芊芊轰击过去。 “区区装神弄鬼的降神术,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他从‘吕奉先’那件残器中获得的武意是‘无敌’,昔日这位绝代凶人将这武意推升到了极天之境,真正的‘无敌’于世。 梁源虽然只继承了‘吕奉先’的一部分武意残余,却也非同小可。 那霸道无双,凶横无匹的气势,令乐芊芊骇然变色,整个人都呆立在原地,动弹不能。 只是下一瞬,梁源整个人就被一团白光撞飞到了百丈开外。 那正是‘日御女神’羲和,她的光遁之法,超越于梁源三倍以上。 这位手握着一杆神力凝聚的长枪,则是裹挟着燃灭一切的‘核熔’之力。 她不用任何武道技法,只是以遁法与长枪来回的冲刺撞击,使得梁源应接不暇。 梁源的‘无敌霸体’能够抗击‘日御女神’羲和的大日神枪而不伤,可在羲和持续的长枪冲击下,就连稳定躯体都很困难。 他就像是一只蹴鞠,不断的抛飞,坠落,抛飞,坠落。 乐芊芊原本是很紧张的,以至于手脚都为之麻木。 可当她望见这一幕,不禁心中一舒。 乐芊芊心有余悸的拍了拍高耸的胸脯,同时心想这个看起来特别厉害的家伙,似乎也不过如此嘛! 对面的梁亨则是唇角微微抽搐,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罗烟,眸中现出讶色的同时,还蕴含着择人而噬的凶光与兴奋。 “你居然没跟去承德?真有意思。” 梁亨在李轩与罗烟刀下吃亏不止一次,揽月楼之战的被迫下跪,更被梁亨视为平生第二大耻辱。 所以对这个人,他也恨入骨髓。 “承德那边用不到我,李轩他一力就可抵定承德战局。”罗烟微微一哂,目含嘲意的遥视着梁亨:“怎么?你认为李轩不在,你就可以洗雪前耻?” “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梁亨嘿然冷笑,他将长刀暂时收起,从乾坤袋里面抽出了朱红大枪:“梁某很难理解,你不过区区十一重楼的境界,到底是哪来的勇气来拦截梁某?不过无所谓了——” 他将长枪一甩,整个人就如准备捕食的野兽一样将躯体微微匍匐,眼中则透着强烈的期待之意:“放心!梁某胸襟过人,不会对你这样的美人下毒手,不过我的揽月楼如今正缺一红牌。 我会废去你的修为,让人把你调教妥当,让你品尝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客尝的滋味。” 罗烟的脸顿时微青,然后就见梁亨人枪合一,仿佛毒龙出穴般轰击而至,其势潮鸣电挚,海啸山崩! 罗烟立时就压住了所有的杂念,同时她的眼瞳中,现出莲花字印记。 她手中的红袖刀,则如影似幻,捉摸不定。 更使人震撼的是,在罗烟的身后也现出了一尊高达二十丈的佛陀。 ——祂有着三千只佛手,每一只佛手都握着一把刀,引发了‘光影如轮,岁月如梭’的异像。 梁亨的枪势轰击过来,却仿如是撞在一面坚不可摧的墙壁上。 罗烟没有与他正面抗击,可她斩出的所有刀光,无不都是梁亨枪势中的弱点,斩击着那些梁亨无法用力的点。 接下来一连十击都是如此,罗烟竟是屹立殿前,半步不退。 “大慈大悲三千手。” 梁亨继续冷笑:“战力倒是到了天位之境,可惜在梁某面前,你这样借助仙宝的‘天位’,就如蝼蚁蚍蜉!” 此时梁亨的身后,不但现出一头躯体庞大的‘龙魔法相’,他的浑身上下也肌肉膨胀,肌肤之上也浮现龙鳞。 乾清宫之战关系这场宫变的成败,梁亨对罗烟也没有任何小视之心。 他一开始就不惜一切,在凝聚‘龙魔法相’的同时,也开启了‘化龙入魔’的秘法。 这是梁亨的最强状态,虽然会导致事后元气虚弱,甚至折损寿元,却能让他的战力,在万军之势的加持下,达到大天位的层次。 此时梁亨的枪速不但激增近倍,每一枪也都是狂暴如龙,蕴藏着摧灭山海,夷平天地之力。 他的枪力就已神威无俦,配合那‘破灭’枪意,更是神鬼莫当,万军辟易。 罗烟仅是接了梁亨不到两枪,她身后的佛陀法相就有了崩溃瓦解的兆头,也让她不自禁的生出了避让之念。 她最擅长最拿手的是身法遁速,而绝非刀法。 可罗烟知道自己退不得,只因她的背后就是乐芊芊,就是乾清殿。 罗烟只迟疑了千分之一个弹指,就有了决断。 这一刻,罗烟只有一个念头。 她想李轩啊李轩,我前世究竟欠了你什么?你以后如敢负我,我夏南烟哪怕化作恶鬼,也定与你没完! 此时罗烟眼里的‘莲花’印记,赫然变化成了金红色。 那就像是打开了一个闸门,让无穷无尽的佛力,涌入到了她的体内。 这竟使那‘佛陀法相’由虚转实,罗烟的刀意刀力,也骤然拔升。 梁亨的瞳孔收缩,神色有些不能置信。却并非是因罗烟的气力大增,而是他从罗烟的刀中,感受到了一种强大的‘极天之法’! “不破?” 梁亨发现自己的枪,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罗烟编织出的刀光壁障。 名为‘不破’的极天之法,使得罗烟仅仅使用了不到他一成的力量,就抵御住了他长枪的轰击。 可这怎么可能?区区一个十一重楼的修士,她怎么可能掌握‘极天之法’? 接下来梁亨却一声怒吼,他的枪势不衰反盛,更加的暴戾,更加的狂猛!枪速则持续激增,几乎达到了一瞬千击的境地! 他想此人即便身有‘极天’又如何?极天之法的消耗莫大,他能撑到几时? 一百击,还是五十击? 且哪怕真是‘不破之壁’,他梁亨一定可以将之打穿,轰透!今天没人能够阻挡得了他。 此时乾清宫内几乎所有天位高人的注意力,都被他二人的激战吸引。 他们看着梁亨的朱红大枪一直轰出千击,然后是两千,三千,五千,八千,一万—— 罗烟却站在台阶之上稳如磐石,岿然不动。编织出的刀幕坚不可摧,牢不可破。 她面无表情,似乎能支撑到海枯石烂,世界终结。 可此时上空中的虞红裳则微微愣神,眼眶一阵发红。她发现罗烟的一头黑丝,正在渐渐转白。 而下一瞬,虞红裳又望见了一道身影,悄无声息的往乾清殿飘了过去。 虞红裳的瞳孔也再次收缩,她认出那正是孙太后。 虞红裳正欲做出应对,却发现那天空中,忽然坠下一道七彩光虹。 ——那赫然正是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这神梭也在半空,江含韵的身影就已凌空坠落,直接阻挡在孙太后的面前。 “我们没来晚吧?” 她眼含挑衅与期待的看着眼前众人,然后唇角微扬:“哈!看来这边也是大场面,比承德那边可强多了。” 薛云柔则紧随其后,落于乾清殿的上空,她目光冷冽的扫望着下方。 “诸位!冠军侯李轩已于承德全歼七十万妖魔尸军,正夤夜回师,至多凌晨卯时,就可抵临京师!” 第六四二章 回师7 薛云柔说话的声音不大,却以法力大肆传播宣扬,不但覆盖着整个乾清宫范围,甚至近十里之外的承天门与六部衙门都可清晰听闻。 她出身世家,通晓权谋,知道这个时候她首先要做的,不是与对面的叛贼死战,而是稳固住乾清宫内部的军心!稳固住整个京城的人心! 当薛云柔语出之刻,远处正在苦战当中的朱国能,木道人与含元子等人就不由神色微振,他们的眼中陡然现出了几分精芒。 尤其木道人,他原本对自己加入虞红裳幕府,卷入这场皇室纷争的选择,未尝没有悔意。 不过若冠军侯真的在承德全歼述律平七十万妖魔尸军,那么这场宫变的胜负就还在未定之天! 薛云柔那轻柔冷冽的声音,则继续往整个京城范围宣扬。 “本人奉冠军侯李轩之命,于此敬告京城百官与所有京营将士!今日酉时八刻(晚七点),冠军侯李轩已于承德千户所全歼述律平麾下七十万妖魔!蓟州镇全员三十七万大军正奉冠军侯军令夤夜回师,至多凌晨卯时,就可抵临京师平叛——” 她的话音未落,周围就有无数的弩箭,无数致命的术法,向她轰击攒射过去。 远处的六名暗龙卫都在同一时间腾出手,全力以赴的朝薛云柔抛射短矛。 薛云柔却毫不在意,她的‘正一伏魔剑’攻防一体,此时正化作阴阳鱼图,在她的身周缓缓转动,抵挡着一切针对她的攻袭。 虞红裳也及时反应过来。她遥空驾驭着五条金龙,环绕护持于薛云柔的周身左右。 这些金龙没法对梁亨发挥作用,却能抗击薛云柔抵御众多天位的袭杀。。 薛云柔语声毫无中断,她轻柔的声音铿锵顿挫:“——冠军侯念及汝等当中,多有被逆党煽动蛊惑,误入歧途者,所以愿意给你们这些附逆之人一个机会。在冠军侯大军临至之前,一应从逆之人若能及时反正,冠军侯可上奏朝廷,对你们从轻处罚!” 梁亨早就将薛云柔当做了最危险的心腹大患,将之视为洪水猛兽。 “荒唐!”他发出了一声如雷震般的炸喝,同样震响云空,试图将薛云柔的话音震散。 可薛云柔法术超绝,她的话音并不依靠音浪传播,直接就可传至十二里方圆内所有人的耳旁。 梁亨虽然声如轰雷,仿佛怒狮咆哮,却没法将薛云柔的语音压下。 所以他退而求其次,哈哈大笑:“你敢以谎言欺世乱我军心?李轩以十万军出击承德,是自蹈绝地,自取灭亡!还全歼?被全歼的是他自己吧?” 薛云柔却以含着冷漠,不屑与怜悯的目光看着他:“你梁亨区区庸末之材,焉敢测度当世神将之能?我就料到了你会这么说,所以本人还携带了辽太后述律平的玺印,二十七面皮室万户军旗为证!” 薛云柔直接将一枚玉玺,还有一大堆的东西抛至到乾清殿前。 这些都是李轩在战场上的缴获,还未经历过净化,顿使乾清殿前怨煞冲霄! 这一刻,在场的所有天位不禁神色各异。 远在煤山(万岁山)炮台镇守的陈询,就手抚长须,一声慨叹:“看来是真的了,魔高一尺,而道高一丈!幸甚!幸甚!可见人间正道未衰。” 旁边的俞士悦双手微颤,他面上却毫无表情的一声冷哼:“如果真被这群乱臣贼子成了事,这老天爷就未免瞎了眼。” 后面的权顶天与薛白则遥空对视了一眼,都心想李轩还真没有吹嘘。 事前他笃定可在承德一战而胜,就果然说到做到,一战而胜了。 高空中的虞红裳则不由一阵失神,瞳孔微张。 李轩真的在承德击败了述律平的尸军,而且是全歼—— 她之前与朱国能杜撰捷报,哄骗麾下将士的时候,都不敢这么说。 在虞红裳的对面,玄武宫主练灵仙藏在面具之后的俏脸,不禁一阵扭曲。 那位大晋的冠军侯,他居然赢了? 这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辽太后述律平麾下的二十七万皮室铁骑是何等的精锐,她怎么可能会输? 还有这位辽太后述律平,此人如今是生是死? 在千秋笔书写的历史当中,述律平此人至关重要。 未来九百年后,此人将携龙气转世,再一世成就太后之尊,独揽朝纲! 梁亨则是心脏抽紧,他看到那些旗帜,就知道承德那边的战报是真的。 那个家伙,那个杂种,他真的以十万军马全歼了述律平! 梁亨心想此女真是废物!什么大辽太后,什么女中豪杰,以七倍之军临敌,却反被李轩那个竖子全歼,简直废物无能之至! 他面无异色,哈哈大笑道:“这算什么证据?不过都是一些伪造之物。十万敌七十万一日而胜,怕是白起在世,卫公重生都不敢这么吹。” 可他这些话明显作用寥寥,梁亨敏锐的察觉到,乾清宫内所有人的军心士气,都与之前大不相同。 这直接反应在朱国能的身上,这位临危受命,统领着景泰残军的主帅声势狂增。 他驾驭着的‘万军之势’,已没有了之前的虚浮,涣散;变得凝实,厚重,斗志充沛,战意昂扬! 可此时的梁亨,却更担心他在乾清宫外的众多五军营部将,也担心那些被他们强行压服的众多文臣武将,还有那些潜伏于京城四处的景泰余孽! 他的枪势依旧狂暴无比,如饕风虐雪,暴雨雷霆,持续不绝的轰击着罗烟的不破刀壁。 可梁亨的脑海之内,却是心念电转,在思索着扭转局面的方法。 正在乾清宫东院的司设监首领太监曹吉祥,情况却与梁亨截然不同。他的面色已煞白如纸,脑海之内几乎一片空白。 只有无尽的惊悸惶恐,牢牢抓紧了他的心脏。 曹吉祥的对手是玄尘子,两人修的都是《无垢宝典》,他们身影都如光似电,追风逐日,各自手中的长剑则都仿佛星移电掣,超轶绝尘。 两人无论身速剑速,都已经超过常人的视力极限。 即便那些开了第三门的武修来观战,也只能看到一片红蓝二色的幻光。 曹吉祥原本是占据了些许上风,可这个时候,他却难以自控的去想,既然李轩已在承德取胜,蓟州镇三十七万兵马即将入京,那么这场宫变是否还能够成功?如果李轩入京平叛,自己该当如何是好?最后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这样的念头,反反复复的充塞于他的心头,让他的十成心力,只有七成能用在自己的剑上。 “你居然敢分心?”对面的玄尘子好奇的看着他,她的眼中微含着戏谑之意:“你在害怕,在恐惧?害怕李轩他如果回来,会将你千刀万剐?不对,以你做的那些事,千刀万剐都难偿罪,长乐公主一定会诛你的九族,将你曹吉祥制成魂灯,永生永世的折磨!” 曹吉祥心里的惊惧之意更加浓厚,可面色却青沉如铁:“荒唐!陛下重登大宝,御极大晋是天命所归。你们这些乱臣贼子,只会是螳臂当车——” 可曹吉祥的语音未落,就发现了一件让他极其恐惧的事。 不知何时,他的身影已经被逼到了宫墙的东侧墙角。而在他对面,玄尘子的一双剑则凝聚着幽冷辉光。 那剑身之上,分明已积蓄了大量真元。玄尘子的凌厉武意,则直刺他的元神深处。 “这是什么时候?” 曹吉祥心绪震荡,通体生寒,这种左右受限,难以施展遁法的情况正是他极力避免的。 可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他刚才固然心神失守,可也仅仅不到五个呼吸时间—— 下一瞬,曹吉祥的眉心处就出现一个细如手指的孔洞,然后整个躯体,都轰然炸裂。 玄尘子则在那血粉飞散之前,就已闪身飞离,到了十数丈外。 她随意的挥了挥剑,使得剑上燃烧白焰。 其实因她剑速快极的缘故,这剑上滴血未沾,也没沾染上曹吉祥的血肉与脑组织。 可玄尘子依旧嫌曹吉祥此人肮脏,杀人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这把剑净化。 她感觉曹吉祥那张丑陋的面孔,简直就是对《无垢宝典》这本无上神典的玷污。 这样的人,就不该存在这世上。 ※※※※ 于此同时,远在大时雍房的少傅于杰,也听到了薛云柔那轻柔冷冽的语音。 他沉冷的心神稍稍舒缓,浓眉则微微扬起,含着几分讥诮:“看来正统复辟,并不像是大司命你说的那样大势所趋?” 对面的那位红裙女子,却蓦然一个转身,如电光般的往紫禁城的方向闪逝而去。 可少傅于杰的‘镇压’之法,却先一步的轰凌其上。 此时已攻守易位,现在已不是这位‘大司命’阻拦他前往宫城,而是他于杰要全力阻止这位‘大司命’干涉乾清宫的战局。 双方之间爆开惊人的气浪,几乎就将周围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力量破碎,波及平民。 大司命强行撕碎了于杰的极天之法,遁光迅猛似如狂龙,继续往东北方向闪逝。 不过就在这刻,一个擎天大手出现在了‘大司命’的前方。 “文忠烈?” ‘大司命’的身前一道寒光闪现,将那擎天神手斩成了粉碎。 可她的身影,还是不可避免的,被堵在了于杰及文忠烈公的两人之间。 ‘大司命’的瞳孔微微收缩,遥空看着文忠烈公:“你一介神明,也敢涉入人世龙争?以为你生前乃是天位大儒,执掌极天之法,金阙天宫就拿你无可奈何了是吗?” 文忠烈公则背负着手,冷冷的看着她:“人世间的龙争,文某自当回避。可文某有一言想问大司命,金阙天章的‘天条’当中有哪一条规矩,让你们金阙天宫干涉皇家兴替?” ‘大司命’不由陷入沉默,随后她冷笑着,在身侧召出一把通体青色的华丽剑器。 “就凭你二人,还拦不住我!” “那么加上我呢?” 随着这个声音,天空中现出一条巨大的黑龙。 ——那正是敖疏影,她在‘大司命’东面百丈化出了人形,然后就用嘲讽冷厉的目光看着‘大司命’:“昔日我敖疏影在鄱阳湖不过是吹了一场风,就被你们金阙天宫关押了三百年。如今你们金阙天宫勾结正统帝,意图推翻当朝帝皇,又该当何罪?” 第六四三章 回师8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以梁亨为首的众人都从乾清宫里面撤了出来。 薛云柔与江含韵的到来,让乾清宫获得强援,曹吉祥之死更是给了他们一记重创。 此消彼长之下,梁亨估测他们已经无力攻破乾清宫,所以干脆利落的从乾清宫撤离,准备另寻他策。 退出来之后,梁亨就当即吞下了一枚丹药,同时大口大口的喘息。 ‘龙魔法相’与‘化龙入魔’这两种秘法消耗了他海量真元,梁亨其实已支撑不下去了。 他不明白那个罗烟,她为何还能维持长达三刻的极天之法。 等到体内元气稍复,梁亨就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前方的乾清宫。 此时他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尽快拿下这座乾清宫的方法。 这里面天位层面的力量已经不俗,配合那座‘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战力已可与他们正面抗衡。 兵法说攻城之道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可如今双方的力量相当,这还怎么攻? “大将军!” 此时的正统帝悄然出现在了梁亨的身后,他目光如炬的看着前方:“此处可由朕来接手,乾清宫中的这些逆贼,由朕来亲自料理!” 梁亨瞬时以为正统帝是对他生出不满之意,他的脸色微青:“陛下!您——” 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正统帝抬手示意:“听朕说!李轩的蓟州军至多卯时(凌晨五点)之前就可入京,而如今五军都督府那边的兵马征集却进度缓慢。。此事朕思来想去,只能将此事委托给你。 还有京城的勋贵将门,自方才那贱婢以谣言乱我军心之后。他们当中的许多人,都有了犹疑之意,我需要大将军你亲自去说服他们。” 梁亨的心神顿时微紧,他知道这桩事也非常紧要。 那些勋贵将门不但手握着大量家丁,更对地方卫所有着极大的影响力。 不能取得这些北方将门之助,他们可没法组织出足够的军队。 “可是这乾清宫——” “说了乾清宫交给朕。”正统帝微一挥袖:“大将军可以速去!朕可不想在拿下乾清宫之后,却被李轩大军入京,将你我一举荡平。” 梁亨顿时苦笑,他深深一拜:“臣这就去五军都督府,准备出城迎击!陛下,实在不行,您可等待臣击破李轩那逆贼,再解决乾清宫。在此期间,您只需封锁乾清宫,让虞红裳与那所谓的皇太孙不能走脱就可,绝不能容这两人逃离京城。” 那皇太孙在世一天,少傅于杰与李轩就还有着大义名分,绝不可能任由他们摆布。 “你别管,速去便是!” 正统帝摇了摇头,面色平静。 而等到梁亨策马离去,正统帝就拔出了一把刀,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瞬时大量血液喷洒而出,然后划成一条血龙飞向了他旁边的六名暗龙卫。 “祁镇你这是?”孙太后吃了一惊,定定的看着他。 她知道正统帝正在献祭自己的精血生命,用于强化这六名暗龙卫的战力。 这一刻,正统帝至少损失了一百二十年的岁寿。 “我们该拼命了,母后!”正统帝的眼里面,闪现着晦涩之意:“按照那些御医的说法,江云旗至多明日清晨就可压下虞祁钰的伤势。 一旦他伤愈苏醒,我们都得死。李轩与景泰,这内外之患无论是哪一处出了差错,我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 在乾清宫再次战云纷涌之时,李轩麾下的九千骑军与‘神机左右营’四万人也已过了喜峰口五十里。 其中的前哨骑军,甚至已抵达了遵化城。 李轩战前的未雨绸缪起到了作用,他在承德附近预先调集了大量的马匹与地行龙,又将蓟州民间的牛车抽调一空,就是为了保障‘神机左右营’的快速机动。 事前他麾下许多将领都不能理解,此时却都钦佩于李轩的远见。 其实李轩对北京城的这场宫变也没有任何预计,他只是本能的做着防备。 发生于另一个世界的‘夺宫之变’,一直像是颗千钧巨石一样压在他心头。 所以李轩从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对手,也从不敢有任何的轻忽大意。 ‘神机左右营’是他手中最强的力量,李轩必须保证这支全火枪部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用于任何方向。 正是依靠这些马匹与牛车的帮助,还有随军术师们的法术。‘神机左右营’才能在一个时辰内疾驰三百多里。 李轩知道在另一个世界的明朝,能够做到一日行军八十里的就是难得一见的精兵了。即便是一人三马的蒙古轻骑,每天的行进速度也不会超过二百里。 可在这个世界,一应牲畜的速度与耐力,远不是另一个世界的牛马可以比拟。 而术师的法术,则可倍增其力。 关键是太祖太宗年间,太祖太宗为征讨北元,在蓟州与长城以北,修建了大量的平直驰道。 这就让他们的行军变得更加迅速便捷,许多将士甚至还能借助牛车稍事休息,恢复体力精神。 可惜的是神机营将士许多都不擅骑术,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将双腿绑在马上走,否则行军的速度还可以更快一点。 就在这条布满了火把与人畜的‘驰道’上空,李轩正立于一艘飞舟之上。 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飞去了京城,可天师张神业手中有的是各种飞行法器。 这艘‘青冥神舟’就是其中之一,它的速度倒不是很快,只有一日万里左右,飞行高度也只有百米。可胜在内部的空间较大,足有五十平米,可以容纳下李轩的整个指挥团队。 “朝阳门外已经聚兵十二万余?京城各大勋贵将门被‘强征’了七千亲军与家丁?好一个强征!” 李轩看着罗烟部属发过来的军情,然后一声冷笑,直接就着飞舟里面的灯光,在前方舆图上点了点:“如此说来,他是准备出城野战了。不出意料,我与梁亨决战之地就在这附近。通州与三河一带,潮白河沿线!” 在他的身周,包括张岳在内的众多将领,都看着舆图陷入深思。 左佥都御史韦真当即不解的问:“为何是在潮白河?” 潮白河在通州与三河之间,而通州的西面就是京师,这里也是京杭大运河的最北端。 “梁亨此人虽然性格嚣张跋扈,可我观其历次用兵,无不都是胆大心细,他用兵还是较为谨慎的。” 李轩神色淡然的解释:“此人得知我以十万军全歼述律平,岂能不做堤防?他不知我军根底,绝不敢贸然与我军正面决战。还有,承德捷报想必已传至京城,正统复辟也不得人心,难免众心惶惶。 梁亨即便能够依靠北方将门的力量强征京城附近的卫所军,也很难凝聚军心。所以他最优的选择就是沿潮白河布阵,阻拦我军过河,或者半渡而击,这可以让他最大程度的避免劣势。可如此甚好,在此地决战,也正合我意。” 李轩抬目看向眼前的两位骑营将领:“你们知道该做什么吧?” 其中一人当即抱拳:“末将明白,我们的任务是尽快赶至潮白河,占据沿河桥梁,搜罗上下游船只,抢占先机!” 李轩不由满意的微一颔首:“还有一事,我父亲漕运总兵李承基已于两个时辰前亲率三万漕军北上。他们乘坐漕船北进,速度快于我方。 我估计漕军抵达通州的时间与你们差不多,你们需要策应我父在潮白河西岸建立一个稳固的据点。” 他随后又望向了旁边的张神业:“也请天师大人随军前往,在潮白河附近择地建造法坛!这次我不但需要整个通州与三河一带无雨,还需要做好全军涉水过河的准备。” 张神业闻言则稍稍凝思:“潮白河的水位确实不高,不过涉水过河还是不妥,易为人所趁。还是用冰法吧,此时正值倒春寒的天气,我可以借此助力,暂时封冻住潮白河。” 李轩心想封冻河流确实比步行涉水更妥帖。 “那就这么定了,还请天师尽快着手施为。” 此时张神业越早建立法坛,就越能在‘斗法’中占据优势。 就如承德千户所一战,薛云柔预先就将周围的地脉与龙气梳笼,镇压于法坛之上,张观澜能够利用的地脉也就少而又少。 而就在两位骑军提督与张神业都离去之后,李轩就又询问道:“密云那边怎么回事?他们的六千精骑到什么位置了?” 整个蓟州镇如今统共有五万骑军的编制,不过其中真正堪战的只有一万九千骑。 毕竟于杰的清田之政还不到半年,卫所军的战力还远未能恢复到太宗年间的水准。 而密云方向的六千骑军,是李轩布置在那边防备‘朵颜三卫’的。 年前朵颜三卫被大晋扫荡北驱,他们原本的草场,被大晋新建的‘昌明卫’占据。 李轩担心朵颜三卫会铤而走险,攻打劫掠立足未稳的‘昌明卫’,所以在密云布置了一支骑军作为防备。 如今承德千户所既已大胜,李轩料朵颜三卫再怎么大胆,也不敢触犯大晋虎威,这六千精骑也就可以用于平叛。 而此时蓟州镇虽然有三十七万大军,可李轩现在真正能用于作战的其实不多。能够在凌晨卯时之前抵达通州的,数量就更少了。 这六千精骑是李轩庙算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战力,他们不足以决定胜负,却能降低‘神机左右营’的伤亡。 他手中的兵将,每一个都很宝贵。 “最新的消息是他们已到了镇罗关附近!” 张岳在给李轩打着下手,主要是负责整理与搜集军情:“那边的消息说是密云都指挥使迟疑了大约一个时辰,可最终还是放行了。他们的行军速度很快,预计能在卯时之前抵达战场。” 李轩就不禁一声轻哼,心想这个密云都指挥使倒还算识相。 否则他一定会将之打为逆党,斩其人头! 不过这次平叛之后,此人也不能再用了。辽东边疆是他的好去处,也不辱没此人的用兵之能。 也就在这时,东方良驾驭剑器匆匆飞入船内,他将一个穿着晋军将官甲胄的人直接丢到了李轩面前。 “这是石门卫指挥使,我赶过去的时候,他不但将附近的几座桥梁拆毁,还将整个石门卫的军马解散,让他们归还各自的屯所。” 李轩不由凝眉,石门卫境内的几座河流虽然水位较浅,可以涉入渡河,或者由术师冰封河道。 可这些桥梁的拆毁,还是会给他们的行军带来不小的麻烦。 “拖出去斩了!”李轩头都没有抬:“东方良你稍后再去一趟石门卫,执行本将军令。石门卫自指挥使以下,百户以上,所有将官全数斩首!将他们的首级传于诸卫所,以儆效尤!这次带我的督战队一起去,让他们帮你。” 东方良当即面无表情,拖着那人就往外走。 这位石门卫指挥使当即面色苍白,怒声咆哮:“李轩你敢?本将乃是正三品卫指挥使,你敢无令擅杀朝廷大将?” “还有!你李轩好大的狗胆,居然敢擅自起兵入京,我问你可有朝廷诏令?你这是在谋反!如今景泰皇帝已经大行,上皇继位不但合乎礼法,也是人心所向,正是顺天应人——” 李轩都懒得理会,那人的咆哮声也越来越远,直到片刻之后戛然而止。 这是东方良,已经斩下了这位石门卫指挥使的人头。 而此时舟船内,左春坊大学士,兵部侍郎商弘面色苍白的一拱手:“冠军侯,此人——” “此人违逆军令,按律当斩!”韦真冷笑着望向商弘:“怎么?商学士你莫非也欲指责冠军侯无诏进军,是意图谋反?也认为上皇继位,是天命所归?” 商弘口唇嗫嚅了片刻,却微微一叹:“不至于到这地步,冠军侯何不勒兵于此,看看朝中情况?自年前白莲之乱,京城才安宁了多久?冠军侯居心何忍,让京师再遭兵灾?” “商学士你无非是欲以大义相欺,想要劝本将束手就擒。” 李轩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这些话怎不去对上皇说,对梁亨说?本侯敬佩你商学士的儒学修为,可若你再敢妄言一字,本侯必定取你人头祭旗。” 此时他又心有所感,下意识的往京城方向看了过去,心中升起了浓浓的焦虑之意。 李轩最担心的还是乾清宫,是景泰帝。在他入京之前,不知那边能不能撑住? 第六四四章 决战1 乾清宫内,虞红裳再次立于宫墙之上,眼神凝然的看着上皇正统帝所在的方向。 之前成功逼退梁亨等人的喜悦与轻松,已经在她心中彻底消退无踪,只余下了惊悸与凝重之意。 她注意到那六名暗龙卫的气息变化,可更让人心惊的是正统帝本身。 “那些家伙,他们是准备在拼命了。”即便是素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江含韵,此刻也是脸色肃穆,“那些暗龙卫,我能勉强缠住一个,前提是乾清宫附近雷霆之力充足。” “我会用雷法召唤雷霆助你!”薛云柔稍稍迟疑,然后就沉声道:“我应该也能应付其中之一。” 在她的灵视观照中,此时这几名暗龙卫的气血都如同巨大的火炬般充塞于前方虚空。 薛云柔估测这些暗龙卫的战力,应该还没有达至大天位的境界,却已无限接近了。 她已经做好了催发精魂气血,甚至是命元的准备,用于提升自己的战力。 不如此,不足以与暗龙卫抗衡。。 不过此刻最让她在意的,其实并非是这些暗龙卫。 薛云柔眯着眼道:“关键还是那位玄武宫主与上皇——” 此时的上皇正统帝才是最可怕的,此人浑身的龙气勃发,已经到了由虚化实的地步。 那些龙气化作一条条五爪巨龙盘绕于正统帝的周身,可它们的色泽却是暗红色的,看起来狰狞可怖,毫无正常龙气的祥瑞威严。 那一身磅礴血气,竟然比之前的梁亨还要更强些。 “我就瞧不起他!”江含韵一声冷哼,面现不屑之意:“土木堡的时候他怎么不拼命?蒙兀人入寇的时候,这狗皇帝怎么不站出来?” 虞红裳对这位皇伯父的为人也不屑之至,可此时的当务之急,还是得想出一个对抗正统帝的对策。 这个时候她也想燃烧命元,为此消耗一两百年的岁寿都无所谓,只要能够让包括父皇在内的所有人都转危为安。 可虞红裳做不到的,她的阴阳平衡还很勉强。一旦爆发太过,她会被自己的力量撕碎。 “那个狗上皇还是交给我吧。”罗烟语声淡淡的说着:“我估计还能使用半个时辰的极天‘不破’。” 实在不行,她还以使用一次蚕变蜕蝶。 “不可!”虞红裳微摇着头,她想自己这次已经欠罗烟欠得太多了。 她无论如何都没法心安理得的看罗烟她再一次损耗岁寿。 罗烟闻言蹙了蹙眉,她想这种情况下,他们根本别无选择。 就在她想要说什么的时候,一个威严而充满疲惫的声音自乾清殿内响起:“的确不妥!” 在场的诸人都不禁神色一愣,望向了声音的来处。 就在她们的注目中,景泰帝穿着一身紫金战甲,从殿门之内走了出来。在他背后则是双手持戟,面色清冷的江云旗。 虞红裳的面色顿时煞白一片。 她之前看过景泰帝的伤势,不可能恢复得这么快。 景泰帝本人面上却是平静无波,他只是眼神复杂的看向乾清宫外:“朕知道罗校尉你是为冠军侯才仗义出手,可我们兄弟之间的恩怨,可不好让罗校尉你来为朕舍命相搏。” 他的身周龙影浮现,人则像是山一样的屹立:“这是朕留下的祸患,就该由朕来承担后果——” ※※※※ 因‘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阻隔,正统帝对乾清宫内的情况是茫然不知的。 他在做好所有强攻的准备之后,就背负着手静静等候着。 正统帝正在等一个人,而此人也没让他等候太久。 大约二十个呼吸之后,穿着一身囚衣的襄王虞瞻墡就来到了他的身后。 虞瞻墡已经被关押将近两月,不但面色憔悴了不少,鬓角也染上了一片白霜。 他面无表情的走到了上皇正统帝的身后一礼:“陛下!不知您传唤小王是为何事——” 虞瞻墡语音未落,正统帝就转过头看过来,这位的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唤你过来,是让你与朕一起舍命一搏。” “陛下?” 虞瞻墡不由愣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此时正统帝的模样,也让他心惊。 这位上皇的脖颈与脸部下方,赫然凸起一条条如蚯蚓般的青黑色血管,那双眼睛则是往外凸出,看起来异常狰狞。 “现在的情况你应该也知道了。”正统帝语声冷冽:“无论是李轩攻入京师,还是虞祁钰恢复伤势苏醒,你我都将死无葬身之地! 朕知道虞瞻墡你手中笼络了好几名天位,可一旦朕败亡于此,你虞瞻墡也一样没有活路。皇叔岂不闻唇亡齿寒,巢倾卵破?” 虞瞻墡不禁陷入了凝思:“道理臣明白,可臣能得到什么?” 他知道现在时间紧迫,所以用词也非常直白。 正统帝冷冷一笑:“朕立誓继位之后,便可将你的谋逆案平反,此案是由李轩一手炮制,罗织罪名,栽赃陷害。 不过皇叔你们父子必须出海远遁,王位由你那个庶长子继承。襄王五卫,也必须裁撤其三。这是我能够接受的底线,成与不成,皇叔一言可决!” “臣愿从命!”虞瞻墡看着正统帝那含着几分疯狂之意的猩红眼眸,就知道自己没有什么讨价还价的余地。 他微一颔首道:“不过我的嫡长子虞祁镛,还有庶女虞云凰此时都被关押于诏狱,我希望陛下能将他们即时释放。” 正统帝凝神看着虞瞻墡,最终一声轻哼:“可以!就不知皇叔你需要多久时间准备?” “就是现在。”虞瞻墡遥空一招,那天边就传来一道虹光,坠落于他的身前。 那是一面五龙盘卷的巨大黑盾,还有一把雕龙画凤的重锏。 虞瞻墡将之拾起,一身气息就变得沉雄厚重,似如玄龟:“时间紧迫,就不等了。希望陛下能遵守诺言。” 正统帝看在眼中,不禁微现哂意。 他想自己这位皇叔倒是准备的周全,竟将日后辅助他登基后驾驭龙气的仙宝都已准备好了。 正统帝随后就毫不在意的把注意力转向眼前,他现在除景泰帝虞祁钰之外,什么都不在乎。 “那就开始吧!母后?” 在正统帝的后方,端坐于一架御辇之上的孙太后当即瞳孔怒张,内中现出青蓝光华。 于此同时,一条青色的风刃从她的身前勃发。斩开了空间,斩开了虚无,也斩开了世界! 又在顷刻之间,将盘卷在乾清宫上空的一条五爪金龙绞成了粉碎! 就在这‘九鼎五龙混元大阵’再次被撕开的瞬间,包括六名暗龙卫,魔师御长生,‘八臂魔神’廖道真,‘火云剑’金无望,还有玄武宫主练灵仙为首的一众天位,都再一次依托遁法,进入到了高墙之内。 他们的声势无俦,爆发开来的磅礴元气使得那‘九鼎五龙混元大阵’近乎崩散。 始终站于第一线抗敌的朱国能,更是口鼻溢血,整个人从宫墙抛飞坠落,在地上撞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 他硬接了暗龙卫一拳,几乎就被后者的无俦巨力击溃。 正统帝则是直攻正门,他裹挟九条暗红龙气,如流星般轰击过去。 仅仅一击,就将那厚重宫门撞成了粉碎。 可就在这时,正统帝的面上却现出了错愕之意。 他听见了一声重重的冷哼,然后那六名暗龙卫身拥的血色龙气,就在顷刻间瓦解溃散了三分之一。 那就仿佛是草原上的鬣狗遇到了狮王,那所向披靡,无坚不摧的气势陡然衰落了下来。 正统帝更望见两条巨大的金龙自乾清殿前伸展,它们都张开了血盆巨口,将距离最近的两名暗龙卫一口吞下。 “虞祁钰!” 正统帝的躯体如受雷击,他的瞳孔剧烈收缩,看向了前方。 那本该在乾清殿养伤的景泰帝,此时赫然就立在那殿门之前,汉白玉台阶之上。 他面色青白,居高临下的望了过来,目中含着愤怒,杀意,痛心,睥睨与不屑。 此时随着景泰帝驾驭的龙气四面一绞,竟是顷刻间将那两名被龙气吞入的暗龙卫,强行撕成了粉碎,洒出了无数的血肉碎片! “皇兄好狠毒的心肠,好狠辣的手段。可朕很奇怪,你这样的谋略手腕,你这样的决心意志,为何就只肯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景泰帝俯视着正统帝,一步步走了下来。他的一身龙气冲霄,堂堂正正,浩大刚正,充塞于天地之间。 足足九条不怒而威的巨大金龙盘旋而下,怒视正统。 “昔日土木堡之变,皇兄你如能拿出现在这样的气魄,这等决死之意,何至于被蒙兀人擒拿?何至于皇位旁落?” 正统帝看看那一身堂皇之气的景泰帝,不禁微微失神。 然后他就‘嘿嘿’的笑了起来:“成王败寇,这有什么好说的?” 此时有更多蚯蚓一样的血管,在正统帝的脸上出现。 正统帝的躯体微微匍匐,像是一头意图择人而噬的野兽,他瞳孔中的血意则更加浓郁:“居然在这个时候出来,看来你已是不想活了。如此也好,你我兄弟,今日就在这里做一个了断!” 然后他的整个人就瞬闪往前,再次如流星一样砸落在景泰帝前方。两人都以‘天子剑’交锋,却都轰击出仿佛盘古开天辟地般的气势。 他们身侧的龙气,也各自张牙舞爪,彼此间缠卷在一起,疯狂的噬咬,那恢弘磅礴的元气,使得大地开裂,天昏地暗。 第六四五章 决战2 当正统帝与景泰帝激战之刻,襄王虞瞻墡也不禁神色惊奇的望了过去。 此时他的心情难以言喻,他震撼于两人的决死之搏所引发的天地异像,却更惊讶于上皇正统帝不惜一切的疯狂,也惊奇于景泰帝舍身殉难的决意。 襄王虞瞻墡最初还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可这样的念头才刚刚冒出来,就又被他压了下去。 虞瞻墡摇了摇头,心想这两人两败俱伤又怎样? 现在已不是一年前的时候,他虞瞻墡身犯谋逆之罪,无论如何都没法从中取利。 哪怕是景泰帝与正统帝都在这里同归于尽,继承大位的也只会是沂王虞见深或者那个来历不明的皇太孙—— 虞瞻墡忽然神念微动,看向了乾清殿内。 他想如果接下来,这个皇太孙也死掉了?这天下的形势会怎么样? 正统帝复辟谋反,弑杀扶保社稷,救天下于水火之中的景泰帝,那么他的后裔,岂能为大晋之主? 虞瞻墡的心脏砰然跳动,眼中杀机四溢。可就在他想要做出进一步行动的时候,就感应到了身前一股极其危险的气机正在临近。 襄王虞瞻墡下意识的就用身前的巨大黑盾抵挡,可下一瞬,他的整个人就像是被一只洪荒巨兽正面轰击。那传递过来的一股无俦拳力让他的身躯轰然滑退二十余丈,整个人都退出到了宫墙。 可接下来,这拳力一波接着一波,不但一拳拳持续轰砸在他的巨盾上,更有一部分直接无视他这面龙气加持的仙盾,轰入到他的躯体之内。。 那就仿佛是隔山打牛般的功效,不到七十拳,襄王虞瞻墡五脏六腑就已翻腾不已。 到了三百拳,虞瞻墡就感觉自己的躯体,已经快被轰成肉酱。 而当他抬眼望去的时候,却只看到一点雷光闪烁,虞瞻墡甚至无法锁定住这个人的气息人影。 虞瞻墡不可思议,他现在虽然被景泰帝剥夺了襄王王号,能够调动驾驭的龙气远不如前。可借助手中的两件仙器,还有一身伪天位的境界修为,还是妥妥的天位战力。 可此刻他却在这人面前,被轰砸到全无还手之力! 虞瞻墡的唇角已经溢出血沫,他的眼则死死的盯着前方,试图感应锁定此人的踪迹。 最终他的瞳孔怒张,眼中逐渐现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他已经感测到对方的气息竟然还没到天位之境,甚至连伪天位都没到! “你是血手人屠,铁血修罗江含韵?” 虞瞻墡知道这个女人,是江云旗之女,六道司除李轩之外,目前最出色的一位后起之秀。 可他从来不知道,此女的战力,竟然强横霸道到如斯境地! “轰!” 又是一记拳力轰砸在虞瞻墡的巨大黑盾上,这次的拳力之沉赫然又超过了先前近倍。 虞瞻墡的五官七窍都溢出了鲜血,他体内的情况则更加糟糕,四肢百骸的经络血管都出现了溃散之兆。 “你才是血手人屠!你全家都人屠!” 江含韵一声怒哼,在虞瞻墡面前显出了身影,她杀气腾腾的瞪着虞瞻墡,同时眼现不屑失望之意。 她其实是想找那些暗龙卫较量的,结果她的对手被景泰帝爆发开来的龙气强行撕碎。 江含韵无奈,只能选择襄王虞瞻墡作为对手。 她见此人随同正统帝突入乾清宫的正门,一身龙气张狂肆掠,真元通天彻地,还以为对方多能打,结果却不过如此。 虞瞻墡的眼中,却闪现喜意。 就在这刻,连续三道青蓝光华,仿佛流星赶月般的朝着江含韵的方向穿射过去。 那正是虞瞻墡麾下的天位——‘光阴刀’范灵犀。 在隐遁一百五十年之后,这位的飞刀之术又有了巨大突破,由光阴时序拔升,隐约触摸到了时序领域。 紧随其后,则是一道巨大的石掌从地面拔升,朝着江含韵抓了过去。那掌心之内散发着强大摄力,在牢牢吸摄着江含韵的身影。 这是一名天位术师,其一身土法超尘绝世,同样是虞瞻墡招揽的天位供奉。 不过这刻,虞瞻墡却从江含韵眼中看到了不屑之意。 “区区土法元磁,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江含韵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可那擎天巨手却抓了个空。 只因这巨手抓到的,只是一团紊乱的雷电。 那三把光阴刀也没能够捕捉到目标,它们都轰打在空处。 “李轩曾告诉我,力可支配宇宙万物!所谓的因果,亦在其中!” 江含韵再次现身在虞瞻墡的身前时,一身上下都充斥着磅礴的雷霆。 恰好这时候,远处的薛云柔正从天空中引下一团粗如水桶般的巨大雷蛇。 江含韵当即将这威能足以轰杀天位的雷霆之力化为己用,然后那蓄势千钧的一拳,猛地轰砸了虞瞻墡的黑盾上。 整个战场,瞬时响起了一阵惊天轰鸣,震彻四野。 襄王虞瞻墡立在原地定定不动,然后他的脑袋轰然碎散,炸成了血粉。 此时江含韵的身影,则再一次化做雷霆,往那飞刀的来处闪逝而去。 虽然襄王虞瞻墡让她很失望,可接下来的这两个对手,却又让她感觉有趣起来。 于此同时,江云旗的身影已临至孙太后的身前。 他的一双画戟垂于身侧,后方则是一片爆散的血肉。 孙太后看着那团‘暗龙卫’的碎尸,不禁一阵深深惊异。 虽说方才这些暗龙卫再次被景泰帝抽取龙气,战力大减,可还是勉强能够达至中天位。 可这才多久,江云旗就已将这位暗龙卫斩于戟下! “玄尘子你可去养伤。” 江云旗目光冷厉,看着孙太后:“这位太后殿下,就交给我了。” 此时的玄尘子,已周体伤痕累累。 孙太后与曹吉祥不同,是真正的天位。这位掌握的风法已经到了割裂虚空次元的境地,玄尘子的神速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玄尘子早有预判,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孙太后的对手,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与之搏杀。只因此时这座乾清宫内,已没有其他人能够应战。 果然双方交手不到一刻,玄尘子就逐渐被孙太后逼至绝境。 幸运的是,江云旗腾出了手,及时赶至。 “有意思!”孙太后已经注意到江云旗脑后插着的几根金针,这让她心中稍稍一松。 江云旗虽将那名暗龙卫击杀,可他本身显然也付出了代价。 不过此人的战力,依旧非是她能够抗衡。 孙太后眸中幽光闪烁:“看来江神医也是拼上了性命?可我不明白,似江神医你这样的人,本该超然于物外。如今却介入人世龙争,为我们虞家的恩怨舍生忘死,这于你而言有何好处?就为了冠军侯?可此人花心好色,日后可未必是你女儿的良配。” 江云旗则是面无表情道:“太后可知,自景泰三年以来,我江南医馆的生意日甚一日,远远超越于正统年间?尤其在景泰七年之后,我医馆雇佣的坐馆医生已达百人。” 孙太后不禁错愕,眼神奇怪的看着江云旗,她想这与自己的问题有什么关系?简直牛头不对马嘴。 “这是天子与内阁轻徭薄赋,整顿税务。民间逐渐富庶,所以百姓有闲钱看病了。” 江云旗笑了笑:“需知在往年,百姓们可是宁愿被病痛折磨至死,都不愿到我的医馆就诊。我犹记得我幼年的时候,曾经见邻居一家老人被腹痛折磨。 他疼痛难当,哀嚎了两日之后就直接跳海淹死,就是为不牵累家人。可那并非绝症,只需有医生给他施两剂药就可痊愈。” 他对面的孙太后,不禁眉头微拧,一阵气怒。 她仍不解江云旗到底想要说什么,还是说这位刚才消耗的元气极重,只是单纯的想要用这些话拖延时间? “太后是食肉之人,想必是没法理解这些升斗小民之痛。然而景泰帝继位十三年,外驱强敌,内抚万民,胜过正统太多。” 江云旗微一摇头:“简而言之,我认为这大晋的江山社稷,在景泰帝与长乐公主的手中,远好过于你们母子。江某如能为此尽一份力,甚感荣幸。” 此时他的周身,已是雷霆闪耀。 “放肆!”孙太后的气息,此时亦沉冷如冰:“你最好想清楚了,你现在的状态,未必就能嬴我。且弑杀当朝太后,这个罪名你应该承担不起!” 江云旗却是神色淡然:“且先战过再说吧!说来一年之前本人与太后也有过一次交手,可惜当时未能尽兴——” 随着江云旗的整个躯体,都化为一团雷霆炸开。 他的身影,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孙太后的眼前。 而随着江云旗画戟挥斥,孙太后也化作狂风闪逝。 她不敢正撄江云旗的戟势锋芒,所以一开始就定下心念,准备采用游斗战法。 可接下来,孙太后却是一阵心悸,胸中冰凉一片。 只因这个时候,她发现在江云旗的画戟斩击之下,竟然连‘风’也被冻结。 且不止是风,甚至连周围的时序虚空,此时也为之凝固! 第六四六章 决战3 紫禁城内的众多天位陷入苦战之际,在北京城的城西,凰君凰无幻正赤红着眼,盯着前方正在激战中的四人。 那是少傅于杰,文忠烈公与敖疏影,还有正被他们围攻当中的大司命。 凰无幻周身都燃烧着凤凰神焰,那焰光一直冲到了百丈余高,由此可知她现在是何等气怒。 “该死!该死!该死!这群该死的混蛋,混账!” 她才刚建好不到六个月的妖市又被这群人拆掉了! 那三大极天高人的力量横扫京城,敖疏影虽非极天,可她那震杀之法的破坏力却还在这三人之上。 如果不是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一直都分出部分‘镇压’与‘守护’之力,用于消弭他们交手时溢散开的真元罡气,整个京城早就死伤狼藉了。 那座虚弱的‘九鼎五龙混元大阵’,根本就无法承担他们的力量冲击。 至于凰无幻的‘妖市’,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将之忽视了。 别看‘妖市’的入口只有那么一点点大,可里面方圆十二里的庞大空间,却是与京城叠合的,本身又不受‘九鼎五龙混元大阵’的加护。 大司命的‘律令天剑’横扫穿刺过去,那是一剑一个窟窿,一剑一个裂缝。 敖疏影那边,也是一拳就将之崩塌一角。。 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再多的浩气,再多的神力,也没法护住这座妖市,于是就默契的将之置之不理了。 他们自己也参与破坏,妖市的东北角,就被少傅于杰的一道浩气给轰塌了。 鹤老也是痛心不已,不过他还是勉力扯着凰无幻的袖子:“凰君你冷静!冷静!不可啊凰君,这些人我们一个都得罪不起。” “你别管!”凰无幻猛一挥袖,将鹤老猛地甩开:“这群杂碎!他们太欺负人了,当我凰无幻是泥捏的吗?我招谁惹谁了?” 一想到妖市里面一片狼藉她就怒火攻心,心疼如绞。这次妖市的损失还要更大些,甚至伤到了她那件开辟妖市虚空的神物根本,修复的银钱搞不好要突破三百万—— 凰无幻发现自己快要哭出来了,她的目光在几人身上扫望,敖疏影(母亲的朋友),文忠烈公(长辈),少傅于杰(朋友的朋友)。 最终她那饱怀杀意的目光,就锁定住了‘大司命’。 随后她就化作了百丈凰影,在一声唳啸之后,整个就往‘大司命’撞了过去。 ‘大司命’眸光冰冷,她抬手一剑,就将敖疏影的震杀之力阻断于十丈之外。 可接下来,她还得以律令之法,使自身免于被凰无幻的凤凰神焰烧灼。 ——这很困难,敖疏影的武道真意已企及神境门槛,凰君也达到了魂境巅峰,即便她掌握极天之法,也无法将之无视。 少傅于杰与文忠烈公就更是与她同一层次的高手,她只能分出极小部分的力量应对这两人。 不过这个时候,‘大司命’的眼中却反倒流露出了一线哂意:“凰无幻?你来了也好!” 此时她手中一翻,就现出了一本厚重的金册。 ——那正是金阙天章的副本之一。 于杰见状毫不在意,‘大司命’一直都在借助这神器副本的力量作战,才能压制他与文忠烈两人,只是这段时间,‘大司命’没有将这件金阙天章的副本,显化于外而已。 不过接下来,他却发现一面巨大的奇异空间,覆盖住了这方虚空。 这是一片灰色的空间,里面充斥着怨煞与凶戾之气,让于杰都心头肉跳。 他的一身琉璃浩气在此地,竟然显得有些艰涩,无法完全舒展。 可出乎意料的是,这方怨煞无穷,凶戾绝伦的空间,竟然没能蕴养出任何妖魔,四周都是一片空空荡荡。 只有中央处一座高台,高台之上则是一座雕刻着雷霆纹路,倾斜断裂了的巨大铡刀。 那铡刀虽然断裂,可依然有着绝世无匹的锋锐,仅仅是散出的一点气芒,就使得在场诸人都感觉脖颈生寒。 “这是上古天庭的天刑台!” ‘大司命’隐藏在面具后面的唇角微微上扬:“你们不欲让本宫干涉紫禁城对么?那好!接下来我们谁都别想从这里出去!” 就在她语出之际,无数的黑色锁链从地面拔地而起。它们纵横交错着,完全覆住了这一片死灰色空间。 这一瞬,于杰为首的四人都变了颜色。 与此同时,一艘正在往京城方向急速穿行的星梭内部。 在星梭内部那狭小空间里坐着三人,他们分别带着绘制有‘青龙’,‘白虎’与‘紫薇星图’的面具。 其中‘紫薇宫主’的手中,正手托着一只细小的金雀。 “大司命的意思,是让我们在紫禁城与李轩二者之间任选其一。在明日辰时之前,必须诛灭皇太孙与冠军侯李轩这二人之一。” 青龙宫主当即凝眉,有些不满:“这不合规矩,此事未经九宫之议,大司命这次越权了。” “还议论什么?少司命与太微,朱雀两大宫主一定不会同意。可大司命的决断,何时错过?” ‘紫薇宫主’赤金色的双瞳看着青龙宫主司神化:“如今已是我金阙天宫生死存亡的关头,岂容迟疑?司神化!别忘了,前‘天市宫主’出卖天宫一事,你司神化可一直都没有洗清嫌疑。” 青龙宫主隐藏于面具之后的脸顿时微微一青,然后就沉默不语。 ‘白虎宫主’则是凝思着道:“我选冠军侯李轩,我等世外之人,不能轻易干涉龙争,否则必遭反噬。这李轩虽然也关系重大,可终究非是皇家之人。” 紫薇宫主闻言微一颔首,从避免‘龙气反噬’的角度来考虑,她也感觉对李轩下手更妥当。 ※※※※ 就在天空的启明星闪耀于夜空之际,授命‘京营大都督’的梁亨终于出了北京城。 而此时随同他出城的,不但有梁亨花了两个时辰从各大勋贵将门府中连哄带骗,软硬兼施‘借’来的一万三千家丁,还有所有十团营,五军营的将士。 ——由于正统帝已放弃了用京营禁军攻打紫禁城的打算,隶属十团营的七万余精锐兵马也就得以从紫禁城脱身,前往京城东南面的通州参战。 五军营则大约有六万余人,五军营原本的编制是十二万。可其中一部分被朱国能带入宫城,一部分则逃散归家,此时能够带出京的只有六万。 梁亨善于鼓舞士气,随着他奔驰于大军队列当中,大声喊话,京营禁军原本有些衰落的士气,又恢复了不少。 梁亨说他们的敌人,并非是整个蓟州镇三十七万大军。只有骑军近两万,神机左右营近四万人,一万卫所步军,还有三万漕军,总数都不到十万。 对于梁亨的说辞,京营的各级将官还是肯信的。 这是一个很浅显的道理,除非蓟州镇三十七万大军都插上翅膀,否则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跋涉数百里,甚至上千里赶至京城。 而他们这边,光是京营精锐就接近十四万;那一万三千家丁则都是弓马娴熟,甲具与坐骑齐备,可以看做是一万三千具装铁骑。 除此之外,还有二十三万卫所军,已经向通州方向开进。 这一战,他们怎么看都不会输。那个冠军侯李轩,总不至于真是军神临世,白起再生。 他能在承德击破七十万妖魔,想必是动用了什么阴谋诡计所致。 可这一次,却是堂堂正正之战。 关键是梁亨拿出了实实在在的真金白银,开拔费十两纹银,如果此战能战而胜之另赏五十两。 斩敌军人头五十两一颗,战死后的烧埋银则是二百两起步。 “李承基已经统率三万漕军,在潮白河的西岸成功建立阵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 梁亨得知战况,不由对负责传递军情的羽檄驿骑怒声叱骂。 后者面如土色,不敢反驳,直到梁亨的怒意稍息,才开口解释道:“将军,这是因蓟州镇已经有一万铁骑渡河。我们的前哨兵马被他们冲溃三次,而我军缺乏骑兵,在大军临近之前无力抗衡。” 梁亨不由皱眉,默然无语。 他是知道究竟的,这次于杰与景泰帝前往太原,不但带走了‘三千营’三万骑军,还从京城附近的卫所带走了七千精骑。 所以现在整个北京城,只有十团营与五军营拥有大概五千骑士,还有他临时召集的一万三千家丁组成的具装铁骑。 他最后发出了一声轻哼:“也就是说,他三个时辰前就已提前算到了么?李轩这小儿,在用兵上果然有几分本事。你去传本将军令给马麟,让他步步为营给我压过去,将蓟州镇的骑军都驱赶到河对面。 除了那三万漕军,蓟州镇骑军不能有一兵一骑留在河西。然后给我就地列阵固守,待本帅到来。” 那位羽檄驿骑当即匆匆上马,策骑离去。 此时在梁亨身后的梁源,则不禁好奇的问:“这是不是太保守了?我们的兵力可是敌方数倍。还有,李轩为何就非得从通州方向来?北面的怀柔顺义那边不行?我们把大军全堆在通州,似乎不妥?” 梁亨则斜睨了梁源一眼,心想他老爹让这家伙去六道司当差是对的。 这家伙少时学的兵法与地势形胜之学都学到狗肚子里了。 大军从蓟州至京城,走通州一线是最方便的。而通州乃京城咽喉要害,又是京杭大运河的末端,各种仓储无数。 李轩只需占据了这里,就等于是卡住了京城的脖子,且蓟州后续的几十万大军东进,都不用愁粮草物资。 即便李轩最终野战不胜,他只需断绝通州漕运,那么最多十天,京城与北面整个大同镇就有断粮之忧。 所以梁亨绝不容许李轩占据通州! 第六四七章 决战4 在神机左右营距离潮白河还有二十里的时候,李轩的本体已经抵达潮白河的东岸。 拥有分身化体的好处就在于此,李轩的分身在后面管控大军,李轩则前出到潮白河的东岸观察战局。 而此时正是卯时五刻(早六点),比李轩原本预定的时间晚了大概半个时辰,可这已经的是他们最快的速度了。李轩穷尽了他的所有的手段,也没法再把赶至潮白河的时间提前哪怕半刻。 幸运的是,从紫禁城从那边回馈来的消息看,情况还没有恶化到他难以接受的地步。 他对景泰帝提前出关与正统帝做生死搏杀一事感到心情沉重,可至少虞红裳与太子,太孙是安然无恙的。 而在李轩来到岸旁的一刻,第一时间就放出了他的神血青鸾牛郎,从高空中观测战局。 此时李承基的身影也从河对面飞过来,来到了他的身侧。 “现在的形势是敌众我寡,你准备怎么打?难道还真准备主动攻过河?” 李承基看李轩的眼神是颇为怪异的。 当初他对自家的次子再怎么期待,也没想到一年半之后的李轩会成为朝廷的栋梁,统军数十万征战沙场,讨伐叛逆。。 这家伙甚至还于不久前的承德,获得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 不过李承基认为自己在兵法上,还是能够指点一下李轩的:“你干嘛一定要攻去过?守在河这边与他们对峙不好吗? 我们父子联手阻断漕运,粮草可以源源不断的从江南运送过来。你的蓟州镇,还有西面的太原镇,都可以从容往这边调兵。” 李轩听了之后,就斜眼看了一眼李承基:“正统帝都能够在景泰帝眼皮底下造反复辟,父亲你焉知接下来他们还有没有其它的手段,或者其它的变数? 还有,如果京师断粮,梁亨就一定会认输?他如果劫掠民间之粮,将京城百姓往南面赶,我们该怎么应付?天子仁厚,待我老李家不薄,就这么置之不顾吗?且哪怕只为我家存续,也不能让正统帝得逞。” 李承基听了之后,就不禁哑然。 李轩随后又指了指南面:“别忘了还有宁王!宁王一系阴蓄反意已经不是一年两年,如果京师大乱的时间持续太久,这南边可未必安宁。” 李承基就更无话可说了。 宁王一系,源自于太祖的第十七子‘宁王’虞权。 其封地原本在大晋最北面的‘大宁’,大宁地处喜峰口与古北口外,属古会州之地,东连辽左,西接宣府,为一大镇,也就是之前‘朵颜三卫’占据的牧场。 宁王全盛时所统封疆数十城,广三千余里,带甲三十万,铁骑达七万人,还有朵颜三卫作为附庸。 史书说其军力之强,‘视诸王最雄’,甚至超越于燕王之上。 后来太宗起兵靖难的时候,亲身北上劫持宁王,夺了宁王的兵权,这才有了与朝廷抗衡的本钱。 在靖难成功之后,太宗又将宁王转封到了南昌。南昌虽然地方富庶,可宁王藩却再无太宗年间的强势。太宗与宣宗,还屡次削夺宁王的亲军。 不过如今的‘宁王’一系依然强大,其封地包括江西南昌五府之地,还有五卫亲军。 这五卫亲军理论上是两万五千人的编制,可李承基知道宁王一系底蕴十足,宁王昔日转封南昌时依旧带甲数十万。在宁王亲军被削夺解散之后,那些兵甲却并未上交给朝廷。 而当地百姓名义上是按照里甲之制治理,可其实是遵行卫所制度。 所以当代宁王只需一声号令,随手都可在南昌一带聚兵三十余万。 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明也有一个‘宁王’,同样是从大宁转封南昌。第四代宁王在正德年间起兵数十万作乱,结果被时任赣南巡抚的大儒王阳明攻灭。 而这个世界的宁王府,目前是由第二代宁王‘虞奠培’执掌。那是初代宁王虞权的孙儿,与大晋的仁宗一个辈分,是正统帝与景泰帝的堂叔祖。 这两代宁王都修为高强,企及天位之境,都活得极久。 初代宁王还是在正统三十二年被金阙天宫逼迫,不得不退位离开此界。 二代宁王虞奠培则是二十五年前成就的天位,昔日土木堡之变,朝中也有引宁王入继大统,拯救社稷的呼声。 据说此人阴刻猜忌,野心勃勃,继位以来已经将他的叔父临川王虞盘烨,弟弟弋阳王虞奠壏都贬为庶人。 土木堡的时候,若非此人刚继位不久,根基未稳,说不定就直接反了。 “所以拖不得!” 李轩用马鞭朝着对方指了指,神色淡然:“何况我连辽太后述律平七十万妖魔都解决了,何惧梁亨这区区三十七万乌合之众?且如今天时地势都在我方,必可一战而胜。” 李承基听了之后,就不禁无语道:“你哪来的地势?小心梁亨半渡而击,一次就将你打垮。这种地形地势,兵力也不占忧,强渡可是兵家大忌。” 李轩没有辩驳,此时他正低着头,踩着河岸边的泥。 三月正直春季,这泥果然是软软的,脚下稍微用点力,就可以陷得很深。 也就是说,平常四分钟时间就可以跑完一里路,在这河滩上可能需要花八分钟到十分钟。 而‘燧发符文火枪’对第二门武修的射程却长达三百八十丈,接近两里半。 可事实上,京营中的精锐兵马绝大多数都只到三重楼的修为,第二门的修为,基本都能担任总旗以上的军官、卫所军则更低一些,一般只有二重楼境。 所以‘燧发符文火枪’对京营禁军的实际有效射程,是四里以上! 接下来他又通过神血青鸾牛郎的视野,往河对面眺望着。 得益于‘牛郎’的修为提升至八重楼境,李轩可将对面三十里范围的一草一木,哪怕纤毫蝼蚁,全都纳入到视野当中。 周围一百里方圆,则可做较为粗略的观察。 可以理解为三十里内的分辨率是顶级的,周围一百里则稍次一等。 他望见梁亨的主力大军距离战场已不到三十里,也望见此人麾下一万三千家丁已经抵达河岸。这支强大的具装铁骑,此时就在对面二十五里的一座小山丘上做着休整。 蓟州镇渡河的一万二千骑军,则还在对面的河岸苦战。他们正在以千骑为单位轮番冲击,保障着对沿河桥梁的控制。 李轩对于自己的眼光颇为欣喜,他提拔的这两位骑军将领都非庸才。虽然在兵力上居于劣势,却打得极有章法,一直将敌人阻拦在河对岸五里之外,无法接触潮白河上的两条石桥。 可随着对面大军阵列压过来,他们能够转圜活动的空间已经越来越窄了。那一万三千具装铁骑,更不可不虑。 这是各大勋贵将门府上豢养的家丁,整体的战力甚至超越于契丹皮室军与蒙兀怯薛军。 一旦他们休整完毕,发起冲击,这些蓟州军的骑兵会遭遇巨大的损伤。 “对面统御京城卫所军之人是京营都督佥事‘马麟’,这人我知道,以前曾经长期担任梁亨的副手,擅长统御步卒,用兵非常的稳。” 李承基皱着眉头道:“看他们的排兵布阵,显然是准备在河对面坚守。” 他何尝不知道现在京师的乱局越早克定越好?何尝不感念景泰帝的恩德? 可李承基更担心他们的兵力不足,贸然渡河会导致大败,那就是满盘皆输之局了。 不过他见李轩决意已定,信心十足的模样,显然是很难被他说动了。 于是李承基语声一转:“你准备从何处渡河?我营地后面?说实话,我那边未必能坚持到你们过河。那三万漕军的水准,也就只能打打白莲教。” 此时在那三万漕军营地之后,已经在修建浮桥。一共两座,左右各一,间隔二里。 可李承基对自家士卒的战力水准不看好。 需知漕军都平时分布于运河沿岸,而李承基虽是能够任事之人,也精通兵法,可一来他接任漕运总兵的时间不长,二来他也不好在任期内下死力气整训漕军。 倒是他带过来的那上百艘兵船,是值得仰仗的战力。 这些船只大多都装备有三到五门‘佛朗机炮’与‘虎蹲炮’,可以在河岸发挥作用。 不过潮白河的水位不高,战船航行其上很容易搁浅。 “浮桥继续修!”李轩的神色淡漠,然后用一丝刀气在泥滩上画了一张简易的地图,然后在上面划了一条线:“稍后爹你帮我将一些野战炮运过去就可以,摆在这个位置。对了,你那些兵船退出河道,不能呆在这附近,不过可从你们的船上也移八十门佛郎机炮过去。 其它的我不管,这个炮兵阵地一定不能丢,务必高垒深壑,用上你的亲军。” 此时恰好一队战马与牛车从后方快速行至,领军的正是王源。 他亲自率领神机左营的‘左掖卫’四千人作为全军前哨,首先赶至此地。 李轩当即下令:“王源你去石桥,把对面的骑军接应回来。让他们稍事休整,歇养马力。还有,大战之前,务必让所有将士在步鞋之外再绑上一层芦苇。让督战队检查,一定要结实坚固。” 李承基不由眼眸微亮,他知道这一层芦苇不但可以防滑,还可以防泥。 这让李承基稍稍放心了些许,自家这个次子用兵,还是极有法度的,且已胸有大略。 以前他真没看出来,李轩他还有这样的能耐。 接下来的一个时辰,潮白河两岸的局面异常沉闷。双方的军马陆续到来,然后隔着潮白河列阵。 梁亨的三十七万大军,分布于长达二十五里的河道,重点针对河道上的两座石桥,还有李承基的三万漕军。 主要是漕军方向,梁亨聚集了足足八万京营禁军于此,做出攻击态势。 显然是想要在李轩渡河之前,先将这个‘钉子’拔掉。尤其当李承基在营地左侧高地上,帮助李轩布设炮阵之后,梁亨更加激进,这边又增调了三万卫所精锐。 而这个时候,位于漕军营地后方的浮桥,才刚刚搭建起不到三分之一。 “兄长你还是准备放李轩那竖子过河?这是要半渡而击对吧?” 梁彪注意到梁亨虽然在两座石桥方向布置了重兵,却是远隔数里,采用了防御的姿态。既没有将之占据,也没有破坏石桥之意。 可一旦对方有了渡河之意,这边的大军也可正面压过去,将对方的渡河兵马歼灭于河畔。 “不然呢?现在急于入京的是他不是我。”梁亨一声冷笑:“如今就看他有没有强渡的胆量。” 虽然时间长久拖下去,对他们来说也是不利的。可梁亨明白麾下兵马军心未固,此时主动过河,只会将自家的破绽摆在对方的面前。 可只需他们能在河西坚守哪怕一日,梁亨就有信心收拾起军心。那时与整个蓟州军正面野战,梁亨也不畏惧。 此外他已遣了三万卫所军,去攻打通州城。只需占据此地的众多户部仓场,他一个月内都不用愁粮草物资。 那边也有五千漕军在把守,不过通州的城墙不算高大。他遣过去的军将也是老于征战的宿将,且军械齐备,估计最多半日就可拿下此城。 梁亨随后又眺望那漕军营地:“不过在这之前,还是得把这些漕军拿下。” 尤其是山丘上的炮兵阵地,让他如鲠在喉。 梁亨预判对方一旦渡河,这个火力范围覆盖周边十二里的炮兵阵地,会成为此战胜负的关键。 不过出乎梁亨意料的是,就在他指挥十二万大军,从三个方向往漕军营地方向压迫过去的时候,梁亨就见潮白河上的水面迅速封冻。 水面封冻的位置是战场中段的‘白碇桥’,左右两侧水面一瞬间就封冻数里,而且冰面非常坚固。 梁亨见状不禁一楞,他是知道那位张天师就在李轩军中的,也知道天师张神业已经提前在附近准备好了法坛。 可这一次他们这边可是带来了大量的随军术师,还有三十位皇家大内的御用术师,他们一直在防备着张神业封冻河道。 相应的,李轩的随军术师也不少,除了蓟州镇之外,还有许多龙虎山道士。 可他们在一夜之间跋涉一千五百里,理论来说,这些术师应该是法力耗尽,帮不上忙才对。 这位张天师就这么强?只凭他一己之力,就可以压制己方的众多高手,封冻河道? “我看到他们向河道里面丢下了不少冰块,然后一瞬间河面就封冻了。你看——” 梁彪往河对面的一处方向指了指,那边正有一些将士,把一箩筐的冰块推入河中,然后那些还没封冻的河面就瞬间凝固。 梁彪饱含不解:“好奇怪,怎会如此?” 他不解的是李轩让人丢入的那些冰块,相对河水的量来说其实微乎其微。理论来说,它们会很快融化才对。 可这个时候,他们兄弟已经无暇细究其中究竟了。 只因此刻,‘白碇桥’的两边二十里河面都已结上了厚厚的冰层。 这个宽面,已经足够李轩的‘神机左右营’全军渡河而绰绰有余。 梁亨则望见河对面,那‘神机左右营’四万将士已经在河岸列队。他们排成了九十多个线列阵,在潮白河的东面河畔形成了一条长达七里的单薄战线,正往河面上压了过来。 梁亨不由精神一振,面现喜意:“这竖子,居然还真敢渡河,自陷死地!本将真不知这家伙是不通兵法,还是狂妄到了没了边。” 可在他看来,这无异是破敌的良机。 唯独这时间让他有点头疼,他麾下战力最强的京营步军,此时有一大半都集中在漕军营地这边。 在这一时半会之间,这些精锐军马是没法调用至其它方向了。 梁亨有些怀疑这是李轩故意为之,借助这三万漕军与那炮兵阵地逼迫他分兵。让他在临战之际,无法全力以赴。 梁亨随后摇了摇头,转头望向他的副将马麟:“马将军,这座漕军营地就交给你了。我给你半个时辰,务必尽快将那炮兵阵地拿下!” 随后他就策着马,往远处的骑军阵地奔驰而去。 接下来他会在那边主持决战,一旦李轩的‘神机左右营’渡河。他会亲自指挥那一万三千具装铁骑,将李轩的火枪阵列压垮! ※※※※ 李轩让人丢下河道的冰块,其实是事前制好的‘干冰’。 这是一种强大的制冷剂,且制作起来非常容易。 张神业凌晨时分赶至这边建立法坛,然后就按照李轩提供的方法,制造了大量的‘干冰’。 正是这些东西,帮助张神业压制住了对面的术师。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的军阵之前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是户部尚书萧磁,这位自称是奉正统帝之命前来,给李轩册封的。 “——陛下的意思是只需冠军侯退兵,陛下可即时册封您为国公,赐婚安阳公主。且仿效沐王府故事,永镇辽东,辖辽东都指挥使司于努尔干都指挥使司,为大晋守边。” 李轩则眯着眼看他:“如果本侯不同意,萧尚书是准备与我军为敌对吗?” 户部尚书萧磁默然无语,在昨天下午的朝会中,他与次辅高谷带头认可上皇正统帝复辟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李轩又冷冷一哂,继续问道:“试问陛下何处对不住你们?” 户部尚书萧磁心想景泰帝真没有半点对他们不住,他的面色却依旧平静道:“冠军侯!陛下无子,大晋总不能由一襁褓中的孺子继位?据萧某所知,那所谓皇太孙,虽然是端和王的遗腹子,又录了上金册玉牒,可其身世来历,还是有些蒙昧不清之处。 且事已至此,由上皇正统帝复登大宝才可尽快稳固朝纲,安定天下,这是于国于民都有利的事情。” “然后呢?”李轩冷笑着:“然后任由土木堡战后的功臣良将被他报复,任由国事被他败坏?” 这个世界的‘正统帝’他不知会怎样,可另一个世界的明英宗不但将少保于谦凌迟处死,还将功臣大将的妻小送于蒙兀人为奴。 此人复辟之后数载,就将景泰帝君臣的生聚之功与少保于谦的军制改革都败坏一空 户部尚书萧磁正想说上皇正统帝早已改过自新,断不至于如此。李轩却已猛一挥袖:“道不同不相为谋!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只能沙场上决一胜负。滚回去吧,在我改主意拿你祭旗之前!” 萧磁蹙了蹙眉,他随后神情平静的飞空而起:“希望冠军侯别后悔!” 他注意到李轩已经陈兵河岸准备渡河,萧磁虽然在兵法上不擅长,却也知李轩此举是兵家大忌,是自陷死境! 萧磁预计梁亨一场大胜可期,那么他也就没必要继续在李轩身上下功夫,许出辽东王位。 萧磁却没注意远处立着的‘左春坊大学士’商弘,正向他投以复杂与怜悯的目光。 而此时李轩也猛地一甩马鞭:“传令全军,即刻渡河!” 这一瞬,神机左右营三万九千七百人,总数九十六个方阵,还有被李轩留在军中的七十门野战滑膛炮组,都齐齐踏上了冰面,发出了轰然震响。 第六七五章 决战5 李轩选择的渡河之地在‘白碇桥’的南面,距离漕军营地还是比较近的。 他将神机左右营的精锐都集中于临北面的右翼与中军,八千名还未操练纯熟的义乌军则被李轩放置于左翼。 ——义乌军的南面不远就是漕军的炮兵阵地,这可以让他们在接下来的战斗中,得到最大程度的炮火增援。 还有来自于蓟州军的一万步军,他们会在渡河之后进入漕军营地,加强炮兵阵地的防守。 这些蓟州步军的远程火力配比很高,全军有五千杆状态良好的鸟枪,还有三千把长弓与硬弩。 李轩暂时没法将蓟州军的兵力都调集过来,可他暂时抽调一些鸟枪与弓弩却没问题。 这一万步军当中,还有两千名大盾手。 这可说是蓟州‘密云卫’守军的精华所在,几乎全员都是三重楼境以上的武力,其中二百人甚至拥有四重楼境的修为。 至于那一万八千骑军则被李轩安排在‘白碇桥’的后方河岸歇养马力,同时看护住全军的侧翼与后方。 而一旦他们在西岸取胜,这些一万八千骑军随时都可通过‘白碇桥’追击残敌。。 当神机左右营近四万人排着秩序井然的队列,来到潮白河河面的中间地段,那冰层下方就发出一阵‘咔嚓嚓’的震颤声响。 这些神机营将士为之慌乱了一阵,可当他们发现下方的冰层非但没有开裂,反倒更加稳固时,所有人就彻底放下了心。 他们依然踏着整齐的步伐,继续往西岸行进。 此时他们脚下绑着的芦苇起到了作用,这让神机营的将士在光滑冰面上如履平地。 “有意思!他竟然连骑军都不打算用?此子竟狂妄到了这个地步,将那一万八千骑摆在了河对面——” 梁亨立在潮白河西岸的一座山丘上,他居高临下,面含睥睨的看河对面压过来的那些‘线列方阵’。 此时梁亨已经完成了兵力的调配,他麾下除了十二万人继续压在漕军营地方向。其余二十五万大军,都已经被他调集到‘白碇桥’南,也就是神机营渡河的河段。 这二十五万大军都在梁亨安排下,隔着河畔四里布阵,几乎占据了所有的有利地形。 李轩主动渡河之举在梁亨看来无疑是愚蠢之至的,可他也敏锐的注意到,那神机左右营四万人的士气高昂,行动果决,在不折不扣的执行李轩的军令。 ——这意味着这些神机营的将士,对他们的主帅有着极大的信任与信心。 梁亨心内稍稍有些疑惑与不安,可随即就被他强按了下去:“那些术师是干什么吃的?他们还没法让冰层开裂?他们足足两百多号人,还奈何不了对面一个张神业?” 户部尚书萧磁也皱了皱眉,他往后方术师法坛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那些术师无不都是面显吃力之色。 此时他还注意到在潮白河的上游二十里处,有一队三百蓟州军将士正持续不断的往河面倾倒‘冰块’。 萧磁怀疑这些术师斗法失败,很可能与这些‘冰块’有关,却不明其中缘由。 他最终背负着手,不甚在意的摇头道:“看他们的模样,应该是全力以赴了,大帅您其实无需苛责。即便让那位冠军侯成功过河又如何?如今优势在我,以众凌寡。以大帅的用兵之能,必可一鼓而落!” 梁亨心想我如果能让这四万人全陷到河里面淹死,那何必在陆地上费功夫与他们搏杀? 不过这些术师不顶用,他也就只能放弃这想法了, “传令全军!”梁亨的目光冷然:“除骑军之外,所有阵列前推一里。” 随着梁亨的一声令下,所有二十三万步军轰然而动。 梁亨对于李轩的全火枪战法虽是轻蔑不屑之至,可临战的准备却是非常周全。 他见过那些‘符文燧发火枪’的射击威力,所以战前梁亨为几乎所有步军都配置了厚重大盾,位于阵列前方的所有战兵也都穿着两层以上的战甲。 当这二十三万步军阵列向前,就仿佛是一面往前挪移的铜墙铁壁,盾山如海,铁甲如墙! 梁亨则眯着眼注目对面,当他望见那神机营左右营的将士距离河岸只有不到三十丈的距离时,就再次传令:“所有阵列,再进一里!” 梁彪听了之后,就不禁眼现错愕之意:“兄长你不是准备半渡而击?怎么又改主意?这是不打算让他们上岸了?” 梁亨则冷冷的斜睨了他一眼:“用兵之法贵在活学活用,因地制宜,墨守成规是取死之道。” 兵法中‘半渡而击’的要点是趁着敌人渡河后立足未稳,阵型未固,行列混乱,甚至首尾不接的时候将之歼灭。 可神机营左右营的将士踏着冰面过河,在很大程度上免除了渡河的劣势。 他们依旧阵列如墙,整齐有序,毫无散乱之像。 梁亨不得不主动拉近双方阵列的距离,这可以让他的步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冲击到对方的火枪阵前。 河滩附近的泥地松软,这会令步军盾手与甲士的速度大降。 所以这个时候,双方的距离越近越好。 其实这个时候最妥当的战法是全军再后撤数里,在干硬的地面与敌交战。 可梁亨也有不得已之处,一是他麾下军心未固,任何后撤的命令,都可能引发大溃。昔日的淝水之战,前秦天王苻坚就是因全军贸然后退,导致了一场溃败。 二则是担心李轩跨过河畔之后就顿步不前,直接在河边立寨固守。 这对梁亨来说也是不可接受的,此时蓟州军的大队兵马正从东面源源不断的赶来。 一旦对方在潮白河西岸有了稳固的据点,这潮白河天险就再不足恃。 这对于他麾下京营禁军与卫所军的士气,也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思及此处,梁亨不由深深皱眉,生出一种异常别扭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领兵出京以来的每一步,似都在李轩的料算当中—— 而就在下一瞬,梁亨又发现了让他错愕惊奇的一幕。 神机营的那些线列方阵没有再前进,而是直接在距离河岸三丈的冰面上停了下来。 他们开始填装弹药,然后举起火枪。 那些野战滑膛炮也就地停下,直接就在冰面上展开炮位。 梁亨的瞳孔微微一收:“传令全军,加速前进!” 也就在他语落之际,位于漕军方向的火炮阵地首先开火。 总数八十门佛郎机炮,六十门滑膛野战炮,同时往北面方向发出轰鸣震响! 佛郎机炮是一种后装滑膛速射炮,炮管分上下两截。由于炮管的中间漏气,佛郎机炮的威力,射程与弹速都远不如红衣大炮。 梁亨早有准备,那些军阵当中有着足足五十位第三门修为,全副武装的军中高手严阵以待。 他们的武力,都足以正面抗击拦击佛郎机炮的炮弹。 让梁亨吃惊的是那六十门滑膛野战炮——这些看野战炮看似轻便,便于移动,可它们的威力却竟不次于红衣大炮多少。 尤其它们喷射出的奇怪‘链弹’,竟是威不可当。它们都高速旋转着轰落地面,在大军队列中轰砸出一片片的肉糜。所过之处,都是一条条让人触目惊心的血肉地毯。 甚至有几位尝试拦截的第三门武修,被这些‘链弹’直接绞碎! 也在这个时候,已经随着军阵来到冰面上的李轩,神色冷漠的下令:“全军向前开火,采用阻敌射法,二段射!” 一瞬间那冰面之上的九十六个线列方阵,将近两万人同时开火。发出了一片‘噼啪’声响,这些声音汇聚在一起,震人耳膜。 之后仅仅不到半个呼吸,对面的第二轮齐射开始,又是两万发枪弹,如狂风暴雨一般往河岸之上泼洒过去。 这使得梁亨麾下的所有军阵,都在距离河岸二里处如遭雷击。 他们就仿佛是遇到了一层无形的墙壁,前方盾手全都速度大减,几乎停滞不前。他们手中的大盾,则都出现一个个深达数寸的弹坑。 接下来是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神机左右营四万将士的齐射连绵不绝,源源不断,此起彼伏。 就在第七次齐射之后,随军前进的一百门滑膛野战炮也已准备就绪。 “所有滑膛野战炮填装实弹,瞄准卫所军,自由开火!” 河面之上蓦然响起了一声雷霆炸裂般的轰鸣,一个个黑色的弹丸从那一百门滑膛野战炮当中轰射而出,那巨大的反震力,甚至使下方冰层隐隐开裂! 不过这个时候,他们剧烈岸旁只有不到三丈。即便冰层碎裂,也只有不到膝盖的水深。 那数万神机营将士不受任何影响,他们动作精准,机械的装弹,开火,不断的重复这一动作。 而此时对面的叛军阵列,已经被轰出了上百个缺口。那些炮弹所过之处一片披靡,所有的盾手,甲士,都被轰道粉身碎骨。 梁亨不由面皮发紫,心脏悸动,不过却并非是为那些炮弹。 这些‘滑膛野战炮’的威力的确超他意料.可梁亨也不是没有防备的,他事前就预备好了大量的盾手与甲士用于填补阵型,他这边的最大优势就是人多。 让梁亨心惊的是,此时他麾下京营与卫所军的整个临河阵列,都有崩溃瓦解之势。 在那些火枪持续不绝的齐射下,前方的那些盾手竟都口鼻溢血! 神机营的燧发火枪的确无法击穿那些钢铁大盾,却让这些盾手们承受着持续不绝的巨力冲击。 那接二连三的弹丸,在震伤他们的五脏六腑,让他们逐步无以为继。 第六四九章 决战6 梁亨遥望着看前方的状况,面色越来越凝重。 此刻的战局与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没想到李轩会直接在河面之上布阵,没想到神机左右营的那些随军火炮会有如此强大的威势,也没想到那些‘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射速能狂暴至此! 梁亨观察过神机左右营在城外的射击练习,那时即便神机左营的火枪手,也不过是一百个呼吸内开火十次。 可这个时候,位于对方右翼的那些线列方阵,却能在一百个呼吸内连续开火十八次!个别的方阵甚至能达到二十次以上!那泼洒过来的弹丸风暴,快速狂暴到让人心惊胆战! 即便是李轩布置于右翼的那八千‘义乌军’,射速也能达到一百息内十五次。 这些因素叠加,令双方军阵之间那长达两里半的距离,变得仿佛天堑一样难以逾越。 “他们的射速,怎么会这么快?” 户部尚书萧磁也发现情况有些不对,面色也渐渐变得清冷起来:“他们似乎服用了什么可以让人精神兴奋的药物?” 可即便他猜到了真相,也是于事无补。 萧磁对于这场以众凌寡的战事是很有信心的,在他想象中的这场大战,就是等对方上岸,然后以优势兵力直接压过去就可以了。 可事实是这二十余万大军被阻在岸上,用了整整半刻时间,都只前进了不到五十丈。 萧磁即便在兵法上再怎么没有常识,也意识到现在的形势对于己方来说极端不利。 “梁帅!河滩泥软,对于我军不利,大军能不能先后撤数里?放他们上岸再打?” “撤不得!” 梁亨心想这萧磁也是白痴,在这个时候后撤,那一定是全军覆没的后果。 他先前距敌四里的时候都不敢退,现在就更不敢。。 这些卫所军是他借助北方众多勋贵武门的影响力强征而来,其中的许多将士都在这一年里受过李轩的恩德,他们家中甚至还供养有冠军侯的长生牌位。 正统帝在北直隶的名声很糟糕,这位谋反复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事情。 由此可想而知,这些卫所军的士气军心是何等低落。 此刻梁亨只是依靠那些出身于北方将门的中下层军官,才能勉强将之弹压。 可一旦他说一声‘撤’字,绝大多数的卫所军都会一哄而散,甚至会影响到京营。 梁亨冷着脸:“梁源,你现在就给我率督战队顶上去,所有胆敢后退者即刻斩杀!再传令给马麟,调四个营团的京营回来,即刻!马上!” 梁亨压在漕军营地的十二万大军的进展很快,他们已经拔除了两层‘拒马’,攻下了李承基布置在山丘下的三座外围营地。 梁亨相信以马麟的用兵能力,一定可以在半个时辰内拿下漕军看护的那片火炮阵地。 可梁亨却对麾下的卫所军毫无信心,认为他们撑不到漕军崩溃的时候。 形势果然就如同梁亨的预计,仅仅二十个呼吸之后,所有卫所军阵的盾手首先崩溃。 他们被神机左右营重点打击,承受着无比狂暴的火力。 这些修为普遍在三重楼境的盾手能够抵御十次射击,甚至二十次,却没法支撑过二十次以上。 绝大多数的盾手都是被那持续不绝的弹丸活生生的震杀! 随着这一层大盾阵列崩溃,列于那些盾手后方的甲士就更是力不能支。他们虽然穿着双层铁甲,可在‘符文燧发线膛枪’的轰击下,也撑不过三到五枪。 卫所军的精锐程度,又远不如京营禁军。 他们的盾手只有一层,甲士则只有薄薄的两列。 “所有火炮更换链弹!瞄准敌阵缺口,全速开火!” 李轩坐于玉麒麟上,面无表情的下令:“转告所有将官,限他们一刻之内,将这些卫所军都给我打崩!” 要说到杀伤力,在二里这个距离还是‘链弹’更管用。 可之前对方军阵盾列如墙,‘链弹’的死亡旋转很难发挥作用,杀伤力还不如实心弹丸。 直到这个时候,对面军阵的盾手崩溃,李轩就第一时间更换‘链弹’。 他下达的军令效果立竿见影,那些卫所军阵很快就迎来了一场屠杀。 那些疯狂旋转的‘链弹’所向披靡,不断打在敌阵中制造出一条条血肉飞溅碎散的沟壑。前方的将士,则如割麦子一般的倒下。 随着那些甲士也陆续倒下,他们的伤亡更加惨烈。后面一排排的卫所军,此时就仿佛是木桩,不断的被神机营枪毙射杀。 商弘看着前方一片腥风血雨,尸山血海,不禁面色抽搐,眼现出一抹痛心不忍之色。 ——这些都是大晋的忠勇将士,此时却因这场内乱葬身于此。 “冠军侯!”商弘眼见李轩手按着刀,侧目往他看了过来,他不禁苦笑:“我不是想为那些逆贼说话,只是想请冠军侯为大晋多保留些元气。这些卫所将士,未免太可惜了。” “商学士此言居心不良!此时双方胜负还在未定之数,哪里有什么留手的余地?” 李轩一声冷哼,却还是将右手从腰刀上挪开。 他想自己如果不是想给大晋保存几分元气,早在承德千户所的时候,他就会将商弘这个心向沂王虞见深的隐患除去。 “所谓慈不掌兵!本侯如果现在留手,只会让更多的人死难于此!且本侯现在要负责的,是我麾下神机营将士的性命生死,而不是这些从贼的卫所军。” 他想现在不将卫所军快速打崩,任由他们继续滞留于战场上,只会造成更加惨烈的死伤。 商弘愣了愣,然后苦笑:“冠军侯说得对,这是以霹雳手段,显菩萨心肠,是商某愚昧了。” 他想这位冠军侯真是意志如铁,难以撼动! 而就在短短不到两百个呼吸内,那河岸旁就已倒下将近两万具尸体,所有的卫所军阵都处于崩溃散乱的状态,许多军阵后方,更是出现大面积的溃逃。 梁亨早有预计,提前令梁源率督战队封堵。 ‘京营都督佥事’马麟那边又及时抽调了四个五军营的团营,总数四万余人回援,其中的一万人已经就位,都在梁亨军令下,堵塞于卫所军的后方。 梁源性格狠辣无情,霸道桀骜,对于所有逃兵毫不留情,直接就在阵前将之斩杀。 可他随后就发现这封堵根本没用,那些溃逃将士,他们杀不胜杀。 只因那神机左右营枪弹齐射的杀戮效率,超出了督战队与京营的数倍! 这两边都是死,选择生机更大的一方,是所有人的本能。 这些卫所军被逼得急了,甚至反过来刀兵相向。十余万军马潮水一样的逆冲,使得梁源指挥下的三千督战队与一万京营在顷刻间被冲得七零八落。 如果不是这些卫所军将急于逃命,他们甚至会被直接淹没于乱军当中。 “怎会如此?这,这,怎会如此?火枪之利,竟至于斯?” 户部尚书萧磁看着那潮水一样的溃军,不由面色发白,双手微颤。 他始终难以相信,河畔的二十五万大军,会在一刻时间内,被数量只有他们五分之一不到的神机营彻底打崩。 旁边的梁亨,则冷冷的瞪了萧磁一眼:“萧尚书何至于此?卫所军虽溃,可我军仍有胜算。只需我们的具装铁骑冲过去,定可一锤定音!还请萧尚书全力助我。” 此时他们两人已经不在先前的山丘上,而是各自策着地行龙,奔驰于冰面之上。 在他们的后方,则是一万三千具装铁骑,还有梁亨从京营与卫所军搜刮的九千骑军。 在一刻之前,梁亨就已经预判到了卫所军的溃散,所以提前统率骑军出击。 他没有选择预定的突击路线,而是让所有骑士在战马的马蹄下蒙了一层粗布,然后往潮白河的上游处绕了一个大圈。 他们从‘白碇桥’的北面越过那数里河滩,然后沿着河道往下,穿过了‘白碇桥’的桥孔,杀向了神机营阵列的侧后方。 就在穿过桥孔的时候,梁亨看向了被李轩布置于‘白碇桥’东侧桥头位置的一万八千蓟州骑军,不禁唇角微抽。 他现在的挫败感更加明显,感觉自己的每一步,都在李轩的预测中。 岸上的这一万八千蓟州骑军已经轰然雷动,从河岸上汹涌而下。他们驰入到了河道冰面,并在极短的时间内加速到极致,气势如虹,狂猛霸烈。 这显然是准备从旁侧击,截杀他们的侧翼。 可梁亨无可奈何,他只能采用这种方法避开神机营正面的枪林弹雨,避开那宽达数里的河滩软地——这无非是两害相权取其轻。 如果从正面突击,他们只会在河滩上损失更多军马。 不过梁亨依旧有着强大的自信,他相信自己的具装铁骑,只要冲击到那些神机营的前方,就足以锁定战局。 李轩也早就注意到这支骑军的动向,他在前方卫所军被全数打崩之后,就神色从容的一挥马鞭。 “右翼与中军即刻变阵!往北面迎敌,采用空心方阵,斜线阵列!所有火炮转向,瞄准北面白碇桥方向!”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位于右翼与中军的神机营二万八千名将士,足足六十九个线列阵,再次踏着整齐的步伐变换阵型。 他们从容不迫,在潮白河的河面上拉开了一条九十度的倾斜队列,以一座座无比整齐的空心方阵,面朝着奔驰过来的具装铁骑。 第六五零章 决战7 在河畔旁二十余万卫所军崩溃之际,诚意伯李承基不禁万分诧异的往北面方向眺望。 他是万万没想到,李轩麾下的神机左右营会有这样的威势。 “好犀利的枪炮,好夸张的射速!” 李承基带过来的亲信助手,‘漕运参将’欧辰也是一脸的震撼失神:“李贤侄的判断应该是对的,这样的威势,这样的射速,已经足以撑得起全火枪战法了,其它的一切都显得多余。 在这样的雄军面前,我感觉这天下所有的兵法军略都已过时,李贤——” 欧辰原本想要说‘李贤侄’的,可话说到一半又感觉不妥。 虽然他确实是李轩的长辈,他们两家也是旧交,可李承基的这个孩子,他已经不能再以晚辈视之了。 “冠军侯的用兵,也是犀利到极致了!那梁亨可算是当代名将,昔日屡败蒙兀,就连瓦剌大汗也先都曾经在他手里吃过亏。 可今日之战,啧啧!他的每一步都在冠军侯的料度当中,简直是如戏小儿,始终将梁亨玩弄于股掌之间,古时候的名将也不过如此。” “现在说这话还太早了,毕竟梁亨手中的具装铁骑还在!” 李承基说话时侧目往前方望了一眼,发现自家漕军营地前方的战况已经趋于舒缓。 虽然叛军的攻势还在持续,可攻势的力度已经大不如前。 之前梁亨又从漕军营地方向抽调了四万人,就已令漕军这边的压力大减。。 那二十余万卫所兵将士的溃败,就更如釜底抽薪,使得京营禁军的军心士气都跌落谷底。 李承基一眼望去,都没看到多少在出死力的京营将士。 他彻底放下了心,就转而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北面战场。 李承基依然紧绷着脸:“这一万三千具装铁骑可非同小可,梁亨又是战绩彪炳的骑将。如果挡不住这些具装铁骑,他之前打得再漂亮都无济于事。” ‘漕运参将’欧辰听了之后,就不禁失笑道:“冠军侯既然料准了梁亨的每一步,又怎可能漏算梁亨手中这些具装铁骑?别忘了之前的承德之战,冠军侯可是正面硬撼那数十万皮室铁骑,最终战而胜之。 李兄,你家的麒麟儿,可是真正的名将种子!李兄大可把心放回到肚子里。” 他原本也怀疑李轩在承德的大胜是取巧,可今日他亲眼见了神机营击溃二十余万卫所军的一幕之后,就不这么想了。 李承基对欧辰之言其实是认可的,可没有见到那具装铁骑真正被击败的一幕,他还是不能彻底心安。 他没再回话,只因这个时候神机左右营的变阵已经完成,梁亨亲统的一万三千具装铁骑,与神机营将士的距离已经不到一里。 “这就是空心方阵?” 李承基不由凝然注目,他想今日此战的胜负,就取决于李轩的神机营,能否正面抗击这一万三千具装铁骑了。 他也很想知道,李轩在神机营一力推行的‘空心方阵’,究竟奥妙何在? ※※※※ 张岳对于这一战却是信心十足。 他为领会全火枪战法的精髓,特意向李轩请令下放,负担起了中军十个空心方阵的临阵指挥。 此时那些具装铁骑正从白碇桥下穿过,他们的马蹄踏冰,奔腾如雷,沿途所至,无数的碎冰飞溅。 那一片黑压压的甲骑冲击碾压过来,其势如山崩地裂。 可在中军阵列内,上至张岳,下至最底层的士卒,都没有任何慌张之意。一应的动作,无不都是从容有度。 对于经历过承德之战的神机营将士来说,这样的场面简直是小儿科。 相较于那二十七万皮室铁骑的冲阵,这万余具装骑军实在算不得什么,甚至都没法激起他们心内半点波澜。 “第一列举枪!瞄准前方,齐射!” 随着张岳的军刀挥下,沿线上千名神机营将士都在同一时间开火。他们轰击出去的弹丸,使得上百名骑士纷纷坠落马下。 这仅是中军的一小段,在这个倾斜阵列,那六十九个线列阵足足轰击出一万四千枚铅弹,至少令七百名具装铁骑落马,使得那一里外的冰面一片人仰马翻。 那些龙血战马与地行龙带着他们身上的骑士,重重的摔落冰面。他们当中运气好的还能保住性命,运气不好的就直接在后方铁骑践踏下化为肉泥。 “第一列退后装弹,第二列上前,举枪!瞄准!齐射!” 整条战线再次发出了‘砰砰砰’的轰鸣声响,无数的青烟自神机营的阵列前方升起。 所有将士的动作都仿佛是机械一般,快速,精准,不断的往返重复。 在第二列完成射击之后,第一列也恰好完成装弹。 张岳再次挥下了指挥刀:“第一列上前,举枪!瞄准!开火!” 他看似是在重复着之前的指令,没有丝毫变化。 可其实内中大有讲究,一是开火射击的时机很重要,张岳需要判断什么时候开火才能够制造最大程度的杀伤,最大程度的阻敌。 二是必须把控节奏,‘二段式射法’必须做到前后衔接,持续不绝。 到了第四轮齐射之后,他们就没法进行准确的瞄准了。 只因整条战线的周围已经覆盖了大片的青烟,遮蔽着视线。神机营的将士们只能依赖指挥官的指令,往目标方向发射弹雨。 在这个时候,指挥官的态势感知能力很重要,张岳必须隔着一层青烟去辨别对面骑军的状态,做出最优的决定。 此时的张岳,一方面从容冷静,一方面异常兴奋。 只因对面骑军的‘锋矢阵’,已经在他们的枪弹打击下逐步溃散,再不复之前的严整之势。 张岳喜欢这种感觉,统辖万军征战沙场,与顽敌交手,决一雌雄。 就在此刻,一位传令亲兵策着战马从附近经过,他的声音远远传开。 “冠军侯有令!所有将士上刺刀!冠军侯有令!所有将士上刺刀!” 神机营使用的‘符文燧发线膛枪’是由冷雨柔一手设计的,在装配刺刀的情况下,虽然不会影响开火,却会影响装弹速度与射击的精准度。 所以李轩直到对面铁骑接近到五十丈内,才发出了这道指令。 所有将士的神情动作依旧是从容不迫,稳如磐石的将刺刀卡在了镗口处。 当他们装好刺刀,再次举枪,一瞬间枪刃如林,在早晨的阳光照耀下,反射出了一片刺目寒光。 “杀!” 这一瞬,神机左右营数万人齐声咆哮,气势如虹,杀气冲霄,震撼天地。 户部尚书萧磁遥空望见这一幕,则是面皮发紫,心脏就仿佛被人重重的砸了一锤,胸中惊悸麻痹。 一丝丝绝望的情绪,正在他的身体里面蔓延着。 这不但是因对面神机营将士的高昂士气,更是因他们这短短一里路内的惨重伤亡。 至少有五千将士倒在了冲锋途中,被对面的枪林弹雨与密集链弹轰杀倒地。从旁侧击的一万八千蓟州骑军,也收割了他们至少七千骑士。 当他们冲击到那些空心方阵前方五十丈的时候,原本的两万二千余骑就只剩一万出头。 其中的具装铁骑,就只剩下八千不到。 “梁帅!”户部尚书萧磁一边策马疾驰:“情况不太妙,我望见后面许多人在逃——” 尤其是那些京营与卫所军的骑士,他们纷纷离开队列,在往岸上奔走。 “不用理他们!” 梁亨铁青着脸,心内则一点都不觉意外。 在这个时代,一般军队的伤亡超过一成,就会出现溃逃的现象。 哪怕是京营中的精锐,也最多能承受一到两成的死伤。 可今日倒在冰面上的骑士数量已超一万,达到了五成之巨!这些人不逃才是咄咄怪事。 幸运的是,这剩下的八千具装铁骑没法逃走。 他们无不都是人马俱披重甲,在战马高速冲击的情况下,已经无法完成转向。 所以这些具装铁骑已经断绝了后路,唯有跟着他一条路走到黑。 梁亨的眸中,闪现着凶厉之色:“萧尚书,如今我等切不可瞻前顾后。唯一的生机就是决死一搏,将这些逆贼踏平!” 就在梁亨语落之刻。他麾下的坐骑蓦然加速,往对面刺刀林立,严密如墙的方阵冲撞过去! 梁亨有过冲击步阵的经验,在他看来,这些空心方阵不但可笑,还很荒唐! 他们既没有能稳固阵脚的盾手,也没有一丈以上的长枪阵列抗击冲锋,更没有应对重装铁骑的重兵器。 就只凭那些装上刺刀的火枪来应对他的铁骑冲击?简直就是笑话! 随着双方的距离急速接近,梁亨的面上再次浮起了兴奋的红晕。 可就在他准备强行撞入到对面军阵的时候,他望见两尊铁甲傀儡从空中降落,在地面掀起了大片烟尘。 那正是李轩的‘伏魔金刚’与冷雨柔的‘孔雀千机’。 梁亨对这两大天位傀儡本是毫不在意的,他自信自己的力量,足以将它们撞到粉身碎骨。 直到梁亨望见这两尊傀儡的胸前,各自喷射出了两道五色光华。 “孔雀秘法?” 梁亨心中惊悸,他第一时间就放弃战马,直接飞腾到空中闪避。 那四道第四阶‘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却以千军辟易之势横扫一切,顷刻间就将梁亨的坐骑与旁边户部尚书萧磁的身体轰成碎肉,随后又紧随着梁亨的元神穿射而去。 此时的梁亨却已顾不得自家安危,只因飞在空中的梁亨,望见了一片让他心悸绝望的景象。 随着神机营整条战线六十九个方阵,数万杆火枪在距敌十丈时同时齐射开火,那看似无坚不摧,沛不可挡的八千铁骑,只有极少数的一部分人正面撞击在了那刺刀枪林之上。 其余的人,则都如溪水一样散入到那些空心方阵的间隙之间,然后他们就再没有还手之力。 梁亨的瞳孔顿时急剧收缩:“这就是空心方阵?” 他已经领悟到这些方阵的奥妙,也预判到了这数千铁骑的结果。 接下来就果如梁亨的意料,这些全副武装,实力强大的骑士们,在那些方阵的交错射击下,一一扑倒在地,血洒战场。 仅仅三十个呼吸不到,神机左右营的军阵中,就再没有多少能够直立的骑士! 第六五一章 可问过我中流? 梁亨麾下的具装铁骑被神机营摧残屠杀之际,他本人则在空中极力的避让着那五色光华。 借助萧磁这个‘肉盾’,梁亨在一瞬间逃出了将近二里之地,又极力的在空中变向,试图将这些第四阶的‘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甩开。 梁亨身上的仙器臂甲‘太阴元磁神臂’也在这刻散发出了无比强大的磁吸斥力,在极力的干扰着那些五色华光。 那四道‘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却如索魂之咒,死死地锁定着他的气机身影。 它们虽然有着近乎光一样的速度,却灵活得让人吃惊,变化之速远远凌驾于梁亨之上。 唯独那太阴元磁能对孔雀秘法造成影响,双方的元磁之力激烈冲突,使得空中发出阵阵气爆。 可由于距离太短,梁亨勉尽全力都无法扭曲这四枚‘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的方向,只能让它们的速度放缓了些许。 他自知无法将之甩开,在那些‘大五行元磁灭绝神针’临近之前,又蓦然发出了一声雷鸣一样的炸吼。然后肌肉虬结膨胀,一身骨骼也在这顷刻间壮大了将近一倍。 他同时使用了‘龙魔法相’与‘化龙入魔’,又将一面宽广的大盾顶在了身前。。 位于梁亨腰间的另一件仙宝也是灵光闪耀,这件镶嵌着七色宝石的腰带,开始为他提供了近乎无穷无尽的巨力。 原本梁亨还有万军之势可以御使,让他的战力达至‘大天位’境的巅峰。 可这个时候,梁亨发现他麾下的骑军已经全军覆没,就连岸上的京营禁军与卫所军也都大溃。 也就在下一瞬,梁亨手中那件极品法器级的巨盾就被轰成碎片,他的战甲与身体也被穿透。 那四道五色光华从他的背部穿射而出,它们竟又如光似影的飞出了足足十里距离,这才光华黯淡。 “李轩你这个杂种,杂碎!老子宰了你。” 梁亨口中咳血,吐出了大量的内脏碎片。同时他用饱含狠戾与杀意的猩红目光,往李轩的方向遥望了过去。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日哪怕拼了这条命不要,也要将李轩杀死! 此人不除,他难泄心头之恨。 可他刚试图把体内涌动的气血压下,空中就蓦然降下了一道黑光。那是一只三足小鼎,原本只有蹴鞠大小,可当这鼎落至梁亨头顶时,已经膨胀到百丈方圆,重达万均。 梁亨避之不及,只能发出了野兽一样的咆哮,同时一刀往上,斩出了他身上所有的真力罡元。 可他的刀芒在这巨鼎轰压下却全数溃灭,然后梁亨整个人都被这恢弘巨力压到半跪于地。 这个时候,他已经不止是内脏受损,口中吐血,就连元神都被轰击到近乎碎灭,七窍都溢出了鲜血。 “极天之法!” 梁亨艰难的吐出了声音,他知道这是李轩手中那件名叫‘浑天镇元鼎’的神宝器胚。 那由于杰一手凝练的‘镇压’,不但镇住了他的一身气血真元,也镇住了他所有的心意念头,让他的心念无法转动。 数里之外坐于玉麒麟身上的李轩,则神色平静,毫无情绪波动的看着这一幕。 以‘浑天镇元鼎’镇住了梁亨之后,李轩又漠无表情的将马鞭一指:“传令全军所有将士,目标逆贼梁亨。三段射!为天子,为大晋,务必给我将此獠射杀于此!” 一瞬之间,所有的神机营将士都将他们手中的火枪转向,指向了远处的梁亨,发出了一连片‘哗啦啦’的响声。 那些滑膛野战炮也在冰面上轰隆隆的转向,将炮口指向了梁亨。 由于位置的关系,那八千义乌军被隔断在后,无法朝梁亨射击。他们就喊着军令口号,迈动着整齐的步伐行进至潮白河岸上,试图获取合适的射击角度。 可在这之前,神机营的中军与右翼就已开火。位于所有空心方阵第一列的九千将士同时扣下了扳机,发出了一连串‘砰砰’声响,将无数的金属弹流朝梁亨轰射过去。 梁亨的横练霸体强绝当代,在使用‘化龙入魔’这门秘术的时候,他的肉身尤其强大,一身罡元法力也是雄浑浩大。 哪怕是被‘浑天镇元鼎’镇压的状态,梁亨的横练霸体也足以扛住天位强者的轰击而不死。 可那近万发的子弹,还有那近百枚的炮弹,也同样威势磅礴。它们仅仅一次齐射,就令梁亨体外的罡气崩散溃灭。 这些子弹随后又轰击在了梁亨的身上,这些弹丸虽然没能突破他的霸体,可它们本身的冲击力,却都撞入到梁亨的体内。使得梁亨口中鲜血再溢,一身真元近乎崩散。 紧随其后,又是第二轮的齐射开始,足足九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都喷吐火舌,轰击出一片致命的金属弹流。 这些枪弹未必能全数命中目标,尤其是那些炮弹,甚至还有在空中彼此撞击导致偏离的。 可仅仅是命中的那一部分,就足已将梁亨体内的五脏六腑震到碎裂,体表之下的血肉也近乎糜烂。 然后是第二轮,第三轮,第四轮—— 梁亨完全无力反抗,他的双眼圆睁,几乎目眦欲裂。 他知道此时李轩想要杀他,其实不需要用火枪齐射的手法。那位分明是想要用这种方法羞辱他,让他承受近乎‘凌迟’般的酷刑! 这个该死的杂种! 梁亨几乎将自己的牙关磨碎,于此同时他心里暗生悔意。 如果他早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天,那么当初在揽月楼,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开罪李轩。或者在这之后,就极尽所能的将之杀死! ※※※※ “万枪轰决吗?” 就在齐射进行到第六轮的时候,李承基的身影已飞凌至李轩的面前:“梁亨此人矜功自伐,恃才傲物,对于他的用兵之能尤其自负。你今日先溃灭其军,又在战场上将之万枪射杀。这样的做法,可比在刑场上剐了他还要更让他难受。” 此时李承基的眼中,则饱含着欣慰,得意,轻松与欢喜。 他没想到李轩不但能在这场潮白河之战中获胜,还能够赢得如此干净漂亮。 李轩以十万兵马敌三倍之敌,又是主动渡河的一方——从纸面来看,可以说是所有的劣势都在他们这一方,李轩也几乎犯了所有的兵家大忌。 可李轩不但获得了一场辉煌大胜,将那一万三千铁骑全歼于此,一战打崩了北方勋贵将门几乎所有的精华底蕴。而神机左右营自身的伤亡却压在了一千以下,哪怕加上他们漕军,也不超过三千人。 他的老友漕运参将欧辰说得对,他家这孩子只怕真是名将之种,军神临世。 不对!自己是早就看出来了。 当初那么多人说他家孩子纨绔无能,只有李承基认定了轩儿他是神秀内蕴,天资过人,只是还未能定下心,未能展布其才。 果然当轩儿他浪子回头,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不飞则已一飞冲天。 李轩则看似平静,其实余恨未消:“却是便宜了他!如果不是这背主忘恩,狼子野心的杂碎,何至于有今日之祸?” 没有梁亨,正统帝与太后哪怕有再厚的底蕴,也没能耐发起这场夺宫之变。 没有了夺宫之变,北京卫所军的数万将士就不会死难于此,景泰帝也就不会提前出关,还有烟儿—— 此时他已知罗烟在紫禁城动用佛门秘术,损耗命元与梁亨拼到满头青丝一夜转白一事。 这让李轩胸中恨戾欲狂,恨不得亲手将此人千刀万剐,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李轩也正准备这么做,他回望身后,看着远处凌空落下的一个身影:“碧落,张天师他怎么说?” “不出主人预料,张天师为李遮天与张观澜准备的魂灯不止一盏。” 独孤碧落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一盏紫色的宫灯,往李轩方向递了过去:“这是他亲手炼造的九幽炼魂灯,取九幽孽火。可以取人神魄,将之烧炼八百年,日日承受炼魂之痛——” 独孤碧落的语声却戛然而止,瞳孔收缩。只因一股辉煌浩大的罡元气浪,正从李轩的上空爆发开来。 没有浑天镇元鼎护体的独孤碧落,竟被这股气浪直接震飞数十丈。 此时她的视角余光,则发现上空中有一个带着白虎面具的人,正以一面金色的大印轰砸下来。 那大印化作三丈方圆,印玺的下方则是‘镇魂’这两个上古篆字。 此物竟也含蕴有极天之法,正是‘镇魂’这一词,有着镇压这天地间所有魑魅魍魉,阴魂神魄之属的权柄! 李轩被这‘镇魂印’一压,元神几乎就被死死的定住,唯独他的琉璃浩气,保障着他深层的意识。 而此时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他的身后,此人带着描绘有‘紫微星图’的面具,手中持着一把紫色的八面汉剑,直斩李轩的脖颈。 这把剑竟也含蕴有极天之法‘衰弱’,那剑还未至,李轩的身体就已在极天之法的作用下开始气虚体衰。 “凡人李轩,你逆乱天机,混淆天数,死期已至!吾等奉命,送你归西。” 随后出现的则是青龙宫主,他轻声一叹,往李轩遥空一指。无穷无尽的木元之力冲刷李轩的躯体,与李轩真元罡力剧烈冲突。 紫薇宫主见状就不禁一声轻哼,她怀疑青龙宫主不但留了手,还在有意暗助李轩。 青龙宫主司神化打入李轩体内的木元罡力,非但不能镇压住李轩的反抗,反倒会刺激他的元神,让他摆脱‘镇魂’与‘衰弱’这两种极天之法的的压制。 可紫薇宫主随后就毫不在意,她自忖哪怕在青龙宫主暗助的情况下,李轩也必死无疑。 此时她只后悔自家三人来迟一步,沿途全力以赴的疾飞,都没能赶上这场潮白河之战。 她事前也完全没料到,李轩竟然能用仅仅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就将梁亨三十余万大军打倒全军溃灭。 幸在今日,他们只需将这李轩杀死,那么这逆乱的天数,尤有挽回的余地。 “死!” 紫微宫主瞳孔怒张,已经在李轩的脖颈后斩出了一条鲜红血痕。 李轩则面色平静,在全力酝酿着爆发式的反击。 此时他的第二元神,则已出现在三十丈外。 李轩将自己的第二元神携至此地,就是为防万一,而这个‘万一’果然到来。 可接下来,他与紫微宫主同时听见了一声音线清朗的冷笑。 “你们想要杀他?可曾问过我中流?” 嘭!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那白虎宫主的头颅,竟然如西瓜一样爆开,洒下漫天的血肉粉末。 第六五二章 舔狗中流 “中流居士!” 紫微宫主心脏悸动,面色苍白如纸。 此刻不止是白虎宫主的头颅被轰成碎肉,她发现自己手中的八面汉剑,也已斩不下去。 这把剑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挠,明明只需再往前数寸就可斩下李轩的脊椎头颅,可紫微宫主拼尽她的全力,都没法让这剑再前移一厘。 她猛地回头,眼神不可思议的望向了南面方向:“你竟与李轩勾结?” 李轩也同样面现诧异之色,回望自己的身后。 就在不足一百丈的距离之外,一位年近中旬,五官清隽,身着青衫的独臂人正从冰面上缓缓走来。 他长袖飘飘,闲庭信步的走过来,就仿佛是行走在自家的后花园当中,闲适写意。 “本座与他从未有过联系,彼此间还曾视同雠敌。可这世间一切逆天而行之人,都是我中流的同志!” 就在这刻,中流居士的眼侧忽然血管贲张,瞳孔中则含着无穷杀意:“你倒有胆问我?你们这是要做什么?本座数百年的心愿就要得偿,你们却要将他毁在这里?我好不容易在他身上看到扭转天数的希望,你们却要将他杀死?” 中流居士的语声清冷,近乎一字一顿,且每一字都夹含着浩瀚真元,直接轰击攻打着紫微与青龙的心脏肺腑。 紫微宫主仗剑而立,极力的调动自身剑意,对抗着中流居士的庞大意势与极天之法。 青龙宫主司神化则双手持决,他施展出的术法,竟然令头颅碎灭的白虎宫主再次凝聚神魄,又长出了一颗头。。 而这位白虎宫主恢复了头颅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身躯瞬闪化虹,直往北面云空疾飞而去。 可此人才刚飞腾到百丈之外,躯体就猛地炸开。这一次却不止是头颅,他的一身血肉连同神魄,再一次被轰成齑粉,无数的血点四面飞洒,染红冰面。 中流居士则是随意的挥了挥袖,就仿佛是处理一只蚂蚁般轻松写意,毫不在乎。 “白虎?你敢!” 紫微宫主的瞳孔怒张,目眦欲裂。 她强聚剑意,竟然在这刻强行突破了中流居士的极天之法,剑势如虹的往中流居士轰斩过去:“你们这些逆乱天机之人都该死!” 可就在这瞬,紫微宫主的胸膛轰然炸开,她的五脏六腑连同大片血肉在这瞬蓬勃爆出。 这令紫微宫主的剑光一窒,气势大衰。 “正好!本人也是这么想,你们这些金阙天宫的走狗,全都罪该万死!” 就在这刻,中流居士探手一拍,竟将紫微宫主的一颗头直接轰入她中空的胸部,然后此女的整个躯体,也在这瞬间‘轰’的一声炸成粉碎。 中流居士随后就把目光望向了青龙宫主,后者却早在白虎身死之后就已经施展遁法逃遁。此时他的身影,已经远遁到了十里之外的一片密林当中, “木遁?”中流居士一声冷笑:“这术法倒是不俗,已领略神境真意。可惜还差了一线,未能进窥极天之道。否则今日,你还真有可能从本人手中逃脱——” 他正欲动手,却忽然听到了一声饱怀仇恨的疯狂呐喊。 那是悬空于不远处的东方良,他竟是人剑一体,裹挟着千万剑气,猛地往中流居士轰射过去。 中流居士不由微微皱眉,眼中杀机凌厉。 可当他的视角余光望见手按腰刀,气机凌厉的李轩之后,却是重重的‘哼’一声,舒缓下了面色。 “原来是天市宫主宫念慈的余孽,以我的脾气,本该将你直接打杀。可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你现在既然是冠军侯门下走狗,那么祖某也留你一命!” 他仅是将自己左边空荡荡大袖一甩,就使得东方良的千道剑气尽数崩跨,整个人也被轰飞到数里之外。 李轩手按着刀凝神注目,发现东方良仅是一身气血被轰到紊乱不堪,除此之外就别无大碍了,于是便放心的从东方良的身上收回了视线。 这家伙虽然是他仇家天市宫主之徒,可既然已效力于他的麾下,那么李轩就不能不尽到主人的责任。 不过中流居士的出手极有分寸,东方良甚至连皮都没有破一点, 让李轩惊奇的是,此刻他身下坐骑‘玉麒麟’也异常的暴躁。 之前紫微宫主等人意图对他施以袭杀的时候,这玉麒麟就躁动不已,周身竟爆出了天位级的真元伟力。 在中流居士出现之后,玉麒麟仅仅平静了片刻,情绪就更加的狂暴,甚至是戾气十足,爆出了无穷杀意, 李轩废了极大的力气才将它压制安抚下来。 幸在东方良被轰飞之后不久,这头玉麒麟也平静了下来。李轩终于能用全部的心力,去应对中流居士。 “李某在此谢过居士援手之恩!虽不知居士此举究竟是何意图,李某依然铭感五内。只是——” 李轩双手抱着拳,语声一顿:“方才居士口中‘同志’之言,李某却不能认可.” 此时李轩虽放开了腰间的割龙刀,却依旧暗含戒备。 他可不会为了扭转未来的某件事,主动将数百万人推入火坑。 还有,大半年前的白莲之乱,李轩也无法释怀。 虽然白莲祸乱京城之际,李轩与他的亲朋好友没遭受什么损失,却有数十万百姓被白莲荼毒,且遗患至今。 还有中流居士破坏大晋天坛之举,也是这次夺宫之变的祸乱源头。 ——如果天坛未损,今日正统帝也不会有半点机会! 中流居士却莞尔一笑,对于李轩冷硬疏远的言辞态度不但不介意,反倒是更和颜悦色:“祖某何需你的认可呢?文忠烈一样不认同祖某的作为,祖某却依然将他视为同道。 且祖某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以我昔日的所作所为,冠军侯你心里有气是应该的。不过祖某可以保证,类似的事不会再发生。如果有别的选择,我又何需做出那等极端的事情出来?” 他背负着手,神色万分欣赏的打量着李轩:“冠军侯可能对祖某的辩解不屑之至,可所谓日久见人心,你日后自可知我的为人。祖某一生别无所求,存于世间唯一理由,就是为守护中华正朔。 而如今冠军侯你,就是我的希望所在。我会看着你的,只需冠军侯坚持你的信念,你的道理,一直继续走下去,那就是祖某的朋友。这天地间无论谁人敢对你不利,就是祖某的敌人,祖某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之铲除!” 他语声落时,身影就化成了飞沙散去。只有一线余音留在了原地。 “祖某这里再道声谢,这些金阙天宫的宫主极难诛除,唯一的方法,就是在他们违反金阙天章的律令天条之后将他们杀死。今日若非是冠军侯让他们主动违逆天条,祖某哪怕将他们杀死千百次,这些家伙都可借助金阙天章重生。 对了,冠军侯可尽快收取白虎与紫微这两人携带的法器,切勿让它的们走脱。那两件伪神器,就算是祖某的见面礼了,他们的主人已死,仙宝无主,你可寻‘天师’张神业助你炼化内中的残灵印记,他能帮你省却数载炼化之功。” 李轩初时还有心去追究中流居士的去向,可随后他就不得不把注意力转向那‘镇魂印’与八面汉剑,全力镇压着这两件伪神器的器灵。 他们的主人虽已被中流居士轰杀,可两件伪神器的器灵却完好无损。在重新炼化认主之前,它们会本能的遵循前任主人的意志。 等到李轩将他们贴满了各种符箓,强行封镇入自己的须弥戒内,旁边的冷雨柔就蹙着柳眉道:“他的极天之法好厉害!虽然我看不出什么,可感觉少傅于杰的‘镇压’都要稍稍逊色一分。” 李轩看出她的眼中竟含着了几分忌惮之意. 他心想这可真少见,这个‘冰山工科女’居然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那是‘天权’!可以掌控天地间一切自然非自然的事物,一切有情与无情众生。” 李轩神色复杂的看着天空:“据说祖士稚炼造他的时候,将一位上古天帝的帝印残片融入其中。中流居士虽然只得了极小的一部分,也是强大到让人发指,足以与大司命的‘律令’对抗。” 李轩说完之后,又看向了旁边的冰层下方:“女王殿下,你究竟想在冰层下面呆到什么时候?” 那人正是巴蛇女王,她从冰层里面钻了出来,然后一脸沮丧的蹲在地面:“你别管我,我正烦着呢!” 她跟随李轩从北京到承德,又从承德到北京。 本是想要来个英雄救美,让李轩以身相许的。可结果在承德那边,李轩都不用她帮忙,就将那几十万妖魔大军解决。 这次好不容易见到了机会,却被中流居士抢了先。 李轩摇了摇头,把视线转向了梁亨, 此时的梁亨已至绝境,之前他见李轩遇袭,原本是喜出望外,认为自己或有活命之机。 可当望见中流居士出现,却彻底泯灭了希望。 而时至此刻,这位前任镇朔大将军已经油枯灯尽,躯体则被轰击到千疮百孔。 李轩神色冷漠的探手遥空一抓,以天位伟力将梁亨躯体捏成了粉碎。随后又强行抽取梁亨的元神,往手中的‘九幽炼魂灯’拖拽。 第六五三章 李轩入京 李轩收摄梁亨元神的时候,这位前镇朔大将军极力的挣扎。 梁亨看到李轩手中的那盏‘九幽炼魂灯’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对于自己的未来惊恐之至。 日日承受超越凌迟之刑十倍,甚至百倍以上的痛苦折磨,即便是他这样的人,也是发自心底的惊惧。 可此时他的元神魂力,已经损耗一空,根本就无力对抗李轩天位之力的摄拿。 “李轩你敢!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劝你凡事不要做得太绝!” “你这混账,有种你就杀了我。你李轩好歹也是当世大儒,岂不知仁恕之道?你将梁某困入魂灯,算什么英雄豪杰?” “求你!求你!不要,梁某乃当朝一品大将,世袭武清侯,即便犯法,也该由朝廷处置。” “杂种!梁某咒你全家不得好死!” 直到梁亨元神彻底被困入魂灯,李轩的耳旁才恢复了清净。 他将梁亨的神魂一分为二,先用臂甲饕餮吞噬梁亨最强最核心的一部分武意,其余的部分才困入魂灯。 如此一来两全其美,既不影响梁亨的酷刑,又能将此人的武意废物利用。 此时李轩又探手一招,将梁亨遗留的两件仙器遥空招至。。 其中一件是‘太阴元磁神臂’,一件是‘七鲲天鞶’——也就是那件腰带,古代把腰带叫做‘鞶’。 ‘太阴元磁神臂’的能力自然不用说,而‘七鲲天鞶’是梁亨用了很多年的仙宝,非常有名。据说是取七枚海外巨鲲的妖丹制成,且每一只巨鲲的阶位,都不低于中天位。 巨鲲不但是少见的以力量见长的兽类之一,它们的生命力也非常的强大。 所以‘七鲲天鞶’不但能够为它的主人提供无穷巨力,还可提供生生不息的命元。 当然,这数量是有限的,否则梁亨就会成为不死不灭的怪物。 “雨柔,这两件东西就给你了。” 李轩将手中的两件东西塞给了冷雨柔,他神色慎重其事,含着关切:“雨柔你现在的防身之能太弱,这两件东西正好用得着。” 其实‘七鲲天鞶’倒是蛮适合江含韵的,不过她手里已经有一双‘巨灵雷手’了。 不过同性质能力的仙宝堆积,其实作用微乎其微,太浪费了。 且他之所以能拿下这两件仙宝,冷雨柔是出了大力的。如非是冷雨柔的四枚第四阶‘大五行阴阳元磁针’重创梁亨,李轩可没法将之镇住。 冷雨柔微微一愣,星眸中闪烁微光,她想李轩原来还惦记着她啊。 然后下一刻,就听李轩一声轻咳:“嗯哼,不过我欠雨柔你的那四百多万两银子,可不可以一并免了?” 这四百多万两,主要是强化‘伏魔金刚’后的欠账,还有那一百多门滑膛野战炮,朝廷可是至今都没付钱呢。 这些火炮的价格非常昂贵,所以兵部户部都有很大争议,至今都没同意为这笔军械采购拨款。李轩是请示天子之后,以私人的名义往神器盟下单的。 他想得很美,让冷雨柔免除债务之后,这次回京之后就向朝廷要钱。如此一来,可以得手好几百万两的现银。 冷雨柔则唇角抽了抽,心想自家这个少主的无耻,真是上升到了一个新高度了。 这两件仙器被数万杆火枪齐射了好几轮,其实已残破不堪了,光是把它们修复就得花好几百万两。 冷雨柔心内腹诽,却还是将这些东西收了下来。 她对‘太阴元磁神臂’很有兴趣。按照李轩的设想,元磁之力可以帮助金属零件塑形,适合精密加工。 至于‘七鲲天鞶’,除了可以防身之外,它提供的生命元力还可以帮助她快速修行,节省大量的修行时间。 道家所谓的‘炼精化气’,练的就是生命精元。精元越多,炼出来的气也就越多。 李轩接下来又把目光扫向前方战场,随着梁亨被万枪轰杀,整个战局已至终局。 整个京营禁军早在那一万三千具装铁骑被屠灭的时候,就已经溃散奔逃了。 梁亨之弟梁源,还有那位京营指挥佥事马麟,也已远遁到不知去向。 二人预判到形势不妙,连救援梁亨的念头都没有,直接弃军远遁。 李轩麾下的一万八千蓟州骑军,此时正奉他的将令衔尾追杀。 李轩的全火枪战法可以以弱胜强,将数倍于己的军马正面击溃,可在追击歼敌上却有着不小的缺陷。 他要想最大程度的杀伤歼灭敌人,还是得依靠骑军的辅助。 不过李轩下达给蓟州骑军的任务并非歼敌,而是尽量逼降,抓捕俘虏。 双方都是晋人,都是血浓于水的大晋将士。其中的一大半,还是被梁亨与北方将门裹挟逼迫过来。 李轩在战场上可以狠辣无情,将人的性命视如草芥,可在首恶已除,分出胜负之后,就没必要大肆杀戮了。 不过其中的一部分人,李轩是无论如何都不愿放过的。 比如那些出身于北方将门的军官,比如梁亨在十团营与五军营的亲信。 李轩急于归京,只能将此事交给他的副将王源:“这边的手尾,就交给王将军了。后面收纳的一应降人,都按照我之前的办法处理。凡十团营,五军营的将官,千户以下都以从逆论处,即刻斩杀!千户以上将官都重刑拷锁,交由朝廷明正典刑,诛其三族。 至于卫所军,总旗以下可以暂时不做处置,总旗以上军官却都需稍作甄别。凡是与京师那些将门有关系的,都给我斩了!千户以上军官则比照京营处置。还有,你还得从降人中抽选一些可信敢战之人出来,用于驻守京师各地,防止溃兵作乱——” 在李轩看来,今日无论是京营还是卫所军,他们的上层将官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那些底层兵将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些将官却有。抗命不遵,或者弃官离去,有那么困难么? 当时的梁亨急于出京迎战,哪里会有闲暇去理会他们? 李轩认为这些人要么是对朝廷不满,要么是被人唆使,甚或是有了从龙拥立,博取富贵的侥幸念头,才会追随梁亨,参与潮白河之战。 李轩没有问罪他们三族,已经是很宽宏大量了。 至于千户以上的军将,就更是罪该万死。 李轩是因顾忌事后会被人戴上‘擅专’的帽子,才暂时留着他们一条性命。 王源也没有任何迟疑犹豫,将李轩吩咐的事情一一应下。 李轩对他也很放心,在交代完一应详略事务之后,就骑着玉麒麟往北面飞驰。 此时潮白河这边虽是胜负已定,可神机左右营还要收纳叛军,收拾战场,还有各种手尾需要处理。 李轩预计自己的神机营想要腾出手来,怎么都得等到午时时分。 所以李轩干脆抛下了自己的大军,只带着十几个亲朋好友,亲信随从匆匆入京。 当他从朝阳门策骑而入的时候,发现城门处已经没有看守之人,街道上则烽烟四起,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哭喊声。 那是京营的溃军,还有一些地痞无赖混水摸鱼,劫掠百姓。 沿途可见六道司与顺天府的人正在全力镇压,可冲入京城的溃军实在太多,又有大量的妖魔趁势作乱。 六道司的人手有限,仅是镇压妖魔就很困难了。 ——这算是当代天尊朱明月带来的变化之一,如果按照六道司过往的传统,每逢皇室爆发‘龙争’之际,六道司都是需闭门自守,保持‘中立’的。 李轩对这京师乱象也是无可奈何,他只能将自己的琉璃浩气张开,将沿途感应到的所有溃兵贼寇都全数震晕。 此法治标不治本,不过在李轩的后方,已经有一万蓟州铁骑在飞驰赶来。 在这支兵马入驻京城之后,京城的治安形势就会得到极大改善。 而等到李轩策马入宫时,发现宫中的大战,其实已告一断落。 那些随同正统帝与襄王杀入紫禁城的天位高手,早已得知李轩在潮白河的大胜。 这些人都识得时务,知晓事不可为后就逃得一干二净。 唯有孙太后被一块青蓝色的厚重玄冰冻住,她在里面双眼禁闭,面色青紫,动弹不能。 此时乾清殿前,就只余一个上皇正统帝,正在与天子殊死搏杀。 这位上皇的浑身上下已是鲜血淋漓,创痕累累,整个人被景泰帝的天子剑斩到不成人形,可他整个人却还是奋死拼杀,穷尽他一切力气御剑,朝着景泰帝轰斩刺击。 那就仿佛是濒死的野兽,无比的疯狂。 而此时双方驾驭的龙气,也确实如同野兽一样彼此撕咬,使得对方创痕累累,玄黄之血洒遍宫城。 至于天子景泰帝,他的神态还是从容不迫,他的防守密不透风,偶尔反击都能重创正统帝。 唯独景泰帝的面,上现着一层不正常的红晕。 李轩第一时间就往罗烟看了过去,他发现罗烟除了发丝全白之外就别无大碍,一身气机如常,与平时的状态没有任何区别。 ——至少从表面上来看,看不出罗烟有什么异常。 李轩蹙了蹙眉,稍稍压下对罗烟的担忧,询问虞红裳:“你们在做什么?这么多人就眼睁睁的看着?” 这些人,就没看出景泰帝的不对劲么?这几乎就是回光返照般的状态了。 虞红裳则用贝齿紧咬着下唇,双手十指指甲也深深刺入肉内,她的眼眶发红,唇角溢血:“父皇他不让我们插手,说要亲手解决他与兄长的恩怨。” 第六五四章 临朝称制(求保底月票) 上皇正统帝对李轩的到来已有查知,他早就陷入绝望,之后更加的疯狂。 他不顾一切的燃烧精魂气血,只求能在景泰帝身上留下一线伤口,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凝聚的龙气越来越显微弱。 正统帝虽将一身命元都催发到极致,可战力却不增反减。 景泰帝则是从容不迫的应对,他就仿如不可动摇的铁壁,任由正统帝发狂攻打,都无法将之撼动分毫。 景泰帝看正统帝的眼神,则如冰一样的冷漠无情。里面没有了愤怒,没有了仇恨,没有了戾气,可也没有其它的感情,更没有任何的怜悯。 他就只是定定的看着正统帝挥霍元气,一步步的走向衰亡。 李轩看了片刻之后就不感兴趣了,他转过头去寻京营都督同知朱国能商议,准备将宫内的禁军调拨出一部分,用于维持京城治安。 朱国能颇觉为难,只因他手中的兵马加上绣衣卫都只有两万余人。 今日这场夺宫之变虽已平定,可这两万人却需防御长宽都达十里以上的宫城,还需要看护承天门前的五军都督府与六部衙门,以及居住于大小时雍坊与南熏坊的无数达官贵人,豪门世家,其实已捉襟见肘了。。 可他在权衡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勉为其难的抽调了八千人给李轩,用于平定城内的骚乱。 朱国能预感到这场宫变之后,李轩在朝中的地位一定会有巨大变化,不愿违逆其意。 且李轩的神机营与蓟州军最多午时就可进京,这支连续击破数十万妖魔与梁亨叛军的雄师,足以震慑住京城内外任何狼子野心之徒。 所以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京城内应该不会有太大的变故。 就在两人将此事议定之后,两位帝君的战斗终于告一段落。 正统帝的一身气血,所有命元都已完全燃烧殆尽。 他半跪在景泰帝的面前,发丝全白,面色枯败,脸上也现出了大量的皱纹与老人斑,整个人就像是衰老了几十岁。 从一个英姿勃发的中年,变成了一个垂垂老矣,离死不远的老人。 景泰帝则面无表情的俯视着他:“不与我拼命了?拼不动了对吗?可我想知道,当初土木堡之变,你为何不与蒙兀人去拼?你的权谋,你的将士,你的剑道,你的命元,就只能用在自己人的身上?” “虞祁镇,你可知我最鄙薄你的事是什么?当初土木堡你被蒙兀人俘虏也就罢了,居然还听从蒙兀人之命,去让大同与宣府守将开门降服。你眼中可有大晋百姓,大晋社稷?未来九泉之下,你有何面目去见父皇与太祖太宗?” 此时的正统帝,连动一根手指都非常艰难。他冷冷的看着景泰帝,眼中依旧含着不甘与择人而噬的疯狂。 他一声嗤笑,语声沙哑如铁:“怎么这么多废话?你说这些,无非是想要说你虞祁珏英明神武,所以合该为大晋帝君。我虞祁镇则是废物一个,被废也是理所应当吧?” 少给朕来这一套!你我之间无非‘成王败寇’罢了。朕若赢了,大晋的史书怎么写,自然遵朕之意。可现在朕输了,你虞祁珏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景泰帝不由微一摇头,他竟没从虞祁镇的眼中,看到哪怕分毫的悔意。 “是朕错了!当初念及兄弟之情留你一命,留下你这个祸根,是朕一生当中最大的错误。” 他手按着天子剑,长吐了一口浊气:“所以朕落至如今的这副境地,也是咎由自取!” 正统帝见状,瞳孔顿时微微一凝,他唇角一抽,一声哂笑:“怎么?这是想要弑杀兄长了么?不想再玩兄友弟恭,手足情深那一套了?哈哈!我就看不得你那假惺惺,假仁假义的一套。” 景泰帝这次没有答话,他直接一道剑光斩出,将上皇正统帝虞祁镇的头颅斩下,一泓鲜血洒于石阶之前。 他随后神色漠然的看向了人群中的一位中年文官:“你是今日的起居舍人?我记得你的名字,是叫赵友成吧,年初才担任的从六品翰林修撰。宫城中大乱至此,你居然没有逃?” 那中年文官神色肃穆的一礼:“陛下!乱起之刻,小臣已逃无可逃。小臣最初六神无主,惊惶失措,不过到二更天,冠军侯遣少天师来传信的时候,臣就知这些逆贼不能成事,事实果然如此!” 这位翰林修撰稍微有些啰嗦,景泰帝却很有耐心的听他说完,然后微微一笑:“刚才我与兄长的话,你都听见了?还有上皇谋反复辟,朕将之斩杀一事,都需如实记叙于起居录中,不得掩藏,也不得用你们史官的春秋笔法!” 那位中年文官当即神色微凛,直接就从袖中掏出了一册书卷,就在旁边的一级石阶上开始奋笔疾书起来。 景泰帝则踱步从台阶走了下来:“朕想知道,朕的百官何在?” 朱国能当即一躬身:“陛下!之前冠军侯大胜梁亨的消息传入京城时,那些从逆官员就或是逃遁,或是归家闭门自守。 其余不肯从贼的文武百官,都被逆贼梁亨关押在绣衣卫诏狱,臣已经将他们都解救了出来,请至太和门待命奉诏。” 他其实挺后悔的,将那些文武官员从绣衣卫诏狱里面放出来的时间太早了。 这些人脱身之后就群情汹涌,想要入宫请见天子。 可在这个时候,朱国能哪里敢把他们放进来? 今日天子与太后,与正统帝之争,可都是皇家恩怨,宫中秘闱。 万一发生了什么不适合被外朝官员得知的事情,岂非是他朱国能的罪过? “你去把他们都请过来吧,朕稍后有事与他们说。” 景泰帝说这句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那块封冻着孙太后的玄冰前:“起居舍人赵友成!” 赵友成已经在那书册上写下几段密密麻麻的字,他当即回过身,朝着景泰帝一礼:“臣在!” 景泰帝负手看着玄冰当中的孙太后:“记下来!因正统帝谋逆,太后伤心气急,怒火攻心,薨逝于乾清殿前!此事你也需如实记叙于起居录,不得隐瞒。” 赵友成的瞳孔顿时微微一收,额头上溢出大量冷汗,可他却答得毫不犹豫:“小臣遵命!” 冰层中的孙太后,则蓦然睁开了眼,杏眼含怒的与景泰帝对视。 她体外的玄冰,也在逐渐开裂。 可随着不远处的江云旗一抬眼,那玄冰上的裂纹就又恢复如初。 景泰帝则是毫不相让,漠无表情的与冰中的孙太后对视:“自朕有记忆以来,太后就与父皇伉俪情深,琴瑟和鸣。 犹记得父王驾崩之日,太后她伤心欲绝,在父皇灵前昏迷了四次。她不止一次交代朕与兄长,要与父皇他生同衾,死同穴。”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目中终于爆出了一抹光泽:“朕纯孝,太后的心愿,朕岂能不顾?你们可尽快准备一副棺椁,将太后送至景陵安葬。 还有,朕记得那种‘凰冥棺’的样式很好,很适合安葬太后。唯独内府现存的那几幅‘凰冥棺’是为宫妃制成,不合太后之制,需得另行打造。” 在场的众多臣子不知情的不以为意,知情的却都面色煞白一片。 ‘凰冥棺’这种棺材,是大晋内府专为陪葬的宫妃准备的。 昔日太祖定下殉葬之法,规定大晋帝王死后,皇后以下宫妃都需陪葬。 为免陪葬之人滋生怨气,生成恶鬼煞灵,所以大晋的那些供奉术修特地设计了‘凰冥棺’,可以将活人封镇于内,再送至陵中陪葬! 这位景泰帝之意,竟是要将活着的孙太后,封入棺中,将之活活镇杀! “陛下!” 这是站立在台阶之下的首辅陈询,他吃惊的看着景泰帝:“陛下,此事或有不妥,有损陛下您的仁孝之名。请陛下三思——” “这个时候,少师还要劝朕仁善吗?” 景泰帝一声哂笑,含着几分自嘲:“朕如今都沦落到这副模样,哪里还顾得了这许多?朕如今只欲心念通达,莫要死后不甘,化为怨鬼! 如果能顺便为太子太孙踢开一些石头,除去后患,那是最好不过。至于身后之名,后世的史书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吧。” 见首辅陈询沉默了下来,景泰帝就又继续说道:“此棺可责成朝天宫打造,限他们在三日之内完成。告诉他们,这桩事他们务必得给朕办得妥妥当当,不得留下遗患! 钱隆,你可亲自负责监察此事。他们如胆敢不遵朕命,或者留下什么手尾,汝可即时斩之!” 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眼眶通红,几乎溢出泪水,他拜服在地:“老奴遵命,朝天宫的一应术师供奉,老奴一定会为陛下处理妥当!” 这次的夺宫之变,皇室供奉于朝天宫的术师,至少有七成参与了叛乱。 钱隆对这些人,已是厌憎已极。 也就在这个时候,景泰帝望见文武百官,正在一些绣衣卫的带领下,从外面匆匆行入。 景泰帝感觉到体内的气力渐消,他暗暗苦笑,也懒得再顾忌形象,就在石阶上坐了下来。 等到群臣毕集,参拜过后,景泰帝才开口道:“宣!朕亡故之后,可由皇太孙虞祐巃继朕之位,以长乐公主虞红裳为监国长公主,临朝称制——” 第六五五章 效郭子仪故事(求保底月票) 临朝称制? 在乾清殿前台阶下肃立着的文武百官,顿时发出了一阵哗然声响。 他们知道皇太孙年幼,尚在襁褓当中。而天子就连‘亡故’二字都说出来,想必是情况不妙。 这种形势下,天子势必要择一信任之人辅助幼主。 可今日天子提出的人选,就已令他们难以接受。 古往以来,可从没有让一个公主监国理政的规矩。 结果天子还准备让虞红裳‘临朝称制’,这让他们感觉太过了。 “陛下!” 那文武百官当中,当即就有一位礼官出列:“陛下,如今宫中尚有皇后与贵妃在,由二位扶助太孙理政,才是名正言顺,合乎礼法。 陛下您绕开后妃,以公主监国究竟是何道理?还有,臣忧他日公主外嫁,这大晋社稷或有危亡之忧。” 此时台阶下的诸臣,已经是群情汹涌了。。 不过他们才刚打算开口劝诫,景泰帝就一挥大袖,以浩瀚龙气镇压全场,使得所有文武百官都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股庞大恢弘的龙气威压,甚至让他们无法移动躯体,也无法开口说话。 景泰帝则铁青着脸:“诸臣工,朕此时已是油枯灯尽之局,离死不远。而今只想趁着体内还有点元气未散,多交代一些后事。你们在这个时候聒噪辩驳,居心何忍?又是何用心?” 他令群臣都哑然无语,然后向那礼官斜目看了过去。 景泰帝知道此人的质询没有任何恶意,都是出自于其忠直之心,所以他没有生恼,只是语声平静无波的解释:“你要问朕为什么?自是因这后宫内院,朕只放心长乐一人。 如今的大晋,外有蒙兀人虎视眈眈,瓦剌大汗也先觊觎中原,其欲逐逐已非一日;内则有叛乱之忧,以沂王虞见深为首的正统帝诸子都于昨夜逃遁,襄王世子虞祁镛与长宁郡主虞云凰也不知去向,朕还知一些藩王早就阴蓄反志。 这次的宫变之后,朝局势必糜烂,有无数的后患手尾需要处理。此诚所谓‘内忧外患’之局,皇后与贵妃都是深宫妇人,不知国家大事,哪里能应付得来?朕意以为,非长乐长公主,不足以承担朝纲,承担社稷!” 那礼官不禁哑然,他随后强顶着龙气威压,再次一拜道:“即便陛下定要委公主监国,那么临朝听政足矣,何需称制?” ‘临朝称制’与‘临朝听政’这两个词别看只有两字之差,可性质意义却是截然不同。 ‘临朝听政’中的听是管理的意思,听政之意,就是管理国家大政。 ‘临朝听政’虽然有上嵘视朝,预闻大小政事,管理文武百官之权。可一应敕令赦书,仍需以幼帝的名义颁行天下。是代表幼主的意志,代行职权。 ‘临朝称制’则不同,始皇以来,天子的命令专称“制”、布告公文专称“诰”; ‘临朝称制’,就是将虞红裳的一切规格,权柄与地位,都提升到‘天子’的级别。 景泰帝从容笑道:“正因公主监国一事前所未有,所以朕才必须重其权,厚其位,不如此,不足以权慑百官!不足以威压宗室!至于她未来嫁娶,全由长乐她的心意。有你们这些忠直大臣护持大晋社稷,朕有何忧?” 他随后又看向了群臣:“朕时间不多,这些思量原本无需述之于口。之所以愿意向你们解释,是希望诸臣工能够齐心合力,同心同德辅佐监国,扶助太孙,安定朝堂,安定社稷!” 群臣闻言,则是一阵沉默。那位连续两次质疑劝诫的礼官,也再没有说话。 他们都听说景泰帝言语中的决然与杀机,这位天子也将他的心意解说得明明白白,这个时候还要质疑,那就是自取死道了。 此时景泰帝又将大袖一挥道:“再宣,今日‘冠军侯,中军都督佥事李轩’于潮白河一战讨平逆贼,诛杀梁亨,克定虞祁镇妄图复辟之乱,于社稷功莫大焉。 着即加冠军侯李轩为‘太保,汾阳郡王’,即日起执掌五军都督府与神机营一应军务,并入朝辅政,为内阁次辅,太孙虞祐巃需尊其为‘尚父’。” 他侧目看向了首辅陈询:“神机营扩军至十个营团,总数十万八千人,永为定制,兵部与户部需优先拨给钱粮军械。” 景泰帝这些话说出来,不但李轩为之一阵发愣。台阶下的群臣,也是一阵呆若木鸡。 首先大晋立国以来,可从没有异姓王的先例,即便是昔日的开国大将中山王,开平王,也是死后追赠。 其次李轩以武人身份执掌国政,也是前所未有,更不用说他一人执掌‘五军都督府’,管辖天下卫所数百万大军,还有如今公认为天下第一强军的‘神机营’,权柄之重悚人惊闻。 至于那‘尚父’一词,就更是骇人视听了。 ‘尚父’亦作‘尚甫’,这是古时用以尊礼大臣的称号,自吕望姜子牙而始,可后世更多为权臣所据。 可当他们想要开口的时候,却又觉无话可说。 即便礼部的那些给事中在思量了片刻之后,也说不出‘此为乱命,臣等不敢奉诏’之类的话出来。 景泰帝明显是在效唐时郭子仪的故事,欲将皇太孙托孤给冠军侯李轩。 那位史书中评价‘再造王室,勋高一代,以身为天下安危者二十年’的名将郭子仪,封号就是‘汾阳王’,这位也同样是宰相之尊,被唐德宗尊为“尚父”。 景泰帝没等群臣反应过来,继续说道:“原内阁阁臣高谷,萧磁免除大学士职,以从贼论处。以少师陈询为首辅,增补前吏部尚书汪文,通政使权顶天入阁。少傅于杰一切职权如故,执掌兵部与京营一应军务。 此四人合同汾阳郡王李轩,刑部尚书俞士悦,吏部尚书何文渊,礼部尚书胡濙并为辅政大臣,担负社稷之重! 日后一切三品以上官员任免,三万人以上兵马调动,百万两纹银以上的国库支出,都需经监国长公主与八位辅政大臣合议,直至太孙亲政为止。” 文武百官听到这里,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都心想这位天子到底是没有彻底昏了头,这位对冠军侯李轩虽然信之无疑,视如肱骨,可终究还是留了少傅于杰这个制衡之人。 这二人一个执掌兵部与京营,一个执掌五军都督府与神机营,足以形成分庭抗礼之局。 而八位辅国大臣的存在与首辅陈询,也不会使朝政成为冠军侯李轩的一言堂。 “然后是朕的后宫私事。” 景泰帝看向了自己的众多后妃,眼中现出了几分歉疚之意:“我那无能兄长继位之初就已废除殉葬,此制自不能由朕复始。 朕所有妃嫔,除皇后与贵妇之外,其余人等愿意居于宫中的就居于宫中,愿意归家的,就由朝廷按国朝制度拨给银钱与财物供奉,由其家人迎奉荣养。在太孙成年之前,紫禁城由监国长公主执掌,皇后汪氏辅之。” 他抓住了虞红裳的手:“红裳,朕这些后妃虽然是你的长辈,可她们囿于出身,大多见识不明。她们如有所命,你想听就听,不想听就置之不理的,一切以国事为重。 你弟弟见济,他还有苏醒的希望,务必要将他救醒。还有,你要善待你的母后,还有你的两个妹妹!” 他指的是汪皇后,这位名义上是虞红裳的嫡母。 景泰帝心想自己这一生最愧对的,就是自己的皇后汪氏了。 虞红裳也感觉到景泰帝捏手的力度陡然加重,她正想回话,却发现景泰帝手上的力气陡然放松。景泰帝的头也无力的低落了下来,整个人几乎前倾扑倒在地。 “父皇!” 虞红裳急忙将景泰帝扶住,她意识到了什么,面色瞬时煞白一片,眼中顿时掉下豆大的泪珠。 皇后汪氏原本是容颜清冷,神色疏远淡漠的看着景泰帝,可当景泰帝无力前扑之刻,她的眼圈也一阵的发红。 台阶下的群臣则是一阵沉寂如死,直到他们感应到景泰帝确已生机消散,气息全无。那凌压于众人之身的天子之威也消散无踪,这些文武百官就不约而同的拜服在地。 他们都面现悲色,发出了哽泣之音:“臣等恭送陛下龙驭宾天!” 李轩随着群臣拜倒,他想着自己入京以来,与景泰帝之间的种种,也同样心生悲意。 第六五六章 戾皇帝(求保底月票) 景泰驾崩,整个皇宫内外都是恸哭哀嚎之声。 虞红裳也哀痛不已,她双眼晕红,面如槁木,整个人木木的呆怔在原地,还无法接受天子驾崩的事实。 不过作为景泰帝指定的监国长公主,这个时候她不能完全沉浸于悲痛的当中。 在将景泰帝的遗体暂时安置妥当之后,少傅于杰也双眼猩红,面白如纸的匆匆入宫。 他与大司命的大战,直到不久前才告一段落。 他们几人合力,终将大司命击伤,逼迫此女不得不逃遁出京。 结果于杰才刚走出大司命的召出的‘天刑台’,就得知景泰帝驾崩的噩耗。 万幸的是李轩在潮白河以弱势兵力大胜梁亨,没有让这些乱臣贼子得逞。 神机营那四万火枪兵,在战场上展现出让人瞠目结舌的神威。 李轩的用兵之能,则更让于杰惊喜。。 虞红裳则顺势将所有三品以上大臣招至偏殿。 “如今朝中第一等大事,就是父皇与太后的丧葬事宜。” 虞红裳神色肃穆,看着礼部尚书胡濙道:“朝中大宗正之位空缺至今,此事就只能拜托大宗伯了。一应的礼节仪制,都由您全权处置,我再让左春坊大学士商弘与鸿胪寺卿帮你。” 礼部尚书胡濙神色一肃:“臣遵命!” 商弘也精神一振,他抱拳一礼:“必不负监国所托。” 他现在的情况挺尴尬的,他作为内阁成员之一,却没有被景泰帝列入辅臣大臣之列。 商弘知道缘由,一是他往日立场的问题,二是他的学生沂王虞见深正逃遁在外。 刚才景泰帝宣布遗命之后,商弘其实很想要挂冠而去。 可商弘在三思之后,还是打消了这念头。 这一是因他读书的志向,就是治平天下,辞职就意味着他的毕生志向,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也意味着他一身天位浩气也将失去根基。 二来时机不对,这个时候主动辞官,很可能会被当成逆党看待。 商弘知道李轩的狠辣心性,在自己离朝之前,李轩一定会将他杀死。 所以虞红裳能在这个时候想起他这个左春坊大学士,商弘还是很欣慰的,这能稍稍缓解他在朝中的难堪处境。 虞红裳微一颔首,然后又凝声道:“父皇龙驭宾天,本宫伤心欲绝,暂时无心理政。可如今因正统复辟之乱,朝野内外一片狼藉,内忧外患,国步艰难。更有诸多政务堆积,每耽搁一天,都会影响万民生息。 所以本宫之意是父皇丧葬期间,诸公还是得把心思多放在朝堂上,内阁与六部该担的责任都得担起来,不可怠懈。钱隆,这期间一应军政要务,如果汾阳郡王觉得没问题,你可以直接批红,无需问本宫之意。 还有正统谋逆案与后续的平叛事宜,当以汾阳郡王为首,合同少傅于杰,刑部俞尚书一同处理,务必要将正统遗毒清理干净。” 在场的群臣都不禁对视了一眼,心想这位公主殿下对于汾阳郡王李轩的信任,尤在景泰帝之上。 他们都隐约听说过这两位的事情,知道虞红裳对李轩爱慕已久,不禁为此暗暗忧心。 不过虞红裳说的这些话,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她虽然伤心于景泰帝之死,要服丧于君前,无法理政。可对社稷,对民生的关心都溢于言表——这无疑是明君的素质。 且先帝临死之前单独提及李轩,又令嗣皇帝尊其为‘尚父’,显然是以这位汾阳郡王为八位辅政大臣之首。 虞红裳的安排严格来说,都是遵循先帝之意。 所以几位辅政大臣都没有迟疑,纷纷拜服领命。 李轩则从群臣中出列:“殿下,臣请辞汾阳郡王与尚父之称!自我大晋开国已来,从没有大臣在身前受封王位。而尚父之称,更非人臣能够承担。臣惶恐,不敢受!” 这汾阳郡王的爵位与尚父之称,虽然都是出自于景泰帝的意旨,可这不意味着他能够安心理得地接受。 关键是这只是虚名,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实际的好处,反倒会给自己,为李家埋下祸端。 李轩不担心什么祸端遗患,可他认为自己还是得在群臣面前拿出‘辞让’的态度出来, 尤其那‘尚父’,这是什么鬼? 古往今来敢为帝王之‘父’的,可没几个有好下场。 他的前面,就有一个‘翁父’王振。 “不准!”虞红裳果断摇头,眼神复杂:“所谓子不议父,此为父皇遗命,非本宫与朝臣能决。汾阳郡王与尚父之号都寄托父皇厚望,是期冀汾阳郡王能如吕尚与郭子仪那样成为朝廷柱梁之臣,扶保幼主,稳固朝纲。所以汾阳郡王万勿推辞,可莫要违逆了先帝之意。” 李轩就哑然无言了,这正是他感到无奈的地方。 大晋的礼法,讲究死者为大。 皇帝如果还活着,那么他都不用自己辞让,朝廷百官都会让景泰帝收回成命。 可这位天子已经驾崩,他该找谁说理去? 不过在场的群臣对于李轩谦辞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他们也能体谅李轩的无奈、 此时首辅陈询则沉吟着道:“殿下!臣以为关于宫变一事始末,还有嗣皇帝称继大统与公主监国一事,需得尽快诏告天下,使地方百官早日知悉,以安定朝野内外人心。 还有,为朝中往来公文方便,最好是早日为大行皇帝定下谥号与庙号。” 其实以他之意,这个时候秘不发丧才是最妥当的。等到朝中各方面的形势稳固了,再为先帝准备丧事不迟。 可先帝为定下幼主的大义名份,为使长乐公主能名正言顺的监国,主动将数百名文武百官招入宫城之内宣告遗命,这‘秘不发丧’就无从谈起了。 这种情况下,倒不如将皇帝大行,幼主嗣位,公主监国一事大大方方的示之于众,以免各地对中枢朝廷妄加猜测。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微一颔首:“首辅之言甚妥,新君嗣位一事,可由制诰房尽快拟诏,由通政司诏告天下。至于父皇的谥号与庙号——” 她不禁侧目,眸光流转的往在场几位礼官与翰林学士看了过去。 虞红裳知道陈询的美意,什么‘往来公文方便’一说都是托词,这位首辅其实是认为当前的场合,更适合议论此事。 所谓‘谥’,行之迹也;所谓‘号’,表之功也。 至于庙号,是帝王在太庙立室奉祀时的名号。 虞红裳自然是希望能为景泰帝定下美谥与上等的庙号,不过此事不取决于她。 不过现场有权决定此事的几位礼官与翰林,要么是帝党一员,要么就是与皇帝亲近的忠直之臣。 “臣以为先帝之谥可为景!”礼部尚书胡濙当仁不让的环视着群臣:“景:由义而济曰景;耆意大虑曰景;布义行刚曰景;致志大图曰景;繇义而成曰景;德行可仰曰景;法义而齐曰景;明照旁周曰景。 以陛下一身功绩,足以担之,可为先帝上尊号为‘符天建道恭仁康定隆文布武显德崇孝景皇帝’,以尊隆其德其功。至于陛下的庙号,可为世宗。” 世宗是守成令主的美誉,也暗喻世系传承转移,由支系入继大统。 诸臣闻言之后,就发现这谥号与庙号,简直是再合适不过了。 在场翰林掌院学士,就不禁钦佩的朝礼部尚书胡濙抱拳道:“不愧是大宗伯!” 他作为当朝翰林之首,文人之宗,竟也挑不出刺来。 “那么上皇正统帝该如何定谥?”有礼部右侍郎在后方插言道:“这位陛下虽然谋逆复辟,败坏社稷,可也曾御极大晋数十年之久。遵照礼法,朝廷理当为他定下谥号。” “可以定为戾字,是为戾皇帝!”胡濙面无表情道:“不悔前过曰戾;不思顺受曰戾;知过不改曰戾!庙号就不需要了,臣以为戾皇帝的德行不能供于太庙,那只会令大晋的太祖太宗蒙羞!” 李轩听到这里,就心想这谥号真是恰如其分。 他记得在另一个世界,明代宗身死之后,正统帝为他拟定的谥号就是‘戾''字. 正统帝不允许明代宗的牌位进入太庙,更不许人祭祀代宗,也就没有给他定下庙号。 ‘代宗’之称,还是南明弘光帝朱由崧在大明亡国之际为其追封的。 景泰帝也是大明都城北迁之后,唯一一个没有入葬十三陵的帝君。 李轩心想这场夺宫之变,他虽没能让景泰帝活下来,可结局到底还是与那个世界不一样了。 第六五七章 让他先探探路(求月票) 不久之后,位于草原西北方的瓦剌王帐。 用皮裘将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瓦剌大汗也先,蓦然从床榻上起身:“景泰帝死了?你确定?” 他眼中精光逼人的看着前方跪伏的人影。 那是他的‘夜鹰’之一,是也先为自己培养的耳目。 他们平时都翱翔于夜空当中,为他盯梢着四面八方的一切风吹草动。 不过只有会危及到他的安全,影响到瓦剌部落兴衰存亡的大事,这些‘夜鹰’才会在他入定养伤之际闯入王帐。 “大汗,大晋的景泰帝死于巳时二刻(早九点半),不但我们安排在大晋皇宫的人看见了,许多大晋的文武百官都亲眼目睹,他们现在正在为景泰帝准备丧事。” 瓦剌大汗也先愣了愣神,然后就一阵哈哈大笑,他无比的舒心快意,震荡云天。 不过随着他的笑声,瓦剌大汗的浑身上下也裂开了足足二十数道剑伤——那都是几天之前,景泰帝的遗留。 也先也感觉到一股极端的炎热,在自己体内肆掠,随时随刻都能将他点燃。 那是景泰帝的武意,让他至今都无法化解。。 也先只能借助身上这件仙宝阶位的皮裘,避免自己身体化为火炬,引燃王帐与周边之地。 “那么正统帝可已登基?于杰现在生死如何?正统帝可曾遵守诺言?” 那‘夜鹰’则是气息一窒,然后深深拜服道:“回大汗,就在辰时初,大晋的冠军侯李轩在潮白河大败梁亨,正统帝大势已去,只能与景泰帝同归于尽。 所以现在大晋人的皇帝,是景泰帝生前立下的皇太孙。据说景泰帝死前令长乐公主虞红裳监国,临朝称制,又将皇孙托孤给了那位冠军侯。” 瓦剌大汗也先不禁再次愣神:“你说梁亨他败了?可昨夜子时的时候你们回报,李轩最多只能集结十万人入京。梁亨的大军则是在三十二万,到四十万之间。” 那个梁亨,也先是印象深刻的,此人是晋军当中少有能够让他遭遇挫败的将军。 “我们的情报无误。” ‘夜鹰’的面色有些复杂:“此战李轩以不到十万人强渡潮白河,击溃梁亨三十七万大军。据说此战李轩斩杀数万,又俘虏了十七万人,自身伤亡不到千人。” 也先已是眉头大皱,目中现着凝然之意。 “当真?他是怎么办到的?是依靠他那种全火枪战法,还有那种火枪?你们要将此事打听清楚,我要知道全火枪战法的所有详细。” 他很头疼,这次设局虽令景泰帝身亡,让晋人自相残杀,元气大损,可却未尽全功。 少傅于杰这个蒙兀人的大敌还在,他还是如磐石泰山一样屹立于大晋朝廷。 现在还多了一个让人看不清究竟的冠军侯李轩—— 也先没有与此人正面交手过,可他的几次失败都与此人有关。 “还有一事!” ‘夜鹰’俯身一拜:“脱脱不花似乎也知道了晋人的宫变,他已经发出了王帐金箭,召集鞑靼部的兵马,似乎是准备趁大晋的动乱南下劫掠。” ——这才是他闯入也先王帐,打断也先疗伤修养的真正缘由。 瓦剌大汗也先的瞳孔,也顿时微微一凝。 他知道脱脱不花这么做的目的,是为竖立他在草原当中的威望,拿回他身为蒙兀大汗的权柄。 时间又恰是在他从牛家堡大败,伤重不能理事的时候。 孛儿只斤家的人果然是苍狼的后裔,鹰视狼顾,难以驯化。 “愚蠢!” 也先不由一声冷笑,心想这个时候,晋人虽然是遭遇了重创。 可于杰还在,那支在牛家堡中击败他的晋军还在。 他稍稍凝思,就将手中一枚金箭丢了出去:“你去传令给‘阿剌知院’,让他调集二十五万勇士,威压大同一带。” 那‘夜鹰’不禁吃了一惊:“大汗,脱脱不花这次调动了鞑靼部骑军,最多可以达到四十万骑!朵颜三卫也与他们靠得极近。” 他知道也先历次出兵南下,脱脱不花的鞑靼部都有极大的保留。 鞑靼部经历十三年修养生息,已经元气渐复。这个时候,也先居然还欲助其一臂之力? “本汗心中有数,你去传命就是。” 也先懒得对‘夜鹰’解释,他直接拂了拂袖。 他想自己如果不让阿剌知院,压制住大同与太原方向的兵马,脱脱不花就绝无法深入晋土,将冠军侯李轩的四万神机营逼出来。 也先心想这位蒙兀大汗不是想要竖立他的威望么?正好让他去试试李轩的深浅。 如果脱脱不花他赢了,自己就想办法将他送归长生天;如果脱脱不花输了,这位黄金家族的后裔就只能听他摆布。 ※※※※ 于此同时,在江西南昌宁王府内。 面貌三旬年纪,生得方面大耳,气质威严肃穆的宁王虞奠培,正将一枚紫金色的符书,递给了他旁边的铁面人:“这是京城那边传回的线报,先生你看看。” 让人惊异的是,曾经给梁亨出谋划策的‘铁面人’,竟然出现于此。 他看过符书之后,眼中就现出了几分异色:“梁亨竟然输了。” 他惊讶的是正统帝在一手好牌的情况下,竟然没能宫变成功,也震撼于李轩在潮白河的大胜。 “承德千户所大胜,潮白河大胜。”宁王虞奠培也是一阵失神,他紧紧皱眉:“只凭这两桩战绩,他就可在大晋名将中位列前十。 先生,如今的情况可与你我预想的不同,虞红裳还在,于杰还在,李轩还在。孤王的大业,看来未必能成啊。” 关键还是李轩,这位新晋‘汾阳郡王’的战绩骇人惊闻,让虞奠培心内生出了几许惊畏。 他们宁王府哪怕不惜一切尽起大军,也最多只有七万相当于京营的精锐,还有十九万卫所军的兵力,较之梁亨在潮白河时的兵力,有着极大的差距。 虞奠培虽然自信他麾下的兵马军心凝聚,绝非梁亨指挥的乌合之众可比。 可他却无任何把握,在战场上战胜那位汾阳郡王。 朝廷何幸,在于杰之后,竟然又出现了这样一位名将? 铁面人的眼神却已平静下来:“情况恰恰相反,小生以为,这反倒是个好消息,更有利于殿下。” “哦?”宁王虞奠培当即凝神看去,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 铁面人就一条条的解释:“殿下,臣以为景泰帝将皇太孙虞祐巃立为嗣皇帝,又令公主监国,实为败笔。皇太孙尚在襁褓当中,难免主少国疑,且这位嗣皇帝的血脉,还是很有疑问的。 公主监国一事更无前例,这怎能令文武百官,天下宗室心服?殿下您只需炮制一些谣言,就可令宗室沸反,天下动荡。” 宁王虞奠培不由‘唔’了一声,眼中精芒隐现:“先生此言有理!” 铁面人继续道:“然后是正统帝诸子,他们一定不会心服。尤其沂王虞见深,他担任太子已经有数十年。而如今关西河南一代的巡抚,总督,布政使,都出自翰林,是沂王昔日的老师。 以臣料度,正统复辟失败之后,沂王一定会潜逃。那些正统与太后的遗臣如果不想被打为叛逆,全家罹难,一定会向他靠拢。那时即便沂王没有反意,也不得不起兵反晋。 再就是襄王世子虞祁镛,既然此人已经逃出京城,那么襄王藩也一定会起兵!襄王虞瞻墡图谋帝位已久,在地方几十载生聚。他仗着贤王之名,朝廷信之无疑,几乎从不过问襄王藩的军备。 他们的实力还在我宁王藩之上,起兵三十万不成问题,又有襄阳雄城为依靠。” 宁王虞奠培已经恢复了信心,他不动声色的背负着手,往殿堂前方走去,看着门外淅淅沥沥的大雨:“这仅是内患,大晋还有外敌,北方蒙兀,云南土司,还有西面的帖木儿帝国。 确如先生所言,这大晋形势之险恶,即便孤王听了也是头皮发麻。那么先生您可有策教我,让孤王从这乱中取胜?” 铁面人就抱了抱拳:“殿下可效太祖故事,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 “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宁王虞奠培一声呢喃:“那么孤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就是不竖反旗,多侵占周围府县,纳其财力为己用,用于编练军马。朝廷如今的注意力,主要还在沂王虞见深,在襄王世子虞祁镛身上,暂时无暇顾及我宁王府。” 铁面人抱着拳道:“接下来殿下只需一面抢占湖广粮仓,一面侵夺南直隶财赋重地,何愁大业不成。那时就可效中山王的战法兴兵北伐!还有——” 铁面人又抬手一拂,将一张图卷展现在宁王虞奠培的面前:“臣对神机营使用的‘符文燧发线膛枪’与‘滑膛炮’也颇为重视,南下之前,曾经专门测绘过这种枪的详细图纸。” 虞奠培精神一振:“孤王这就让工坊仿制此枪!” 铁面人听了之后却一声苦笑:“仿制其实不难,问题是臣无论如何都想不出将这种枪的成本,降低到六百两纹银的程度,甚至是二千两的价格都造不出来。” ——如果这成本不降低,他们就绝无法大规模装备,也就没办法仿效李轩的全火枪战法。 第六五八章 宰相之才 李轩从乾清殿里面出来之后就四面张望,在寻觅罗烟的身影。 虽然现在他有着一大堆的军政要务需要处理,可此时李轩的心念内就只有这个女孩,其它的一切都不及罗烟的性命安危更重要。 李轩却错愕的发现,殿外已经没有罗烟的踪影。 幸在同样等候于殿外的独孤碧落,却走了过来:“少主你是在寻罗烟?烟姐她已经与含韵,还有芊芊一起回了六道司。今日京城里面乱的厉害,有许多大妖大魔现身,六道司急缺人手,所以把她们急召回去了。 烟姐还让我代她转告,说是她什么事都没有,让你不要担心。她还让江神——嗯,是我爹给她看过了,爹也说她除了虚弱一点没什么大碍,命元也没损耗太多。” 李轩眉头皱了皱,随后就平复了下来。 如果只是罗烟自己这么说,那他一定会心生怀疑,可既然连江云旗也看过了,那应该问题不大。 不过好奇怪,罗烟这次以第四门之身运用极天之法长达三刻时间,头发都白了,居然没怎么损伤命元? 李轩万分不解,可他很快就没空去想了。。 作为‘汾阳郡王,五军都督府大都督,内阁次辅’,李轩很快就被千头万绪的繁杂政务给淹没。 关键是这一次,独孤碧落与乐芊芊都帮不上太多忙。 两人可以帮助他处理一些来往公文与杂务,可这些国家大政,却是超出她们的能力之外了。 李轩很机灵的从翰林院抽调了几人,充任他的‘武英殿中书舍人’。 他是替代高谷入阁任职次辅的,也就继任了高谷的‘武英殿大学士’一职。 而武英殿中书舍人的作用,大概可相当于他的秘书。 按照惯例,这些中书舍人除了帮助李轩处理政务外,他们还得负责掌奉旨篆写册宝、图书、册页等等。 不过就当前来说,这几位中书舍人还非常生涩,李轩暂时指望他们不上。 其实李轩更想从地方上抽调一两位经验丰富,卓有才华,可以‘即插即用’的能吏。 他对大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的规矩是很不喜的。 大明自英宗以后,所有的内阁宰相都是翰林官,绝大多数都没有经历过地方,也没有充沛的政务经验。 李轩更喜欢唐宋时代的‘不历州县,不入台阁’。 可这个时候,李轩对大晋的文官队伍两眼一抹黑,哪里能知道什么人有才能,又是否可靠? 且大晋的能吏本就很少,如果调至中枢,反倒是浪费了他们的能力。 倒是如今的翰林院中有一些读书种子,头脑聪睿,见事明白。 在内阁培养历练一段时间,就能用得上了。 日后再将他们放在地方历练些年头,他们的未来还是值得期待的。 而此时他李轩要处理的第一件要务,就是正统帝谋逆的各种手尾。 他必须平靖京城的骚乱,清剿北直隶附近的溃兵,甄别文武百官,追缉逃遁的逆党,安置降兵等等。 在这过程当中,李轩再次体会到了朝堂的复杂性。 景泰帝才刚亡故,平叛的事宜还没有完全结束,朝堂中的政争就已风起云涌。 他有意借助这谋逆案,进一步打击北方将门,却遭到了于杰与刑部尚书俞士悦的掣肘。 俞士悦是不愿看到谋逆案牵连太广,于杰也不希望此案影响到京营与大同,宣府等边军的稳定。 北方将门盘根错节,他们当中的许多族人大量充塞于边军,以及于杰主掌的京营。 于杰不是想要庇护北方将门,只是认为事有轻重缓急。 在于杰看来,现在最紧要的稳固边疆,而不是清肃整军。 内阁与几位辅政大臣也不支持,他们不希望李轩在军中的势力无限扩张,失去制衡。 李轩何尝不知道对北方将门大肆诛连,可能会影响几个边镇的军心?可能会使朝堂动荡不宁? 可他之所以这么做,绝不仅是为清算这些勋贵将门的从逆之罪,也绝不仅是他对这些人放心不下,而是有着多方面的综合考量。 所以李轩将涉案人员的审理与处理暂时押后,开始与群臣讨论战后对神机营与蓟州军的赏赐,还有降军的安置问题。 尤其是降军,这二十几万从逆之人,不能就这么放了吧? 如果他们再被人煽动作乱怎么办?在场的辅政大臣,谁能担得起责任? 尤其是那些参与作乱的五军营,十团营将士,内阁诸臣是怎么都无法信任的。 可这些将士的家就分布在京师附近,一旦把他们放归家里,后果不堪设想。 内阁群臣一想到二十几万曾经的叛军充塞于京城内外,就感觉头皮发麻,夜不能寐。 所以李轩的处理意见站了上风,发二十七万降兵清理京杭运河,整修北直隶与黄河沿线水利。 这些工程将以两年为期,两年之后,所有卫所军将士放归家里。京营的叛军,则是全家迁徙到辽东,或者云南等地‘实边’。 可问题是,这些工程的钱从哪来?这二十七万降兵虽可省去工钱,可工程所需的各种物料,工具,伙食,都是需要花钱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得准备几万大军看管这些降兵,迁民实边也要花钱,他们将这些京营将士的家属迁出去,那么基本的农具,粮食,种子等等,还是需要提供的。 这所有花销统计起来,超过了两千万两! 此时的内阁诸臣,都不约而同的冒出了一个念头——抄家! 这是大晋所有财政手段中,来钱最快的路子了。 然后还有神机营的扩编—— “神机营扩编十个团营,我准备从保定,山东,处州,义乌等地招兵。如今缺额六万八千人,每人需要安家费一百五十两,一共是一千万两纹银。” 在诸多大臣汇聚的文华殿中,李轩汇报着扩军的费用:“‘符文燧发线膛枪’缺额达六万杆,这就是三千六百万两纹银。此外,原本的三万七千杆燧发枪,绝大多数都已开火达四百次以上,都需妥善护理,重拉膛线,甚至是更换枪管,预计也需要六百万两以上的银钱。 还有滑膛野战炮,按照我的预计,每个一万零八百的营团需要至少五十门滑膛野战炮,也就是总数五百门野战炮。我们还缺三百三十门,每门的造价是纹银三万两。这仅是枪炮,还有各种杂项的武装,如被服,盔甲,战马等等,总计也不会低于五百万。” 被唤过来参加内阁会议的户部左侍郎,顿时一阵体虚气短,他苦笑道:“汾阳王殿下,你这些花销总计数千万两,我户部哪里能拿得出来。下官可尽力为你筹措,可今年最多腾个六百万两给你。” 这位户部左侍郎有意无意的看向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后者却面无表情:“先帝虽然简省,可也不事积蓄,内库银钱一直任由外朝支借,如今存银只有不到三百万。” 他凝神想了想:“可以发卖一些于皇家无益的产业,再开几座矿山,年底之前可为汾阳王筹措五百万两。” 景泰之逝与曹吉祥之叛,让钱隆愧疚自责到无以复加。 此时的他只一心一意,想要扶保监国长公主与皇太孙,直至先帝皇统永固—— “可扩军备战,是如今国朝首要之务!” 李轩目光凌厉的扫视着群臣:“大晋内有沂王,襄王世子之患,外则有蒙兀与麓川土司虎视眈眈。朝中如果没有一支能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精兵,试问各位岂能安枕? 且以本候之见,仅仅是十万八千人的神机营还不够,最好是从京营中再挑选四到六个营团,全员换装火枪火炮,才可保大晋社稷稳如泰山。” 他还是自称本侯,不适应自己‘汾阳郡王’的封爵。 少傅于杰听了之后就面皮微动,他心里面的天平,已经向‘银钱’这边倾斜了。 除了抄家,似乎没别的办法了—— 据他所知,这些北方将门的主支与庶系之间,绝大多数都是关系不谐,甚至恶劣的。 只要他们能在这过程中区别对待,抑此扬彼,分化瓦解,似乎问题不大? “我与神器盟主商议,她可接受分期两年付款,可朝廷今年交付的定金,不得低于三千万两。” 李轩目光闪动,给了诸臣最后一击:“诸位,朝廷只需有十七万燧发火枪在手,本侯定可平灭天下所有不臣,横扫南北一切外敌!” 再次进入内阁的汪文,不禁神色凝肃的沉思了片刻,然后扫望诸臣:“关于叛军将官的处置,我觉得还是可以再议一议。还有后续的审讯,最好是从严从厉,诸位以为呢?” 首辅陈询则面含异色的看着李轩,他想这位汾阳郡王,不但在军事上的能力让人瞠目结舌,他在处理朝政上的天赋,也是出人意料。 景泰帝将之直接拔擢为次辅之举,虽然任性。可以李轩的手腕来看,这位汾阳郡王足堪为宰相之才。 第六五九章 满头满脸 当众多辅政大臣从文华殿里面出来的时候,权顶天就佩服万分的看着李轩。 “老子言‘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汾阳郡王真是深得其中三昧!” 今日是他们八位辅政大臣首次聚集在一起进行‘朝议’,加上各种事务繁杂,故而从卯时一直议到了午时才结束,持续足足三个时辰。 权顶天最开始没意识到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惊愕的发现,李轩虽然自始至终都态度温和,甚至在殿中从没有大声说过话。 可最后众人的决议,绝大多数都遵循着李轩的意志,甚至整个会议全程,都在李轩的把控之中。 即便陈询这位牢牢把控首辅之位十三年的老狐狸,今日都在李轩的面前落了下风。 当然,这也有监国长公主虞红裳将批红与落玺之权,完全交给李轩的缘故,可汾阳郡王在政务上的天赋可见一斑。 “大司徒过誉了,如非是大司徒鼎力支持,今日的朝议哪里都能尽如本侯之意?” 李轩谦逊一笑:“不过户部那边,还得请大司徒多费点心。” 在景泰帝任命的八位辅政大臣当中,唯有权顶天牢牢站在李轩的阵营。 他们两人的立场,三观,政见,也是所有辅政大臣当中最接近的。 今日的朝会中,权顶天就给予了李轩最大程度的支持。。 李轩也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在朝会中以极其巧妙的手腕,使得权顶天转任户部尚书。 首辅陈询与吏部尚书何文渊,自然是不会让李轩轻易如愿的。即便少保于杰,也不愿意见到这一幕发生。 户部尚书古称‘地官’,‘大司徒’,在朝中的地位权柄,仅次于号称‘天官’的吏部尚书。 如今仅汾阳郡王掌握的五军都督府与神机营,就已让陈询他们不安了,如果再令李轩的党羽执掌住朝廷的钱袋,岂非更加的难以制衡! 所以李轩采取了一种看似‘公平’的办法,也就是自宣宗年间开始的廷推之法。 大晋的‘廷推’,一般是由内阁提出人选,再有六部尚书、都御史、通政使、大理寺卿等三品以上官员,还有六科给事中、掌道御史等人投票。 再由天子从得票最高的三人当中,选择一人任命。 权顶天的得票肯定不会是最高的,陈询等人一定会全力狙击。 可只需权顶天的票数进入前三位,就会进入天子挑选的环节。 如今天子已逝,监国长公主虞红裳又将批红落玺之权交给李轩。 这也就意味着,李轩掌握着最终的决定权。 情况也恰如李轩所料,权顶天身为江南大儒,他的人脉与影响力还是很不错的,李轩这个‘理学护法’在六科给事中与掌道御史里面,也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权顶天最终得票是第二,也就顺理成章的出任了户部尚书。 “这是自然,”权顶天神色凝肃的微一颔首:“扩军备战与财赋,是当今国朝第一等的要务,权某岂敢轻忽?” 他还想与李轩说一些具体的细节,可两人才没说几句,监国长公主就遣人相招,让李轩去见她。 李轩猜测虞红裳找他的目的,多半是为这次的朝会。 他当即动身,前往虞红裳守灵的乾清宫。 此时天子的棺椁,就摆放在乾清殿的主殿当中。 虞红裳召见李轩的地方,则是在乾清宫附近的一间侧院里面。 自景泰帝亡故后的这几天,虞红裳都呆在这边。 她没有常守灵前,只是在晨昏的特定时间前往跪拜,可宫中内外都无人指摘虞红裳不孝。 只因这位在守灵的同时,还得照顾嗣皇帝。 李轩在一位女官的引导下,才刚走到这间小院的门口,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一片女子的哭泣声,还有几个女子正在哀声求告。 “殿下,您可得给我们做主啊!我们平原侯府又没有参与叛乱,汾阳郡王凭什么将我们侯爷缉拿?” “——我家全家男丁都已被捕拿下狱,汾阳郡王这分明是要对我家斩尽杀绝。您可不能不管,当初太宗靖难,我们家的祖辈可也是出过大力的。” “此前潮白河之战,我们家是出了一些家丁。可那个时候梁亨拿着刀把子上门,我们想不借都不成。” “殿下,汾阳郡王这分明是要挖我大晋朝的根呐!我们这些勋贵将门倒了,谁来扶保大晋?汾阳郡王这分明就是借题发挥,欲在军中排斥异己。殿下,您就不惧未来这位郡王谋朝篡位,效法操莽?” 李轩听到这里,顿时就剑眉微扬。 他前方的女官当即语含惭愧的解释:“殿下其实不想见外人,不过带人进来的是河间王妃,又寻死觅活的,我们拦不住。” 李轩当即了然,唇现哂意。 河间王妃也就是皇甫玄机的母亲。 三日前正统帝事败,夺宫之变结束后,参与叛乱的皇甫玄机本欲逃遁,却被李轩的部下‘陆血’亲自抓捕,送入到绣衣卫诏狱内严刑拷打。 早在潮白河一战之前,李轩就已命‘陆血’盯着此人,别人可以走,唯独皇甫玄机走不得。 此人不但是这次宫变的重要参与者,更是正统帝与勋贵将门的纽带之一。 他要想彻底铲除正统帝的遗毒,皇甫玄机的口供就很关键。 更何况他们之间,还有着一些过往的恩怨。 “河间王妃又为皇甫玄机求情了?还是为皇甫元机?” 皇甫元机是皇甫玄机的二兄,这次也一定程度上参与了宫变。 皇甫元机倒是没有逃走,却效法他的弟弟,躲入到辅国公府的祠堂。 结果却被李轩的一位神机营部将强闯入国公府,从辅国公府祠堂里面将他强行带走。 “是皇甫元机,她说皇甫玄机罪该万死,该任由朝廷处置。”那女官摇着头:“不过请看在故河间王与故定兴王的份上,放皇甫元机出狱。她还带来这些勋贵女眷,一起求情。” 此时这女官语声一顿,含着几分迟疑道:“她们言辞之间,对殿下您多有指斥与诽谤。” 李轩毫不觉意外,也就在他欲踏入院内的时候,就听里面虞红裳声音柔柔弱弱道:“诸位夫人,汾阳郡王乃是父皇亲自指定的托孤之人,本宫自当信之无疑。 且郡王殿下乃是理学护法,浩气琉璃,是当世第一等的正人君子。他绝不会无中生有,做诬陷栽赃之事,所以诸位大可放心,只需你们家的男人确实没有参与叛乱,真是清白之身,那一定不会有事情的,尽管安心在家等着就可。” 她的答复,显然没法令这些女眷们满意。 可就在这些女人哭嚎哭闹前,虞红裳就又语含冷意道:“诸位如果认为汾阳郡王处置不公,冤枉了人,大可以去寻刑部尚书俞士悦申述,何需来寻本宫?来人,送诸位夫人出去吧。” 此时院子里面忽然响起了婴儿的哇哇大哭,虞红裳的身边更有一位女官怒声训斥:“诸位夫人!天子薨逝,监国长公主伤心欲绝。可如今她不但得为先帝守灵,还得照顾嗣皇帝,疗养内伤。 公主正值心力交瘁之际,陛下更是在襁褓当中受不得惊扰,你们还要在这里胡搅蛮缠,究竟意欲何为?是不是还想要谋朝篡位?” 里面的那些女眷就再无话可说,不得不从院中告退。 她们望见从门外走进来的李轩,不禁都面色微白,面现惊惧畏缩之意 唯独那河间王妃镇定自如,面无表情的朝李轩看了过去。 李轩则毫不在意,扫了她们一眼,就直接走入到这院里面的厅堂里面。 虞红裳就在堂中坐着,怀里抱着嗣皇帝虞祐巃。 这小孩还是在哇哇大哭,怎么哄都哄不住。 李轩走过去凝神看了一眼,心中就滋生怪异之感。他还是莫名的感觉这孩子与他很亲近,很投缘。 “陛下今日中气甚足啊,他这应该是饿了吧?你找奶娘给他喂点奶。” “才刚喂过!可能被那些女人吓到了,”虞红裳摇着头,目中流露出一抹怒意。 她见李轩一脸的好奇之色,顿时心中微动,把虞祐巃直接往李轩怀里递过去:“你抱他试试。” 说来奇怪,李轩才刚接手过来,这小孩就没再哭了。 他含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看李轩。 李轩见状一乐,一把将虞祐巃举起在身前;“有意思,看来这孩子真与我投缘。” 他的语声才落,就发现不对劲。小虞祐巃的胯下蓦然涌出了一股湿热之汽,一瞬间就裤裆弄湿了。 此时正值盛夏,虞红裳没在小孩身上包裹太多东西,这小家伙又肾气十足,尿水居然还溅射了出来,直往李轩洒过去。 李轩见状不由冷笑,心想敢在老子头顶撒尿的人还没有出生! 他的一身罡元本能的反应,开始防御尿水。可随后又感觉不对,这尿水被他一身罡气反射回去,那力道是要死人的,这小家伙可承受不住。 于是李轩又瞬时将体外罡力撤走,可那尿水已经激射过来,洒了他满头满脸。 第六六零章 深谋远虑李谦之 “这个小兔崽子!” 李轩连臣礼都不顾了,破口大骂。 他抹了抹脸上的尿,同时怒瞪着手里的虞祐巃,可这小娃娃却毫不畏惧,反倒是嘎嘎笑了起来。 虞红裳也‘噗嗤’一笑,忙把小祐巃抢了回来:“来人,带汾阳郡王去更衣。” 不久之后,李轩一脸郁闷的再次走了回来。他望见小虞祐巃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坐在虞红裳的腿上,他依旧是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无辜的望着他。 李轩无奈一笑,转而看向虞红裳:“红裳你召我过来是为何事?可是关于今日的朝议?” 他语声一顿,微微凝眉:“虽说现在是先帝丧期,可红裳你也该出席的,今日许多官员都在议论。” “就让他们议论,这与朝局无碍。” 虞红裳冷冷一哂,然后就定定的看向了自己怀中的虞祐巃:“朝廷有你与首辅大人,还有于少傅震慑维持,缺了我也不至于人心不固。天子垂拱而治,这不是他们文臣最想要的局面吗? 且事分轻重缓急,对我来说,现在朝政什么的都不重要,这孩子才是根本。” 她想自己这个时候如分心朝政,导致虞祐巃出事了怎么办? 这绝非杞人忧天,自己的父皇被人咒杀,弟弟至今昏迷不醒,这宫中的险恶可见一斑。。 如果不是逼不得已,虞红裳根本就不想虞祐巃当这个皇帝,将他推入这个杀机四伏的火坑。 这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不但虞红裳会痛悔终生,如今朝堂中的秩序也将崩溃。 试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所以虞红裳现在对宫中的任何人都放心不下,甚至她身边一手提上来的亲近女官,也不能完全放心。 她的弟弟虞见济,身边也都是父皇亲自挑选的可靠之人,可他一样在成为太子的几日之后就遭人暗算。 “何况不是有轩郎你在么?如果是我必须亲自出面处理的事情,我自然不会置之不理。可今日的朝会不是,那我何需去费这个心?” 李轩哑然无语,然后就心想行吧,你爱咋样就咋样。 以大晋现在的体制,皇帝几十年不上朝都是可以的。 大晋体制与大明朝相同,而大明后面的嘉靖与万历可都是几十年没上过朝的奇葩。 关键是史官对他们的评价居然还不错,这两个人一个是‘世宗’,一个是‘神宗’,都是最上等的庙号。 这样的皇帝,文官们嘴上嫌弃,其实心里面最喜欢了。 崇祯皇帝如果肯学他们,大明说不定还有得救。 虞红裳此时又神色一肃,目中现出了一抹厉色:“这次召轩郎过来,是想问问关于那些将门勋贵的事情。轩郎你是否真有把握将那些逆贼清肃杀绝,不留遗患?” 她知道这些将门勋贵,都明里暗里的参与了夺宫之变,也是她父皇陨亡的罪魁祸首之一。 虞红裳已将这些人恨到了骨子里,如果有机会将之彻底除灭,她绝不会错过。 问题是现在的大晋朝廷内忧外患,虞红裳担心将这些人逼迫太过,会导致局面进一步的恶化。 她必须了解李轩的想法,看自己是否有让步妥协的必要。 李轩则面色平静道:“直接说可能不直观,请上大晋舆图!” 很快就有人将一面八仙桌的舆图,搬到了李轩与虞红裳的面前。 李轩用手在地图上指了指:“红裳你看,如今蓟州镇在我的手中,京营由于杰执掌,漕运总督是我爹诚意伯,扬州水师参将是我兄长李炎,崇明岛水师总兵是我爹的旧部,操江水师提督是镇东侯段东。四川总督则是先帝的潜邸大臣李文焕,红裳你现在有什么样的想法?” 所谓潜邸,是指皇帝即位前的住所。这个李文焕,在景泰帝继位之前,就已经在他王府中担任长史,是真正的自己人。 虞红裳看着舆图,眼中不禁闪现着异泽:“你是想说,我大晋看似风雨飘摇,可其实根基依然稳固是吗?” 这运河与长江沿线,要么是财赋重地,要么就是大晋的粮仓。 而只需这河上的水师,还牢牢掌握于大晋之手,就不愁财赋粮秣。 “所以这是清肃北方卫所军的绝佳时机,也是唯一的机会。” 李轩的眸光闪现亮泽:“红裳你可知,几日前我回师京城。蓟州镇有四位卫指挥使,三十七位千户阳奉阴违,还有人直接抗命不遵,甚至试图挖断桥梁道路,阻我进军。这蓟州镇尚且如此,何况其它卫所?” 承德战前,李轩曾经大规模调动过蓟州镇的军官,更换提拔他信任的将领。 可即便如此,在宫变发生之后,李轩在蓟州镇也没能做到如臂指使。在他回师京城的途中,可谓是阻碍重重。 “——这些北方将门对你我君臣怨气深重,已经彻底失了为臣为将的本分与底线。朝廷若做姑息,只会让他们更肆无忌惮。 这些人今日能为一己之私,冒险支持正统帝复辟,日后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再做出什么胆大包天之事?这种情况下,我怎敢放心领军出征平叛?” “轩郎你说得对。”虞红裳的目中现出凝思之色:“如果不能真正掌控住蓟州,大同,宣府等镇,建灵帝就是前车之鉴。” 太宗靖难时,建灵帝与太宗之间的兵力差距达到三十倍以上。 可其时卫所军真正愿意为朝廷死战的都不足一成。 这是因太祖晚年大肆诛戮功臣,建灵帝又重用文官,这使得朝廷对卫所军的掌控力降低到极其微弱的层次。 当时的地方卫所将领大多都同情太宗,或是消极怠战,或是直接投靠太宗。 “即是如此,那么轩郎的手段就该更果决一些,不能给他们反应过来的机会。” 她心里则暗想,这桩事还是得由内厂与绣衣卫出手。 轩郎是一身浩气琉璃的正人君子,他虽非是那等可欺之以方的腐儒,通晓权变。可他对朝廷法度与规则,还是看得较重。 问题是这种时候,哪里还能讲什么规矩,讲什么证据? 尽快将这些北方将门的亲信党羽拿下,清肃他们在边军的势力才是正理。 如果不能将这些人尽快除去,确实是他们的莫大隐患。 李轩不知虞红裳的想法,他袍袖一拂:“自当以雷霆霹雳之势!” 此时他的四万神机营镇守于京城,于杰的十团营与三千营,就驻扎在大同。 蓟州,大同,宣府等地无论是哪个方向出问题,都可迅速讨平。 只需这最重要的三镇稳固,其余辽东,固原等镇,都是旁枝末节,于大局无碍。 “还有一事,” 虞红裳此时又将一封符书,送至到李轩面前:“这是绣衣卫的信报,说是沂王虞见深已经潜逃至陕西。他一人匹马入城,说服陕西总督助他起兵,在短短三日内,攻略了周边众多府县,聚兵达十余万。 那边绣衣卫说沂王虞见深不知得了什么势力相助,身边高手如云,已知的天位就达七人之多。” “应该是金阙天宫。” 李轩随意的看了一眼,然后就放在一边:“暂时不用管,下旨让地方兵马与官员节节抵抗就可。我们现在的首要大敌,并非沂王。” “哦?” 虞红裳有些不解了:“如果是金阙天宫在支持,形势岂非更加可怕?沂王之势,足以席卷陕西甘肃,甚至威胁河南。” 李轩则是摇头:“即便他把这些地方全占了又如何?关西一带王气已失,早就失去了争雄天下之力。” 在汉唐之时,人们对关西一带土地的地力压榨太过。此时这两地的粮食产量,相较于汉唐之时已经大幅下跌,整体的产量跌了将近三成,所以那边绝大多数的地方都是贫瘠之地。 即便是在这个仙法显世的世界,那边一亩的产量都不到三石半。 而在河南与北直隶一代,亩产可达四石,南方的上等稻田则可达八石之巨。 另一个世界的李自成也是在攻下襄樊一带,在附近开始屯田之后,才有了掀翻大明的力量。 虞红裳凝神想了想,就又问道:“那么你准备从襄阳开始平叛?沂王与襄王,朝廷不能都置之不理吧?” 李轩却直接在舆图上的一个位置点了点:“我的目标是这里!” 他的眸中闪现锐芒:“无论治国还是治军,钱粮都是第一要务!只要有足够的钱粮在手,我们才能稳住军队,才能购买火枪,甚至招揽天位。 金阙天宫那位大司命不知兵法,所以在全力支持沂王虞见济。可真正能危及我大晋的大敌,是在此处,我们不能等那位大司命反应过来。” 虞红裳已经被说服了,她不禁为李轩的军略与远见暗暗钦佩。 也就在这个时候,宫外有人匆匆走入进来。 那是虞红裳身边的一位宫女:“殿下,汾阳郡王。郡王殿下的部属,绣衣百户独孤碧落在外求见。说是郡王之母刘夫人已经入京,请汾阳郡王尽快回府一趟。” 李轩闻言一愣,心想自己老娘怎么就入京了?老娘这次怎么连一声招呼都不打? 第六六一章 要什么样的都有 同一时间,刘氏正眼神发懵的看着眼前的朱红色大门,还有门上‘汾阳王府’的牌匾。 按照大晋的仪制,郡王府的大门面阔三间,左右还各有一扇角门,府门外有石狮、灯柱、拴马桩、上马石,门对面还得有影壁等等。 刘氏眼前这座大门,显然是最近一两天才重新整修过的,不但油漆味很重,地砖墙砖也是新砌的。 “这是昨日才新修好的。”李四海在旁边精神抖擞的解释:“王爷原本是没这个打算的,他连郡王爵位都不想要。不过这两天内廷派了人过来,说是要为王爷改建王府,一应开支都由内廷承担。王爷没同意,只让他们换了门庭,整修了外墙。” 在刘氏的身后,挺着大肚子的素昭君不由眼现异泽,微微颔首。 她想自己的这个小叔子,自从两年前浪子回头之后,不但展现出震撼世人的才略,从此一飞冲天,就连性情也与以往不一样了。 成不骄,败不馁,得不喜,失不忧,没有因骤登高位而冲昏头脑,这是名臣大将的风范。。 “吾儿咋就成了郡王了呢?” 刘氏一声呢喃,然后又看向了旁边那一溜的马车,还有一大堆等候在耳门外的人。 她不禁眉毛一扬:“这都是来王府求见轩儿的?” 他们诚意伯府平时也是门庭若市,不过与这边相较,那是小巫见大巫。 “正是!” 李四海的面上发着光:“如今王爷不但是当朝次辅,还执掌五军都督府,是先帝指定的首席辅政大臣。即便当朝首辅,也得让我家三分。如今想要求见王爷的,自然不知凡几。您是不知道,现在就连这条胡同,都改成‘汾阳’胡同了。” 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他李四海身为王府管家,地位就更加不同一般,现在可算是体会到被人奉承恭维。颐指气使,众星拱月般的滋味了。 如果不是他儿子李大陆再三提醒告诫,李四海自己也是本份老实的性子,他现在光收红包就能收到手软,一天至少能有三千两纹银的收入。 据说按照大晋的仪制,他这个王府管家还可以成为朝廷在册官员,位列八品,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刘氏的关注点却与这两位不一样,她仔细打望着胡同口的方向:“我看到那边好几个媒婆,你干吗不让她们进门?这不太好,会被人说我们仗势欺人。” 她发现胡同口有十几个明显是媒婆打扮的中年妇人,正被一群手持水火棍的王府家丁推搡驱赶。 李四海遥空看了一眼,脸色就略有些怪异,一阵尬笑:“这是府里面罗校尉的主意,她说这群人非常碍眼,说是不准让她们靠近这胡同半步。 不过这些媒婆也确实很烦人,自从王爷他封了王爵,隔天这里聚了上百个媒婆,吵吵闹闹的烦死人。” “罗校尉,你是说夏南烟吧?” 刘氏的反应却是非常大度,她的神色复杂:“我听你们家老爷说过她,那是镇东侯段东的义女,巡盐御史夏御史的女儿。夏御史是为民请命,不惜性命的大忠臣,他的女儿自是清华贵胄。 据说这一次宫变,这孩子为李轩连自己性命都差点搭上了,一头青丝一夜转白,这是个好孩子。” 她一边说着,一边往里面走。 这个时候,一个女孩匆匆从后面跑了过来。 那正是冷雨柔,她匆匆走到刘氏身边大礼一拜道:“雨柔拜见主母!” 她神色微含意外:“主母您是何时入京的?怎么就没提前给个消息?” 素昭君就面色沉凝的解释道:“这次是临时起意,两天前都城隍老爷身边的听天将军寻到府上,说是要防患于未然,让我们尽快入京。 某些人奈何不得小叔,就可能会对诚意伯府下手。” 她说的都城隍,是指南京那位。 这个时候,听天獒也从两人身后冒出了头。它纵身一跃,轻巧的越过了门槛,一脸的无精打采,意态消沉。 刘氏则挽住了冷雨柔的手:“叫什么主母?叫母亲,都说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女儿一般养。且你如今已是神器盟主,怎么还动不动就给人跪拜。” 她接下来,却语声一转:“柔儿,我不是让你来京城盯着,给李轩他找一个合适的良配吗?柔儿你这一年来可有什么收获?” 冷雨柔的脸就顿时一僵,入京以来,她绝大多数时间都盯着工坊,哪有什么时间去盯着李轩? 冷雨柔反应极快,很快就消去了异色道:“母亲,堪为李轩良配的多着呢,我都看花了眼。全都是兰心蕙质,出类拔萃,才貌双全的绝代佳人。您要是看不上她们,那么龙蛇麒麟,母亲你要什么样的都有。” 刘氏闻言一愣,心想这丫头到底在说啥? 也就在这时候,王府门外传来了一阵奔腾如雷的马蹄声。 当刘氏转身回望,就望见李轩正疾步流星,龙骧虎步的走入到府内。 “母亲,你与嫂子进京怎么都不打一声招呼?” 李轩的语声却忽然一顿,他的视角余光看见了地上‘爬’着的听天獒。 “听天?”他不禁面色微肃:“如此说来,母亲入京,是都城隍的吩咐?” 他之所以放心刘氏她们呆在南京,一是仇千秋,一是都城隍。 听天獒是都城隍坐下神兽,理论来说,它是没法离开南直隶的。 它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出大问题。 听天獒纵身一跃,来到了李轩的肩头,它无精打采道:“其实没什么大碍,只是未雨绸缪,有备无患。老爷察觉有人盯上了南京,还有你们家,而且实力不弱。 不过仇千秋最近倒是有了一次极大的突破,照我家老爷的说法,老仇他已经有了昔日朱明月初掌六道司,于杰在土木堡之变后力挽狂澜时的威势。 他与老爷联手,足以应战任何强敌。不过一旦战起,他们的力量未必能护得住诚意伯府周全,所以老爷让我护送你母亲与大嫂入京暂避。” 听天獒说到这里又摇了摇尾巴,眼巴巴的看着李轩:“李轩你现在身边缺不缺狗?” 第六六二章 最好生一大窝(求月票) “缺狗?”李轩感觉奇怪,他仔细看了听天獒一眼,然后面现惊色:“听天你这是想跳槽?” 他发现听天獒身上,已经没有了南京都城隍的元神印记。 听天獒则一脸沮丧,灰心丧气道:“什么跳槽?我是被赶出了门,老爷他不要我了。” “竟有此事?”李轩不由蹙眉,心想都城隍这就有点不厚道了。 虽说这听天獒平时光吃饭不干事,还胆小如鼠,可之前的南京之乱,它还是出过大力的,没功劳也有苦劳。 “它这是咎由自取。”后面的素昭君见状微微一乐:“这家伙年前与一头拥有谛听血脉的母狗好上了,然后生下了一窝狗仔,足足十几只,都被它带回南京地府。 据说都城隍老爷差点给气坏了,让南京城的地面都抖了三抖。都城隍老爷最终收下它的相好,也收下了它的那些狗仔,却把这家伙赶出家门。” 李轩凝神想了想,然后就感慨道:“都城隍老爷受累了。” 要知道这种有神兽血脉的幼崽养大可花钱了,他的‘神血青鸾’牛郎就已经花了他五十多万两。。 神兽血裔本就娇贵,要想它们尽快成长,尽快顶事,那就得用大量的天材地宝供着。 听天獒的后裔,估计血脉纯度不会低,而‘谛听’一脉的神兽虽然寿元悠久,还有强大的‘地听’神通,可它们的成长速度却很感人,慢到这世间的术修都没人愿意去养。 它们的战力又很堪忧,不像是‘神血青鸾’与‘火云凰’这样有自我谋生的能力。 李轩则怪异的看着听天獒:“你这家伙可真能生啊,一生就是这么大的一窝。” 听天獒就不禁摇了摇尾巴,眼现得色:“我们谛听一脉好久都没有后裔出生了,最近百年里面就我生了这么一窝,而且是一炮而红,足足生了十三只。全族一百多个男丁,就我最顶事。我老娘都传来了符信夸我,说让我再接再厉。” 李轩原本是想要答应收留这家伙的,可一听到‘再接再厉’这个词就面色一僵,他毫无诚意的尬笑道:“听天兄难得来北京一趟,可以在这边多住一阵的,在这边多玩玩,多看看,京城风物可与南京大不相同。” 他心想自己现在就是一个穷鬼,不能让自己变得更穷了。 李轩随后恭恭敬敬的把刘氏迎入府中,又令李四海给刘氏与素昭君她们安排居处。 不过一行人才在王府大厅里面坐下,刘氏就扯住了李轩的手。 “小轩,这次为娘入京,其实也是为你的终身大事而来。小轩你年纪也不小了,准备何时成婚,给为娘生几个孙子啊?” 李轩听了之后就一愣,心想这不是以前大哥的待遇吗?怎么轮到自己了? 他不以为意道:“老娘,我还早着呢,才二十岁出头。” 现代的法定结婚年龄可是不得早于二十二周岁。 他倒也不是很抗拒结婚,问题是会翻车啊——肯定会翻! 刘氏就猛地一拍桌子,神色冷冽道:“别人家二十岁出头的时候,孩子都已经满地跑了!你兄长可是十八岁那年成得婚。 还有这是年纪的问题吗?你现在都已经是第四门的武道修为,再不生孩子就完了。你爹说你以后肯定会进入天位,可在天位之后,还有几个能诞下子嗣的?看看先帝,他想尽了办法,就是生不出来!” “那也不用着急。”李轩镇静如常,不动声色:“从十重楼到天位之境,孩儿估计得好几年呢,没这么容易突破,何况我与先帝的情况不一样。” 其实天位之境对他说就如探囊取物,接下来的几重楼修为,就是慢慢积累的过程,可这个真相肯定不能对刘氏说。 李轩心想自己又没像景泰帝那样修‘锁元秘法’,自我结扎。 且天位境界能生的也不是没有,看看晋太祖,人家可是足足生了二十六个儿子。 “何况大嫂她不是有孩子了吗?我老李家传宗接代又没问题,母亲你何需这么急不可耐?” 刘氏面色更加青黑了:“你这说得什么话?孩子当然是越多越好。我诚意伯府如今是后继有人,可你的汾国公,你的靖安伯爵位呢?你这拼死拼活得来的一身功业,两个爵位,李轩你要交给谁?” 之前李轩侦破襄王逆案的时候,天子曾有旨意,荫封李轩一子为‘靖安伯’。 也就是说他这一脉可以继承两个爵位。 至于汾阳郡王,这是降等世袭的爵位。如果李轩不在了,他的后代继承的是‘汾国公’。 李轩凝神想了想:“其实这爵位还给朝廷也没什么不好的。” 如今保证他的船不翻,才是第一紧要的大事。 至于孩子,还是随缘吧—— 李轩来自于现代,在这方面没有执念,意愿不强。 刘氏却气得一个倒仰:“你这个混账!” 她看见独孤碧落挂在腰侧的马鞭,当即抢过来就往李轩抽,将李轩赶的到处乱窜。 不过她很快就发现,自家这次子的翅膀已经长硬了。李轩他连逃跑也逃得没诚意,偶尔挨上她几鞭根本不痛不痒,连一个白印子都没留下。 反倒是她的手,被李轩金身霸体的反震之力给震疼了。 所以刘氏追了一阵子就放弃了,她气呼呼的想,看来这桩事还是得靠自己。 此时刘氏也看见了门口,正幸灾乐祸望着李轩的听天獒。就心想小轩这家伙,要是能像听天将军那样能生就好了,最好一生一大窝。 ※※※※ 在安顿下来之后,刘氏就首先通过院墙上开的侧门,去了隔壁的道观。 她已经听李四海说了,天师张神业这几天都居住在这座道观里面。 天子驾崩之日张天师恰在京城,他作为朝廷册封的正一嗣教真人,不得不留下参与主持先帝的葬仪法事。 还有天师张神业的妹妹薛夫人,最近也在这边闲居。 她来的时间恰好,张天师刚好结束了今天的水陆道场,回到道观内修养。 “说来让天师与薛夫人你们笑话,妾身此来,其实是想向天师您请个卦,给我家轩儿算一算未来的命数。” 刘氏一脸的愁容:“妾身想要问轩儿他未来可有子嗣?具体又是什么时候?” 薛夫人听了之后就很奇怪的问道:“李夫人,汾阳郡王他还年轻吧?他现在都没有成亲,李夫人你现在就问他子嗣,是否本末倒置?” 正常的情况,不该是先问婚事吗? 刘氏则苦着脸道:“他的婚事我愁,子嗣一事,却更让我发愁。天师,妾身听说你们修行之士一旦进入天位,就很难诞下子嗣,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天师张神业微微颔首:“天位修士要生子,的确要比普通人艰难许多。” 这一来是修行之士‘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精元都化气化神,还虚合道去了,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元生子啊? 且天位修士的生命本质,与常人其实很不一样了,所以在蕴养子嗣方面也就更加困难。 这世间的神兽为何稀少,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总之越是强大的个体,就越难有后裔——除非是像晋太祖那样借助龙气,施以秘法。 此时薛夫人,却是想到了什么,她面色不禁微微一僵,眼神渐渐凝肃。 刘氏就一脸愁容道:“这不就是吗?有人与妾身说李轩他身登天位之期,就在这几年之间。偏偏他现在身边的几个女孩,哪一个不是绝代天骄,人中龙凤?对她们来说,天位之境想必也是唾手可得。再等几年,我担心李轩他可能会绝后。” 这个时候,就连天师张神业也听出不对劲了,他与薛夫人遥空互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严重的危机。 即将踏入天位境界的不止是李轩,他们家的云柔,也快进入天位了。 半个时辰之后,刘氏求得签卦满意离去后,张天师就不禁眉头深锁,陷入了凝思。 “兄长怎么还在发愁?”薛夫人奇怪的询问:“你不是断定汾阳郡王他子嗣无忧吗?” 张天师就摇着头:“汾阳郡王他如今龙气入体,又牵涉当今天下的兴亡衰替。他的天数早已蒙昧不清,哪里能是我看得清楚的?我只能根据卦象猜度,汾阳郡王他应该没有无后之忧。而且——” 张天师稍稍迟疑,用难以启齿的神色道:“子嗣无忧的毕竟是汾阳郡王。” 薛氏一听就明白究竟了,子嗣无忧的是老李家,与天师张神业有什么关系? 她面皮不由再次微凝,心想薛云柔那边,自己确实该催一催了。天师府那诺大家业,总不能便宜给了别人。 张天师又看着手中的卦签,心中古怪不已。 这一卦是‘坤卦六五’,卦象是:‘黄裳元吉,文在中也’。 这无疑是很吉利的一卦,不过从卦象来推断,李轩那家伙似乎已经有子在外,而且身份尊贵,甚至是贵不可言! 张天师不禁摇了摇头,心中不解之至。 而此时回到汾阳郡王府的刘氏,又等到了罗烟与乐芊芊从六道司归来。 第六六三章 万一运气好 罗烟对于刘氏的到来,是非常意外,忐忑不安且不知所措的。 她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李轩的母亲,甚至有那么一点点的心虚。 如果可以的话,罗烟都不想与刘氏见面。 可这次刘氏在北京要住上很长一段时间,那就没可能避开了。 出乎罗烟意料的是,刘氏与她见面之后不但态度温和可亲,还很亲热的将他们诚意伯府的一件传家宝,送到了罗烟的手里,这让她受宠若惊。 “孩子真委屈你了。”刘氏拍着罗烟的手,一脸的歉意:“烟儿你的事我是清楚的,是我家小轩对你不住。 这个小混账,有时我真想将他回炉重造。我们老李家世世代代都是终生不渝的痴情种子,怎么轮到我,就生了这么个轻薄无行的人渣货色?” 旁边的冷雨柔不禁眨了眨眼,心想怕不是‘终生不渝的痴情种’,而是‘畏妻如虎的惧内人’。 罗烟听了之后就不由苦笑,心想在这个问题上,她真没法指责李轩什么。。 当初她到李轩身边的时候,李轩都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此时刘氏又语声一转:“烟儿,你与李轩既已走到了这一步,那就不能不谈婚论嫁了。不知烟儿你可愿下嫁我诚意李家?” 罗烟闻言一愣,万分吃惊的看着刘氏:“伯母,你刚才说什么?下嫁?”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烟儿,我是想问你可愿下嫁于我家?”刘氏神色凝然的微一颔首:“烟儿如有此意,我李家自当明媒正娶。我儿混账荒唐,我们李家却不能对不住人,也不能没有担当。” 她的主意很正,是真想把罗烟明媒正娶的迎回家,给这孩子一个名份。 反正李轩那小混蛋已经让人在族里打听,是否还有远亲能让他兼祧了。 罗烟的小脸顿时一片潮红,她心里则五味杂陈,更有些畏缩:“伯母这如何使得?李轩他是当朝郡王,辅政大臣。烟儿却是一个没有出身来历的人,而且——” 她还曾化身紫蝶妖女,沦为黑榜大盗,与江南无数豪门巨室结怨。 “什么使不得?你是御使夏广维的女儿,真正的清华贵胄,与我家正是门当户对。如果是为以前‘紫蝶’的事情,烟儿你更不用担心。” 刘氏捏着罗烟的手,一脸的淡定从容:“且不说黑榜上的紫蝶已经陨亡多时,即便有人翻出此事,我倒想要看看,谁敢找上汾阳郡王府,诚意伯府生事?” 她还真不在乎紫蝶得罪的那些所谓‘豪门巨室’,以如今轩儿与她夫君在朝中的地位,这一眼望去,哪只虫儿敢做声? 罗烟的眸中顿时闪现出一抹亮泽,那就仿佛是桃花初绽般的光辉,可这抹光辉很快就黯淡了下来,她那吹弹可破的小脸也略显苍白:“多谢伯母美意,可烟儿只怕无此福分。” 刘氏不由万分意外,不过她也没纠结此事,一声失笑:“什么福分不福分的,烟儿你可仔细考虑清楚,不急着答复我,对了,我听说烟儿你现在也是天位在即了对吧?” 旁边的素昭君与冷雨柔,敏锐的发现刘氏的眼中,正闪现着狐狸一样的异光。 二人不由互视了一眼,都预感到了刘氏即将‘图穷匕见’。 “我现在已是十一重楼境,即将突破十二重楼。”罗烟已经把刘氏当成可以信赖的长辈,毫无防备的答道:“如果没意外的话,晋升天位就在这一两年间了。” 刘氏的眼瞳顿时一张,心想这也未免太快了?她家男人近年才晋入的十一重楼境,可接下来他修为再想提升,那是遥遥无期。 她面上不动声色道:“烟儿,你难道就没考虑过与小轩他生个孩子?” “哈?”罗烟一阵发愣,不明白刘氏怎么就把话题扯到这上面? 刘氏则是一副在为罗烟着想的样子:“烟儿,你与小轩她一往情深,生死相许。可如果两人间没有孩子,岂非是个缺憾?我可是知道的,似你们这样的修行之士一旦进入天位就子嗣艰难,你们可别留下终生撼事。” 罗烟终于意识到刘氏在说什么,她脸上顿时就像火烧一样。 刘氏继续道:“还有,我听说朝廷对你夏家的荫封极重,是世袭绣衣千户。可你们夏氏宗族至今都没决定好承嗣之人? 烟儿你不愿嫁给李轩,就没想过自己生一个,以承汝父之嗣?别人家的孩子,哪里能及得上自己的孩子贴心?” 罗烟听到这里,顿时心中一动,眼中闪过了几分意动之色。 可此时的罗烟更是羞不可抑,她像是屁股着了火一样直接起身施礼:“伯母,那个,我们六道司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就先告退了。” 她话都没说全,就匆匆逃离了这王府正厅。 刘氏看着罗烟远远离去,就又侧目往旁边默不作声的乐芊芊看了过去。 她想这女孩性格纯良可欺,就没必要像对罗烟那样委婉了。 刘氏只稍一转念,就决定开门见山:“芊芊,我听说你父母也想要招婿,想要个男丁继承你们乐氏香火?不如芊芊你考虑一下小轩,嫁来我们李家——” 乐芊芊整个人当即也像是兔子一样窜了起来,她朝着刘氏一礼,然后脚下像是装了风火轮,匆匆往后堂奔去。 刘氏则犹自高声道:“诶?孩子你别走啊。我是说真的,小轩他入赘是不行的。不过我李家素来开明,生下来的孩子跟谁姓,我们可以商量。” 乐芊芊自从得了‘无相神傀’,不用以自己的肉身频繁降灵之后,修为就突飞猛进,一瞬间就跑得没了踪影。 刘氏心想自己失算了,没想到这女孩会这么脸薄。早知道她就扣住乐芊芊的手,让她跑都跑不掉。 此时她的目光,又往冷雨柔扫了过去。 冷雨柔一看就知道刘氏在想什么,她俏脸微红,都不给刘氏说话的机会,就起身告辞:“母亲您在这边休息,等我将神器盟的事情处理好了再来陪您。” “这孩子!”刘氏看着冷雨柔的背影万分无奈:“明明一颗心都在轩儿身上了,可却一天到晚呆在工坊里面,那里面是有金子银子吗?还是有什么宝藏? 我让她来北京城,是让她来干这个的?呆在工坊里面,就能让她得偿所愿?” 素昭君不由唇角微扬:“娘你别说,她那工坊里面是真有金山银山。这次朝廷给神器盟下的订单,可是高达几千万两。” 刘氏愣了愣,然后就略含郁闷道:“这银钱难道还比终身大事更重要?她即便不想嫁过来,就不想给她冷家留个后?” 素昭君哑然失笑,她知道刘氏对罗烟,对乐芊芊虽然也喜欢,可最上心,最疼爱的还是从小养到大的冷雨柔。刘氏以前还特意为冷雨柔存了十万两银钱,准备当做冷雨柔的嫁妆,不过现在肯定是用不上了。 “娘你这可就错了。雨柔在我们家长大,她才不会在乎冷家绝后不绝后。” 刘氏就头疼的揉了揉额角:“媳妇你是怎么看的?” “什么怎么看?”素昭君装糊涂道:“您是说罗烟与芊芊?看得出来,您对她们都挺好的,真的挺好。” ——一点都没有当初对她这个媳妇的霸气。 刘氏就心想能不对她们好吗?小轩那家伙不干人事,他招惹的这些女孩,无论哪一个都有把他们诚意伯府满门杀绝的潜力。 她这个当婆婆的还能怎样?只能把她们好好的哄着供着。 刘氏眉头大皱:“说什么呢?我是问你她们有没有被我说动?” “不好说。”素昭君摇着头:“张天师与薛夫人应该明白您的意思,可薛云柔自己要是没这个心思,他们再怎么下功夫都没用;乐芊芊那孩子外柔内刚,外面柔柔弱弱的很好欺负,其实心里极有主见; 至于雨柔,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机关上,您指望她主动,还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升起来;倒是夏南烟,她应该是心动了,不过我看她似乎有什么顾虑。” 她随后略含不解的问:“我有些看不明白,娘您今天折腾了一天,就是想要蛊惑诱骗她们生孩子。可这孩子即便生下来,与我李家何干?” 刘氏听了之后,就神色自得的微微一笑,心想这关系可大着呢。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先让她们有生孩子的意愿。 至于孩子生下来之后的归属,日后完全可以再讨论嘛! 且万一运气好,有双胞胎呢?甚至生下一窝呢? 此时的刘氏,又饱含期待的看向了王府西面方向:“那些礼物可都清点妥当了?” “都已备妥!我让人问过了,明日也恰是吉时。”素昭君微一颔首后笑着反问:“娘你确定了?就不问问小叔之意?” “问他做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是都任他由他,怕是这一辈子都看不到孩子的影。” 刘氏的面上饱含期待:“早点睡吧,明天一大早我们就过去!” 那个孩子,她也期待了许久。 第六六四章 神队友刘氏 次日清晨,一抬抬大红色的红木箱,被抬入到汾阳王府隔壁的江府。 虽然两家之间的墙壁开了一扇小门,不过这些礼物却都是在吹吹打打,锣鼓声响中绕了一圈路,然后从正门抬进来,让周围几个胡同的人都瞧见了。 江夫人在门口看着,眼里现出了惊讶之意。她旁边的女侍也万分震惊道:“一共一百二十八抬,好大的排场,这都排出小半里了。” 婚嫁六礼,一曰纳采、二曰问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迎亲。 很少有人在之前纳采议亲的时候,就拿出这么重的厚礼,这么大的排场,这么大的声势。 这要是江府不同意,那汾阳王府就要丢大人了。 江夫人却觉很舒心,感觉刘氏这人做事地道。 虽然她也听说过刘氏与素昭君之间的婆媳战争,心里也略有些在意。不过那毕竟是长媳,很少听说婆婆与老二媳妇有什么纷争的。。 所以当刘氏上门,江夫人是笑靥如花,特别的热情。 不过她没想到,刘氏准备将议亲的流程,什么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等等全数走完,直接定亲。 恰好天师张神业也在,问神意,合八字什么的,他都可以搞定。 江夫人却有些迟疑了:“这个?会不会太急了?我可能得先问问含韵。” 她想自己还是得尊重一下女儿的意见。 刘氏就不动声色的喝着茶:“江夫人,所谓知女莫若母。夫人你觉得含韵她会怎么答你?” 江家的这个独女,她最近也是看清楚了。 那女孩性格是有些强势,好斗,霸道,不畏威权,看起来与素昭君相似,可其实两人绝非一类。 素昭君精明似鬼,江含韵则傻头傻脑。 刘氏以前对江含韵很不喜,可现在却打心底里的喜欢,心想这位单纯质朴,大气开朗的女孩,是再适合李轩不过了。 只要把准了她的脉,好糊弄啊—— 江夫人则心想也对,自己要是问了江含韵,以那丫头的别扭性格,这桩婚事肯定得黄了。 这要任她由她,这桩婚事要到什么才能成啊? 她不禁陷入了沉吟,仔细权衡。 “还有,我听说含韵是六道司最近百年最出众的天才,修行之速骇人惊闻,她距离天位,应该就在这几年之间吧?” 刘氏笑盈盈的说着:“江家是医道世家,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天位之后,子嗣是何等艰难。容我冒昧的问一句,江夫人你就不喜欢见儿孙绕膝之日?” 江夫人对天位之后子嗣艰难一事倒不是很在意,他夫君早就研创出一门秘法,哪怕在天位之后,也有很大可能诞下子女。 只是因江云旗顾惜她的身体,不愿使用而已。 昔日那场江家的灾劫不但令江含韵几乎垂死,不得不与灵狐小雷性命交托,她自己也受了重伤,损伤了极大的元气。 不过当刘氏说到‘儿孙绕膝’一词,她就不禁动容了。 她夫君与女儿的志向都在九天之上,可江夫人看得却是自己的身旁脚下。 她甚至开始畅想,李轩与江含韵的孩子会是啥样呢?这个外孙,会不会也像是江含韵小时候那么可爱? 江夫人却没注意到,她旁边弟媳薛夫人唇角微抽。 刘氏这套言辞,昨日在道观那边已经来过一次了,今日又故技重施。 刘氏则吹着茶盏里面的茶,继续劝说,“如果含韵对我家小轩完全不喜,那自然是没得说。可江夫人,你应该知道含韵她的真实心意才是。有时候,该推的时候就该推一把,夫人您说呢?” 江夫人的面皮也不禁抽了抽,心想江含韵的心思她还用猜? 《神天双元法》他们都快进行到最后一步了,如今就差一层窗户纸。 如果江含韵对李轩反感,不喜,怎么都不可能到这一步。 她拿着李轩的庚贴,心想自己是该下定决心了,这桩事本就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不过此时,刘氏却又语声一转,含着几分歉意:“能否请夫人屏退左右?在议亲之前,我还有一事想要对夫人您先说清楚。” 她想要说的,其实就是李轩‘兼祧’一事。 以罗烟昨日的态度来看,这桩婚事未必能成,可刘氏还是认为在议亲之前,必须把这桩事说明白,免得日后亲家怨怼。 江夫人对此也无话可说,她也知道李轩招惹的那几个女孩,都是不逊于自家女孩的绝代天骄。 这事只能怪自家女儿,她当初明明就是近水楼台,却偏偏不肯把脚迈出去,给了别人机会,生生的把李轩这‘月饼’给分了。 ※※※※ 李轩公务繁忙,昨日在迎接刘氏归府安顿好之后,就又匆匆赶往中军都督府处理公务。 他在这边的办公地点,依旧是之前中军断事官衙门。不过此处的牌匾,已经换成了‘五军大都督府’。 不知先帝是忘记了还是有意为之,他虽然任命李轩总掌五军,却没收回他中军断事官的事务。 等到先帝逝后,也就没人能拿回他这一职司,成了军务军纪一把抓的格局。 不过这庞大的权柄,也意味着更大的责任,还有更繁忙的公务。 李轩很想在五军都督府也提拔几个助手帮他,可他暂时寻不到合适的人选。 这需要才能,人品兼备的人才,李轩用着才能放心。 所以李轩宁缺毋滥,暂时只能亲力亲为。 之后李轩一整夜都待在这边,本体分身都忙到没法归家。 不过他消息灵通,刘氏携重礼前往江府给他定亲一事,李轩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李轩心里不禁暗暗给刘氏点了个赞,心想自家老娘真是神助攻,好队友。 有些事情他自己做的话肯定会翻船,可老娘她做起来就没问题,没太多顾忌了。 他还不知道刘氏诱使罗烟她们早日生子一事,一大早就春风满面的来到了距离中军断事官衙门不远的绣衣卫诏狱。 然后李轩就在诏狱的底层,看见面色苍白如纸的左道行,正拿着沾了水与‘火蝎赤毒粉’的鞭子,对着皇甫玄机一阵狠抽。 后者身上插着一些金针,明明疼痛到四肢抽搐,口吐白沫,都没能够昏迷过去。 李轩望见左道行,当即眼神一亮:“左都督,你是何时醒来的?” “劳郡王动问,左某是昨日醒来的。”左道行转过身后神色一肃,朝着李轩恭恭敬敬的一礼:“卑职见过郡王殿下!” 他的气息还是略显虚弱,可神态气质却森冷异常,目光则像是刀锋一样的凌厉,充斥着狠戾之意。 这一次,他差点把性命交代在宫里。 可这对他来说其实不算什么,他们这种刀口上舔血的人,早就做好死在别人刀下的准备。 让左道行难受的是,自己昏迷数日之后醒来,却得知他最敬重爱戴的天子已经驾崩。 如果不是汾阳郡王夤夜回师,在潮白河大败梁亨,现在的形势不知会是怎样的险恶。 可能正统帝已经登基,而他爱戴的先帝,可能连入葬天子陵的资格都没有。 太子太孙与监国公主也不知会落到什么样的下场,自己这个先帝的亲近重臣,也可能落到被夷灭全族的下场。 所以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挺着伤势未愈的躯体,连夜赶至诏狱拷问这些乱臣贼子! 左道行对李轩恭敬中含着感激,真心膺服。 “老左勿需如此!你我老友,没必要这么客气。” 李轩大步走过去,很亲热的将左道行抚起,然后询问道:“我来想问,这些案犯今日可有新的口供?” “有!”左道行微微颔首,示意旁边文吏将一份卷宗奉上:“这是他们交代出来的名单,都是戾皇帝与妖后一党。” 李轩眉毛微扬,开始仔细翻看着名单:“这些口供与名单是否可信?” 左道行面色凝然抱着拳道:“审问之时都有术师在场,我们不但以术法排除确定,还查阅过他们的过往履历,与口供印证,可以确定他们没有说谎。”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确保这些口供真实性的能力,这么多的逆党乱臣,他哪里拿得出那么多人力去一一确认排除? 左道行只要确定这些名单上的人是出自那些参与叛乱的将门勋贵,或是与太后,与上皇有过牵涉就可以。 这个时候,就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人。 何况他们现在,也只是先罢免他们的职司,将之捕拿下狱而已,日后还是可以再做甄别的。 左道行也认为李轩的判断是对的,此时大同,宣府,蓟州才刚经历过清田,卫所军心都在朝廷这一方,那些将门出身的军官不得人心。 如果过了这个关口,那形势就未必了,朝廷可能再没法将这些杂碎从军中清除出去。 问题是李轩的行事手段,还是有些墨迹,太讲究规矩了。 李轩其实对左道行的心思了如指掌,他面上却一点异色都没有:“行,那就先按照这份名单拿人。”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道信符穿入狱中,落到他手里。 “这是?”左道行发现那信符上携有金翅大鹏的羽毛,这分明是来自于边疆的加急军情。 第六六五章 中流砥柱 李轩一眼扫过信符中的内容,随后面色平静道:“是北面的警讯,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云集‘鞑靼部’与‘朵颜三卫’四十三万骑从张家口入寇,已经兵进至宣府城下。 附近的万全右卫不但坐视不理,甚至还主动让出了沿途塞堡。万全左卫不知何故,也没有及时燃起烽火,通知朝廷。” 左道行的瞳孔微收,然后就面皮青紫,怒意填膺:“这些杂种,都罪该万死!坐视蒙兀大军入寇宣府,他们好大的胆子!他们怎么敢?” 他想这些将门余毒果然不能信任,汾阳郡王还是太心慈手软了,这些人就该斩尽杀绝,一个都不能留! 李轩把名单递给了左道行:“军情紧急,本王得尽快入宫一趟。左都督既然已经无恙,那么这抓捕戾皇帝残党一事,就交给左都督你来总掌负责。” 他知道此事如果交给左道行来办,肯定会出现滥捕滥抓的现象。 可李轩现在,确实无暇顾及此事了。 幸在这不是最终的定罪,有自己与少傅于杰,刑部尚书俞士悦三人把关,那些真正清白的人,还是有望从牢狱脱身的。 李轩随后又朝皇甫玄机指了指:“此人是戾皇帝的心腹,宫变的主谋,为人狡狯。你继续审问,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左道行剑眉一扬,心领神会,他的眸中杀意森冷:“卑职一定让他交代清楚!” 皇甫玄机却是恐慌异常,他听出李轩之意,是在暗示左道行继续对他严刑拷问。 他不禁破口大骂:“我艹你姥姥,李轩你这个杂种,你这个杀千刀的杂碎!你给我听着,老子日后化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还有。沂王殿下英明有为,英才大略,他一定会打入京城,将你们这些乱臣贼子都千刀万剐,永世不得翻身!” 李轩听如未闻,他脚步匆匆的往外走,直到经过一间牢房的时候,李轩的身影微微一顿,侧目通过牢门的孔洞看向了牢房内部。 在他目光凝视之处,孙初芸正面无表情的坐在里面的一张木床上。 她的四肢缠绕着赤红锁链,周身还钉上了二十几枚镇元钉,面色略显苍白,双眼无神,发丝凌乱,整个人就像是枯木一样。 当孙初芸感应到李轩的时候,她的眸中才稍微有了一点神采,往牢门的方向遥遥一望。 可那眸光很快暗沉了下去,灰寂如死。 李轩不由苦笑,他这次来绣衣卫诏狱的目的之一,就是为寻孙初芸说说话。可今日北方传来的军情,却搅乱了他的计划。 李轩暗暗叹息了一声,然后吩咐旁边的牢头:“此女绝不可以寻常囚犯视之,你定要好生照顾。一应食水用度都不可有缺,也不要让人审讯她,如果左都督问起,就说是我的意思。” 这里的牢头也是一位绣衣百户,他当即躬身应命,毕恭毕敬。 走在李轩身后的独孤碧落,则是面现异泽:“孙校尉其实涉案不深,殿下你难道准备把她一直关在这里?” “孙太后最初就是依靠她与孙继宗联系,关她几年不算冤。” 李轩的面色平静:“等到时机合适,我自然会放她出去。” 如今戾皇帝的逆案都还没审理清楚,他再怎么心疼孙初芸,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她放走的。 当李轩步如流星,匆匆来到宫中太和门的时候,发现所有的辅政大臣,还有几位朝廷倚重的大将都已云集于此了。 殿内几乎所有大臣的面色都是凝重无比,气氛则森冷凝重。 监国长公主虞红裳也抱着孩子,神色肃穆的坐于御座之上。 昔日土木堡之变,也先南下北直隶的兵马也不过是三十余万而已。 所以脱脱不花这四十三万大军,给了他们沉甸甸的压力。 何况如今大晋的形势,比之土木堡之变的时候还要更恶劣。天子驾崩,主少国疑,整个京城周边的卫所军,还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京营都完全垮掉。 在金銮殿内,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城侯郭聪正大声说道:“从大同与太原方向大规模调兵是不可能的,在牛家堡大战之后,那边的十余万禁军就已奉调赶回京师。根据军报,他们日夜兼程,如今已经到紫荆关。 余下的四十余万卫所军,不但需要防备北方,稳固边防,还需要防备固原镇与陕西方向。如今沂王虞见深作乱于西安,拥军二十余万,固原镇军马也有将近三成倒向了沂王,朝廷不可不备——” 李轩走入之后,就凝目看了这位封城侯一眼。 正统帝谋逆复辟的当夜,这位中军都督府左都督不见踪迹。 此人没有参与谋逆,可也不见他站出来帮助天子。 不过在李轩的神机营入京平叛之后,此人又再次现身,非常积极高调的帮助监国长公主与李轩处理军务。 李轩暂时没拿到此人直接参与复辟的证据,加上事变之后,封城侯郭聪无论是对虞红裳还是对他,都曲意逢迎,恭敬有加,办事也还算利索,也就暂熄了拿下此人的打算。 他现在也需要几个出身靖难勋贵的人充门面,做旗子,以示朝廷追查逆案是秉公处置,就事论事,并非是刻意针对勋贵将门。 众人原本都在听封城侯郭聪说话,可当李轩进来之后,都纷纷侧目向他看了过来。 已经领受‘谨身殿大学士’一职的汪文,就高声问道:“汾阳郡王,你是五军大都督,总责天下军务,关于北方的军情,您可有应对之法?” 此时就连于杰,也向李轩侧目以视。 按照太祖年间的规矩,兵部原本只负责严格武官选授、征伐简练、马政驿传诸事。 而战守之略,是由五军都督府独掌。 到了土木堡之变以后,兵部才在于杰手里,变成执掌几乎所有军务,比肩前朝两赵时代枢密院的庞然大物。 可随着李轩领军平叛,又出掌五军都督府。这战守之略,就再不可能是兵部一言而决。 少保于杰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忽视李轩身为内阁次辅,首席辅政大臣的事实。 且这场宣府之战,朝廷唯一能够倚重的力量,就是李轩的四万神机营。 李轩则胸有成竹:“如今的宣府镇内情况如何?新任的宣府总兵方瑛何在?” 这桩事本来该由左道行来回答,可这位绣衣卫左都督晕迷数日后才刚苏醒,还没进入状态,此时代掌北方军情的是绣衣卫千户魏白龙。 这位当即面色凝然的一抱拳:“郡王殿下,如今宣府的局面很诡异。宫变当日,监国长公主曾经第一时间传信宣府,令宣府总兵领兵入京讨逆,可现任的宣府总兵方瑛毫无动静,没有任何救援京城的举措。 可在两日前,宣府镇内有军将鼓噪煽动,说是先帝与监国长公主对将门勋臣苛刻不仁,要遥尊沂王虞见深为天子,起兵反叛。可他们才刚冒出苗头,就被宣府总兵方瑛施以雷霆手段镇压。 而如今这位总兵,已经聚集宣府附近十九万军马,依托宣府城附近军堡固守。” 李轩当即心中有数了,他转望前任的宣府总兵,现在前军都督府左都督的朱国能:“如果朱都督现在返回宣府,你有把握控制其中多少兵马?” 朱国能稍作凝思,就语声决然道:“如果有朝廷授予的总兵任命,宣府镇几十万大军,臣有把握控制其中的六成。” 其实他有把握将宣府镇的将近八成军马,都牢牢纳入到辖制之下。 他这持续十三年的宣府总兵,可不是白当的。 朱国能一来是不愿把话说得太满,二来也不愿让朝廷百官生出他在宣府镇根结盘据,势力广大的印象。 “汾阳郡王!”此时兵部左侍郎商弘凝眉插言:“殿下,我觉得现在,最好是商讨神机营北上迎敌一事。宣府镇一则兵力较弱,二则军心涣散,不可能是脱脱不花四十三万铁骑的对手。” 他亲眼见过承德一战与潮白河一战,知道这个时候,唯有神机营四万将士,才有击败脱脱不花四十三万铁骑的能力。 李轩却摇了摇头:“用不着神机营,这次宣府之战,只需我与朱总兵,于少保三人前往就足以破敌!” 此时京城周边的蓟州镇,大同镇,与太原镇,河南都指挥使司与山东都指挥使司,都还没有完成清军。 京城内部,也依旧潜藏有不少戾皇帝的余党。那些被他的刀架在脖子上的勋贵将门,更是时时刻刻的图谋脱身反击。 他哪里能现在就将自己的王牌打出去? 只有这神机营四万将士守在京城,某些人才不敢妄动。 于杰与朱国能二人则都面色一愣,满含惊讶的往李轩看了过去。 李轩则往上方的虞红裳再一抱拳:“另请怀来副总兵范广,调集怀来一带九万军马,即时北上增援宣府。” 怀来副总兵范广,是天子与少傅于杰最信任的将领之一,精骑射,且骁勇绝伦,屡破蒙兀骑军,战功赫赫。 而怀来一地,乃是北京城北面居庸关外的重镇。 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明,有个同名同姓的将领,也是怀来副总兵。 景泰帝死后,范广被抄没家族,妻小家宅都被赏赐给了瓦剌人。 而在这一世界,范广麾下的九万怀来军,是目前朝廷可以完全信任的能战之军。 第六六六章 气吞万里如虎 借助虞红裳的赤雷神辇,李轩三人在朝会结束之后只用了一个时辰,就已抵达宣府镇的上空。 李轩没有做任何耽搁,直接与少傅于杰一起闯入到宣府镇的总兵府内。 前军左都督朱国能则是遁往了另一个方向,去联络他在宣府镇的旧部。 朝廷已经授予他‘镇朔大将军’一职,由此拥有了‘总督宣大兵马’,统辖宣府与大同两镇之军的名义。 不过这一次实际主持作战的,还是汾阳郡王李轩。朝廷只是仰赖其力,将宣府重镇重新置于管控之下。 当李轩抵达宣府总兵府的时候,发现宣府总兵方瑛正在一座凉亭之内自斟自饮。 此人大约三十岁许年纪,面容方正威严,气势则沉稳如山,雄烈似虎。 他望见李轩与少傅于杰到来时,那双虎目中现出了些许讶色,就又平复如初,面无异色的起身一礼:“末将方瑛,见过汾阳郡王,见过于少傅!” 李轩走入亭中,直接拿了一个还未开封的酒坛拍开,然后嘿的一笑:“五十年的‘竹叶青’,总兵大人倒是好闲情,蒙兀人大兵犯境之刻,还有闲心在这里喝酒赏花?” 方瑛听了之后则先是自哂,然后神色傲然道:“宣府二十余万兵马形胜,都在末将胸腹之间。以末将的安排,脱脱不花三日之内,绝难越过沙岭与宁远站堡一线。。 而末将自料朝廷这一两日之内,一定会遣人来替代末将出镇宣府。” 方瑛一边说着,一边随手将手中的印信,放在身前的石桌上:“方某自度如今不过一介闲人,后院小酌有何不可?” “你还心有怨气。”李轩一声冷笑:“我问你,监国长公主命你领军勤王,为何按兵不动?” 方瑛神色坦然道:“末将一不知京城之变的根底;二不能辨识公主之命的真假;三来入掌宣府不过一月时间,未得军心;四则瓦剌大汗也先虽败于牛家堡,可脱脱不花的鞑靼部实力未损,屡有异动,故而末将不敢轻动。” 李轩却摇着头,语含讥刺:“除此之外怕还是有别的心思吧,你认为戾皇帝赢定了。你领兵勤王,只会令形势更加复杂,导致大晋内乱,影响你复仇麓川?” 方瑛之父在数十年前战死麓川,这位南方名将也一直都以复仇为念。 方瑛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神色惶恐的一拜:“末将岂敢有这等大逆不道之念?” 可此时他心内的波澜却久久无法平息,李轩正说出了他心中最隐秘的想法。 京城那场宫变的前夕,国舅孙继宗也曾经联系过他。 方瑛虽然没参与,可他料定正统帝的胜算高达九成。 结果却大出方瑛的意料,他一没料到李轩能在一日之内击破述律平七十万妖魔大军,二没料到李轩能够在夤夜回师后,又于潮白河大破梁亨,连续取得两场辉煌大胜,直接逆转了京城的局面。 这也让他方瑛,落入到极端窘迫尴尬的境地。 “是吗?”李轩语声悠然:“大逆不道之念可能没有,目无君父这个罪名,怕是没冤枉了你。” 他随后不等浑身冷汗淋漓的方瑛回话,就目光冷冽的问:“我让你现在就前往万全左右卫与保安左右卫,夺取这四卫的兵权,你能否办到?” 大晋的卫指挥使司,一般都是三到六千人左右。可李轩所说的这四个卫都是大编制的卫所,总兵力达四万九千人,其中有骑军一万,且掌握着众多坚固的堡垒。 方瑛闻言一愣,心想这位居然还敢用他? 他没有迟疑,双手抱拳道:“万全左右卫与保安左右卫的军心都在朝廷,四卫将官对蒙兀入寇坐视不理,是大失人心之举。末将只要过去了,弹指间便可夺其军权!” 李轩微一颔首,然后一拂袖,就直接在石桌上印出了一副宣府一带的山河地形地图。 “夺占这四卫兵马之后,我要你一面起兵威胁蒙兀人的侧后,一面聚集四卫骑军,直捣此地。” 李轩在地图上点了点:“长城之外,清水河畔!万全四卫对蒙兀入寇坐视不理,使得脱脱不花势如破竹,可这位大汗由此也将他的破绽,暴露在我们的眼前。根据绣衣卫的信报,蒙兀人充作军粮的三百多万头羊,都俱在此地。 我要你以明日午时为期,兵进此地。放心,这次除了你辖下一万骑军,我还会让怀来副总兵范广统率一万五千骑从龙门关堡出长城,杀向清水河畔,与你遥相呼应。” “且慢!”坐在对面的少傅于杰微微扬眉:“为何要贸然出击?朱总兵经营的防线非常稳固,方总兵的用兵也很妥当,我们在宣府一线坚守没问题。” “问题是我们钱粮不足,没有时间,也不能坐视蒙兀人在宣府掳掠。” 李轩神色自若的看着于杰:“只有速破脱脱不花,朝廷才能专注于内务。” 他说的‘内务’,自然是指沂王,襄王与宁王。 少傅于杰还是不以为然:“你如果想要断他们的粮草,怕是太想当然了。脱脱不花以七万骑看守清水河沿线,这可不算是破绽。只以万全四卫的骑军,还有范广的那一万五千骑,远远不够。” 李轩笑了笑,从容不迫的在地图上放上了一艘小船,还有一门火炮的木雕:“那么加上这两件东西呢?” 少傅于杰的眼瞳顿时一亮:“那艘船已经修复了?是什么时候?” “没有完全修复,不过勉强可以使用了。”李轩转头看着方瑛,同时将桌上的总兵印信抛了回去:“方总兵可还有什么疑问?如果没有,就请尽快前往。” 方瑛当即将那些印信接过手,然后抱拳道:“卑职遵命!” 他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御空而起,飞往了东面万全左卫的方向。 此时少傅于杰则眼含异色的看着李轩:“你准备重用他?能放得下心?” 李轩的神色不置可否:“宣宗以来国朝天位大将陆续凋零,如今朝中堪称名将者,只有寥寥数人。方瑛是其中的佼佼者,如果就此弃置,那实在太可惜了。 尤其此人深悉麓川与南越军情,对两处地形了如指掌,未来朝廷如欲用兵西南,此人是朝中首选。总之既用且防吧,此人心心念念于父仇,如今也只有朝廷能让他得偿所愿。” 少傅于杰当即了然,知道李轩的意思,只需天下大势还在朝廷一方,就不愁方瑛背叛。 此人甚至会全力以赴助朝廷平定叛逆,让朝廷能腾出手来平定麓川。 ※※※※ 宣府之西,‘宁远站堡’西面十里,脱脱不花正踌躇满志,壮志凌云的遥空望着前方那座坚固卫堡。 此时他的大军,已经在这座石堡面前被阻了大约一日了。 晋人的堡垒城池就是这么麻烦,不但城墙坚固难破,还有强大的防御法阵防卫。 城中只要有个两三万大军,几名第四门的大将驻守,就可借万军之势,成就数名天位战力。 那些部署在城墙上的各种火炮,火枪,更是让他们忌惮非常。 如果只是这样,脱脱不花也不会将这区区一座‘宁远站堡’放在眼里。 可似这等强大的城堡,他的前方还有十数座。什么羊房堡,沙岭堡,都环绕于宣府城的周边,它们彼此间间隔不到十里,互为犄角,呼应支撑。 脱脱不花对此却不以为意,只因他暂时还没有强攻这座坚固卫堡的打算。 这次他南下的目的本就是为劫掠,而非是占据晋土。 不知是否晋人宫变的缘故,这次万全左右卫竟然避而不战,让开了沿线卫堡,坐视他们的大军直指宣府城下。 这也就让晋人来不及坚壁清野,使得大量的百姓与牧民都散在野外。 这令脱脱不花兴奋已极,他预感到这次入寇一定会大有收获。 而此时他麾下的大军,正散于四野大肆劫掠,抢夺鞑靼部需要的铁器,粮食,牛羊与金银等等。 还有那些晋人中的青壮,也可带入草原充作牧奴。 不过就在脱脱不花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从中原抢掠来的二十门红衣大炮,还有众多佛郎机炮轰击‘宁远站堡’城墙时。 一只黑色的飞鹰从高空落下,然后在脱脱不花的身前化作人形。 “大汗!怀来方向晋军九万兵马已经北上宣府,还有宣府东南一侧的众多卫所也在集结兵力,在往‘宁远站堡’沿线调动。” 那黑衣人稍稍犹豫,就语声凝然道:“晋人似有在‘宁远站堡’一线与我军决战之意。” “决战?”脱脱不花的眼神一亮:“此时整个宣府加上怀来,也不过二十几万兵马,他们竟然有这样的胆量?” “应该是与晋人的汾阳郡王李轩与少傅于杰有关。” 黑衣人用不确定的语声道:“有传闻这两人与前宣府总兵朱国能三人已经北上宣府,因他们并未携带任何军马与从人,所以属下还未确定此事。” “也就是说,他们都是孤身至此?” 脱脱不花听了之后,却不但不忧,反而笑了起来:“有意思,难道晋人以为凭他们这三名天位,就能在宣府城下击败本汗的大军。” 他随后挥动马鞭,拿出了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传令诸部,让他们把儿郎们都招回来,既然晋人要战,那么本汗就在这里与他们战上一场!” 第六六七章 打出几十年太平 蒙兀与大晋的兵马集结都非常迅速,到次日中午的时候,双方的几十万军马就已云集在‘宁远站堡’的周边。 晋军总兵力二十七万人,其中步军二十四万,骑军三万,依托宁远站堡与沙岭堡这两座卫堡设营防御,战线长达十余里。 蒙兀大汗脱脱不花的麾下,则是‘鞑靼部’合同‘朵颜三卫’一共三十二万骑。 他们从原本的营地退后十二里,借助这里的几座山丘布阵,占据有利地势。 此时鞑靼部还有七万余骑,被脱脱不花布置在后方张家口与清水河一线,看守他们随军的牲畜与后路。 余下的三万骑,则依旧散在宣府周边大肆劫掠。 脱脱不花原本没这么大胆的,他先前虽也遣军四出抢劫掳掠,却都是以三五千骑为单位。 这可以有效避免被晋军各个击破,拦截伏击。 可现今整个宣府,怀来,保安,延庆一带的晋军兵马都已经集结于此,脱脱不花也就彻底没了顾忌。 就在鞑靼部众多大将集结于大汗王帐内进行军议的时候,脱脱不花笑指着西面方向的晋军。。 “这些晋人,他们要么从乌龟壳里面出来与我军决战,要么就等着我们在这边杀光,抢光,然后走人!” 在场的上百名台吉,达鲁花赤与万户闻言都哄堂大笑,神态中都饱含嘲意。 “那些晋人怕是傻了吧?他们还在敲敲打打,挖掘壕沟。难道以为我们会主动去敲他们的乌龟壳?凭什么?” “大汗英明!我们蒙兀勇士的性命,没必要消耗在他们的军堡前面。咱们只要抢够了就回师,这次的收获都可以让我们好几年都衣食无忧了。” “这些晋人如果敢从乌龟壳里面出来,我们就敲碎他们的牙!野战决胜,我们蒙兀人怕过谁?” 就在这些人嬉笑喝酒,议论纷纷的时候,一位黑衣人匆匆走到了脱脱不花的身侧。 “大汗!有最新的军报,万全四卫集结三万余人在往张家口方向行军,似欲切断我军后路。还有清水河南畔,我们的游骑也发现了两支大规模的骑军。 他们的总数约为两万五千骑,旗号则分别是‘宣府总兵方瑛’与‘怀来副总兵范广’。” “两万五千骑?这怎么可能?” 脱脱不花吃惊不已,他神色万分不解:“两万五千骑就敢攻往清水河?这些晋人难道是昏了头?清水河周围还有没有其他的晋军埋伏?是否被你们遗漏了?” 他想汾阳郡王李轩乃是晋人新近崛起的名将,不久前的两场大胜都让人瞠目结舌,难以置信。 还有少傅于杰与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两人一个在北疆与蒙兀对抗十几年,熟知军略;一个统军宣府,是军中宿将。 以他们的军事能力,怎么可能会犯这样的错误? “俺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严令部属搜寻清水河周边百里,天上地下都不能放过,可至今都没有收获。” 黑衣人语声凝然:“不久之前,‘部日固德台吉’已经准备主动出击与晋人的骑军决战,他的想法是无论周围是否有晋军隐藏,先将这支骑军击溃是不会有错的。” ‘部日固德台吉’也就是清水河沿线七万蒙兀骑军的统帅。 ‘台吉’是蒙兀王公与军政首脑的称号,源出汉语“太子”。 在成吉思汗时只用于皇子,后来渐成为黄金家族后裔的通称。 这位‘部日固德台吉’正是脱脱不花的堂弟,其人军略非凡,出类拔萃,是近年孛儿只斤家族崛起的后起之秀。 脱脱不花也不禁赞赏的微一颔首:“他的想法是对的,不管晋人是什么样的图谋,我们先吃掉一部分再说。” 可在话落之际,他也狐疑不安的看向西面。 脱脱不花心想那位汾阳郡王到底是意欲何为?他是真以为长城外那区区两万五千骑,就能够吞掉他们的那几百万头牛羊,切断自家的后路?还是单纯的急病乱投医,小觑了他们蒙兀人的战力? ※※※※ 就在的脱脱不花惊疑不定之时,李轩正屹立于‘宁远站堡’的城头耐心等候。 他旁边的红袍文官正是少傅于杰,这位背负着手,侧目往这座卫堡的南面眺望。 就在于杰一目所及的这十余里地,足足二十万晋军正于沿线辛勤忙碌着。 他们在挖掘壕沟,打造栅栏,布置拒马,筑造出了一片颇具规模的营塞。 可如果仔细观察,却会发现这些所谓的‘晋军’,只是临时穿上了鸳鸯战袍的百姓。 那些壕沟,栅栏,拒马,营塞也大多都是样子货。 所有壕沟深不过五尺;栅栏则只是浅浅的插在地上,一推即倒;一应的拒马也都是粗制滥造。 那些真正的宣府晋军,此时正在后方不远的军帐或者林荫里面呼呼大睡。 于杰心想这时候,脱脱不花麾下的蒙兀铁骑如果敢于进攻,那么这条看似‘坚固’的防线,至少有九成可能会被一冲即跨。 幸运的是,李轩的军事冒险已经成功。 脱脱不花至今还是顿兵在二十里外,依托那边的山丘等他们过去。那数十万蒙兀铁骑正在烈日底下,坐视属于他们的最佳战机悄然消逝。 所有的晋军已经完成了养精蓄锐,即便那些从怀来,延庆等地,以急行军的方式赶至此间的兵马,也得到了很好的休息,逐渐神气完足。 就在于杰凝思至此的时候,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也踏上城头:“我四面看了一遍,情况还不错。诸军都已休整的差不多了,与蒙兀人鏖战到明日天亮都没问题! 接下来就是生火造饭了,遵照郡王殿下的吩咐,各营的火头军会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给将士们准备好足够吃三餐的炒面,都是混入了肉末的那种。还有开水,足够他们喝到明日清晨。” ——他们这是在做夜战的准备。 少傅于杰当即侧目看了过去,语声略含波动道:“那些火把油脂,还有箭支军械等等,可都已准备妥当?” 于杰胸有城府,原本该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可此时于杰脸上已覆盖上了一片晕红,眼眸中也精光四溢。 如果这次汾阳郡王制定的方略能够顺利展开,他们或将给蒙兀人一次前所未有的重创!甚至可能令蒙兀人彻底失去南下的能力。 故而此刻,于杰也是心绪激荡,振奋不已。 镇朔大将军朱国能顿时失笑:“都已备妥了!托于少傅的福,宣府镇内军备充沛,粮草军械都无短缺。今日这场大战或将决定未来数十年北方的形势,末将绝不敢吝啬! 我们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需北面捷报一至,就可全军出塞,与蒙兀人决一死战!”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往北面看了一眼。 他们三人等候的捷报,一是万全四卫重夺张家口沿线堡垒;一是‘宣府总兵方瑛’与‘怀来副总兵范广’统率的那支骑军,在清水河一线的战果。 李轩估测了一下时间,心想如果这两支骑军如果都能如期抵达,那么他们现在可能已经与蒙兀骑军交上了手。 也就在这时,李轩看见东面天空有一道肉眼难及的赤红色流光闪逝。 他凝神细望,发现那正是布置于保安州鸡鸣山的‘神威无量大将军炮’——也就是那尊‘超电磁炮’的炮弹。 这门大炮出售给朝廷之后,就被兵部移至到保安州鸡鸣山。 此处是由于杰精心挑选,由于太行山的阻隔,这尊炮再无法威胁北京,却居高临下,借助高达三百五十里的直线射程,将北面整个宣府重镇,甚至是长城之外一百里,都笼罩于杀伤范围内。 李轩当即剑眉微扬:“看来是开始了!” 他知道保安州鸡鸣山那边设置有特殊的监控法阵,可以勘测数百里外射击目标的情况。 既然这门‘超电磁炮’已经开始,那就说明这场决定着整个宣府战役胜负的战事已经开场。 李轩不知的是,此时在云空之上还有一位独臂人正背负着手俯视下方。 那正是中流居士,这位的眼中也现出了强烈的期待之色。 “他们这是准备出塞夜战。” 中流居士的神魂核心都源自于‘祖中流’,所以在军事方面的能力也很不弱。 他指点着下方:“这一战,蒙兀人怕是要悬了。汾阳郡王当真了得,这次或可一战打出宣府几十年的安宁。” 旁边的‘神裂刀’宗玄化就不解的问道:“可这二十七万晋军,只怕不是蒙兀铁骑的对手?” 他想哪怕全盛时期的晋军,也很少在战场上正面战胜拥有兵力优势的蒙兀人。 尤其脱脱不花现在占据的地形,是有利于骑军的。 “你不懂!”独臂人摇着头:“他们不需要战而胜之,只需要纠缠拖延,蒙兀人的骑军无法脱离接触就可,所以才要提前准备食水,还有油脂火把。” 随后独臂人又看向那赤红色‘炮弹’飞去的方向:“不过此战的关键,还是在清水河。” 第六六八章 摧枯拉朽! 清水河南畔,宣府总兵方瑛与怀来副总兵范广统辖的两万五千骑,正在全力奔逃。 双方会师之后,方瑛就主动将指挥权让给了范广。 他本人虽通晓骑射,可大多数时间都是在南方做战。范广却是一位真正的骑将,在土木堡一战之前曾经数次出塞,大败蒙兀。 这位对清水河附近的地形,更是了然于胸。此时他正率领着这两万五千余骑,在清水河南岸那些山丘中与蒙兀骑军绕着圈。 他知道哪些地方好走,哪些地方能够给后面的蒙兀骑军制造麻烦。 双方的马速则是相当的,蒙兀人在骑术上是占优势,可他们晋军的马匹平日都是喂的黄豆,玉米、燕麦之类的精粮,临战之前,甚至还喂了碎肉,更加耐操。 后方的蒙兀人大多都是一人双马,甚至一人三马。 可在景泰十三年之战,于杰在宣府大败蒙兀后缴获了不少马匹,这些宣府与怀来的骑军,也都有着两匹坐骑,暂时没有马力不足之忧。。 就在这个时候,两人都看见了天空中飞过来的一道赤红光华。 方瑛是不久前才从南方调职过来的,所以见状还不明所以,范广却眼神一亮:“是‘神威无量大将军炮’!” 他见过那门所谓的‘超电磁炮’的试射,知道那抹红光,正是那门奇异大炮的炮弹。 方瑛不禁眉眼微扬:“能迫使蒙兀人分兵吗?” 按照汾阳郡王的推演,他们清水河这一战的胜机,就在于蒙兀人决定分兵堵截之刻。 范广顿时笑道:“方总兵你是没见过神威无量大将军炮的威力,如果我是蒙兀主帅部日固德台吉,这个时候也一定会分兵!他们没得选——”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道赤红光华已经落于后方蒙兀人的骑兵军阵当中。 这是一颗‘千子榴弹’,落地的时候就爆出了上千颗破片弹丸,横扫四野。 此处虽然不是南口关前那样的狭窄地势,蒙兀铁骑的阵型密度,也远不如当初南口关之战。 可当那千颗弹丸四面溅射,至少将三百名蒙兀骑士的人马都撕成碎肉,鲜血四溅。 然后是第二发,第三发—— ‘神威无量大将军炮’的发射速度不快,五十个呼吸才能打出一发,弹速却能快到蒙兀人反应不及的程度。 那些‘千子榴弹’轰落在他们骑军阵型当中,顷刻间就带走了大量的蒙兀骑军的生命。 他们的主帅‘部日固德台吉’,面色一时青黑无比。 他没等第四颗炮弹落下,就已有了决断:“传令全军,把阵型稍稍散开!扎合德,你现在率领两个万户,往那边的方向插过去。那些晋人,他们一定会往这个方向逃窜。 哈丹巴特尔,你率领一个万户往南边走,去那边的半山腰。用你的经验去判断,你们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堵截住这些该死的晋人,按照你的想法去做。” 扎合德与哈丹巴特尔,都是大汗脱脱不花身边的怯薛军万户,被脱脱不花安排在部日固德台吉身边辅助作战。 其中的扎合德万户略有些迟疑:“这会不会被晋人各个击破?” 哈丹巴特尔却很自负:“只要我们与主力之间的距离不超过二十里,这种可能性不大。” 两人都奉命而去,领着大批的蒙兀骑士离开。 这三万骑军的离开,也就让出了周围的大量空间与行军通道。 这使得蒙兀骑士们哪怕行走在山谷之间,都能够采用更松散的阵型。 这让那些‘千子榴弹’的杀伤力大大降低,一发炮弹最多只能杀伤百人左右。 部日固德台吉则冷冷的望了天空一眼,他是知道晋人的‘神威无量大将军炮’的。 毕竟南口关那一战的前后经历,传遍了蒙兀诸部。 神威无量大将军炮的威力确实骇人惊闻,可部日固德台吉也知道这种大炮的炮弹价格昂贵,造价最低的实心弹都要纹银万两。 他倒要看看,晋人的炮击能够持续多久——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部日固德台吉放在前方的哨骑匆匆返回中军:“台吉,晋人的骑军正在转向,他们的目标是我们。” 部日固德台吉闻言一愣,一瞬间以为那些晋军将领是脑子进了水。 他匆匆策马登上高处,然后就见远处,正行进一片小平原中的两万五千晋骑,正在完成一个非常漂亮的回旋,将他们的马头掉转了方向。 他们整体呈锋矢阵,像是一只搭在弓弦上的箭,含着无穷的杀机遥指他们。 部日固德台吉毫不犹豫的命令道:“让我们的两翼散开,我现在需要一个像苍鹰一样的阵型。中间要厚实,两边也各需要一只强力的爪子!” 他会用中军,抵挡住这只利箭的射击。然后用苍鹰的锐爪,将这只箭的箭杆撕碎。 部日固德台吉心想这些晋人果然狡猾,可如果只凭这点手段,可没法战胜他的骑军。 直到一瞬之后,他看见一艘硕大的战船,忽然从万丈高的云层中穿入下来。 这艘云中战舰停在十五里外,高达三千丈的空中,用战舰的左侧舷遥空对着他们。 当那些密密麻麻的炮窗被一一打开,足足七十五门红衣大炮的森冷炮口显现其后。 部日固德台吉只觉自己的心脏被抓了一把,无尽的森冷寒意在心胸之内散开。 “全军散——” 他想说全军散开,采用阵型更加松散的偃月阵,或者鹤翼阵。 虽然骑战这种事是阵型越密集越好,密集的骑阵可以带来极大的冲击力。 然而在对面的数十门大炮前,部日固德台吉必须做出牺牲。 只是这‘散开’后面的一个字,却卡在部日固德台吉的咽喉内,没法道之于口。 只因这个时候,他望见那两万五千晋骑军竟然不做任何休整,全军就宛如一把绝世无匹的宝剑般斩击过来。 这个时候,那艘云中战舰的红衣大炮纷纷开火,在一片硝烟当中将一大片的散弹轰洒下来。 这些散弹都有手指头大小,从相距十五里的三千丈高处轰落,依然有着莫大威力,所过之处血肉飞散,筋骨催折,大量的血雾散于天空。 整个蒙兀骑军的阵型都遭遇了重挫,不但陷入进数十个深坑,他们原本正在形成的冲击之势也被阻断。那就像是人在奔跑的途中,被掐住了脖颈。 “这些该死的晋人!” 部日固德台吉几乎从牙缝里面吐出了这句话,环视着四周,然后惊恐的发现,这个时候他们想逃都没办法。 后方就是一条比较狭窄的山谷,两边都是山丘。他如果下令散开奔逃,只会造成更加惨重的伤亡。 所有人都会拥挤堵塞在山谷口,然后被晋人屠杀殆尽。 显然对方的晋军统帅是早有预谋! “冲!所有的蒙兀勇士,都随我杀过去!” 部日固德台吉的双眼赤红,他知道自己的军令,会造成惨重伤亡。可至少会为一部分勇士们争取到生机,他们的希望在对面,在对面的那片宽阔平原! 轰! 这已是那艘云中战舰的第三轮开火,往北面飞溅的散弹,收割了整整一千二百位骑士的性命。 而就在这之后不久那些晋人骑军,就突入到蒙兀人的骑阵当中。那两万五千骑浩浩荡荡,以摧枯拉朽之势横扫一切,长驱直入,锐不可当! “吼!” 部日固德台吉看着自己部下的将士,就如被割倒的麦子一样,纷纷倒在了对方的骑军阵前。他不禁怒声咆哮,宣泄着心中的不甘。 就在此时,部日固德台吉望见一个身穿银色战甲的战将,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他手持着硕大的斩马刀,刀芒四溢,横扫前方百丈之地。 那神意杀机,则定定的遥锁住了部日固德台吉。 “吾乃宣府总兵方瑛!敌酋受死!” 部日固德台吉匆匆挥刀,挡住了方瑛斩击过来的斩马长刀。 当双方正面交击的时候,部日固德台吉才发现自己驾驭的‘万军之势’已经濒临溃散,他就仿佛被蛮牛撞击了一样,整个人飞撞出去,宛如流星一样坠落在三十丈之外。 之后部日固德台吉还未起身站稳,方瑛就已经驾骑而至,一道凌厉雪亮的刀光,将他的人头断落。 他临死之前,听见了方瑛震撼战场的啸声。 “吾乃宣府总兵方瑛!已斩敌酋部日固德!” 这一瞬,那两万余晋军都齐声振吼,一股狼烟血气直冲云霄。 他们的士气高涨,锋芒则更加所向披靡,将前方的一切敌人,都踏平轰碎! ※※※※ 清水河战后仅仅一刻时间不到,李轩就已经收到绣衣卫传来的战报。 他的脸上,顿时就现出了笑意:“方瑛与范广二人已经在清水河击溃蒙兀四万骑军,方瑛阵斩部日固德台吉!” 朱国能就精神一振,面现潮红之色:“张家口那边呢?现在情况如何?” “这封战报只说了清水河一战详情,没有涉及张家口。” 李轩微微摇头,面色自若;“不过部日固德台吉一部既然已被击溃,张家口那边应该问题不大。” 部日固德台吉一部七万骑,不但有着看护那数百万头牲畜的任务,还有着策应张家口沿线卫堡的责任。 可随着部日固德台吉麾下四万主力骑军溃灭,他们不但看不住那三百万头牛羊,就连张家口也守不住。 也就在一瞬之后,又有一道飞符落在李轩手中,他一眼扫过信符内容之后,当即唇角一挑:“来了!又是一个绝好的消息,就在刚才,万全四卫军马已收复凤凰山堡!” 凤凰山堡,正是张家口沿线最重要的堡垒之一。 这卫堡一落,蒙兀人的后路就已断绝了将近一半。 “看来时机已至!” 少傅于杰抬头看着天空那已逐渐偏西的大日。 此时正是申时二刻(下午三点半),不但烈日的威力大减,气温也会逐渐降低。所有晋军都已经休息睡眠了大半日的时间,体力充沛,精神健旺。 少傅于杰不禁长吸了一口气:“传令诸军整备军械,准备出塞列阵!” 按说这个命令,该由李轩这个主帅下达。可少傅于杰已经迫不及待,他知道大破蒙兀军的机会就在眼前。 第六六九章 退无可退 蒙兀大汗脱脱不花收到清水河战报的时间,几乎是与李轩前后脚。 他的脸顿时一片青紫,眼神极度不甘,气息则压抑低沉之至。 “该死的部日固德!” 脱脱不花沉寂了大约二十个呼吸,就发出一阵狮子般的怒吼咆哮。 他整个人宛如人形飓风,踢翻了帐内所有的桌案与马札,砸碎了数十件金银器与瓷器,才逐渐平复下了情绪。 随后脱脱不花就咬着牙道:“传令诸万户,即刻起准备撤军事宜!再把我们的信使全都撒出去,让那些在外面劫掠的儿郎们准备撤回来!速度越快越好。 再传令我的堂兄卓立格图台吉,让他速领四个万户回援张家口,我不要求他把凤凰山夺回来,可我们从张家口退离的通道一定要畅通无阻!” 这个时候的脱脱不花,虽然愤恨于清水河的大败,也不甘心就此从宣府撤离,可他对于撤军这件事本身却没有太多忧虑之情。 他的堂弟部日固德虽然丢了他四万兵马,随军的数百万头牲口也情况堪忧,可脱脱不花麾下的骑军依旧高达三十八万人,在宣府战场占据着兵力优势。 他们手里还有着大量的肉干,十日之内都食水无忧,情况紧急的时候还可以杀马充饥。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虽然没法再与晋军决战,也不适合在宣府境内继续逗留,可安全撤离是绝没有问题的。 直到小半个时辰之后,脱脱不花听见对面的晋军营地中响起了震天的军鼓声,以及晋军将士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响。。 脱脱不花当即掀帐而出,神色错愕的望向了前方。 然后他望见一队队的晋军在阳光照射下,井然有序的走出了那片营塞。 他们随着鼓点声行走,排着整齐的队列,所有将士无不精神抖擞,战意高昂,有条不紊的在平原上排列出了一个又一个的严整军阵。 此时还有无数游骑在这些晋军阵列中策马奔驰,高声大喊:“奉汾阳郡王命正告诸军!我军清水河大胜,共斩杀敌骑四万,宣府总兵方瑛阵斩蒙兀台吉部日固德!另有万全四卫兵马夺回凤凰山堡。敌军粮道已断,后路已绝!” 可恼的是,对方不但在用汉话喊,还有一些人直接奔驰到了距离蒙兀军阵不到五里的距离,用蒙兀语大声宣扬。 这使得所有鞑靼诸部与朵颜三卫的将士都为之一阵骚动,一些人更是面色煞白,眼现出了不安之意。 这些蒙兀将士本来就因突如其来的撤军命令而惊疑不定,晋人的喊话则让他们都心惊不已,甚至是暗生惶恐。 更让所有人都感觉糟糕难受的是,此时上面又传下了脱脱不花的军令。 所有人都不得不放下他们正在整顿的行李,毛毯,干肉,还有劫掠来的铁器与各种战利品,再次策马来到了营塞前方结阵,准备应战晋军。 如果接下来是一场痛痛快快的战事也就罢了,可他们随后就望见,那些晋军在列阵完成,推进了数里之后就不再前进了。 这些晋人的兵马,就这么停顿在与他们相隔七里的距离。 其中的一大半将士都直接席地坐下,在修养气力,蓄养精神,只有一小部分人在军阵前方挖掘着一些简易的陷马坑。 脱脱不花最初也以为这些晋军出营列阵,是准备主动发起攻击的。 可直到大日西斜,脱脱不花都没见对面晋军有任何的动静。 “晋军这是意欲何为?”脱脱不花眉头紧蹙,询问着他的左右近臣:“他们列阵至此,却又不敢攻过来,杵在那里做什么?” 在场的蒙兀群臣面面相觑了一眼之后,却无人开口。 晋军的意图显而易见,就是要保持接触,意图纠缠住他们的大军,让他们无法轻易从宣府重镇脱身。 如今占据主动的是晋军,又何需来攻占据有利地势的他们? 脱脱不花对晋军之谋也了然于胸,他深呼了一口气,勉力压制住了胸中的焦躁:“晋人有句话,叫做山不就我,我去就山!我意全军齐出,强攻晋军,诸位以为如何?” 可他此言一出,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大汗不可!晋人阵列森严,又养精蓄锐,士气高昂。我们如果强攻,我们该用多少命去填?” “大汗,草原上有句故老相传的话,叫做‘列阵不战’!请大汗三思。” ‘列阵不战’源自于汉唐时代,意思是严整的汉军步阵,绝不可强行冲击。 西汉大将李陵凭五千步卒与数万匈奴骑兵对抗十数日,斩首万余级之后才因粮尽而败。 而辽金与蒙兀崛起之后,也一样在汉军步阵面前吃尽了苦头。 这些汉军步阵只需坚守不动,草原骑军就必须付出极大的伤亡才能将之打垮。 脱脱不花也知道这个道理,也就没有坚持,他略含不耐的挥了挥马鞭:“既然他们不敢过来,那就不用理他们,我们继续撤!德勒伯克台吉何在?你可率本部五万骑断后。” 德勒伯克台吉是朵颜三部之主,所谓‘台吉’之称,就是朵颜三部脸上贴金,自封的称号。 脱脱不花的意图,就是要用这朵颜三部的兵马,掩护他麾下鞑靼部的撤离。 可接下来让所有蒙兀人万分难受的是,就在他们陆续返回营地整顿行装的时候。大晋全军再次向前,他们这次跨越了三里距离,然后再次列阵如山,岿然不动。 脱脱不花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将晋军置之不理,继续撤离。 可就在之后,他麾下这数十万骑军几近失控。 首先是朵颜三部撤离,各个部落的兵马也都争先恐后的从他们驻守的各个山头撤走,各自往北面方向疾奔。 那数十万晋军将士,则再一次发出了震荡天际的欢呼声响。 脱脱不花的脸色在这一瞬苍白如纸,心脏则凝冷如冰。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巨大错误,他在蒙兀诸部中的声望,对各大部落的掌控力,远不如瓦剌大汗也先。 这种状态下,他们进则如狼似虎,退则一盘散沙! 于此同时,另一个噩耗也传到了脱脱不花的手中——张家口的东山堡在一刻前失陷。 晋军集结于张家口的数万步骑借助云中炮舰强攻,又有从南面轰射过来的巨大炮弹轰击,轻而易举的就将这座东山堡拿下。 这对脱脱不花来说,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东山堡是张家口的重要卫堡,与凤凰山堡一左一右分立于清水河两侧。 这座卫堡失陷,就意味着张家口的通道已基本断绝。 可此时脱脱不花什么都做不了,他只能率领自己的数万怯薛亲军,继续往张家口方向疾奔。 那边的退路虽已被切断,却还有太子山与七里山两座卫堡在他们手中。 脱脱不花已经做好了在张家口重整大军,然后强攻东山堡的准备。 这一战,哪怕牺牲数万人的性命,他也要确保他麾下的鞑靼部主力退入草原。 不过就在脱脱不花的怯薛军,行进至距离张家口不到三十里的时候。他的丈人‘乌梁海万户’沙不丹策马驰来,紧紧抓住了他的马缰。 “不能再往前走了,大汗!如果我们再这样逃下去,今日所有鞑靼部的将士都会葬身于此。我知道大汗是想要强攻东山堡,可晋人绝不会给我们整军攻堡的机会。在这之前,这三十余万蒙兀勇士就会被晋军屠杀殆尽,您可以看我们的后面——” 脱脱不花错愕回望,然后他就望见了后方一片漫山遍野,杂乱不堪的蒙兀兵马。 在他们后方十三里外,则是以铺天盖地般气势追击过来的晋人军阵。 在长达五十里路的长途跋涉之后,他们竟没有被甩开太远,一直紧紧咬在了后方。且哪怕是高速行进的时候,也依然军阵严整,如林如山! 还有三万晋人骑军游弋在外,在从容猎杀着那些落后的蒙兀骑士。 脱脱不花只稍稍估算了一下距离,就知道沙不丹的建言是对的。 这种情况下,他们即便赶至张家口,也没有时间攻堡,反倒会遭遇晋军前后夹击的情况。 脱脱不花的面色顿时阴晴不定,大约三个呼吸时间之后,他终于开口:“传令下去,拦截诸部军马,就地列阵!再敢逃窜者,就地斩杀。” 脱脱不花蓦然长吐了一口浊气:“发我‘王帐金箭’,转告诸部之主。今日我们要么将这些晋军击溃,从容退出长城,要么就是败于晋军之手,战亡埋骨于此!除此之外,绝无侥幸之理!” 于此同时,在十三里外,镇朔大将军朱国能在全军阵前遥望着前方的蒙兀大军。 这一瞬,他不惊反喜:“脱脱不花的怯薛军停下了,看来是要在这里整军结阵,与我军决一死战了。” “他已退无可退!”李轩自信从容的一笑,转而策马在阵前奔驰,仔细观察着他麾下将士的状态。 沿途中那些大晋将官都猜知到他的意图,他们都哈哈大笑,然后以狼哭鬼嚎一样的咆哮声回应。 “郡王殿下,您不用看了!这才走了多久?都不到五十里路,往日我这些部属急行军上百里都不用歇息!” “殿下,我白阳堡千户所的士气稳着呢!您只管下令!” “郡王殿下,我部体力充沛!哪怕战个一日夜都不成问题。” “殿下,梁家堡千户所请为先锋!” 李轩没做理会,他策马仔细看了一阵,就再次回归中军。 “传我将令,全军即刻压上!前方骑军抢占有利地形,准备突击!转告诸将,土木堡雪耻之刻,就在今夜!” 他前方的蒙兀人,不但阵型散乱,军心不稳,离心离德,且疲惫已极。 这个时候,李轩岂会给对方重整军阵的机会? 随着他的亲兵策骑四出,传达军令,整个晋军上下再次欢呼震吼。他们士气如虹,一股浩大的血气狼烟直塞虚空! 第六七零章 辉煌大胜 夜色当中,张家口东南面三十里的一片地域,已经沦为血与火交织的战场。 整整十二里方圆之地,遍布着兵刃交锋与厮杀声响,无数蒙兀人与晋人将士在这片土地上舍生忘死的搏杀。 不同的是晋军阵列严整而有序,蒙兀人的骑军则显得混杂散乱,一片狼藉。 零星还可看到一些蒙兀骑士,正趁着夜色往北面奔逃。 “结阵!结阵!擅逃者死!本汗宰了他!” 脱脱不花在声嘶力竭的大喊,然后顺势一刀,就将百丈之外一个奔逃中的千户身首两断。 “巴木尔,我要你的万户给我堵住他们的右翼!哪怕你的万户死光了,也得把他们堵在那边的山坡。别让他们过来,我需要时间,需要时间懂吗?” 他绝没想到晋军的攻击,如此的凶狠,强势与决绝! 他的诸部军马还没有排开列阵,晋人的三万骑军,就以无比坚决之势直捣过来。将他们本就混乱的阵型冲击到千疮百孔。 然后是那二十四万步军,他们遮天盖地,黑压压的碾压了过来。仿佛滚动向前的巨大岩石,不可撼动也势不可挡。。 这使得脱脱不花麾下许多蒙兀铁骑连结阵冲击都没有时间——众所周知,骑兵一旦失去了冲击力,在步阵面前就如待宰羔羊。 可如果就这么阵型散乱不整的冲上去,那也是自寻死路。 脱脱不花在竭尽全力的争取着列阵的时间,他原本是欲将自己五万怯薛亲军,还有十七万精锐骑军,摆放在一个名叫‘伏首坡’的山坡附近,利用这里的地势一次将晋军冲垮。 可脱脱不花的战术意图却进行得额外艰难,晋军的骑兵在来回冲击,他们如水银泻地般寻隙而入,极尽所能的破坏着蒙兀军的阵型,千方百计的阻挠着他们的行动,让他们无法聚兵列阵。 晋军步阵则仿佛重锤,横扫着前方一切阻道之敌!用火枪与各种长短兵器,将前方那些松散的蒙兀骑士一一诛灭于大军阵前。 到这个时候,这些晋军进军之速反倒放缓了下来,力求保持整个阵型阵列的完整。 他们层次分明,按部就班的推进,就好像是高效的杀戮机器。 脱脱不花也发现麾下蒙兀将士的状态很不妙,一是士气低落,二是精神疲惫,三是饥寒交加。 饥寒主要是他们的坐骑,蒙兀人有随身的肉干马奶可以充饥,暂时还饿不了肚子。可他们身下的马匹,大多都是从中午开始就没有进食了,这令所有的战马都非常焦躁,开始不听使唤。 将士们则很疲敝,他们从早晨醒来到现在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粮道已断,后路已绝——这个噩耗,也沉甸甸的压在他们的心头。 长达几十里的奔逃,更让他们的士气低迷到了极点。 脱脱不花费尽了所有力气,终于在‘伏首坡’聚集了十七万蒙兀骑士。可他却发现己方军心不振,气势完全被五里外的晋军压倒。 此时的脱脱不花心脏寂冷,此时的他,甚至失去了下达冲阵的勇气。 他不确定自己的这个命令,会不会导致鞑靼部更大规模的死伤,会否将全军葬送于此? 脱脱不花心想早知如此,就该在宁远站堡不惜一切冲阵的。 虽然也会死伤惨重,可总比现在进退不得的情况要好很多。 晋军主帅的每一步,都踩到了他的心理节点,让他一步步做出错误的选择,最终滑入大败的深渊。 就在迟疑之际,他望见三束白光穿射而来,蓦然轰击冲撞在晋军阵前。 脱脱不花的瞳孔微收,他认出那是蒙兀国师阿巴师与来自于蒙古圣山‘不儿罕山’与‘阴山’的两头圣兽白狼。 不过他们没能够如愿重创晋军,只因晋人的少傅于杰及时出手,将这一人二狼拦截在了军阵之前。 后面那些晋军则如潮水般的分开,从他们的战场绕过。 脱脱不花依然精神大振:“那是国师!是圣兽!” 他拔出了弯刀,策骑来到全军阵前:“蒙兀人的勇士们!我孛儿只斤·脱脱不花,请求你们随我突击!今日一战形势险恶,可长生天一定会保佑黄金家族的子嗣,保佑白狼的后裔,让我们在这场战斗中取胜。” 话音落时,他就首先策骑而去,直往晋军的方向冲杀过去。 后方那十七万蒙兀骑士,也纷纷放开了缰绳,仿佛潮水泄地一样紧随在后。 脱脱不花目中闪现着火一样的光辉,全身上下则是龙气缠绕!足足九条燃烧火焰的黑龙,盘旋在他体外张牙舞爪。 脱脱不花还在继续催发着自己的气元精血,不断的凝聚刀势。 他准备用自己的武力来解决问题,强行破局。 晋人中的景泰帝已经驾崩,大将梁亨已经战亡,余下一个少傅于杰双拳难敌四手。 此时国师阿巴师与圣兽白狼正全力以赴,牵制着少傅于杰,使之无法脱身。 脱脱不花必须趁此机会,在晋人军阵中强行破开一个缺口,那么今日之战犹有可为! 脱脱不花不求能击败晋军,只需能将之重创,使之无力追击,他就可统率麾下的军马从容撤归草原。 可就在脱脱不花的战马距离晋军阵列不到一百五十丈的时候,他就望见一个穿着六道伏魔甲,内衬明黄色王袍的身影,从军阵中策骑而出。 此人的体外浩气辉煌直贯云霄,一身凝聚着的万军之势,竟然直接在身后显化出了一只巨大的白虎之形,还有七条金色的龙气缠卷于他周身之外。 在这人的上方,则是一片与群星呼应的浩大剑图,足达五百枚的飞剑宛如游鱼一般在内游动荡漾。 “李轩?” 脱脱不花只一眼,就认出这是晋人的‘汾阳郡王’,大晋朝新崛起的擎天巨柱,也是这一战的晋军主帅。 他几乎是从牙缝里面吐出声音,然后双眼赤红,毫不犹豫的加快了马速:“给我去死!” 李轩的剑眉,也微微一扬:“脱脱不花!” 两个还隔着一百丈,双方的交锋就已开始,脱脱不花的浩大武意,酷烈刀芒直往李轩方向遥斩。 六合诛仙剑图中的五百二十口飞剑,也都斩出一道道青白剑光。 它们纵横交错,将脱脱不花的武意刀芒斩成了粉碎。然后又汇聚成了一股,从脱脱不花的头顶上方冲凌落下。 “给我开!” 脱脱不花一声怒啸,将腰间的一枚金印轰砸而出。 那是他的先祖成吉思汗的御用之物,在蒙兀龙气的蕴养滋润下,已经成为一件极其强力的法器,此时竟将那磅礴的六合诛仙剑光强行轰砸粉碎。 脱脱不花的身影,也得以冲击到了李轩的身前。 两人的刀光也在这刻正面交锋,发出了‘锵’的一声惊天震鸣。 随着磅礴的雷霆闪耀夜空,无数的凌厉刀气四面散开,冲入云霄。 脱脱不花的瞳孔不由微微收缩:“天位?” 这个大晋的‘汾阳郡王’不但进入到了天位境界,他的武道意境,他的万军之势,他的一身龙气,无不达到了与他匹敌,甚至更胜一筹的境地! 尤其那以琉璃浩气加持的冰雷刀意,不但将脱脱不花身后的白狼法相轰散,更将无穷无尽的寒力贯入他体内,使他的四肢血肉短暂冰封。 李轩的口中也溢出血丝,可他体内的些许内伤,只十分之一个呼吸就复原如初了。 这次他甚至都没借助绿绮罗的力量,仅仅那达到‘金身不坏’层次的霸体金身,就足以保障他的五脏六腑完好无损。 他扯起了唇角,回以嘲讽的笑意:“大汗以为我朝先帝亡故之后,这堂堂大晋就无人了吗?” 他与脱脱不花二人一瞬间交斩不下百击,使得周围山摇地动。 这个时候,那十七万蒙兀骑军也顶着大量的火枪火炮攒射,轰撞在晋军的阵列之前。 他们就像澎拜的潮水,气势滔天,声威烜赫。 可脱脱不花却绝望的发现,当这十余万声势浩大的骑军最终拍打堤坝,却仅仅只是掀起了一朵朵喧嚣的浪花。 他们冲撞在那晋军阵前,发出了一阵阵轰鸣声响,一片片的血雾飘散于空。 整个晋军的战线岿然不动,即便偶尔一些阵列被骑军冲垮,那些骑军也会被阻拦在第二层,第三层的军阵之前。 数以万计的蒙兀骑士在晋军面前抛洒热血,人马俱亡。 随着时间的推移,脱脱不花也发现自己驾驭的万军之势,还有那一身龙气,都在迅速衰退。 蒙兀人口不多,总数都不过一千万人,范围如果局限于鞑靼部,就更加的稀少。 所以哪怕十数万青壮的伤亡,也足以让他们伤筋动骨。 “此处离土木堡与猫儿庄不远。” 李轩的刀芒轰击,竟将脱脱不花强行斩退三十丈外。后者不但身形踉跄,胯下的战马也在这瞬间碎为血粉。 李轩含着冷酷杀机的眼,凝视着脱脱不花。 “今日本王就以你们鞑靼部四十二万青壮,还有你们鞑靼部主,蒙兀大汗之命,祭我大晋将士的在天之灵!” “吼!” 脱脱不花蓦然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嘶吼,就仿佛是濒死的野兽。 他的整个人,也像是受伤的野狼般挥动弯刀,再次朝李轩扑击而去。 二人的身影与刀光激撞,瞬间又在此地激起了万重罡劲,滔天气浪! 第六七一章 还我大军 追随脱脱不花决死突击的十七万蒙兀骑军没能坚持多久,仅仅不到三刻,绝大多数的蒙兀骑士就自发逃离战场。 即便是脱脱不花的怯薛亲军,此时也在溃逃当中。 他们伤亡了万余勇士,却看不到任何突破晋军阵列的希望,于是统军的几位万户就果断放弃了他们的大汗,纷纷率部逃遁。 孛儿只斤家族的后裔有很多,不一定非得让脱脱不花担任大汗不可。 反倒是这里的蒙兀勇士,如果他们全都葬身于此,那么黄金家族的荣耀就将彻底落入泥尘。 脱脱不花则依旧在原地,与李轩拼死搏杀,狂呼酣战。 此刻他的气势心志,像极了数日前想要与先帝同归于尽的戾皇帝。 李轩看此人的目光中,却含着几分异色。 他知道脱脱不花是准备用自己的命,来换取他麾下蒙兀将士的撤离,这比之他们的戾皇帝可强的太多。 不过脱脱不花的搏命之举其实作用有限。。 李轩本人虽然被脱脱不花牵制阻截在此,可他麾下的数十万将士,却已在朱国能的统率下,大踏步的往前掩杀! 鉴于蒙兀人已经失去了再组织的能力,朱国能甚至完全放弃了整体的阵型,只求以最高的效率,将他们前方一个个蒙兀骑士斩于刀下。 朱国能只保留了万人左右的骑军,还有两万人的精锐步军,依然在他的统御下结阵而行,随时应变。 而此时蒙兀人虽还残存着近三十万骑士,却都被堵截在张家口沿线的长城与山岭之后。 他们大多疲惫不堪,战马也都难以跑动,就仿如待宰的羔羊,等待着晋军的屠刀落下。 如果战场换成是在长城之外,他们绝不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骑兵的可贵之处在于他们的机动性,一旦战而不胜,即可远扬千里。 所以正常的情况下,大晋在军力相差不大的情况下只能将之击溃,而无法将之歼灭。 可张家口的特殊地形与长城,却给了他宣府晋军围歼这支蒙兀大军的机会。 这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胜,战果之辉煌甚至可超越于大晋的历此北征,有希望一战打断蒙兀人的脊梁。 所以绝大多数的晋人将士都是精神亢奋,气血澎拜,哪怕是在长达几十里的急行军与一场激战之后,也没能让他们感觉疲惫。 高亢的士气也让他们爆发出远超往日的战斗力,行进之速也是远超以往。 此时所有人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追上那些蒙兀人,然后砍下他们的头。 就像是汾阳郡王所说的,用这些蒙兀人的命,以慰猫儿庄与土木堡死难将士的在天之灵! 脱脱不花驾驭的万军之势已经完全溃散,缠绕在他体外的九条黑色龙气则已萎靡不堪。 此时的他,完全是依靠自己一身精魂气血的燃烧浇灌,才得以与李轩抗衡。 可他的对手却是从容自若,每出一刀都能让他的躯体进一步冰封。 从上空‘六合诛仙剑图’内轰出的剑气,则持续损耗着脱脱不花的真元。 那些剑芒纵横交错,锋锐无匹,不断的切割绞杀,使得脱脱不花的护体罡元支离破碎。 脱脱不花的眼,已是一片赤红:“不可能,绝不可能!你们休想!长生天在庇护着祂的子民,你们休想如愿!” 此时战场每一个倒于晋军刀刃下的蒙兀勇士,都让他痛悔不已,心如刀割。 更让脱脱不花痛恨的是自己对此无能为力。 这绝望之感与五内如焚之痛,也促使脱脱不花不惜代价的燃烧生命。 “你想围歼我的大军?本汗不允!绝不允许!” 脱脱不花浑身都是血色的火焰,面颊与四肢也都青筋暴起,宛如一条条爬在他身上的小蛇。他手中的弯刀则裹挟风雷,发疯似的往前斩击。 这个时候,由于李轩的‘割龙刀’,阉割了他部分武意之故。脱脱不花甚至都无法精准控制力量,只能勉力将自身的真元刀芒,朝着李轩的方向宣泄冲击。 李轩则以略含钦佩怜悯的目光看着脱脱不花。 这位蒙兀大汗的愚蠢虽与戾皇帝不相上下,可就其品性来说,却比正统帝强得太多。 不过李轩的眼中,更多的是冷漠无情。 他不是景泰帝,会对自己的兄长手下留情。也没有旧伤缠身,可以百分之百的发挥力量。 与之相应的则是对面的脱脱不花,早在那十七万蒙兀铁骑全线溃退之际,就已经失去了与他对抗的力量,一身龙气也早已衰落不堪。 他燃烧的那些命元,只是饮鸩止渴,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虚弱。 脱脱不花斩出来的刀虽然气焰凶横,声势浩大,可在他的眼中,却像是一个小孩在挥动大锤,徒具其表,也毫无章法。 “大汗现在知道后悔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随着李轩的这声讥笑,他的身影一个闪动,直接就出现在了脱脱不花的眼前,手中七条龙气缠绕的割龙刀轻而易举的就劈开了这位蒙兀大汗仅余的罡元真气,斩入他的胸腹当中。 无穷无尽的寒力,瞬时在脱脱不花的胸腹之内蔓延肆掠。也令脱脱不花的四肢躯体,在顷刻间化为冰雕。 “堂堂大晋,由不得你们蒙兀人来去自如,任意劫掠!本王要做什么,也不需要你的同意。” 他随后微一拂袖,就将之丢入到后方一辆准备就绪的囚车上。 囚车周围的几十个绣衣卫,则是利落之极的在脱脱不花的周身套上锁链,又钉入足足一百零八枚最高品质的镇元钉。 脱脱不花作为黄金家族的嫡脉,全蒙兀人的大汗,还是有很大用处的。 无论是用于牵制瓦剌大汗也先,还是用于招抚鞑靼诸部,都会有不错的效果。 所以李轩还是选择了将之擒拿,而非是直接杀死。 李轩随后又手按着刀,往前方看了过去。 他在积蓄刀势,准备加入到对蒙兀人的屠戮当中。 这场战役,该结束了—— 不过就在下一瞬,李轩的瞳孔微收。随后他的身影,就化作一道电光瞬闪,在顷刻之间疾掠数十里地,来到了悬浮于张家口上方的浮空战舰外。 然后下一瞬,他的前方就爆出了一团璀璨光华,以及惊天爆震。 两道犀利绝伦的刀光在云空之中冲撞交锋,恢弘浩大的武意如流星对轰,爆出了无数酷烈的碎散刀芒。 两百丈外的那艘云中战舰也被这股磅礴气浪冲击,在空中滑行数百丈,几乎被两人的余劲强行掀翻。 此时李轩身周的七条黄金龙气都发出饱具威严的龙吼,那数十万大军形成的‘万军之势’,则化为无数条白虎庚金气,融入于李轩的刀光之内。 他持续不绝,足足斩击了一千余刀,才终于封锁住了对方的冲击之势,护住了身后的云中战舰完好无损。 那人退出百丈,显出了身影,正是‘蒙兀太师,瓦剌大汗’也先。 这位的面色清沉如水,浑身上下燃烧赤红火焰——那是景泰帝残留于他体内的武意导致的伤势全面发作的征兆。 也先本人则是眸光暗沉,如刀似剑般的直视李轩:“你是大晋的汾阳郡王,李轩?这份浩气修为,不差!” 他眼含惊奇与审视之意,知道景泰帝身死之后,这个如流星般崛起的年轻郡王,就是他未来最主要的对手了。 此子也没有让他失望,方才展现在他眼前的战力,已经直追土木堡时期的少傅于杰! 李轩喉中则涌出鲜血,与也先这片刻的交手让他损伤不轻,哪怕他的金身霸体也无法扛住。 此时的李轩,却硬生生的将这口血又吞了回去,他也上下打望着也先:“汗王的刀道直入神境,李某佩服。不过今日,汗王你怕是来晚了。” 瓦剌大汗也先当即放目远眺,然后他就胸中一闷,喉咙发甜。 此时他一目所及,战场上还活着的蒙兀将士绝不超过十七万人! 也先这一刻,恨不得将脱脱不花撕碎。 这些鞑靼部的勇士,的确是脱脱不花的子民,可也是他未来与晋人争胜的本钱。 可这些本该为他冲锋陷阵,攻取中原的勇士,却都无谓的丧生于此。 今日这一败,他们蒙兀二十年之内都休想恢复元气。 “汾阳郡王的手段,本汗领教了。” 瓦剌大汗也先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了胸中的郁怒:“不过郡王的胃口未免也太大了,竟欲吞下我蒙兀鞑靼部所有南下的勇士?就不怕肚量太浅,撑破你的肚皮?” 此时就在他后方二十里外,一片烟尘四起。 ——那是数十万策骑奔驰,汹涌而至的蒙兀骑军。 他们都是在半日前被也先召集,连夜疾驰至此。 李轩见状,却毫不在意的微微一哂:“本王的胃口一向不错。你这是要阻止本王?就凭你这重伤之躯,还有那几十万强弩之末的骑军?汗王这是在与我说笑?” 就仿佛是与李轩的话遥相呼应,他的后方忽然传出了一道声传数十里的狼啸,那啸声中竟含着无尽的痛苦与绝望。 也先的面色微变,他感应到他们的‘圣兽’阴山白狼,被少傅于杰的浩气震裂轰杀! 第六七二章 神谟庙算 当于杰击杀阴山白狼,蒙兀国师阿巴师与另一头圣兽白狼都再不敢在张家口关内停留,纷纷逃离退出到了长城之外。 这一人一狼才刚刚脱身,那头来自蒙兀圣地‘不儿罕山’的白狼竟然急速喘息,口吐血沫。 蒙兀国师阿巴师的状态也没强到哪去,他不但一身气息衰弱无比,两条手臂也被于杰的浩气轰断,在缓慢恢复当中。 不过更麻烦的伤势还是在他的元神之内,于杰的琉璃浩气萦绕盘亘在阿巴师的神念核心。 这让他的眉头紧皱,每一刻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阿巴师却暂时顾不得这些,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南面。 在张家口的关口之后,李轩已经调集了八万步军与总数四万人的骑军,云集于张家口,清水河的西岸。 不过他们采取的并非是守势,而是以攻击势态展开。在那艘云中炮舰的掩护下,向也先麾下的瓦剌骑军缓缓压了过来。 阿巴师不由苦笑道:“这位汾阳郡王不但深知兵法,且胆略兼备,他全歼鞑靼部数十万大军不够,他竟还有趁机掩杀太师麾下瓦剌军马之意。。” 瓦剌大汗也先也面皮微抽:“贪心不足!这竖子,简直与凶狼无异!” 他感觉这个汾阳郡王,才是狼的子孙,竟贪婪到了这个地步。 这是想要在张家口,一战将他们蒙兀人的国运彻地打崩么? 也先却无可奈何,他麾下的骑士连续跋涉数百里,的确是强弩之末,不堪苦战了。 也先手中的兵力也不够,只有不到二十二万骑。 ——能够临时抽调过来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将士疲惫,兵马不够,这种情况下稍有不慎,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也先稍稍迟疑,还是一声闷哼:“让各部收束军马,在那边山丘布阵,稍事休息。” 他没想到景泰帝死后,他们蒙兀会迎来一个如此凶狠可怕的对手。 早知如此,自己就该让景泰帝再活一些时日,至少这位汾阳郡王,不会这么快的上位。 “可鞑靼部的人怎么办?” 阿巴师叹了一声:“这样下去他们一个都撤不出来。” 也先倒也没打算放弃救人,他面色青沉道:“我把我的两万怯薛军交给你,随军的还有两千萨满。国师看能不能在长城沿线临时制造一个缺口,把他们的人给放出来。” ——他不确定这有多大的作用,总之能撤出一个是一个,多少是一份元气。 ※※※※ 晋军终究还是没法将长城南侧的蒙兀人全歼,大概有三万七千骑鞑靼部残军,从那些萨满们强行开辟出的通道中撤离出去。 他们以强大的土系法术在山岭之间移山填石,又使得长城坍塌了一段,使得这些鞑靼部残军得以逃脱。 这主要还是瓦剌部骑军牵制的缘故,李轩不得不将十二万晋军集结于张家口一带,导致兵力不足,给了这些鞑靼部残军逃遁之机。 不过这一战的战果依然可称得上的辉煌,脱脱不花南下的四十二万骑军,除了放在清水河看守牲畜的那七万人,三十五万骑总共战死达二十二万,还有九万人缴械投降。 即便是清水河的那七万骑,也有四万三千人战殁。 他们还缴获了二十多万头战马,三十多万驽马,两百多万头牲畜。还有脱脱不花带来的几十门大炮,无数的帐篷,兵器等等。 ——哪怕是昔日将大元彻底打垮的‘捕鱼儿海’战役,斩获都远远不如此役。 更不用说他们这一战,还抓了蒙古人的大汗脱脱不花,还有三个黄金家族的‘台吉’。 在战事结束后,李轩则第一时间下令,命人往京城报捷。 其实他们这边,每隔半个时辰就会往京城发送一次战报,将宣府各地的汇总告知朝廷。 不过这一次却是正式的‘露布飞捷’,意义与之前大不相同。 之后李轩又在张家口的凤凰山堡召集宣府当地的众将官。 他首先问的是‘怀来副总兵’范广:“此战之后,本王会奏请朝廷,在宣府增设四万骑军,加上宣府与大同原有的八万五千骑,一并交给范将军执掌。你可有把握统帅这支军马,让宣府长城之北两千里内,再无蒙兀人的牧场?” 范广当即抱拳,答的毫不犹豫:“此事易尔!有这十二万骑军在手,别说是两千里,这两千五百里内,蒙兀人都别想安安生生的放牧!” “范将军勇略超绝,本王是放心的。不过也先此人狡诈多端,又是兵法大家,范将军出塞后还是得尽量小心谨慎为上。”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看向镇朔大将军朱国能:“出塞攻袭之事交给范将军,宣府与大同两地则由镇朔大将军坐镇。我需要大将军在宣大两地坐镇两年,确保北方无事。” 朱国能当即精神一振,当即笑道:“郡王殿下放心!只要朱某在一日,宣大一地定可安如泰山!且蒙兀人被汾阳郡王重创至此,我估计他们十年之内,都休想南视。” 他其实更喜欢出镇地方,而不是在京城内虚耗时光,与那些朝臣们勾心斗角。 对于李轩的两年之期,朱国能也不以为意,他知道朝廷不会容许他长久掌握宣大的。 不过汾阳郡王这安排,是否意味着他两年之内,就有把握肃清内乱,甚至是平定麓川? 李轩摇着头:“你的任务可不容易,本王必须从宣大一地抽调十二万兵马进入陕西增援。除此之外,镇朔大将军还得配合宣府巡抚,大同巡抚,一同招抚蒙兀牧民,在长城之外择地安置,增我军势!本王不要部落,而是得编户齐民,设卫所郡县,以流官管制。” 在宣宗以前,大晋在长城之北设有大量的卫所,招抚了大量的蒙兀牧民与小型的游散部落,人数达百万之巨。 可宣宗之后,大晋战略收缩,蒙兀与大晋攻守易势。 长城之外的众多卫堡就守不住了,上百万牧民都丢得一干二净。 朱国能还是答的毫不犹豫:“问题不大,末将可立军令状,两年之内招募三十余万牧民,筹建四万可战之军。” 宣宗之后放弃塞外,是因晋军已经基本失去了出塞与蒙兀人决战的能力。 可如今的形势又与那个时节相同,蒙兀人连续大败。 前后两次宣府之战,几乎锤断了他们的脊梁,晋军已经有力量出塞应战蒙兀了。 朱国能对塞外了如指掌,宣大之北那宽达两千五百里的牧场就此弃置太可惜了,蒙兀那边也多得是被压榨得活不下去的牧民。 李轩对招纳牧民充作骑军一事,却没有太多的期待,他只是尽一切可能打击对手,削弱蒙兀人的力量。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自己的势增一分,那么敌人的势就会减一分。 自家这边增加四万骑军,瓦剌也先手中就少四万人。 少傅于杰则在旁默默旁观。 李轩处理的是卫所军事宜,这属于五军都督府管辖,他们兵部只有建议权,所以无法插口。 汾阳郡王连续三场大胜,也在晋军内部建立起了崇高声望,已经是名实兼备的‘军中第一人’。 卫所军的一应事务,李轩已经有能力一言而决。 李轩随后又令宣府众将暂时离去,只留下了宣府总兵方瑛。 他指着舆图道:“宣大一带抽调的这十二万人马,就由方总兵统帅,经山西前往潼关。我需要你在太原一带停留数日,帮助山西巡抚与太原总兵郭泰,清肃戾皇帝遗毒。你可代本王转告这两位,一定要将那些军中宵小清肃干净,不得姑息。” “末将谨遵郡王将令!”方瑛的神色一肃,他对李轩的态度额外恭敬。 李轩则继续道:“太原之事了结之后,你可火速南下,增援潼关,任职河南总兵,总掌河南所有卫所兵马。我要你在此处大张旗鼓,做出大举讨伐西安的声势,朝廷也会配合你。” 方瑛听到这里,就不禁神色微动:“只是制造声势?” “就只是制造声势!” 李轩笑了起来。心想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让人舒服:“你不但要迫使沂王收缩兵马,停止扩张,最好是让所有人相信,朝廷的下一步,就是攻伐陕西。怎么样,可能办到?” 方瑛凝神细思,就暗暗惊叹于这位汾阳郡王的军略。 他当即一抱拳:“末将定能做得滴水不漏!” 这件事安排妥当之后,接下来就是论功行赏了。 李轩与少傅于杰就是目前大晋军的首脑,具体的封赏名单,两人之间就可商议定下。 顶多事后交给内阁与监国长公主副署落印,走个程序。 不过底层士卒们的封赏,却让于杰十分头疼,只因朝廷国库空虚,已经拿不出银钱了。 之前神机左右营与蓟州军的赏赐,朝廷都没筹备妥当呢。 可宣府如此辉煌大胜,朝廷却不能没有表示。 最终李轩建议,从缴获的驽马中抽调三十万匹,加上清水河南畔的二百多万牲畜,也一并赏赐出去。 这一可慰劳将士,二则可缓解朝廷养马的压力。 少傅于杰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 这封赏力度非常重,可于杰考虑到宣府就在北京的侧翼,他们必须稳固住这支大军,才能有余力平叛。 当这一消息传出,整个宣府军数十万人欢声雷动,群情振奋! 李轩则在这个时候登上城头,看向了北面。 他发现北面的瓦剌骑军,已经在往北方悄然退兵。 李轩眼中顿时微现精芒,在仔细观察,虎视眈眈:“传令诸部,我们压上去!” 他还没有放弃顺势歼灭这支瓦剌兵马的想法,一旦那位瓦剌大汗在撤军的时候露出任何破绽,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将之吞入肚内。 第六七三章 露布飞捷 清晨时分,当北京城北面的德胜门与安定门才刚刚打开,就有宣府军的几十个信使扛着高约近丈的长幡策骑而入。 长幡上挂着的,就是所谓的‘露布’了,上面写着宣府镇的捷报,供一路上的行人观阅。 不过这些信使宣扬捷报时主要是靠吼的:“宣府大胜!昨夜夜间,汾阳郡王殿下于宣府全歼蒙兀鞑靼大军,阵斩二十七万级,俘虏九万人,生擒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与三名蒙兀台吉!我军缴获兵器与牲畜无算,死伤不到九千——” 随着这吼声传开,整个城门周围的街坊都为之一阵轰动,家家户户都开了门窗,惊讶错愕的往外面眺望着。 随着这些信使策马疾奔,不断的高声大喊,小半个京城都变得躁动起来。 几乎所有的人都从家中走出,各处都是人声鼎沸,万人空巷。 他们彼此间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有些人喜形于色,为宣府捷报振奋不已;还有些人则是无法置信,惊疑不定。 王静居住的国子监就距离安定门不远,几乎在第一时间,就听到了安定门方向的报捷声。 他的神色匪夷所思:“郡王殿下这就赢了?怎么会这么快?” 王静还以为这场大战,怎么都得持续一两个月的。 龙睿也不可思议道:“那可是整整四十二万蒙兀铁骑!据我所知,郡王殿下他们三人是孤身前往,没有携带军马,也就是说,蒙兀人还占着兵力优势。。宣府一带,顶多是三十五万军马。 如果不是这次前往宣府领军的是汾阳郡王,你我的老师,我都怀疑这是假传捷报。那些蒙兀人哪怕全都是猪,也不能任由宣府军追着砍吧?” 王静不禁摇头:“怎么可能?没听他们说么?这次可是生擒了蒙兀大汗脱脱不花,还有三位台吉。蒙兀人该败到什么地步,才会连蒙兀大汗都被生擒?真想知道这一战,究竟是怎么打的。” 他随后又重重的一拍桌案,语声昂扬道:“不意土木堡大败之耻,今日得雪!可惜无酒,否则定当浮一大白!” 在他们的对面,国子监学生章旦也是钦佩万分:“不愧是老师!一身文才已占了天下八斗,兵法一道,也是绝代天骄。 先于承德大破述律平,再胜潮白河梁亨,又胜蒙兀脱脱不花,一月之内三场大战,无不都是辉煌大捷,让人酣畅淋漓。我想那古之神将,如白起项王,亦不过如此了!” 王静与龙睿不由对视了一眼,然后就都哑然失笑。 自从章旦那次为襄王之事叩阙,被汾阳郡王劝归,免去了一场劫数之后,他对汾阳郡王就崇敬的无以复加。 他不但在所有的场合都对汾阳郡王推崇备至,更容不得任何人对汾阳郡王言出不逊。 “此战一胜,对我大晋百姓来说倒是个绝好的消息。” 王静看着窗外:“这朝中的纷乱,看来是要趋稳了。” 自先帝驾崩几天来,王静是亲眼见朝中是何等纷乱。 虽然汾阳郡王已挥师平叛,可如今幼帝继位,女主临朝,朝野之间难免人心离乱,各种稀奇古怪的事都冒出来了。 满京城内妖魔乱舞,就仿佛是土木堡之败前后的景象。 两日前更有顺天府衙门的府库起火,十几万两纹银不见去向。 原本传言是戾皇帝遗党放火,后来却查出是衙门内部的人监守自盗,放火嫁祸戾皇帝遗党以掩盖证据。 类似这样的事情,京城之内不止一桩,都是人心离乱的表现。 幸亏先帝任命的几位辅政大臣能力卓绝,勉强稳住了局面。 不过随着汾阳郡王在宣府大胜,生擒蒙兀可汗脱脱不花,这满京城的妖祟之气必将为之一肃。 龙睿也不禁微微一笑:“汾阳郡王这一场大胜之后,北方就可腾出六七十万兵马,朝廷的根基也从此稳如磐石。这个时候,谁还敢在汾阳郡王眼皮底下生乱炸刺? 而今虽是幼主继位,可有汾阳郡王镇着,这天下乱不了。先帝虽然过于心慈手软,才导致今日之祸,可他在识人方面的本领,我却是佩服的。唯有汾阳郡王这样的国之栋梁,才能镇得住天下!” 他随后又语声一转,含着喜意道:“不过这对你我来说,倒是一个好消息,原本以为今年的春闱是彻底黄了,可如今看来却是未必。 我料朝廷为稳固天下人心,一定会开恩科!时间多半就是天子入葬之后——诶?你们要做什么?不是要一起会文,切磋制艺么?” 龙睿发现自己的两个同学,已经在收拾书本与文房四宝了。 “当然是去酒楼!”章旦笑了起来:“朝廷这样的大捷,岂能不庆贺一番?走吧,今日我来请客,得好好喝一壶,大醉方休。” 龙睿心想这个时候正是天子丧期,按照礼制,天下间的酒楼茶馆都要停业七天。 民间还得为天子服丧,这几天都不能吃荤。 可龙睿随后就也收拾起了课本:“也罢,今日我等都无心文事,这文不会也罢。汾阳郡王如此大捷,你我不可不贺!” 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酒楼是不能开业,可酒楼的那些厨子、厨房,却没说不能给人做菜。 ※※※※ 在紫禁城,乾清宫内,虞红裳才刚给虞祐巃喂过奶,哄得孩子昏昏欲睡,就听见宫城之外一阵阵的爆竹声。 这爆竹混杂锣鼓,持续不绝,声浪喧天,直震深宫,引得小虞祐巃哇哇大哭。 虞红裳愣了愣神,就找来了值守于乾清宫的绣衣卫镇抚使魏白龙,询问究竟:“你让人出去看看,宫外面怎么回事?怎么有这么多人放爆竹,还有许多人敲锣打鼓?” 魏白龙是昨日才升的职,由虞红裳亲自拔擢,执掌北镇抚司,他面上强抑着喜意道:“殿下您忘了?宣府镇的信使已经连夜赶至京城,这想必是露布飞捷之后,城中百姓在自发庆祝。” 虞红裳闻言愣了一愣,然后就释然一笑。 昨日深夜,她听到宣府那边捷报的时候,也是兴奋到近乎失眠的。 如此惊世大捷,其意义甚至超越于击溃前元的‘捕鱼儿海’一战之上。就如一枚定海神针,让这个动荡的朝廷恢复安宁。 所以虞红裳当时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雀跃振奋到几乎在群臣眼前失态。 她想自己尚且如此,又何况那些小民百姓呢? 此时魏白龙的神色一动:“殿下,是否需要微臣遣人去训斥喝止?” 虽然礼制上只说天子丧期内要服素,素食,不得游乐等等,没规定百姓不能放爆竹,也没说不能敲锣打鼓。 可天子驾崩才不过几天,民间就这般的喜庆闹腾,魏白龙本能的感觉不妥。 虞红裳却摇了摇头:“糊涂!百姓敲锣打鼓的庆祝,是因喜极之故,你去训斥他们做什么?你稍后可以传话给顺天府与绣衣卫,这两天在酒水方面可以稍稍放松管制,其余一切如故。难得百姓们高兴,没必要搅了他们的兴致。还有,一定要注意防火,别让那些妖魔作祟。” 她说到这里,又神色复杂道:“说来京城当中,还从没有这样闹腾喜庆过呢。我记忆当中,哪怕是一年前的宣府大捷,也没见百姓欢喜成这样。” 魏白龙见虞红裳确实不介意,就也面现笑意道:“殿下!自从宣宗以来,我大晋就没打过几次像样的胜仗了。尤其土木堡之变以后,北直隶的小民黔首谁不对北面提心吊胆,忌惮有加?” 先帝时朝廷虽也打了几次胜仗,一来是在自家的国土上,二来斩获也不算多。 所以民间虽然也很高兴,却都明白蒙兀国力依然强大,北方的祸患还在,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杀到北直隶。 “如今汾阳郡王一战覆灭鞑靼部数十万骑军——那可是蒙兀人至少六分之一的青壮!还擒下了蒙兀人的大汗,使得土木堡之耻得雪,试问百姓怎能不欢喜?便是微臣,也是心绪激荡,难以自禁。” 魏白龙还有一句没说,北京的百姓之所以这么欢喜,也是对现在的朝廷有了信心,认为北京城未来不会再遭遇兵灾之故。 自先帝驾崩以来,京城中的气氛可一直都是压抑低沉着的。 尤其是城中的官员之家与一应商人,几乎所有人都在担心着日后,担心着前程。 汾阳郡王在宣府之胜,可谓是扫去了一切阴霾。 “本宫岂能不知?”虞红裳摇了摇头:“魏镇抚你退下吧,记得将本宫的话转告顺天府,绣衣卫你需亲自负责,务必要保障京师平安。” 随着魏白龙领命从殿中退出,虞红裳就笑着捏了捏怀中已经停止哭泣,呼呼大睡的小孩脸蛋。 “你这小家伙,算是有个好爹。北面这一场大胜,你的皇位就稳当了。” 她随后抱着小虞祐巃走到乾清殿内,景泰帝的棺椁前。 虞红裳的眼圈发红,神色伤感之余却又含着喜悦:“父皇您看到了吧?轩郎他在宣府大胜,斩首数十万级,还生擒了脱脱不花。他没辜负您的期冀,完成了您毕生孜孜以求,却没能做到的事情。” 她用手轻抚着那棺椁的边缘,神色渐渐坚定:“父皇放心,孩儿也一定能守住您的社稷,您的江山!” 第六七四章 恶有恶报 宣府大捷对朝野内外的影响在方方面面,其中感受最深刻的就是前左副都御史林有贞。 之前夺宫之变,林有贞因身在天坛,独力对抗礼部尚书胡濙,收不到外界的信息。 幸在天坛汇聚的龙气较为敏感,当正统帝的气运开始减弱,他就知道不妙了,第一时间就放弃了天坛逃遁。 可林有贞逃离的时间还是太晚,他虽然成功从天坛脱身。可那座‘五龙九鼎混元大阵’却已由衰转盛,再次覆盖京城。 李轩又已入京,并且派遣出数名天位高手封锁了京城内外。 当时随同正统帝作乱的核心人员,大多都没能逃走。 其中也包括了林有贞,他不得不藏匿于一位乌姓同僚的家中。 此人在吏部任职,是一位员外郎。曾经是林有贞的下属,也一直同情正统帝与前太子虞见深。。 夺宫之变以前,此人名为帝党一员,却是明里暗里的帮助正统帝与太后,将他们的数十位党羽安插入要害位置。 林有贞在这位乌姓同僚家中的地窟藏身,一直过了七日都没事。 不过这天夜晚,林有贞却感觉不对。 今日这京城之内,就忽然响起了一阵阵的爆竹声与锣鼓声响,竟然一直从清晨持续到晚间。 林有贞惊奇不解,这几天可是两位天子与太后的丧期。 这附近的百姓到底在想什么?居然在这个时候放爆竹?顺天府的人就不管么? 还有,原本他这位同僚每天下午都会亲自送酒食下来,与他喝酒谈天,议论朝局与天下大势,互相激励的。 可今日直到晚间,那乌姓同僚都没有现身,只有一位年轻仆人给他送来食水。 让林有贞心惊的是,此人的面色怪异,似有些神思不属,且在躲闪着林有贞的视线。 林有贞是狠辣果决之人,当即抓住这仆人的衣领:“外面出了什么事?你家主人呢?” 年轻仆人的脸色顿时苍白如纸,毫无血色:“大人!大人!我家主人,奴婢不清楚,主人与主母,还有几个小主人,他们一早就不见去向了。主人他只是在早晨吩咐我,让我在这个时候给你送食水过来。” 林有贞心绪当即一沉,继续追问:“外面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鞭炮声从早上一直响到夜晚?” “那是因宣府大捷。” 年轻仆人‘咕哝’一声咽了口唾沫,然后低沉着声音答道:“朝廷的汾阳郡王在宣府大胜蒙兀人,据说斩首达几十万级,还抓了蒙兀大汗脱脱不花。 所以外面的百姓都在庆祝,京城没有那么多爆竹,只能从天津那边调来,所以许多人到晚上才买到。” 林有贞一阵愣神,一时不能置信。 他是每日都与乌姓同僚交流过朝局的,后者身属帝党,消息还算灵通。 所以林有贞是知道李轩这次北上,没有携带他的神机左右营,就是与少傅于杰,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三人孤身北进。 以宣府那些兵马,击败四十余万蒙兀大军,而且是斩首数十万级的大胜,这怎么可能? 即便朱国能可以依仗他的旧部,重新收拢宣府镇离乱的军心,这也不可能。 可林有贞又不能不信,似这种军国大事,李轩那竖子再大的胆量也不敢糊弄朝廷,少傅于杰更不会容许他这样做。 且此战还生擒了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就更没有假传捷报的可能。 还有他的这位乌姓同僚,他们家的举动也侧证了此事的真实性。 林有贞一声冷哼,当即运转浩气,将手中的仆人直接震杀,然后他就匆匆的走出地窖。 这间地窖就在乌府的书房内,林有贞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书案上摆放着一封信,写着‘致林兄’三字。 林有贞抬手一招,然后一边看,一边继续往外走。 最后他脸色铁青,将手中的信也撕成粉碎。 信中通篇都是这乌姓同僚的致歉之词,说是汾阳郡王在宣府大胜之后,朝局必将大变,他不得不全家南下逃遁避祸。又因林有贞的目标太大,他不敢携林有贞一起同行,得罪之处万勿见怪云云。 “忘恩负义的杂碎!” 林有贞想起了自己对此人的提拔之恩,不由咬牙切齿,怒恨交加:“待林某他日得展凌云之志,定要你付出代价!” 可此时他首要做的是离开乌府,然后在京城内另寻藏身之处。 林有贞不敢奢望自己能在此时脱身,他知道于杰与李轩虽已去了宣府,可京城中却还有着帝党与汾阳王一系多达十名的天位战力。 还有虞红裳,此女不但被景泰帝任命为‘监国长公主’,还有临朝称制之权,已经掌握了当今大晋所有的龙气。 这女人战力之强,甚至更胜于十三年前才刚登基的景泰帝,是天下间最顶级的战力。 除此之外,据说内廷还在重铸‘暗龙卫’。 林有贞不知这‘暗龙卫’的进度到哪一步了,不过他知道宫中一直有着暗龙卫的备选,其中一些人还是景泰年间培养出来的。 所以强闯是肯定行不通的,林有贞还是准备等到过一阵,京城内外的封锁解除,几个城门的门禁松懈下来,再逃离京城不迟。 不过就在林有贞翻出乌府的院墙时,却微微一愣。 他发现对面,一个穿着蟒袍的老人,正悬空立在十丈之外,面目阴冷的看着他。 此人唇含冷笑,语声尖细:“林大人,你可让钱某好找。” 这是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 林有贞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然后就身影后翻,向后方急遁逃奔。 可此时他后方,却有一股紫色浩气碾压冲下。那力量之强,竟然将林有贞一举轰压在地。 “《论语》有云,获罪于天,无所祷也!” 在乌府的上空,礼部尚书胡濙神色冷漠的看着林有贞:“你这邪魔伪儒,害死了先帝之后,难道还想逃生?” 此时钱隆隔空一拳,捣在了林有贞的胸腹处,直接在他胸前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随着林有贞的重伤,顿时一股乌黑之气,从林有贞的浩气当中显化。 礼部尚书胡濙望见这一幕,眉眼中顿时更加的阴冷:“果然是邪魔!” 此人拟化浩气,竟然能毫无破绽—— 这林有贞应该是本身的信念坚韧之至,加上他的拟化浩气之术极端高明,才能瞒过他与理学护法的法眼观照。 “二位,还请手下留情,留他一命!” 随着这幽冷的语声,绣衣卫都督同知左道行,此时也从墙外跃入了进来,看着林有贞,笑意残酷之至:“我还有许多事,要问一问这位林大人!” 林有贞心绪已沉至谷底,生出了一股绝望之意。 与此同时,林有贞也看见了左道行手中提着的一颗人头。 ——那正是藏匿了他七天的同僚,原吏部员外郎乌有生! 第六七五章 三十功名尘与土 张家口外,李轩终究还是从那二十余万瓦剌骑军身上狠狠地咬下了一块肉。 他趁着瓦剌全军主动撤离之际,以云中战舰掩护骑军突击,再以步军跟进策应。 瓦剌大汗也先再一次领教到了李轩用兵的狠辣凌厉,以及狼一样的凶狠贪婪。 他其实安排了足够的殿后与策应之军,大军交错后退,前后掩护。 可这基本没发挥作用,李轩临时编组了两支装备了大量火枪与虎蹲炮,又擅长骑术的部队。 他们被安排在骑军的两侧,利用战马快速机动,然后下马步战,抵近射击。 这让瓦剌大军吃了不小的苦头,战亡达一万七千骑。 最终也先还是凭着自己对地形地势的熟悉,终于在清晨时分,将晋军甩开了七里之距。 而在短暂脱离接触之后,他麾下所有瓦剌将士都拼了命的北逃。生恐被李轩指挥的晋军缠上。。 就一场战役来说,这可以说是一场溃败了,对于也先的声望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可也先实在没有与晋军决战的勇气,他麾下的骑军长途跋涉,都疲惫已极。 偏偏对面那个汾阳郡王是坏到了骨子里,一直在用各种方法在骚扰他们,让他们一直没能得到休息。 而此时的宣府晋军,不但兵力上占据优势,还士气高涨,体能也很充沛。 也先不敢再拖下去,他估计到天明时分,李轩一定会全军压上。 那个时候,他麾下这支大军只会更加衰弱,更加的疲惫。 李轩也没有追出多远,在追出张家口一百五十里就停了下来。 他麾下的宣府晋军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再继续追下去,好处捞不到多少,反倒会使风险剧增。 他只是惋惜,如果他手里再有两万精锐骑军,这些瓦剌人至少得在这里再丢下十万条命! 在领军返回张家口之后,李轩就将这边一大摊的后续事务,都丢给了宣府巡抚与朱国能处置,自己则与于少保押送着脱脱不花与三位蒙兀台吉,一起乘坐赤雷神辇返回京城。 宣府这边的将士倒是期望李轩能在这边多留一段时间,吃完庆功宴再走。 可没办法,李轩现在是真的忙。 军务只是李轩现在手中事务的一部分,除此之外,还有一国的政务需要处置,六道司那边也不能不管。李轩毕竟还兼着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神翼府主’一职。 此时朝中虽然有内阁与辅政大臣在处置各种政务,可李轩对于国政也有着自己的想法与政略,不打算在内阁当甩手掌柜。 李轩心想自己若不在其位也就罢了,可如今既已经当了内阁次辅,有了施行自身政略的权柄与力量,就该当仁不让。 孟子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他是当代理学护法,自当践行此言。 至于六道司,李轩被任命为辅政大臣之后,倒是有过辞掉六道司职司的念头,不过却被朱明月拒绝了。 这位伏魔天尊也没对他解释缘由,只说六道司内部暂时没有合适的接任人选,让李轩先兼着这神翼府主一职,日后看看情况再说。 李轩考虑到神翼府那边的事务,主要是罗烟与乐芊芊代劳。在六道司掌握一支力量,也有助于他在朝中伸张权威,也就顺水推舟的答应了。 不过当想到朱明月,李轩就不禁凝眉,现出了些许忧意。 李轩心想天尊他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之前在承德,伏魔天尊是带伤出战,对手又是同样掌握‘极天之法’的述律平。 虽然朱明月在激战数个时辰之后,成功将故辽太后镇压。 可朱明月在返回总堂之后,就接连几天都呆在他的‘六道天尊楼’内没走出来过。 虽然朱明月也有接见部属,也在处理公务,可这对于朱明月来说,反倒是很罕见的事。 这位任职伏魔天尊十三年来,不是在讨伐妖魔,就是在讨伐妖魔的途中,很少在总堂内停留超过十天。 所以现在很多人,都在担心朱明月的伤势。 李轩看不出朱明月的究竟,不知道他的伤势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可如果朱明月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下去,六道伏魔司的内部很可能会滋生波澜。 李轩凝思之际,对面的少傅于杰却在处理公务。 他也是个大忙人,在朝中的地位就像是前赵与后赵时期的枢密使,又兼着辅政大臣的职位,可以过问政事。 这位是喜欢抓权的,却又不像李轩那样拥有一个第二元神,可以代理一部分事务。 所以于杰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处理各种公文事务。 此时于杰忽然浓眉微扬,眸光如刀的看向李轩:“郡王要将江西巡抚贬斥山西,在这个时候?” “是有此意!” 李轩知道于杰是看到了自己数日前上呈给虞红裳的奏章,他笑着反问:“江西巡抚任职四年以来,对宁王府姑息养奸,使得宁王府在江西势力膨胀,显然是不能胜任其职的。我将他调离,有什么问题吗?” 少傅于杰则看着手中的奏本,眉头越皱越深。 这其实是李轩那本奏章的副本,由中枢舍人抄写给辅政大臣们传阅的。 正本上面已经有虞红裳的批红落印,还有汪文与权顶天这两位内阁辅臣的票拟,所以就规制来说,这份奏章已经算是通过了。 ——这就是众多辅政大臣,对李轩忌惮有加的缘由所在。 监国长公主虞红裳对李轩言听计从,所求无有不应。 所以只需李轩在现有的内阁辅臣当中,拉拢任意两到三人作为盟友,就可以罢免朝中任何一位三品以上大臣。 八位辅政大臣的人事权也将形同虚设,李轩只要召开廷议,保障他举荐的人能够在‘廷推’中不落到第三名之后,就可以借助虞红裳取得最后的胜利。 少傅于杰摇了摇头,他决定先就事论事:“你贬斥江西巡抚我可以不反对,那么接任江西巡抚之人呢?郡王你属意何人?” 李轩没有迟疑,笑吟吟地道:“饶州知府雷厉。” 少傅于杰不由一愣,这倒不是因这位饶州知府能力不足。 恰恰相反,这位知府是地方上少有的能臣,不但在治政上能为不俗,而且通晓兵法,曾经数次平定民乱。 且此人与南昌宁王府有着不小的恩怨,饶州与南昌临近,就隔着一座鄱阳湖。 这几年来,当代宁王时常将手伸入饶州,却被饶州知府雷厉阻挠。 少傅于杰心想这位汾阳郡王果然别有用意,他手捋长须,陷入凝思:“以知府之位直升巡抚吗?朝中也不是没有过先例。雷厉的能力,也足以胜任江西巡抚。可如此一来,宁王却一定会反。 郡王殿下,如今朝廷大胜蒙兀,根基已稳,威严已立,是否有必要如此激进?需知兵法有云,‘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 于杰最近几天,一直在做着防备宁王府叛乱的准备。 不过那是建立在中枢虚弱,内忧外患的基础上。 而今日汾阳郡王这一场大胜,却使得朝野内外,天下大势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他们现在不但可腾出几十万兵马,大量的财力,还有数名天位。 对地方上的震慑力,已经远超于几日前。 在于杰看来,此时的宁王未必敢反。 李轩明白于杰的意思,于杰是认为朝廷大可用政治手段去解决,没必要非得动兵不可。 所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是孙子说的,克拉塞维茨的《战争论》也说战争是政治的延续。 可他更喜欢‘枪杆子出政权’这句话,当然这三句话不矛盾。 然而枪杆子才是根本,没有足够的力量,如何用谋?如何伐交? 也政治不起来啊,人家一巴掌将你拍死。 李轩却神色悠然道:“少傅这是何意?雷厉的能力既然足以胜任,那为何就任不得这一省巡抚?就因顾忌一个藩王,这说出去都让人笑话。” 于杰此时却神色一动:“郡王你这是有意想将宁王逼反?这是为何?” 李轩就是这么想的,就是要将宁王逼反。 可他才不肯承认这种事,以免授人以柄。 他不置可否的低声轻吟:“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于杰听到一半,目中就闪耀微光。‘唔’的一声之后,若有所思。 李轩则看着他,微微笑道:“少傅应该感觉到了吧?这天下间暗潮汹涌,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冒出一个个麻烦出来。朝廷留着隐患不除,只会遗患日后。 还有,少傅你日常就没有人生苦短,时不我待之感?想要做的事情很多,却可能因未来时间有限,掣肘太多,导致功败垂成?” 他有能力快刀斩乱麻的解决问题,一刀斩开掣肘,扫除隐患,凭什么要用这种温和的方法拖下去? 李轩想要做的事情太多,可没时间浪费在这位宁王身上。 需知这大晋朝的宗室,可都是以襄王与宁王为马首是瞻。 而他要做的那些事,最大的障碍之一就是大晋宗室!不将这些人震慑住,他未来如何施政? “如此说来,雷厉倒是目前最适合江西巡抚的人选。” 于杰已经听明白李轩的意思了,他竟对李轩之言心有戚戚,十二万分的欣赏。 第六七六章 泉州喜讯 李轩二人驾驭的赤雷神辇堪堪跨过居庸关,就被虞红裳遣来的‘暗龙卫’给拦住了。 按照这位暗龙卫的说法,是朝廷希望李轩在城外逗留数日,然后举办一个盛大的凯旋庆典,用于稳定人心,宣扬国威。 此议却被李轩以正值天子丧期为由拒绝,他想自己哪有功夫参与这什么凯旋庆典? 这区区虚名,对现在的他也没任何好处。 于杰也推拒了,他同样不喜欢这些花里胡哨的事。 不过李轩明白朝廷几位辅政大臣的用意,他将手中蒙兀大汗脱脱不花与三位蒙兀台吉都交了出去。 有这四个人,再让宣府那边送点俘虏与缴获的军械过来,让朝廷组织一个像样一点的献俘仪式,就可回应民间之疑,证实今次的大胜了。 这过程当中,李轩一直在观察虞红裳的‘暗龙卫’。 这是虞红裳新近选拔上来的暗龙卫,在操控龙气方面还很生疏,以至于龙气溢散在外。 李轩估测了一下此人的实力,本身应该是十二重楼的修为。 在宫城之内,此人可以达到中天位境界的实力,在北京城与南京城周边一百里地,是小天位巅峰。。 出了这个范围,他的实力会大幅跌落,低于正常的小天位。 离京城越远,此人能够驾驭的龙气也就越少。 不过只需有六名这样的‘暗龙卫’在,京城的安全就有着保障。 之后二人又继续驾驭赤雷神辇入京,于杰没有随李轩一起入宫觐见,他在辇车飞至宫城北面‘北安门’的时候,就下车离去了。 他的兵部突发了一件急事,必须他回去处理。 那是兵部设立在天津的几间武库,里面储存的五门佛朗机炮,五十门虎蹲炮,两千把火枪都被守库之人监守自盗,使得这些火器都不知去向。有很大可能,是被送去了陕西沂王手中。 原本这桩事,地方上是瞒得严严实实。 可在李轩大胜蒙兀之后,当即就有人检举揭发,将此事告知于绣衣卫。 此事已在朝中掀起极大风潮,于杰身为兵部尚书,不能不担起责任。 此时兵部虽还有个兵部左侍郎商弘,却被于杰排挤到只能去管理职方司。 职方司的主要职责是研判天下军务,拟定军事计划,进行军事统筹,还有在作战时提供军事地图,情报,行军路线以及途中的便道架设等等。 这职司不但辛苦,还风险大,没什么实权,就更不用说油水了。 所以这天津武库的事,轮不到商弘来顶锅。 李轩则独自驾驭神辇去了乾清宫,等到他从辇车上下来,走入到虞红裳的寝殿之内,就见一个素白色的身影扑过来,一把将他给抱住了。 那力量之大,几乎就要把他的腰给折断。 他吃了一惊,当即环视周围左右。却发现周围的宫女太监,都已不见了踪影。 李轩心绪一松,他一边暗赞于虞红裳对身边人的掌控力,一边笑道:“裳儿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 此时他又神色微动,感觉到虞红裳的胸怀伟量非常,远胜往昔,还闻到一股熟悉的奶香味。 李轩正心神荡漾,就发现小虞祐巃正趴在床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们,那圆溜溜的大眼中满含好奇。 “没什么。”虞红裳把螓首靠在李轩的胸膛上,眼神却稍稍黯淡。 她是想这个混蛋人渣了,不知是否父皇驾崩之后,让她的心灵格外的脆弱。 在李轩离开京城的这几天,她在处理政务之外,想的最多的就是李轩。 这天下虽大,却就只有李轩,能够给她温暖,给她依靠,连她的母后也不行。 不过就在下一瞬,虞红裳就被李轩的腰刀给顶住了。她当即面颊微红,退后了几步,然后‘啐’了一声:“你怎么像是猴子一样?” ——不分场合,随时随地的发情。 李轩则唇角微抽:“这能怪我?谁让你靠得这么近?” 要不是现在是虞红裳父皇的孝期,地方也不对,他现在就将虞红裳给扑倒了。 李轩对景泰帝很尊敬,现在又是讲究礼法的年代,有些事情不能不讲究。 随后他就面色一肃,从袖中取出了一枚虎符,一枚印信,手托在了虞红裳面前:“这次宣府之战,臣总算是不辱使命。这些东西,也可交还了。” 这是虞红裳授予他的,出掌宣府兵权的信物。 五军都督府虽然总掌天下的卫所军,却只是管理日常的作训,军务,军备,屯驻等等事宜。 没有朝廷颁发的虎符与印信,是没有调兵权利的。 虞红裳则不甚在意,她直接一挥袖,随手将这东西送到了旁边的书架上。 她知道对李轩这等深具个人魅力,深孚军心的将领而言,这些东西就形同虚设。 李轩看重,那么这两样东西就是虎符,是印信。 如果李轩对朝廷没了敬意,那么它们什么都不是。 接下来李轩又准备按照程序述职,汇报宣府的战况。 虞红裳却不感兴趣,绣衣卫那边早就将宣府之战的所有详细,都汇总给她了。 如果是正常的君臣奏对,虞红裳不但会耐心听李轩说完,还会视臣子的性格还有具体的情况,以言辞加以赞许,笼络,或是质询,敲打。 可她从没把李轩当成臣子看待,也不愿用御下的手段对李轩。 她直接走到了旁边的书案,拿出了几封符信递给李轩:“这是绣衣卫收集到的最新军情,你可以看看——” 李轩也不客气,他接在手中看了一眼,顿时剑眉微扬。 虞红裳则解释道:“主要是两桩事,出问题的不止是天津武库。武库那边爆出大案之后,绣衣卫随后检查山西,河南等地的武库,发现那边的一些武库也空了,由此看来,孙太后是早有布局,陕西那边是他们的后路。 还有襄王世子虞祁镛,在两日前出现在襄阳城,由襄王府四卫兵马拥戴,正式以清君侧的名义掀起反旗。虞祁镛占据襄阳之后,即遣大军九万人北进,正往新野方向进发,扫荡沿途州县。 商学士说虞祁镛之意,是欲进占邓州与南阳府,与陕西的沂王形成犄角,呈策应之势。” 李轩也是这么判断的,可他却心神微松,心想襄王世子虞祁镛要是南下去湖广,那才是真的麻烦。 如今正值春耕农忙之际,一旦湖广遭遇战事,误了春耕,那才会出大问题、 虞祁镛的举措于战术上是有利,可放诸全局,却有些蠢了。 所以他脸上反倒现出了笑意:“意料之中,南阳方面我与少保早有防备,能够守得住的。至于陕西,只要朝廷堵住了潼关与平阳府,暂时不用管。” 可随后李轩就看见虞红裳书案上那堆成满满几座山一样的奏章,然后眉头大皱:“这是你今天要处理的奏章?” 不止是这书案上有几座‘山’,旁边的书架上还有,足足二百多本。 虞红裳顺着他视线看过去,然后就微微一笑:“没你以为的那么麻烦,其中的绝大多数,内阁与司礼监那边其实都已票拟了,我只需用印就可。 不过现在除轩郎之外,我对其他人还不放心,所以每一本都要过目。还有,要不是这两天孩子太闹腾,也不会堆积这么多。” 此时虞红裳又看着李轩,眼中微现钦佩与崇拜之意:“其实比最初那几天好多了,我没想到轩郎你能拿下那样的大胜,现在许多朝政处理起来简单多了。” 李轩在宣府的大捷,最直接的影响就是朝廷对地方的威慑力大增。 最初她父皇大行之日,朝廷需要考虑各地军镇卫所与地方官的想法,在回复地方奏章时得小心谨慎,筹措用词,采取更稳妥的施政方略。 可现在就不需要这么麻烦了,地方上如果敢有意见,或是抗命不遵,那就直接拿下便是。 “对了,还有此事——” 此时虞红裳,又拿出了一封信符:“南边的泉州市舶司来信,轩郎你想要找的土豆,玉米,还有红薯,都已经在海外找到了,已经在送往京城的途中。” 李轩当即精神一振,眼中现出了一抹喜色。 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却没想到这个世界,还真能找到这三种食物。 第六六八章 民以食为天 “这三种作物都找到了?” 李轩一瞬间就兴奋起来:“这是两天前的符信,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到通州了吧?让他们尽快入京,把东西都送到我府中给我看看。” 虞红裳却不解的看着他:“不过是些海外之物而已,也不是什么仙草灵珍,轩郎你用得着高兴成这样?” 李轩则笑着回道:“如果这土豆与红薯的亩产量都可以达到三五千斤呢?这玉米可以让北方土地的亩产量,提升三到五石呢?其中的土豆,玉米还能充作主食呢?”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土豆是清朝中期的时候才由海商传入中土的。 这是一种高产的粮食,一亩地随随便便就能收获一两千斤。 后世改良品种与种植方法之后,产量可以达到三五千斤,甚至达到八千斤以上。 土豆不但适合在粮食产量极低的内蒙古、河北、山西、陕西北部等高寒地区种植,也可极大程度的增加南方粮食产量。 红薯则是明末的时候传入大明的,也是高产的作物,亩产可达几千斤。 史书上说是红薯‘一亩数十石,胜种谷二十倍,且无地不宜’,‘润泽可食,或煮或磨成粉,生食如葛,熟食如蜜,味似荸荠’。 可惜最初几十年,此物一直都在南方种植,直到康熙年间被引入浙江,在乾隆年间,才被引入北京。 玉米进入大明的时间较早,在嘉靖以前就有记载了,那个时候叫做‘玉麦’。 玉米也有很强的环境适应性,耐旱、耐寒、耐贫瘠性,关键是可以与麦、春谷或高粱等轮作,大幅度的提高粮食产量。。 正因这三种外来的作物造就了所谓的“康乾盛世”,让清朝的人口在几百年的时间里膨胀到了四万万。 李轩对这三种作物其实没抱太多的希望,只是在大半年前,抱着试试看的态度,画出图形让虞红裳派人去海外找找。 毕竟这个世界仙魔显世,道法横行。 民间种植的作物与粮食,也与他那个世界不尽相同。 可没想到,泉州市舶司那边还真有收获。 “亩产三五千斤,还能充足主食?”虞红裳吃了一惊,神色震撼不已:“真有此事?轩郎你从哪里得知的?” 如果是真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什么仙草灵珍,可对于大晋来说,它们的价值却是远在最顶级的仙草灵珍之上,是能够真正活人亿万之物。 那时候整个大晋,可能都再无饥荒之忧。 李轩信口胡诌:“我是从一些海商口中听说的,以前在金陵的时候,我常与他们接触,知道了一些海外之事。 其中就包括这三种作物,我想既然它们能在海外之地养活无数人,那么能不能将之引入中土种植?不过泉州市舶司那边送来的东西到底是不是,我还得亲眼看看。” 虞红裳却还是难以置信:“亩产真能达到三五千斤?怎么可能有产量这么高的作物?轩郎你可知这意味着什么?这可是无量功德! 这会不会是那些商人以讹传讹,夸大其词了?需知江南最上等的水田,亩产也就只有七百斤不到。” 李轩哑然失笑,他想在这个世界,土豆与红薯的产量可能更加夸张。 既然大晋的稻米产量可以倍增,那么土豆与红薯的产量翻番,也是可以期待的事情。 不过在见到实物,还有种植的效果之前,他不会夸这样的海口。 “具体如何,我们试着种一种就知道了。以道法辅助催生,最多一个多月时间就可看到试种的结果。” 说到这里,李轩又想起了一事:“对了,‘神农院’那边最近有什么新的成果没有?” 神农院是数月前虞红裳第一次‘监国’的时候,李轩借助她的权柄筹建的,目前是挂在中军都督府,典农中郎将的衙门下面。 资金是由内府提供,虞红裳又以皇家的名义,从各地强行征召了数十位擅长木系的术法高人,还有十几位深谙农务的儒门弟子。 目前他们的任务,是优选小麦与水稻的良种,总结改善耕作方法,增加粮食的产量。 在年节之前,‘神农院’就已经有了一些成绩。 他们在皇庄的那些试验田,小麦的产量最高已增至五石,稻米则增加到九石。 采用‘神农院’优选培育出来的稻种与麦种,还有更科学的种植方法,上田普遍能增产百分之二十到三十,中田则能增产百分之十五到二十五左右。 不过在今年二月以后,由于朝中局面云波诡谲,李轩对‘神农院’的关注就少了。 虞红裳听到李轩问这个,面色却微微一青,眼中现出了些许怒意。 这恼怒并非是针对李轩与神农院,而是正统帝与孙太后。 正统夺宫谋逆,也将‘神农院’的十几位供奉术修卷入了进去,使得‘神农院’的力量大减。 此时的虞红裳,对‘神农院’已是无比重视。 所谓‘民以食为天’,虞红裳知道大晋要坐稳这个天下,那么首要之务,就是让百姓吃饱饭。 可此时却因正统帝一己私心,让‘神农院’的研究进度大幅度的放缓。 她摇了摇头:“神农院那边的进展不大,水稻的产量,目前只提高到三成半,小麦则能达到三成左右。其实这已很不错了,虽然没法达到轩郎的预期,不过我以为目前的成果,已经可以在民间推广。” 李轩就心想这哪里够? 皇庄的那些试验田,可是由‘神农院’几十位术修日夜照看着的。 换在普通的农家,谁有这闲工夫做这样的深耕细作? 所以神农院的那些成果用在普通农家,能够让粮产增加半成就很不错了。 可李轩的设想,是最好能在这两三年内,让天下间的粮食增产三到五成。 这是他未来施政变法的基础,而增产的粮食,还有因此衍生出的财富,不但可安定天下,还可提升变法的容错率。 他可不想因强推变法,落到王安石与张居正那样的下场。 当然,粮贱伤农也是个问题。 可如果不将粮食的价格打到底点,他如何能将人吸引到城市里面做工?如何能将人移民到辽东与两广?如何能打击乡间的地主豪强? 想要抑制兼并,因势利导才是最好的方法。 可随后李轩还是苦笑着道:“罢了,趁着春耕还没有结束,红裳你可以先在皇庄试种。我会让家里的田庄,还有亲朋好友也跟进的。” 他想只增长半成,就能极大的改善民生,增强大晋的国力。 虞红裳闻言微微颔首,她也没打算强行推广粮种。 一来‘神农院’培育出来的粮种数量有限,二来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只需皇庄与李轩家的田庄产量大增,自然就可吸引更多人跟进。 李轩则在心想这个时代,这个世界,能不能出现一个袁老? 李轩知道杂交水稻与杂交小麦的原理,可这绝不是通晓原理就能做得成的,这不但需要大量的细致工作与实验,还需要足够的运气。 李轩也曾在数月前有意无意的向‘神农院’的人透露过这一‘设想’,可至今都没有任何的反馈。 据他所知,如今神农院里唯一在这方面下功夫的,就只有那位‘惜雪姬’。 此女在三个月前痊愈之后就改换了姓名,以‘绝罪’为道号,由龙门道掌教含元子亲自举荐,加入到了李轩麾下的神农院。 按照含元子的说法,赵惜雪不但深谙音律,在木系道法上也有极高天赋,仅次于他的弟子花神笑。 李轩不知赵惜雪的木系天赋究竟如何,可此女倒是蛮听话的。 神农院那些术修,都把李轩‘设想’的杂交育种之法听过就忘,唯独赵惜雪肯下力气全心钻研。 李轩还是很期待的,心想赵惜雪如果真能在这方面有所成就。那就足以偿还她在白莲之乱时造下的罪孽而绰绰有余。 第六七八章 冰河临世 在陕西西安,原秦王府承延殿。 在晋太祖时,秦王府号称为“天下第一藩封”,只因秦王是诸王号中最重。 太祖年间甚至还拨付巨款,在西安修建几乎比拟皇宫规制的秦王府。 不过就军事实力来说,秦王府在大晋宗室诸王中只能位居中游。 早年太祖赐予的秦王六卫,因财力不足,加上太宗的猜忌,已经裁撤了其中之四,剩余的两个也虚有其表。 在沂王虞见深起兵攻西安时,这两个藩王卫军一哄而散。 这座秦王府也被沂王虞见深占据,成为沂王军的中枢之地。 不过此间的气氛却已低沉压抑到了极致,所有人都是面目阴沉。 在堂下,则有一位身罩金甲的男子禀告着:“东路军攻平凉府遇挫,原本泾州知州已经被我们遣过去的说客说动,有了开城迎奉之意。可三日前,此人却忽然将我方说客斩杀,悬挂于城头之上。。 此人颇有几分将才,整顿当地军马之后固守城池,西路军七万兵马连攻五日都不能克。” 沂王虞见深不禁陷入凝思,眼神没有焦距的看向殿堂之外。 堂上的前陕西总督甘平,则是面如锅底。 泾州知州是他的学生,景泰六年此人会试被取中的时候,甘平是他的房师。 且二人之间不但有着师生关系,此人在进入官场之后,也是他一手提拔。才得以在九年间,从一个排列于二甲末尾的进士,成为六品泾州知州。 所以二人之间的关系,额外的亲厚。 原本在甘平看来,泾州一地是十拿九稳的,泾州知州一定会献城景从,结果却出现了这样的变故。 可他知道泾州知州为何会改变心意,这是汾阳郡王李轩在宣府以弱胜强,大胜蒙兀,不但擒拿脱脱不花,斩首数十万级,又在张家口外击败了瓦剌大汗也先的影响。 近日此战结果已轰传大江南北,比之李轩在潮白河一战而胜,斩杀梁亨还要震撼人心。 这也使得无数人对当今朝廷有了信心,汾阳郡王李轩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这分明是‘定兴王’皇甫神机之后的又一神将。 有这样的人物主持朝廷军务,这天下间有谁能抵挡汾阳郡王的无敌兵锋? 而当朝诸位辅政大臣,都是才能卓著,卓有声望的清正之臣;临朝称制的长乐长公主曾经监国数月,也不是一个昏聩没有见识的女人。 ——君贤臣直,神将在朝,这个最初让人不看好的朝廷,却是出人意料的稳当。 这也就让南面许多人改变了心意,不愿再跟随沂王冒险。 而此时列席承延殿内的众多谋士将领,还在议论纷纷。 “这泾州知州当真好胆,能否遣一二天位将之击杀?” “没这么容易了,朝廷数日前已经调遣了数名天位南下,包括龙门道含元子,木道人,天师道张神业等人,据说武当掌教也已奉召出山。还有吐蕃数位法王与吐蕃王子,也已在北上途中。 他们的天位已有十数人,哪怕这些人都不肯尽力,我们在天位上也不占优势。” “吐蕃?吐蕃这些人是蠢的吗?他们不是一直想要自立,为何跑来中原,为中原朝廷火中取栗?” “你们是不知李轩在吐蕃那边的威望之重。吐蕃乱局是其一手平复,那些法王都对他忌惮有加。 尤其不久前的宣府之战,蒙兀数十万人葬身其手!吐蕃那边素来敬服北元与蒙兀人,此时只会更加戒惧其威。” “——泾州那边也不能耽搁下去了,必须把那边的七万兵马召回来。方瑛出任河南总兵,携十二万精锐边军入驻潼关,兵锋直指西安。 据说此人还在整顿河南兵马,河南大省,卫所军达三十万,哪怕方瑛只调集其中一半为其所用,也有数十万的大军。” “还有太原总兵郭泰,此人也已召集十七万卫所军与两万太原标兵南下,兵进河东(平阳府,今临汾、运城),窥视汾水西岸。 昔日唐高祖就是经此路南下进占长安,不可不虑。还有固原镇与陕西行都司方面,最近也是异动频频。朝廷分明是要举大兵攻伐西安!” 这殿堂之内,许多人都面如土色。 陕西行都司在前元的时候叫做‘甘肃’,晋太祖年间改名为‘陕西行都司’。 甘肃厥壤肥饶,四面险固,被山带河,外有洪河之险,领二十四卫,八守御千户所,兵力达到二十三万人。 原本陕西行都司与固原镇的力量,都被瓦剌人牵制在北面。 可如今蒙兀新遭大败,陕西行都司与固原镇是否也将抽调兵力南下? ——这竟是百万大军合围西安,要将他们一举荡平的气势! 此时沂王虞见深,终于回过神。 “既然北路军与西路军都遭遇挫折,那就把他们先召回来吧。如今王府旗下军马大多都是新建,战技不精,军心不稳,军械缺乏,让他们强行攻城,是难为他们了。把他们召回来,正可好好操训一段时间。” 他面色镇定如常的扫视了在场诸多谋士武将一眼,语声则沉冷淡定,略有些沙哑:“我这里再说几个好消息,一个是军械,得益于昆仑派道友之助。近月以来,已有两万七千杆火枪,三百余门大小火炮,还有大量弓弩与刀枪甲胄被陆续送入西安。我准备在陕西招兵,再建四个营团的兵马。 此外我们还联络了海外的佛郎机人,定下了一百二十门佛郎机炮,三十门红衣火炮,还有九千杆燧发符文火枪的订单,据说半年之后就可交付。 另一个是昆仑派,已经以乾坤秘宝运输百万石粮食入西安,加上西安与秦王府原本一百多万石的储备,足够我们二十七万军马一年之食。如果不够,昆仑派那边还有许多储量。” 他说的昆仑派,其实就是金阙天宫。 金阙天宫不能现于人世,其门下弟子,就常以昆仑道派的身份行走人间。 当虞见深此言道出,殿内众人都心神一定,眼现亮泽。 此时沂王虞见深,又晃了晃手中的十几封符信:“这是天下间众多宗室藩王的回信,各家都以为当今幼主来历不明,景泰帝与朝廷混淆天家血脉,愿意奉本王为盟主,讨伐朝廷伪主!只是准备还未周全,暂时无法起兵。” 他目光犀利,如刀锋一般扫望着众人:“诸位,李轩虽败蒙兀,可大事犹有可为。如今朝廷伪主血脉存疑,公主监国一事更是前所未有,这是名不正言不顺!只需我们在西安高垒深壑,坚守数月,必定天下沸反,烽烟四起——” 前陕西总督甘平看着气势逼人的沂王,不禁面现欣慰之色。 他想自己的这个学生,不愧是明君之姿。 可惜朝廷诸公不明事理,如果他们愿意扶持沂王继位,朝廷必可得百年盛世,何至于酿成现今的兵连祸结? 而就在这场军议结束,那众多谋士将领都退去之后。 沂王虞见深的面色却也清沉如铁,他离开承延殿,脚步匆匆的来到花园。 在此处,玄武宫主练灵仙正在人工湖上修行术法,使得湖面之上结出一片厚达三尺的冰层。 虞见深强抑着心内的不耐与燥热等候,直到半刻之后。练灵仙将法决一收,身影飘荡,来到了虞见深的面前。 “沂王殿下可是为李轩在宣府大败蒙兀而心忧?” “正如宫主所料。”虞见深苦笑道:“我现在几乎是六神无主了,李轩兵锋之锐,堪称是神鬼莫当。如今前途叵测,不能不为之心忧。” 玄武宫主练灵仙却微微一笑:“沂王殿下,这西安有河山之固,你有我们金阙天宫众多天位的支持,粮草银钱都不缺,难道连在此地坚守一年的信心都没有? 放心,大司命她已经准备追加银钱,为你在红夷人与佛郎机人那边继续下单,打造更多的符文燧发线膛枪,这可是守城的利器。” 虞见深还真没有信心,他摇着头道:“坚守一年是没问题,可一年之后呢?所谓久守必失,朝廷迟早会将我西安夷平。” 玄武宫主练灵仙稍稍凝思,就不答反问:“沂王殿下,可知我金阙天宫的天象台。” “天象台?”虞见深皱着眉头:“没听说过,不过既然名为天象,想必是与天象节气有关?” 玄武宫主练灵仙微微颔首:“正如你言,此物可以操纵气象四时。数日前我家大司命已经施法,使北方寒潮大盛,冰河临世。” 她没对虞见深说明的是,这‘天象台’也是金阙天宫操纵天下大势的利器之一。 虞见深若有所思:“北方寒潮大盛,冰河临世?意思是气温大降,各地粮食会大幅度的减产?不久之后,会出现饥荒?” 练灵仙当即以欣赏的目光看着虞见深:“正是此意!” 这位沂王果然聪慧,孺子可教。 虞见深不解的苦笑:“可如此一来,陕西一地,也一样会遭遇饥荒。” 练灵仙却笑了起来:“您如今治下才多少人口?而我金阙天宫储粮达到两千万石,足以帮助你撑过饥荒而绰绰有余。” 她神色自信从容:“女主临朝,伪主则血脉不明,所以天降灾荒。一旦寒潮大盛,只需一年时间,朝廷就无粮养兵,两年时间,虞红裳必失天下人心,沂王殿下便可负天下众望,进京入继大统!” 虞见深微微愣神,然后他眼中就现出炽热的光泽。 他心里稍稍有些不安,为了争夺皇统,就要使得天下间饿殍遍地,无数人家破人亡? 这似乎有负于儒家之教—— 可随后虞见深就冷硬起了心肠,欲成大事,就不可有妇人之仁! 这一两年,就先让天下百姓牺牲一二,等到他继位之后,再做补偿不迟。 第六七九章 轩郎? 天山之巅,金阙天宫。 脸上覆着青铜面具的少司命挟着滔天寒意,强行闯过了重重禁法,站到了‘天象台’前。 她看着‘天象台’中央端坐的大司命,眼中含蕴着无穷怒火:“你居然敢勾动北方寒潮?大司命,你是要让我们金阙天宫,让这个天下,都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你可知这会使天下多少生灵死难?” 她的法力在瞬间溢散开来,将天象台的众多符文,还有流转于内的强大灵力都绞成了粉碎。 大司命则眼神晦涩,与眼前的少司命对抗。 她的极天之法是‘律令’,在极尽所能的用律令剥夺少司命使用术法与神通的能力。 少司命则是执掌‘生死’,也是倾其所有的让大司命的法力衰亡,大司命的血肉则与之相反,它们都在疯狂的生长变异,使得她暴露的肌肤,出现了无数奇形怪状的瘤体。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大司命一声冷哼:“住手吧!你我姐妹,血脉相系,何需以命相搏?” 她主动收束法力,少司命却趁机将天象台内仅余的符阵横扫一空。 大司命的眼角微微抽搐,却没再出手阻止。 天象台的核心是一件上古神宝,不过若无阵法之助,此物顶多只能影响天山周围万里的四时节气。 少司命的大肆破坏,令金阙天宫彻底失去三年内干涉天象之能。。 不过大司命不是很在乎,她的目的已经达成。 北方的寒潮已经被她引发,此时任是大罗金仙,混元道祖,也无法扭转冰河临世的‘天象’。 她语声平静道:“你回来的时间,比预定的时间要早一个月。身毒(古印度别称)那边的事情,可已处理妥当?” “我要是再不回来,这金阙天宫还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少司命冷笑不已:“你将我支开去身毒,就是为完成你拨乱反正的大计?京城惨败,白虎宫主与紫薇宫主惨死之后,你又要用这恶毒的方法将天下大势导回正轨?” “然也!”大司命的语音,依然没有起伏波动:“本宫行的是拨乱反正,补偏救弊之事。无论是大晋新皇虞祐巃,还是长乐长公主监国,都不该存于未来的时序长河。这些天数之外的变数,还是早早将之覆亡的好。你要认为姐姐恶毒,那也由得你。” “天数?” 少司命一声哂笑:“那么寒潮爆发的时间提前三百年,这可在天数内?提前二十年的夺门之变,又是否在天数中?沂王在陕西起兵反叛,更不在千秋笔书写的历史当中。 还有,你如今不惜插手皇家龙争,以‘天象台’干涉天下大势,该怎么向那些神明交代,该怎么让天下间的城隍灶神,土地山神信服,该怎么令龙族吞下这口恶气?由此召来的孽力,是要整个金阙天宫为你承担?” 她气息冷冽,向对面伸出了手:“拿出来吧,你的‘诛神令’。你违逆天律,已经不适合再执掌此物。” 那是一件强大的伪神宝,是‘金阙天章’的附属仙器,也是大司命执掌金阙天宫的信物。 “不可能!” 大司命微一拂袖,她的眼神同样寒冷如冰:“本宫维护天命,所有作为都在职责之内。你想要从我这里拿到‘诛神令’,就只有召集九宫‘宫主’与所有‘执令’合议一途。” 少司命扬了扬眉,然后语声果决道:“那就召开合议!三日之后,我会召集诸宫之主与所有执令,议你大司命违逆天律之罪!” 她语声落时,身影已经从原地消失。 大司命则负手立于原地,眸光阴沉难测。 此时一片树叶从天空飘落,然后它在顷刻间发芽生长,凝聚出了一个绿色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眉心间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看来你遇到麻烦了,有没有信心度过这难关?” “见过南极长生大帝!” 大司命首先向此人行了一礼,然后柳眉微凝道:“这的确是个难关,我输的可能性很大。白虎宫主与紫薇宫主死后还未补选。新任的天市宫主,又是由龙族与两京城隍共同选出,青龙宫主与几位执令都对我心存疑虑。一旦少司命召开合议,我可能拿不到三分之一的票数。” 按照金阙天宫的规矩,要罢免大司命,必须获得三分之二宫主与执令的同意。 “那你还犹犹豫豫做什么?” 那绿色身影的语声冷冽如冰:“既然已经对少司命有了布置,那为何不用?少司命这个掣肘不尽早除去,你就休想扭转天数。这个时候,你唯有独掌金阙天宫大权,才能拨乱反正,扭转天数。” 大司命闻言,却是紧皱起了眉头,不言不语。 “你是在担心大晋龙气反噬?担心‘金阙天章’将你排斥?” 绿色身影一声轻笑:“放心,如今天隙已开,我可助你暂时镇压住‘金阙天章’的天律。昔日上古天庭定制天条,是为了约束凡人与香火之神,还有人间的修行之士,而不是将你我这样的长生永视,超脱尘世者关入牢笼。 至于大晋龙气,只需虞见深登基,这龙气反噬自然微乎其微。大司命,你已经为改变天象做出如此大的牺牲,承担了滔天恶孽。如果这个时候后退,岂非前功尽弃?” 此时大司命的眼神,却依旧迟疑挣扎不已。 她知道自己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就意味着姐妹之间彻底反目,几千年的情分彻底断绝。 ※※※※ 与此同时,在‘汾阳王府’旁的道观内,李轩有些发懵的看着怀里那面色娇艳,玉体如蛇一样痴缠着自己的人儿。 薛云柔靠在他的胸膛上,在他的胸膛上画着圈:“这天色不是还早吗?都还没天亮呢。轩郎,你该不会是不行了吧?” “怎么可能?” 李轩的语声不自禁的放高了三分! 第五重‘金刚不坏’层次的金身霸体,就是这么牛! “也快天亮了,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呢,我现在有多忙,云柔你又不是不知道。再继续下去,就要误了朝议。” 此时天子年幼,所有的早朝与朔望大朝都取消了。 不过平时的朝议还是要举行的,就是所有辅政大臣与三品以上的大臣,还有六部的科道官,在辰时之后议论一阵公务。 “朝议就让你的分身化体去。”薛云柔压着李轩不让他动,她咬着李轩的耳朵,语气不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大前天陪罗烟陪到日上三杆,前天则偷偷进了宫,一直到辰时才出来。怎么?轮到我这里,卯时还没到就准备走了?” 李轩不由背生冷汗,其实他也很奇怪,最近不知怎的,自己身边的几个女孩,对他突然就热情起来了。 以往都是李轩主动,可现在却换成是她们在痴缠。 烟儿那边是一晚都不肯放人,云柔这边,似乎也不遑多让了。 李轩现在是又幸福,又苦恼。 这样下去,他的第二元神不够用啊。 “我留下可以。”李轩眼珠一转,语含猜度道:“你得让我知道是怎么回事,怎么突然就变得索求无度起来了?这肯定是有缘由的。” 他想自家的云柔,还没到如狼似虎的年龄啊? “喜欢你还不行?”薛云柔一声轻哼,她看李轩强行起身,做势欲走,这才转了语气:“行行,我与你说还不行吗?” 她一把将李轩拽了回来,就面红耳赤道:“我翻阅过道书,说是修行到了你我这个地步,体内精气在产生之刻就会被炼为元气,所以很难诞生子嗣。不过还有个办法破解,就是更频繁,以期漏网之鱼。” 李轩不由一阵发愣,然后就回过神:“也就是说,你想要个孩子?” 他想罗烟那边,该不会是同样的缘由吧? “你说呢?我毕竟要继承天师府。” 薛云柔神色复杂的侧过了螓首:“你现在都已经与表姐定亲,婚事也没几天了,现在连个孩子都不肯给我?” 李轩微微苦笑,只能按捺住赶回五军都督府处置公务的想法。 不过就在下一刻,他听到窗户外面传来李大陆的一声喊:“殿下,神农院那边传信,说请你尽快过去一趟。说是他们种植的土豆今日出土,那边让你过去看一眼。” 李轩如蒙大赦,赶忙穿衣:“走,云柔我们过去看看。这个东西,你也出过一份力。这可是国之大政,不可轻忽。” 土豆的生长周期极短,一般为六十天到一百天,神农院那边有道法催生辅助,可以将时间缩短到十五天内,所以今日就出成果了。 薛云柔就眉头大皱,她的确是为土豆出过力。她的‘正一神箓’五行俱全,各种术法都可施展,而且都是最顶级的。 薛云柔也知道这种作物,对于大晋的意义。 不过薛云柔总感觉,李轩他是有意借此脱身。 第六八零章 前所未有的盛世 神农院建在京城东朝阳门外的一座田庄,此处临潮白河,旱田水田都有。 原本此处是通州一家大盐商的产业,可此人参与夏广维案,全家都被抄拿,然后此地被虞红裳拨给了神农院。 当李轩匆匆赶到这里的时候,虞红裳早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她抱着小虞祐巃,神色怪异的往李轩与薛云柔看了过来。 薛云柔与虞红裳视线交汇,眸光碰撞处似乎在迸射火花电流。 然后两个女孩就嫣然而笑,相互间挽着手臂,宛如亲姐妹一样凑在一起。 李轩则是城府已深,脸厚如墙,将虞红裳的视线视如无物,直接找到几位负责土豆种植的术师询问情况。 这次那些南洋商人带来的土豆,大概有二十石左右,一共二十二个麻袋。 李轩曾经询问过这些土豆的来历。 在另一个世界,土豆原产南美。。最初此物被带到欧洲的时候,人们只是把它的花朵当作装饰品,后来很快就成为欧洲人的第二主食。 李轩询问此事,是想要知道大海东岸的那片神赐之土是否存在,西洋人的大航海究竟到什么地步了。 可惜的是,这些南洋商人却一问三不知,只说是从贩卖香料的佛郎机商人手里购得的,至于这些土豆玉米的具体来处就不知了。 而‘佛郎机’人,是明朝对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的混称。 按照李轩的吩咐,这些土豆被切成块,分别在不同的土地,温度也不尽相同的地块上种植。 由于他们手中现存的土豆数量还很有限,神农院也没有那么多的术师,所以更大规模的试验还没展开。 这次收获的土豆,就是其中临河的一块三亩大的旱地。 按照李轩的吩咐,温度基本长期保持在十七度到二十一度之间,土层则是厚而松,光照充足。 水银温度计是冷雨柔根据李轩的‘创意’制作的,刻度划分应该与现代的温度计差不了太多。 所以这三亩土豆,是最快到收获期的。 李轩到来之后,几位术师就开始将土层下的土豆一一取出,一丝不苟的计算产量。 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人的呼吸渐渐凝滞。 薛云柔看着那被堆积于一侧的大堆土豆,目中闪现异泽的估测道:“亩产应该是在一万两千斤左右。” 她没想到这种马铃铛一样大小不起眼的作物,居然真能有如此夸张的产量。 虞红裳则是感觉呼吸有点困难,脑海也有些晕眩,她极力保持镇定道:“产量是让人瞠目结舌,不过这片田是由术法催发,被人精心照顾的,在平常的情况下,亩产不可能达到这么高。 除此之外,还有水份,这土豆的水份要比小麦稻米多得多。去除水份之后,产量就不是很夸张了。所以此物也不适合充足军粮,它们很难运输。” 可即便是有这样的缺点,也让虞红裳欢喜雀跃到近乎失态。 她学识驳杂,也通晓稼穑。 虞红裳只看这土豆的生产条件,就能够在脑海中想象。 ——此物放在南方,可以在一季水稻之后再栽上一轮土豆。 ——放在北面,数以亿万亩的贫瘠荒地都可以利用开发起来。 百姓甚至不需要怎么费心照顾,他们栽下土豆之后,就等着收获就可以。 这东西可能卖不了多少钱,对他们来说却是一份充饥之物。 “关键是,这东西怎么吃?”薛云柔好奇的问:“就这么煮熟吗?” “吃法倒是蛮多的,蒸着吃、炒着吃、煮着吃,可以做成土豆泥,土豆饼,土豆粉。” 李轩心想薯条就算了,太耗油,现在百姓怕是吃不起。 他已经命神农院在辽东,研究大豆,玉米,小麦的轮作。 有了足够的大豆,才能够拥有充足的豆油供民间使用。 此外榨油后的豆渣还可喂养牲畜,喂养出大量的猪牛供人食用。 在他那个世界,东北原本是大豆的绝佳产地。 在民国时期,东北三省的大豆在国际上可是抢手货。张大帅就是依靠东北的大豆,供养了几十万装备精良的东北军。 可惜的是神农院要研究的项目太多,如今辽东也只有靠近山海关的一部分土地,还掌握在大晋手中。 李轩看着那些土豆:“总之,我们先扩大种植量,再考虑吃法。” 其实吃法真不用怎么在意,人在饿极了的时候,连树皮与观音土都吃。 大晋民间也有的是厨艺达人,他们有能力发明各种样的吃法。 这个时候,他发现‘绿绮罗’竟然不顾被虞红裳察觉的风险。竟然直接显化在他的躯体之外,也是神色愣愣的看着前方那堆土豆。 李轩剑眉微扬,略有些讶异:“绿前辈?” 他自然不是开口说话,而是用心念交流。 绿绮罗则是神色复杂,她没理会李轩,一直怔怔失神,默默不语。 大概小半刻时间之后,几位术师终于统计出了结果。 “一万两千三百二十五斤——” 这个数字震撼了所有人,即便是在远处耕作的几十位术师,也暂时停下了手边的工作,往他们这边眺望着。 此时也不知是谁,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叹:“这真是天佑大晋!” 虞红裳不自觉的抱紧了虞祐巃,心想这自然是天佑! 这是天降轩郎,兴我大晋! 接下来,大晋必是盛世可期——那将是一个超乎所有古人想象的盛世! 她甚至能够感应到,自身的龙气正在沸腾翻滚,茁壮滋长。 一声声巨大的龙吼,震荡着她的耳膜。 ——这是天人感应,大晋龙脉得到极大滋补的征兆。 她怀里的这小家伙何其幸运,成为这个前所未有的盛世之主? 不过小虞祐巃明显没感觉,开始哇哇大哭。 虞红裳忙放松了力道:“接下来的三个月,神农院暂缓其它的工作,全力培育这些土豆,研究南北各地的种植之法。三个月内,我需要神农院提供的土豆,能够满足整个北直隶与南直隶的种植所需。” 三个月后,差不多就是水稻与小麦收获的季节了。那个时候,正可在北直隶与南直隶种植一季。 李轩忙阻止道:“玉米与红薯还是要研究的,这二种作物的意义,不在土豆之下。” 玉米可以与小麦轮作,而红薯不占田土,红薯饭与红薯稀饭不但好吃,还很充饥。 杂交小麦与水稻的研究也不能停,不过这两项只有赵惜雪在研究,没必要提。 虞红裳闻言微微颔首:“轩郎放心,我会从各大道门再抽调二百位木系术师,专责此事。” 她现在对神农院的重视程度,与今日之前又截然不同。 薛云柔也凝声道:“我天师府,也必将全力支持。” 她意识到这些不起眼的小东西,有着莫大功德,甚至可能影响气运盛衰。 她执掌的天师府,正一道,无论如何都必须参与进去。 ※※※※ 返回京城的途中,李轩几人的面色都多多少少的有些异样。 他们的心情明显都很振奋雀跃,可都在刻意压制着。 进了朝阳门之后,虞红裳就直接赶去皇宫,她想要尽快拟定调集术师的旨意。 薛云柔同样匆匆离去,关于土豆的事,她认为自己有必要与远在潼关的张承业做一次深谈, 李轩也得返回五军都督府,在处理那边的一些公文之后,再去宫中太和门参与朝议。 在赶路的同时,李轩又好奇的问绿绮罗:“绿前辈,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 绿绮罗显化身影之后摇着头:“我只是没想到这世间,还有这样神奇的作物。我现在对李轩你是越来越有信心了,李轩你可能真是大晋人道气运之所钟。” 李轩闻言不禁一声失笑:“人道气运之所钟?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这一次其实是运气。” 他没想到还真有土豆被运到南洋—— “人道气运聚于你身,气运自然非同寻常。” 绿绮罗的神色很认真:“对了,我想拜托李轩一件事,你能不能让冷雨柔与薛云柔联手,给我制作一具傀儡法身?” “傀儡法身?”李轩略觉吃惊:“前辈你就不惧被你的敌人察觉了?” “如今天隙已被打开一线。”绿绮罗解释道:“我只需不离开你太远,问题不大。李轩你不是想要研究杂交水稻与杂交小麦吗?我应该可以帮得上忙。 我以前就观察到自然界有近亲物种的杂交现象,感觉李轩你的想法应该是可行的。无论是防治病害,还是提升产量,杂交之法都能办到。” 她想这样的盛事,自己岂能缺席? 绿绮罗自忖自己如果拥有一具实体,那么她三个月就可以让那些土豆增殖到足以覆盖整个南北直隶的数量,并总结出这种植物的所有特性。 她是掌握‘太初’与‘生死’这两种极天法门的存在。 太初者,又称元始,万物之本原,万物之初始。 在研究作物这方面的能力,远超那些术师。 李轩眼神一亮,心想这敢情好。 绿绮罗在木系法术上的能力,他是心中有数的。 可李轩随后却得寸进尺:“可倒是可以,不过绿前辈你能不能也帮我凝练一具化身?我不要求第二元神那种,能够拿来处理公务就好。” 绿绮罗当即就白了他一眼:“滚!” 她心想自己打死都不会再给这家伙凝练身外化身了。 她知道李轩是要做什么,真给李轩凝练了化身,那么这家伙可能一天到晚,都在女人的肚皮上。 可怜这几天晚上,她都只能缩在李轩的元神深处沉眠躲避,不敢苏醒——只因外面的情形实在是辣眼睛。。 绿绮罗想要一具傀儡法身,也是想在夜晚的时候离李轩远一点,不然这日子可真没法过了。 李轩则遗憾不已,然后他神色一动:“对了,绿前辈你说的天隙是怎么回事?” 第六八一章 别走啊含韵 绿绮罗对于打造法身傀儡一事虽然很迫切,却也不急于一时。 李轩还是按部就班的去了五军都督府,处理了一些第二元神没法处理的紧急军务。然后又入了宫,去太和门参与朝议。 今日议的政事,大多还是与西安、襄阳的战事有关。 自李轩歼灭鞑靼部数十万骑军,生擒脱脱不花之后,平复沂王与襄王世子的叛乱,就已经成为朝中的头等大事。 此时整个京城内外,都笼罩着一股浓郁的战争氛围,肃杀之气溢满朝堂。 五军都督府在紧锣密鼓的往两个方向调集兵马,户部与兵部也在倾其所能的往河南调集粮草,药材与各种军械。朝廷与地方的羽檄信使,不绝于道。 甚至就连李轩麾下的四万神机营将士,也在太原方向的京营兵马回京后被调往了河南。 两日前虞红裳更下达了旨意,命汾阳郡王李轩配‘柱国大将军’印,负责总掌襄阳与西安方向的战事。。 所有人都意识到一场规模宏大的平叛之战即将临近,汾阳郡王李轩出京之刻,就是西安战事开启之时。 在朝议结束之后,李轩才策骑赶往冷雨柔的工坊。 当他走到自家那条‘汾阳胡同’的胡同口,就眼眸微亮。望见江含韵正骑着一匹地行龙,正从对面走过来。 两人遥空对视了一眼,江含韵就通红着脸,‘呼啦’一声调转地行龙的龙头,一人一龙像是光一样往另一方向跑。 “诶?你别走啊,含韵?韵儿?” 李轩连忙高声大喊:“自从我们俩定了亲,韵儿你都已经躲了我十几天了,你这要躲到什么时候?难道躲到我们成亲的时候?停!停!stop!韵儿我们得好好谈一谈。” 可江含韵的坐骑却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就到了胡同口。 李轩见状冷笑,心想江含韵真是太天真! 在遁法上,他虽然被同样掌握冰雷合一与雷遁的江含韵落下半个身位,可今日不巧,他还骑着玉麒麟呢! 你江含韵再快,快得过光么?即便能快得过光,又能否超越岁月与时序? 李轩一边这么想着,一边得意的策动着缰绳,结果正高速奔行的玉麒麟却忽然止步,来了一个急刹车。 李轩猝不及防,差点就从马背上被掀飞出去。 就是这片刻的耽搁,江含韵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李轩不禁气结,他狠狠的看着身下的玉麒麟:“你这孽畜,关键的时候怎么总不顶用!我白给你吃了那么多的北海冰鱼。” 可他这一句,似乎是将玉麒麟给惹恼了,玉麒麟的周身都开始燃烧着圣白光焰。 李轩无奈,只能从它的背上跃了下来。然后就眼看着这头玉麒麟神色悠然的晃荡着尾巴,走入到旁边的汾阳王府内。 不过与李轩想象的不同,当梦清梵迈步走入王府,脱离开李轩的视线之后,并没任何得意悠然之态,反倒是略显萎靡。 当她走入到李轩为她打造的,那仿佛小型宫殿一样的豪华马厩时,却见她的师兄东方良正手抱着一把剑,立在了门口之外。 梦清梵斜眼看了看他,就视如无睹,不做理会的迈步走入马厩之内。 不过东方良却不打算放过梦清梵,当她从旁经过时,东方良语声冷冷的开口:“师妹,你这‘玉麒麟’当上瘾了是吗?堂堂的‘岁月神枪’梦清梵,就这么心甘情愿的当别人的坐骑?” 梦清梵当即回头,以冷冽如冰,略含杀气的目光,看着东方良。 她这师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家伙以为她想这样吗? 文山印让她无法远离李轩,也无法抗拒李轩。 可如果直接暴露身份,那还不如死了的好—— 东方良斜着眼,神色诚挚的看着她:“师妹你这样没用,哪怕你给李轩当十年,当二十年的坐骑,他也不会把你当成女人看待。 那位汾阳郡王的心,绝不会分给你一分半点。你不能这样下去了师妹,你有什么痛可以与我说,有什么想法,我可以帮你。” 东方良感觉自己心里,像是插了一把刀。 他想再没有比这更痛苦的事了,将自己心爱的人,推向仇人的怀抱。 可东方良认为自己这个时候,是该放手了。 自己的师妹宁愿当一只坐骑,也要呆在李轩的身边,可见她对李轩的爱是何等深切。 东方良实在不忍见自己的师妹爱得如此卑微。 梦清梵的目光微微一暖,然后就把头往豪华马厩里面晃了晃。 东方良见状微喜,他想师妹这个动作,莫非是让他跟随进去,入内详谈? 可就在他准备迈步跟入进去的时候,就见一对流光一样的马蹄从内轰飞而出。 “师妹?” 东方良骇然变色,他来不及做任何动作,就被这马蹄轰砸在胸膛上,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流星一样被轰飞向远方。 踢飞了东方良,梦清梵先是一声轻哼,然后她又神色恹恹的走到了自己铺满了‘黄金草’的床榻上趴了下来。 这些黄金草是一种独特的植物,不但形状像是黄金炼造,价值也堪比黄金。 梦清梵趴在上面,感觉柔柔的,暖暖的,气味香香的,又很有弹力,舒适极了。 可此时她却眉心紧蹙,眼现凝思之色。 东方良的话虽然刺耳,可还是有道理的。 虽然李轩对她这个坐骑,还是很用心的讨好,可‘坐骑’终究是‘坐骑’。 梦清梵心想这情况必须改变了,自己不能再鸵鸟下去。 自己必须想办法,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脱身—— ※※※※ 此时在汾阳王府的对面,李轩正背负着手看着眼前一个黑乎乎的机器。 这是一个‘铸币冲压机’,专门冲压硬币的。 此时正有一个个银白色的硬币被压印完毕,落到了旁边的箩筐里面。 李轩抬手一招,将之招入到手中。 这硬币基本是铜钱的样式,正面是‘景泰通宝’的字样,背面则是‘一分’的隶体文字。 不但字体清晰,还有水稻与小麦形状的花纹。 中间是一个方孔,边上则有着整齐齿轮,入手感觉的非常轻。 绿绮罗见状,不由好奇的问:“此钱色泽银白,质地却轻便坚硬,不像是白银,究竟是何物制作?” “是铝,铝做的钱。”李轩一边解释着,一边仔细观摩着这钱的细节。 怎么说呢?冷雨柔在艺术上还是缺乏天赋。不过这是试做版,无伤大雅。 绿绮罗则是眼现狐疑之色:“铝?可铝质柔软,这是混合了其它的金属?还有,你这是要用铝制作钱币?这不太合适吧?铝粉昂贵,价比黄金。” “是混入了半成的铜。” 李轩微微颔首,他让冷雨柔选择的合金配方,就与现代中国的硬币配方差不多。 “目前的铝粉确实昂贵,不过我该怎么说呢?绿前辈应该清楚吧?这天地之间,至少百分之八的成分都是铝,它之所以昂贵,其实是因提炼之法的关系。正常的金属冶炼之法,很难提炼出铝。” 在他那个时代,在查尔斯·马丁·霍尔发明‘电解提炼法’之前,铝粉也是昂贵的不可思议。 不过只需知道电解法的原理,提炼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电解法需要消耗大量的电力,可他们也有足够的电力可用。这个世界的‘雷霆法阵’既然连电磁炮都能驱动,用来炼铝自然绰绰有余。 绿绮罗就若有所思:“你是想要用这种铝钱取代铜钱?可有何必要?” 李轩闻言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他想作用大着呢,这可是他日后施政的根基之一。 明朝万历年间,张居正为何要施行一条鞭法?是因大明各种繁琐的税务太多了,土地税、人口税、劳役、摊派等等。 而明太祖考虑到民间缺乏足够的铜钱,就允许百姓用各自的实物代替,什么粮食啊,布匹啊,丝绸啊,茶叶啊,木材啊,芦荟啊,甚至鸡蛋都行。 这就给了官吏上下其手的机会,大明的税收总量也始终上不去。还有人隐瞒土地人口,让大明的税收江河日下。 于是张居正将所有的税种全都捏合在一起,规定了每一户的人丁与田产该交多少银钱,且不再征收实物,这就是‘一条鞭法’。 这确实改善了大明的税收,却也使百姓承受了更大程度的剥削。 明太祖还是有远见的,一条鞭法施行之后,百姓们不得不用各种实物从商人那里换钱交税,而商人则借此机会压价,甚至是抬升白银的价格,使许多地方民不聊生。 这甚至一定程度上加速了大明的灭亡,只因官府收税容易,加税也变得更容易了。 而这些弊端,说到底都是‘钱荒’二字。 大明的铜价昂贵,许多人都私自将铜钱熔铸;国土内也几乎没有多少白银,几乎全靠海外输入。 可富商与地主豪强们,还喜欢将大量的银两黄金埋入地下,使得市面上缺乏银钱流通。 大明的这一情弊,在大晋也有,甚至更加严重。 李轩心想自己无论如何都不能重蹈张居正的覆辙,他准备直接从源头着手。 大晋缺少铜矿,可铝却是应有尽有。 且铜的价值不菲,用处也很多。比如铸炮,随随便便就要上万斤的铜,还比铁炮更轻便。又比如铜器,各种场合使用的正规礼器,都是用青铜制作。 朝廷从民间回收铜钱,这可是很划算的生意。 如果再黑心一点,未来将铜钱铸成‘一角’,‘二角’的币值发回市面,那就是十倍二十倍的差价。 李轩正这么想着,就见旁边的一扇铁门打开,冷雨柔的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看见李轩,不由微觉意外:“真难得,少爷你怎么有空来我这里?” ——自从夺宫之变后,李轩已经大半个月没踏入她的工坊了。 第六八二章 少爷你是色中恶鬼! 李轩侧目回头,看着脸覆玻璃面罩,一副后世工装打扮的冷雨柔,然后笑道:“我也很奇怪,我娘她到底有什么魔力,让你几天都不敢回家?她还跟我念叨你呢,说你把工坊的门关着,她都进不来。” 冷雨柔的脸色顿时就有些异样,心想她还能为什么? 刘氏一天到晚都在旁敲侧击,让她多考虑一下自己,有什么喜欢的人就要付诸行动,不要等到未来后悔;还有神器盟与孔雀山庄,也需要个继承事业的男丁云云——这任是谁都受不了。 冷雨柔不敢顶撞,所以只能尽量避战。 不过她没打算对李轩解释,冷雨柔双手抱着胸,以清冷的目光看着李轩:“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又要我做什么?如果是为火器,我们神器盟最近打造的三千杆火枪,二十门火炮,已经交货给兵部了。没必要特意来一趟。” 李轩却抬眼看着前方的铸币机:“这东西什么时候造出来的,怎么不与我说?” “是半个月前的事情。”冷雨柔摇着头:“铸币冲压机其实很简单,比之机关傀儡根本不值一提,我随手就能做出来。 问题是提炼铝粉,然后熔炼合金的成本,还没法降低到你说的那个数字,我正在改进。不过你说的纺纱机与轧棉机,都已经做出来了,你准备什么时候推出去?” 轧棉机是用来去除棉籽的,棉花在南北朝时期传入中国,之所以很长时间没得到利用,就是棉籽的问题,人工去除棉籽是很麻烦的。 李轩的瞳孔微亮,他对这两件东西的看重,更在铸币机之上。。 可他随后微微摇头:“还不到时候,不过你们神器盟倒是可以在各地商家先预定一批棉花。棉花一般是四到五月播种,现在正是时候。” 冷雨柔就瘪了瘪唇,不太情愿。 她知道这棉花以后一定会很赚钱,可她暂时无意让神器盟拓展业务。 神器盟现在光是新建的铁厂与枪炮厂,就缺好几千个技师工匠,哪里有精力顾及其它? 更不用说,这会占据他们神器盟的大笔资金。 李轩对她的想法洞若观火,他斜眼看了过去:“朝廷今年就会收服辽东,移民开拓屯垦,需要棉衣棉袄至少六百万件,加上整个北方,棉衣卖两千万件轻轻松松。 还有边军,我正在推动兵部,让所有卫所军更换棉甲。你现在花点钱收了棉花,等到几个月后你把这些订单卖出去,就是几倍的收获。” 在符文燧发火枪出现之后,传统的重型铠甲已经不堪一击,反倒是内衬铁片,外以铜钉固定的棉甲更加的实用。不但防护力更强,更加轻便,也更省钱。 这桩生意,他也让诚意伯府在做。诚意伯府资金不足,只能拿出五十多万两纹银。 不过他身边的几个富婆,比如罗烟,比如薛云柔,都很是意动,她们手里都有大笔的资金。 这放在现代,算是内幕交易了,是犯法的,可在这个时代,没那么多讲究。 他也必须通过神器盟的订单调控,大幅提升今年棉花的产量。 否则真等到他们要用的时候,反倒没太多棉花可用,被那些商人抬价盘剥。 冷雨柔果然眼神一亮,脸上现出了笑容:“这还差不多。” 李轩随后又拿出了一卷图纸,递给了冷雨柔:“这次来是请雨柔你帮我打造一具法身傀儡,这是图纸,你看看能不能制作。” 冷雨柔接过手之后看了一阵,然后就眼神怪异的看了看李轩:“少爷你这人,怕不是色鬼投胎?罗烟她们,还有那些龙蛇麒麟,都已经没法满足你了?” 李轩有些发懵:“你在说什么鬼?” 他一把将冷雨柔手里的图纸抢过来,然后眼神一愣。 图纸上是一位五官绝美,娇艳欲滴,娇躯玲珑有致,人间尤物般的luo女。 这应该是绿绮罗为自己这具法身傀儡设计的形象,连面部的宽度,长度,鼻子的高度,眼睛的长度,腰围等等,都标记的清清楚楚。 ——就是没穿衣服。 李轩之前没看过这图纸,此前绿绮罗以木系术法召来无数的树皮树叶,挥手之间成就。 李轩知道绿绮罗需要的法身傀儡,肯定有特殊需求,否则没必要求助冷雨柔与薛少天师。 只因绿绮罗自己,就掌握了许多分身化体之术。 李轩却对此不感兴趣,他暂时没时间钻研符文与机关之道。 “不准看!”绿绮罗的声音,有点姗姗来迟的在李轩耳旁响起,她周身绿色的气雾一卷,就让那图纸上蒙上了一层薄雾,隔绝开李轩的视线。 她是鬼魂之躯,脸上倒是没有太多异常之色,可语声却很不自然:“君子非礼勿视,李轩你是理学护法,当世大儒,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李轩倒不至于对一个法身傀儡感性趣,他只是斜眼打量着只有一百二十厘米高,身材扁平,一副萝莉形象的绿绮罗,然后哂笑:“我算是明白了,果然人越缺什么,就越想要什么。” 绿绮罗柳眉微挑,然后她那绿宝石般的眼眸中,就有一丝杀气凝聚。 她想这个家伙,怕是在寻死! 一瞬之后,青色的雷霆就蓦然在李轩体内爆发。 李轩猝不及防,被电得浑身微颤,头冒青烟。 绿绮罗这次是痛下狠手,让他浑身上下,如受万蚁噬身之痛。 “你在做什么?”冷雨柔狐疑的看着他,扫望着李轩上下:“怎么还自己电自己?” 李轩好不容易熬过电击,然后一声强笑:“我在以雷法炼体呢,刚才稍稍失控了。对了,这法身傀儡你能不能造?实在不行,傀儡的性能可以降,法阵的密度也可简省,外形却必须精致,要求是仿佛活人,越像越好。” 他见冷雨柔向他投以怀疑与鄙薄的视线,就又无奈解释:“你究竟把你家少爷看成是什么人了?毫无节操的色中恶鬼吗?这傀儡也不是我的,是受朋友之托。” 冷雨柔这才收起了异色,她陷入了凝思:“我还是有点兴趣的,这副图纸涉及到了一些上古时代的机关秘术,有研究的价值。不过打造它的很贵,光是收购材料,就至少得八百万两纹银,造价几乎等同于一件仙宝。你确定这要打造这东西?” 李轩的脸色顿时一僵,心想这真是要命—— ※※※※ 李轩还是狠下心,给绿绮罗下了订单。 绿绮罗给他的‘七窍玲珑炉’价值无量,几乎等同神宝,李轩不能连八百万两纹银都舍不得。 且绿绮罗有了法身傀儡之后,最大受益人是他。 主要是他现在手里还有钱,至少是账面上有钱。 之前承德之战,李轩就从前元天师张观澜那里,得手了大批财货。 此人昔日卸任天师时,将天师府几百年的积蓄全都卷走,所以富得流油。 而张神业与薛云柔父女复仇之后,不好意思独吞张观澜身边的那些遗物,分了一半给李轩。 一共是一件残损的仙宝,还有各种奇珍异宝,法器丹药,价值上千万两。 然后在潮白河之战,中流居士将白虎宫主与紫薇宫主的两件伪神宝借花献佛,转送给了李轩。 一件是拥有极天之法‘镇魂’的‘镇魂印’,一件是拥有极天之法‘衰弱’的‘八面神衰剑’。 这两件都是价值连城之器,已经无法用银钱衡量。 即便去除那极天之法,这也都是极品的仙器,威力浩大。 可正因这两件东西都太过珍贵,李轩暂时没为它们寻到主人。 他身边的几个女孩,要么是本身用不上,要么就是认为受之有愧,不愿意拿。 李轩的想法是以物易物的交换,换一些她们用得上的东西,不过他暂时还没有合适的交易对象。 到了伪神宝这个层级,想要将之脱手很困难,何况是寻价值相当之物交易?只能慢慢来了。 此外白虎宫主与紫薇宫主随身携带的各种丹药奇珍也不在少数,价值大概在三百万左右。 然后是不久前的宣府之战,他也从脱脱不花那里得手了两百万两纹银,还有两件仙器。 这两件仙器都与龙气有关,虞红裳已经决定将之收购,储藏于太庙当中。 朝廷不会容许这种融有龙气的器物流散于外,以免它们被包藏祸心的枭雄豪杰所得,滋生祸患。 问题是朝廷上下虽然喊着想买,可户部与内库都拿不出一分钱。 李轩现在只能指望自己的政务改革,能为朝廷多收一些税银,然后补上自己的欠账。 总而言之,李轩现在手中虽然没多少现银,可从账面来说,却是身家不菲。 冷雨柔也知道他的情况,同意了他的赊账。 绿绮罗却感觉有点不好意思,出来就含着歉意道:“放心,我会想办法把这笔钱补给你的。” 李轩闻言一乐:“钱就算了,你给我的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哪一样不是绝顶奇珍。不过我现在最需要的,是一门分身化体之术。你——” 他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天空。 只见云空上一团红光,如陨石一样往这边轰然坠落。 京城的五龙九鼎混元大阵自发响应,却没挡住这红光。李轩等到那红光落到近前,才发现里面是一个双眼紧闭,陷入晕迷状态的宫装女子。 李轩却心想这算什么?天降美人? 他身体的反应更快一线,已经自发闪身而起,开始以法力托举,化解那女子的坠落之势。 第六八三章 我才不是这样的人 李轩终于将那宫装女子接住的时候,这条汾阳胡同的四面都被惊动了。 “这女人又是谁?” 第一个闪身出来的人是薛云柔,她视线惊奇冷冽的看着李轩怀里的人。 她刚才正在道观里面与张神业遥空通话,还没结束就感知到了外面的动静。 薛云柔眼神有些警惕,心想这个美貌的陌生女子,与李轩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关系? 虽然此女处于晕迷状态,可薛云柔却还是能够感觉到她的不凡之处。 尤其那一丝丝萦绕在外的强横武意与极天之法,让薛云柔倍感心惊。 第二个出来的是玉麒麟,她当即用鄙薄的目光看着李轩。 心想这家伙真是行走的发情野兽,自己才与李轩分开多久?这家伙怀里就又多了一个陌生女人。 可下一须臾,玉麒麟的目光就被那宫装女子吸引住了。 她确定自己从没见过这女人,却莫名的感觉很熟悉。 之后是冷雨柔,独孤碧落,她们看李轩的眼神也差不多。。 还有一个凰君凰无幻——说来可怜,自从妖市被大司命摧毁之后,她与家臣鹤老只能寄居在敖疏影位于胡同口的神庙里面。 巴蛇女王也随后闪身而至,她的眸中含着强烈的危机感。 没想到轩郎这么抢手,连掌握极天之法的强大女人都找上门。 紧随其后的,是乐芊芊与罗烟。 六道司总堂距离此地不远,她们都是第一时间赶过来的。 当望见那美如谪仙的晕迷女子后,看李轩的眸光也含着几分惊疑之意。 李轩感觉到她们目光中暗含的恶意,顿时怒了:“都在想什么呢?这女人与我无关,刚才只是在救人!本王乃理学护法,浩气琉璃,是问心铃与听天将军同时认证的正人君子,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了?我总不至于见一个爱一个。” 他气坏了,这些女人还真把他当成贼在防了,李轩认为自己不是这样的人。 在场的几个女孩,则把目光同时往‘汾阳王府’门口的方向扫望过去。 正从里面走出来看热闹的听天獒,顿时躯体一僵。 它想这些女人,怎么在用这种眼神看它?就好像是它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似的。 听天獒忽然感觉,自己北上投靠李轩,似乎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薛云柔想到昔日自己就是因听天獒的话,坚信李轩是正人君子,就有了将这只狗抽筋剥皮的冲动。 凰君凰无幻则是双手抱胸,一点都不嫌事大的发出一声讥笑:“可笑!如果与你无关,那为何她不往别人的头顶掉,偏偏要朝你头上掉下来?” 李轩张了张嘴,竟然无言以对。 他只能转过头看向听天獒:“听天,你能倾听人之心声,来给我作证。” 听天獒当即猛点着头:“没错,李轩都不认识她。” 它现在就指着李轩吃饭了,立场必须要坚定。 几个女孩却不敢尽信,这条狗的信用,在她们这边早就破产了。 薛云柔目光微动:“听天,听说你在找下家是吧?说来我们天师府,正好缺一只护府神兽,我觉得听天你就很合适。天师府的根底你是知道的,每年的供奉包你满意。 你如果嫌我们天师府沾染因果,我也可把你介绍给水德元君,那可是两江五湖之主,信徒几百万的神明。还有旁边的凰君,贵为北直隶妖族之主,她也缺一个能帮她消灾解难的家臣。” 听天獒心念一转,决定实话实说:“李轩不认得这女人,不过这女人倒是认得他。” 薛云柔的脚下瞬时之间传来咔嚓裂响,罗烟也本能的就用手按住了刀,都想这女人果然有问题。 李轩则瞠目结舌,心想自己每天在山味楼定的骨头汤,真是喂到狗肚子里去了。 “别闹了。”乐芊芊俯下身仔细观察,然后微微蹙眉:“她的情况似乎不太妙,还是尽快让江神医给她看看吧。” 旁边就是江南医馆,李轩当即用法力裹挟着这女子一个闪动,直接来到了江云旗的面前。 江云旗也早就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不过事发时他正在为病人诊治。 等到他空闲下来的时候,外面的情况已经不适合他出去了。 看着李轩送到他面前的女人,江云旗的面色也皮笑肉不笑,冷如冰霜道:“李轩你这沾花惹草的本事可真不小。” 可恼的是,他的夫人已经与刘氏互换了庚帖,这婚事他想反悔都不成。 李轩的神色讪讪,虽然他感觉自己遭遇了窦娥之冤。 可在几位老丈人面前,李轩感觉自己还是有点直不起腰。 “岳父您何出此言?此女来历不俗,可能是一位‘大天位’。今日突如其来就坠落于小婿面前,怕是别有缘由。” 江云旗就脸皮微颤,暗忖这家伙的脸皮难道是铁打的,这‘岳父’叫得可亲热了。 可他随后还是眼神微凝,把目光放在了晕迷的宫装女子身上,以灵视之术仔细观望。 须臾之后。江云旗的面色也渐渐变化,眼神惊疑:“这个女人,也不知是何方人物?以‘大天位’之身执掌‘极天’,放在上古时代,怕是即时就可晋升‘极天位’,是道门金仙,佛门菩萨一流的人物。” 他又抓住了宫装女子的右手,凝神感应道:“重伤她的是极天之法,保住她性命的也是极天之法。五内肺腑俱伤,这是‘律令’,一种极其强大的极天之法。 不过此女体内,也有一种非常强大,与生命死亡有关的极天法则,吊住了她的一线生机,李轩你说得对,此女怕是麻烦不小。” 随着江云旗此言道出,随后走入进来的薛云柔与罗烟,都不禁变了颜色。 她们早就意识到这宫装女子来历不俗,可也没想到此女,竟然是执掌‘极天之法’,修为接近道门金仙的存在。 “极天位!”薛云柔微凝着眼:“当世有这样修为的,绝不超过五指之数。生死与律令?她是——” “她是金阙天宫的少司命!” 随着这声音,一位头戴斗笠的黑衣人,出现在几个女孩的身后。 罗烟当即面色微厉,本能的拔出了双刀,身影则如光似电的闪动。 她认出此人正是‘神裂刀’宗玄化,与他们交手过数次的死对头。 “停!停!停!本人现今是友非敌。” 宗玄化高举起了双手,任由罗烟的刀凌至他的脖颈之前。他面色凝肃,遥空看向李轩:“本人奉中流居士之名,向汾阳郡王传递三个消息。一个是昨日金阙天宫内斗分裂,总数七名天位惨死,太微宫主源太微战死天山与昆仑山的交汇处,少司命则重伤不知所踪。 一个是金阙天宫‘大司命’引动了极北冰河,使得郁积于极北的寒潮爆发。预计未来十到二十年内,北方天气都会非常寒冷,甚至会导致黄河南北旱灾连绵。” 李轩的心绪顿时微微一沉,可随后就放松了下来。 冰河临世,北方寒潮,这应该是指的冰河期了。 另一个世界,大明也遭遇过小冰河期,然后关西一带连年旱灾,蝗灾,鼠疫,时间长达十余年之久。 那时辽东的温度,据说最低可达到零下四十度。 幸运的是,他这边也不是一点准备都没有。 这一刻李轩甚至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说不定真如绿绮罗说的那样,是人道气运之所钟。 可随后他心内就‘腾’的一声,燃起了一股极致的戾气与怒火,他将远处看热闹的东方良也恨上了,直接侧目看了过去:“你们金阙天宫,就是这么维护那所谓天数的?那些邪魔都没你们这么恶毒。这天下间的百姓,亿万生灵,在你们眼中是否与猪狗蝼蚁无异?” 东方良只觉羞愧难当,他本能的避开李轩的视线。 于此同时,东方良也只觉胸腹之间,也有一股郁火,不解与怀疑滋生。 他记起自己昔日之所以决定加入金阙天宫,一是师尊天市宫主的抚养之恩,二则是为金阙天宫力图维护天地自然的宗旨。 可现在,东方良却难以自抑的对自己,对天宫,甚至对所谓的‘天数’,都滋生出了疑念。 李轩随后又看向神裂刀宗玄化:“中流居士为何不阻止?” “阻止不了。”宗玄化摇着头:“几百年前,居士曾经试图闯入金阙天宫,却被大司命撕掉了一条手臂。在天宫周围,大司命的法力等同金仙。 金阙天宫底蕴之厚,只会远超你的想象。他们如果那么好对付,居士也不至于屡战屡败,最终绝望到要借助白莲教与蒙兀之力。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金阙天宫的人因大司命违逆天律,全宫上下都再非是不死之身。对了——” 神裂刀宗玄化此时语声一转:“再附送郡王一个消息,宁王虞奠培已经起兵,此人虽然没有竖反旗,却软禁了他的王府属官。今此人已云集大军二十万,舟师五万,兵锋直指九江城。这一军情已在途中,最多一个时辰就可入京。” 李轩精神一振,心想这倒是一个好消息。 他等了十几天,那位兵力雄于天下的宁王,总算是有了实质性的反迹。 第六八四章 出其不意 九江城古称柴桑,位于鄱阳湖口,是长江沿线的战略要地,也是江西一省的门户。 昔日汉王陈谅驻数十万大军于此,使下游的晋太祖日夜不能安寝。 所以大晋建国以后,对此处重视有加。投入了重金修筑城池。使得此城的防御规制几乎直追南昌,也是长江沿岸最险峻的城池之一。 不过此时的九江城,却是战云已息,只有十几个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墙头,昭显此处曾经历过一场战事。 宁王大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已经攻下了九江城。 现任的九江知府与九江卫指挥使都是贪鄙无能之人,当宁王藩二十万大军,五万水师到来。他们几乎未做任何抵抗,也未能造成任何杀伤,这座仅城墙就高达五丈的坚城就已陷落。 当宁王虞奠培登上了九江城的城头时,他胸中豪情激荡,兴奋之情无以复加。。 他用雄鹰一般的目光俯视周围,然后拍着墙垛道:“确是一座雄城!幸在此处的守将与知府无能,否则此战必定折损不小。” 这是实话,此时他虽有雄军二十余万在手,总数五名天位为他效力,还有上百门私造的红夷大炮,数百门的佛朗机炮。 可在战前,宁王也没有把握毫无损伤的攻下这座雄城要塞。 后面的铁面人也双手抱拳,语含喜意:“恭喜殿下!此城入手之后,江西一地唾手可得。” 江西的地形就是一个盆地,以南昌与鄱阳湖为中心,一大片的肥沃平地。周围则是群山环绕,将这片平地紧紧包裹。 而九江城就位于这个盆地的北面出口,同时也堵塞住了鄱阳湖的湖口。 所以江西虽然不像是四川那样的闭塞,可朝廷要想发十万人以上的大军征伐江西,要么是走九江,要么就是走东面的上饶一线。 所以在铁面人看来,宁王虞奠培攻下了这座九江城,他的大业就已成了一半。 依托九江城,宁王藩就可从容的吞并侵占江西境内的诸州县,将整个江西都纳入治下。 此外九江富庶,不弱于南昌。 据有此地之后,也可作为宁王藩的一大税源。只需遣干员精心打理,此地足以供养八万大军。 不过宁王的想法与心境,却与起兵之前大不相同。 “先生,江西贫瘠多山,不可为大业之基。吾欲沿江而下,直捣安庆,南京,据金陵龙盘虎踞之地割据江南,你以为如何?” 铁面人闻言一愣,之前宁王起兵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殿下,月前我们议定之策,是广积粮,高筑墙,缓称王。您如现在就将兵锋指向南京,那么殿下虽未举反旗,却与谋反无异。 朝廷势必会做出反应,甚至会将沂王置于不顾。介时汾阳郡王率数十万雄军从北面压下,宁王藩怕是要化为齑粉。” 宁王虞奠培听到‘汾阳郡王’四字,心头顿时一颤。 月前汾阳郡王李轩在宣府几乎全歼鞑靼数十万铁骑的消息传来,让他心胆皆裂,对此人忌惮到无以复加。 国朝以来的名将,从没有人像李轩这样屡次以弱旅胜强军,制造出让人瞠目结舌的惊人战绩。 如果不是得知饶州知府雷厉即将上任江西巡抚的消息,虞奠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在此时举兵的。 此人不但能力卓绝,还与他们宁王府势如水火。 这位在饶州任上就在编练兵马,搜罗宁王府谋反的罪证。 一旦雷厉上任,宁王府势必会遭遇沉重打击,甚至会遭遇废藩之祸,虞奠培无论如何都不愿坐以待毙。 可宁王虞奠培尤有不甘:“九江城军备松弛,文恬武嬉,可见朝廷确实对我无备。本王以为,此时正可再接再厉,趁势攻灭段东辖下的长江水师,进占南京。 如果迁延时日,等到几个月后朝廷反应过来,在长江下游堆积重兵。那时本王纵有百万雄师,也难再进窥南京。” 铁面人不由微觉头疼,他想宁王之言未尝没有道理,可前提是他们真有能力打下南京。 他摇着头:“殿下!江西巡抚雷厉正在整兵备战,拥兵数万威胁南昌。这可是殿下的根本之地,不可有失。在内患未除之前,殿下岂能冒险用兵于外? 而纵观长江下游,也绝非如殿下想象的那样可以轻易攻取。操江水师提督段东治军严谨,其前任诚意伯李承基也留下深厚底蕴,可知这长江沿线水师都无弱旅。之前的九江水师,就可见其一斑。” 先前的九江之战,那七千九江水师也是唯一给予他们重创的兵马。 在击沉了他们十数艘战船,上千水师将士之后,这些九江水师几乎完好无损的退往下游安庆。 “至于南京,景泰十二年南京才经历过镇江之乱,孝陵之乱。所以如今的南京文武,都是朝廷精心选拔的得力之臣,南京兵马也经过整顿。臣亲自去看过,那边无论京营,还是卫所,风貌都与景泰十二年前大不相同。 殿下您现在挥师西进,未必就能一战而克。而一旦我军顿兵城下,师劳兵疲,汾阳郡王只需遣一员良将。率数万军南下,我军就有崩溃之险。” 铁面人说了一大堆,却没有‘汾阳郡王’四字有用。 宁王虞奠培面色变幻不定,终还是打消了一战克定江南的妄念。 汾阳郡王兵锋天下无双,宁王虞奠培认为自己现在,还是暂避锋芒的好,且让沂王虞见深消磨其势。 铁面人说得对,待他占据了江西与湖广一带,再与李轩交手决战不迟。 那时他编练大军百余万,枪炮无数,钱粮无算,李轩纵然兵法盖世,也要饮恨于他的刀兵之下。 他随后沉吟道:“罢了,不过南京可以不攻,安庆府与南康府却必须拿下。安庆府那边,本王亲自领军。南康府则由大将皮云领六万兵马分兵攻取!” “殿下英明!”铁面人当即躬身一礼,面现赞佩之色。 他认为攻安庆府是对的,这是他们必须要拿下的战略要地。 安庆府号称‘中流天堑’,‘万里长江此封喉,吴楚分疆第一州’,是南京之门户。 这一是因安庆段长江江面比较狭窄,容易封锁江面;一是‘集贤关’天险,可以封锁北面陆师。 宁王府既然占据了九江,就不可不尽窥安庆,拥有了这两地,他们才能做到阻塞长江,才能安心经营江西湖广。 宁王虞奠培闻言大悦,迈步从城墙走了下来。 此时在城墙之前,整个九江城的头面人物,都已经被强行召集到了此地。 其中大多都是九江城本地的豪强世家,举人士子,还有一些富商,此时无不都面现不安惶恐之色。 宁王虞奠培哈哈大笑,大步走了过去:“诸位乡亲父老毋需惊慌,景泰帝无道,竟然令一来历不明的幼儿继承帝位,混淆帝室血脉,又令公主监国,坏我祖宗成法。 所以本王举兵讨逆至此,是欲拨乱反正,一扫朝中邪氛。诸位都是深明大义之人,本王斗胆,请诸位父老鼎力助本王一臂之力——” 只是他才刚走过去,人群中就有人一口唾沫吐了过来:“乱臣贼子!” 宁王虞奠培当即眼神阴森的朝唾沫来处看了过去,然后就望见一位举人打扮的儒生怒目圆睁,朝他瞪视过来:“自先帝继位以来,朝廷励精图治,内修外攘,轻徭薄赋!就是因你们这些狼子野心之辈,才使这天下间祸乱不绝,不得安宁。亏你还有脸让我们助你?” 宁王虞奠培面上登时浮上了一层青气:“来人,将此人给我压下去,即时斩首示众!” 那举人分毫不惧,任由一群如狼似虎的宁王藩将士冲过来,将他的人锁拿按住。 他口中则哈哈大笑:“请诸位三思,不要被这乱臣贼子蒙骗!天子血脉,经历满朝见证,当今的八位辅政大臣,哪一位不是当世大儒,清正有为的大臣?这混淆皇室血脉之言,从何谈起? 且汾阳郡王兵法天下无双,已在宣府大破蒙兀,生擒蒙兀大汗脱脱不花。待朝廷遣汾阳郡王领军南下,顷刻就可将你们宁王藩碾为齑粉!” 他谩骂不止,哪怕是旁边有人将他满口的牙齿舌头砸碎,也依然以自身浩气模拟出声音,震荡着整个府城。使得在场的众多举人学子,都变了颜色。 “斩!斩!” 宁王虞奠培的面色铁青:“将此人抽筋剥皮,凌迟处死!再遣一队人马,将此人全族缉拿,本王要诛他三族!” 他随后用阴冷的目光,扫望着在场的众人:“这混账无礼,你等莫非也要学他?”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浑身都是伤痕的骑士匆匆奔行而来,奔驰到他的身边:“殿下,南昌急报,神机营四万大军已在赵家围登陆,其兵锋距离南昌已经不到三十里!” 宁王虞奠培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煞白如纸。 赵家围就在南昌的西侧,鄱阳湖畔。 那铁面人也是浑身一颤,他心内只有一个念头——神机营四万军为何会出现在鄱阳湖?他们不是已被调往了河南? 第六八六章 丧家之犬 宁王虞奠培召集城内的世家豪族,士人富商,原本是要寻这些人赞助一些钱粮,顺便稍作安抚的。 如果能有一些识时务之人愿意投效于他的麾下,襄助他的大业,那是再好不过。 可现今的形势,宁王虞奠培显然是无法如愿了。 他眼前这些人虽然都是雅雀无声,各自做出肃穆恭敬之态,可虞奠培哪怕用脚跟去想,都能猜到他们脑里面的想法。 无非是‘无愧为汾阳郡王,兵锋之锐,天下无双’,‘看来朝廷早有预料,新帝气运昌隆’,‘宁王败像已现,我等绝不能从贼,以免日后连累家小’,甚至是‘今日宁死都不能与宁王扯上关系’等等。 即便宁王虞奠培,此刻也是惊慌失措,六神无主的状态。 他只能匆匆挥手,意图将这些九江城的头面人物全数遣散,却被铁面人阻住了:“殿下不可!此时当封锁消息,严防走漏。” 虞奠培恍然而悟,当即向旁边的亲军下令:“把这些人给我看住!南昌的军情塘报也不得外泄,无论谁敢多嘴,本王将他千刀万剐!” 之后他就走到那负伤的骑士面前:“神机营怎么就到了赵家围,为何没有信符传回?” 那骑士明显受伤极重,已经快要晕迷,可他还是强撑着回复道:“属下不知神机营为何会至南昌,只知这些兵马是一个时辰前乘坐数百漕船,突然出现于赵家围。他们打着‘左右神机营’的旗号强行登陆,以一支偏师击溃了赵家围当地三千卫所军,主力则步骑并进,直指南昌。 我等之所以没能传出信符,是因南昌周围现出数十条蛟龙。。它们翱翔于天,封锁云空,使得所有信符都不得出入。属下也是拼死突围,依靠几位部属掩护,才能赶至九江。还有,属下出发离开南昌的时候,神机营距离南昌已不足五十里。他们行进的速度极快,此时或已至南昌城下。” “你可知他们有多少兵马,打得是什么旗号?”铁面人开口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话声竟然含着几分颤音。 “回先生!他们打的旗号是‘汾阳郡王李’,至于其麾下兵马多寡,属下不知。不过前方夜不收骑探塘报,神机左右营应该是全员至此,人数不会少于四万。” 那骑士说到这里,就已晕迷了过去。 宁王虞奠培的脸色则是难看之至,他心中已经有了极其不妙的预感。 虞奠培对于南昌老巢的防御,还是很看重的。 南昌府本就是江西首屈一指的大城,虞奠培的祖父初代宁王虞权,又耗用了百多年的时间将之经营完善。 这座城的防御能力,几乎仅逊于南京。 除了城池本身之外,虞奠培还在南昌内外留下将近八万人的兵马。 其中两万人,还是他的王府卫军,战技精熟,装备精良,精锐不下于朝廷的京营禁军。 按照宁王麾下将领的预计,南昌城的防御可谓是固若金汤。 朝廷要拿下南昌城,非得动用三十万以上的兵马,日夜攻打不可。 可这次他们的对手是李轩,是那位‘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汾阳郡王。 此人又是出奇不意,直接兵临南昌城下,虞奠培不能不为之心惊胆战,忐忑不安。 “殿下!”铁面人心脏沉冷如冰,萦绕着难以形容的焦躁不安:“此时不可犹豫,我军当迅速回师,以解南昌之围!” 在这几句话道出之后,铁面人稍稍镇静了些许:“愚以为殿下您勿需惊慌,南昌乃是天下前十的坚城。如今不但有我宁王藩数万精锐镇守,还有金阙天宫遣来的天位襄助,岂是那么容易被攻下的? 这说不定是一件好事,李轩此举固然是出人意料,可他轻兵急进,深入我军腹心之地,也是犯了兵家大忌。一旦此人攻城不利,我军破之易如反掌!” 宁王虞奠培胸中的郁怒与惶恐,却是无以复加。他神思不属,他口中反复呢喃着道:“李轩他怎么会来南昌?神机营究竟是怎么过来的?本王豢养的那些密探都是废物,废物!他们居然与本王说,他们是亲眼看着李轩的神机营进入河南——” 铁面人心想这个时候,哪里是计较这些的时候? 李轩显然是一开始就准备对宁王藩下手,自然有的是办法瞒天过海。 “殿下!”铁面人加重了语气:“南昌乃是我藩根本之地,绝不可失陷敌手,还请殿下速做决断!” 此时的南昌,不但有着他们几十万大军的家眷,还有上百万石的粮草储备,以及宁王府历年积蓄的军械与匠人。 一旦失陷,宁王出征在外的几十万大军就如无根浮萍,丧家之犬! 宁王虞奠培终于平复下了心情,他凝然细思了片刻,然后就磨着牙:“传令全军登船,即刻起拔营回师!” 虞奠培认为铁面人说得对,神机营未必就能在他们南下救援之前,攻下南昌。 而无论神机营有没有将南昌攻下,他都必须尽早回师,在麾下大军的军心离散之前,尽早与李轩决战。 ※※※※ 同一时间,李轩就在南昌城东距离大概五里的一座小山丘顶部,用望远镜遥观南昌。 他是在接到江西传来的军情之后,借助‘赤雷神辇’赶来的南昌。 李轩从京城出发,只用了大半日的时光,就已到了鄱阳湖内,恰好赶上王源指挥神机营登岸的时间,顺势接手了这边的战事。 此时李轩麾下的军马,不但有神机左右营四万人,还有来自于饶州府的一万卫所军,两万江西标兵,以及还有他从辽东带来的两万铁骑。 在鞑靼部惨败于宣府之后,朝廷在辽东方向就没必要再堆积太多兵马了。 蒙兀与女真诸部,都已经无力再威胁辽东诸城。 所以半个月前,李轩从辽东抽调了两万骑兵,名义上是用于陕西方面的平叛,暗则是与神机营一同,被调往江西。 原本这人数高达六万,牲畜也达数万匹的大军,想要瞒过所有人做远距离调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李轩的做法,是在神机营兵进河南郑州之后,就用李代桃僵之计,用一支早就准备就绪的卫所军假冒神机营,而神机营全军与两万辽东骑军都乘坐船只顺河出海。 然后他们借海船之助,从黄河口直达崇明岛,再从崇明岛更换漕船至饶州,这就绕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此策唯有两个难点,一是海运凶险难测,无论是遭遇海上风暴,还是那些海中巨兽,都能让他们全军覆没。 不过这对李轩来说完全不是问题,他有东海龙族的帮助,在海上也可安步当车。 它们甚至还能施展幻术,帮助李轩的大军在江上无声无息的行进,用术法推动舰船,使全军加速行进。 东海龙族是不愿轻易卷入凡世龙争,可它们的这些作为,可以说是打擦边球,不会引来太多的龙气反噬。 一般来说,只要它们不是直接干涉战局,是不会引来孽煞的。 第二个是时间的问题,李轩在河南那边的布置,只能瞒得过一时。一旦超出十天,就有暴露的风险。 幸运的是,宁王还是没能忍住。 在雷厉上任江西巡抚不到数日,就已举兵进占九江。 此时在李轩身侧,水德元君敖疏影犹自惊怒不已:“父皇已经动身去了极北之地,探看那边的情况。如果是真的,那么我龙宫与金阙天宫,必将不共戴天!” 金阙天宫引动北方寒潮,危害的可不止是大晋百姓。海中的生灵,一样会死伤惨重。 这甚至对东海龙宫的威胁还要更大一点,这将使无数海兽寻不到足够的食物。由此产生的动荡,可能令东海龙宫对海洋的统治冰消瓦解! 两江五湖与各地水系也会因气候变化而提前冰封,甚至是因干旱而断流,危及各地水族的存亡。 “我也没想到,金阙天宫会如此疯狂。” 李轩摇着头,然后神色异样的看着天空那数十头盘旋在上的巨龙:“不过这真没问题么?你们这样做,就是直接参与凡世龙争了。” “此为父皇之命!”敖疏影语声冷冽道:“父皇虽然才动身去极北,可这消息应该不假。金阙天宫不会无缘无故分裂,少司命也的确重伤不知所踪。他们金阙天宫既然敢做初一,我们东海龙宫自然要做十五!” 她随后把目光看向南昌城:“此城坚固非常,你准备如何将它拿下?李轩你携带的那些大炮,怕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可需要我帮忙?” 神机营的那些滑膛炮更利于野战,而非是攻城。 尤其南昌城那厚达数丈的铁石城墙,红衣大炮都难将之撼动。 敖疏影提供助力的方式,就是由她带领这数十龙族,直接冲撞城墙。 这可能会导致她麾下诸龙出现死伤,可此时敖疏影对金阙天宫的作为怒恨到了极点。 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直接发赣江之水淹城。 可敖疏影无论如何都不会采用这种阴损之法的。 李轩却神色平静:“此城确实难攻,可我听说过一句话,堡垒往往都是从内部攻克的。” 就在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新任的江西巡抚雷厉,匆匆策马来到李轩的前方:“郡王殿下,已经敲定了,南城会在一刻时间之后开城。” 第六八六章 一鼓而定 “雷巡抚联系的内应是否可靠?有没有可能是诈降?” 李轩用兵从来都是战略上大胆,战术上谨慎。 他知道南昌是有瓮城的,也就是前后两重城门,城门中间的一小块土地则被高大的城墙围住。 如果贸然进城,宁王军只需将后面城门一关,就是瓮中捉鳖之局。 李轩麾下的神机营将士每一个都很宝贵,可不能损耗在这里。 “可以让我的巡抚标兵先进城。”雷厉的神色慨然道:“赖郡王殿下虎威,城里面联系我的不止一家!总数达六七人之多,其中包括宁王的两位王叔,甚至还有宁王任命的南昌总兵。 不过下官联络的,是南昌后卫指挥使,此人一向忠于朝廷,数年前就与我有过联络。此人镇守南城,麾下直属兵马数千,足以控制局面。” 他的语中含着几许钦佩之意,数日前他被越级提拔,出任江西巡抚的时候,雷厉还感觉这位汾阳郡王有点乱来。 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与宁王恩怨已深。。 只需自己出任江西巡抚,哪怕上任后没做什么,宁王都会忧惧起兵。 直到两日之前,神机营四万兵马与两万辽东骑军被悄无声息的送到饶州之后,雷厉就对这位汾阳郡王的兵法佩服得五体投地。 今日神机营兵临城下,也确是让南昌城内的许多人心胆俱裂。 李轩则微微一笑,他听出雷厉语中的两层意思,一是有什么损失,他雷厉担着;二是雷厉有足够的后手,不惧对方耍花招。 “那么此战就交给雷巡抚了!” 李轩扬眉望着远处的南昌城,眼中杀意凝聚:“本王为你压阵。” 他的神机营没必要争夺这个战功,对于雷厉这样能力杰出,又有担当的大臣,李轩也有意成全。 此人骤登高位,正需要一场无可置疑的战功,用于稳固权位。 此时在南昌的东面城头,来自于金阙天宫的石微尘,正面戴着‘紫薇垣’面具,神色冷冽的看着远处列阵的神机左右营,还有那迎风招展的帅旗。 上面只是‘汾阳郡王李’这简简单单的五个字,却额外的震撼人心。对面的阵列,虽然只有区区四万人不到,却凝聚着万军莫当之势,仿佛猛虎扑食,让城墙上的宁王军将士都面色苍白。 石微尘也微微皱眉,感觉有些不适。 那位汾阳郡王给了他很大的压力,甚至影响到他体内的真元流转。 李轩此人虽还未至天位,却已战绩彪炳。 尤其如今,这位以贵为郡王之身,首席辅政,可以调运国势,凝聚龙气,加上那比拟神阶武意的琉璃浩气,石微尘估计此人的战力,不会低于全盛时期的蒙兀大汗脱脱不花。 脱脱不花不就是大败之后,被此人生擒么? 幸亏大司命已经将‘紫微宫主’专配的印信与法器,给他送了过来。 这让石微尘可以借助部分古代天庭的神力,达到中天位的修为境界。 否则此刻,他也没现在这样的从容。 而就在石微尘观阵之时,宁王留于南昌镇守的大将窦子龙匆匆行至,他面上凝肃异常:“石先生,那位汾阳郡王武力超绝,就全赖先生您出手了。” “石某当仁不让!”石微尘不由一声轻笑:“南昌的九宫天元大阵,足以助我应敌。” 他自忖自己不是李轩的对手,不过借助南昌的城防大阵,还有身上的强横仙器,应该能抵挡李轩一段时间。 金阙天宫的援兵正在赶来,大司命对李轩率军奇袭南昌一事震惊非常,正率领其部属亲自赶来南昌。 可随后石微尘就发现旁边那位南昌总兵的面上,依然含着浓郁的忧色,他不由奇怪的问道:“将军为何心忧至此?如今城内聚集六万精兵,城防完备,军械俱全。李轩想要攻下南昌,谈何容易? 放心,只要我们能坚守半日,那位汾阳郡王与他的神机营,必将埋骨于南昌城下。” 窦子龙一听就知这家伙根本不通兵法,石微尘的道理虽然说的没错,却忽略了人心,也小看了那位汾阳郡王的震慑力。 何况那汾阳郡王,他难道不知南昌的城防坚固么?他如无迅速破城的把握,岂会兵行险着? “石先生,汾阳郡王兵威撼世,我是担心城中会有人动摇投敌——” 就在这个时候,窦子龙的面色微白,看向了南城方向。那边忽然一片喊杀之声,还有一声雷鸣一样的震响。 “本人南昌后卫指挥使!受朝廷之命潜伏逆王麾下,今日奉命反戈!城中心向朝廷者,可以随我反正杀敌。” 整个南城方向瞬时间一片骚乱,窦子龙遥空望去,发现那边赫然已放下了吊桥,城门也逐渐敞开。大队红衣红甲的晋军,正如赤潮一样的涌入。 石微尘的面色大变:“我去堵住城门,窦将军请速发兵马平叛!” 他想这南昌城绝不容有失,一旦李轩平定宁王,金阙天宫与沂王必将面临更大的压力。 天下间的大晋宗室,也将对李轩的军威噤若寒蝉,再不敢造次。 石微尘直接飞空而起,一瞬间就来到了南城门口。 他遥空一掷,将一只巨大的黑色铁锥,直接砸向了城门口的方向:“给我滚出去!” 那黑色玄铁巨锥一瞬间爆开无穷雷火,仿佛雷蛟火蛇般的缠卷在外,其势则如流星坠落,威力万钧。 不过就在这铁锥坠落之前,一道犀利无匹的刀光劈至,将那铁锥劈飞开来。 同时一个身影,现于城门的上方。他一手持刀,神色冷漠的遥望过来。 “汾阳郡王李轩?” 新任紫微宫主石微尘的瞳仁微微收缩,然后他就眼现出无穷仇恨,一声怒哼:“来得正好,逆乱天命者!死!” 他对李轩此人恨之入骨,之前的天市宫主,紫微宫主,白虎宫主都是因其而死。 再如非是李轩逆乱了天数,金阙天宫也不至于发生内乱,使得少司命与数名天位同僚死难。 石微尘一身真元气机,已与南昌的‘九宫天元大阵’合而为一。手中的玄铁巨锥,则再次爆出千丈雷火!那无穷光焰横亘天地,将整个南昌城的夜空都映耀到如同白昼。 可就在石微尘,正欲将这裹挟无穷神威的玄铁锥,往李轩方向挥下时。那宁王府的方向忽然发生了一阵震天爆响,同时冲起了一股赤色火焰。 仅仅一瞬,城内的‘九宫天元大阵’就崩跨溃散。 于此同时,他听到东城方向,那位宁王任命的南昌总兵窦子龙也发出一声震喝:“本将南昌总兵,宁王右卫指挥使窦子龙,愿率部反正投诚!” 这一刻,石微尘只觉胸腹间一股极致郁火,几乎将他的五脏六腑全数烧灭。 他口中直接一口黑血吐了出来,心想这满城上下,想要坚守城池的,敢情就只有他石微尘一人。 时至此刻,石微尘也知道南昌城已经守不下去了。 不过就在他正欲闪身逃离的时候,李轩那冷冽的语音,就已传过来了。 “你是金阙天宫现任的紫微宫主?现在想走,怕是晚了。” 石微尘则暗暗冷笑,心想以自己的遁法造诣,只要想走,天下间有几人能将他留下? 可随后石微尘就发现,自己施展遁法的念头,已经被‘阉割’! 然后下一瞬,他就见李轩挥刀斩至。随着一道金紫色的刀光闪耀,他的整个人,还有整个神魄,都被一刀直接分割为二! ※※※※ 当李轩大军入城,整个南昌城内一片惊惶。 不过各个方向很快就平定下来,城池四面冒烟的火焰也被迅速扑灭。 李轩的神机左右营粮饷充足,纪律严密,雷厉麾下的三万人则是本地兵马,基本能做到秋毫无犯。 至于辽东的两万铁骑,则依然驻于城外。 他们并无任何不满之意,只因李轩已经承诺,城破之后所有军马每人赏银二十两。 这使这些辽东铁骑欢声雷动,振奋不已。 他们一直都听说汾阳郡王治军公正慷慨,如今果不其然。 此时的李轩,正为宁王藩的丰富库存而吃惊不已。 这些仓库里面,光是现银就达一千多万两,还有各种难以估价的金银珠宝,粮食则达一百六十万石。 还有大量的军械,在宁王武装起三十五万水陆大军之后,还有可武装六万人的兵器战甲。 李轩喜不自胜,心想仅宁王藩这些缴获,就可以让他完成四万神机营的武装了。 这个时候,宁王所有的家眷也被从宁王府内押解出来。包括宁王妃,还有宁王的几个子女在内,都在晋军刀兵压迫下瑟瑟发抖。 江西巡抚雷厉也再次赶至李轩身前:“下官在宁王府中搜查到皇袍,龙椅等等,还有诸多违制之物,以及各种财货总计数百万两,郡王殿下可需入内一观?还有,这宁王府上下一族人等,请问殿下该如何处置?” “我哪来这闲工夫?”李轩失声一笑:“你与江西布政司,江西监察御史,江西绣衣卫千户一起统计清楚就是,记得每家都准备一份账册。至于宁王府一应家眷,暂时羁押于巡抚衙内,等待朝廷解送入京,注意不要苛待了他们。” 李轩他才不愿管这战后的处置事宜,一来嫌麻烦,二来会惹一身骚。 “——除此之外,雷巡抚你还得做一些准备。讨平宁王之后,襄王府那边也可一鼓荡平。除了粮草兵船之外,我还准备从江西带些兵马过去。” 襄王虞瞻墡死后,襄王世子虞祁镛虽然接掌了襄王藩。 可此人的声望,是无论如何都无法与虞瞻墡相较的,此时襄王一脉从金阙天宫中得到的支持也很有限。 不过若再等几个月后,情况就不一定了。 李轩知道襄王世子虞祁镛此人还是有些能力的,如果给他时间,此人应该能笼络住襄王藩的人心。 且襄阳位居天下之腹,大江以为池,而崇山以为固,南极湖湘,北控关洛,独霸汉上,李轩无论如何都不会容许此人占据襄阳这个兵家必争之地。 李轩正说到这里,就接到了一枚远处飞过来的信符。他用意念一扫,就看向了北面,然后笑了起来:“这位宁王的回师之速,倒是快极。” 此时宁王的大军距离南昌已经不到百里,且在赣江下游处渡过了赣江。 鄱阳湖龙王辖下的水族没能阻住他们,宁王麾下数百位术师合同两名天位出手短暂冰封赣江,让宁王的大军得以从容渡江。 不过这正是李轩对敖疏影的吩咐,让她约束住麾下龙族暂勿出手。 宁王的兵马渡江之后,他才能将之全歼,而不是一场大战之后乱兵祸乱乡野。 第六八七章 摧枯拉朽 李轩选择的决战之地,就在南昌北面三十里的一片平地,依托着几座山丘列阵。 南昌城周围都是平原耕田,剩下的要么是泥沼烂地,要么是低矮山丘,没什么有利地形可以依仗。 不过这些耕田烂地,就是最有利于神机左右营的地形。 此时恰值初夏,水田中土地松软湿滑,踩下去就是一个深坑。 当神机左右营分成一百个线列阵在田埂上展开,前方三百八十丈的射界之内,就是一片难以逾越的死亡陷阱。 宁王也意识到李轩给他安排了一个可怕的陷阱,可他却不得不强令全军向前,准备向对面那看似单薄的火枪阵列发起决死冲击。 只因这个时候,南昌失陷的消息已经在他的军中传播开来。 而在他们渡过赣江,往南昌进发的几十里途中,就有将近三千人从军阵中逃脱了。 这还是宁王以亲军为督战队,全力阻拦截杀的结果。 宁王不敢想象,如果时间再拖延下去,自己的大军会崩溃到什么地步。。 他唯一的胜算生机,就是利用兵力上的优势,将对面的神机营冲溃冲垮,夺回南昌。 不过在双方大军接触之前,首先分出胜负的却是水师。 就在赣江江口,操江水师提督段东辖下的两万八千水军,大破宁王卫五万舟师。击沉战船二十余艘,缴获战船一百七十三艘,逼降三万余人。 李轩对这一战果毫不觉意外,此战段东虽只调集了鄱阳湖一带的水师,加上提前奉命赶至的扬州水师营,在兵力上屈居弱势。 可这两万八千人,却都是正儿八经的朝廷经制之军,训练有素,战技娴熟,且士气高昂。 他们的对手,却多是宁王临时征召的当地渔民。 宁王舟师的舰船战具,倒颇是精良。其中还有三艘万料内河炮舰,搭载大小佛朗机炮达四十八门,可以称得上是内河水面上的巨无霸。 可宁王为防朝廷侦知,根本就不敢将这些强大的炮舰开到江面上演练。 以至于这三艘强大炮舰的水手战兵,就连在战场上找准方向开炮都很困难。 关键是朝廷水师还有龙族襄助,金阙天宫引动北方寒潮之举彻底将龙族激怒,敖疏影在此战中抛开了几乎所有的顾忌,全力襄助大晋水师作战。 所以当镇东侯段东与扬州水师参将李炎随后上岸,赶到李轩中军所在的时候,两人脸上都没有一点大胜之后的喜悦。 此战胜得过于轻松,没法引发他们的任何心绪波动。 镇东侯段东到来之后,却对前方的战事都置于不顾:“两个月前,你母亲曾经向我夫人提亲,说是要为你下聘,继承你们家的三房堂祖叔的一脉香火,由你兼祧。” ——这其实很扯,兼祧一般都发生在亲兄弟,或者近支的堂兄弟之间,这堂祖叔实在隔得太远了。 可诚意伯家与李轩,就偏能厚着脸皮做这种事。 段东心里虽鄙薄不已,可另一方面,他还是满意的。 至少不是妾室,是八抬大轿抬入门的明媒正娶之妻,脸面上过得去,不至于令死去的夏御史脸面无光。 说实话,自从夏南烟暴露紫蝶妖女的身份之后,他对这义女的婚事就没抱指望了。 如今形势峰回路转,让段东颇为惊喜。 段东对于诚意伯府家那位刘夫人的厚道,是非常欣赏的。南烟她能嫁到这样的人家,实为福气。 可这桩他期待已久的婚事,自刘夫人入京之后就没有了下文,让段东揪心不已。 “母亲她曾将此事告知于我。”李轩无奈的挠了挠头:“不过烟儿她不知有什么顾忌,或者是小侄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她至今都没有应允。” 段东当即了然,李轩的意思是这桩婚事,他本人是知情心许的,出问题的是他家的那个义女。 段东就不禁不悦的蹙眉,心想烟儿这孩子,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不过女儿家的心事,他这个当爹的不好问,也不好催逼,只能回头让自己的夫人出面。 李炎则是看着望远镜内越来越近的宁王军阵列,一阵凝眉:“二位,敌方军阵距离已不到四百五十丈,李轩你是不是先顾一下军情?” 他知道镇东侯很在意他家的那个义女,可这桩事是否能等到战事结束再说? “有什么好顾的?”镇东侯段东老于军伍,水陆皆能,他往前面看了一眼,就一声冷笑:“一群士气低迷,军心已丧的乌合之众,给我万人都能将之击垮。一群土鸡瓦狗,何需在意?” 他看出李轩的布置,也是以抓俘为主。 尤其那两万辽东骑军,正在两翼方向张开,他们严阵以待,跃跃欲试。 段东注意到这些骑军都没有穿戴甲胄,也没有携带任何重兵器与弓箭。 这当然会极大的降低他们的战斗力,可相应的也能让这些骑军,在这片水田密布的战场更轻松的奔驰驱策。 再反观对面,那些宁王军将士的惶恐,畏惧与无奈都摆在了脸上。 更重要的是,宁王因急于行军,他那几百门红衣大炮与佛郎机炮,都仍在了路上。 这二十余万大军,居然连一门像样的大炮都没有,只有一些便于携带的虎蹲炮可以依仗。 这样的仗,换成他段东是宁王,也没有一丝半点的胜算。 也就在宁王军进入到三百二十步的时候,代替李轩指挥全军的王源,已扬起了他手中的‘雁翎刀’。 “开火!” 当神机左右营排列于前方的两万人开始第一轮齐射,战场上的众多滑膛野战炮也开始轰鸣。 随着战场上的青烟弥漫,对面宁王军的第一列,瞬时爆开大量的血雾。足足两千余人中枪倒下,那些炮弹则轰入密集人群,就像是割麦子般制造恐怖杀伤。 于是那二十余万宁王军全军大溃,所有人都在往后疯狂奔逃。 此时的宁王亲军已经没法再压住阵列,他们本身也被那些势如野兽般的逃兵冲垮,甚至还有许多人直接加入其中。 而在击溃宁王军之后,神机营四万将士就没再开火了。 第一轮齐射之后,他们就在王源指令下,齐刷刷的换上刺刀。 四万把长枪如林,以山一般的气势往前徐徐推进。 两翼的辽东骑士则纷纷策骑而出,开始包抄驱赶着宁王溃军。 他们挥舞着马刀威慑,同时高声大喊:“汾阳王殿下有令!放下兵器,跪地不杀!汾阳王殿下有令!放下兵器,跪地不杀!” 这些骑士所过之处,那些溃军一片片的跪倒在地。没有跪下的,则直接被砍下人头。 此时的李轩,又掠空而起:“二位稍待,我去找那位宁王殿下叙叙话。” 二代宁王也是天位之身,武力超绝,又身具龙气。在场的众人中,就只有他与敖疏影,能够与之正面对抗。 ※※※※ 于此同时,宁王虞奠培正在飞空奔逃。 只是当他逃遁到百里之外,赣江河口的时候。 宁王虞奠培却忽然放弃了,他面无表情的停了下来,停在了江畔旁的一个山丘上。 此时虞奠培的眼中,满是苦涩与绝望:“汾阳王的兵锋,果然天下无双,本王算是领教了。铁先生你走吧,往东面逃,不能再沿河走。襄阳那边怕是也守不住,你可去关西寻沂王虞见深。 虞见深此人性情颇类光武帝,有着识人之明。你在他的手下,一定能一展长才。” “殿下!”跟随在侧的铁面人不禁吃了一惊:“殿下何出此言?今日殿下虽败,可只需我等留得有用之身,迟早能东山再起。 殿下,昔日汉高祖屡败于项王之手,危急时身侧不过十数骑,可最终还是能战而胜之,定鼎乾坤。光武帝入河北,身边只有数骑——” “可我现在的心情,大约类似于项王。至今思项王,不肯过江东。” 虞奠培苦笑道:“先生以为我日后,真有希望再问鼎天下?” 铁面人不由哑然,同时悔恨不已,羞惭交加。 他认为今日宁王之败,都是自己的过错,他又一次低估了李轩。 宁王虞奠培将随身的法器与乾坤袋,都丢给了铁面人:“将这些都带走,我知道你与李轩,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那虞见深虽是太宗血脉,可这世间唯一能平反你先祖冤屈的就是他了。” 铁面人接过之后,却是面现犹豫之色。 宁王虞奠培则挥了挥手:“去吧!再不走就晚了。放心,本王乃是天子亲藩,只要本王肯降,给李轩天大的胆量也不敢动我分毫。本王日后,无非就是一个圈禁之局。” 他的唇角冷挑,现出嘲讽之意。 朝廷那孤儿寡母,敢冒着‘不仁’之名,斩杀他这个太祖血裔,宗室亲王么? 铁面人再没犹豫,当即飞空而去。他遵循宁王的吩咐,顷刻间就消失在远处的群山与密林之间。 只是在最后离去时,铁面人回头往南岸看了一眼。 他的瞳孔中除了不甘之外,还有一抹厉色。 ——孝陵之仇,他迟早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也就在不久之后,李轩御空而至。 他面无表情,上下看了宁王虞奠培一眼:“怎么,不逃了?” 宁王虞奠培的面皮微沉,然后就不在意的一声冷哼:“今日之战,是本王输了,可你能拿本王如何?” 他漠无表情的挥了挥袖:“护送本王回南昌吧,你如敢怠慢,本王他日定当述之宗庙。” 可就在下一瞬,宁王虞奠培望见了李轩脸上那充满讽刺的笑意。 他面色微变,发现一道恢弘拳力,正往自己遥击过来。虞奠培下意识的想要抵御,却发现自己抵御的念头已经被阉割。 就在六十分之一个呼吸之后,他的头颅就被李轩的无匹拳力轰击成血粉。 李轩此时则背负着手,神色从容淡定的看向了赣江对面的山野。 似宁王这样的麻烦,他可不会留下来恶心红裳,恶心自己。 第六八八章 我们还没输 江西巡抚雷厉赶来的时候,就发现地面上满是血肉碎末,以及散落的王袍碎片。 “这是?” “是宁王虞奠培!因妄图逃遁反抗,被我杀死。” 李轩的神色淡然,像是在说着什么无足轻重的事情:“稍后让人来收敛吧,以庶人礼好生安葬。” 江西巡抚雷厉当即面皮一抽,他刚才其实远远看了这边一眼,宁王就站在这山丘上一动不动,可不像是妄图反抗逃遁的模样。 不过雷厉不但未加置疑,反倒对李轩佩服之至。 这位汾阳郡王该仁德的时候仁德,该狠下心肠的时候就能痛下辣手。 这个宁王留下来,无论是对他雷厉,还是对朝堂诸公,又或是天子与监国,都是很难处理的事情。 如果天子年长倒是好办,直接赐此人一杯毒酒便是。问题是天子还在襁褓当中,这个决断只能由监国长公主与辅政大臣来下,这就会引来朝野间的极大非议。 可此人死在战场上,那就没什么问题了,那些宗室无话可说,估计也不敢说什么。。 且李轩的手尾极其干净,人都被捣成碎肉了,就连宁王的元神,都被李轩手中的仙器吞掉了一部分。 只可怜那些为宁王收敛尸骨的人,这满地的碎肉血粉,可不好处理。 “下官明白!”雷厉神色肃穆的微一躬身:“此事下官定当妥善处置,郡王殿下勿需为此忧心。” 他知道自己能够越级担任江西巡抚,正是李轩一力简拔之故。 就官场上的规则来说,自己就已经是这位汾阳郡王的党羽了。 雷厉最担心的是跟错人,可现如今,他却再无此虑。 “雷巡抚办事,我自然放心。” 李轩听出了雷厉的意思,不禁失笑。 他其实不担心宁王之事会留下后患,不过雷厉有这份心,他还是很满意的。 李轩随后又望向了南面:“后方的招降纳叛如何了?预计有多少逃兵走散?” “大约有两到三千人逃散在外,不过问题不大。这些人应该还在赣江东岸,要么是散落于山野之间,要么是躲藏于民居,稍后下官就会遣人仔细搜查。” 雷厉答完之后,又再次语声钦佩道:“郡王仁德,那些溃军逃无可逃。” 他这句话是真心实意,这次战场东面是赣江,西面则是鄱阳湖西畔,宁王的叛军全被堵在这个狭长半岛内逃无可逃。 李轩却没有擅杀,一直都是以逼降为主,也在尽其所能的收拢宁王军将士。 雷厉再清楚不过,这些溃军逃奔之后对地方的损害了。 就如北直隶,在潮白河战后,北直隶的入室抢劫案与绑架杀人案,暴增了足足十倍,沿途的漕运粮运也不再安全,朝廷不得不投入大力气剿匪。 李轩微微颔首:“那么这些降军中,雷巡抚预计能整编出多少人能为朝廷所用?需要多少时间?” 雷厉眯起了眼,然后毫无犹豫的一抱拳:“殿下,如果朝廷能允诺免去他们的从逆之罪,那么最多五日之内,下官就能为殿下编制出十二万可战之军,其中三万罪军可为选锋!” 所谓‘选锋’,出自于《六韬·武锋》,意在表示先锋,卓越,势不可挡之意。 前赵后赵的军中,都编有选锋营,是全军最精锐的兵马。 不过在大晋,却有了敢死的意思。 雷厉心想那襄阳坚城,岂能没敢死之士去摧锋拔锐,登城陷阵? 宁王三卫的三万战兵,正可作为攻打襄阳的重锤使用。 李轩一听就知道雷厉误会了,却没有解释之意。 他原意是湖广承平已久,卫所荒弛,抽调不出多少可战之兵。 且李轩麾下的神机左右营与辽东将士,都即将前往襄阳。 江西兵力空虚,李轩也实在不放心这么多的降军留于此地。 不过他携带过去的这些罪军,的确将承担襄阳之战中,伤亡最惨重的部分。 “那就请雷巡抚尽快着手此事,最多七日之后,本王就将兵发襄阳。” 李轩知道雷厉熟知本地的军情民情,这整编降军一事交给雷厉,才是最妥当不过的。 ※※※※ 宁王虞奠培被李轩轰杀之际,大司命驾驭的‘子午宙光盘’,正悬停于‘汉中府’上空。 她手持着一张信符,一身气息凝冷如冰。 南昌府失陷,新任的紫微宫主石微尘被李轩斩杀的消息,已经陆续送到她的手中。 可此时她还远在‘汉中府’,距离南昌有将近八九千里之遥。 “不用去了!”大司命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胸中的惊怒:“南昌那边失陷,微尘也已战死,宁王已事不可为。” 她还不知宁王的水陆大军在南昌北面被陆续击溃的事,却猜得到宁王军最后的结局。 随同大司命一同出征南昌的诸人,都不禁变了颜色。 他们既为同僚之死而痛心,也为李轩那战无不胜的兵锋而震骇。 新任的白虎宫主就语声沙哑道:“大司命,宁王虞奠培被李轩扫平一事,必将撼动大局。这天下间的英雄豪杰,还有那宗室诸王,必将转为观望。这可能会让我们金阙天宫的布局,陷入满盘皆输的境地。” 他知道大司命原本是打算在北方引发寒潮,使冰河提前临世。南面则以宁王虞奠培为首,策动群雄并起,掀起滔天战火,由此动摇晋廷的根基。 却没想到李轩会声东击西,放下影响更恶劣,威胁也更大的沂王虞见深不理,转道去奇袭南昌。 这一击沉重的左勾拳,将他们打得眼晃金星,几乎无法站稳。 “所有襄阳绝不能再失陷。” 大司命一拂袖,将一面舆图展开于‘子午宙光盘’内:“李轩既已扫平宁王,就不可能不攻襄阳。襄阳为天下腹心,七省通衢,上天入地,通江达海。襄王世子据此地一日,就能让晋廷坐立不安一日。” “问题是,我们能否守得住?” 这是旁边的青龙宫主,他面无表情道:“汾阳郡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这次他携大势而来,兵力又占据了优势。其势就如滚滚大江,排山倒海,碾压一切。我怕襄阳那边撑不得多久。” “守不住也得守!” 大司命一声轻哼,眸中现出了几分杀机:“襄阳雄城,后赵据襄阳与蒙元对抗几十年时间。我就不信,襄阳藩二十余万兵马,又有我们金阙天宫全力支持,会守不住五个月?” 她想至多在襄阳附近僵持三五个月后,形势就将好转。天下间的英雄豪杰,就将窥破朝廷虚实。 宗室诸王对李轩的畏惧,也会极大的缓解。 青龙宫主猜到她的心思,不禁冷冷一哂。心想如今的形势,可与襄阳之战截然不同。 此时大司命却向他冷冷瞪视过来:“此战你如果再敢留手,本宫一定剥夺你的宫主之职!本宫说到做到。” 也就在此时,大司命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子午宙光盘’外,她发现外面一个独臂人,正用阴冷无情的目光遥视此间。 “中流居士?” 大司命心中一凛,然后就将那独臂人直接一掌遥摄,以无匹巨力强抓过来,使得整个子午宙光盘都出一阵‘咔嚓擦’的尖锐响声。 “难得你肯从金阙天宫里面出来。”中流居士的眼中燃烧幽火:“你现在已无金阙天章护体,你我正可公平一战。” 此时他的力量,已经强行渗透到了子午咒光盘的内部。竟使得这件仙器之内,一枚枚符文爆散。 大司命的反应极快,她闪身离开到子午宙光盘外探手一拍,就将这仙宝拍送到百里之外。 “你们先去襄阳,我随后就至!” 这个时候,她已经将独臂人强行拖拽到了一片死灰色的空间。 这片空间的中央处,依然是一座高台,一座断裂的铡刀。 大司命进入之后,就朝中流居士遥空一指。 “天律!封绝!” 那满布于这‘天刑台’空间内的锁链,瞬时就如一条条龙蛇一样,朝着中流居士缠绕而去。 不过这些锁链才刚到半途,就没法动弹了。 中流居士已经施展出他的极天之法‘混淆’! 这是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极天法则,可以让中流居士在绝大多数场合立于不败之地。 这些锁链虽然向他缠绕过去,却始终找不到它们的目标。 中流居士的唇角处,则含着冷笑:“就只有这点水准吗?比当初的你可弱多了。没有阵法为援,你也不过如此。”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大司命的周身上下,燃起了滔天赤火。 这是中流居士的另一门极天之法‘燃灭’! 火焰中的大司命面不改色,转而朝着那天刑台上断裂的一片铡刀遥指:“天律!斩杀!” 这一瞬,这断裂铡刀顿时化为一道流光闪逝,往中流居士的方向斩杀过去。 它的目标已经被中流居士‘混淆’,可依然在中流居士的左肩上割开了一条深可见骨的血痕。 等到中流居士应付完这铡刀的斩杀,大司命就已不见了踪影。 他迅速脱离这天刑台空间,可此处四面方向,却也看不到大司命的踪迹。 中流居士皱了皱眉,就一声轻哼,心想此女逃的倒是干脆。也在这瞬,他肩上的伤口已愈合如初。 此时在数百里外,大司命口中蓦然吐出了一口黑血。这些黑血在吐出的瞬间,就赫然化火燃烧。 她现在的体表看似没有损伤,可中流居士的‘燃灭’,却已燃烧掉了她的五脏六腑。 加上之前少司命残留在她体内的极天之法,让大司命难受之极。 可随后她就面无表情的,继续赶往襄阳方向。 中流居士确实是个强敌,尤其她现在的状态,很难应对中流居士的燃灭之法。 可在襄阳周边,此人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第六八九章 一日落城 在七日时间的短暂休整之后,李轩就统率大军,从水路离赣而去。 一时千帆如云,上千艘大型漕船乘着东风,如离弦之箭般驶离赣江河口。 江西巡抚雷厉说到做到,五天时间不到就已为李轩编制出了十四万兵马,比预定的还要多出两万。 基本还是宁王藩原本的编制,不过雷厉却将大量的江西卫所军,江西标兵营,还有辽东骑军的将校军官编入其中。 还有部分反正军官被他甄别之后留任,戴罪立功。 这就最大程度的保障了这些军马的可靠性与战斗力。 这些罪军虽然在一个月前还是平民,可宁王藩阴蓄反志已有数十年之久。 治下的民众名为保甲之制,实则为卫所之法。 每年农闲,宁王麾下的人还常年以各种名义召集这些百姓操练军阵,研习战技。 就战斗力来说,他们甚至比绝大多数卫所军还要强些,还有着较为强大的组织力。 李轩也不愁这些人不肯出力死战,这些人的家小都在雷厉的掌控之下。 他们要避免日后被流放边疆的结局,就必须在此战中立下功勋。 此时除了这十四万罪军,以及李轩麾下四万神机营,两万辽东骑士之外。还有三万装备精良的南直隶京营禁军,加入到李轩的军中,使得他麾下大军总数,达到二十三万人。 而随军北上,护送这只大军的,还有镇东侯段东陆续召集过来的五万长江水师。 值得一提的是,此时在水师船团中,光是一万二千料的三层内河炮舰就有六艘,八千料的战舰则高达十四艘。 前者有大小佛郎机炮四十八门,后者则拥有大小佛郎机炮三十六门。 此外还有六十艘三千料的两层炮舰,装载大小佛郎机炮二十四门。 数日前的赣江河口之战,可以说是养肥了长江水师。 当时就缴获了一百七十多艘,后续还有几十艘走投无路,主动投降,加起来足有二百多艘战舰。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新造不久,船况比之长江水师的那些旧船好得太多。 毕竟自土木堡之变以后,朝廷已经十余年没在水师上花钱了,一应战船几乎没更换过。 其中有四十艘还是三千料以上的大船,建造时间都在十年之内。 让李轩惊喜的是,宁王的造船工匠都与时俱进,仿造了西洋人的那些炮舰。战舰样式低矮狭长,所有大炮都摆在两侧船舷。 在李轩的那个世界,对于古代的‘料’有各种说法。有载重说,有容积说,也有物料说。 不过在这个世界,‘料’是专指排水量。 三千料,就是三千石,也是一百五十吨,在内河已经很不小了。 那些一万二千料的炮舰,则是六百吨的排水量,已经是近乎风帆时代战列舰的等级。 需知英国在风帆时代的战列舰‘海上主权号’,也就是一千五百吨的排水量。 所以段东在赣江一战的缴获,直接让长江水师拥有的主力战舰增加了一倍。 他们离开潘阳湖口之后,又沿着汉水而上,在武昌附近汇聚了湖广当地的四万标兵营,三万选拔于卫所的精锐兵马。 直到潜江府附近,李轩麾下已膨胀至三十万的步骑大军才被放归岸上,沿着汉江两岸展开。 此时汉江河道的河床还没有像后世那样抬高,通行两千吨的战船都是很轻松的,一路直接航行到襄阳都没问题。 问题是他们前面的‘钟祥府’,已经被襄阳的叛军占据,屯兵大约七万人,试图据钟祥的险要地形拦截固守。 对面的襄阳叛军为了防备长江水师,还以十几条铁锁横江,阻拦住了汉江河道。 “他们这是打算层层防御,消磨我军之势。” 李轩立于一艘万料大船的帅台上,他背负着手,眼神从容自若的遥望前方。 他看的不是前方的钟祥府城,而是对面浮空而立的一个身影。 那女子一身古代祭司的装扮,脸上戴着青铜面具。她立在那里,就仿佛是天帝降临,有着无穷威严。 一股强横神念,遥空威压着李轩。 李轩知道这女子,应该就是金阙天宫的‘大司命’无疑了。 自从他被册封为‘汾阳郡王’与‘五军大都督’以来,已经少有人能在武意与气势上压过他了,可他眼前这女子却能做到。 而此时与李轩说话的,则是中流居士。 他没有直接出现于战船上,而是藏身于岸上的一座山峰,遥空与李轩交谈。 “郡王你得小心了,这十几天来,我可是亲眼看着他们加固城墙,挖掘高垒深壑。金阙天宫还投入了十几件强大的虚空法器,从太行山运来了大量的‘黑铁石’,布置于城墙之外。” 中流居士随后语声一转:“如果郡王打算强攻,我会帮你牵制住那位大司命与她麾下的几位宫主。” 李轩知道中流居士麾下,并非是单独一人。 他的‘混淆’之法,也可‘混淆’天数。在这数百年间,也筹建了一队堪称强大的天位战力。 “此城险要难攻,强攻是不得已而为之。” 李轩知道在古代,钟祥与旁边的荆门是一体的,它们在两汉时代同称‘荆门’,是荆州之门户。 在另一个世界的大明,嘉靖皇帝登基前的封地就在这里,所以钟祥在后世曾改名‘承天府’。 李轩刚才粗略看了一眼,就知道此战如果强攻的话,一定会损失惨重。 此时他手中虽然十四万宁王罪军,可这些罪军,却不能这么用。 宁王罪军与潮白河的京营乱军绝不相同。 宁王罪军近两百年来都在宁王治下,他们出生以来就别无选择,只能为宁王效力。 而京营乱军,则是吃了景泰帝十三年的足粮足饷之后,被梁亨鼓动作乱,其性质更加恶劣。 李轩不可能将这样一支军马,投入这样的血肉泥潭中。 幸运的是,此时钟祥的江面还算宽广,两个由泥沙冲刷沉积而成的江心洲也还没有成形,不会影响作战。 还有那钟祥府城,坚固是坚固了,可临河一面的炮位不多,只有二十多门大小火炮。 也不知是敌军守将忽视了,还是他们缺乏大炮。 “传令全军,围城列阵!注意小心对方出城突击。” 李轩想着自己袖子里的几十封投诚密信,就将视线从‘大司命’身上收了回来:“段叔,你可指挥辖下水师摆开线列阵,朝着钟祥城方向轰上几炮,再问他们降不降。” 段东当即领命而去,李轩则目现精芒,神色悠然的询问:“居士,你刚才说,金阙天宫一大半的天位,都来了这里。那么此时天宫之内,预计还有多少天位?” “金阙天宫的天位人数,常年都在四到五十人之间。最近他们折损不少,加上之前的清洗,我预计天宫之内,还有六到七人镇守。” 中流居士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动:“郡王你的意思莫非是?” 他没有说下去,在遥空看了一眼钟祥府城上空的大司命之后,就收住了话音。 中流居士猜到了李轩的想法,却担心泄露天机,被大司命查知感应到。 李轩则是笑问:“那么居士以为,我们有希望么?” 中流居士‘唔’一声,陷入沉吟,然后语声冷冽:“如果是在几个月前,金阙天宫内部哪怕只余一人都不可小觑。现在么,或可一试。不过前提是,我们不能让那位有余暇脱身。” ※※※※ 李轩二人交谈之刻,大司命也在俯视着下方。 她望见晋军那些战舰,在宽阔的江面排成了一队横列。 “他们这是做什么?” 大司命不通兵法,所以她问的是新任的白虎宫主。 此人名叫史天泽,曾是前元时代的汉人名将,在几百年前被招入金阙天宫。 这些年来,此人一直在天宫充任军事方面的参谋与顾问角色,在军事上的判断从未失手。 不过白虎宫主看着河面,却眉眼微凝;“似乎是想要炮击城墙?”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舰船都发出阵阵轰鸣,江面上的四十多艘炮舰,一百七十多门佛朗机炮,朝着钟祥城的方向发出猛烈炮火。 史天泽的脸色一时铁青:“大司命,我们恐怕得后撤了,这钟祥城已经守不住。” 在他那个时代,可没有人用这样的方式攻城。 那时也没有这种舰形低矮,能够承受几十门大炮的后坐力而不散架翻船的炮舰。 “为何?”大司命神色不解:“钟祥府远离河畔一里,城中还有众多防御工事。这座府城,我们必须坚守二十天!” 史天泽一时无法解释,不过就在战船三轮炮击之后,他望见城外的三十万晋军,同时用手中的兵器拍打战甲,或者用枪矛的根部敲击地面,发出了排山倒海的声响。 “降!降!降!降!” 就在这震鸣声中,他望见钟祥府城的城墙上,无数人叮叮当当的放下了兵器。四面总长达十二里的城墙上,足有九里竖起了白旗。 剩下的三里墙段,他们正在开城—— 第六九零章 不动如山,其徐如林 “混账!” 大司命望见下方这一幕,也不敢在钟祥府继续呆下去了。当即将城中几名天位收拢,驾驭子午宙光盘离去。 她知道中流居士一直在外窥视,等着与她决一胜负。而随着钟祥府的开城失陷,无法借助城防法阵之力的大司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在此处与中流交手的。 如果她全力而为的话,未必不能胜。 可大司命现在不敢再受伤,她现在是维系整个襄阳的核心。一旦与中流居士两败俱伤,汾阳郡王李轩与少傅于杰,就可肆无忌惮的杀入襄阳藩的军阵之内。 撤离的途中,大司命又目视白虎宫主史天泽,虚心讨教:“这是为何?我观襄王世子抚军还是颇有章法,又对部属施以重赏,怎会到举城皆降的地步?” 襄阳藩的资金是充足的,这次他们带来的银钱黄金,就有五百万两之巨。 襄王世子也毫不吝啬,全数用于军中。 白虎宫主史天泽苦笑道:“宫主,再重的赏格,那也不及自己的身家性命重要。” 他神色肃穆:“宫主需知,昔日大金南侵,在中原所向披靡之时,可以十三骑击溃赵军万人大军,然后追杀百里的。他们号称是金人不满万,满万不可敌。” 大司命不由陷入凝思,虽然史天泽所说的事情与今日战场无关,可她大概明白对方的用意。 白虎宫主史天泽看向了后方的钟祥城:“现在那位汾阳郡王,就是这样的状态。这月余来连续数战皆获大胜,承德之战诛灭述律平,潮白河之战大胜名将梁亨,宣府生擒脱脱不花,两日内平灭宁王之乱,是故其势已成,气吞万里如虎。 如今此人挟三十五万水路重兵前来,试问钟祥守军岂能不惧?长江水师的炮舰轰击,也令钟祥众多守将知晓此城不可久守,开城投降自是水到渠成。那位汾阳郡王以神将之姿,挟滔滔大势而来,如狂涛大浪,对军心人心的震慑,自然非同一般。 试问此等威势之下,有多少人愿螳臂当车?愿抛洒性命强抗其无敌兵威?这也是兵法,不战而屈人之兵。” 远处的青龙宫主司神化听了之后却冷笑:“史兄,你还漏说了一句吧?如今人心在晋,大势在晋,汾阳郡王自然无往而不利。我等所为,则如逆天行事,逆水而行,自然时乖运舛,进退无所,日暮途远。” 史天泽有些不满的斜目看了司神化一眼,却没有开口反驳。 只因司神化的话虽然很难听,可说的却是实情。 土木堡之后十四年来,大晋虽然内忧外患,可景泰帝施政,对社会底层一直优容有加,且爱惜民力,所以底层百姓还是心向朝廷的。 大司命的面色却已恢复了平静:“我们回襄阳。” 她想如果钟祥守不住,那么后面的宜城也没必要再守了。 宜城临河而建,四周又是平原,是肯定扛不住李轩三十五万水陆大军的。 果然在一日之后,当长江水师的众多炮舰抵临宜城。这些炮船还没有开炮,宜城就已是满城白旗。 宜城守将是襄王世子的心腹,倒是试图顽抗。不过这位对宜城守军的控制力,近乎于无,此人最终自裁于城中的游击将军府。 此时李轩的数十万大军,就如排山倒海一样的碾压向前,襄阳南面的宜阳千户所,南漳,鹿门山等地,都是迎风而降,瞬间克定。兵锋所向,就如秋风扫落叶般席卷一切,横扫千里。 襄王世子用了一个多月时间占据的诸郡县,在短短数日内丢得一干二净。 直到这大军行进至襄阳,其所向披靡之势才被阻住了。 襄阳是天下雄城,不但有着高大坚固的城墙,护城河也极其宽阔,其中最宽处广达二里,故而有着‘铁打的襄阳’之称。 在后赵时代,这里就被当成军事要塞打造。而在蒙元与大晋时期,朝廷对这‘七省通衢,通江达海,控扼天下腹心’之地重视有加,屡次予以增建加固。 尤其襄王被册封于此地之后,对城防就更是重视有加。 钟祥府陷落之后,襄王世子虞祁镛就放弃了节节抵抗,层层防御的希望。将他麾下所有的能战兵马都集中于襄阳,又将所有的火器都集中于此。 大司命吸取了钟祥府的教训,不但从沂王虞见深处借兵两千,又将大量金阙天宫的道童散于襄**的军伍内,助襄王世子虞祁镛督战。 这些道童在金阙天宫的地位,就如同奴仆。可他们的修为却很不弱,普遍都在第三门,总数则达七百余人。 所以当李轩率领大军抵达的时候,襄阳城已经被虞祁镛经营的如同铁桶。 城内整整十四万兵马,所有城墙都如铜墙铁壁,粮草齐备,军械充足,整整五十门红夷大炮遥指着江面。各个方向的城墙,还有总数两百多门火炮。 此时李轩袖里面,又有了几十封投诚密信。 不过他只遥空看了襄阳城一眼,就知此城不易攻取,不可能像是之前那样一鼓而落。 也没法再用炮舰轰击城墙,长江水师那些炮舰用的都是佛郎机炮。这种炮的结构有些像是***,利于装弹速射。可射程与威力,却与红夷大炮差了太多。 而即便在铁甲战舰时代,那些战列舰与岸上的炮台对抗时,也往往都是吃亏的一方。 李轩很干脆的放弃了迅速陷城的打算,他先是派出一支兵马,占据了襄阳对面的樊城,然后就老老实实的在襄阳城周围安营扎寨,准备围城。 相较于襄阳,樊城的城防就脆弱多了,有‘铁打的襄阳,纸糊的樊城’一说。 其实樊城也是一座坚城,问题是此城位居汉江北岸,而坚守襄阳者,大多都是南朝,所以给人以‘纸糊’的印象。 襄王世子就没在樊城那边下功夫,守军只有两千人不到,所以此城还没等李轩的军马凌至,就已经竖起了降旗。 接下来的几天,李轩没有急于攻城,而是将绝大部分精力用于‘整军’与‘结寨’上。 为何历史上有些将领指挥三万五万人能够常胜不败,可当指挥几十万人的时候,却会被人以少胜多,经常性的出现一战而溃的情况。 这其中很大一部分缘由,就是组织力的下降。 指挥三万人与敌军作战,与指挥几十万人时的难度是截然不同的,要求的组织能力,也是几倍的差距。 而此时李轩麾下,只有四万人是他一手练出来的直辖之军,其余都是东拼西凑出来的。 计有十四万宁王罪军,两万辽东骑军,三万南京禁军,四万湖广标兵营,三万湖广卫所兵。 而在兵进襄阳之后,麾下还多了七万襄阳降军。 可想而知,李轩对麾下大军的掌控力,已经低到了何等程度。 他甚至连麾下四品以上的将官都认不全,又何谈掌控,何谈组织? 这样的军队以势压人可以,却不适合打硬仗。 而此时天下人,虽然都将李轩视为神将,是‘中山王’**德与‘开平王’常十万之后,大晋军战绩最为彪炳的将帅。 可李轩有个优点,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不会高估自己,也绝不膨胀。 他知道自己历次以来的大胜,有一大半是依靠新式兵器,新式战法取得。 真论兵法造诣,他未必能及得上这个时代的众多将领。他甚至连《孙子》,《六韬》等兵书都没研究透彻。 对这个时代的行军布阵,也很大程度都来自于李轩少年时代的记忆,李承基对李轩的教导,还有他自己的摸索。 所以李轩一方面沉下心思,穿梭于各部军营,了解各部的将领,军心,军情,士气等等,力图掌控住麾下的兵马;一方面则学曾国藩,结硬塞,打呆仗。 后者的军事思想,核心就是让自身先立于不败之地。 李轩不但在营塞上下功夫,严令各部高垒深壑,还亲自梳理后勤,保证物资粮草充足,后勤通畅。 这点倒是问题不大,毕竟是沿江作战。段东指挥的水师,又在江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这近四十万大军,在城外耽误足足十余日,才开始了正式攻城。 李轩依然不骄不躁,步步为营。 他先是花了五天时间,在距离城墙二里之外堆积了三座土山与炮台,将一百二十门红衣大炮,三百多门佛朗机炮置于其上。 然后借助四万神机营**,以及猛烈的炮火掩护,驱使宁王罪军与襄阳降军一步步的填平护城河, 此时在襄阳城内,大司命眼眸中的凝冷之意,总算是稍稍缓和了数分。 在她看来,襄阳叛军总算是阻住了颓势,不再像之前那样稍触即溃。城内的军心士气,也稍稍稳定了几分。 他们既然已坚守了二十天,那么再守半年,想必也没问题。 可她的身侧,白虎宫主史天泽却是暗暗苦笑。心想这位汾阳郡王,真不愧是天下无敌的神将! 在他看来,那位汾阳郡王可称是世间将领最讨厌的对手,掌控数倍之军,却还能四平八稳,稳扎稳打。 此人用兵该用险时则用险,该持重时则持重。 完全可称是‘不动如山,其徐如林’,裹挟大势碾压而来,让人找不到分毫可趁之机。 史天泽之前还想建言襄王世子出城夜袭的,可在李轩大军抵达的第一夜之后,史天泽就放弃了这念头。 这襄阳城看似守住了二十天,可只要是兵法高明的将领都可看出,他们现在能做的,就是闭目待死而已。 于此同时,在襄阳南城之外。 正奉命挑土挖石的‘前南昌总兵,宁王右卫指挥使’窦子龙,在闲暇之际抬头望向城墙,一声感慨:“汾阳王殿下,真是仁德。” 他的副将则回以一笑:“谁说不是呢?这位汾阳王不但兵法了得,也让人服气。” 原本的填埋护城河一事,是必定会付出惨重死伤的,史载的攻城之战莫不如此。 所有历代的将领,都会强征民夫挑土填河,毕竟民夫的性命不值钱。 可此时借助分布于襄阳城外三个方向的土山炮台,晋军却将城墙上的火力压制得抬不了头。他们这些罪军的死伤,也就微乎其微。 窦子龙与其麾下降军,被雷厉充作‘选锋’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冲当炮灰,去送死的准备。 可事实与他想象的不同,汾阳郡王用兵谨慎,哪怕是对他们罪军,也是非常爱惜的。 他们在粮食用度上,虽然逊色于神机营与其他几部兵马,却绝谈不上是苛待。 第六九一章 我还能守三个月 就在襄阳城方向鏖战正酣的时候,罗烟,江含韵,乐芊芊,冷雨柔这一众人等,正从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中走出来。 “这就是金阙天宫?”江含韵遥空望着远处那美轮美奂的宫殿,眸中现着强烈的好奇之意:“果然是天上宫阙,名副其实。真想到上面去看看,这天宫之上究竟是什么样的风景?” 东方良则面色发土:“你们想要干什么?这是要攻打金阙天宫?你们怕是疯了?金阙天宫是什么地方?昔日隋炀帝,唐太宗,元太祖,晋太祖那样的人物,都不敢打它的主意。” “为何不能?有人说金阙天宫内斗,少司命携带她的镇宫法器‘斩仙令’逃遁不知所踪之后,金阙天宫的防御体系,已经出现了极大的破绽。” 罗烟挽了挽耳侧的白发,侧目看向了东方良:“怎么?东方良你拿了李轩那么多的银钱供奉,又托庇于他的羽翼之下,现在让你办点差事都畏首畏尾?” 畏首畏尾的其实不止是东方良,他旁边的陆血,木道人等等,也是面如土色。 事前他们可不知道,这次乘坐‘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西行,会遇到这等倒霉事。 尤其陆血,他差点就哭出来。他现在每个月被放一次血也就罢了,还得给李轩卖命,去得罪金阙天宫,真是倒霉透了。 那条该死的巴蛇—— 东方良则是冷笑道:“金阙天宫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的确是以大小司命的‘诛神令’与‘斩仙令’为核心。小司命携‘斩仙令’离去之后,也确会让这座法阵出现了漏洞。。 可即便如此,这座仙阵也不可轻侮,尤其最核心的九宫阵枢,内蕴无穷杀机。你要以我们区区数人之力攻入金阙天宫,简直是痴心妄想!” “如果我说这天宫里面还有我们的内应呢?” 罗烟握住了袖中的双刀:“我也不瞒你,这次留守天宫的七名天位当中,就有两人会出手襄助。我们也没想过要攻入天宫的核心地域,只打算进入天宫的东岛。 不过为确保这次的行动万无一失,我们还需要一位熟悉天宫阵法结构的领路人,东方良你正好合适。” 东方良的面皮微抽,东岛是金阙天宫的‘仓储区’。 里边的粮仓浩如烟海,金银珠宝则堆积如山,还有各种样的奇珍异宝,以及众多的法器仙器储藏于此。 虽然最顶级的那部分镇宫之器,都深藏于九宫之内。可东岛库藏总计价值,也超过纹银七万万两。 那边虽然不是金阙天宫的核心地带,可重要性却仅逊于核心阵枢。 他不屑的一声冷笑,面显冷漠之色:“抱歉!我当初与汾阳郡王定约时有言在先,他不能强迫我与金阙天宫为敌。” 东方良猜测这个时候的大司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容许‘少司命’的旧部留守天宫的。 所以金阙天宫的两名‘内应’,一定是与那位中流居士有关。 东方良怎么可能容许自己与仇敌同流合污? “李轩是没打算强迫你。”罗烟唇角微挑,语声幽然;“不过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说你这次的差事如果办得好,你可以从所有收获中抽成一分。” 东方良愣了愣神,然后就果断的御剑而起,眼中杀机冷厉:“什么时候动手,现在吗?说来真巧,二十年前我刚好担任过一阵儿东岛管库,那边什么地方有好东西,一应的开库口诀,我都一清二楚。” 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东方良算过了,如果他们能够成功进入东岛,那么以他对东岛库房的了解,怎么都能搜刮三到五亿资财。 所以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抽成,那也非常可观了。 ※※※※ 襄阳城外,在历经数日之后,城外宽达二里的护城河已经被填平了数段。 这个世界的襄阳城无疑更雄伟坚固,护城河也更宽更深。 可于此同时,人们的身体素质与力气也变得更大,加上术法的辅助,一个普通的卫所军可以肩扛三百斤的重担走上半天。 李轩麾下的众多降军罪军也都肯卖力气,只用了七天,就完成了填河工程。 尤其晋军主攻的东面,整整三里长的城墙,都再无遮挡的暴露在晋军面前。 不过接下来的几天,晋军的攻势依然乏善可陈,他们还是在做着土木工事,继续在强大的火力掩护下,在距离城墙一里处,大肆修建炮台与箭台等等。 材料则是直接使用从钟祥那边缴获的大批黑铁石,还有大批的坚固石材陆续运抵。 襄阳守军自然不能坐视,他们持续的动用重炮与配重投石机轰打,使得这些高台在成形之前就陆续坍塌。 晋军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气馁沮丧之意,这些高台坍塌掉就重建,同时动用大量的红夷重炮,对墙头暴露出来的炮位集火轰打,将之一一拔除。 随着时间的推移,襄阳守军能够使用的各种火炮越来越少,那些藏于城墙之后的‘配重投石机’也没能够幸免于难,在晋军的几门重型臼炮的轰击下陆续倒塌。 三面城墙之外,也渐渐的高台林立。这些高台普遍都高过城墙两到三丈,可以让晋军的弓弩火枪居高临下的攻击城墙。 而就在这略显枯燥的攻防中,时间已经流逝了两个月。 此时的李轩,注意力已经不在这场战事上。 他甚至在半月前降低了巡视诸军的力度,转而将部分精力放在自身的修行上。 李轩正尝试将他修行的众多功法,如‘混元天象诀’,‘寒意天刀’,‘寒息烈掌’,‘浩意霸鼎诀’,‘碧血雷雀刀’,‘幻电天刀’,‘洞玄惊神指’,‘神雷无定诀’,‘六合诛仙剑图’等等融为一炉。 这些功法给李轩带来了强大的战力,可与此同时,也让他所学越来越驳杂,难以兼顾。 李轩意识到自己的武意境界要想再进一步,不但需要自出枢机,拥有自身的‘道’,还得在武道上做‘减法’,去其糟粕,汲取精华。 在这方面,李轩也拥有着旁人没有的优势。 他拥有着相当于神级武意的琉璃浩气,一身真元罡气,也都臻至天位境界,足以让他高屋建瓴,研创出自身的根本之法。 最好是能将这诸多法诀融汇为两到三种,方便他日后修行。 李轩的进展还是很不错的,他近来读书万卷,实践真知。 使得神魄中的‘理’字越来越大,仿佛车轮。尤其在李轩进入十重楼修为之后,这‘理’字又有了新的功用。 它可以遵循李轩的意念解析一切,演算一切。 尤其当李轩将他前世了解过的一些数学公式,几何定理加入其内。 那就仿佛是一台超级计算机,能够解析天地间的所有自然奥理,演算人世间的一切武道真妙。 唯独现在的李轩,军务繁忙,政务冗碌,拿不出太多的时间专注武道。 他现在对分身化体的渴求,已不仅仅是因几个女孩让他分身乏术。 李轩有时候真羡慕少傅于杰,那位才是真正的天纵之资。 于杰在处理众多的政务之余,一身浩气却偏能以惊人之速蜕变激增。 其实李轩也知于杰的浩意贵于一个‘纯’字,一个‘专’字,这偏是他现在学不来的。 李轩想要的太多,他的精力也就被分散成了无数碎片。 也就在七月初的时候,消失了一段时间的中流居士再次到来。 他依然是在营地之外,以神念灵识与李轩交流。 “我这边已准备周全,只等汾阳王号令。就不知汾阳王这边,准备得如何了?” 李轩当即眉眼微扬,走出了他的军帐。 他遥空望向那已被各种大炮轰到坑坑洼洼的襄阳城墙,唇角逐渐冷挑:“早就万事俱备,只等居士你这东风!” 今日之后,依托城墙防御的战法,就该走向终结—— ※※※※ “襄阳这边,无论如何都必须再坚守三个月!” 与此同时,在襄阳东城的城门楼内,大司命正就着灯火,在翻阅着一些汇总到她这里的符信:“三个月后,天下间的形势,必定与现在大不相同!” 大司命虽戴着青铜面具,让人无法观测她的面色神情。 可周围众人还是从她的言语中,感觉到了大司命的愉悦之意。 这是因襄阳这边的围城进入七月之后,大江南北就出现了三个可喜的变化。 一个是陕西,虞见深依托西安城,打造出了一条长达三百里的完备防线。 一个是麓川土司,那位麓川之主‘思任法’终于舔舐好了伤口,开始出兵北上,尝试收复失地。 唯独此人老奸巨滑,采用的是蚕食之策,虽与云南晋军爆发了几次冲突,却还未到全面交战的地步。 还有一个,则与金阙天宫准备扶助的几方势力有关。 汾阳郡王两日平灭宁王藩给予世人的震撼,正在逐渐退去。 那些伏于江湖之间的蛟莽,也就逐渐抬头。 白虎宫主史天泽闻言则微微颔首:“三个月?我尽力而为。” 他估计城墙这边,还能撑一个多月。 借助城墙之后的那些藏兵洞,足以应对晋军的炮火枪械。 接下来是巷战与襄阳内城,他们正在改造城内的街坊房屋。力求使每一个街道,都化为血肉磨盘。 大司命对史天泽的军事能力,是信之无疑的。 此时她却注意到襄王世子虞祁镛面色青白,眉宇间蕴藏着一股忧意与不虞。 大司命一望就知究竟,她想了想,就温言软语的安慰道:“世子安心,襄阳之战对我金阙天宫助益极大,可拨乱反正,纠正天数,有莫大功德。 本宫事后定有重酬!日后世子如想争雄天下,金阙天宫必定全力襄助;世子如欲隐退,那么不但襄王世系可以保留,金阙天宫也永远都有世子一席之地。本宫定会助你长生问道,证就天位。” 她想这场襄阳之战,离不开襄王世子的协助,还是得安抚妥当不可。 虞祁镛的神色,也当即为之一舒,他脸上现出了几位笑意:“时局至此,我哪还有什么争雄之念?能在金阙天宫长生逍遥,于愿已足。不过还请宫主答应我一件事,那个李轩——” 他的眼瞳中现出一抹厉色:“他日沂王涤荡乾坤,登基大宝之日。请容我亲自主刑,将那杂种千刀万剐,诛灭诚意李氏全族,以泄我心头之恨!” 大司命的眉眼微扬,听出了虞祁镛语中含蕴的刻骨恨意。 可接下来她却忽然神色一怔,惊讶万分的看向了楼外。她发现晋军的营门正在轰然打开,大批的兵马正从各处营寨之内汹涌而出。 大司命不禁神色错愕的与白虎宫主对视了一眼,都在想这深更半夜,晋军却全军齐出,这是意欲何为? 第六九二章 襄阳已破 在震天的鼓声中,数十万晋军正在城墙两里之外,那快被填得严严实实的土地上方列阵。 最前方是那二十余万罪军降军,白虎宫主史天择遥空望去,发现那些罪军将士的脸上也多是茫然之色。 这些人显然也不能理解,汾阳郡王为何会让他们在大半夜擂鼓出阵。 不过这些罪军还是非常顺从的在将官的指挥下,排出了一个个整齐的盾阵。 两个月来,白虎宫主一直都在尝试‘用间’,试图在这些罪军降军中挑起事端,扰乱军心,却都未能成功。 汾阳郡王显然是擅于抚军的,那十四万宁王罪军也就罢了,他们的家小都在江西,自然不敢造次。 可那些襄阳降军,竟然也没多少人对汾阳郡王不满。 “史宫主。” 大司命的眉头紧皱:“晋军这到底是意欲何为?” 史天泽摇着头:“我看不明白,似乎是欲攻城,却又似是而非。” 那些晋军,虽然都在阵型前方排列出了厚实的盾牌,可采用的却是攻击阵列,随时都可以转为攻势。 可让人惊奇的是,他们又没有携带任何攻城器械,甚至连一架云梯都没有。 一里外那些高大石台上很奇怪,上面虽然密布着火枪与弓弩,可同时也有大量的盾牌遮蔽于前。 还有晋军的术师,也正在大规模的施法。 晋军的术师很多,襄阳地近武当,李轩的大军又是从江西出阵。 这位从武当与龙虎山,召集了大量的道人,充任随军术师。 他们使用的是一种叫做‘水元壁’的法术,将一层层厚实的水壁,密布于大阵的前方。 可这种术法的作用,更多是防御箭矢,枪弹。 史天泽看不到它们的作用何在? 两个月来,在晋军的火力打击下,襄阳城的重炮位都被一一拔出。城墙上的火枪与弓手,也早就失去了与对面那些高台正面对抗的能力。 李轩让人施展的这些‘水元壁’究竟想要防御什么?空气吗? 大司命也一阵疑惑:“是否与他们正在挖掘的地道有关?” 晋军除了在地面上建造炮台,也在地下大肆挖掘地道,还曾经在他们反攻下垮塌了几条。 “不太可能,这些地道最深都只到城墙地基,被地基给拦住了,没能进入城内,他们不可能瞒过我们的监听。” 史天泽说完之后。不禁苦笑:“汾阳王用兵,史某看不太懂。不过为防万一,还是让城内的军马稍作准备吧。” 其实不用他吩咐,城内的将领已经自发的行动起来,他们正召集部属躲入到藏兵洞中。 ‘藏兵洞’一般都设置于城墙之后,守城将士可藏于其内躲避箭雨枪弹。等到敌军攀城之际,能够迅速上城防御。 这可以避免将兵力堆积于城墙上,造成无谓的伤亡。 大半个月来,襄王军就是用这种方法,在伤亡极轻微的情况下,击退晋军几次试探性的攻击。 而此时在那些阵列前方,正有大量的骑士奔驰。 “汾阳郡王有令!今日破城之后,汝等所有罪军将士都可以免除从逆之罪!先登入城者,官升二阶!斩首一级者,赏银十两!” “汾阳郡王有令!入城之后,所有诸军不得奸淫掳掠,不得杀良冒功,敢有惊扰百姓者,依照军律立斩不赦!事后汾阳郡王自有厚赏赐下,所有京营与卫所军将士赏银二十两,一应罪军降军赏银七两。” “汾阳郡王有令!所有将士需以棉絮塞耳,全数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给我听好了,所有将士全数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 这些人奔驰于诸军阵前,反复宣告,他们的声音震荡着夜空。 “破城?” 襄王世子虞祁镛面皮抽搐,然后冷笑道:“痴人做梦!一架云梯都没有。他拿什么破城?” 可他的眼眸深处,却显露出些许惊畏与惶然。 汾阳郡王李轩战功彪炳,所向无敌,虞祁镛虽然不认为晋军能在今夜克城,可心里还是难免恐慌。 此时的大司命却柳眉微凝,看向了夜空,面上现出了几分狐疑之意。 “大司命?” 白虎宫主史天泽心生感应,侧目看了过去:“这诸天星辰,可是有什么异常之处?” 说来他也感觉到些许异常,那以北斗为首的诸星,今日的星力异常强盛。 大司命微微颔首:“有人在襄阳城外,借北斗诸星之力布设‘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可奇怪的是,这座大阵在攻城方面的作用,微乎其微。” “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史天泽皱了皱眉。 他了解这种法阵,它的作用,一则为‘杀’,一则为‘困’,以杀为主,以困为辅。 此阵如有数名天位坐镇北斗七星位,那么强如大天位,一旦在夜间主动入阵,也有身殒之劫。 可这法阵是固定的,不能挪移。 且在夜晚时法力极盛,白天则是威力大减。 史天泽心里莫名的生出不安,他开始存神细思,默想当前的时局,是否有什么疏漏之处? “故弄玄虚!”大司命摇了摇头:“不用去理会,只需襄阳不破,这天地间的大势就依然在我。” 此阵固然威势可怖,可只需他们避而不入,它就发挥不了作用,与这天地间的山河万物能有什么两样? 这个时候,大司命却发现旁边的青龙宫主司神化似乎想到了什么,唇含冷笑。 大司命不由眯着眼,侧目以视:“司神化,你有什么想法,大可说来听听。” 青龙宫主失笑:“我方才在想,数月以来汾阳郡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这次他在襄阳城下顿兵两月,毫无进展,是否别有所图?” 大司命正想说荒唐,晋军与李轩那孽障之所以顿兵襄阳城下两月,是因襄阳城本身坚不可催! 此时白虎宫主史天泽却变了颜色:“不太对劲!大司命,至今为止,我们到现在,都没有接到金阙天宫的金鹰传信。” 金阙天宫豢养有十二只‘大日金鹰’,同时拥有大日金乌与金翅大鹏的血脉。它们一个时辰内,就可飞翔万八千里之地。 而自从大司命驻节襄阳,这些‘大日金鹰’每隔十二个时辰就会出发一班,联络两方,传递消息。 可今日夜间那只‘大日金鹰’,却至今未至。 大司命不禁愣了愣神:“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在打金阙天宫的主意?李轩意图将我牵制在此,目的却在天宫?” 她说话的时候心内就漏跳了一拍,心中的不安开始疯狂滋长。 大司命一面心想这不可能,金阙天宫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坚不可破,无人能入;一面又想自己留于天宫内的七人,是否有少司命的旧部,或者中流居士的内应? 尤其中流居士,此人掌握‘混淆’之法,甚至能瞒过‘金阙天章’。 也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城外又一阵沉重的擂鼓声。 随着这鼓声,那面书写着‘汾阳郡王李’,上有蛟龙图案的王旗大纛也在向前移动,一直前移到离城二里之地。 此时整个大晋军阵都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包括所有降军在内的将士,都是面现红潮,兴奋不已。 大司命则遥空与那大纛之下,骑在玉麒麟身上的那个身影对视,二人目光交汇处,似乎在迸射火花。 两人眼中都杀机四溢,不同的是大司命惊疑不定,暗含揣测;李轩则自信从容。成竹在握。 李轩很快就主动收回了视线,只因张岳已经策骑来到了他的身边:“神器盟的火药师,已经在各个方向检查过了,保证万无一失!” 李轩当即微一颔首:“那就点火吧!不能再拖了。” 金阙天宫那边已经奉他之命开始行动,迟则生变。 随着李轩一声令下,更多修为高强的骑士奔驰于诸军阵前,高深大喊“汾阳郡王有令!所有将士需以棉絮塞耳,全数蹲下,在城破之前不得起身!让你们塞住耳朵,听到没有?” “汾阳郡王有令!稍后不得惊慌,地震之后可稍待片刻,待石雨落下之后再行冲击!把你们的盾牌都撑到头顶!郡王殿下把盾牌下发到你们手里,不是让你们拿来看的。撑起来,都给我撑起来!” 城头之上,大司命与白虎宫主都一阵错愕,看着城下的这一幕。 他们虽然不明所以,却能看出李轩确有十足十把握可以破城,否则不至于闹这一出。 襄王世子虞祁镛则紧紧握住了拳头,手臂上青筋暴起:“装腔作势,装神弄鬼!想要破我襄阳,他且试试?”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了一声天崩地裂般的轰然震鸣。以虞祁镛的修为,也几乎耳膜震破,然后整个人不受控制的抛飞而起,五脏六腑都遭遇巨大冲击。 可此时更让他心胆俱碎的是,在虞祁镛视野所及之处。不但他们所在的这座城门楼崩溃瓦解,整个墙段也大片的垮塌了下来。 襄阳东城总共只有五里的墙面,一瞬间就出现了长达二里的缺口。 而在爆震发生之刻,‘前南昌总兵,宁王右卫指挥使’窦子龙也撑着盾牌,伏于罪军阵中。 他心中不明所以,心想汾阳王殿下到底意欲何为? 窦子龙暗生忐忑,晋军高层对于此战,肯定是有过军议的,可惜他身为罪军将领无法参与。 窦子龙心里甚至隐隐不安惶恐,心想在长达两月的攻城之后,汾阳王殿下是否已心生不耐,终于要撕下他的和善面具,要将他们这些罪军投入到血腥的攻城战? 问题是,他们现在就连云梯都没有—— 直到那一瞬间山摇地动,巨大的震鸣让窦子龙近乎失聪。 那巨大的冲击力,让前方的盾手都抵受不住,纷纷口鼻溢血,向后方滑退。 幸亏他们是身体下蹲,低伏着身体的,否则这个时候,定会身躯抛飞而起。 而就在不久之后,大量的碎石雨从前方轰砸而起。同时一股巨大的蘑菇云团腾起空际。 也就在这些碎石雨过后,窦子龙抬起头,瞠目结舌的看着前方那坍塌的城墙。 然后他就沙哑着声音,一声狼一样的嘶吼:“襄阳已破!全军向前,随我杀进去!” 第六九三章 准备好受死 爆震发生之后,李轩的王旗大纛所在,也遭遇了大量的碎石雨。 不过李轩所在之处,凝聚着数十万将士的血气与军势,还有七条化作‘蛟龙’之形的龙气在他的身侧盘旋舞动。 那些碎石雨在半空中就被反弹开来,从城墙方向扫荡过来的冲击波,也在王旗大纛的前方一分为二,向两旁扫荡开来。 张岳看着前方那大面积坍塌的城墙,不禁张大了嘴,久久无法合拢。 “居然真的炸塌了?”他的面上流露出无法自禁的振奋之色:“这可真是神了!” 他不能不兴奋,平定了襄王藩,意味着当今新帝与朝堂的权威会更加稳固。 襄王与宁王之败,足以震慑天下一切狼子野心之辈。 张岳与他的家族早就不可避免的与李轩绑在了一起,荣辱相系,盛衰一体。 他的父亲怀远伯张重,日前已署任实职,被朝廷任命为广西总兵官。 这无疑是李轩的手笔,虽然朝中三品以上的武将,需八位辅政大臣,或经由廷推来决定,可身为‘五军大都督’,‘首席辅政大臣’的李轩,在军中人事权上有着极大的份量。 所以这个朝堂越强盛,越稳固,怀远伯家就会越兴旺。 “此城一破,天下安矣!”侧立在李轩身侧的敖疏影则是欣喜之余,略含不解:“不过似你这样的炸城之法,几百年前就有人尝试过,还不止一次,可从来没有人成功。” 她知道李轩这次不但动用了大量火药,还填充了上万张的爆炎符,甚至动用了九颗龙虎山秘传的‘寂灭核珠’,可以说是用料十足。 可其实前人还有用料更足的,晋太祖时期就有名将尝试过炸城,他们为确保成功,在城墙下放入了十颗‘大绝灭雷梭’,其神威超出‘寂灭核珠’三倍有余。 可结果却是功败垂成,那城墙岿然不动,反是那条埋入炸药的地洞被炸塌了,死伤了百多位躲避不及的匠人。 李轩的反应却是平平无奇,他微微摇头:“不是埋入炸药就能成功,还必须密封。那些前人之所以失败,应当是密封不够。” 其实不止密封的问题,还得考虑定位、装药量和药室的形状等等,还有防水,襄阳的旁边就是河流,所以他们挖掘出的地道极其潮湿,甚至是漏水。 不过关键还是‘密封’,如果密封不好,爆炸气体会从最薄弱的地方喷出去,根本无法撼动城墙。 这个世界的城墙墙体不但额外坚固,且是以大块坚如钢铁的铁石堆砌在一起,内部还有法阵加固。 如果爆破不得法,那么哪怕是使用核弹都很难将之动摇。 只有恰到好处的定向爆破,才能够将之摧毁。 “密封?”敖疏影凝神想了想,然后就现出了然之色:“原来如此,难怪你会说此战之后,这天下间的城墙都会落伍。” 她微微一笑,含着几分幸灾乐祸:“我听说沂王虞见深在西安一带征发百姓,用金阙天宫提供的材料,在这两个月中修建了数百里的防线,其中就有一段宽达一百二十七里的六丈高墙,这岂非都是无用功?” “不能说完全无用。”李轩唇角微扬:“不过这段高墙的作用,应该不如他们的预想。” 此时他大半的注意力,却都集中在那位大司命的身上。 就在那空中的碎石雨告一断落,三面方向的晋军,都发出了撼天震地、穿云裂石般的呐喊声。 虽然绝大多数人都因刚才的爆破短暂失聪,可这都无碍于他们接下来的行动。 这一刻,所有人都是血脉贲张,激情澎湃。 他们已经听不到周围的将官指令,却都不约而同的往前奔跑冲击,似如疯狼。 除了那些驻于高台之上的四万神机营将士与两万负责压阵的辽东骑军,那数十万赤衣赤甲的晋军,就像是潮水一样,向三面城墙的缺口涌去。 此时此刻,前方晋军的阵型已经无法维持。 可他们的血气狼烟,却反比往日结阵时更加凝聚,并且澎湃汹涌。竟汇聚成了三股浩大磅礴的血气之柱,梗塞于天地之间。 这使得三个方向的晋军所向披靡,化作一片红色的潮水淹没一切! 城内襄王军的任何反抗企图,都在顷刻间被瞬间踏平,扫灭。那就像是滔滔洪水前方的蝼蚁,脆弱不堪! 此时的襄阳城内,也拿不出太多的反抗力量。 之前襄王军的绝大多数都守在墙头,或者藏于‘藏兵洞’内。随着那山摇地动的轰鸣震响,这些精锐将士也大多都被埋于碎石之内。 剩下的襄王军,虽然还有十余万人,却大多都是心胆俱裂,士气与军心都已全面奔溃。 他们中的一部分人在赤潮冲击下,直接被汹涌向前的大军践踏成泥;一部分则狼狈奔逃,丢盔弃甲,藏入到旁边的民居躲避。 只有极少的一些襄王军将士能够逃入襄阳内城。 而此时在襄阳内城的城头,襄王世子虞祁镛七窍溢血,近乎歇斯底里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不可能!这绝不可能。我父王为这座城墙耗银一百五十万两,别说是那什么‘寂灭核珠’,即便强如大天位也不可能将之一击轰塌。” 爆震发生之后,白虎宫主第一时间就判断出外城城墙已不能守。于是顺手以法力裹挟,将虞祁镛救助至此。 可虞祁镛却直至此刻都无法置信,他怀疑自己现在是置身梦中。 襄阳城墙防御完备,坚如磐石,甚至可以扛住十数位天位高手的正面轰击。它怎么会突然倒塌?这怎么可能? 白虎宫主史天泽也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他是蒙元建国初年的汉人名将,参与过襄阳之战。 那时他也曾在色目人的帮助下,尝试对襄阳外围的一座军堡爆破。可结果只是将这座军堡中的部分赵军将士震晕,那座只有一里周长的军堡却是岿然不动。 所以史天泽虽然知道晋军在挖掘地道,可他自始至终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不过现在明显不是追究其中缘由的时候,他脸色异常难看的望向大司命:“大司命,这内城是肯定守不住的,襄阳城破在即,已不足恃,我们得考虑撤离了。” 白虎宫主史天泽的视角余光,望向了天边的那座‘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面容微微抽搐。 之前他们还在疑惑汾阳郡王李轩的布置,究竟意欲何为。 可现在他知道了,这是请君入瓮! 其实哪怕襄阳城完好无损,他们也得考虑破阵,尽快将部分天位送归金阙天宫,避免天宫为人所趁。 可襄阳城被攻破,却将他们推入更凶险的境地。 那位汾阳郡王李轩的胃口,简直贪婪恶毒到让人遍体生寒。 此獠可不仅仅只是满足于将他们阻截牵制在此,他分明是要将他们金阙天宫的一众人等,全都困杀歼灭于‘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中! 大司命也意识到了形势的恶劣:“这内城能不能坚持到天明?” 她方才权衡得失,想到此时镇守九宫的,是她最得意的一位弟子。 其他人都可能背叛,唯独她这弟子,绝不可能倒戈。 所以金阙天宫的核心阵枢应该问题不大,对方的目标多半是东岛。 东岛那边存有金阙天宫历年积蓄的各种奇珍异宝,法器仙器,加上最近天隙打开之后,来自于天外的各种资助,总计价值超过了十二万万两纹银。 可所谓‘两害相权取其轻’,相较于这笔庞大的财富,她带来襄阳的众多天位,才是金阙天宫的立身之本。 他们只能在这里坚守到天明,等到天空中的‘启明星’现出之后,周天星力就会大幅衰落。 ‘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的杀伤力,也会衰落近半,那时才是突围的绝佳良机。 “可能守不住。” 白虎宫主史天泽摇着头,他虽是蒙元时代的名将,可这种情况下,他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就在这个时候,这内城的东面城门忽然传出了一声‘喧哗’。 史天泽遥空望去,就见那边一名参将装扮的将领,竟然在所有人猝不及防下,将那些试图关闭城门的襄王军将士全数诛杀。 他一边杀人,阻止城门关闭,一边高声大喊:“诸位!襄王毒杀太子在前,襄王世子谋逆在后,襄王藩罪大恶极,恶行昭彰!如今朝廷大军已经入城诛除叛逆,不想死的都随我反了!” “找死!” 大司命一声怒哼,当即就遥空一指,以律令之法,直接律令此人死亡。 可就在此刻,她听见一声巨大龙吼。 一个携带着七条金黄龙气的身影,出现在城门口的前方。 大司命的极天之法,也被一股同等级的力量割裂,断开。 那正是汾阳郡王李轩,他冷漠无情的遥空看着大司命:“你就是金阙天宫之主?可准备好了受死?” 这一瞬,四十万晋军将士凝聚的万军之势,血气天柱都化作一只巨大的白虎,往大司命威压扑去。使得二人之间,爆开巨大的罡元气浪。 而就在巨大的震荡中,李轩以琉璃浩气为核心,裹挟着龙气与无敌军势的璀璨刀芒,已经直凌大司命的眼前。 第六九四章 兑子 “天律,破灭!” 大司命未等李轩的刀光抵近,就以律令之法将之平灭击碎。 可与此同时,她藏在面具后的脸,也微微发青。 李轩给她的最大威胁,倒非是那名为‘阉割’,也可唤为‘切断’的极天之法,同样非是那纯净无瑕的琉璃浩意,而是缠绕于他身外的赤金龙气。 那是大晋一国的气运,国势,混同数亿百姓的人心意念凝聚而成。 李轩虽然只以‘郡王’之尊掌握其中的一部分,可也是霸道无匹,气势宏大,盖压山河。 大司命的元神修为虽接近极天,可此时也感觉到元神之内阵阵刺痛,几乎被那龙气碾压。这让她的灵识感应也不得不急速收缩,避让这位汾阳郡王的锋芒。 于此同时,大司命也将‘子午咒光盘’往城内方向一丢:“走!” 白虎宫主史天泽明悟其意,当即就与周围众多金阙天宫的天位合力联手,开始救助天宫的众多道童,进入‘子午咒光盘’中。 那场导致襄阳外城崩塌的爆震,对于打开第三门的修士伤害其实不大。所以大司命带过来的众多天宫道童,绝大多数都安然退回内城。 可如果内城也失陷,这些人也一定保不住性命! 哪怕他们的修为再高,也顶不住数十万大军的掩杀。 尤其这些晋军的士气如虹,军心斗志都凝聚到异常可怕的境地。 所以趁着那些晋军主力还未赶至,他们必须尽快将这些人送入这件仙器当中。 “史宫主!” 襄王世子虞祁镛看着这一幕,心中不由一阵发慌。 白虎宫主史天泽也毫不迟疑,当即遥空一摄,将虞祁镛的身影,也往‘子午咒光盘’的方向摄去。 他不是很喜欢这位襄王世子,却知此人的性命是必须保住的。 襄阳失陷之后,虞祁镛对金阙天宫的价值已经微乎其微。可如此人,也亡于汾阳郡王李轩之手,那么天下间的英雄豪杰势必要兔死狐悲。 介时还有多少人会相信金阙天宫的承诺?还有多少人会愿意为金阙天宫所用? 不过就在下一瞬,一个让虞祁镛毛骨悚然的清冷女声,在他的耳旁响起:“走得了么?别人都能走,你虞祁镛不能。” 轰! 随着一声爆响,虞祁镛的整个身躯元神,都在这刻被震为血粉肉糜! 史天泽的瞳孔也微微收缩,怒火攻心的看向了来者:“水德元君?你敢与我天宫为敌?” 看着远处那个以人类姿态显现在城墙上的敖疏影,史天泽心中的警惕无以复加。 史天泽在蒙元时代,就已是接近大天位的境界,也是蒙元所有汉臣之首。 史书上说他‘出入将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人以比于郭子仪、曹彬’,元世祖则评价他‘卿自朕祖宗以来,躬擐甲胄,跋履山川,宣力多矣。又卿首事南伐,异日功成,皆卿力也’。 他在蒙元众多开国大将当中虽然排不上号,可也是当时最顶尖的强者。 在加入金阙天宫之后,史天泽不得不遵从天章之律,自削修为。直到接任白虎宫主,他的一身武道就已尽复旧观。 可他眼前的水德元君,却绝不仅仅是一位中天位,还是一位信徒数百万的神灵。 其武道真意,也无限接近于神境! “我如何不敢?”敖疏影一声冷笑,她身影闪烁而来,拳锋凌至之处,仿佛整片天地都震颤成了无数碎片:“你们金阙天宫引动寒潮,将天下生灵置于危亡之境。难道还想要让我们龙族遵守你们的天宫之规?” 她一拳轰下,竟将史天泽凝聚的白虎法相轰成齑粉。 受伤的还不只是史天泽,周围好几名金阙天宫的天位,都是口溢鲜血。 周围的那些襄王军将士,情形则更加惨烈。不知是何人,破坏了城内的‘八门金水大阵’的两处阵枢,使得此阵的神威大减。 敖疏影的天位之力,得以在襄阳内城散溢宣泄,以至于百步之内的襄王军将士,也都被震为肉糜。 此时位于东城城门的大司命,同样陷入到苦战当中。 李轩限于法力不足,在最初的两刀之后,就没有再施展‘阉割’之法。 可那割龙刀裹挟龙气,却依然刀刀致命。 李轩出刀的频率不是很高,可每一刀都势如雷霆闪电,快逾极光。且威力磅礴,势能碎岳沉山。 可大司命真正的对手,却不是李轩,而是不知藏身于何处的中流居士与少傅于杰! 这两人都没有直接现身,却运用极天之法遥空发力,不但‘混淆’着她的五感灵识,还‘混淆’着她对李轩刀势的判断,燃灭镇压着大司命的气血精元,五脏六腑,乃至神魄灵识! 大司命时时刻刻都处于极致的痛苦当中,能够用于李轩之身的力量,不到两成。 这令李轩‘割龙刀’更加强势,最危险的时候,几乎就将大司命的脖颈砍断。 “天律,破灭!”大司命再一次以‘律令’之法,将李轩的刀光粉碎。之后又从袖中斩出一道流焰剑光。 “天律,寂灭!违抗天命者,死!” 这是她蓄势长达二十个呼吸,抽取对抗中流居士与少傅于杰之外所有力量斩出的一剑。 这一剑,也寄托着大司命所有破局的希望。 只需能将这个违逆天数的孽障杀死,或者斩伤,那么今日她损失的一切都值得。 李轩也感觉到自身元神,正在那极天之法的作用下,走向消亡寂灭。 李轩尝试动用‘阉割’之法,可这门极天之力,却在顷刻间溃散瓦解。 那从空中坠落的流焰剑光,就仿佛是真的含蕴天威,是天道意志的显化,让人生不出任何对抗之念。 李轩的瞳孔极致收缩,然后就饱含不屑的一声大笑:“什么天律天命?天欲灭我,我亦葬之!何况你这样假天之名的邪魔?” 他体内的‘七窍玲珑心’在这刻极致收缩,将心脏内的精元气血,压向了四肢百骸。 李轩的元神之内,则爆发出仿佛大日临世一般的辉煌光热。 然后一片狂暴的紫电刀光,撕破了虚空,粉碎了天意,也将那流焰剑光粉碎斩裂。 这一刀,是‘聚变核炉*幻电三千斩’! 李轩在武道上做的‘减法’,就是以大绝灭掌为蓝本,以核炉观想为核心,驱动他的一切刀诀,掌指,霸体,乃至于浩气。 此时这套功法虽还远未成形,却已能将他的刀速刀势刀意都催发到接近狂暴的境地。 而就在撕碎那寂灭天律之后,李轩又势如狂龙的逆冲而上。竟然强行冲破了大司命编织的重重天律,直斩她的眉心。 这一瞬,李轩的刀势,刀威,无不蕴含着主宰天地的气势与意志。刀身之上,则现出七条龙影,都发出了震天龙啸。 这是‘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的浩气诗意,结合李轩的光雷之法,竟直接破入大司命额心前的三尺处,将她的天位罡元撕裂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这一记诗意刀,由此刻贵为‘五军大都督’,‘汾阳郡王’的李轩施展出来,显得额外的霸道强势,遮天盖日,吞纳山河! 这一刀将虚空扭曲,将世界破灭,也将大司命的极天之法强行击碎。那刀刃透出的锋芒,甚至将大司命的青铜面具,都割开了一道裂痕。 大司命隐于面具之后的脸色发青,然后就毫不犹豫的将大袖一挥。 李轩眼前一花,就发现自己进入到一个死灰色的空间内。 他当即心神微凛,一手持着割龙刀全神防备,另一只手则扣住了一张金黄色的仙符。 不过大司命并未跟随进入,这死灰色的空间内,除了他之外就别无生人了。 李轩依然保持着警惕,同时遥目四望,看着那密布于天地间的锁链,还有那座高台上的断裂铡刀。 他心想这应该就是敖疏影与中流居士他们所说的‘天刑台’了。 李轩环视了一眼之后,却不惊反喜。 他刚才独战大司命,无非是为‘兑子’。 这天刑台是大司命脱身保命的常用手段,只需将敌人拉入‘天刑台’空间,就可困住敌人片刻,大司命本人则可去留随心。 不过据中流居士所言,大司命并非这天刑台空间之主,她一天之内最多使用一次。 此人与大小司命抗衡上千年,彼此之间自是知根知底。 所以围杀大司命的要点,就是在中流居士与于杰不在场的情况下,迫使此人使用天刑台。 李轩之前最担心的,是大司命会不顾一切,一同进入‘天刑台’取他性命。 而李轩依仗为后手的虚空仙符,未必就能保住他的性命。 幸运的是,大司命终究还是不敢赌这一把,不敢将她那些部属弃于不顾,在这天刑台空间内决死一搏。 李轩的目光最终落于那高台与铡刀之上,他为这片空间的无穷恶煞,无垠戾气,还有那铡刀的凌厉绝伦与无匹锋锐暗暗心惊。 可随后李轩就不感兴趣的准备撕开这方虚空,返回外面的战场。 不过就在下一瞬,他腰间的文山印蓦然一阵‘嗡’鸣,蓦然从他的腰间飞空而起。 同时绿绮罗的身影,在李轩的身侧显化:“先别走!你快去那刑台。” 第六九五章 六天故鬼 “去天刑台上?”李轩凝眉,有些不解:“这是为何?需知围杀大司命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 作为仅次于中流居士,少傅于杰的战力,他必须迅速脱离这天刑台空间,参与追击。 “理论来说,你的布局是可以将她重伤,甚至杀死。”绿绮罗先微一颔首,然后语音一转:“可大司命身上有南极长生大帝的气息,她一定会出手相助,护大司命脱身。” 南极长生大帝? 李轩目光微凝,心想这又是谁? 在他来的那个世界,也有‘南极长生大帝’,不过却是一位和善的老神仙。 “何况你现在追过去,究竟是助力还是累赘,还是两说。” 绿绮罗的话语很耿直:“你现在的天位真元已经消耗了三分之一,估计撑不了多久。脱离了那四十万大军,只凭借龙气之助,你绝不是大司命一合之敌。所以此战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 李轩唇角微抽,不过绿绮罗的话却是实情。 脱离了那四十万大军,他确实没有正面对抗大司命的能力。。 “可那个地方——” 绿绮罗往天刑台指了指:“这座天刑台却能让你获得正面对抗金阙天宫与大司命的力量,甚至未来某日,当我们真正的敌人降临,你也能拥有自保之力,甚至有余力护持你的亲人朋友。” 李轩神色微动,然后他一个闪身,就来到了高台之上:“绿前辈你说的是这铡刀?” 可这一瞬,他却神色微动,看向了身后的文山印。 只见那文山印正散发着幽光,竟使得这周围一片黑灰色的土地现出了无数细小的光点。 这些光点纷纷升起空际,直接往文山印的方向汇聚过去。 李轩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些晶莹的粉末。 看起来似是玉石溃散之后的粉末,可当李轩以‘护道天眼’仔细观望,却发现这些晶莹粉末中,竟然蕴藏着无数的大道天痕。 那都是天然凝聚的符箓,只有芥子微尘大小,蕴藏于这些粉末当中。 每一点粉末当中,赫然都蕴含着成千上万这种符箓。 这些玉石粉末被吸聚过来之后,都融入至文山印中,使得这枚大印的光芒,越来越强盛。 “这是?”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惊疑之意。 “这是昊天神印,昔日天帝大宝的碎片。” 绿绮罗一边解释,一边语含催促道:“先将你的镇魂印取出来。” 李轩没有迟疑,当即就将那件伪神宝‘镇魂印’取在手中。 此时绿绮罗又遥空一指,竟使‘文山印’与‘镇魂印’之间,现出了黑白二色的阴阳鱼图。 在这阴阳鱼图之下,则是绿绮罗聚集此地的无穷戾煞,凝聚而成的黑灰色火焰。 李轩剑眉微扬,好奇的问道:“你这又是在做什么?” “我在将虞子赋予‘文山印’的理学护道之力,转移到镇魂印。”绿绮罗又道:“你不想日后的本命之宝,再被儒家索回吧?” 李轩不禁愣了一愣:“转移?这似乎不太好吧?” 绿绮罗之意竟是想让他吞没此宝,从此令这文山印成为他的私人之物。 “有什么不好的,你镇魂印可是一件伪神宝,它的镇魂之法也更适合儒家浩气,护道理学,他们不亏。” 绿绮罗语声淡然道:“何况当初虞子祭炼‘文山印’的目的,就是为借助理学气运与儒家浩气,遮掩住它的真面目。如今这文山印已可恢复本来模样,你看——” 李轩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发现那印玺之下,赫然换上了一行字体雄浑,徜徉恣肆,凤翥龙翔般的古字。 幸亏李轩近来学问见长,认出那是上古金纹,依稀是‘无上弥罗总摄三界十方四生六道’的字样。 李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他知道三界是指‘天界,人间与冥界’,十方则是指‘上下、四方、与生门、死位、过去、未来’,四生是指‘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六道则是指‘天、人、魔、地狱、畜生、恶鬼’。 李轩却更惊疑不定的看着绿绮罗:“你刚才说,那些玉石粉末是昊天神印,昔日天帝大宝的碎片?绿前辈,你到底意欲何为?” “还能是为何?”绿绮罗语声悠然,背负着手道:“先帝已陨落多时,如今自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如今瞄着这一大位的仙神圣佛不知凡几,你有这样的机会,为何不去争?做那诸天万界之主?” 李轩心神彻底发懵,可他随后就摇了摇头,醒过神:“你说的昊天,是那位昊天上帝,他已经陨落了?” “此世中所谓昊天除了先帝,还能是谁?先帝在前秦的时候就已陨落。”绿绮罗的神色略有些复杂:“李轩你可知六天故鬼?” “知道!”李轩微一颔首:“昔日道家将‘昊天上帝’与‘五方天帝’指斥为六天故鬼。” 这是此方世界道家与神道天庭之间的争斗,据说从人类有史以来就已开始。 从这‘天刑台’的情况来看,昊天上帝应该是输了。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道家与神道其实也爆发过类似的争端。 昊天上帝的信仰极其久远,在商周之时就已盛行于世,被世人奉为至高的神明。 大约在五胡乱华年间,盛兴于北方的‘北天师道’与正一道分裂,提倡在教义中去除‘三张伪法’,并认为昊天上帝应该居于三清尊神之下,固而将‘昊天上帝’与‘五方天帝’指斥为六天故鬼。 这一理念很快就得到世间许多道门流派的认可,并在宋朝与蒙元时代道家全盛时,炮制出了一位‘玉皇上帝’,将之与‘昊天上帝’合祭,意图取而代之。 可道家的企图,却被儒家激烈反对,他们认为‘天子’乃昊天之子,岂能在头顶上再摆上三清尊神? 儒家很快就在蒙元之后拨乱反正,之后的千年当中,朝廷祭祀的是‘昊天’,道家则只承认‘玉皇’。 民间都以为‘昊天’与‘玉皇’都是天帝的不同称呼,其实并非如此。 就如‘昊天’与天帝‘太一’,也并非一人。 “既然被称呼是六天故鬼,那自然是孤魂野鬼了。那是爆发于先秦时代的人仙神佛之争,其中错综复杂,最终昊天输了,天帝之位也就因此空置。” 绿绮罗说到这里,又微微摇头:“详细的情况,等日后时机合适时我再与你说。李轩你只需知道,为这三界之主,许多仙神都有觊觎之意,在这方世界留下了无穷后手。虽然前路荆棘,凶险万分。可李轩你还是有希望的。你虽是凡人,现在却有着近水楼台之利。” 李轩却蹙了蹙眉,他对这什么天帝之位一点兴趣都没有。 “我知道你现在没兴趣,可你迟早还是得去争。不如此,你又如何能掌控你的命运?又如何能真正逆转天命?你唯一的道路,就是成为真正的天!” 绿绮罗眼见那‘文山印’,已经彻底改头换面,不由精神微振:“将你的那枚神牌拿出来,我说的是那枚‘水德元君王夫’神牌,还有‘武曲破军’。” 李轩不明所以,可出于对绿绮罗的信任,还是取下了自己右手的臂甲与腰间的神牌,直接丢了过去。 绿绮罗先素手一指,将那武曲破军的器灵,从臂甲当中召唤了出来。 那是‘武曲’伏友德,与破军‘兰御’,二人悬浮御空,都神色冷漠的看着下方的两人。 此时的李轩虽已将之压服,却一直都未得到他们的认可。 “很少有人知道,这天刑台也是昔日三代天庭草创时的封神之地。” 绿绮罗一边说话,一边在旁边栽下了一颗不知名的种子。那种子很快发芽成长,最终成长为一株足可三人环抱的梧桐树。 此时绿绮罗的魂体有些虚幻,明显损耗不轻。 可她面色却平静如常的,将那梧桐树的树皮一一剥了下来,并分出了两份。让李轩逼出鲜血,在树皮上书写文字。 其中之一,是‘凡人兰御,昔为大晋开国名将,于捕鱼儿海大破蒙元,威震天下。可惜其人身邀宠眷,志满气溢,既不能急流勇退,复不能恭让自全,遂致兔死狗烹,引颈就戮。 晋虽负德,兰亦辜恩,死后化为破军器灵,存世不散。幸遇李轩封神,特赐宝箓,赐尔解脱。今敕封汝为‘天刑神将’一职,责斩三界仙神!’ 另一份,则是‘凡人伏友德,昔为大晋开国名将,于晋太祖御前虎变龙从,刃不虚下,策不虚画,屡次大胜元军,平定西南诸省,功业彪炳。以至列通侯进上公,得授颖国公位。 然因兰御案,卒以谋反死。古来功臣之冤,未有如颍公之甚者。幸遇李轩封神,特赐宝箓,慰尔忠魂。今敕封汝为‘监刑神将’一职,监斩三界仙神!’ 等到这些文字写就,绿绮罗就看着李轩道:“这临时成就的树皮其实不适合做封神天旨,只能暂时使用,等到日后有条件了再替换。 快用印吧,你手中的武曲破军除了抽取武魂,助你参研武道之外,早已成了鸡肋。倒不如将这两位解放出来,化解他们的怨煞,成为你的助力。” 李轩想了想就果断的抓起了‘昊天神印’,在那张卷轴之上盖下印章。 第六九六章 别无选择 就在李轩盖上印章的一瞬间,大量的神力从他的神牌当中汹涌而出。 李轩毫不觉意外,他虽然册封这两人为神明,可他们在人世间并无香火,所以维持他们的神力只能由他这封神之人来供应。 幸运的是,李轩现今在民间的声望高企。神力来源远不止是他水德元君王夫的身份,还有南北数以百万计的香火牌位。 尤其宣府战后数月,在家为他立长生牌的民户又暴增近倍。 只就神力来说,李轩要供应两个大天位阶位的神将轻轻松松。 而这两人生前虽然只是中天位,可他们的武意接近神境,足以支撑他们的神将位格。 于此同时,整个天刑台下方忽然张开了一座大阵,无数的符文自地面显现,它们的光辉冲击天际,将死灰色的虚空照成金黄颜色。 李轩凝神注视,目中显现异泽。香火神力,封神宝诰,还有他脚下的封神台—— 此时在伏友德与兰御的魂躯中,正形成两个赤金色的神箓。。 于此同时,周围的赤红色锁链也都一阵剧烈的动荡。 那一条条粗大的锁链都纷纷滑动,向‘监刑神将’伏友德穿梭过去。它们的尖端处,竟然直接就隐没入伏友德的魂躯之内。 台上的那断裂铡刀也是如此,虽然没有隐没入‘天刑神将’兰御的魂躯。可从兰御的体外,却透出了一丝丝神力,渗入到那断裂的铡刀内。 “三代天庭也有监刑神将与天刑神将,监刑神将执掌‘浑天锁’,天刑神将执掌‘斩仙铡’。虽然他们的地位不高,可在三代天庭内却人人敬畏。 借助这两件神器,他们的战力不逊色于天庭的元帅之尊,可惜都于先秦时代随先帝战死。我现在为他们凝聚的神箓,与三代天庭的两位神将完全相同。这可以让他们初步掌控这两件神宝。 不过短时间内,你别期望太多。炼化神器是水磨功夫,非得几十年时间不可。短时间内,他们能发挥‘浑天锁’与‘斩仙铡’一二分力量,就已很不错了。还有‘斩仙铡’,此物损伤不轻,非得有高明的器师将之修复不可。” 李轩眼神一亮,心想那也很强大了。 金阙天宫的七位宫主,也就是中天位境界执掌伪神器,何况如今的天宫,应该已拿不出足够的伪神器,供宫主使用。 绿绮罗没有骗他,这的确是足以对抗金阙天宫的资本。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伏友德与兰御的神箓凝聚。两名神将的魂体也随之大变,虽然凶厉如故,却再无先前的恶煞阴森之气。 其神躯魁拔伟岸,体覆重甲,气息则厚重威严。 当伏友德与兰御睁开眼时,神色都很复杂,难以言喻。 可最终两人都朝着李轩遥空拜了四拜:“我二人多谢恩公!愿为主公效死。” 第一拜,是感谢李轩释魂之德;后面三拜,则是定主从名份。 唯独此时,李轩虽然执掌了昊天神印的部分残体,却没有正式的神号名位在身,名不正而言不顺,让他们不知该怎么称呼才好。 他们想了想,只能以‘主公’称之。 李轩没有阻止,他心安理得的等二人拜了四拜之后,才微一颔首:“二位起身吧,请尽快炼化神箓,执掌神兵,本王日后多有仰仗。” 伏友德当即恭恭敬敬一礼,表示明白,兰御的眼中则现出了几分桀骜不驯与不甘,可他同样对李轩执礼甚恭。 兰御对李轩身为晋廷王爵的身份憎恨不满,可他的册封与神力都来自于李轩,已经是荣辱相系,兴衰一体。 伏友德却在随后开口道:“主公能否将我二人在武曲破军的众多旧部释出?他们随同我二人遭遇陨身族灭之劫,真灵又在这件臂甲封印数百年。他们一日不能得到解脱,我与兰御一日不能心安。” 李轩心想这位颖国公,倒是如同传言,是一位重情重义的。 可正因这份情义,导致他的陨身之劫。 李轩神色平静的允诺:“此事简单,不过我现在神力不足,不足以大规模册封神兵。所以此事还得稍待一段时日,请伏将军稍安勿躁。” 其实不是神力不足,而是他对神力的利用效率太低。 李轩在民间虽有数百万人的香火来源,可他没有正式封神,汇聚到他这里的神力,其实不足十分之一。 绿绮罗此时又结出了一个法诀:“你的这件仙器臂甲,也不可浪费了。我记得当时这天刑台,还陨落了一位天庭元帅,此人的真灵,依旧残存于世。我可以略做尝试,聚集此人真灵入驻臂甲,助你凝练一具护法神将。” 随后她遥空一指,瞬时无数红黑色夹杂的气雾,从四面八方席卷过来,最终在李轩身前,凝聚出一尊五丈高的巨大魂影。 于此同时,从臂甲武曲破军内冲涌出数十道黑光。那都是李轩操纵‘武曲破军’,吞噬的众多强者武魂。 这些武魂融入那巨大魂影中,就开始剧烈的冲突,使得那魂影开始不断的变化,甚至扭曲,膨胀。 可最终它还是稳固了下来,又恢复成了原本的模样。他气质阴厉,面貌冷峻,眸光则刚毅如铁。 ※※※※ 天刑台内,李轩封神之际,大司命正驾驭‘子午宙光盘’亡命逃奔。 她将李轩送入天刑台之后,面临的压力只稍稍缓解。可随着少傅于杰与中流居士都同时现身于战场,让她再次陷入到险恶境地。 中流居士的‘混淆’与‘燃灭’二法合一就已强横之极;少傅于杰的‘镇压’,更是能够与她的‘律令’全面对抗的‘极天法则’。 唯独于杰的修为远不如她,在极天之法上的积累与造诣,与大司命相较也有差距。 否则此人与中流联手现身之刻,就足以将大司命重创。 所以大司命毫不留恋,将还滞留于战场的二百多名道童置于不顾,直接驾驭‘子午宙光盘’飞离襄阳城,直往北面方向飞逝穿梭。 可此时他们的危机,才刚刚开始,在城外一百里外,就是‘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 ‘子午宙光盘’才刚闯入阵内,遁速就不得不大幅度的降缓下来。 此时不但有周天星力被星河大阵引下,萦绕纠缠于‘子午宙光盘’外;周围的方位也不断的扭曲变化,南北东西正反顺逆,星斗挪移。 更有七股分别应对‘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这七颗星辰的剑气,不断的斩击下来,撞击在‘子午宙光盘’上。 那比拟大天位境的星辰剑气,让大司命都一阵阵气血翻涌。 这七股剑气还好,她带来此地的青龙,白虎,玄武,朱雀这四位宫主,还有诸多天位,还能帮她分担抵御部分。 真正麻烦的还是少傅于杰,以及中流居士,两人的浩气与拳力,不断的冲撞着‘子午宙光盘’。 二人当中的少傅于杰遁速最弱,远不及‘子午宙光盘’。 可在这‘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当中,此人也能追上这件仙器的疾速,以琉璃浩气持续的冲击轰撞。 这使得‘子午宙光盘’灵光黯淡,震晃不绝,内中的部分仙符,甚至于濒临崩溃。 大司命本人则是眼前发黑,七窍溢血。 京城大战的创伤,还有少司命残留于她体内的极天之法,正全面爆发。 更让大司命心惊的是,当她尝试调动金阙天章之力,却隐隐感觉到这件神物对她的抗拒。 这也使得大司命在极短的时间内,处于气血两衰的关口。 大司命的心内不由寒意滋生,同时也无法置信。 她不敢相信自己与金阙天宫,竟然在李轩的布局下,已处于败亡的关口—— 可明明金阙天宫,才是代行‘天道’者,是天意的代言人。 被那个孽障悖逆了的天数,难道真无法挽回? 也在这刻,一个幽冷的声音,在大司命的耳旁响起。 “真是可笑复又可悲!三界授命的守天之人,居然被一个区区凡人逼到了这个地步。” 大司命的瞳孔,微微收缩:“南极长生大帝?” 她分神的代价,是自己才刚恢复好的肝脏部位,被中流居士一举燃灭。 这让大司命的鼻腔喷出黑血,这些黑血,又化为火焰。 “看来你今日已无法脱身,” 南极长生大帝的语声幽冷如故:“怎么样,要不要从我这里借力?” 大司命的瞳孔微微一收,心脏也不自觉的紧紧一颤。 南极长生大帝掌握的力量与少司命相近,能够让她在瞬息之间恢复如初。 可放任这位的力量进入此界,也意味着‘天隙’会进一步的扩大。 这也是金阙天宫严防死守的事情,金阙天宫的使命之一,就是防止那诸天仙魔神佛之力渗入此界。 “你自己想清楚。” 此时南极长生大帝放缓了语气:“金阙天宫如果亡覆于此,那么天隙一样会持续扩大,逆乱的天数也再无法挽回,这个世界必将走向终结。可你今日借助了我的力量,至少还有挽回的机会。” 大司命不由深深一个呼吸,心内杂乱的意念终于渐渐消退。 她知道自己现在,其实已别无选择。 第六九七章 损失惨重的天宫 天明时分,位于天山上空的金阙天宫,一场明火执仗的劫掠已经接近尾声。 “可以撤了!” 在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内,专责与襄阳方向联系的薛云柔向所有人发出警告:“襄阳那边说大司命已经从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中脱身,正在往天山方向赶来,预计最多一个时辰就可抵至天山。” 她的眼中闪过了一抹惑然之意。 毕竟就李轩的布置来看,大司命与金阙天宫那众多天位,虽不能说是全无生机,可怎么也得损失一二十人。大司命本人,则是大概率陨落,或者重伤。 可襄阳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却含警告之意,说大司命此人完好无损,法力全盛。 这让薛云柔有些无法置信—— 幸在这个时候,他们的劫掠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了。 他们是昨日戌时时分开始行动的,一行人在东方良的引导下,悄无声息的潜入金阙天宫。 东方良对天宫内外结构了如指掌,居然带着他们一直深入至金阙天宫的浮空仙岛,摸到了九宫边缘,那座“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的法禁才被触发。 这也给了内应出手的机会,中流居士埋在天宫的两名暗子,趁着天宫内部惊慌混乱之际,不但重创了杀死他们三位同僚,还破坏了部分阵枢。。 这迫使剩下的两名天位只能退守九宫,无法外顾。薛云柔他们一行人,也得以肆无忌惮的抢掠东岛物资。 东方良将东岛所有值钱的储藏,卖得一干二净。 还有许多额外的收获,让薛云柔分外惊喜。 她原本认为这次能收获四万万两的各种财物就已经很了不起,可东岛的储藏却超出她预计的一倍。 不过真正值钱的东西,在子时初就已经搬得差不多了。 毕竟最珍贵的那些东西,其实不占地方。 剩下的时间,他们都在利用携带来的几十件虚空法器搬运天宫东岛储藏的粮食。 天宫的‘东岛’其实是一座山峰,金阙天宫浮于其侧,从天宫内部看‘东岛’,就仿佛是一座漂浮在空中的岛屿一般,所以名为东岛。 这里有粮仓千座,总量达数千万石的粮食堆积在此,如山如海。 虽然都是积年沉粮,可由于保存妥善,与新粮无异。 薛云柔他们的做法是用空间法器装满粮食,再运送到三千里外,在靠近大晋的地界寻一隐秘之地储藏。 届时中流居士与少傅于杰等人齐至,武装押运,将这些粮食强行取走。 可他们拼尽了力气,到天明时分也不过运输了八百万石的粮食,再没法运更多了。 “烧吧!” 罗烟看着那如山如海的粮食,毫不犹豫的放出数百只火蝶,朝着那些粮仓扑去:“李轩说如果带不走,那就全毁掉。” “都烧掉?”乐芊芊不禁吃了一惊,她眼中现出几分痛惜:“有些可惜了,我听说今年整个北方都会歉收。” 江含韵也有些不忍,此时虽只是七月中旬,可这整个天下的粮食歉收已经初见端倪。 这两个月,北方的天气就不正常。有些地方已经小半年没下雨,有些地方却是大雨倾盆,水灾频发。 唯独山西那边,勉强算是风调雨顺,不过那边种植的一些春小麦的麦穗不知何故,明显比往年小。 江含韵虽然从小锦衣玉食,没吃过苦,却也知道百姓没有足够的吃食,是会出大问题的。 罗烟则心想正因粮食歉收,才要全烧掉,否则留着给金阙天宫与沂王虞见深收买人心吗? 真要被虞见深收拢住了陕西一地的民心,只会有无穷后患。 此时东方良,玄尘子,鹿血与木道人已经在四面纵火。 这次行动,除了东方良可抽成一分,玄尘子,鹿血与木道人也有合计一分的分成。 所以四人的行动力都无与伦比,对于李轩的指令一点都不打折扣。 “烧!”薛云柔也凌空飞至,她法力一招,使得身后的‘赤云凰’飞空而起,化作百丈大小。它盘旋于空,将无数的火羽泼洒而下。 “粮食的问题不大,轩郎他早有准备。反倒是陕西那边,如果战局一直僵持下去,大不利于国,也会折损民力,会出大问题。” 她在‘神农院’那边参入很深,对于天下间的粮食产量知根知底。 心想加上从天宫强抢的八百万石,今年的粮食已是绰绰有余。 至于明年,更不是问题—— 江含韵与乐芊芊就不再迟疑,几人合力施展雷火之术,加上提前泼洒的火油。只用了短短数十个呼吸,整个东岛都化作了滔天火炬。 可一众人等,还是等到那些粮食都充分燃烧,到了难以扑灭的地步,这才乘坐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遁离此间。 果然他们离开之后,天宫留守的众多道童,还有那留守的两名天位,就纷纷从九宫之内涌出,试图扑灭火焰。 可此时整个东岛已化为赤红火海,热焰惊人。 即便是天位术修施展的术法,在这火海面前也如杯水车薪。 他们只能在边缘处全力召唤土石覆盖火焰,尽量保全一部分粮食。不过就在小半刻时间之后,那火海的核心处竟然轰鸣炸裂。 使得周围数十天宫道童都在高温光焰冲击之下蒸发燃灭,剩余的人则被罡风气浪轰飞出去,绝大多数人都是伤势沉重,昏迷不醒。 留守的两名天位也飞退千丈,口鼻溢血,各自的脸色都难看到了极致。 也就在这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大司命终于驾驭子午宙光盘姗姗来迟的抵临金阙天宫。 望着东岛方向仍在燃烧的余劲,还有众多的道童尸体,大司命眸中蕴藏的怒火,仿佛能将这天地点燃。 “这是怎么回事?” 她问的是自己的大弟子,不久前被选为第七任紫微宫主的问是非:“为何死伤如此之重?” 问是非苦笑道:“那位天师府少天师极其歹毒,离去之前还在火场中心埋下了五颗‘寂灭核珠’,我们没有防备,所以损失惨重。” 大司命的双拳当即紧紧一握,随后语声艰涩的问:“预计物资损失了多少?” “几乎被盗取一空,总计价值九万万两。” 问是非感觉到大司命那无比凌厉的杀意,不禁头皮发麻:“是东方良给他们带的路,前任天市宫主常年执掌宫中的财务,东方良也担任过东岛管库,他知晓所有的开库之法。此人叛离金阙天宫还不到一年,我们来不及换。” 其实不是来不及换,而是从没人想到这世间会有人冲上金阙天宫,强抢天宫的仓储。 大司命虽然对此早有预料,可此刻还是忍不住脑海的晕眩,意识一阵昏沉。 那价值九万万纹银的资财,可以打造多少法器?可以雇佣多少高手?可以装备多少大军? “传本宫之令,将东方良的通缉赏格增加至一千万两,天宫所有人等,一旦发现此人踪迹,必杀无赦!” 大司命几乎是磨着牙齿说出这句,她随后又问:“预计能抢出多少粮食?” “三百万石不到。”紫微宫主问是非看向了一片狼藉的东岛:“我们已经全力以赴了。” 大司命听到这句,只觉胸口一闷,口中当即吐出了黑血。 她意识到自己这次,虽然借南极长生大帝之力成功脱身,可面临的局面依然险恶。 陕西那边如果没有足够的粮草,如果守不住西安城,那么这逆乱的天数,将如同脱缰野马,彻底无法挽回。 问是非此时则用暗含惊悸的视线,看着大司命身后的人群:“不知襄阳那边,情况如何?” “没眼看吗?” 这是青龙宫主,他的心情似乎很不好,背负着手,满眼的痛恨与无奈:“总共战死天位四人,道童三百二十五位。” 金阙天宫自建成以来,只有在封印那几位极天大魔的时候,才遭遇过如此惨重的死伤。 他认为金阙天宫今日之祸,都源于大司命残杀同僚之举,可对于李轩的狠辣无情,也感觉无奈。 大司命狠狠瞪了青龙宫主一眼,很快就强迫自己排除杂念,她的目中闪现着坚毅之色:“白虎宫主,你去一趟南方,转告那位麓川土司,如果八月前他还没有动作,那就休想再从金阙天宫得到任何援助。” 白虎天宫史天泽当即领命化光而去,他在突围闯阵之时,其实也受伤不轻。 虽然绝大多数压力都被大司命扛住,可史天泽等人,还是必须抗御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中的酷烈剑气,无穷禁法。 可史天泽知道,此时不是休息养伤的时候。 此时脱脱不花被生擒,瓦刺人也暂无余力,宁王与襄王世子都已战死。 能够牵扯住朝廷一二分气力的,也就只有麓川宣慰使‘思任法’与‘思机法’兄弟。 待史天泽离去之后,大司命又将一枚金色的玉符,放在了她的弟子‘紫微宫主问是非’的手中。 “你去一趟北海,问一问被封于九曲阴风洞内的那个人。如果他愿听从本宫之令,为金阙天宫效力二十载,那就把他放出来。” 问是非的瞳孔一缩,面上顿时就现出几分抗拒之意。 青龙宫主也顿时眉头大皱:“大司命你此言何意?那可是曾经祸乱人世,导致数百万人死伤的魔头。” “本宫自有用意。”大司命背负着手,面色冷厉:“我可以性命担保,即便此人出来,也再难为祸人世。” 她想金阙天宫自少司命逃离之后,已经元气大损。如果没有能与中流居士对抗的高手,他们已很难抵挡住朝廷的攻势。 且仅是此人还不够,她必须另想办法,牵制住那位汾阳郡王的脚步。 第六九八章 李轩吃饱 天刑台空间内,绿绮罗帮助凝聚的护法神将终于稳固了下来。 整体五丈余高,一身猩红色的战甲,面容清隽冷峻,眸光则森冷异常。 可能是吸收了这空间内无穷凶煞的缘故,这护法神将浑身血气翻滚,气息则暴戾无比,似欲择人而噬。 不过借助臂甲武曲破军,李轩还是能控制住这护法神将,不使他失控。 “这就成了?” 李轩仔细看着此人:“他是谁?是三代天庭中的哪位元帅?” “是五行元帅之一的金德真佑元帅,你应该没听说过,他是先帝的亲信大将之一,其存在早就被佛道二门抹去,以免世人信仰,助他重聚真灵。” 绿绮罗神色惋惜道:“可惜了,我聚集的真灵还是不足,还不能凝聚他的极天之法。李轩你可以先将那把‘八面神衰剑’给他用。” 李轩剑眉一扬,毫不犹豫的就将自己袖中的那把八面汉剑丢了过去。 这件伪神器,他正愁没人使用呢。 接下来他又被绿绮罗指挥着,将兜里面所有能用的材料拿出来,利用她凝聚的黑灰戾火,粗制滥造的炼制了一个铁碑。。 这碑上就只有‘李轩’二字,然后他又滴入精血。 此后但凡是与李轩有关的香火愿力,都会凝聚至此。 天刑台虚空是天庭碎片之一,按绿绮罗的说法是藏于世界晶壁之内,可以出现在这个世界任何一个角落。 所以这空间,也可当成神国使用,帮助李轩聚集天下香火。不至于十成的神力,最终只能收拢一成。 当然这铁碑只是临时造物,用不了多久。 李轩事后还是得请真正的器师,助他炼造真正顶用的神碑。 在这之后,李轩才退出了天刑台空间。 此时天空已经现出鱼肚白,襄阳城内的战事,也早在两个时辰前就已平定。 李轩虽然身在天刑台,可他将第二元神携带了过来。 所以这城内城外数十万大军,在战后被安排得井井有条,整然有序。 李轩的副体最终只安排了军纪较好的湖广标兵营入驻襄阳,其它诸部兵马,包括他直辖的神机营,都全数退出城外,回归营寨休息。 而在各个营门之外,还挂了三十几颗新鲜的人头。 李轩如今在军中的声望之隆已无以复加,军中少有人敢违逆他的军令,在襄阳城中造次。 可还是有些胆大妄为之辈,存着侥幸之念。 李轩的副体毫不留情,凡是查出来的,一概斩首示众。 不过襄阳城内还是一片死寂,百姓都封锁门窗,不敢外出。 毕竟昨夜才刚经历过破城之乱,再怎么心大的人,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外出。 李轩没怎么在意,他只是下令强行叫开各家门市,勒令商人营业。然后就将这一应善后之事,交给随军的文官处理。 此时他已得知昨夜的战果,就如绿绮罗所料,大司命成功逃脱。 昨夜一战,大司命连续两次被少傅于杰与中流居士联手轰击到重伤垂死,却都在须臾之间恢复伤势,法力转至全盛,最终在启明星现于空际时闯出杀阵。 不过大司命携带的众多天位,也多在‘正反先天北斗星河大阵’中遭遇重伤,还丢了四名天位的性命。加上金阙天宫那边死二人,伤一人,一共折损六名天位,实力大减。 薛云柔与罗烟等人在天宫东岛劫掠的收入,却让李轩的脑海一阵晕眩,心念飘忽,感觉整个人都仿佛踏在云朵上。 这价值九万万两的财物,预计扣除给各方的分成与酬金之后,最终落入他手中的将会高达七万万两。 李轩心想另一个世界,嘉庆皇帝抄和珅家的感觉,大概就是他这样了。 吃得好饱,吃撑了! 李轩差点流泪,心想自己穿越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直到今日才实现了财务自由。 一直到大半个时辰后,李轩才勉强压制住了心绪,开始将精力投入到军务上。 他处理的第一件要务,就是颁发全军的赏赐。 这个时候别的都不紧要,唯独赏银,是维系军心的第一要务。 古代时的军队就是如此,没有国家大义,也没有什么信仰可言,唯独实实在在的钱粮,或者土地,才可让军队奋死效力。 这次晋军的运气不错,他们在襄王府的库房里面,还抄得了七百多万两纹银,所以李轩当天就将承诺的赏银颁赐了下去。他这一次额外大方,临时提高了些许赏格。 这使得襄阳四面方向,再一次欢声雷动,军中的浮躁之气,一瞬间就消退了不少。 李轩的赏银,并不经文官与各级将校之手,是临时征召城中的商人账房发放。 这些人面对那些凶横恶煞的兵将,不敢有半点克扣,实打实的将赏银发放到所有人手中。 而且李轩对各级军将也没亏待,赏银额外厚重,所以全军上下都皆大欢喜。 而就在全军修整五日之后,李轩将四十万兵马中的将近一半都遣回原籍,只保留了其中较为精锐的十五万人。加上十万襄阳罪军北进河南。 昔年晋太祖创建卫所军制度,就是为了省钱,说是‘朕养兵数百万,不费国家一钱’。可卫所军的缺点之一就是不耐久战,一旦远离家乡,战力还会大幅度的下降。 那些南昌罪军中,就更是弥漫着思乡之情。 所以李轩很干脆的将之遣散,他知道这些人即便被自己带去河南,也帮不上什么忙。 又三日之后,李轩在南阳附近,与南下的河南总兵方瑛汇合。 李轩对于方瑛在陕西一带的进展还是很满意的,此人统率二十五万大军出潼关,攻华阴。 在华阴一带与沂王叛军连战数十场,都没有败绩。只是受限于沂王经营的防线,推进迟缓。 沂王得到金阙天宫的资助,在这数月间不但丧心病狂的将兵马扩充到五十万,还征发民夫二百万,在华阴,韩城与大庆关三处,打造了层层叠叠的营盘,还有长达数百里的防线。 即便如方瑛这样擅于攻城拔寨的名将,一天的进展也不到十里。 李轩没打算踏入这个坑,他看过绣衣卫给他发过来的军情战报,甚至还有道法映照出来的画像。 知道即便自己过去,也不会比方瑛做得更好了。 即便他有火枪之利,面对那些高墙深壑也很无奈,顶多就是一天多推进五里。 一天十里与十五里,对整个战局大势,不会有太大改观。 枪械刀剑在含而不发,斩出之前才是最威慑人心的。 此时的李轩与神机营,就像是一把绝世宝剑,震慑天下。 可如果这把宝剑被陷住,或者给人以迟钝的印象,反倒不利于这天下间的安定。 何况李轩离京数月,对五军都督府与朝政的掌控已大不如前,他必须尽早回归,按捺下京城中的那些暗流。 所以李轩与方瑛见面之后,就向他交待道:“除了神机营之外,这些兵马你带入关西,潼关那边我就不去了。” 方瑛听了之后,不禁微微错愕:“郡王殿下是准备回京?可吾等诸军,都期待殿下已久。” “期待我做什么?想着我过去之后,将沂王军一举荡平?那么国朝还要你等这些军将何用?” 李轩冷冷的瞪了方瑛一眼,见方瑛脸上现出羞愧之意,这才收回视线:“华阴方向的战事,由你全权负责,注意要与太原总兵配合作战。你现在的首要之务,是帮助山西兵马渡过黄河。只有你们一南一北,互为犄角,才能事半而功倍。 也不要急于求成,给沂王军可趁之机。朝中有我在,你们无需顾忌朝中公议,也无需担心粮草资财。” 他认为沂王叛军,其实不一定非得用军事手段解决不可。 如果金阙天宫手里几千万石粮食还在,那么大司命勾动北方寒潮,自是一条良策妙计。 可问题是这些粮食,已经被罗烟他们一把烧了,那情况就截然不同。 不过这些话,他没必要对方瑛言明。 且如果不维持强大的军事压力,也没法逼迫虞见深扩军,消耗此人手中的粮草。 “末将明白!” 方瑛神色一凛:“殿下放心,短则三月,迟则半年。末将一定能推进至西安城下!” 此时他的面上,又显出了些许迟疑之色:“末将听闻麓川宣慰使思任法又反了?” 李轩就又侧目看了他一眼:“此人在数日前,连续侵占了云南一带诸多营塞,举兵二十七万攻向大理。不过数月前,我已命沐王府与云南指挥使司严加防备。 又令广西,四川,贵州三地增兵十七万,防御麓川思任法的侵攻,那边短时间内问题不大。” 方瑛这才神色一松,他听出李轩暂时无意对麓川用兵,目前只是防御为主。 此时李轩又神色一动,询问方瑛:“方总兵,你在云南一地征战十数年,熟知麓川那边的情况。你可知思氏土司,究竟是哪来的那么多银钱,哪来的那么多的粮食?” 思氏土司掌控之地还不到半省,人口则不到一百万。可在与朝廷连年征战的情况下,却能拥有充足的钱粮养军,且军械充足。 方瑛闻言,就不禁面色微青:“是交趾国与大缅国在援助思氏,尤其是交趾。自我朝十数万将士丧生交趾,不得不从交趾退兵之后,那边可能是担心我朝报复,或者再次进兵,重建交趾布政司,一直都在挑唆我朝边疆土司生事。交趾那边有大片的良田沃土,据说还一年三熟,自然钱粮充足。” 李轩的眉头,顿时微微一皱。 第六九九章 百利而无一害 与方瑛见面之后,李轩连华阴与平阳府前线都没有去巡视,就返回了京城。 近三个月来,朝中虽然可称是政治清明,诸事顺遂。 可在人事方面,李轩已经与内阁首辅陈询为首的几位辅政大臣发生冲突。 李轩是铁了心要在大晋施行变法,革除大晋历年积弊的。 可治政之要首在治人,如果没有得力之人作为他的臂膀手足。那么李轩即便拿出再好的政策,也没法得到十足的贯彻执行,甚至会被下面的人扭曲利用,成为残民之法。 所以李轩在施行新政之前,必须掌握一支思想开明,通达干练,还要踏实肯干的官僚队伍。 如果在这基础上,还能做到公正廉明,两袖清风,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所以独孤碧落,还有李轩手下的那些中书舍人,在他出征的这几个月来都有了一个极其重要的政治任务,就是搜集四品以上朝官,以及所有翰林官与科道官流散在外的文册文章,从而辨明他们的政治立场,寻找那些与李轩政见相近之人。 李轩对这个时代的文官没有太多的指望,可哪怕是能寻到三到五位政见与他相近的朝廷能吏干员,对他来说也是一份极大的助力,可以将他们作为变法的基石。。 然后是那些没有具体政见,却愿意为他所用,有能力执行他政令之人——这些人也同样可以倚重。 恰好之前的夺宫之变,加上襄王,宁王与沂王之乱,朝堂中空出将近一半的职位。正适合李轩提携部属,罗织党羽。 尤其吏部,户部,还有沿长江,运河一带的大晋精华地域,是李轩必须牢牢掌控的。 不过李轩在人事方面的意图,却与几位辅政大臣相去甚远。 权顶天在他离去之后独木难支,只能勉力拖延,等他回京。 然后他急于归京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因今年的‘恩科’即将开始。 恩科是指科举制度中,皇帝于正科外特恩开科取士,这次就是以新帝登基的名义,特恩开科。 李轩还特意上书,为补偿之前被取消的春闱,也为补充朝堂中空缺的大量官职,将这次的进士人数增加到七百人。 他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要在这次的恩科中选拔人才,支撑他未来的变法。 不过在入京之后,李轩首先做的第一件事,是赶回自家的汾阳郡王府,去看看那总计七万万两的庞大财富。 罗烟在汾阳王府的地下临时打造了一个地下宝库,将那些占地方的金银之属全都储藏在里面。其余的奇珍异宝,则装满了五个内有二十丈空间的乾坤袋。 李轩先将乾坤袋里的东西全都过目了一遍,然后又兴奋无比的在那地下宝库的金山银山上面四处打滚。 罗烟看了之后,就不禁嘲笑:“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大晋汾阳郡王,堂堂的理学护法,只为了一些阿堵物就失态成这模样,至于么?” 她才不会说自己两天前返回京城后,也在这金山银山上滚了半天。然后她与薛云柔还拿着各种名贵的首饰,就着镜子装扮比照。 说来刘氏与江夫人也进来看过,当时这两位是晕迷着被抬出去的。 李轩却一点都不觉羞耻,他‘嘿’的一笑:“爱财难道还有错了?你是不知道这些钱财,能够帮我做成多少事?这笔财富在别人手里,就只是一些阿堵物,在我手里,却可裨益于天下苍生。” 罗烟不由扬眉:“你也要学少傅于杰,把这些钱财都捐给朝廷?” 这次少傅于杰也分了两千万两的各种资财,可这位转头就将这笔财富捐给了朝廷,让她瞠目结舌。 “怎么可能?”李轩摇着头:“这些资财我另有用处。” 这些金银财货如果到了朝廷手中,那日后怎么使用就由不得他了。 何况他身为一个臣子,捐这么多钱给朝廷,无论怎么看都不妥当,甚至可能遗患无穷。 以如今大晋的吏治,他将这高达七万万两的财富交出去,只会让那些内外廷的官宦们滋生无穷贪欲? 估计最后真正能用在百姓身上的,不足十分之三四。 这也是不合儒家教义的,圣人可不提倡这种事。 且此时整个大晋朝市面上流通的金银总数,才不过在六万万到八万万之间,骤然将这么一大笔钱财释放出去,不引发通货膨胀才怪。哪怕其中的现银现金,也才五千万两左右。 李轩不会做这样的蠢事,也没有于杰那样的高风亮节,他有自己的琉璃无瑕之‘道’,与少傅于杰不尽相同。 看完了这次的战利品之后,李轩第二个赶去的地方,是城南的一座大型皇庄。 之所以不是去他辖下的‘神农院’,而是城外皇庄,是因这个时候,土豆已经开始在各地皇庄,还有李轩家那些亲朋好友的众多庄园里面大规模种植了。 时间也已长达近月,再有五六十天,就可进入收获期了。 皇庄的众多管事与奴仆其实不太情愿,对他们来说,能省一桩事就省一桩。 李轩对此是理解的,吃公家饭嘛! 不过虞红裳一力强压了下去,这些天她甚至不怎么关心朝廷大政,全部的心力都扑在了梳理皇庄,还有土豆的推广上。 为此她足足砍掉了三百多颗人头,将一千多人下狱,三千多人赶出皇庄,展露出雷霆手段,这让各地皇庄的管事们噤若寒蝉,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操持此事。 当李轩骑着玉麒麟驰入皇庄,他的视线就被眼前的一块春小麦,还有远处那连片的粟田吸引。 此时在大晋北方的田地,一般都是冬小麦、豆类和粟轮作,百姓则以小麦与粟(小米)为主食。这可以做到两年三熟,最大程度的利用地力。 所以这皇庄里面,此时绝大多数都是粟田,只有一小部分是专供宫中与百官发放禄米的春小麦。 粟米从主食中淘汰,还要等红薯,土豆,玉米等作物出现之后。 吸引李轩注意力的,正是田里的粟穗与麦穗。 就在李轩沉思之际,提前得到消息的虞红裳御空而至:“皇庄里的老把式说今年的收成,可能要比往年少两到三成。不过土豆倒是长得不错,我每天都到这边看,估算一亩地的收成在三十五石到四十石之间。” 李轩闻言一愣:“才三十五石到四十石?掉得这么厉害?” “已经很不错了。”虞红裳解释道:“神农院那些先生说我们大规模播种的土豆,都是道法催发而来,终究不及自然生长,所以难免会伤及元气。且土豆乃异域之物,对这边的气候土壤,也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估计到了明年就会好很多。” 她的唇角微扬:“按照我们的播种面积来算,预计能收获两到三千万石。加上你从金阙天宫抢来的八百万石粮食,今年是绰绰有余了。至于明年,更不用担心。 神农院种值的红薯已经收获了两轮,平均亩产是一万一千斤,虽然它们的生长周期更久,却不需要占用稻田与麦田。” 她更喜欢红薯,这东西可以栽种在粟田,稻田与麦田的边上。 既不用费心打理,也不用加工。直接切成块,丢到米饭米粥,或者粟饭粟粥煮,香甜极了。 虞红裳不是那种不知民间疾苦的小姐贵妇,她知道现在民间绝大多数的百姓,都是一年下来连一口麦芽糖都吃不到的。 这红薯不但甜,可以改善口味,还可以节省稻米与粟米。 李轩听虞红裳这么说,就彻底放下了心,他随后微微一笑:“说到那八百万石粮食,我希望能分出其中的四百万石,至大同,榆林,太原,宣府,与北直隶等地的驿站安置。另外四百万石,则运往辽东。” 虞红裳稍稍凝思,就了然于心了:“轩郎你是准备从陕西募民,前往辽东屯垦是么?” 那些安置在驿站的粮草,明显是为向辽东迁徙的募民准备。 李轩则是面色冷凝道:“寒潮到来,陕西那边一定会大灾连绵。我烧了金阙天宫几千万石粮,估计陕西那边最多到今年底就会缺粮,我总得给他们安排一条活路。” 需知元末之际,陕西是少有的没有大规模战事,也没有遭遇灾荒的省份,所以人口稠密,极盛时占据大晋的十分之一。 太祖时就屡次从陕西移民充边,之后的湖广大移民,更是号称四成江西,六成陕西。 可即便如此,陕西人口之丰依旧仅次于山东,达一千七百万众。 一旦灾荒到来,那边是肯定养不起这么多人口,对那边的自然环境,也是一个极大的负担。 而此时的辽东,却是地广人稀。 虽然寒潮到来,也会使辽东的气温大降。可只要有了棉花,有了玉米与土豆,那么即便辽东那个地方,也能够养活大量人口。 尤其这个世界的面积要大三倍,那辽东平原的广阔也让人难以置信,那片黑土地足以养活数千万户。那边不但可以活人数千万,还可成为大晋的粮仓,减弱漕运的压力,有百利而无一害。 “陕西人口太多,迁出来一些也好。” 虞红裳没有任何迟疑:“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先在辽东北部动兵,扫荡女真诸部,夺回奴尔干都指挥使司。” “此事简单,鞑靼部败后,瓦剌已经无力出兵辽东。只需遣一大将东征,轻而易举。” 李轩不是小瞧现在的女真人,这个时候的女真诸部,确实不成气候,且内争不绝。 他甚至不需要大规模调动兵马,只以辽东指挥使司与蓟州指挥使司的力量,就足以克定女真诸部。 所谓柿子捡软的捏,而现在的辽东平原,就是最软的柿子。 第七零零章 又变小了 “遣一大将东征?也就是说,轩郎你不打算亲自出马是么?也好,杀鸡焉用宰牛刀,辽东确实不难平定。” 虞红裳微微颔首之后,又蹙起柳眉,“可如果要移民垦荒,粮食可能还会有点缺口。” 缺口其实不大,百姓少吃一点,还是能撑过去的。 可今年是虞祐巃登基的第一年,也是她执政的第一年,虞红裳不想闹到这个地步。 李轩的神色从容自若:“缺口可以从南洋诸国买,我大晋虽然禁海,可其实南洋海贸繁盛,南洋那边除了香料与药材之外,能为中原所用的货物不多,所以返回的船舱大多空置。此外拿米袋压仓也是可以,只需能有一妥善之法避潮。 而交趾国田地丰饶,每年都有许多余粮,米价极贱。于少保不是给朝廷捐了两千万两吗?我有意动用其中一半,从交趾买粮。” 虞红裳就一阵愣神:“一千万两?用不着这么多吧?” 她知道交趾那边确是盛产稻米,可每年的余粮其实不多,只因稻米种多了也吃不掉。 且那边的稻米也非常的廉价,据说都不到江南米价的七分之一。。 一千万两,都足够将交趾国的余粮买空两轮了。 “我自然不是单纯为买粮。”李轩的目中闪过一抹异泽:“也是为断麓川思氏土司的臂助,再如果今年与明年,南洋那边发生风灾呢?” “风灾?”虞红裳冰雪聪明,举一反三,当即就明白了过来:“原来如此,你这是在用管仲货殖之术?” 传说中的管子,曾以货殖之法灭人国。 春秋时越国灭吴,也是在粮食上下功夫。 李轩却用不确定的语气道:“只是略做尝试,寒潮起后,南方的天气很可能会有异常变化。可会否爆发风灾,我也不能确定,这风暴会到什么程度,是否会祸及交趾,我也无法预测。 不过买下这些粮食也不会亏,总比交趾人拿去援助思氏土司的好。对了,说到风灾,红裳你可下旨给沿海,让他们注意提醒百姓提防风暴。” 按照后世的研究,北方的冷空气与海洋寒流南下,是会增加热带风暴的概率的。 可在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情况,李轩就不清楚了。 可就像他所说的,买下这些粮食,亏不到哪去。 虞红裳则是目显异泽,心想如果南洋真的会爆发风灾,那么她不妨以术法助推一二。 如今的大晋术师可多得是,让这风暴去交趾,总好过祸乱东南沿海。 随后虞红裳就转开了话题:“恩科将近,我还没想好什么题目,轩郎你可有什么建议?” ——其实就是想要李轩出题,她知道李轩在大晋朝文官这边的根基非常薄弱。 李轩当即面色肃然:“我出一道易经题吧,‘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货,交易而退,各得其所’!还有一题策论,《礼记·王制》曰‘冢宰制国用;必于岁之杪。五谷皆用;然后制国用;量入以为出’,请诸生试论国家理财之道。 说到理财,我还想在今年的科举中,增加几道算学题,题目就从《九章算术》中选,比重必须占二成。” 他其实想要加重算学在科举中的比例,一个官员连基本的算数都不懂,像什么话? 可目前只能循序渐进,步子大了会扯到蛋。 以后那些秀才举人们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李轩正准备出书,名字就叫《初等数学》。汇集了他记忆中,所有小学与初中阶段的数学知识。 以后没深研过这本书的读书人,就别想从未来的各级考试中脱颖而出。 虞红裳微微颔首:“那么殿试呢?” 李轩心想这殿试还早着呢,不过他想了想,还是凝声道:“武侯无申商之心而用其术,荆公用申商之实而讳其名。” “申商?”虞红裳的瞳孔微凝,她知道所谓申商,是主持韩国变法的申不害,还有为秦国变法的商鞅。 武侯是指诸葛武侯,荆公则是王荆公王安石。 只就这一题目,她就对李轩的心意了然无遗。 此时的李轩终于注意到虞红裳,这次竟没有抱着虞祐巃过来。 他不禁微觉诧异:“孩子呢?你放哪呢?” 虞红裳的面颊不知何故,微微一红:“今日我恰好召你母亲入宫说话,听说你回来之后,我就将祐巃交给你母亲照顾,赶过来寻你了。” 李轩不禁愣了一愣,心想虞红裳对他母亲可真放心呐。 他知道虞红裳对天子看得极重,一向不假人手,就连她母亲杭贵妃也不信任。 可随后李轩就意识到什么,他的呼吸就变得粗重了起来。 而此时在紫禁城深宫之内,刘氏则是抱着小虞祐巃一脸的发懵。她心想这位监国长公主可真做得出来啊,就这么把小天子丢到她怀里,将她抛下在深宫之内,独自去找李轩了?这叫什么事? 而此时在刘氏身侧,随她一起入宫的冷雨柔,则是眼中微现狐疑的看着刘氏怀中的虞祐巃。 “母亲,你觉不觉得,这小皇帝与小时候的李轩有点像?” 刘氏一阵愣神,仔细看着襁褓中的虞祐巃,然后就想这可不是一点点像,而是像极了! 可这怎么可能? 不是说这位小皇帝,是从端和王家抱养的遗腹子吗? 刘氏心想一定是自己看错了,这一定是自己太想要孙子了,是错觉,错觉—— ※※※※ 李轩与虞红裳在皇庄内讨论国政,为寝忘食,浑然忘我。 可惜的是虞红裳心有挂碍,在下午的时候就不得不匆匆回宫。 李轩也策骑返京,沿途中他一直看着自己的双手,脸上微含惑然之意。 旁边的独孤碧落有些奇怪,她隐隐听到李轩口中喃喃自语:“不对啊,怎么又变小了?之前看起来明明要比现在大一圈。” 独孤碧落神色不解:“王爷你在说什么?什么大了小了?” “国家大政,你不懂。” 李轩摇着头,加快了返京的速度。 接下来他要去的第三个地方,就是五军都督府,那边正有一大堆的事务等着他处理。 尤其是五军都督府的人事—— 李轩离京三月,幺蛾子出得最多的,不是文官那边,而是五军都督府。 虽然之前的夺宫之变,朝廷已经在他与少傅于杰的主持下,将北方卫所军与京营狠狠的清肃了一番。 可五军都督府里面依旧不安宁,这几个月来,五军都督府在军务上面各种拖延,推诿,贪贿,人浮于事,甚至是阳奉阴违。 不过这一次,却不是出自于将门勋贵,而是五军都督府的众多吏员。 那些北方将门,靖难勋贵,已经被他杀得胆寒。 夺宫之变以来,军中足足三千颗人头落地,加上李轩在军中的崇高声望,惊人战绩,军中已经少有人敢造次。 可五军都督府中的那些文吏,却依然如故。 他们实际主持着五军都督府的各种事务,可其中绝大多数,却还没有意识到风向的变化。或者意识到了,却心存抗拒。 李轩连北方将门都已经清肃妥当,自然不会惯着这些刀笔吏。 不过李轩抵达五军都督府没多久,冷雨柔就找上了门。 她是从宫里面出来之后,就直接到五军都督府寻李轩的。 让李轩奇怪的是,冷雨柔到来之后,就定定的看着他的脸,半天都不说话。 “怎么了?”李轩万分不解的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没什么吧?” 他想自己莫非是修为增长之后,变得更英俊帅气了?或是三月不见,如隔三秋? 冷雨柔想着宫中的小虞祐巃,最终还是放弃了开口的打算。 她认为兹事体大,在证实之前,还是不要告知李轩得好。 万一她是误会了呢?这后果她与刘氏都承担不起。 且冷雨柔怎么想都不可能,景泰帝怎么会让李轩的孩子继承大晋皇位? 还有那皇家金册玉牒,也不好糊弄。 皇子嫡裔与公主之子虽然都是皇家血脉,可还是有些许不同的,金册玉牒能够辨知。 “没什么。”冷雨柔摇了摇头,然后将一叠宣纸拿了出来:“你看看这个。” “这是什么?” 李轩心里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接过之后发现果然是一份清单。 其中一部分是建厂所需的银钱,包括两座小高炉炼铁厂,四座器械加工厂,一座五百架机器的织造厂,一座五百架机器缫丝厂,还有一座相应规模的绸机厂。 部分是各种物资清单,密密麻麻的,让李轩看了一眼就心中发晕。 最后他再看一下总价,好嘛!两千多万两。 李轩不禁头疼的揉了揉额角:“两千多万?冷雨柔你不如去抢。” 冷雨柔神色淡然,理直气壮:“这几座厂,算是我们神器盟与少主你合资。少主你占股八成,我们神器盟出技术,还帮你们培训。你要推广这些器械工厂,总得先建造一些厂子示范吧?可我们神器盟已经没有资金了。嫂嫂她也说了,如果这些工厂建成,由她来经营,预计两三年时间就能赚回来。 至于后面那些东西,是用来做材料预研的。你不是想让我造出蒸汽船,云中战舰,还要尽量将价格降低吗?那就得在材料上下功夫。这些材料研发出来,以后你也可以抽成。” 李轩面色抽搐,可随后还是拿起笔,将织造厂,缫丝厂与绸机厂的产量,都增加到一千五百台:“这些银钱物资,你稍后从独孤碧落那里拿,最好是省着点用。” 冷雨柔的唇角微扬:“对了,你让我给造的那具傀儡法身已经完成,你要不要现在看看?” 她抬手一扬,就从乾坤袋里面取出了一口铁棺材,放在李轩的面前。 李轩顿时眉眼的一挑,现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第七零一章 王者凯旋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冷雨柔拿着李轩给的五百万两尾款,心满意足的从五军都督府离开。 绿绮罗则迫不及待的从李轩体内跑出来,进入到她的傀儡法身。 她第一时间就用法力幻化出了一套衣物,遮掩自己赤裸的躯体,然后眼含不善的怒瞪李轩:“你这家伙,果然是个色胚!简直无耻之尤!” 这家伙刚才上下打量了她这傀儡法身足足半刻,每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 李轩则是义正辞严,怫然不悦:“绿前辈在说什么呢?我是在给前辈你检查身体,为你这法身,我可是花了足足八百万两,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岂不是亏大了?” 他接下来竟还倒打一耙:“真是岂有此理!我再怎么好色,也不可能对没长大的小女孩与一具铁壳机器感兴趣,绿前辈你将我的人品置于何地?” 不过他瞳孔中异泽闪动,萝莉状态的绿绮罗,与现在少女状态的她,给了李轩一种异常的感觉。 说来奇怪,绿绮罗这形象一换,竟是截然不同的风味。 还有,这次冷雨柔的做工还真不错,他有点理解现代那些‘人偶控’了。 绿绮罗对李轩之言一时难辨真假,‘没长大的小女孩’与‘铁壳机器’之语更让她羞怒气结,一阵磨牙。 不过她现在暂时没有太好的反制之策,拿李轩无可奈何。 绿绮罗虽然掌握了李轩大量的把柄,随时可让李轩翻船,可她不是那种喜欢搬弄是非之人。 绿绮罗只能冷冷的哼了一声,在心中狠狠的记上一笔。。 她随后面色一肃:“李轩你真打算推广那些机器?这可是残民之法。我看过神器盟制作的缫丝机,一架机器可相当于百人之功,也就是夺百人之食,这有何必要?一旦大规模普及,会有无数人吃不上饭。” 李轩闻言莞尔:“账可不是这么算的,且此事我自有思量,你不用管。” 一台机器的确是夺百人之食,可物流环节与销售环节却又会多出一些职位。民间的百姓不用织布缫丝了,还可把多余的时间花在牲畜养殖上。 李轩心想如果不提高生产效率,他该怎么增加社会财富? 工业化与未来的智能化,的确是夺了许多人的工作,资本的剥削也越来越过分。可的确让人们的生活更好,物质更丰裕,活得更加轻松。 难道让人们整日里辛苦辛苦的做手工劳作,或者从田地里刨食就是好吗? 何况他的商税改革,就全靠这些工厂了。 由于各种缘由,大晋与大明一样是没有任何商税的。 三百年来,历代晋臣也都意识到这其中的问题,却无一人敢在这上面越雷池一步。 李轩也同样不敢开收商税,他知道以大晋的吏治,任何增加的税种都会最终传导给百姓,给他们带来巨大压力。 要重新搭建一个覆盖全国的商税系统,也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即便搭建好了也没用,那些富豪商人有的是办法避税,真正承担商税的只会是小商小贩。 所以李轩改革商税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工厂上。 等到这些工厂建成,他就直接从出厂的货物收‘增值税’。哪怕是加上百分之十,百分之二十的重税,这些棉布,丝绸,还是会比手工制作的商品便宜好几倍。 而增值税,无疑是最让百姓感觉不到痛苦的税种了。 李轩估计民间也不会有太多的反对声浪,朝廷要对那些夺人饭碗的机器征税?那太好了,就应该多征一点。 收税的方式就更简单了,只要盯着这些工厂的出货量征收就成。 李轩牢记一个原则,在这个官僚系统效率低下的时代,朝廷采用的政策最好是去繁就简。 越简单粗暴,下面的官吏就越难上下其手。 也尽量别明目张胆的去动既有蛋糕,最好是在人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把蛋糕偷走。 唯独工业化之后,会对各地的水质造成极大的污染。 李轩如果不想失去龙族这个盟友,就一定要在一开始就在工业废水的净化上下功夫。 幸在这个世间有道家符阵这种东西,李轩已经委托天师府研究相应的符阵。 这种符阵其实不难,可李轩的要求是必须最大程度的降低成本。 总之对于未来的施政,李轩已有全盘之策。 解释起来却很复杂,李轩不打算对绿绮罗一一详叙,他摇着头:“前辈与其担心我的施政,倒不如想办法给我再添一两具身外化身。”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朝着旁边已经堆叠到接近房顶的公文指了指:“你看看这些!你不是想要让我去争当天帝吗?可我现在哪有功夫去争。” 绿绮罗却不为所动:“你少蒙我,我知道其中真正需要你处理的不多,无非是签一些字而已。等到你培养的那些助手上了道,你只会更轻松。” 她随后神色一动:“你要的其实不是身外化身,而是想要借助化身,提升参研武道之速。可其实有一个更简单便利的方法就在眼前,可以让你节省几十倍的时间,何必求助于我。” “哦?”李轩眼神一亮,有些好奇了:“晚辈愿闻其详。” “少司命!”绿绮罗往江南医馆的方向指了指:“她手中的‘斩仙令’,与你手中的‘昊天神印’,都是三代天庭‘周天星斗大阵’的钥匙。” 李轩身躯微震,现出讶然之意。 只因‘周天星斗大阵’在此界大名鼎鼎,这是几代天庭的护界大阵。 据说此阵,需要炼制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对应天上的三百六十五颗主星辰;然后还需要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对应一万四千八百颗副星辰。再配以亿万之力,一代表一颗星辰,就可组成威力绝伦的周天星斗大阵。 以太阳星与太阴星为主星阵眼,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为根,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为干,亿万之力为枝叶,将周天星辰之力联系在一起,可见其威力和威势是何等的浩大—— “这两件东西,虽然没法助你掌控此阵,可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做一些演算还是能办到的,怎么说呢?” 绿绮罗稍稍凝思:“这方面的功能,与你对冷雨柔提起的超级计算机很像,它的算力异常强大。先帝曾经以此阵,在一天之内推演出了一门不逊于八九玄功的炼体之法。” 李轩的眸中顿时波澜起伏。 “还有。”绿绮罗的唇角含笑,神色意味深长:“你如果不怕翻船,也可试着一亲芳泽。如果你能得少司命的芳心,那么她给予你的东西,价值足以相当于三五个东岛。” 李轩就不禁一声失笑,心想自己岂是为五斗米折腰之辈? 他敢拍着胸脯担保,自己与身边的所有红颜知己都是发乎于情,不参杂任何私情。 绿绮罗的语声,则悠悠然的继续说着:“我知道她的身份,此女虽自称为‘源太微’,可她其实是先秦帝姬,还是始皇帝最宠爱的一位公主。 她可以帮助你获得先秦埋葬于始皇陵的所有财富,不过价值最大的,应当还是那些封印于兵马俑的一百二十万秦军神魄。其中无一例外,都可转化为‘天兵’。所以你只需得此女之助,你的天帝之位不说十拿九稳,两到三成把握还是有的。” 李轩不禁倒吸了一口寒气,心想这少司命是真有一点‘香’啊,他差点就守不住自身的琉璃浩气了。 ※※※※ 绿绮罗稍稍熟悉了身体之后,就离开了五军都督府,对李轩避之唯恐不及的前往了神农院。 李轩也舒了一口气,在身上附着一个萝莉鬼魂的情况下,与罗烟她们‘嘿嘿咻咻’,还是很有压力的。 许多特殊的招法也没法练习,李轩的面皮,还没有厚到可以无视一切的地步。 随后他埋首于案牍,直到次日清晨,才将五军都督府这边积压的所有公文处理妥当。 也就在辰时时分,李轩就穿着一身王袍,外罩六道伏魔甲,全副武装的策骑踏入紫禁城内。 他沿途所过之处,几乎所有的京营将士,都是面色凝肃的半跪于地,或是问安,或口称千岁。 所有沿途参与朝会的大臣,也纷纷避让,礼敬有加。 这不是敬李轩的郡王身份,而是敬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晋军神。 当李轩踏入到太和门,包括首辅陈询在内的所有大臣,都是面显凝然之意。都感觉到一股无比磅礴沉重的威势,扑面而来。 犹记得四个月前,大晋朝廷还是内忧外患,举步艰难。 一些悲观之人,甚至认为这朝廷已风雨飘摇,最多能支撑个一年半载。 然而短短四个月不到,形势已大不相同。 如今虽还有一个沂王虞见深割据西安顽抗,却已难成大患。 而这一切,都是因他们眼前的汾阳郡王。 李轩连续生擒脱脱不花,克定宁王与襄王藩,以三尺长刀涤荡天下,横扫邪氛。 这不但为李轩造就了战场上的无敌声威,也同样给朝堂诸公带来了巨大压力。 “今日朝议的第一件事,就是南直隶掌印御史的人选。” 站立于虞红裳前方台阶上的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扫望群臣:“此事在朝堂中已经争论三月不决,不能再拖下去了。” 大晋开国之初,在都察院之下设十三道监察御史,加上南北直隶,一共一百七十人。为正七品官,分区掌管监察十三行省与南北直隶的‘弹举官邪,敷陈治道,审核刑名,纠察典礼’等事,称为‘巡按御史’。 此外每一行省都设有一主官,称为‘掌印御史’。 而此时他们要议的,正是南直隶二十多位监察御史的主官人选。 “此事简单!”李轩袍袖一拂:“既然辅政大臣争执不决,那就下付廷议!” 这一瞬,包括陈询于杰在内的诸多辅政大臣,都不禁感觉一阵蛋疼,面皮抽搐不已。 这正是他们最不愿见到的,一旦将此事下付廷议,就脱出了他们这些辅政大臣的掌控。 这又是下面那些三品以上官员乐于见到的,只有进入廷议,才能让他们拥有在朝堂人事上的发言权。 可这些人事的最终决定权,却会落到了监国公主虞红裳的手中。 第七零二章 天欲亡其国 当日朝议,所有的人事任命,几乎都遵循了李轩的心意。 他要在辅政大臣中获取一半的票数很困难,可要在廷议中,保障他与虞红裳的人选进入前三,却简单得多。 不过李轩的吃相,肯定不能闹得这么难看。 这个朝堂还需要几位辅政大臣的维持,李轩也需要团结朝野力量的绝大多数。 无论是将几位辅政大臣架空,还是把他们驱出朝堂,都是等而下之的选择。 作为大晋宰执,他必须调和阴阳,使群臣和衷共济,尽可能的发挥他们的才能,而不是激化矛盾。 像是王安石那样将政见不同的人直接予以贬斥,固然是简单痛快了,却使得前赵之后数百年都陷入党争,甚至是遗毒后世。 所以这次朝会的目的,更多是为震慑。 大家如果愿意坐下来好好谈,那就可以多分一点糖果。如果不愿意,那就撕破面皮,廷议中分高下。。 也就在这次朝议之后,朝廷各方面的政务都顺畅了起来。 李轩与诸位辅政大臣达成了默契,所有北直隶,南直隶与沿长江运河一带三品以上的人事,日后都由他一言而决。 三品以下,吏部也需优先考虑他提出的人选。 至于其余地域,李轩一概不问。 他的改革重心,就集中在这些省份。 李轩的想法是先在这些富裕的省份施行新政,等到成功之后,再全面铺开不迟。 那些穷苦之地一来风气保守,二来经不起折腾。 到七月二十六日,朝廷恩科如期开启。 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恩科的总裁官正是李轩,副总裁则是商弘,各房的同考官,也有近半之数是虞红裳参考李轩的意见任命。 由于急缺官员,几位辅政大臣在一场朝会议论之后,又临时增加了录取的人数。 这一科总数八百二十位进士,是大晋历年会试之最。 让李轩宽慰的是,这次他对科举的改革,没有在朝中遭遇太大的阻力。 至少八位辅政大臣,无一人反对增加算学科目。 景泰帝知人善用,提拔的都是能臣干臣。 只要有能力,哪怕是商弘,萧磁,高谷这样心向太后上皇的,他也能够容忍。 景泰帝临死前任命的八位辅政大臣,更是无一庸臣,都知道算学的重要性。 所以他们哪怕不公开支持,也不会正面反对。 科举的结果也很喜人,此时的八股文章虽已遗毒于世,可在算学上下过功夫的学子还是有不少的。 朝廷录取的八百进士,基本都娴熟掌握《九章算术》的所有数学知识。 其中还有不少人研读过他的《格物》,试卷中不但逻辑分明,还将《格物》之理奉为圭臬。 所以他们的名次大多都很靠前,基本都在二甲与三甲前列。 李轩不是不知道其中有许多人是含有投机之意,可他无所谓。 文章难以作假,这些人即便想要投他所好,也需真正领会了他的学问。 那些虚浮于表面,试图鱼目混珠的,李轩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能够通晓《格物》之理,又能在算学上有造诣的,甭管他们的人品如何,至少在政治敏感度方面很强,能力方面也可期待,都是可以使用的人才。 而就在进入八月中旬的时候,李轩以部属王源为将,领四万新近编练的神机第三营,神机第四营为核心,加上蓟州与辽东十二万骑军征辽东。 此时已临近冬季,辽东由于寒潮的关系,气温已经很低了。 可九月出兵有一个好处,那些辽东的游牧部落需要过冬,位置基本都稳定了下来。 李轩则在将士的御寒上额外下功夫,不但给每人都准备了两套棉衣,还特地弄来了大量的皮革,给所有将士准备了皮靴与手套。 王源的用兵也势如风火雷霆,在短短两个月内,就横扫了整个辽东平原。 此时辽东的女真部落,绝大多数都在蒙兀历次南侵中损失惨重。有些许保存了元气的部落,本身就倾向于大晋。 故而王源大军所向,几乎一片披靡。气势如虹的收复了黄龙府(长春),会宁府(哈尔滨),直到木鲁罕山(鹤岗东北)而还。然后在更寒酷的天气到来之前,全军返回沈阳。 此时更北面临近通古斯与库页岛的地域,虽然还没有恢复,甚至‘奴儿干城’也没有夺回,不过奴尔干都指挥使司的精华地带,都已经掌握在大晋之手。 剩余的那些北山女真与海西女真等部,只需派出一些使者就可以平定。 这些部落天高地远,大晋对他们也只有羁縻之力,实际管束不到他们。 其中的许多部落,甚至还不知道奴尔干都指挥使司曾经失陷于蒙兀之手。 他们也不会管南面的辽东平原是属于谁家,反正只是口头臣服,无论是臣服于蒙兀,还是臣服于大晋,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 而就在朝廷宣布重建‘奴尔干都指挥使司’之日。朝廷上下都为之沸腾,群臣都振奋不已。 王源这一次东征的战果其实不大,一路斩下的人头都不到千颗。 可这是土木堡之变以来,大晋第一次收服失地,意味着大晋的国力正在恢复。 此时虽还有沂王虞见深祸乱西北,可朝中有识之士却都不甚在意。 无论民心,地势,还是军力,沂王虞见深都不占优。这位唯一能依仗的,就是所谓‘昆仑派’的支持。 这个域外道门,不知怎的就冒出了数十天位,一力支持虞见深割据陕西。 可此时的西安,北有陕西都指挥使司(甘肃)与固原镇,东面则有河南总兵方瑛,太原总兵郭泰堵住了潼关与河南府,兵锋难以东出,只能偏居一隅,难以影响天下大势。 所以朝野内外,一片朝气蓬勃,显出蒸蒸日上之势。 不过到十月底,朝廷就发生了两桩大事。 一是南方各地都上报歉收,请求朝廷减免今年的钱粮征收。 二是八月份大晋遣往交趾国与大缅国,斥责两国援助麓川土司祸乱晋土一事的使者,都陆续从南面返回。 两国的态度不尽相同,大缅国那边恭恭敬敬的将使者送出国土,保证再不会与麓川勾连。 交趾国则是拒不承认,并将大晋使者驱赶出境,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 李轩安排的海船队,也没能如愿从交趾国与占城买到多少粮食。 他们的海船在河内上岸即被驱赶,只能借助交趾地方豪强之力,走私了一些粮食上船。 至于占城那边,则是无粮可供。 只因交趾国王黎元龙已兵临占城,两国之间已交战数月。 李轩颇为惊讶,占城原为汉代所置日南郡的象林县,位在交趾之南(越南南部)。 那边也是一片沃野千里的膏腴之地,一年三熟的占城稻,就是出自于此。 原本在他的预计中,如果在交趾买不到粮,那就以占城为备选。 李轩当即将出使交趾的鸿胪寺少卿与彭八百急招入京,询问详情。 这次前往交趾国的海船队,就是由彭八百主导。 彭富来的这个老爹,不但是横行两淮与南直隶的大盐商,在海外贸易中也颇有份量。 这次朝廷购粮,彭八百登高一呼,当即海船云集。 可惜的是,这次彭八百组织的船队虽然钱没少赚,可粮食却没能带回多少。 当二人面见李轩之时,那位鸿胪寺少卿羞愧无比:“其实交趾国的朝臣,最初对下官的态度还是很不错的,礼敬有加,且已允诺断绝对麓川思氏土司的支助。 不过在九月之后,他们忽然间态度大变,之前负责接待下官的交趾礼官先是对我避而不见。随后他们的国主又将我招入朝堂,厉声训斥,以下官轻慢无礼为由抽打了下官整整十鞭,然后强行让力士扭送,将我驱赶出境!” 鸿胪寺少卿在羞愧痛恨之余,也怒火填膺。 作为上国使臣,他在交趾国却遭遇到这样的奇耻大辱。 鸿胪寺少卿自觉无颜见朝廷百官,入京的这些时日,他也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百官鄙薄,群臣讥讽。 这让他甚至有了轻生之念,如果不是要就自己的差事述职,做一个了结,他现在就已投湖自尽。 李轩的面色清冷:“那么你可知交趾国态度大变,是什么缘由?” “殿下!”鸿胪寺少卿章隼深吸了一口气:“下官世代书香门第,是知礼之人,这次出使交趾,绝无傲慢不逊,以大凌小之举,一切都是以礼相待。 唯独在九月初的时候,下官拒绝了交趾礼官请求朝廷册封交趾王为‘安南国王’之议,可此事大晋已严拒交趾多次,应当不至于将之激怒。所以交趾国之变,应该不是我们使团的缘故。” 此时他稍稍犹豫:“根据彭兄打探得知,在九月中旬,有中原人士秘入交趾王宫。之后交趾王不但将我们使团驱逐,更在不久之后起兵征伐占城。”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就看向了彭八百:“彭叔您怎么看?” “应当就是那金阙天宫,也就是所谓的昆仑派。” 此时的彭八百,在李轩面前却不敢自居长辈,他抱了抱拳:“如果我猜测无误,金阙天宫应该是许诺了交趾王助其攻伐占城。 还有,近日交趾与占城等地粮价暴涨到二百文一石,我推测是金阙天宫在交趾与占城等地大肆购粮,推高了粮价。”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竟不怒反笑:“有意思!这真是天欲亡其国。” 他想着自己袖中的一封黄纸,那是他遣往吕宋的另一支海船队发回的信符。 那边倒是购得了不少粮食,却遭遇了一场巨大的海上风暴,不得不滞留当地港口。 这支船队却非是由民间召集,而是由内官监出面组织。 由于这船队久久未归,内官监不惜动用了‘火眼金乌’前往询问,才得知南洋一带,竟爆发了一场数百年来仅见的强大风暴。 “碧落你去一趟皇宫,请监国长公主尽快召集天下术师于夷洲(台湾)高地布坛设法!” 李轩吩咐完独孤碧落,就和颜悦色的对鸿胪寺少卿章隼道:“你先以养病为名,回家安心呆着。最多三五个月,本王必定让你重使交趾,一雪前耻!” 鸿胪寺少卿章隼闻言,不禁微一愣神。 他先是不能置信,可随后就将到李轩数月间横扫天下的辉煌战绩,惊世之能,当即拜服于地道:“如殿下能让下官洗雪这奇耻大辱,下官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这其实是不合规矩,他效忠的应该是大晋,而非是汾阳郡王。 可鸿胪寺少卿章隼已将那交趾国恨到了极点,愿以付出一切,让交趾国的君臣都付出代价! 第七零三章 小狐狸逃婚? 北京城内,李轩正询问彭八百在交趾遇挫的详情之际。 位在占城境内的交趾国王黎元龙正坐于御辇中,神色振奋的看着远方正激战中的芽庄城。 这座占城国的北方门户,人口繁盛的大城,已经在他辖下十七万大军攻伐下摇摇欲坠。 他的身边,则是白虎宫主史天泽与交趾大将黎胜。 更远处还有黎氏王朝的御史中丞阮光明,此人正处于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的状态:“大王!您也是熟读过四书五经的,知书达礼,岂能如此对待上国使臣? 即便大王不喜晋人使者,将之驱逐即可,何需施以鞭打,当面折辱?大王此举除了激怒晋人,于我朝又有何益?” 他是不久前出使暹罗国归来,可一回到国内,就听闻了这个让他几乎昏厥的消息。 黎元龙终于将视线从前方转移过来,不屑的看着自己的御史中丞:“激怒晋人?那又如何?难道大晋还敢举兵交趾,攻伐我朝?” 他心中略含不满之意,昔日晋军大将皇甫神机统率大军攻占交趾时,对他父王的折辱还少了么? 百余年前,他父王黎利趁着大晋永乐皇帝迁都北京之际举兵反晋,最终将所有晋军都驱出交趾,斩杀晋人不下三十万,最终大晋是何反应? 他们还不是捏着鼻子认了?那位大晋的宣宗皇帝甚至还得遣使至交趾安抚。 可见什么上国之威,也不过如此。 何况如今的晋人新帝继位,幼主临朝,又内乱不止,哪里还有余力顾及他们交趾? 其实黎元龙也知自己羞辱晋人使者的举止有些不妥,可阮光明大可在私下的场合劝谏。而不是在史天泽这个外人在场的场合提及此事,让他感觉脸面无光。 阮光明闻言则是气息一窒,两眼一阵发晕:“陛下,苛待使者乃是蛮夷之举,我安南以礼治国,岂能为之? 且臣闻大晋已经在北方大败蒙兀,生擒蒙兀大汗,又在数月之间平定国内两处藩王叛乱,可见其国力已复,绝不可小觑!” 此时大晋朝虽然将这片故交州之地称为交趾,可黎氏王朝上下却一直却是以安南自称。。 “行了!”黎元龙没有等阮光明说完,就直接出言打断,他的脸色青冷:“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那阮光明当即捧着自己的官帽,跪伏于地:“请陛下修一份国书,遣一使团,向大晋请罪,以息上国之怒。” 此时那御辇之上,发出‘轰’的一声响。 这是黎元龙,将他握着的扶手粉碎。 阮光明却听如不闻的继续说道:“大王,您忘了昔日大晋之所有攻伐占城,就是因前安南国王侵攻占城,占城国王遣使向大晋求援所致?万一大晋在此时兴兵南侵,我朝恐有倾覆之祸。” “给我拖下去!” 黎元龙的眸光,已经阴冷如刀,怒火攻心:“封上他的狗嘴,拖下去杖责四十,以勾结晋人之罪下狱问审!告诉监刑司的人,一定要给我打断他的腿!” “大王!”阮光明微一愣神,看着御辇上的黎元龙。 他还想说什么,可旁边已经有一群力士一拥而上,将他死死的按住。 还有人用刀柄砸在了他的口舌上,然后用镇元钉直接钉入到他的躯体,让他再无法开口。 而就在阮光明被带离之后,黎元龙依然余怒未消。 不过他的眼眸深处,也现出一抹隐约的忧色。 黎元龙知道晋人最近崛起了一位‘汾阳郡王’,号称神将,所向无敌。 正是此人生擒脱脱不花,平灭了两位叛乱的藩王,兵锋锐绝天下。 而如今的大晋,也是由这个才年满二十不久,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执掌朝政。 所以阮光明刚才的言辞,还是有可能发生的。 黎元龙不是很惧怕晋人的攻伐,他曾亲身体会过多年前的抗晋之战。 是亲眼看着他父亲,如何一步步将晋军拖垮,然后将之击溃的。 可黎元龙担心的是晋军南侵,会影响到他对占城的征伐。 “大王是在担心晋军南侵?” 白虎宫主史天泽凝目看了眼这位交趾国王,然后发出了一声轻笑:“大王多虑了,昔日英武大王兵微将寡,钱粮短缺时,都能屡败晋人,斩首数十万级,如今安南战将千员,雄兵数十万,又有大王您这样英明有为之主在位,晋军若贸然南下,只会是折戟沉沙之局。” 他曾经历任大元朝的中书左丞相,枢密副使,在这个前所未有的大国中执掌军政要务,一言可决藩国生死。 所以他心里对于交趾国这些君臣,是很看不上眼的。 可史天泽城府深厚,能屈能伸。 面对这位性格骄狂的安南国主黎元龙,依旧能放得下身段。 “可笑,朕若惧了晋人,岂会在朝堂之上当众鞭挞晋使?” 黎元龙不屑一哂,然后看着史天泽:“不过朕希望你们昆仑派遵守承诺!一旦晋军南侵,你们必须遣十名以上的天位,助朕抵御晋军。” “大王放心,我昆仑派从不做背盟之事,也正需大王这样的盟友牵制晋人,岂会自毁长城。” 此时白虎宫主史天泽目中幽光闪动:“其实大王如果愿意兴兵,攻入晋土,别说是十名天位,二十名也能拿得出来。我昆仑派甚至愿助大王北上,入主中原。” 黎元龙怔了一怔,目中顿时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可他随后摇头:“再说吧,且待本王攻下这占城再说,对了,史宫主你这次来寻朕,究竟是为何事?如果是为买粮,那么朕爱莫能助。听说你们近日在本国境内大肆购粮,其数已经达五百万石? 不但我安南境内今年的余粮被你们收购一空,就连阮家,郑家往年的陈粮,也被你们收刮干净。朕现今,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给你。” 白虎宫主史天泽则是苦笑:“五百万石太夸张了,至今为止,我们只收得粮食二百七十万石。” 他这次在交趾收得的粮食,远远少于预期。 这边虽有大量一年三熟,亩产十余石的良田,可当地的百姓,却没有积蓄粮食的习惯。 只因天南之地潮湿,不易储藏。 且如今的金阙天宫,也拿不出太多的银钱了。 自李轩劫掠东岛之后,金阙天宫的财政已捉襟见肘,史天泽这次仅能携带二百万两前来购粮。 可如今的西安城,粮食缺口极大,由于扩军与大肆征发民夫之故,陕西大量田地抛荒。今年缺粮至少五百万石。 还有麓川思氏土司那边,也是嗷嗷待哺,等着金阙天宫的粮草援助。 史天泽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俯身:“闻说大王的常平仓内,存有陈粮三百万石。史某斗胆,以三百文一石的价格,收购其中半数。” 交趾国主黎元龙不由蹙眉,陷入凝思,片刻之后他就一笑:“三百文一石的价格还算公允,不过我只能给你八成。” “大王!那可是常平仓。”这是旁边的交趾大将黎胜,他的面上含着忧色。 “无妨!” 黎元龙摇首阻住了黎胜:“我安南稻谷一年三熟,如今还有二十天就是收获季节,这些许粮草,给了他们又如何?” ——何况是三百文的高价,需知平时他们安南的粮食价格,只有四十五钱一石。这是往日的六倍,足以让他们大赚一笔。 ※※※※ 李轩见过鸿胪寺少卿章隼与彭八百之后,就没把安南的事情放在心上。 只因这个时候,神农院已培养出不少红薯种子,开始了成规模的推广。 绿绮罗在作物培植上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李轩的预想,竟使得神农院的那些红薯,缩小了一半的生长时间, 而土豆的收成,在进行第二季的栽种时,单亩产量又有了小幅度的提升,达到了四十五石。 关键是南北直隶的官宦人家,地主豪强都闻风而来,从皇庄索要种子,使得土豆的栽种面积,增加了一倍。 安南的粮食,已经没有之前他以为的那么重要。 且此事已有虞红裳接手,如果不出意外,交趾会为他们的狂妄愚蠢付出代价。 李轩也已准备就绪,迁民前往辽东安置。 陕西那边暂时还不用管,山东这边却已迫在眉睫。 自太祖太宗以来,山东就是大晋人口最丰盛之地。 号称是八百万户,人口则达三千万之巨。所以山东每年都有饥荒,每年都有叛乱。 朝廷之所以明知漕运的弊端也不敢废止,就是因山东的土地,养不活这么多人口。 尤其寒潮已至,山东的形势更加危险。之前被清剿的白莲教,又有死灰复燃之势。 李轩这次就准备从山东迁徙五十万户过去,为此他甚至去了一趟辽东,督令屯驻于此的二十万大军,按照他的规划,在野外建造木屋。 这些大兵自然不可能做到如后世兔军那样为百姓牺牲,在大冬天跑到野外干活。 不过李轩以银钱来催促,效果也还不错。 此时的李轩是春风得意,只因这些天来,无论公务私事都是一帆风顺。 在朝堂之中,只要是李轩一力推行的政务,基本都没有阻碍。 私宅之内,李轩也是享尽了温柔。 薛云柔与罗烟几个女孩可能是太想要孩子,这些天对他屈意承欢,可算是让他知道温柔乡是什么滋味了。 虽然李轩有时候也感觉吃不消,每天早朝都差点迟到,晚上还得从厨房那边要一碗冬虫夏草羊肉汤吃,用于温补肝肾,益精壮阳,可他心里还是暗暗得意的。 李轩自觉自己时间管理大法已经大成,家中诸女也已和睦,从此再无翻船之虞,可安享两倍的齐人之福。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却暗暗发慌。 只因直到十一月五日,外出追缉黑榜凶犯的江含韵还是没有回归京城。 可数月前刘氏与江夫人定下的婚期,就在十一月初八,已经没几天了。 李轩最初以为江含韵是出了什么事,可结果让绣衣卫一查,才知道江含韵逗留于南京,本人则安然无恙。 六道司那边则说江含韵追缉的黑榜凶犯,早已被擒至南京镇妖塔安置。 李轩也在一瞬间就生出猜测,这只半妖小狐狸,难不成是犯了婚姻恐惧症,或者干脆想要逃婚? 就在十一月初六,李轩终于坐不住了,他当即从敖疏影的水德元君庙里面强行抓来了听天獒,又跑到薛云柔那里去借‘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准备前往南京抓捕小狐狸归案。 可薛云柔却抱胸看着他,半天没有说话。 第七零四章 我的马呢? 李轩被薛云柔异样的目光盯着,莫名的就感觉有些发慌,后背寒毛耸立:“柔儿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他在反省自己最近是否有哪里做得不好?然后发现他这些天似乎有些飘了。 薛云柔则默然不语,她想最近的李轩倒是没什么可说道的地方。 虽然这家伙公务繁忙,可李轩总是能抽出时间陪她,时不时的还会给她一些小惊喜——按照李轩的说法,就是浪漫一二。 关键在床——嗯哼,是在人伦大事上也很努力。 虽然每次越到后面,这家伙就越怠懈惫懒就是了。 可薛云柔一想到两日之后,李轩与表姐的婚事,就觉心里像是梗了一块石头。 明明她是可以与李轩在一起的,明媒正娶,大红嫁衣—— 她心里正不是滋味呢,偏偏这家伙为了去哄含韵,跑过来跟她借‘九天十地辟魔神梭’。 薛云柔的眼圈发红,差点落泪,却又强行克制住了,她心念一转:“这辟魔神梭我最近有用,不能随便外借。不过轩郎你如猜得到我现在的心事,我借给你也无妨。” 李轩心内顿时警铃大作,趋近于大成的时间管理大法,让他本能的意识到,这不仅仅只是‘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问题。。 李轩决定求助于听天獒,暗里以神念传音:“听天你来帮我听一听,云柔她现在在想什么?” 听天獒就不禁‘呵’的一笑,心想天位强者的心声,是那么容易听的吗?它得费不少力气。 可你平时不烧香,急来抱佛脚,真是想得美! 可怜它千里迢迢赶至北京投靠,结果这家伙就是拖着不肯让它当家兽。 最后还是薛云柔与罗烟出面,让水德元君大人接纳了它,当了元君的护法神兽。 现在李轩想起它来了,又把它找来卖力,没这样的好事。 他们的兄弟情义,已经彻底断了!断了! 结果下一瞬,它就听李轩神念传音道:“你帮我这一次,转背我帮你与都城隍家的六耳将军牵线搭桥。” 他知道最近听天獒往北京都城隍庙那边跑得很勤,应该是看上文忠烈公座下那头六耳狮师六如了。 听天獒当即身躯微震,又想李轩对俺还是不错的。 这家伙是水德元君的王夫,不能得罪,咱这次不如勉为其难—— 不过就在这一瞬,它望见薛云柔的眼睛盯视过来。 那目光凶狠毒辣,听天獒不用去听薛云柔的心音,都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你敢帮李轩,我扒了你的皮—— 听天獒当即一声呜咽,然后把躯体一缩。 李轩一看就知道这家伙怂了,心想这货果然靠不住,平时多烧香也没用。 不过这次去江南,他还得多仰赖这个地头蛇之力,就不把他一脚踢开了。 李轩只能摇头,然后情真意切的看着薛云柔:“柔儿可是以你我之间的婚事为撼?” 他见薛云柔泫然欲泣,紧紧咬住了下唇,就心中有数了。李轩不由轻声一叹,然后紧紧握住了薛云柔的手:“虽然没法宣之于众,可我们的婚事还是可以办的。我以前就想过了,我们择一偏远之地举办婚事。把我母亲,还有薛夫人,张天师,都请过来。届时我们三书六礼,八抬大轿,一样都不少。” 薛云柔愣了一愣,心中暖意滋生的同时,也暗暗心动。 她定定的看着李轩,然后就‘哼’了一声:“东西我不能给你,红裳请我与父亲前往夷洲,主持做法,转移南洋风暴的走势。 这次的风暴非常大,据说是超过了历代之最。红裳虽然召集了六百术师,又请了东海龙族相助,可还是力不能及,必须我与父亲尽快赶去不可。所以‘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我没法借你,半日之后我就得出发去西安,去接我父亲,与你也不是一路。” 李轩心内顿时暗暗苦笑,知道自己还是没有过关,只是危机延后。 同时也为之发愁,南洋风暴,确实是关系南方沿海民生的大事,比自己的婚事可要紧多了。 随后李轩神色一动:“南洋的风暴很大吗?东海龙族都无可奈何?” 自把这件事交给虞红裳,他都许久没过问了。 “据说这次的风暴眼不是一个,而是两个,源发于吕宋之东的那无垠大洋。” 薛云柔一边说着,一边往南方指了指:“据东海龙族的天象师说,它们的风力还会增强,其风力之强千年未见。然后它们数日之后,还会在琼州(海南)之南聚合在一起,可称得上是千年未有之风灾。” 薛云柔看着李轩,语声凝然道:“李轩你那句话说得没错,这是天欲亡其国。” ※※※※ 没能借到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李轩就只能去打‘赤雷神辇’的主意。 就在赶往紫禁城的途中,李轩又匆匆回了五军都督府一趟,亲自签发了两封军令。 “令两广总督从速整备广东水师,整修炮舰。可考虑从南海海盗中,择炮舰众多,心存忠义者招抚之。其麾下五万标兵营,至广西总兵官张重帐下听令。” 此时的神器盟,已经在帮助他研发一种廉价的,钢铁外壳的蒸汽炮舰。 以蒸汽为动力,螺旋桨来推进——可显然是赶不及此战了。 李轩知道螺旋桨的原理,所以直接跳过了‘明轮’的阶段。 可由于他暂时还没找到大储量的油田,倒是煤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所以还是使用蒸汽,加上术法阵列作为辅助。 预计这种炮舰造成之后,可以使大晋获得远近海洋上的霸权,甚至拥有对抗绝大多数海兽的力量。 可现如今,这些炮舰的龙骨都还没搭建呢。 李轩现在需要做的事情实在太多,无法一一兼顾。 第二条军令,是令广西总兵官,怀远伯张重迅速调集九万兵马,另从广西各土司征召十万狼兵,屯驻交趾边境,粮草军饷由两广总督专责提供,从优从厚。 狼兵是土司组建的地方武装,又叫“俍兵”。 旁边的辅国公皇甫懋(mao)当即神色一动:“汾阳王可是要对交趾动手了?恢复交趾布政司?” 这位国公年仅二十二岁,任职左军都督府右参军。 不久前这位亲自向监国长公主请令,调任五军大都督府,在李轩麾下任职,实质担任着李轩的助手与秘书的角色。 皇甫懋虽是皇甫神机之子,当代辅国公,可在朝中却与李轩更亲近,与他两个叔父不睦。 数月前李轩大破蒙兀,生擒脱脱不花,让辅国公皇甫懋决定倾力投效。 他知道这世间,如果有谁能帮助自己为父亲皇甫神机复仇,那一定是李轩无疑。 “只能说是未雨绸缪,具体什么方略,还是得看情况。”李轩目中显出厉泽:“不过在这之前,我得确保交趾再无余力,援助麓川土司。” 皇甫懋稍稍凝思:“属下请令南下,专责监督此事。” 李轩则深深看了皇甫懋一眼,他知道交趾一地是由皇甫懋父亲皇甫神机一力讨平。宣宗初年放弃交趾时,皇甫神机虽已从交趾离职多年。 可这桩事,怕是一直被皇甫神机他引为平生撼事。 所以他毫不迟疑的挥了挥手:“你想去就去吧,我可以给你一个钦差特使的名义。去了之后,帮我注意河内。” 李轩在舆图上点了点:“看看有没有机会进占此地,我不求占据交趾之地,却需灭了这黎氏王朝。大晋上国天威,不容蛮夷宵小冒犯!” 至少他主政大晋的时候绝不容许—— 在布置完临时的军务之后,李轩就又匆匆入宫,去寻虞红裳。 “要借我的赤雷神辇去江南?” 虞红裳上下看着李轩:“听说江中郎将一直未归,轩郎是去寻她的?” “是——”李轩刚准备点头,就又想起不久前在薛云柔那里遭遇的挫折,他忙收住了话头:“是为公务!公务!神器盟已经在南直隶建成炼钢厂两座,器械厂四座,这是大益于国家之事,我准备前往巡视,看一看究竟。” 这是实情,这个世界有术法这东西辅助,无论建造什么东西都很快。 可虞红裳闻言,却不含半点烟火气的一笑:“原来如此,如果是为你与江中郎将的婚事,我倒是可将赤雷神辇借你一用。可既然只是为巡视,那就不急着赶时间。 且之前于少傅也找我商借神辇,他要去云南是视察军情,观察战况,这可比工厂的事情要紧的多。这样吧,我让宫中借一艘飞舟给你,你沿途顺便帮我看看沿河漕运,据说运河河面下降,最近拥堵得不行。” 李轩差点就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心中后悔莫迭。 他与江含韵的婚事就在两日之后,寻常的飞舟哪里赶得及? 可这时候他再想改口,已经为时已晚。 李轩已经本能的感觉不妥,如果自己真敢开这个口,恐有莫测之危。 李轩无奈,只能又匆匆出宫。 没办法,他只能准备借助玉麒麟之力。玉麒麟神速,也只比赤雷神辇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稍慢几线。 虽然沿途辛苦,可所谓养马千日,用马一时。 可当他走出紫禁城,却发现午门外,那专为他的玉麒麟打造的豪华马棚里面空空如也。 李轩不由两眼发愣,心想我的马呢? 第七零五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绣衣卫诏狱的最深层,一扇牢门轰然打开。 这里虽是关押钦案重犯的所在,里面的空间却很宽敞,也收拾得非常干净。 空气虽然不是很清新,但也不像是外面那样阴湿陈腐,还混杂着血腥味与污浊恶臭。 在牢房里面,正在伏案练字的孙初芸讶异的抬起头,看向了步入房内的来者。 那是绣衣卫镇抚使魏白龙—— 此人踏入牢门之后,就朝着孙初芸抱了抱拳:“孙姑娘你可以出狱了,监国长公主已于今晨赐下特赦,免除了你的罪责。从今而后,你就是自由之身。” 此时穿着着绣衣卫百户服饰的独孤碧落也从牢门外走入进来,亲手给孙初芸解除身上的镇元钉,还有那厚重的封魔锁。 孙初芸愣了愣神,却没有太多的欢喜之情,她眼神复杂的侧目往牢门之外看了过去:“李轩呢?” 她知道虞红裳之所以愿意给她特赦,唯一的缘由就是李轩。 独孤碧落将孙初芸身上最后一枚镇元钉取下来,然后语声淡淡道:“李轩他没来,他说此时此刻,相见争如不见。” “相见争如不见?” 孙初芸一声低吟,然后就面无表情的一颔首,转而望向魏白龙:“魏镇抚,我的那些亲人,现在都关在诏狱吧?不知能否安排我与他们见一面?” “对不住。。”魏白龙却微一摇头:“孙姑娘你的父亲叔父都涉案极深,仍在审理当中。为防万一,还是不要见面的好,至于你的其他亲属——” 他的语声一顿:“除了你那几个成年的堂兄,你的母亲,婶娘,还有两个未成年的堂弟妹,都已经被判流放玉林。他们现在就在城外的通州驿站安置,孙姑娘你赶过去就可见到了。” 玉林在广西,山美水美,在大晋朝所有流放地中,是最上等的地方。 孙初芸心内一颤,瞬时被一股巨大的喜悦包围。 古来谋反重罪,从来都是诛连九族的。 孙初芸自夺宫之变以来,从没奢望过自己的母亲会活下来。 她只希望李轩能够法外开恩,保下自己两个还未年满六岁的堂弟妹,可这依然是个奢望。 她深深一个呼吸,压制住了激荡的心绪:“请独孤小姐代我多谢汾阳郡王!” “可以!” 独孤碧落的目光闪动:“不过也请孙小姐管束好亲人,否则仍有不测之祸。” 这句话,是她自己的肺腑之言。 虽然这区区几个妇孺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绣衣卫也不会放松对这些逆贼的监控,可她认为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这对所有人都好。 孙初芸则是一阵沉默,她想如果夺宫之变以前,自己能够抛开父女之情,采用更坚决,更果断的立场与态度,不顾一切的阻止,是否能让孙太后与父亲打消谋反的妄念?是否能阻止孙氏走向这条绝路? “对了!” 独孤碧落此时又拿出了一把灵光氤氲的折扇,送到了孙初芸的面前:“这是李轩让我转送你的礼物,说是欠你的。” 孙初芸认出这不但是一件高阶法器,且是由高明的匠师精心雕琢而成,美轮美奂,内中还有浩气蕴藏。 她‘哗’的一声将之打开,发现这折扇的正面是一首诗。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心人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孙初芸又翻过来看折扇的反面,发现那是一首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何似无情。笙歌散后酒初醒,深院月斜人静。 孙初芸看着扇面上,那已被李轩练到朴实无华而又兼纳乾坤的文字,她娇躯微微一颤,然后再没法忍耐,眼中掉出了断线珍珠一样的泪水。 旁边的独孤碧落心里暗暗艳羡,同时不屑的撇了撇唇。 她想李轩写这样的诗词,到底是为诀别还是为勾搭? ※※※※ 李轩最终只能用自己的两条腿赶路,整个人像似光电一样离开了京城。 其实他手中也有一件飞梭类的宝物,是六代白虎宫主死后的战利品。 虽然比不上辟魔神梭,却也能在一日间遨游万里。 不过这都比不上李轩自己的遁速。 不久前乐芊芊的父母返回中原,江云旗亲自找上门去,请二人为江含韵与李轩重新打造了‘神翼’。 李轩现在使用的这个版本,不但有一万八千条丝线,最远还可延长到三千丈外。 本身还可变化于有形与无形,有质与无质之间,而不像是先前只能在虚实之间变化。 这不但让‘神翼’更难被克制,也使得李轩的遁速大增。 他可以将神翼展开,以电磁力将自己推动。以较小的消耗,达至与辟魔神梭相近的速度。 极限时还可使用‘雷扬千里’,变化为高压电流穿梭云际。 只可惜李轩目前的雷遁电压,还达不到近乎无损的地步,他沿途的消耗还是很大的。 而就在李轩离京之后,绿绮罗也匆匆赶至。 她没法离开李轩太远,所以李轩南下时,她也必须跟随。 绿绮罗到来之后,就奇怪的看着李轩:“你那匹麒麟呢?” 李轩顿时一脸的不爽:“别说了,说起来就来气。” 一个玉麒麟,还有一个听天,总是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位在他肩上的神血雷鸾,就‘啾啾’的一声叫唤。 言下之意,还是我这护法神禽最靠谱—— 可李轩心里却很不屑,这家伙每天眷恋于温柔乡,明明有那么多灵珍异宝供着,修为进展却差强人意。 但凡这家伙肯长进一点,突破十重楼境,今日他哪里需要求助于他人? 需知这头鸟与他神魄相连,性命交通。 神血青鸾的雷法神通,可以使李轩在雷法上快速提升,他的元神与金身霸体,也同样在强化着神血青鸾。 只需这鸟儿突破十重楼境,也是可拥有阉割版天位战力的。 那时李轩大可架鸟而行,一日遨游数万里,岂非快意逍遥?哪里需要求助于虞红裳与薛云柔? “原来如此。”绿绮罗已经明白了,她想玉麒麟发小脾气离开,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过那位岁月神枪体内有‘昊天神玺’的禁制,理论来说是无法离开李轩太远的。 她正这么想着,就见虚空中有一枚飞燕形状的法器飞空而至,上面站着一个英姿飒爽,又艳丽绝伦的美貌女子。 此女浮立于飞燕形状的法器之上,神色略有些复杂的看着李轩:“道友可是汾阳郡王李轩?” 李轩抬起头,然后就眼神一亮,发现这竟是一位谪仙般美貌的少女。 不过他眼中,此时还是狐疑居多:“请问姑娘你是?” 绿绮罗也觉好奇,在猜测这女子的身份。 这是因她在这女子身上,感应到了非常熟悉的气息。 绿绮罗心想这莫非就是那头母麒麟? 她却不能确定,只因这麒麟变换人形状态时,基本都是穿着全套的战甲。 该怎么说呢? 那次宜昌城外,道观中母麒麟与李轩一夜风流时,她脸上也是带着面甲的。 “初次见面,小女子梦清梵见过汾阳王殿下!” 梦清梵朝着李轩抱了抱拳:“一直久仰郡王威名,可惜一直无缘得见。今日倒是巧了。” 李轩也抱着拳回礼:“梦姑娘客气了!” 他心里想这名字很熟啊,似乎以前听说过。 然后他就想起了,这似乎是东方良那个下落不明的师妹,‘岁月神枪’梦清梵? 这女人了得啊,一身修为法力,竟也到了中天位,完全不逊色于她那位师兄。 此时梦清梵的面上,又浮起了可疑的红晕:“看郡王殿下的模样,似欲南行?殿下不嫌弃的话,不如由我载你一程?” 她见李轩流露出狐疑之色,就催发法力,使得那飞燕形状的法器,仿佛流光一样绕了李轩一圈。 然后梦清梵神色自负道:“殿下别看我这‘鸿飞铁燕’只是一件极品法器。可配合我的功法神通,它的遁速之快,可绝不逊于世间任何遁空法器。” 李轩当即眉毛一扬:“那就麻烦梦姑娘载我一趟。” 他是果决利落之人,当即一个闪身,到了那钢铁飞燕之上。 可惜这钢铁飞燕有点挤,大小相当于后世的摩托车。 李轩对梦清梵莫名的就有种熟悉感,上去之后就自然而然的将双手放在了梦清梵的腰上。 至于绿绮罗,她没法挤上来。 不过她这边非常简单,李轩直接将绿绮罗的身体收入到自己的须弥戒内,然后绿绮罗的神魄则附在他身上。 可此时李轩不知的是,就在大约一千丈外,正有着一位气质儒雅的中年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而此时他手中,竟握住了一双短戟,戟身之上雷霆闪耀,‘咔嚓’作响。 无尽的寒气,则直透地层之内,使得那些流淌在地下的河流,也纷纷冻结。 在足足三个深呼吸之后,江云旗才压制住直接拔戟砍人的冲动。 他原本是奉夫人之命,前往江南抓捕江含韵入京完婚的。结果一出城,就望见这一幕。 这个女婿,可真不让人省心——这是又见色起意,打算勾搭那女人了? 第七零六章 女大不中留 一路上,李轩努力的与梦清梵搭着话。 “姑娘可是金阙天宫人士?我曾经在金阙天宫的通缉令上看到过你的名字,岁月神枪梦清梵。” “对了,东方良是你师兄吧,他一直都在我麾下效力。虽然以前是仇敌,可目前我们相处得还算愉快。” “冒昧的问一句,近日姑娘藏身何处?怎么一直都没听到姑娘的消息?” 李轩是可以保证自己没有什么坏心思,绝无妄念的,他只是想这么一位大高手,如果不能招揽到自己麾下,未免太可惜了。 即然他已经庇护了东方良,那么再接纳一个梦清梵,也没什么。 不过在说了几句之后,李轩忽然神色微动,把头凑近到梦清梵脖颈旁边嗅了嗅,然后眼含疑惑。 “梦姑娘,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面?” 这气味他有些熟悉啊,让他联想到了宜昌那一夜。 梦清梵的脸上则赤红一片,羞不可抑。 她加快了遁速,只用了大半个时辰就抵达了南京。。然后就将李轩匆匆丢了下来,本人则逃一样的飞离。 李轩则是疑惑不已,看着梦清梵离去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这与他想的不一样啊,这次是梦清梵来找他搭话的,还主动说要捎他一程。 李轩原以为这女人是有其用意,甚至是有意投靠。 可结果这一路,梦清梵都对他爱答不理,是自己哪句搭错话了吗? 李轩只能遥空喊了一句:“李某多谢姑娘搭乘之恩!他日姑娘如有空暇,可至北京城我府上做客。” 他还是想着尽可能将此女招揽入汾阳王府,不过梦清梵听到他语中的‘搭乘’二字,脚下的钢铁飞燕却晃了晃,差点就从空中坠落了下来。 李轩感觉这梦清梵有点莫名其妙,他看向了自己怀里的怂狗:“听天你可知道这女人在想什么?” 听天獒就不禁眨了眨眼:“这我怎知道?那可是堂堂的中天位!” 其实他大概能猜得出来,听天獒虽然听不到梦清梵的心音,可它在京城的时候,却听到了那麒麟变化的过程。 所以这女人,不就是害羞呗? 堂堂的天位高手,岁月神枪给李轩当了将近两年的坐骑,确实挺奇葩。 还有那心跳——哎哟喂,被李轩两只手放腰上的时候,像是擂鼓一样。 此女之所以表现得爱答不理,其实是因太紧张,说不出话。 可它才不敢说,事涉一个女人脸面,这是要结死仇的。 李轩则不疑有他,心想也对,这只怂狗敢听梦清梵的心音才怪。 “倒是你后面——” 听天獒用狗爪往北面方向指了指:“你的岳父一直跟在后面,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李轩不禁一愣神:“你怎么不早说?他是什么时候跟在后面的?” “大概是你抱那个梦清梵腰的时候。” 听天獒挠了挠自己的脸:“我看你对那位梦姑娘很热情的,不想打搅了你们的兴致。” 此刻的李轩,真是活撕了这怂狗的心都有。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得先找到江含韵。 李轩长吐了一口浊气:“这里是你的地盘,知道含韵她在哪吧?” 听天獒也感觉自己很危险了,它当即张耳凝神,仔细倾听,然后它眼中就现出了几分古怪之意。 “人就在江府,她家的闺阁里面。” 李轩的精神一振,当即就准备施展遁法,往江府方向飞去 可李轩的身影才刚化成一道雷霆,就心想不对,自己不能这么干。 以江含韵的性格,怕是看到他就得跑? 还有那只六尾灵狐小雷,有着预知之能,神识最灵念不过。 自己可能一进城,就会被六尾灵狐发觉。 他要是就这么进入南京,江含韵一定会跑得没影。 李轩当即法决一引,将‘昊天神印’抓摄到手中。 “神权,隐匿!” 这是‘昊天神印’恢复之后苏醒的一种‘极天之法’。 这是一种可以非常弱小,也可以极端强大的极天法准, 而它的强大与否,就取决于使用者的‘权’与‘势’。 昔日它的主人身为天庭之主,故而能以‘昊天神印’威压诸天万界。 而如今的李轩,毫无疑问是当今天下权柄最盛之人。甚至就某种程度来说,即便是监国长公主虞红裳,都要稍稍逊色于他。 所以这‘昊天神印’在他手里,也是威势浩大。 只可惜李轩的法力不足,否则倒是可全面克制大司命的‘天律’。 只因‘律’源自于‘权’,没有了让世人与万物臣服的权利,又何来的律令? 有威有势才有权,有了权才有律。 不过李轩现在的法力,借‘神权’之助来隐匿自己的气息还是可以的。 他悄无声息的遁空入城,沿途南京城的京营禁军,都全无所觉。 当李轩走入江府,里面留守的几个洒扫仆人,对他的人影也都视如不见。 一直到李轩来到江含韵的闺阁之外,都是波澜不惊。 不过当李轩入内,就发现那只六尾灵狐小雷,正端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眼含不屑的看着他。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就朝着小雷比了一个大拇指,表示赞赏。 这只小灵狐显然是对他放水了,值得嘉奖。 然后李轩又从袖中拿出了一颗蓝色的灵丹丢了过去,再朝着它比了一个圈,又伸出五个手指,意思是五罗筐的甜甜圈。 不知为何,这小灵狐特别喜欢这种李轩‘发明’的甜食。 那只小灵狐用嘴接住丹药之后,它的唇角明显是上扬着的。 接下来它就懒洋洋的坐了下来,看着李轩悄无声息的登上了楼梯,走上了二楼。 此时李轩的脸色,也变得古怪起来。 只因他听见了里面传来江含韵的声音:“嫁!不嫁?嫁!不嫁?嫁!不嫁?嫁!不嫁?嫁——” “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不回去?回去——” 李轩登上楼,才发现江含韵拿着一朵朵从旁边花盆上摘下来的花,在数着花瓣。 李轩仔细看了一眼,然后眼眸中就现出了几分笑意。 这花瓣是单数的花,都被江含韵摘了下来,花瓣是偶数的,都好端端的在花盆上面呆着。 李轩又发现旁边一大堆的书,他走过去一看书名,脸上就更忍俊不已。 《中馈要术》 《持家三十六计》 《崔氏中馈术》 中馈的意思是指家中供膳诸事,也指妻室。崔氏则是前代的门阀世家,传承了几千年,他们家的女儿在主持中馈上是很有一套的,天下人都以求娶崔氏女为荣。 所以这都是教女人如何治家的。 旁边还有一些画工精美,却能让所有少女都面红耳赤的图画—— 《新妇三十六式嫁妆图》 这都是教导女人,如何完成人伦大事,维持夫妻感情的。 李轩拿起了一本《中馈要术》,随手翻了翻,然后一声失笑:“夫人其实没必要如此费心的,为夫可不是那些老古板,不会将你拘在家里,成婚之后,夫人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至于王府中馈,夫人你想管就管,不想管就丢给管家。” 至于这人伦大事,就更不需要求助于书册图画,完全可以向他求教讨论嘛! 直到这个时候,江含韵才发现李轩的到来,她的脸一瞬间烧红一片,当即就化作雷电,准备往远处逃遁。 不过李轩早有准备,一把就抱住了江含韵的腰:“夫人你这要是去哪里?你我成婚在即,夫人你可不能到处乱跑。” “谁是你的夫人?我们还没成婚呢。” 江含韵猛力的扭动娇躯,试图挣开李轩的双手。 她在武道上的天赋超绝凡尘,不但拳法高明,擒拿关节技也同样冠绝天下。 江含韵最终没把这能耐用在李轩身上,不过她力大无穷,一点点将李轩的手给掰开。 李轩一看情况不妙,就整个人八爪鱼一样缠上去,用腿环住了江含韵的腿。 江含韵不禁气结:“你给我松手,你是理学护法,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放开,不然我动手了。” 她掰开李轩的手之后,又去撬李轩的腿。可李轩的手,又将她给紧紧抱住。 李轩则是‘呵’的一笑:“你岂不知君子不可虚拘?” 这是孟子的话,意思是君子不可被虚伪的礼文所拘持,这里被李轩断章取义。 他想傻子才松手,松了手自己老婆就飞走啦。 江含韵无奈,只能极力的挣扎,与李轩缠在了一起。二人修为虽未至天位,实力却与天位无异,引得楼内嘎吱声响,气浪爆震。 追随李轩而来的听天獒与神血青鸾牛郎,都逃难一样跑出去。 楼下面的六尾灵狐小雷则早有先见之明,它提前躲了出去。 由于江府两个武痴常年使楼宇坍塌,所以江含韵的闺房是特制的,非常的坚固。 可小雷估计这楼,还是顶不住了。 果然片刻之后,就座三层小楼就塌了下来。 江含韵则趁机将李轩镇压,她人坐在李轩的腰上,双手强按着李轩的两只手,两条纤细的小腿则控制住了李轩的头,不让他动弹。 江含韵眼中略含得意:“你赢不过我的。” 可就在这个时候,江云旗跨空而至。 “含韵,为父以为你与李轩的婚事,还是可再做商榷。这混账什么都好,可就是——” 然后他的人整个都愣在原地,看着女上男下的两人再说不出话。 不知是否巧合,此时大风刮拂,将一张画工精美,动人心弦的图画吹到了两人的身旁。 江云旗侧目看了过去,发现那图上赫然是......这几字,图中的男女,姿势则与李轩二人相仿。 江云旗顿时心中一郁,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真是女大不中留。 第七零七章 恶毒的大晋 江云旗在南京城江府中痛心疾首,黯然伤神之刻,在夷洲的玉山之巅,张神业也是疾首蹙额,面含愧意。 此处因风暴之故,已是狂风激荡,暴雨倾盆,。 天师张神业却将周围越来越恶劣的天气置之不理,只目光凝然的望着身侧有些神不守舍的薛云柔。 良久之后,他发出了一声幽幽叹息:“都是我这舅父不好,为我家之事,委屈了柔儿你。舅父如今,实是悔不当初。” 张神业猜知这孩子之所以心不在焉,多半还是在想着两日之后,李轩与江含韵的大婚。 薛云柔回过了神,当即出言打断:“父亲何出此言?这是女儿自己选的路。何况女儿现在,也没什么不好。” 何况那个时候,他们哪有什么其他的选择?所以悔之何益? 张神业欲言又止,可就在这个时候,副天师张应元落在他们的身边;“兄长,法阵已经筹备妥当。” 两年之前,他在南京孝陵一战被暗算重伤,几乎只余残灵。。 不过在将养两年之后,副天师张应元不但元神尽复旧观,更借助天师府传承的秘法,重塑了肉身。 张神业当即凝神前望,只见一座临时铸就的庞大法阵已经覆盖周边五十里,将周围的几座山头都笼罩在内。 “都检查过了没有?四面可有疏漏之处?” 张神业问过之后,就直接法力一展,整个人挪移到了法坛之上。然后探手一招,就将一枚青蓝色长剑持于手中。 他将正一伏魔剑给了薛云柔,可此时张神业手中的‘上清神霄剑’,却也是不逊色于前者的仙剑。 “诸位道友,既然诸事都已齐备,那我等就开始吧!不能再拖下去了。” 此时那两股前所未有的狂暴台风,已经凌至夷洲的南面海域。 其边缘处距离此地就只有三千七百里不到,距离琼州则是五千六百里,且以每个呼吸五十丈的夸张风速,迅速往西北方向推进。沿途所过之处,海面波涛汹涌,飞鸟死绝,游鱼沉寂。 不知是否天佑大晋,按照这个趋势行进下去,这两股台风汇合为一之后会与琼州擦身而过,然后这庞大台风,会波及交趾北部领土,一部分则覆盖广西。然后一路往北,推入两广内陆。 所以他们现在,只需稍稍‘修正’这台风的方向,就可令两广之地免除风灾。 此时正是最佳的施法时机,他们这边再不开始施法,就为时已晚了。 随着张神业手中的长剑被他抛飞于空,同时脚下踏罡步斗。这法坛上空,赫然也升起了一团狂烈的风暴,无穷的乌云,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同时一股股刺目的雷电轰击而下。 这些雷霆汇聚在一起,仿佛一头巨蟒,最终轰落在张神业的身周。 张神业却不为所动,他遥指着南面的方向,然后语声淡淡道了一声:“疾!” 就在这一刻,那位于三千七百里外的海面上,那两个覆盖面积都广达数千里的庞大风暴,都在一股力量的作用下,缓慢的转变方向。 它们不但折往了西面,风速还在渐次激增。 副天师张应元感应到这情况,不禁眼含惊异的看着张神业。 刚才他这堂兄施法,没有念动任何灵言咒语,也没有向任何诸天神灵借力。 其道法修为,莫非已上攀‘神’境? 在剪除了大仇张观澜之后,这位堂兄在术法上的进展,竟神速至此?是因心魔已除么? 在法坛两侧千余步外,中流居士则悬空而立。 他背负着手,用欣赏的目光眺望着数千里外,那正在张神业的法术催迫下逐渐合流的狂烈台风。 数日之前,汾阳郡王李轩担心天师张神业施法之际,会遭遇交趾人与金阙天宫阻止干涉,所以提前以信符邀请,请中流居士前来坐镇。 中流居士欣然应邀而至,抵临夷洲之日还在张神业之前。 他其实料定金阙天宫,应该是无力干涉夷洲法坛的。 毕竟在陕西方向,朝廷汇聚着百万大军,其中能够凝聚‘万军之势’达至天位战力的战将就有四十余员,还有十余位真正的天位。 而此时的金阙天宫损失惨重,许多人的内伤还未平复。 他们现在仅是维持沂王军不败,就需耗用绝大部分力量,哪里有余力来夷洲? 不过中流居士对李轩的智慧谋略,已经佩服已极,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既然李轩说了要防万一,那他就过来这边看着。 也就在当日临近傍晚的时分,在占城国境内行军的二十余万交趾将士,都纷纷停住了脚步。 他们是两日之前,从新近攻占的芽庄南下,往占城方向行军,准备将占城国一举攻灭。 可这时候,这支交趾大军却停滞于原野之上。 所有的交趾将士,都神色错愕的看向了天空,只因那原本还只能算是阴郁的天空,此时竟黑云笼罩,天日无光。 随着时间推移,天地间逐渐狂风鼓荡,将周围的树木都刮得弯腰折倒。 天边处又劈下了一道道刺目的雷霆,将天地间映耀得恍如白日,然后斗大的雨点,开始从天际倾泻而下。 这使得交趾军从上到下所有人,都现出了几分惊惧恐慌之色。 他们在交趾沿海一地土生土长,经历过不知多少场南洋风暴。此时只需看这天色,就知有一场极大的台风正在临近。 而此时在交趾军的中军之内,交趾国主黎元龙的辇车之前,交趾国‘镇北大将军’黎胜,脸色已是血色褪尽,一片青沉。 他正聚集着一身真元,施展灵视,往东面方向眺望。 而此时那东面天空的景象,让他黎胜心胆剧裂——那是一个无比庞大的漩涡,那巨大的风眼就仿佛是一个梗塞天地的磨盘,在席卷碾磨着天地间的一切事物。 那就仿佛末世般的情景,黎胜还可望见那风暴之内,有无数的风系妖魔混杂于内。 它们随着狂风起舞,助推其势。 “王上!”黎胜‘咕哝’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还请王上尽快下令停止进军,即刻筑垒防风!此等规模的风暴,臣下出生以来,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可黎胜不能确定筑垒的效果如何,能不能让这行进于野外的二十余万大军幸免于难。 以他的预估,显现于天空中的那个风眼,距离交趾应该还有两三千里。 可如今只是这风暴的边缘前哨,就让他麾下将士中的许多人,都无法在地面站稳。 且致命的不止是风,还有那随风而至的大雨。 这不但会在风暴之后,导致军中大规模的疫病,还会引发洪水。 他们这附近水系纵横,一旦雨水过大,很可能会将这二十余万大军活生生的淹杀。 黎胜心里更多的是疑惑,在南洋一带,冬季的台风不是没有,可却非常少见,规模也非常小。 黎元龙端坐于辇车之内,也是煞白着脸,既惊又怒:“召钦天监正!让他给我滚过来!” 就在须臾之后,一个神色仓惶的红袍官员匆匆赶至。 他脚步踉跄,直接跪在了黎元龙的御前:“大王容禀,今年入秋之际,我们堪测过天象,确定了今年没有台风啊。” “那么这台风是哪来的?” 黎元龙直接拿起了一个镇纸,往此人的头顶上砸了过去:“那么大的风眼,是假的吗?还是被人凭空变出来的?你们是怎么看的天象?” 钦天监正不敢躲闪,任由那镇纸把他额头砸出一个巨大伤口,血液横流。 “王上!臣实不知,臣二十年来从未出过差错,实不知这风暴源于何处。不过王上您忘了我们出征之前也经过占卜?那是太后亲自主持,可占卜的卦象,并无任何警兆啊!” 钦天监正深深一拜道:“还有,刚才臣过来之前观云望气,发现了术法的痕迹,这次的台风很可能有人为的痕迹。” 黎元龙原本想说这么大的风暴,岂是术法能够促成? 可随后他就微一蹙眉,取出了一面冰蓝色泽的圆镜。一身龙气催使,用镜面往东方一照。 那圆镜顿时现出无量毫光,扫荡着天地之间。 最终这面圆镜锁住了夷洲方向,那镜面之内,也显化出玉山之巅的景象。 那是一个庞大的法阵,上千名术师端坐其内。 在这法阵中央,一位穿着紫授道袍,仙风道骨般的中年道人,正神色冷然的往这边眺望。 钦天监正认得镜中的道人,他的瞳孔收缩:“王上,这是大晋正一道龙虎天师张神业!” 黎元龙意识到这必定是晋人的报复,他的心绪顿时沉冷如冰。 “昆仑派的那位白虎宫主呢?把他叫过来。他不是承诺过,一旦晋人攻伐本朝,金阙天宫可增援十名天位?本王现在就要。” 他知道目前的情况,那台风已经不是人为之力能阻止了。 可他们还是要尽早破坏夷洲那座法阵,这多少可以降低这场风暴的威力。 “还有粮食!” 辇车前方的大将军黎胜,则用颤抖着的声音提醒:“王上,我们得把卖给他们的粮食讨要回来。” 他意识到这场风暴之后,整个交趾国内,不但将有无数人罹难于风灾,所有的稻田也都将绝收。 黎元龙愣了愣,然后他就眼前发黑,身躯就一阵摇晃。 黎元龙从未想过,晋人的反击竟是如此的迅疾凌厉,如此的恶毒! 第七零八章 我才不怕 大司命是一个时辰之后,得知了南洋一带爆发超大规模的风灾一事。 她原本在西安城的秦王府里面疗伤,在听闻此事后不禁面色一阵呆滞:“这次的台风很大吗?这个时候,为何会有这么大的风灾?” “说是超出南洋有史以来最大。” 第七任紫微宫主问是非苦笑着道:“那边的说法是天师张神业所为,是大晋对交趾的报复,可这么大的风灾,只有真正的极天位才能造就,所以这想必不是人为。 张神业应当是因势利导,助推其势。此外以弟子的猜测,这次的风暴,很可能与北方的寒潮南下有关。” “寒潮?” 大司命不禁皱了皱眉头,这次的‘冰河临世’可谓是万年一遇。 过往史书中从未有过,所以大司命从未想过南洋会因此爆发剧烈台风。 可大司命凝神推演片刻之后,就已认可了紫微宫主的判断。 只需是粗通‘风’法之人,都知道风的生成,是与冷热空气交汇与气压变化有关。 “既然交趾求援,那就想办法抽调人手,这次就由你亲自带队过去——” 不过大司命语声未落,就见问是非的脸上流露出难色,她不禁蹙眉:“怎么,我金阙天宫连十名天位都调不出来?” 问是非摇头:“汾阳郡王那魔头显然早有预料,最近陕西几个方向的攻势都加大了力度。。大晋几位辅政大臣,文华殿大学士汪文,少傅于杰,吏部侍郎商弘,都直接压到了潼关。 还有汾阳郡王本人与江云旗,此时也到了南京,这分明是在策应夷洲法坛,甚至可能有布局诱我天宫在夷洲决战之意。” 大司命就蹙眉道:“那么是非你的意思是?” “暂时置之不理!”紫微宫主问是非面色平静:“师尊,两日之后,就是李轩大婚之日。我们没必要在这个时候,为小不忍而坏大谋。” “怎么不加理会?”大司命的语声沉冷:“即便不去夷洲破坏法坛,去几个天位帮助他们降低风灾损失也是好的。” 关键是现在整个大晋范围内,金阙天宫能够用得上的势力已经很少了。 大司命对拥兵数十万,土地肥沃的交趾国还是非常看重的。 这不但是‘麓川土司’思任法的后盾,也是未来十几年内,陕西一地不可或缺的粮草来源。 交趾国的大军,还可牵制广西都指挥使司几十万的兵力。 大司命甚至希望能挑动黎元龙的野心,使之提兵北上,攻占两广。 金阙天宫自然不会违逆‘天数’,只是打算将此人作为牵扯大晋军力的棋子。 在沂王虞见深入主京城,让‘历史’回归正轨之前,大司命都不希望交趾的力量被削弱。 问是非摇着头:“没用的,这么大的风灾,我们的天位过去了也没用。且以弟子的料断,这只怕无法平息交趾人的怨怼。” 他面对大司命不解的目光,轻声一叹:“问题是粮食,我们已经几乎买光了交趾的粮仓,而今年交趾注定了要绝收。” 大司命身躯一震,脸色一时沉冷如铁:“就严重到这个地步?实在不行,可以让史天泽那边退还一点粮食回去。” “这些粮食中的一大半都已经进了麓川土司的粮仓,剩余的则入了陕西的军库,哪里能退得回来?” 问是非语中含着几分无力道:“如果是在秋夏之季也就罢了,偏偏是冬季,以弟子之见,黎元龙这次如果处置不当,黎氏王朝或有覆灭之优。所以弟子以为,我们不妨先缓一缓。” 他知道在交趾与琼州这些地方,冬季的温度都与中原地带的春秋两季相仿。所以哪怕在冬天,交趾都有大量的水果产出。 那边的人都不用为粮食费心,他们随处都可见食物,四季不绝。 可这次的情况不同,今次暴风之后,不但会摧残果树,交趾的气温一定会大幅度的下降。 大司命则是陷入沉思,她明白问是非之意。 黎元龙面临危局之际,他迟早还是得向金阙天宫求援。 所谓救急不救穷——与其出手援救之后还被怨怼,还不如等一等,让交趾人意识到金阙天宫对他们来说不可得罪,也不可或缺。 大司命思及至此,就神色果决道:“也罢,此事就依你之意。” 随后她抬眼看向了北京城方向,神色冷冽之余,又含着几分疲惫。 “为师是真没想到,居然连交趾那边的天数也发生了变化,那个魔头,竟凶顽至此。” 紫微宫主问是非也生出同感,金阙天宫如今面临的时局,是前所未有的艰难凶险。 这甚至让他生出了自己是与整个天地为敌之感。 反倒是那个违逆了‘天数’的魔头——正是时来天地皆同力! 可随后紫微宫主问是非就振奋起精神道:“师尊勿忧,后天就是李轩大婚之日。且据弟子所知,大晋江南诸地欠收已成定局。最多明年初春,大晋诸地就会缺粮。天下大势,必将由此而变。” 大司命不由微一颔首,心想她岂能让这魔头顺心如意? ※※※※ 南京城内,在江云旗黯然伤神的离去之后,江含韵就羞臊到无以复加。恨不得化身鸵鸟,把自己埋进土里。 接下来她又极力的想要逃走,不过李轩对她的性情了如指掌,一句话就把江含韵给镇住了。 “夫人你该不会是在害怕吧?是畏惧婚事,还是畏惧本王?所以决定背信弃义,想要逃婚?” 江含韵顿时就怒了,心想自己才不怕呢,也没想过逃婚。 她会怕了李轩?真是笑话。 不过江含韵还是把李轩赶出了江府,说自己本来就决定明日归京,李轩跑到南京来是多此一举。 李轩知道这小狐狸已经落入他的彀中,也就不再逼迫。 他心中得意,面上却依然是一副怀疑神色,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江府。 接下来,李轩没有就此返京,而是马不停蹄的前往城外的李家庄园。 离京之前,他对虞红裳说是要到南京的工坊与庄园视察,总不能光说不做。 李轩也确实想亲眼看一看这边的情况。 此时诚意伯府的庄园已经收获了一季土豆,第二季土豆正在栽种。 不过李家的库藏中,却没能存下多少土豆。 只因这一季的收成,都被南直隶的勋贵豪族高价购走了。 这些人家对于诚意伯家的土豆本就很好奇,有意试种。而今年的粮食欠收,就更助增其势。 土豆的种子很难培育,最好的种植方法就是把土豆直接切成块丢进土里。 所以今年诚意伯府与皇庄光是依靠这种作物,就赚了接近二百万两。 然后还有红薯,诚意伯府的田庄也开始栽种了。依然是切块,埋入到土里面。 如今南直隶的气温,已经很低了。 不过绿绮罗说她亲手培育的这批红薯,在冬天也可种植,不过生长的时间会较长,需要二百天才能收获。 最后的收成也会比春秋之季少得多,预估在三十到四十石之间。 可哪怕只有三十石,也能让明年的粮产量得到极大提升。 李轩看了诚意伯府的田庄之后,又去了附近的民田看了看。 他欣慰的发现,周围许多荒地都被开辟出来了。 在李轩的那个世界,明末时期的耕田只有七亿亩,由于灾荒之故。还有大量的土地抛荒;可到了清朝中期,土地的数量却膨胀到了十九亿亩。 那时也是冰河期,天气并未改善多少,亩产量也没增加。 这都是因新的作物,让许多荒地有了开发的价值。 李轩接下来视察的,是设在外秦淮河的几座工坊。不过这边的厂房与机器虽然都已就位了,却只有一小部分在开工。 素昭君任命的管事其实早在两个月前,就开始招募女工加以培训。 不过两个月来都进展不大,这是因南京地方上的风气偏向保守,百姓普遍都不愿自家的女子抛头露面。 直到十月之后,各地欠收,粮食的价格上涨。有些妇人想要赚钱补贴家用,这些工坊才招足了人手。 李轩又连夜跑到了三百里外,被他取名为‘马鞍山’的一处所在,看这边的炼铁厂。 与另一个世界的马鞍山对应,冷雨柔在这里找到了一片无比巨大的露天铁矿,其储量骇人惊闻。 神器盟的几座炼铁厂与工坊,就依托这铁矿而建。 冷雨柔明显对这边更用心,李轩发现这里的几座工坊,已经有了冷雨柔最初设计的六成产能。 不过这边生产的钢铁,更多还是民用。 李轩不放心金阙天宫,强令神器盟将所有用于炼造‘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工匠与器械,都集中于天津一带,就近监控。 所以这边打造的都是铁铲,铁犁,斧头,铁锯,铁锤,铁钉等等。 随着这一座座小高炉建成,民间的铁价会大幅度的下降,而铲犁之类的农具,也会增加粮食的产量。 而在李轩看过这几处情况之后,已经是次日天明。 接下来李轩马不停蹄的去了六道司朱雀堂,在这里见到了仇千秋。 第七零九章 玄黄大帝 李轩故地重游,再临朱雀堂时没有大张旗鼓,他悄无声息的就来到了朱雀楼内。 当他登上顶楼,就望见一只赤红色的手掌,往他的方向轰印而至。 李轩的瞳孔微凝,当即就身形闪化,出现在了另一个方向。 这朱雀楼内禁法重重,机关密布。 可李轩化成的遁光,却能在这里面自如移动,如光似电般的闪逝穿梭。 这楼内诸多的禁法机关,竟都无法追上他的速度。 唯独那赤红大手,却依然紧紧的追在他的身后。 ——时空,空间,一且都在那手掌前方绝灭,毫无意义。 李轩躲闪了片刻,见无法将那赤红大手甩开,就不禁唇角微抽。 他在想自己这位仇叔,是真打算把这朱雀楼给毁掉么? 下一瞬,李轩就毫不犹豫的挥刀,以他的大日聚变为源,催动寒法! 聚变核炉*寒意天刀! 两股寒热之力,顿时在这朱雀楼的顶层激烈冲突。。 李轩的长刀如雪,在这朱雀楼内挥出了一道又一道银白凄冷的弧光。 刀速不快,却似蕴含着无穷玄奥,仿佛是‘真理’的显化,挥斥间引发磅礴寒潮,又仿佛是开天辟地时的第一束雷霆,刺破黑暗。 他身后的一片空间,则在这顷刻间结出了一层无比厚实的冰层。 在他的长刀之前,那赤红大手则轰出了漫天的掌印,内中含而不发的绝灭之力次第引爆,震荡虚空。使得这朱雀楼的另一半,化为了炎火地狱。 不过就在双方之间的交手方兴未艾,力量冲突也愈演愈烈之时。 那赤红大手却陡然一收,退了回去。 那漫天的火焰与绝灭之力,也在顷刻间收得无影无踪。 李轩见状,也立时收刀。 不过他对自身刀意的掌控力,明显逊色于对手。 即便在收刀之后,周围还是有寒气在溢散扩张——这正是对真元武意的掌控力不足,所以能发而不能收。 “不错!” 仇千秋背负着手立于数十步外,用万分欣慰欣赏的目光,上下看着李轩:“你现在除了法力不足,其余一切都与天位并驾齐驱!怪不得连蒙兀大汗脱脱不花都败于你的手中。 可惜的是这源自于大日聚变的功法还未能完善,否则为叔都未必是你的对手。还有,你现在是准备以琉璃浩气,衍生极天法准?” 李轩苦笑道:“是有这样的想法,不过还不得门径而入。” 少傅于杰以琉璃浩气,小天位的修为在十三年间,修成了极天之法。 李轩如今的实力,直追当年的少傅于杰。 他自然希望能效法其人,由琉璃浩气衍生出自己的‘极天法准’。 李轩手里的‘割龙刀’与‘昊天神印’,也能为他提供极天之法,可消耗的法力也极其庞大。 如果李轩能拥有自身的极天之法,那么他使用十次‘真理’,损耗的法力也不及一次‘阉割’,或者‘神权’。 这会让他的战斗持续力,提升不止一个层次。 李轩随后用佩服的目光看着仇千秋:“远不及仇叔,已经半只脚跨入法准之门。” 此人的武道境界,虽然还只是半步‘神’境。 可仇千秋的根基之深,远不是李轩能够比拟的。 仇千秋显然已在‘绝灭之道’上摸到了些许门径,走在了正确的道路上。 只需他的武意继续打磨提升,迟早有一日会跨越过去。不像是李轩,目前还是盲人摸象的状态。 仇千秋则是为之莞尔:“哪有这么简单?我要生成极天,怎么都得十年二十年。能够追平朱天尊的速度,就心满意足了。 小轩你也别沮丧,慢慢来吧,你现在才多大?二十岁多点就已成就琉璃浩气,一身武力则位列当世前十,难道还不知满足么?” 李轩心想如果没有金阙天宫,没有绿绮罗口中的诛天神佛,那他是挺满足的。 可现在的情况,绝容不得他怠懈。 李轩随后眼神微肃:“仇叔应该接到总堂的通知了吧?小侄这次来是受朱天尊之托,来看看这边天隙的情况如何?” 仇千秋闻言也面色一凝,微一颔首:“随我来吧!” 他抬手一挥,就使得这朱雀堂的顶层,现出无数层层叠叠的繁奥符阵。 再然后,两人就被虚空挪移,来到一处奇异的空间。 这里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气泡,或者透明的气球,周围都是透明的。上面是天穹,下面则是南京城。 此处就在朱雀堂的正上方,内部布设着一套强大的观测法阵。 李轩不但可将整个南京城,都完整纳入到视野当中,还可远观到数千里外。 李轩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东面方向五百七十里外,一条长约二十余丈的黑色裂隙。 这裂隙的周围,则生成了一片极大的灵涡。 大量的灵力,在围绕着这黑色裂隙盘旋扩张。 同样的裂隙,在整个南直隶范围还有数十个。不过最大的,还是位于芜湖方向的这条。 “我这边问题不大。” 仇千秋面色淡定从容:“有我的绝灭之力镇压,那诸天神佛之力,还影响不到凡界。不过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金阙天宫是真打算将这些‘天隙’置之不理了。” 在仇千秋的认知当中,这些所谓的‘天隙’,历代都是由金阙天宫出面处理。 不过目前金阙天宫损伤惨重,他们所有的力量都在针对李轩,哪还有余力顾及天隙? 六道司只能勉为其难,接手此事。 仇千秋随后含着感慨之意道:“我以往其实也见过天隙,可金阙天宫一直严防死守,不让我等靠近。直到今日,才知道这天隙之外,竟有诸天神佛的无穷伟力。也不知是何人,能将他们的力量封锁于天地之外?” “据说是秦皇!” 李轩的语声淡淡:“金阙天宫把这层封印,叫做‘秦皇元封’。不过这秦皇元封到底是怎么生成的,我就不清楚了。” 绿绮罗没对他提过‘秦皇元封’,可李轩自己还不会查么? 尤其他手下,还有一个出自金阙天宫的东方良。 “秦皇?” 仇千秋目中闪过一抹意外的光泽,随后又一阵释然。 传说中的那位祖龙,的确是横扫了整个天下的练气士—— 仇千秋虽不知秦皇的能为如何,可想必是非同小可的。 仇千秋随后又好奇的问:“北京那边情况怎样?朱天尊坐镇总堂,近半年来只外出过三次。这究竟是因‘天隙’之故,还是他身上的伤势?” 为朱明月这半年来的异常之举,整个六道司内外都为之骚动。 如果不是李轩今年崛起,在极短的时间内扫平大晋几乎所有的内患外患,也震慑到了天下妖魔。如今这大江南北,早该是邪教遍地,妖魔乱舞了。 “只能说兼而有之,朱天尊的确有伤,他身上的伤势,至今未愈。我猜测那可能是一种水系的极天之法‘奔流’,可见帖木儿帝国也有高人。不过要说朱天尊现在伤得有多严重,那也未必,我的护道天眼,看不到他气血衰败之兆。” 李轩的剑眉微蹙,略含疑惑:“天尊养伤的时间不多,他也没把太多精力,用于这些‘天隙’上。我猜天尊之意,也与仇叔你一般无二,是别有所图。” 仇千秋就微微一笑,李轩指的应该是他近日有意识的掩藏修为,又以清剿武夷山脉群妖为由,将朱雀堂大部分的力量调往闽省,使得南京‘空虚’。 “我这是为引蛇出洞,这一年以来,这南直隶内外隐藏了不少暗流。不知是否因天隙之故,整个南直隶的妖族余脉,魔教邪修,都异动频频。大半年前,诚意伯府更被人频频窥觑。” 仇千秋的面上,含着些许期待之意:“我想着与其日日防备,倒不如将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也不知此计能不能成。” 李轩心想自己正是为此而来,他来看这边的‘天隙’其实只是顺道。来见仇千秋的真正目的之一,正是为南京,甚至是整个南直隶范围潜伏的暗流。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事—— 此时李轩的神色悠然:“小侄这次来,还有一事需要仇叔襄助。”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片通体赤红,边缘镶金的金属令牌,递到了仇千秋的手中。 仇千秋接在手中看了眼,才发现这是一枚神牌,他不禁微微一愣:“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这是谁?是哪位邪神?” 他仔细寻思,确定这个世界没有这么一号神明。 李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脸:“这可不是什么邪神,仇叔你可用这神牌,尝试用一下道门的‘请天兵咒’。” 仇千秋当即皱眉,‘请天兵咒’他是知道的,是从诸天‘神明’那里借取天兵。 可一来与邪神扯上关系,绝不是什么好事;二来没有足够坚定的信仰,也请不来神兵。 仇千秋随后就打消了迟疑,神色狐疑的开始念动起了‘请天兵咒’。 他对自己的实力又足够自信,也相信李轩不至于坑他—— 下一瞬,仇千秋就望见一团神力在神牌之上凝聚,最终投射出一个穿着银白战甲的虚幻身影。 仇千秋见状一楞,心想这还真是‘天兵’。实力还很不错,相当于五重楼境界的厉魂。 李轩的唇角微挑:“仇叔你再试试‘请天将咒’” 仇千秋却停下了手,用怪异的目光看李轩:“这个‘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该不会是小轩你吧?” 他刚才感应到这神牌上的神力,与李轩之间有着独特的联系。 李轩的脸顿时烧红一片,数月前他为取这个神号,可是羞耻的无以复加,感觉太二了。 问题是昊天的全称是‘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上帝’,李轩既然要争夺天帝,那么他的名号总不能弱了。 第七一零章 太阳神炉 李轩寻仇千秋的目的自然是为宣扬‘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号,扩张玄黄大帝的信仰。 而要尽快让一个‘神明’为百姓所知,那无过于在他们眼前展现神迹。 尤其大晋之民都比较现实,哪家的神佛灵验他们就信仰哪家,不喜欢虚的。 在这方面,就没有比六道司的人更方便的了。 他们在降妖除魔之际喊一声‘玄黄大帝借法’,比什么都好用。 六道司负除魔之任,基层遍布整个大晋,深得黎民百姓的信服,是最适合传播‘玄黄大帝’信仰的渠道。 且一个新的神明想要取信于人,目前也只能从官方的渠道强推。 李轩对于六道司的成员,亦有觊觎之意。 这些人都是武修与术修中的精英,一个人的信仰之力可以相当于百位平民。 李轩就准备以他手中的‘天兵天将’为诱,从六道司内部招揽拥趸。。 仇千秋对于李轩自号‘玄黄大帝’之举则很是惊疑,不明白他为何要走神道,又是怎么弄出的这么多天兵天将,还可做到在整个大晋范围降临? 不过他在稍加权衡之后,就非常干脆的答应了下来。 这对六道司系统来说不是坏事,可以大幅度的提升基层战力。 召唤‘天兵’虽是外道之法,可在许多时候,他们只愁没有可靠的外力可用。 只要不是邪魔之属,不会影响干涉弟子们的神智,六道司内部都是鼓励居多。 接下来李轩又与仇千秋密谈,过了足足一个多时辰才从朱雀堂里面走出来。 此时天色已至正午,李轩诸事已毕,就准备返回北京。 江云旗父女已不用他担心,听天獒一直都在帮他盯着江含韵。 根据这怂狗的通风报信,他们父女二人早在今日清晨,就已动身北上。 还有六尾灵狐小雷,李轩也下了重金收买。 所以他预计明天的婚事,应该不会出现新娘跑路这样的剧情—— 就在临走之前,李轩心神念动,使得他的身影,来到了他掌控的‘天刑台’。 这个奇异的空间,依旧是死灰颜色。不过与数月前比较,还是有着不小的变化。 那座天刑台已经整修过了,通体都焕然一新,不像是之前那么荒凉。 在天刑台的北侧,还有一座小型的宫殿。 那是一片碧瓦朱甍、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雕栏玉砌,不过占地面积只相当于一间五进的四合院。 ——这就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宫了。 没办法,天刑台空间本来就不大,只有南北九里,东西七里,李轩目前只能将就着用。 在这小型宫殿内,还有六百多位身躯威武,神态庄严的‘天兵’看守。 几个月来李轩收集了不少神力,将武曲破军里面的阴兵陆续释放了些许出来,一一加以册封。 其实这些‘天兵’的核心本质还是厉魂,怨恨未消,执念未除,只是批上了一层神力外衣。 不过他们的元神当中有了李轩的神印,可以借此重聚真灵,逐步恢复灵智,一步步化解戾念。 其实这也是一种‘染化’,李轩在以自身的神力,染化这些阴兵的神念意识。 不过这总比永世被拘束于法器之内,做一个没有自我意识的厉魂好。 在这神宫之内,还有着李轩为自己炼造而成的皇座。 这皇座一共九层玉阶,玉阶上还有一把乾坤山河椅。 内部设计有一座无比精密,而又玄奥无比的符阵。阵法的图纸,则是由绿绮罗提供。 它的作用有点像是‘许愿机’,或是‘智能服务器’,可以帮助李轩收集神力,然后对信徒的祈愿,做一些简单的回应。 比如那‘请天兵咒’,‘请天将咒’,李轩总不能去一一回应吧? 还有些虔诚的信徒,想要驱邪避秽,祛病消灾,李轩也需稍加回应,比如回一个‘净身术’,一个‘清净术’什么的。 神力不是万能,不可能真正的治病救人,术到病除。 李轩也不赞成百姓无论什么病痛都求助于神道,这与他秉持的理念不合。 他的神力,只是针对那些因邪魔阴祟而引发的病痛。 李轩为这皇座耗费巨资,用去价值一千万两纹银的材料。 可其实还是一个粗制滥造之物,只比他之前立的石碑稍强一些。 按照绿绮罗的话来说,这依然是权宜之举,勉强凑合。 然后是小型宫殿的东侧,也新建起了一个个巨大的高台。 它占地极广,长宽都达三里。差不多占据了天刑台整个东北面的空间。 高台之上,则是一个蛋形建筑。同样是长宽三里,高约千丈。 它的外表是银白颜色,偶尔会散发出强光,将整个天刑台空间,都照耀成炽白色。 当李轩纵身来到这巨蛋内部时,发现冷雨柔,还有乐怀远夫妇正在这里忙碌着。 他们在将一个个零件替换下来,然后又将新的零件安装上去。 世间少有人知道,已经在中原销声匿迹数月的乐氏夫妇,正藏身于此,在为李轩打造着各种器物。 ‘玄黄大帝’的皇座,就是出自二人的手笔。 这皇座虽非法器,可内部却无比的精密复杂,寻常的炼器师是炼造不出来的。 唯独乐氏夫妇这样,二人本身的炼器术登峰造极,修为都已临近伪天位,又心意相通,才能将之成就。 “怎么样了?”李轩俯首下望,看着这巨蛋内部那密密麻麻的精密装置,还有中央处那满布符文,璀璨生辉的球形线圈。 “进展尚可。” 乐怀远同样饶有兴致的在往下面俯视,看着冷雨柔将一个个部件拆换安装。 他们夫妇主要是负责炼造,整个‘太阳神炉’的设计与安装则由冷雨柔负责。 “冷姑娘还在对一些零件进行改良优化,改造线路,我预计两个月后,这座太阳神炉就可以运行了。不过你的预算可能得增加不少,可能得追加到五千万两。这是冷姑娘要求的材料,你可以看看。” 其实三日之前,这座太阳神炉就已经试运行了半天。 不过里面的许多零件,在核聚变的高温辐射下都有了融化的趋势。 李轩对这座‘太阳神炉’的要求,是至少二十年的运行寿命。 冷雨柔不得不重新改良她的设计,一方面降低功率,一方面采用更好的材料,最后还得改良散热,还有封印辐射之法。 “五千万两?” 李轩的心中,顿时一阵绞痛。 这还不包括李轩雇佣乐怀远夫妇两人帮助他炼造太阳神炉时商定的佣金,那可是每天两万!事后还得支付价值百万两的各种天材地宝。 李轩与他们家女儿的交情,没能起到一点作用。 相反因此之故,乐怀远夫妇要价起来更加凶狠。完全是把他当成肥猪在宰,一点熟人的面子都不给。 李轩预感自己的财务自由,可能维持不了太久。 他只能勉力平复着心绪,自我安慰的想这‘太阳神炉’,哪里是能轻易可以造就之物?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核聚变反应堆还是没影的事。 以前李轩用来观想的核聚变,也只是用来‘观想’,只需维持个三五十分钟就可以,不像现在,必须维持足足二十年,功率还得达到千万瓦以上,也就是一座三峡水电站的程度。 冷雨柔也没掌握高深的应用数学,应用物理,设计这太阳神炉时全靠她的直觉,脑门一拍就完事。 事前他们没有做过任何精密计算,能有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很不错了。 也亏得是这个世界,有着太多的强大材料。 ——比如耐热达九千度的合金,又比如可以抵御强辐射的绝缘胶质等等。 李轩心想早知如此,就该降低要求,使用核裂变的。 他之所以要一步到位,使用‘太阳神炉’,是因他的根本功法也是走聚变之道,未来可以协调统一。 可李轩如果早知道这东西的造价,会达到如此恐怖的境地,他一定不会这么挥霍。 李轩仔细看了眼乐怀远递过来的清单,面色才稍稍好看了几分。 这次冷雨柔还算体贴他,里面的这些材料,他手中都有现成的,没必要外购。 随后他又眼含期待道:“对了,我另外委托二位打造的那座仙阵可已完成?” 李轩心想这两人居然还有闲心看冷雨柔更换零件,那显然是已清闲下来了。 “幸不辱命!”乐怀远微一颔首,然后抬手之间就将几十个阵盘,递送至李轩面前:“这是我二人仿造‘封神台’之作,分拆成了三十六个部分。只需依照我给的阵图,安装在那皇座之下就可。汾阳郡王检查完了之后,就请把这尾款也付了吧。” 李轩其实看不太懂,不过他身上有能看懂的人。绿绮罗显化在他前方,仔细扫望了一眼,然后就语含赞赏道:“很不错!这二人手艺极佳,天位之后前程不可限量。你运气好,像他们这种水准的双修器师,数千年才得一见。他们的未来成就,足以与干将,莫邪比肩。” 李轩就很痛快的把所有尾款,一共价值二百万两各种奇珍异宝,都交付给了乐怀远。 他同时好奇的询问绿绮罗:“这东西真能将太阳神炉提供的电力,转化为神力?” “不是转化,而是替代。”绿绮罗摇头解释:“这‘封神阵’是没法完全替代神力的,只能替代九成多的神力损耗。 上古时的人口,极盛时也不过五千万。虽然那时候人们的神魄更加强大,可他们哪怕全是虔诚信众,也撑不起天庭三百多位神将,十二位元帅,还有诸多的天官。所以昊天设下此阵,用于增广天庭人力。 不过三代天庭是借助他们寻来的‘星辰原核’,从中抽取雷霆之力供应天庭。后来世间的‘星辰原核’越来越少,天庭的处境也就渐渐困窘。 李轩你这太阳神炉就强得多,可散发无量光热,也可转化雷电,只需一座就可抵得五枚星辰原核。关键是还可批次建造,不愁断绝之危。” 李轩心想也对,说来他现在也有几百万的信众,在‘皇座’炼成之后,神力的利用率也提升了上来。 可现在负担两个神将,几百个天兵,也用掉了他近半神力。 李轩再次遥望下方,眼中现出了期待之色。 他现在就指望着这座太阳神炉完成,为他扩充麾下兵将,壮大羽翼。 也就在这时,乐夫人忽然开口:“郡王殿下,你这‘太阳神炉’的设计之妙,实是我平生仅见。如果能将之用于练器,实为绝佳火源。不久之后,我二人可能需借助此炉之力,炼造几件器物。” 李轩就斜目看了两人一眼:“可倒是可以,不过使用一日,得纹银二十万两。” 那乐怀远顿时就唇角一抽,心想这个家伙真是狮子大开口,这算是对他们的回敬吗? 第七一一章 我有喜欢的人了 李轩返回京城时,还是打算用他的两条腿赶路。 不过当他走到南京水门的时候,岁月神枪梦清梵就又驾驭着她那钢铁飞燕凌空飞至。 她状似巧遇的神色:“好巧,汾阳王这是要回京吗?我再捎你一程吧。” 李轩却是愣神之后,饱含狐疑的上下看着梦清梵。 梦清梵最初神色坦然,若无其事,然后脸上就渐渐飞起了红霞。她眸光流转,偏向别处,已经没法与李轩直视了。 李轩一看她这模样,就心中有数了。 他想以前的乐芊芊,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李轩心里暗暗得意,心想自己的魅力真是无可阻挡。 不过为防万一,他还是问了一下怀里抱着的怂狗。 李轩主要是怀疑这两次‘巧遇’,怀疑梦清梵准确掌握着他的行踪。。 听天獒却是一言难尽的神色,最后只能哼了哼,语句模糊道:“我不清楚,不过她未怀恶意。” 李轩也就放下了心,搭乘着梦清梵的法器回归京城。 这‘鸿飞神燕’的神速的确不逊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当李轩抵达京城时,居然还只是申时初,也就是三点钟左右。 李轩从钢铁飞燕上跳下来,就面容一肃,语重心长道:“梦姑娘!你的心意,本王是明白的。可本王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且即将成婚,实在没法再接受一段新的感情。梦姑娘你是个好女孩,没必要把心思花在本王身上。” 李轩还是有着些许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的心继续分裂的话,一定会翻船的。 他的时间管理大法虽然大成,可也接近极限了。 也不能再祸害女孩了,良心会痛。 梦清梵听到这一句,却是胸中一闷,有了吐血的冲动。 她手抓着自己的长枪,盯着李轩的头,有了不顾一切,想要捅这家伙一枪的冲动。 让梦清梵又好笑又好气的是,这家伙是一直等她把人送到北京才对她说这些话。 李轩则被她看得心里发毛,心想这难道是因爱生恨? 他当即抱拳一礼:“这天下间芳草无数,梦姑娘你总有一日会遇到自己的良人,告辞!” 李轩见梦清梵的目光越来越凌厉,杀意越来越森冷,已经不敢说下去了。他直接身影闪动,往自家的王府方向飞去。 ※※※※ 此时的汾阳王府已经是张灯结彩,披红挂彩,一片喜庆气息。 李轩由于政务繁忙,基本没为这婚事费过心,全是由母亲刘氏一手操持,管家李四海与独孤碧落二人从旁辅助。 原本按照规矩,此事该由李轩的大嫂素昭君出面才对。不过数月前素昭君才生下了一个大胖儿子,又得照看诚意伯府庞大的产业,实在抽不出时间心力。 刘氏却很高兴,主持中馈,秉钧持轴,挥斥八极——自从素昭君嫁过来以后,她许久都没体验过这种感觉了! 要不是挂念长孙,刘氏就想呆在汾阳王府养老不回去了。 李承基虽然在京城也有个伯府,可那边是长媳素昭君的地盘,哪有次子的汾阳王府自在? 李轩才刚入门,就从管家李四海的嘴里得知了一个好消息,还有一件坏消息。 好消息是自家那头失踪的玉麒麟又跑回来了,就在他返回之前,玉麒麟突然就出现在它那豪华马厩里面。不过李四海说它似乎心情不好,无精打采的。 坏消息是罗烟与乐芊芊二女,都在昨日搬了出去。 这其实早有预兆,一个月前她们就在外面找房子。李轩虽然不想她们搬,可两个女孩都执意这么做。 幸运的是,罗烟与乐芊芊找的院子,也在汾阳王胡同。 位置就在冷雨柔那座工坊的隔壁,一家六进的大型宅院。 这家人其实早就想搬了,旁边冷雨柔的工坊每天都是‘咔嚓擦’的声响,偶尔还会发生爆炸。 那汾阳王府内外,则时不时的就会爆发天位威压,横扫四方,让人心惊肉跳。 关键是朝廷早早就传出风声,要在汾阳郡王府旁边强行征地,赏赐给汾阳郡王建造一座合乎规制的王府,以酬李轩北击蒙兀,扫平叛乱的功勋。 所以当罗烟与乐芊芊开出高价,这家宅院的主人,忙不迭的搬走了。 然后两个女孩二一分作五,将这座院子给分了。 李轩也很欣慰,虽然他不愿意见罗烟与乐芊芊搬出王府。 不过两个女孩既然还愿意住在他的附近,那就说明他的船没翻。 “其实没什么区别。”张岳作为李轩的发小也跑过来给李轩帮忙,他听说此事之后就一声哂笑:“你去请旨把汾阳王府的围墙扩一圈,她们不还是住在你家?” 旁边的彭富来,则是有些忧伤的看着汾阳王府那座披红挂彩,挂满了红灯的主楼。 遥想两年之前,他们还出入于秦淮河的青楼画舫,立志要尝遍天下名花。 两年之后,李轩就已忘记了他的志向,成为他们三人当中第一个成婚的人。 关键这位娶得还是他未来的顶头上司,可以一点不给面子,毫不讲道理的把他们一顿胖揍的血手人屠,铁血修罗—— 不过这毕竟是李轩的大喜之日,彭富来虽然预感到自己未来的日子会很难过,可脸上还是强做出一副喜意洋洋之态调侃道:“要扩就干脆再往外扩一点,我记得郡王府仪制是南北二百丈,东西一百二十丈。李轩他完全可把周围几条胡同也圈进来,然后让江中郎将做东宫,薛少天师做西宫,让罗校尉住南宫——” 李轩心里其实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不过绿绮罗给他树立了天帝的目标之后,他的目光就变得长远了。 他转过身,面无表情的看向彭富来身后:“烟儿你来啦?” 彭富来不禁心中一惊,罗烟也是他的顶头上司,还是正牌的。 他那胖墩墩的身躯像是兔子一样窜起,同时回头扫望,却发现背后空无一人。 李轩见状哈哈一笑,挥手离去:“你们自己聊,我去看看我的坐骑。” 彭富来不禁抹了一把冷汗,心想这家伙真是不当人子,越来越没兄弟义气了。 张岳也一声嗤笑:“你需要怕成这样?罗校尉她又不会揍你,她与人说话从来都是细声细气。在六道司也是有口皆碑,从来都是就事论事,公事公办。” 彭富来就一声轻哼:“她是不会揍我,却能用幻术让你当着所有人的面去亲一头猪,还以为对方是绝色美人。” 张岳微微愣神,然后心想这也挺可怕的。 他暗暗庆幸自己调任军职,这果然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随后张岳又挤眉弄眼:“富来,明日李轩洞房,你有什么样的想法?” 彭富来心神微动,也似笑非笑的回应:“张泰山你胆子很肥啊,就不怕事后弟妹剐了你?” 张岳气息一窒,然后语声决然道:“李轩有诗云‘男儿到死心如铁’,他一辈子就这么一次婚礼,不闹一闹,岂非太无趣?” 他其实心里也在发虚,担心洞房没闹成,反倒被江含韵给揍一顿。 可张岳寻思了片刻,还是认为这个时候,绝不能畏缩,哪怕事后被痛揍成渣。 彭富来则是暗暗冷笑,心想无趣?呵,张岳你怕是误会了什么? 彭富来可不相信李轩的后院会这么稳当,明日李轩婚礼很可能有一场大戏可瞧。 何况李轩那家伙,一辈子真的只有这么一次婚礼么? 也就在此刻,一个穿着水绿裙装的身影,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 张岳望了过去,发现那正是‘玄尘子’。他当下微微一笑:“在说李轩明天的大婚,我本想与他一起闹闹洞房。” 玄尘子不由莞尔:“那你们可得小心,江中郎将会扒了你们的皮。” 随后他也往那主楼方向看了过去,眼中现出了一抹艳羡之色:“我刚才去了医馆那边,看江中郎将试穿那身嫁衣。简直美极了,凤衣鸾冠,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传说中的西施貂蝉,怕也逊三分颜色。 真羡慕啊,若能穿一次这样的嫁衣,感觉这辈子都满足了。富来——” 彭富来听着她的话,顿时浑身毛骨悚然,寒毛竖立:“不可能!绝不可能,玄尘你休想,休想知道吗?” 张岳此时却眼神狐疑,目光在彭富来与玄尘子二人之间扫望打量。 在他离京随李轩平叛的日子里,这两人之间是发生什么了吗? 于此同时,在南京城的东门,‘紫微宫主’问是非正背负着手,遥目望着前方的朱雀堂。 “确定那位汾阳郡王已经离开了?” “是!”回答问是非的,是一个黑衣人,他的面色肃穆恭敬:“我们观测到此人是于午时离城,还在水门那边停留了片刻,与‘岁月神枪’梦清梵一同离去。” “梦清梵?此女终于现出行踪了?” 问是非不由眯起了眼,目中显现厉泽。 金阙天宫也一直在寻找梦清梵,可惜此女的行踪,只有前任的天市宫主与东方良知道。 青龙宫主可能也知情,可哪怕大司命也无法强令此人开口。 如今看来,此女果然还是投靠到了李轩的麾下。 不过梦清梵与他们这次的行动无关,问是非随后就不甚在意的问:“那么天市宫主呢?他还需要多少时间赶至?” 天市宫主原本是由龙族与两位都城隍一同选任,可在少司命重伤逃离天宫之后,此人就不敢在天宫滞留,也在不久之后逃之夭夭。 恰好问是非奉命去了北海,解除了那个人的封印。 大司命也就顺势而为,将此人任命为新的‘天市宫主’。 “早就到了,加入天宫以来的第一次任务,我这罪人岂敢怠慢?” 随着这个声音,一个带着天市垣面具的魁梧身影,竟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城墙上。他遥望着那朱雀堂最中央处的高楼,语声轻佻随意:“你的目标就是他对吧?那个叫仇千秋的?” 问是非先是一喜,随后重重点了点头,目光中蕴着无尽杀机与滔天寒意。 “正是此人!这位朱雀堂尊,一直将李轩视为子侄,也是李轩稳定江南的最大基石。大司命有令,让我等明日在李轩大婚之际出手,将此人诛杀,李轩成婚之时,也是这位朱雀堂尊的祭日。” 第七一二章 白狐九尾 无独有偶,在北京城南,大司命也飞凌于三千丈高空之上,在遥空望着彩灯高挂的汾阳郡王府。 半晌之后,大司命才收敛了眼中杀机,转而望向旁边一个巨大的囚笼:“所有相关人等,你全都记好了?” 这囚笼大约二十丈方圆,也悬于云层当中,里面水雾缭绕。 不过这庞大囚笼里面关着的,只是一只小小的白狐。 它的躯体娇小玲珑,通体洁白如玉,气息则圣洁冰清,超尘脱俗,又千娇百媚、妖娆多姿。 它懒洋洋的趴伏在地上,九条蓬松的尾巴散于身后。 “记是记住了。”九尾白狐的话音柔柔弱弱的:“问题是,我为何要帮你?有什么理由助你们金阙天宫?” 她语声落时吹了口气,将身前那些栩栩如真的画像,还有大司命提供的那些记录有李轩的人际关系,个人概要的纸张全数吹散。 大司命的眼神冷漠,气息从容:“我能给你自由,还不够吗?” 九尾白狐听了之后,却莞尔一笑:“自由?你说的自由,于我来说有什么意义呢?何况你当我不知,这满天下的‘天隙’已经越来越多了吧?这是因大司命你们违逆了天律,已经无法动用金阙天章的力量去修补秦皇元封。 也就是说,那些先秦时代历代人皇封印于世界之外的诸天神佛,都将再凌于世。试问你们金阙天宫,还能封印我多久?那秦皇元封失效之日,就是我脱困之时。。” 大司命却背负着手,眼神不为所动:“你说得对,如果我无法动用金阙天章的力量,那么秦皇元封早晚失效。可我相信你也不愿见到那些仙魔神佛再临人世,万余年前,你们狐族几乎覆亡,不就是一个教训? 在他们眼中,你们轩辕坟一脉算是什么呢?随意摆弄,用过就丢的棋子?可如果你能早一日助我将天数导回正轨,那么我就能早一日修复秦皇元封。” 九尾白狐的目光顿时一戾,浑身上下涌出灰白雾气。 可随后这些雾气就又收束了起来,小白狐也恢复了懒散之色:“真是本末倒置!在你眼中,这所谓的‘天数’竟然比秦皇元封还重要。 还有,你也太高看我了。做混元圣人的走狗,与做你大司命的爪牙,又有什么区别?那些大道至真者随便给我一些好处,就能让我族受用无穷。你又能给我什么?” 大司命傲然的抬了抬下巴:“事成之后,金阙九宫除少司命之外,你可任选其一。” “金阙九宫?”小白狐眯着眼,面上终于现出了几分感兴趣的神色:“你确定?你们金阙天宫还从没有过人族之外的宫主吧?” “我确定无疑!” 大司命说话时微一抬手,将一枚青铜色的符令,悬放在了小白狐的面前:“这是得到金阙天章认可的诰封,你只需滴入精血,就是我金阙天宫的一员。” 九尾白狐已经站起身,它抬手一拍,将一张栩栩如生的画像招回到了身前。 ——那画像中的人像,正是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的李轩。 “就是这个人对吧,汾阳郡王李轩?天命的变数,数千年来第一个将你们金阙天宫逼到接近覆亡境地之人?” 大司命则是背负着手,语声幽幽:“我要你穷尽一切手段,让此人众叛亲离,家破人亡。” “有意思!”九尾白狐的目光中闪现着一抹异泽:“据我所知,你们金阙天宫的待遇还是很不错的,银钱如山,奇珍似海。这宫主之职,我确实有些兴趣。放我出去吧!既然你这么有诚意,那么我就去会会此人。” 大司命顿时唇角一抽,心想现在的金阙天宫其实一贫如洗。 她接下来却没有任何迟疑,直接一挥手,使得那牢门轰然打开。 囚牢内的那个身影,也在牢门敞开的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余下一团白烟。 这个时候,北京城的天空中,也蓦然间一道雷霆劈下。 无量的雷霆汇聚成了一股,蓦然劈向了京城的天地坛方向,使得天地坛内的‘祈年殿’焰光冲涌,熊熊燃烧。 可说来奇怪,这雷霆虽是劈了下来,声势惊人,却没有发出任何雷震声响,更没有乌云汇聚,雨水滴落。 于此同时,在江府之内。 正百无聊赖的看江含韵更换衣物的六尾灵狐小雷忽然身形呆滞,眼中现出了强烈的惊恐与挣扎之色。 它似欲向江含韵示警,可最终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无力的趴伏在椅上。 此时的江含韵也生出了些许感应,她眼神狐疑的看向窗外,最终却未察觉任何异状。 江含韵随后就收回了视线,兴致勃勃的揽镜自照。 她先前在母亲面前试穿这套凤冠霞帔的时候,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可一当她这闺阁里面空无一人,江含韵就忍不住又想看看,穿上嫁衣的自己又是何模样? ※※※※ 新婚前夜,李轩同样兴奋得无法安眠。 幸运的是他现在的修为高深,哪怕十天十夜不睡觉都不会感觉疲惫,也不会影响身体。 所以李轩在入定观想,做完例行功课之后,就开始凝炼起了诛仙剑气。 他将一束束祭炼好的纯白剑气,投入到‘六合诛仙剑图’当中。 从子时开始,一直到清晨时分,李轩一共将整整十六束诛仙剑气,投入阵图循环。 而此时的‘六合诛仙剑图’内,已经充斥着三千二百五十束剑气,在内盘卷如云,棋布星罗。 李轩从夺宫之变战后,就加快了剑气的凝炼速度。 一来是他的法力比肩天位,祭炼剑气的速度大增;二来是他有钱了,自从潮白河那场大胜开始,李轩手里的资财就丰盛了起来,很少再为钱财发愁。 尤其数月前,抢劫了金阙天宫的东岛之后,李轩祭炼剑气的速度又陡然激增。 哪怕是在公务繁忙的日子,他一天凝练的剑气,也不会低于七束,多的时候则是十束以上。 李轩甚至还在绿绮罗的指点下,利用从东岛抢来的五块天地胎膜,扩张了‘六合诛仙剑图’的面积。 这使得剑图的神威与日俱增,它能够自主循环,自主修炼,甚至还能提供大量的‘诛仙剑元’,反哺主人。 李轩甚至在考虑,为‘六合诛仙剑图’更换主剑。 随着图内的剑气越来越多,剑图内的主剑,已经有点镇不住了。 且‘六合诛仙剑图’真正的主剑数量,其实是十二口。 六合之意,是十二地支中的‘子与丑合,寅与亥合,卯与戌合,辰与酉合,巳与申合,午与未合’。 之前的六口主剑,只是权宜之计。 李轩想要再权宜一次,先换上六口性质相合的仙剑。 ——这在以前,他是想都不敢想的。 可现在他从金阙天宫那些人手里缴获的仙品剑器,就有四口,且是风火土木,各具特色。 这些剑,李轩已经委托六道司的器师们加以改造,不久之后就可融入剑图。 从南京回归时,李轩还与乐氏夫妇谈妥,让他们为他的剑图量身打造两把仙剑。 当然钱没少给,包括劳务费在内,李轩给了一千二百万两一口的预算,他还得免费将太阳神炉提供给他们使用一个月。 不过这些剑只要炼成。就足以让‘六合诛仙剑图’的神威提升好几个层次。 然后等到以后有条件了,就一步到位,将主剑的数量,增加到十二口,直接凝练‘六合诛仙剑图’的极天之法。 ‘六合诛仙剑图’是一套完整的功法,自具极天。 只要李轩能将这剑图修至登堂入室,就可获得‘诛灭’之法。 届时他还可请天尊朱明月出手助他凝练,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毕竟‘诛灭’与‘斩杀’是性质相近的法准,有着许多相通之处。 ‘诛灭’的强大也可想见——绿绮罗没有说错,要钱的东西才是最好的。 六合诛仙剑图需要的资财虽然庞大,可它的前景也让李轩惊喜。 清晨之后,李轩就换上新郎官的衣裳,将自己打扮妥当,喜滋滋的走出了房间。 刘氏还想给他涂脂抹粉,却被李轩坚拒了。他现在修为已接近天位,脸上晶莹如玉,用不着那东西。 此时汾阳王府里面已经一切齐备,门口也聚集了一支庞大的迎亲队伍。 刘氏自己却有些气闷。她这婚事主持到一半,礼部就派人过来,然后各种样的挑刺,认为这边礼仪简薄,不合郡王之制,那边规格太低,不合朝廷法度。 这些礼官又是清贵之流,一点都不给刘氏这个郡王之母面子。 让李轩稍觉不安的是,自从他返回京城之后。虞红裳,薛云柔,罗烟,乐芊芊这几个女孩,就像是消失了一样,全都不见人。 李轩有些担忧,今天的婚事可别横生波折? 他当然知道这几个女孩不是这样的人,可李轩自己有愧于心,也就患得患失。 李轩只能自我安慰的想,几个女孩不愿见他与人成婚,躲远一点也是情理之中。 接下来他先是拜了母亲刘氏,还有昨日入京的李承基,这才喜滋滋地骑着马,走出了王府大门,在礼官的引导下往汾阳胡同外面行去。 江南医馆虽然就在王府隔壁,可他们的迎亲队伍却需在这附近绕一个大圈,沿途吹吹打打,广撒喜钱,将自家的婚事广而告之以后,才能返回医馆迎亲。 这次李轩为防万一,特意换了一匹普通的龙血马。 他担心玉麒麟会在半道上再给他尥蹶子,那情形可就不妙了。 李轩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门之际,一只巨大的黑龙正盘卷在空中。 那正是水德元君敖疏影,她将躯体隐藏于云雾之内,只悄悄的把龙头往下探出,满眼艳羡与失落的看着下方。 旁边的听天獒,则很是无奈的用爪子挠着下巴:“既然元君喜欢,你就直接说要与他结婚,要嫁给她啊。你别看李轩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其实就是个人渣,他保准会很欢喜——” 可它语声未落就后悔了,上面一个爪子拍了下来,把它像是炮弹一样拍到地面。 水德元君敖疏影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随手一拍,对听天獒的杀伤力是何等巨大,她娇羞异常:“你在说什么呢?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第七一三章 借我神将(二合一章节) 听天獒回到半空的时候,脑袋上已经多出了一个大包。 他郁闷的不行,也不敢再靠近敖疏影的身侧了。 听天獒隔着三百多丈,自觉是安全距离,这才咕哝着道:“他都已经是你的王夫了,还不想嫁?这层窗户纸捅破不好吗? 人家李轩整整两年多没反应,显然也是半推半就,元君你大可放宽心,他拒绝你的几率低于一成,肯定心花怒放——” 敖疏影咬着下唇,更觉羞不可抑:“还在瞎说什么呢!” 她尾巴一甩,就又将听天獒像是蹴鞠一样,抽飞到千丈之外,天边远处。 不过敖疏影的尾巴甩过之后,就意识到听天獒不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姐妹,经不起折腾。 幸在她用的力气也不大,这一甩应该还伤不到听天獒。 敖疏影神色讪讪的朝着听天獒道:“我下去给你李轩他送贺礼,听天你自便吧。” 她说完之后,就龙影一钻,往汾阳郡王府的方向遁空而去。 不过下一瞬,敖疏影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眼神奇怪的看着一只隐藏于云层深处的赤红色凤凰:“无幻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跟我下去啊。” 那正是凰君凰无幻,她一脸的纠结与不虞:“我与他又不熟,干吗要去?” “可无幻你不是想把妖市,挂靠在汾阳王府的附近吗?汾阳王府应该是京城里面最安全的地方,可你总得跟这边的主人打声招呼吧?” 敖疏影用龙爪挠了挠头,一脸的不解:“还有,是你说要让我当介绍人,让你去给李轩打工偿债的。” 凰无幻的面皮,就微微一抽。。 她是这么说过,可现在又有一点后悔了,担心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还有,她堂堂凰君,如今却沦落到要给李轩打长工的地步,这让她怎么放得下面皮? “放心,李轩他现在是求贤若渴,无幻你如肯投效,他求之不得。他现在可有钱了,你看他几个手下,无不都是身家万贯。甚至还能借予你神力,助你蕴养妖躯,突破中天。” 敖疏影说到这里,语声又一个转折:“如果无幻你不愿意的话,那就算了。我不是非得逼你尽早还钱不可,不过接下来我真没钱了,你知道我最近也在打造神宫。” 凰无幻的凰躯,顿时就萎靡了下去:“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她欠敖疏影的银钱,已经达到了三百二十二万两。可她用于容纳妖市的空间法器,还差了一些材料才能修复。 可恶!当初是谁把她的妖市给拆掉的? 听天獒那边稳住了身躯之后,神色则郁闷无比。 他想敖疏影的龙躯好像又变长了?隔着这么远都能够用尾巴扫到。 这位元君的身体最近得到大量信徒的香火供养,长得好快啊—— 此时听天獒又神色一动,看向了汾阳郡王府后院的某个方位。 瞬即之后,它的眼中就现出了几分喜色:“这个时候还记挂着我听天,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它身影闪逝,须臾之后就来到了汾阳郡王府的后院,这是王府主院之后的一个小院落。 里面赫然摆放着五缸的‘豹髓虎骨汤’,还有五坛黄龙醉,大量的肉食与混杂了骨头粉末的甜食。 旁边还树立着一个木牌,木牌上面写着一行字——听天将军专享! 听天獒神色欢喜的一边喝汤,一边吃肉,一边喝酒。 它风卷残云一样的吃着,同时心想看在这些吃食的份上,咱就不计较你上次的拒而不纳,不让我当郡王府的护家神兽了。 可就在听天獒吃喝的正香时,它听见身后的木门,传来了一阵‘嘎吱’声响。 听天獒错愕回望,发现是一个看不清面貌的女子走入进来。 她穿着一身罗裙,步态轻盈,身姿如仙的踱步入内。 听天獒心中一惊,浑身寒毛都骤然炸起。 它当即转身趴伏着躯体,做出攻击的姿态,瞳孔中现出惊怒之意:“你是谁?” 与此同时,听天獒也准备向王府内的众多天位示警。可它的心神随后就一个恍惚,面现出迷茫之色。 它蓦然感觉眼前的女子很熟悉,应该是自己可以信任的人。 “你是水德元君座下的听天将军吧?”那女子走过来之后,就抚着听天獒的头道:“在喝酒吗?我这里有一瓶绝世好酒,听天将军你要不要试一试?”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个巴掌大的小瓶,放在了听天獒的面前。 换在以前,听天獒一定会警惕有加,可此时它却神色木讷的,将瓶中之酒一饮而尽。 这酒的确是很好喝,醇馥幽郁,回味悠长。 听天獒回味了片刻,这才心中一警:“这是什么酒?” 它仅仅喝了一瓶,就觉意识模糊恍惚,有了几分醉意。 “这是一种仙酿,名叫‘真言醉’。” 那女子语声悠然,柔弱的笑着:“是一种喝了之后,就只会对人说真话的酒。” 听天獒当即眨了眨狗眼,忖道这是什么鬼?这女子到底意欲何为? 下一瞬,听天獒就打了一声酒嗝:“喂,你是没刮腋毛吗?怎么有一股狐狸的味道?” 女子闻言,顿时脸色一黑,眼中浮现出一抹杀意。 她被封印了许多年,确实没怎么去打理。 可这家伙,它怕是想死? 可随后她就想到稍后还用得上这条狗,也是因为自己酒的缘故,才导致听天獒只会说真话,也就暂时按压住自己的怒气。 她面上强颜欢笑,语声则依旧轻轻柔柔:“那么现在,你是不是有许多话,有许多秘密,想要与汾阳郡王李轩,还有今天的新娘他们说?” 听天獒听了之后,顿时就有了一种强烈的倾吐欲望。 它心里藏着太多的秘密,一直憋在肚子里可是很痛苦的事情。 不过听天獒本能的又生出了一股畏惧,它在极力的克制自己的欲望。 此时那女子,又在听天獒的身上挂了一条轻纱,同时语含劝慰:“放心,有这东西在,听天将军你不会被人打死的,相信我,我保证!” ——至少在它说出那些秘密之前,绝不会! 听天獒接下来果然醉意熏熏,一瘸一拐的往前院方向走去。 于此同时,那女子已经‘篷’的一声化成白烟,消散在了空中。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终于游街完毕,来到江南医馆前。 他遵照媒婆与礼官的引导,走完所有的程序,然后走到了端坐堂中的江云旗面前。 李轩感觉江云旗的脸有点青黑,看他的眼里面也暗含杀气。 李轩知道缘故,前日他才刚当着江云旗的面,去抱别的女孩的腰呢。 换成自己,宰了这女婿的心都有。 他不敢多看,恭恭敬敬的将‘迎亲书’送到了江云旗的面前。 “岳父,小婿今日前来迎亲,娶含韵过门,请岳父纳下此书。” 婚礼有所谓‘三书六礼’,这迎亲书正是其中之一。 不过江云旗却没有接,他的脸色沉凝如水。 李轩的额头,顿时就微微见汗,他的腰再次一弯,愈发恭敬了:“请岳父放心,小婿一定会善待含韵。” 江云旗这才面色冷凝的将那迎亲书接到了手中,然后又拿起了一份明黄宣纸,往李轩递了过去。 这是江云旗与江夫人签字画押的婚书,所谓三书是男方给女方的,这婚书则是女方给男方。 婚书一过,他们家女儿就是男方家里的人了。 不过当李轩伸手去接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愣,他发现自己扯不动。 他看了一脸纠结不甘的江云旗一眼,再扯了扯,还是扯不动。 李轩担心把婚书撕碎,不敢用力,只能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江夫人。 江夫人查知异样,当即发出了一声轻咳。 李轩得到丈母娘撑腰,开始第三次发力,却发现那婚书还是岿然如山。 此时他二人已经僵持了半晌,在众人的注目下,李轩只觉尴尬不已。 江夫人也看不下去了,她神色无奈,接下来竟重重一拳,锤在了旁边的茶几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也幸亏是外面的爆竹连天,震鸣不休,这声响才没太惹人注目。 不过江云旗还是手微微一颤,终究还是被李轩得逞,把那婚书抽到手中。 此时的江云旗,只觉是意兴阑珊,他心想罢了罢了,只能微一挥手道:“把小姐请出来吧。” 李轩心情顿时一振,眼巴巴的往后堂方向看了过去。 随后他就见一个少女,扶着一身嫁衣,头罩红帕的江含韵走了出来。 “娘子!”李轩大步走过去,朝着江含韵一礼:“为夫前来迎你登轿过门。” 不过就在他起身,准备去扶江含韵另一只手的时候,却微微一愣。 他发现江含韵旁边那个红裙女孩竟是美貌非常,尤其那双美眸,勾魂夺魄,几乎就让李轩沉醉其中。 不过李轩的浩然正气,却在此时起了作用。 他眼中稍稍迷幻了那么霎那,就恢复了清正之色,开始扶江含韵前往登轿。 此时的李轩却未注意,那随在江含韵身后往外走的六尾灵狐小雷,却正是身躯发颤。 尤其当它目光触及那红衣女子时,狐眸中现着强烈的忧虑,警惕与无奈。 而就在李轩扶着江含韵离开江府大堂时,江云旗看着几人的背影,蓦然眉头微蹙,眼现出几分惑然之意:“夫人,含韵她身边的那个女孩是谁?” 江夫人却一点都没察觉异样,她的眼中现出一层让人难以察觉的迷幻蓝光,微微哂笑:“夫君你整日沉迷武学与医道,居然连含韵身边的人都认不全?那是江含韵身边的令狐瑶,在含韵房里已经三年多了,一直都很伶俐,我准备让她陪嫁过去,照料含韵。” 江云旗不由气息一窒,心想自家夫人真是糊涂了。 这个女子的气质,可不像是一个丫鬟。夫人怎能让这样一个女孩,去当江含韵的陪嫁? ※※※※ 同一时间,南京城。 六道司朱雀堂的朱雀楼,仇千秋正背负着手遥望京城。 他眼中现着遗憾与怅然之色,在惋惜着李轩大婚之日,自己未能亲至。 仇千秋膝下无子,就一直将李轩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可在李轩这个人生中最最重要的场合,他却只能缺席。 良久之后,仇千秋才收回了视线。然后身影闪动,来到了朱雀楼上空,那个仿佛水泡一样的奇异空间。 于此同时,‘水泡’内的观测法阵层层张开,帮助仇千秋观察今日的‘天隙’变化。 这是仇千秋每日必做的事情,甚至是每个时辰进行一次,时时刻刻监控着‘天隙’的异常。 天隙本身没有危险的,可从天隙渗入进来的神佛之力却有。它们通常也遵循着那些极天,圣天与神天大能的意志。 就在这刻,仇千秋忽然神色一动,皱眉看向了芜湖方向。 在芜湖方向的那个天隙,竟又扩大了些许。 天隙扩大不奇怪,最近这些‘天隙’,每天都在扩张。 问题是他不久前才将朱雀堂的伏魔中郎将王守一派遣过去,挟总堂那边赐下的一件仙宝,去处置这条‘天隙’—— 仇千秋皱了皱眉,随后就毫不犹豫的从这气泡空间闪身而出,直奔芜湖方向。 仇千秋虽然没有‘九天十地辟魔神梭’这样可日行数万里的飞行法器,可当他运用起大‘绝灭’之力,身影当即化为强光,一瞬间在云空中带起了数声气爆。 仅仅用了半刻时间,仇千秋就已经抵临那条天隙所在。 天隙是人之肉眼无法观测的,即便修行之士,修为不到天位,也很难查知。 所以此处依旧青天白云,风景如故。 仇千秋到来之后,就面色凝重的看着此处一座山谷。 芜湖一带人口稠密,这个方圆数里的山谷中原本也有三个小村庄。 可在仇千秋的视野中,这三个小村庄已经不见了踪影,原野中的稻田也全都消失,露出下面的黑色泥土。 ——这就像是纸张上的画,被人抹去了一样。 仇千秋的瞳孔先微微一凝,然后就心生出感应,面色微舒。 他感应到了王守一的气息,可知这位中郎将,目前还是安然无恙。 接下来他神色傲然的一声冷哼,将大手往前方一探。 随着他的力量强行撕扯,他前方的空间竟现出了无数玻璃碎裂般的网痕,然后又轰然粉碎。 当仇千秋踏步入内时,发现这个被他侵入的空间内,竟还是那座小山谷。 不过这里的天地却是昏黄色的,那三个小村庄也被夷平,只余下些许残墟,原野之间,则是几道残余着惊人剑意的剑痕。 让仇千秋怒意滋生的是,此时的伏魔中郎将王守一就被悬吊在这片空间的最中央处。 他浑身都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甚至没力气抬起眼皮,看仇千秋哪怕一眼。 仇千秋直接抬手一摄,将垂死的王守一招回到了自己身侧,护持于自身的羽翼之下,然后遥空四望。 “出来吧!你们既然将仇某引至此处,又何必再藏头露尾?”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辉煌剑光凌空坠落,那剑光之内是一个脸带着‘紫微垣’面具,穿着一身青色道袍的身影,他朝着仇千秋方向一礼:“金阙天宫紫微宫主问是非,见过仇总管。” 仇千秋是朱雀堂的堂尊,可他现在的正式称号,却是朝廷敕封的二品‘伏魔总管’。 于此同时,在仇千秋的后方,同样现出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女子是一袭白裙,气质清冷,面色寒素:“金阙天宫李炼仙见过道友!” 那男子则是一身道袍,带着玄武面具,他语中含笑:“金阙天宫玄武宫主归北海见过仇兄,仇总管昔日为六道司西方天柱,即便归某也曾闻仇总管威名,可卿本佳人,奈何从贼?” “都不认识。”仇千秋的袍袖一拂,面色冷漠:“你们金阙天宫的宫主,最近倒是换得挺勤。” “那么你可能会认识在下?” 在仇千秋身后,一个人影无声无息的从虚空中踏出,也彻底封锁住了仇千秋的退路:“天市宫主郭京,这厢有礼了!” “郭京?你是前赵末年的那个郭京?”仇千秋微微一愣,然后不敢置信的看着对面几人。 他想这些金阙天宫的人都是魔怔了?居然将这个两赵时代的著名妖道解除封印? “看来你认得我。”郭京裂开了嘴,露出了一口尖厉森白的牙齿:“郭某奉令,来取仇总管性命!也只有仇总管今日命归黄泉,我这天市宫主才能坐得稳当。” “动手吧!” 紫微宫主问是非一直都在编织剑阵,封锁虚空。 当虚空之中的剑阵完成,他就不打算拖延时间,直接一道浩大剑光凌空劈下:“时间有限,速斩此人!” 此时的仇千秋,则目光淡漠的看着眼前一切,同时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刻有‘‘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神牌。 他脸上现出了些许纠结之色,可随后还是口诵灵言:“玄黄尊尊,龙虎交兵,日月照明,照我分明——有请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借我神将。” 就在那辉煌剑光斩下之际,仇千秋身后的虚空忽然敞开。瞬间无数的锁链,还有一片断裂的铡刀,轰凌至此! 第七一四章 擎天巨柱仇千秋(求保底月票) 当仇千秋念动灵言的时候,在场的四人眼神都是一阵错愕惊奇。 只因‘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名,他们从没有听说过。 “可笑!” 郭京的唇角微扬,现出了讥讽不屑之意。 他猜测仇千秋是求助于某个邪神淫祀,堂堂的六道司伏魔总管,朱雀堂尊,在临死之前居然也会向邪魔求助? 也真够荒唐的。 紫微宫主‘问是非’则是目光冰冷,那辉煌剑光继续破开仇千秋身前那一重重浑厚罡元,势如破竹的斩裂着仇千秋那已达至‘金刚不坏’阶位的横练霸体。 他不管仇千秋是在向哪个邪神求助,此人都必须被诛灭于此!除此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二个结果。 可当仇千秋身后虚空破开,那些锁链伴随着无穷的凶厉之气,如黑色潮水一样的冲涌落下,四个人的气息都猛然一窒。 他们眼中现出的嘲讽与戏谑,也都被冻结在瞳孔深处。 “神将?” 郭京吃了一惊,他凝神看着那些黑色锁链中的两团辉煌神光,还有神光中的两个伟岸身影。 虽然这二人的气息无比凶厉,无比狂暴,像一只凶魂恶鬼更多于像一位‘神明’。。 可那轰凌而至的无边神力,强横武意,却是无可置疑的‘大天位’,是真正的‘神将’层次。 可此时的郭京,却生出了极其荒谬的感觉。 自从‘秦皇封天’之后,还能残留于世的神明,就只有城隍山神与水神灶神之属。 近万年来,即便是那些帝君级的神明,也难以将他们的力量渗入现世。 何况是将其麾下的‘神将’,直接降临凡尘? ——这世间的‘天隙’已经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了吗?以至于这两位神将,能够以他们的完全体降临于此境! 那‘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又是哪一号神明?或是哪位远古大神新建的神号? 郭京没有闲暇再想下去,让他心惊的是,伴随那两道狂暴灵机而至的极天法准! ——坚韧!锁铐!封印!锋锐!斩杀!死亡! 除了坚韧之外,整整五种极天之力,遥空凌加于郭京之身。 这并非是源自于那两名降临的‘神将’,而是来自于他们掌控下的两件残破神器。 可哪怕是残破的神器,哪怕使用者对这两件神器的驾驭不是很娴熟,其神威也远远凌驾于这世间任何伪神器之上! 郭京甚至毫无反应的余地,就被那些黑色的锁链牢牢的捆住,然后那段断裂的铡刀刀片,就以流光一样的速度,朝着他的躯体飞斩而至。 郭京的瞳孔先是一阵收束,然后又猛地怒张,面容扭曲,嗔怒非常:“妄想!极天之战,可不是法准的数量多就有用!你们想要杀我,简直痴人说梦!” 郭京的整个人蓦然‘扭曲’,将自己的躯体,身周的锁链,还有附近一千丈内的空间,甚至是凌加于他身体与神念的五种极天之法,都‘扭曲’得不成模样。 然后他整个人爆散开来,散出无数的血粉,飞射向了四面八方。 这正是郭京的极天之法‘扭曲’与‘分散’,这两种法则虽不是很强大,却能让他做到近乎不死不灭。 昔日即便是金阙天宫也拿他无可奈何,只能将他的绝大部分躯体与元神都封印于极寒之地,以极致的严寒封印他的极天法准。 可与此同时,那些黑色锁链也同时分散,分裂成了千万条细小的锁链,它们遵循着‘锁铐’与‘封印’的法准,抓捕着郭京爆开的所有血肉,将之一一铐锁,封印! 那断裂的铡刀刀片,则以犀利无匹之势,斩杀着郭京的一切裂体! 也就在郭京与两大神将激战之际,仇千秋屈指一弹,击打在斩至他身前的辉煌剑光上,发出‘锵’一声的金属重鸣。 紫微宫主问是非斩来的百丈剑芒,辉煌武意,无量星光,都在瞬间暗灭,飞剑本身也被击飞至千丈之外。 于此同时,仇千秋抬手一挥。 他身后的绝灭之力凝结,无休无止的裂变聚变着,散出无穷光热。赫然轰出了数以十计的绝灭神光,将玄武宫主归北海斩来的刀光轰成粉碎,那随刀而至的无匹寒意,则被绝灭神光裹挟的无穷光热在顷刻间扫荡一空。 此时仇千秋的绝灭武意,也无穷无尽的爆发开来,遮掩覆盖着这一整片虚空,汪洋自恣,拿云攫石,蟠天际地。 他没有特意对那位金阙天宫的天位女修‘李炼仙’出手,可李炼仙轰过去的无数青色风刃,都在顷刻间碎灭倒卷。 这些割裂天地的风刀,还没能接近到仇千秋二十丈内,都崩灭开来。 李炼仙的脸色不由微微发白,同是小天位的境界,二人间的战斗力差距却如同天堑,判若云泥。 问是非的呼吸也为之一窒,瞳孔中现出了些许悸意。 金阙天宫耳目众多,消息灵通异常。 许久前就有人与他说起过,现在的仇千秋,就是十三年前的朱明月。其威其势,在入小天位境界的那一刻起,就已登凌至小天位境界的极境。 问是非一点都不怀疑那些情报机构的说辞,只因这位朱雀堂尊在十数年前就已名扬西北。 仇千秋是六道司在西方的擎天巨柱,他的‘大绝灭掌’与‘童子横练’,在天位之下所向无敌。 那时大小司命都有着将仇千秋招入天宫,作为‘司命’备选的意愿。 所以当他释放郭京之后,第一个选择的目标,就是‘仇千秋’。 李轩的身边已经有了一个‘中流居士’,有了一个‘江云旗’,不能再有第三个未来可与大司命抗衡的存在。 而今日问是非亲身感受仇千秋的武意威势,就知此人距离极天之法,确已极度接近! 又因‘大绝灭掌’这门功法之故,他的杀伤力,只会超越十三年前的朱明月之上! “仇某在朱雀堂故作空虚,示敌以弱,就是为了诱敌。可我没想到,那些潜伏于南直隶的妖魔我没钓出来,反倒是钓出来金阙天宫。可笑,如果不是小轩到南京走一趟,本座今日怕是真的难有幸理——” 仇千秋一声自嘲的同时,眉眼间现出无穷寒意,无垠杀机!他的一身气势,一身绝灭武意,则是在不断的拔升。 他悬挂于身侧的‘朱雀印’,则现出了赤红光华,一只翼展达数百丈的朱雀蓦然显化于仇千秋身后,发出了滔天赤火。 “走!” 玄武宫主归北海知道仇千秋正在蓄势——待其蓄势完成之刻,此地的三人都将生机渺茫。 今日围杀之谋已经遭遇惨败。已经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他直接一个闪烁,借助周围水气之力,遁空飞移到了这片虚空之外,直接从仇千秋的眼前脱离,潜往附近的河流。 其余的二人,动作之速也不在归北海之下。 李炼仙逃离的时间,甚至还在问是非之前。她知道自己是三人当中最弱的一位,一旦仇千秋蓄势出手,她一定会道消身亡。 可接下来,她却望见一只朱雀之影环绕赤红色的手掌,蓦然穿透重重虚空,还有一重重力可隔绝虚空的风壁,轰击在她的胸膛上。 李炼仙整个人七窍溢血,然后整个人就化作一团强光。 那绝灭之力让她周身裂变,最终爆出了一团轰然巨响,以及一个巨大的蘑菇云团。无量的罡风气浪横扫山野,那些无穷光热与辐射则被仇千秋吸聚了过去,被他凝入第二掌大绝灭,遥空轰向了玄武宫主归北海。 归北海的瞳孔收缩,现出了几分绝望之意。 他穷尽了体内的天位真元,所有的寒息武意,操御驾驭着天地间的无穷寒力,怒斩于仇千秋的赤红大手上。 可这足可封冻二百里山河的寒刀,却被那大绝灭掌瞬间融灭。 然后归北海整个人都开始汽化蒸发,他虽然没想有像李炼仙那样,被当成灭绝裂变的材料。可仇千秋掌势裹挟的无穷光热,还是燃灭了归北海的所有生机。 接下来,仇千秋又一掌轰向了‘紫微宫主’问是非。 这一掌印出,直接穿梭四十里虚空,与问是非的‘北极星辰剑’轰撞。 后者顿时口溢鲜血,浑身燃火。 可他的人还是化作一道星光,接触诸天星辰之力,逃遁向了更远处。 仇千秋也知自己斩杀不了此人,也就没有再追击。 他的遁速与此人不相上下,追上去的希望十分渺茫,能将之重创已经很不错了。 仇千秋不屑的一声轻哼,转而回望身后。 那天市宫主郭京也已逃离,监刑神将伏友德与天刑神将兰御,都纷纷收束起了手中的神器。 二人朝着仇千秋微一颔首,神躯就化作点点星光,陆续散离。 仇千秋则颇觉可惜,这两位神将一是掌握神器的时间太短,还未完全炼化;二是那神器本身,也伤损到了根本。 否则这两大神将,足以比肩真正的‘极天’。 哪怕那妖道郭京能为通天,今日也休想从此处全身而退。 仇千秋随后又摇着头,走到那片‘天隙’之前。 他从重伤昏迷的王守一怀中,招出了一件赤红色,有着‘大秦廷尉’字样的印玺,然后一掌施加于那天隙之上。 也就在这刻,仇千秋忽然心生感应,以灵视之法,看向了‘天隙’之外。 他望见了无数双眼睛在外面睁开,向他注目过来。 其中的每一双,都含着无穷的威严,无穷的伟力,以至于仇千秋周身上下的骨骼,都一阵‘咔嚓嚓’的声响。 他的一身血肉,此刻竟也开始失控。那强达‘金刚不坏’,甚至上攀‘不死不灭’的金身霸体,这刻竟有了异变之势。 仇千秋身躯停滞了片刻,然后就把手猛地一拍,将这‘天隙’强行封闭。 第七一五章 乐芊芊不讲武德(求保底月票) 汾阳郡王府内,李轩正背生冷汗,心胆颤栗。 此时他已将江含韵接入了门,正准备拜父母,拜天地,外面就传来了李四海的声音。 “六道司伏魔校尉罗烟,为新人大婚贺,赠礼金三万两纹银,喜幛一件,贺联一对,喜轴一对,上品法器一件,奇珍三件,玉器三对,龙须面一担——” “天师府少天师张云柔,为新人大婚贺,赠礼金三万两纹银,喜幛一件,贺联一对,喜轴一对,上品法器一件——” 这罗烟与薛云柔二女迟迟未至,可在江含韵入门之后,却都齐齐登门道贺。加上之前就已到来的敖疏影,乐芊芊,与冷雨柔等人,与李轩关系亲近的几个女孩都已齐至汾阳王府。 也只有监国长公主虞红裳,不适合出现在这场合,只让人送了礼物过来。 罗烟她们其实也没做什么,只是正常的送礼,可李轩总算是体会到那些渣男,在婚礼现场遭遇‘前女友们’的感觉了。 他这边还不是前任,全都是现任。 拜堂的时候,李轩感觉到几个女孩的视线,就像是刀扎针刺一样插在他身后。 她们的神色其实也不是很生气,也没有想过要将李轩这个混账当场宰掉,以敬天下渣男什么的。 不过都目光复杂,含着或多或少的幽怨,不甘与艳羡等等。。 可这也让李轩如坐针毡,心内发虚。 幸运的是,直到他与江含韵拜完天地,拜完高堂,夫妻交拜之后,都没出什么漏子。 江含韵虽然在婚前的时候各种纠结害怕不情愿,可在婚礼的时候,却很配合。礼官让她做什么就做什么,柔柔弱弱的小媳妇似的。 李轩把含韵送回主院婚房,再出来的时候就面色微松,心神大定。 这拜过高堂之后,就是大礼已成,接下来就问题不大了。即便再有什么突发事情,也影响不了大局。 接下来是给客人们敬酒,李轩如今贵为郡王,又是朝中事实上的首席辅政大臣,他的婚礼,自然是高朋满座,冠盖如云。 几乎满朝的文武官员都来了,六品以下都没法进府,只能安排在附近的酒楼里面。 留于府中的这些人都是不能怠慢的,幸在李轩已是天下有数的武道达人,横练霸体已至‘金刚不坏’境界的大高手,凡世的酒水千杯不醉。 不过李轩才敬了几座,李四海就给他带来一个坏消息。 “殿下!老奴有负殿下使命,没能将她们分开。”李四海擦着额前的冷汗,面色发白:“罗校尉她们几人都聚在听涛水榭了。” 李轩不禁一愣,手中的酒杯都颤了颤:“怎么会这样?不是让你把她们的席位,安排得远一点吗?” 他原本的筹划,是将几个女孩分而制之。 分开之后,就不会出现矛盾了,没有矛盾,就没有翻船的可能。 “是薛少天师要与罗校尉说了几句话之后,不知怎的就要斗酒,然后其她几位也想看热闹,就一起聚在了听涛水榭。” 李四海嘴里暗暗发苦,心想这几个女孩想要做什么,他哪里能拦得住? 她们要么是李轩的相好,要么是李轩的红颜知己。还一个个修为豪横,武道高明,随手一拍就能让他与李大陆吃不了兜着走。 没看诚意伯夫妇,都得客客气气的供着么? 李轩当即深深一个呼吸,他知道这怪不得李四海,自己这个时候也绝不能慌。 他细细存思,心想以罗烟的性情,即便对自己不满,也绝不会在自己与江含韵的婚宴上闹事;薛云柔就更是体面人,也不会让自己的表姐没脸。 所以二女仅仅只是斗酒而已,打起来的可能不大。 李轩心神再定,神色从容:“既然是斗酒,暂时应该无恙,你可以让厨房那边给她们上最好的女儿红。然后私下传话给水德元君,让她帮我看着点,一旦有事,可以立刻示警。” 女儿红是黄酒,是一种低度数的酒,酒精含量与啤酒差不多。 这种酒虽然好喝爽口,可喝得再多都不会醉。人家武松喝了十八碗黄酒,还能有力气打死老虎,就是缘由于此。 可李轩接下来,还是加快了敬酒的速度。惹得与宴的客人都纷纷嘲笑,说新郎官是迫不及待想要洞房了。 此时李轩不知的是,就在汾阳王府的北面,长乐公主府的一间阁楼屋顶,虞红裳正以灵视之术遥空看着他。 “殿下!” 陪同虞红裳出宫的,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钱隆,他一脸的无奈:“要不要我与郡王说一说,让他过来与你说话?” “不需要!”虞红裳想着刚才,李轩与江含韵夫妻交拜的那一幕,眼神不由微微一黯,她摇了摇头:“我只是来看一看,稍后就走。” 钱隆能猜到什么缘故,他心中暗叹:“那公主殿下还是换个地方,此处正是风口,对小孩不好。” 虞红裳看了怀中的小虞祐巃一眼,就微一颔首。 其实有她的真元护持,这里的风再大也伤不了虞祐巃分毫,可虞红裳已是兴致阑珊,意兴索然。 她本已有了回宫之意,可接下来却神色一动,发现了汾阳王府后院,听涛水榭方向的异常。 虞红裳当即迈步:“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汾阳王府的四面都开了口子,王府后院围墙与长公主府的围墙是开了一条大门的。 所以虞红裳走入汾阳王府的时候畅通无阻,不过就在她往听涛水榭方向走的时候,却发现听天獒,也是步履蹒跚的向水榭那边走过去。 可它像是喝醉了酒,又好像是在极力压抑克制着什么,前进了五步。又倒退四步半,半天时间才走上半步。 虞红裳遥空闻到了一股酒味,就摇了摇头,没去理会这只醉狗。 而当她来到听涛水榭的时候,就听里面薛云柔的声音道:“这一杯酒敬你我!为他魂牵梦萦,费尽思量,百转千回,最终却如梦里南轲,梦幻泡影。” 虞红裳听到这句,顿时泪满盈眶。 心想可不就是这样吗? 她爱李轩至深,可此时此刻,她除了怀里的孩子一无所有。 ※※※※ 当李轩将所有酒席都走过一遍,匆匆赶至听涛水榭的时候,却是心情复杂。 让他心绪暗松的是,这里最终没发生什么,可让他头疼的是,这几个女孩都喝疯了! 不只罗烟与薛云柔在斗酒,虞红裳,敖疏影,乐芊芊也在旁边闷闷的喝着酒,一口就是一大壶,旁边木桶的酒缸已经空了一百多个,厨房那边已经在告急,说是库存不多。 也就只有冷雨柔好一点,她今日难得的没把时间花在机关器械上,而是神态悠然的喝着酒,一边观赏着湖景。 李轩看了之后,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他知道缘由在己,是自己对不住她们。 可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化解眼前的修罗场,将危险排除于未发之际。 李轩眼珠一转,就有了主意:“前阵子华山玉泉院那边不是送来了三十罐白云仙酿么?都拿出来。” 华山玉泉院是全真道脉的圣地,也就是江湖所说的华山派。 沂王起兵之后,华山玉泉院就在西安的眼皮底下。所以这次朝廷号令各大道脉派遣弟子从军讨贼时,唯有华山玉泉院没有奉令。 不过他们也没有从贼,只是将自己的典籍,储藏与弟子都散归于山林之间,对于西安的沂王叛军不抵抗,不从贼,不合作。然后很鸡贼的往朝中权贵奉上重礼,表示了恭顺之意。 这些白云仙酿,就是华山玉泉院送给李轩的,据说是世间酒力最劲的仙酿。即便是强如天位,也最多十瓶的酒量。且喝了之后,也不会损伤身体。 李轩的想法,是陪着这几个女孩喝。他自恃自己的横练霸体金刚不坏,准备将这几个女孩都灌倒再说。 李轩第一个挑选的对象,就是乐芊芊。 他想柿子先挑软的捏,乐芊芊一看就是好欺负的。不但修为最弱,且平时也不怎么喝酒。 可他与乐芊芊连喝了七瓶,乐芊芊一点事都没有,李轩反倒意识有点恍惚起来。 李轩按捺不住了,他万分诧异:“芊芊你的酒量居然这么好?七瓶白云仙酿都不醉?” 这种感觉就像是打游戏。原本想把血量留给boss的,却把半管血耗在小兵上。 “我酒量很差的。”乐芊芊很奇怪的看着他:“不过我刚才用了后土降神,喝酒的不是我,是后土娘娘,是她在用我的身体喝酒。” 李轩顿时气得浑身乱颤:“那芊芊你怎么不早说?还有,喝个酒而已,你也要用降神术请人代喝?简直,简直——” 他想了半天,实在说不出合适的形容词,最终只能无奈道:“简直岂有此理!这是不讲武德,这是对酒的侮辱。” 乐芊芊则嘟起了嘴,感觉委屈:“你又没问我。” 她也只是心中愁绪满腔,黯然神伤,想要喝一壶体会借酒浇愁的滋味而已,又不是真想喝醉。 李轩已经放弃了乐芊芊,而就在诸女当中梭巡,准备去拣第二个软柿子的时候,却发现听天獒晃晃悠悠的走进来。 第七一六章 大婚夜2(求保底月票) 李轩望见听天獒之后,顿时眼神一亮。 他想听天獒来的正好,正可来帮他参谋一二。 在自己用‘白云仙酿’将几个女孩全部放倒之前,听天獒正可为他提供预警,避免自己陷到坑里面。 李轩当即遥空以真元一抓,要将听天獒抓摄到身前。 可听天獒却一个闪身,居然避开了李轩的抓摄,直接闪遁挪移到了水榭内的石桌上。 它随口叼起了一个‘白云仙酿’酒坛,然后猛地仰头一饮而尽,气概豪迈,身姿潇洒! 李轩看了之后,就不禁一阵惊奇:“听天兄,这可是号称酒中之霸的‘白云仙酿’,你居然对这种烈酒感兴趣?早说嘛,回头我让人送你几坛。” 以前听天最讨厌的就是烈酒了,它喜欢的是黄龙醉,女儿红这样的黄酒。 别看‘黄龙醉’里面有个醉字,可其实根本醉不了人。 听天獒则是脑袋发懵,忖道这竟是华山玉泉院的‘白云仙酿’吗? 似乎有点草率了?这岂非是雪上加霜? 可随后一阵更凶猛的酒意袭来,听天獒猛地摇了摇头,将一切都置之度外。 它猛地发出了一声沉闷低吼,像是一头真正的‘獒’一样威风凛凛的怒瞪着李轩:“李轩,你现在给我听好了!我有许多话一直想要对你说的,却始终都闷在肚子里面。。可今天我忍不住了,我听天不吐不快!” 它这句话,顿时把这水榭里所有女孩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罗烟的面上不由现出惊奇之色:“这真是听天那只怂狗?怎么像是换了狗一样?该不会是被人假冒顶替了吧?” 薛云柔也绕有兴致:“烟儿你猜它想要说什么?” 她今日与罗烟斗酒,颇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味道,言语之间也亲密起来。 敖疏影则是颇含赞赏的微微点头:“不错!如此气概,才不愧是我敖疏影座下护法神兽。” 李轩也端着酒杯,不以为忤的洒然一笑:“听天兄,你有什么话尽管说。” 他想只要不是这只狗打算告白,那无论说什么都是无妨的。 刚才听天那些话,简直就像是鼓起勇气告白的单身狗。 “一个是我家元君!”听天獒确实不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了,他一脸的不满与认真:“我家元君一直心系于你,与你已有了夫妻之称,李轩你还在装什么糊涂? 元君她一直都在等着你,可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肯到东海提亲?一定要等我家元君开口吗?你这个混账人渣!” 李轩不由面色僵滞,眼神发呆,他现在也怀疑听天獒是换了一条狗,现在只是披着听天獒的狗皮。 敖疏影则是‘腾’的一声站起,她脸色烧红一片,窘迫到无以复加。 尤其当水榭内的几个女孩注目过来时,敖疏影简直欲五体投地,恨不得把自己给埋了。 “李轩别听它的,它这是喝醉了在胡说。”敖疏影强抑尴尬,本能的就探手往听天獒抓了过去。 可接下来她却一愣,发现自己的神识意念,居然锁定不住这家伙。也抓不住立在桌上的听天獒。后者一个扭动,就从她的抓摄中逃脱出来。 敖疏影顿时眼神一凝,开始认真起来,可她第二次,第三次的努力还是失败了。 此时的听天獒,就像是水中的游鱼一样让她捉摸不定。 “我才没胡说!”听天獒哼了一声,昂起了脖颈:“李轩你是不知道,我家元君大半年前仿造你的模样。做了十几个真人大小的人偶,她每天都要抱着才能睡觉,还每天都换一个。” 之所以要更换,是因隔天敖疏影醒来,那人偶总是被她舔的湿湿的。 敖疏影脸上已经不止是烧红,如果此时她现出龙形。那么整个身躯一定是从内到外,从上面的龙角到下面的龙鳞都红透了。 “胡说!我才没有,听天你给我闭嘴!” ——她只是怀念第一次抱着李轩的感觉,感觉这种人偶抱枕很舒服而已。 敖疏影已是气急败坏,如果不是还没法捕捉住听天獒,她现在就剥了这条狗的皮! 几个女孩闻言则是乐不可支,她们对这位水德元君的心思其实洞若观火,此时都乐得看敖疏影的笑话。 李轩则是在心里给听天獒点了个赞,心想这层窗户纸捅的好,难得这家伙这么有勇气。 不过若能换个时间,换个地点,那就更完美了。 水榭里面这么多女孩在,他不好表态啊。 他面上只能摆出一副凝重认真的模样,又恰到好处的现出一丝意外之情。 可听天獒接下来吼出的第二句,就让他直接破功:“还有一个是玉麒麟,你与人家发生了关系,有了夫妻之实,就想不负责任吗?” 李轩一阵发懵,心想我啥时候跟我的玉麒麟发生关系了?还有了夫妻之实。 这只怂狗,它是疯了吧?居然敢造我的谣? 水榭之内的几个女孩,则是无法置信的看着李轩。 罗烟在震惊之后,更是本能的按住了她的红袖刀。 她想这个家伙,居然好色到连自己的坐骑都不放过吗? 听天獒理直气壮的看着李轩,瞪着这个渣男:“李轩你忘了宜阳道观那一夜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还要糊涂到什么时候?你的坐骑玉麒麟,其实就是岁月神枪——” “听天你给我闭嘴!” 此时水榭之外,蓦然响起了一声女子的厉喝,同时一道流光闪逝而至。 那是一把银白色的长枪,直接钉向了听天獒。 李轩看出这枪势虽然锋锐,却没有想要取听天獒狗命的意思,目标只是听天獒脖颈前的横骨,想让它再无法开口。 关键是他现在想要援手都来不及,这一枪不但来得猝不及防,还含蕴着时序之力。 不过当那凌锐无匹的气机过后,听天獒却安然无恙,它竟然完美的避开这一枪‘岁月流光’。 那枪影还想要再接再厉,可敖疏影却已反应过来。 她虽然恨不得将听天獒抽筋剥皮,却容不得别人动她的护法灵兽。 而当敖疏影的拳锋与那枪尖激撞,顿时发出了一声‘呛’的震响,无穷的罡力与冲击波蓦然爆发。 幸在李轩机警,当即动用起了独孤碧落身上的‘浑天镇元鼎’,将二人所有溢散出的劲力全数镇压,这才保证了这水榭安然无恙,也没让外院的客人们被惊动。 可此时的李轩,看着不远处被迫显出身影的金甲少女一阵怔怔失神:“你是岁月神枪梦清梵?” 也是他的坐骑玉麒麟? 这个时候,所有的蛛丝马迹都在他脑海里面窜在了一起,李轩的眼中,也渐渐现出了恍然之色。 金甲少女虽然用面甲遮住了脸,可她显然是羞涩到了无以复加,根本都不敢面对水榭内众人的视线。 在‘杀狗灭口’的图谋破产之后,金甲少女就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飞遁而去。 李轩看那流光闪逝的方向,正是汾阳王府的南面。 他心想,得,自己的坐骑又没了。 “舒服了!獒爷我看你们两个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傻头傻脑的样子,可真不得劲。你是要把别人骑一辈子吗?” 听天獒长吐一口气,一副无比舒爽快意的的神色:“不过还有!” 它把目光看向了薛云柔与罗烟:“还有她们两个!” 薛云柔与罗烟顿时面色一紧,心中都警铃大作。 两个人一个再次手按住了袖里面的红袖刀,一个以意念招出了她的‘正一伏魔剑’。 她们都准备在听天獒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之前,先将这蠢狗的舌头割掉。 “你们不知道肚子里怀孕了吗!” 听天獒面对两人暗含威胁凌迫的视线怡然不惧,朝着薛云柔与罗烟一声怒吼咆哮:“你们居然还敢在这里喝酒?想过肚子里面的孩子没有?” 它随后又‘啧’了一声:“虽然两个人都在作弊,其实都没喝几滴酒,可这样还是很不好,獒爷我看不下去。” 可此时的水榭内,一阵寂静如死,所有女孩都沉默着,看着罗烟与薛云柔的肚皮。 两个女孩则都面色微红尴尬之余,同时眼含异样的互视了一眼。 罗烟在想这个龙虎山少天师,心果然是黑的,连喝酒都作弊! 薛云柔则暗忖这罗烟不愧是紫蝶妖女,果然心性狡猾,不可信任。这手幻术也很高明,让她看不出一点破绽。 李轩的脑袋,则已变成了一团浆糊。 他想薛云柔与罗烟居然都怀上了?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自己就要当爹了?自己有儿子了? 一股无穷的惊喜与惶恐,开始在他的心中弥漫。 听天獒却觉心胸大畅,感觉自己这一生都没这么畅快舒爽过。 接下来他的视线,又开始在现场几个女孩身上流转。 当它视线所过之处,冷雨柔,乐芊芊与独孤碧落都心神发紧,面皮一阵僵硬。 不过听天獒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虞红裳还有她怀里的虞祐巃身上。 虞红裳的面色,也渐渐凝重。 此时敖疏影她们,倒是不急着杀狗灭口了,都在想着要尴尬那就一起尴尬,不能只有自家倒霉。 第七一七章 大婚夜3 “还有长乐长公主!” 听天獒看着虞红裳,它心里稍微有些畏缩,可它体内涌上的酒意,给了听天獒莫大的勇气:“她也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她做得不对!” 李轩本是为薛云柔与罗烟怀孕一事震撼失神,可当他听到这句之后,还是错愕抬头,略觉奇怪的往听天獒看了过去。 罗烟与薛云柔,则都是眉眼一挑,各自现出了好奇之色。 二人都想这位监国长公主,到底是做了什么事,让听天獒如此义愤填膺? 难道虞红裳她也怀上了,不能喝酒? 虞红裳却不动声色,从容自在的安抚着怀中熟睡着的小虞祐巃,眼中则闪动幽光。 “你怀里的孩子,你怀里的小天子,他其实是——”听天獒的瞳孔凝然,神色肃穆:“★▼▼◇□◇▼!” 水榭内的众人却是一阵茫然,听天獒虽然很认真的在说话,可语音却无比含糊。众人根本没法听清楚它在说什么。 听天獒也不解眼前这些人为什么是这样的表情,常理来说,李轩他们应该很震撼才对。 于是它继续大声吼着:“★▼▼◇□◇▼!” 此时的敖疏影却是微微动容,遥目看着虞红裳:“长公主好一个只手遮天!” 这是‘皇权’与‘遮蔽’两种极天之法的杂合,虞红裳手中应该是有着一件强大伪神宝,借助她身具的龙气,施展出这两大极天之力。 李轩与几个女孩也当即明白了过来,虞红裳没法阻拦听天獒说话,也没法抓住听天獒。她却能够遮蔽听天獒的语音,让她们没法听清它在说什么。 “有意思!”罗烟的唇角微扬,对于虞红裳的秘密更加好奇了。。 就在这刻,她的眉心中蓦然现出了一点白莲印记。她的红袖刀上,则流光溢彩。 ——这极天之法,可不仅仅是虞红裳有。 薛云柔虽然没有说话,可她的手中,此时却悄然现出一方青铜大印,那正是天师府的镇山大印——‘阳平治都功印’! 正一教的前身是‘五斗米道’,初代天师曾立二十四治,设都功统辖,其中阳平治为天师驻地,阳平治都功由天师自领。故此印,一直都是龙虎山天师的身份象征。 不久前张天师自觉已用不到此物,就将‘阳平治都功印’交予她护身。 二女正警惕着虞红裳,等着听天獒说话。可下一瞬,她们却见冷雨柔似笑非笑的将一瓶‘白云仙酿’送到了听天獒面前:“听天你今天好有勇气,我敬你,来喝了这瓶。” 她面上虽然没有太多表情,一副人畜无害的神色,语声却轻轻柔柔的,让人不自觉的就想要听从。 听天獒斜眼看着她,然后哼哼着道:“冷雨柔你也有秘密,还有乐芊芊!你们都有事瞒着李轩,我待会再说。” 它没有防备,叨起这酒瓶就往嘴里面灌,气概依旧慷慨豪迈,爽快潇洒。 可当这一瓶‘白云仙酿’才刚下肚,听天獒当即两眼一黑。‘咚’的一声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虞红裳见状,顿时心神一松,长舒了口气。 在薛云柔与罗烟准备出手干涉的情况下,她已经没有十足信心再遮蔽听天之语。 所以她接下来就万分感激的朝冷雨柔看了过去,同时颔首示意,这个人情她必须记下。 乐芊芊也松开了捏紧的拳头,朝着冷雨柔暗暗比了一个大拇指。 她想这次要不是冷雨柔出手将听天獒终结,自己可就惨了。 罗烟与薛云柔则是暗含不满之意,心想这位冷大盟主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可其实挺狡猾的, 二人也同时猜测,冷雨柔应该是知道了什么,这明显是在故意帮虞红裳遮掩。 李轩则是怜悯而又佩服的看着晕死过去的听天獒。心想这条蠢狗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 然后他就欲言又止的抬头看水榭中的众女,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我先走了。”敖疏影早就待不住了,她要不是担心听天獒又爆出自己的什么秘密出来,早在半刻之前就逃走了。 此时面对李轩投射过来的目光,敖疏影只觉羞不可抑。 她直接就纵身而起,飞入云空,连听天獒这只护法神兽都忘在脑海之外。 “那个——”罗烟也坐不住,整个人化成千片火蝶消散:“我有事回去了,孩子的事,我稍后再与你说。” 罗烟做为客人能走,薛云柔做为江含韵的表妹却不能走,可她也站起了身:“你们聊,我去寻姑母她说说话,她现在肯定又高兴又伤心。” 冷雨柔与乐芊芊互视了一眼,也都纷纷找借口离去,都感觉留下来挺尴尬的。 虞红裳更是直接转身:“时间不晚,本宫要摆驾回宫了。” 一瞬之间,这听涛水榭里面就已人去楼空,就只剩下了李轩与独孤碧落二人。 李轩的心情挺复杂的,水榭中的修罗场就这么化解,他当然很高兴;听天獒接二连三的的爆料都是神助攻,也让他暗暗愉悦;薛云柔与罗烟双双怀孕一事,就更让李轩惊喜不已。 不过李轩也很在意梦清梵的去向,他有点担心,也暗觉愧疚。 李轩没想到自己还真与自己的坐骑有了一腿,一想到梦清梵这样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变化麒麟,被他骑了两年,他心情简直难以言说。 还有听天獒最终没能够说出来的事情,李轩也很疑惑。 他本能的感觉到这应该是一件极重要的事情,且可能与自己有关。 虞红裳与她怀里的小天子,到底隐藏着什么秘密? 李轩随后摇头,收起了思绪:“传令给玄尘子,让他去盯着梦清梵的行踪。告诉他,梦清梵人就在通州的燃灯古塔。这几天他别的不用管,一定不能把人给我跟丢了。” 在梦清梵离去的时候,李轩就让自己的神血青鸾牛郎升空,注意梦清梵的行踪。 这蠢女人一路跑到通州,然后就在那边的燃灯古塔之顶抱膝坐着,看着京城方向定定发呆。 李轩猜到这个时候的梦清梵,是肯定不想见任何人的,也包括了自己。 他这个时候找过去,梦清梵只会立时逃走,不可能给他见面谈话的机会。 李轩现在也没法离开,他与江含韵大婚之夜,怎能弃含韵而不顾? 所以他现在采取的策略,是先监控行踪,然后徐徐图之。 不过梦清梵可以变化为麒麟之体,其遁速在所有走兽中无双无对。 此时他麾下的众人,也就只有玄尘子能够追上的梦清梵的速度。 其实玄尘子也差了梦清梵一线,不过他前阵子在东岛那边也拿了数百万两纹银分成,从李轩手里换了一件能够使遁速剑速倍增的仙器,又从李轩这里得了四象炼元炉。 此时的玄尘子。无论速度,还是持续力,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不逊色于真正的天位。 李轩接下来,又指了指桌上躺着的听天獒:“还有,用你的浑天镇元鼎护住它,可别让它被人抽筋剥皮,做成狗肉火锅。” 看在听天獒给了两个好消息,两个神助攻的份上,他决定这次一定得护住听天獒这条小命。 不可让他的獒兄,就这么了却狗生。 独孤碧落‘噗嗤’一笑,她探手一招,就将听天獒抓到了手中:“那你得在月例钱之外,再给我加辛苦费。虞红裳现在一定想宰了它,薛少天师与罗烟姐也肯定想要拔了它的舌头。” 李轩不由莞尔:“我把给听天獒准备的红包给你,就当是替它感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之后他就走出了水榭,回到前院应付起了外面的客人。 李轩过来陪几个女孩是逼不得已,担心后院爆发天位大战。就婚宴的礼节来说,他是必须陪客到散席的。 所以这边水榭散场,让李轩如蒙大赦。 回到前院大厅的时候,李轩就发现刘氏竟是满面红潮,笑得合不拢嘴;李承基脸上也是喜意盈盈,兴高采烈的陪江云旗喝着酒。 李轩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冷雨柔过来给他们通风报信了。 之前江含韵进门拜父母的时候,二人虽然也很高兴,可也没高兴到这个地步。 他心里则暗暗哂笑,心想薛云柔与罗烟肚里的孩子,多半不会跟他姓,也不知这两人在兴奋个啥。 让他在意的是江云旗,他这位岳父应该是不知道二女有孕一事。 可李轩自己心虚,总感觉江云旗看他的目光冷飕飕的。 不知为何,李轩只要是在自己几个岳父面前,他那琉璃浩气的纯度总会下降半个层次。 直到戌时左右,王府的客人们终于渐渐散去。 李轩没有陪到最后,他亲自将最重要的那些客人送走,就把后续之事交托给了彭富来与张岳,本人则迫不及待的往主院方向走。 此时他的心跳,竟是擂鼓一样的鼓动震响,面上也浮起了一抹红潮。 李轩觊觎那只小狐狸已经许久了,今日即将得偿所愿,自是心潮澎拜。 今日之后,那只小狐狸就是他的人了。 ※※※※ 当李轩回到自己主院的时候,就发现这边已经有一大群人等着,包括江氏夫妇,刘氏与李承基等人。 除了江云旗之外,所有人都是喜笑颜开,含着期待之意。 江府几个陪嫁的丫鬟,也都恭恭敬敬的等在楼门之外。 为首的侍女还是那位令狐瑶,她端着一个木盘,笑盈盈的朝李轩一礼;“姑爷来了,小姐她已经等你许久了。这是厨房那边送来的醒酒汤,不知您是否要用?” 李轩若有所思的看了令狐瑶一眼,然后就没做理会,直接推门而入。 此女明眸皓齿,花容月貌,美貌几乎不逊于江含韵,可李轩不知怎么的,一点都不感兴趣,本能的就欲保持距离, 他心中也在暗暗奇怪,江含韵身边竟有这样一个出色的侍女,自己以前怎么没注意? 当李轩走入到自己婚房的时候,就见江含韵正端坐于婚床上,看起来娴静端庄,温雅含蓄。 李轩失声一笑,他知道不久前,江含韵还百无聊赖的趴在窗栏上往外看。可当李承基他们过来之后,就立时盖上了红帕,装起了大家闺秀。 李轩懒得拆穿她,他走过去朝着床左床右一拜,这才在江含韵的左边坐下。 这洞房花烛夜,可不是他走进来就能洞房了,还得经历‘坐帐’,‘撒帐’,‘同牢’与‘合卺’这四个洞房花烛夜的仪式。 坐帐也叫“坐虚帐”、“坐富贵”,是由富贵婆铺设床被,然后拜天地,拜床公床母,坐帐牵红, 撒帐则是由刘氏与江夫人,薛氏这些女眷充作撒糖人,向床帐内抛撒钱币和糖果。据说夫妇二人接到的糖果钱币越多,日后的子孙就越兴盛。 同牢就是新婚夫妇共同食用一只牲口,表示自此夫妻二人共同生活。 由几个侍女端着一只烤乳牛过来,让李轩与江含韵各吃了一小口,就算是礼成。 接下来是‘合卺’,就是夫妇之间喝交杯酒。 这个时候,这些亲眷们就不再适合旁观了,江夫人与刘氏等人都退了出去,离开主院。 江云旗不太想走,江夫人无奈,只能强扯着他离开。 可她的眼里面,此刻也是微微发红,泪水盈眶。 她一直想要江含韵嫁人,想要在自己的有生之日,为江含韵寻一个可以托付终生的良人,同时化解含韵的妖化之危。 可当江含韵的婚事将成之际,江夫人又打心底的舍不得,甚至是有了悔意。 如果不是知道江含韵的真正心意,江夫人心想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这么快答应这场婚事。 而此时婚房里面,李轩拿起了旁边一枚玉如意,将江含韵的红盖头挑起:“让夫人久侯了。” 当那红帕掀起,露出江含韵那晶莹如玉的面孔时,李轩的心神就一阵摇颤。 平时的江含韵就已经美艳绝伦,倾城倾国,平时不得不带上面具遮掩。 可此时穿着一身嫁衣的她,却更美到让人惊心动魄。 李轩不由痴痴的望着:“含韵你好美。” 江含韵本来就殷红一片的面颊上,顿时更显娇艳。 第七一八章 大婚夜4(求保底月票) 烛光照耀下,江含韵偏开了头,不敢与李轩直视。 她感觉李轩的目光就像是一头择人而噬的狼,要将她生吞活剥,让江含韵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待宰的小白兔。 江含韵手足无措,浑身都不自在起来,她本能的握紧了拳头:“喂!李轩你再这么色眯眯的看我,我就揍你了!” 李轩不禁唇角一抽,含韵也不知是被谁带坏了,遇到事都喜欢用暴力解决问题。 不过他有的是办法应付这个暴力小狐狸。 李轩没有退缩,直接握住了江含韵的手,看江含韵的视线反倒更含情脉脉,更眸光灼灼了:“夫人这话就奇怪了,你是我的夫人,我怎么就不能看? 我总不能连日后与我共度一生的娘子究竟长什么样都不清楚吧?何况有你在的地方,我还能看哪里?这满屋的描鸾绣凤,翡翠珠宝,又怎及夫人你一分颜色?” 其实对江含韵这样外似凶恶,其实小白兔一样性格的女子,还有个办法就是以柔克刚。 不过李轩不屑为之,他知道每个女人都希望被征服,被保护,能有一个坚实的依靠。 即便是有着暴力修罗之称的江狐狸——也不例外。 以柔克刚之法虽然也能让江含韵顺从,可终究是差了点意思。 “你这家伙!” 江含韵果然气息一窒,神色更加窘迫起来,面上殷红欲滴。 江含韵还是第一次听李轩说这样露骨的情话,只因换在平时,她早就挥舞拳头,先将李轩揍一顿再说。。 ——谁让这家伙让自己不自在呢? 可今天不行,好歹是新婚之夜,那么多亲眷在外面看着呢,还是得给李轩一点面子。 不知为何,李轩那深情款款中含着痴迷的视线,让她方寸大乱,还含着一点小小的甜蜜。 江含韵发觉自己也没法动手,她的小心肝正砰然跳动,从李轩握着她的手腕向上,浑身都酥软无力。 “你以前又不是没看过。” 江含韵更加不敢与李轩对视了,她心情复杂的咕哝了一声之后,就开始拿起了酒壶倒酒:“他们说接下来就是合卺,诺,这是李轩你的。” 江含韵一边说着,一边心情异常复杂的将其中一个酒杯送到了李轩面前。 卺的意思是瓢,古时人们结婚时会将一个匏瓜剖成两个瓢,新郎新娘各拿一个饮酒,这就是所谓的打‘合卺’。 直到两赵时代,人们把瓜瓢换成了酒杯。 而合卺之后,就该圆房了—— 李轩看江含韵的动作神态,只觉这小狐狸简直有趣极了,心里面更加爱怜。 不过他的回应,却无比的认真严肃:“要叫我夫君!” 江含韵更觉羞不可抑,她一方面又有了揍人的冲动,一方面是身体更加的酥软,提不起力气。 “叫我夫君!”李轩更加的强势,咄咄逼人:“夫人,这合卺之礼该当如何啊?” “你!” 江含韵在袖子里面摩挲了一下自己的拳头,最后还是长吐了一口浊气,松开了手。 她面红似血的端起了酒杯,送到了李轩的面前:“夫君您请!” 江含韵的声音细如蚊呐,正常根本没法听清,李轩却很满足了。 他知道这小狐狸已经是到了炸毛的边缘,不能再逼迫了,此时当宜缓不宜急,先让江含韵的心情平复安抚下来再说。 接下来李轩老老实实与江含韵喝完交杯酒,然后将两个酒杯往床下一丢。 这是合卺之礼的一部分,掷盏于床下,使之一仰一覆,安与床下,取大吉大利之意。 李轩随后却又将桌上一个菜碟丢了出去,随着外面发出了‘嘭’一声响,外面也传来了彭富来与张岳‘哎哟’的痛呼声。然后一胖一瘦两道身影,都往外面抱头鼠窜。 “这两个混蛋!”江含韵斜睨了外面的两人一眼,然后唇角微扬:“居然还敢来偷听,他们的勇气倒是不俗。” 刚才要不是李轩出手,她一定会把这两人电到外焦里嫩,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李轩也不明白这两个家伙哪来的胆,敢来闹两个天位的洞房? 这多半是彭富来的主意,不知从哪里借了几件遮掩气息的极品法器,就以为能瞒过他与江含韵的耳目了。 李轩也是直到成为阉割版天位,才知道他当初在江云旗眼皮底下偷入江府,那是何等的天真。 他的那位丈人,显然是放水了的。 不过这个时候,李轩才懒得管他这两个兄弟。他现在的眼里,就只有江含韵。 今日虽然是自己的新婚夜,可他如果以为这样就能与江含韵顺理成章的同床共枕,那就太天真了。 当初在南京,江含韵的那些相亲对象的下场,李轩可都是有过耳闻的。 李轩接下来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酒瓶,给江含韵倒着酒:“别管他们,夫人我们来喝酒。让夫人你在房里面等了一天,受累了。说来自我们从南京调过来以后,就没有在一起好好喝一壶了,今日正可畅饮一番。” 江含韵闻言不由心神一松,她还以为接下来就是洞房呢。 这让江含韵紧张戒备不已,她不知自己接下来该是躺平任李轩为所欲为,还是直接将李轩打晕,又或是干脆从婚房飞离逃遁。 李轩的话让她如蒙大赦,紧绷的心神顿时就放松不少。 她品了一口酒,然后眼神一亮:“这是华山的白云仙酿?这个滋味,香醇浓郁,似乎还是陈酿?” “白云仙酿没有陈酿一说,这是高明的酿酒师,将五坛‘白云仙酿’合酿成了这么一瓶。” 李轩笑眯眯的解释,他笑得像是一只狐狸:“这是我特意为夫人你准备的,猜夫人你应该很喜欢。” 这瓶酒既然是由五坛‘白云仙酿’合酿而成,那么它的酒力,自然也就相当于五坛‘白云仙酿’。 就为了这么一瓶酒,李轩就不计较华山玉泉院,在西安沂王之乱一事上耍滑头了。 “确实很喜欢。”江含韵没什么防备的将酒一饮而尽,然后略觉奇怪的看李轩:“李轩你怎么不喝?怎么喝得是黄酒?” 李轩当即猛摇头,做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模样:“为夫方才在外面陪客的时候,已经喝得够多了,用黄酒助兴即可。” 换在下午的时候,他还有信心凭着自己的金身霸体,与江含韵拼一拼酒量。 可结果在水榭那边,乐芊芊那个不讲武德的丫头就消耗了他半管血。 李轩可不打算在今日来个出师未捷身先死。 江含韵一想也对,她想李轩在外面应付那么多客人,想必现在已经喝了不少,也就不再强求。 她却不知以李轩的身份,外面谁敢给他灌酒?李轩浅浅的尝一口,就是很给面子了。 江含韵更不知自己已经落入老到猎手的罗网之中,在一步步的沦陷。 不过在江含韵的身后,那只趴在花架上的六尾灵狐小雷,却用含着鄙薄的目光看了李轩一眼。 江含韵单纯好骗,它却是第一时间就识破了李轩的企图。 不过小雷已经被重金收买,李轩承诺了事后会请高明的匠师出手,给它打造一座由金银珠宝制作的小型宫殿,作为它的新居。 关键是它现在,也没法说话提醒。 当六尾灵狐小雷再次往窗外看了过去,眼神竟是万分焦灼,极力的挣扎,试图提醒自己的两位主人。 可它体内的灵狐血脉,却在牵制着它,让它无法做任何动作。 就在子时时分,江含韵终于将一瓶浓缩版的‘白云仙酿’饮尽。 这个时候,江含韵就感到这瓶酒的酷烈后劲了,她整个人竟是手足酸软,提不起任何劲力,意识也是飘飘忽忽,恍恍惚惚,整个人像是坐在云朵上。必须扶住桌子,才能支撑着娇躯没倒入桌底。 不过江含韵人虽然恍惚,却已意识到自己是上了李轩的恶当。 她不禁一阵气结:“李轩你这个混蛋,居然敢算计我!” 李轩则嘿嘿的笑,站起身摩拳擦掌道:“夫人何出此言啊?你我夫妻饮酒,不是很正常吗?算计这话太难听了。” 这小白兔终于被他炮制妥当,就等最后端上餐桌享用了。 不过在最后,李轩却是神色一肃,执着江含韵的手,无比认真的问:“夫人,今日是你我的大婚之夜,接下来是该洞房了。可为夫不知,夫人你愿不愿与为夫执手天涯,相伴一生?” 如果他眼前的人儿不愿意,李轩绝不会做强人所难之事。 江含韵则面红耳赤,她不敢与李轩对视,干脆闭上眼,点了点头。 李轩顿时心胸大乐,他哈哈大笑,将江含韵一把抱起,将她如绝世珍宝一样放在床上,然后又放下床边的纱帐。 就在这个时候,这婚房当中忽然就走入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她穿着一身白裙,面如桃花,肤若凝脂,气质则圣洁冰清,超尘脱俗,又千娇百媚,绝代妖娆。 此女看向婚床的目光,则含着讥讽与期待。 不过白裙女子未曾察觉的是,此时的绿绮罗也显化于这间婚房的窗棂之外,正漠无表情的向她注目。 第七一九章 大婚夜5(求保底月票) 红帐内的李轩,对白衣女子的到来一无所知。 他正神色兴奋的给江含韵宽衣解带,可能是因心情过于激动,此时他的手脚竟有点笨拙。 不过接下来还有一个重要的步骤——在圆房的同时,李轩必须先完成《神天双元法》的第三个步骤,才能真正去享受鱼水之欢。 这不但对李轩很重要,对江含韵来说也是不可或缺的。 李轩这边不过是增加两重楼境界的修为,一举将自己的浩气真元提升到第四门的巅峰;江含韵这边除了提升修为之外,还可稳固人族之体,固化与提纯她的‘灵狐’与‘白泽’血脉。 尤其是白泽,江含韵应该能获得一点预知能力,让她在战斗时获得极大的便利。 这份白泽神通,也将是江含韵踏入‘天位’的契机所在。 此时的江含韵已经没法动了,虽然意识还是清醒,却是飘飘忽忽,恍恍惚惚的,一切只能靠李轩自己施为。 不过她不能动,其实就是最大的配合。 当少女被剥成羊羔,李轩就一边引导江含韵体内的灵机循环,一边行周公之礼。。 此时的李轩,只觉是心神一颤。 不过李轩暂时没法去享受这份愉悦。 他得继续牵引江含韵,完成《神天双元法》的最后部分。 李轩与江含韵的神魄......已是水乳交融。 二人的元神,真元,也在这一瞬迅速的拔升,增长,壮大着。 借着二人间的神念交融,李轩发现自己的体内也出现了些许神秘的变化。 那是源自于血脉深层的异变,似乎江含韵体内的神兽血脉,也让他因此受益。 不过最让李轩欣喜的,还是两人间意识的交流,让他捉摸感知到了江含韵的部分武意。 他依稀感应到,江含韵是如何驾驭电磁力与引力的。 这小狐狸虽然一点物理知识都没有,可她天然就知道该怎么去掌控这些力量。 这不但能让他进一步完善‘聚变核炉’的观想法,也为李轩打开了将自身雷法武意,推升到更高境界的大门。 李轩发现男女交合已经激不起他多少兴趣,自己竟在新婚之夜,沉陷于江含韵的知识殿堂。 而此时在婚床纱帐之外,白裙女子的唇角微扬:“有意思,不过区区第四门,居然就生成了完整的七窍玲珑心?这可真是孽缘。” 她的眼眸中,现出了几分复杂的神色。 随后白裙女子的身躯就蓦然软倒了下来,化成了九尾白狐的原形。 她的躯体趴在地上,闭目不醒,可白狐的元神却已脱体而出,往江含韵的方向侵袭而去。 这二人神魄双修,无暇外顾之刻,就是她进行‘夺舍’的最佳良机。 夺舍自非是一朝一夕之间可以完成的事,尤其李轩与江含韵二人神魄合流。 他们虽然无法外顾,却也圆融如一,难以侵蚀。 不过她将在江含韵不知不觉间,在她的躯体内埋下神识之种。 当这颗‘种子’成熟之日,就是抹去江含韵的意识,夺取她的肉身之日。 不过就在九尾白狐的元神,开始侵入江含韵体内之时。绿绮罗的身影忽然就显化于房中,她直接一个挥手,就将九尾白狐抛在帐外的肉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九尾白狐顿时心神巨震,元神意识都为之摇撼。 李轩与江含韵也为之惊动,两人本能的就开始转动着自身的气血元神,冲刷排斥着体内的一切异常。 李轩更是神念招引,全力调动起了‘割龙刀’,‘昊天神玺’与‘浑天镇元鼎’的力量。 他‘镇压’‘阉割’着江含韵体内的所有异己之物,再以‘神权’之力强行炼化。 这使得九尾白狐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只觉元神中剧痛无比,至少十分之一的神魄消失无踪。 可此时她已顾不得这些,当九尾白狐退出到江含韵的身体之外,就惊悸错愕的看了绿绮罗一眼:“竟然是你?” 接下来,她就毫不犹豫的将所有灵识聚成一线,逃往了窗外方向。 可随着绿绮罗抬手一指,九尾白狐就再无法动弹了。 白狐掌握的‘极天’法准,一为‘魅惑’,一为‘迷幻’,一为‘虚实’。 尤其是‘虚实’,甚至可以让天下间绝大多数‘圣天位’对她无可奈何。 可此时在绿绮罗的面前,这三门极天之法,发挥不了任何作用。 绿绮罗的极天之法‘太初’,竟是洞照万物之根本,直接从源头扭曲更改了九尾白狐的‘虚实’之法。 接下来,白狐的元神,竟被绿绮罗的力量强行牵制在了窗前。 可绿绮罗的法力也就到此为止了,她终究只是一线残魂。对面这只九尾白狐,却是近乎完整的神魄。 她甚至在法力的对抗中落于下风,一身魂力急剧损耗,使得绿绮罗的魂影逐渐淡薄。 不过接下来,绿绮罗的脸上却现出了几分古怪之意:“玄黄尊尊,龙虎交兵,天日昭昭,照我分明——有请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借我神将。” 这套咒语其实是绿绮罗亲自为李轩操刀设计,可此时当她念动灵言,还是略觉异样。 就在下一瞬,她身后就现出了一片死灰色的雾气,几条黑色的锁链蓦然穿空而至,直接透穿了九尾白狐的元神,又将她的所有灵识,强行聚成了一团,往死灰色雾气中拖拽过去。 九尾白狐在极力的挣扎反抗,可绿绮罗的‘太初’之法,一直都在干涉压制着她的‘虚实’之力,九尾白狐也就始终无法逃脱‘浑天锁’的困束。 双方相持了大概半刻时间,九尾白狐的元神,终被强行拖入到了天刑台空间。 等到这婚房内部终于平静下来,一直在旁观战的小雷终于放松了紧绷着的身体。 它的眼中不但现着侥幸之意,还有着强烈的惊喜之情。 绿绮罗则斜眼往婚床帐内看了过去,随后她就面色异样,无法直视的收回了目光。然后整个人就化作了一缕绿烟,消失在这婚房内。 此时在李轩的主院之外,提着一双画戟的江云旗,还有敖疏影,东方良等人,也都陆续散去。 ——九尾白狐在肉身被夺,震撼失神之际就将他们惊动了。诸人只是顾忌着房内那对正在洞房的夫妻,才没有直接杀入进去。 幸在后面的形势稳定下来,他们虽然没法感应到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李轩与江含韵的神识灵机,一直都安然无恙,圆融如故。 婚房之内的那股强大妖灵,也不知是被什么力量压制住了,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云旗还是有些担心,不过他了解自己亲自创研出的《神天双元法》。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不但无碍,还在通往天位的道路上,踏出了坚实一步。 ——含韵她竟已将半只脚,跨过了天位之门。 可此情此景,却还是让江云旗感觉心塞郁结。如果有可能,他宁愿不去研创这《神天双元法》。 这种亲眼看着自家养了近二十年的小白菜被猪拱倒的感觉,简直难以形容。 ※※※※ 李轩一直到第二天的日上三竿之际才苏醒了过来,然后他就第一时间凝神内视,观察自己体内的变化。 他与江含韵是在昨日的丑时末(凌晨三点),完成《神天双元法》第三境的修行。 可那个时候,李轩哪里还会管体内的情况?当然是抓紧时间与江含韵红被翻浪...... 江含韵不知是否因体内灵狐血脉的作用......可她的......都能挠到李轩心内的痒处,让他血脉贲张,激情澎湃。 可惜的是,新婚的第二天江含韵还要给公婆敬茶。 江含韵也不想继续下去了,她已经感觉没脸见人。 李轩只能克制自己的兽欲,在清晨时分,稍事休息。 此时他的身体,虽然可以......可在精神方面,确实是有些疲惫。 《神天双元法》的第三步骤固然壮大了他的元神,可李轩一力引导这一过程,元气不可能没有消耗。更不用说昨日,李轩的心神紧绷了一整天。 所以在云雨散去之后,李轩就沉沉睡了过去,直到接近中午时分才醒了过来,也终于有了闲暇,观察自己体内的变化。 一切就如李轩的预料,他的浩气神识,真元法力,都跨过了十二重楼境的门槛。 体内的天位真元,则激增了将近九倍。 李轩暗暗欣喜,这比之正常的天位都不差多少了。 这门《神天双元法》的收益之巨,从没让他失望。 可惜的是,不是在他十二重楼境的时候完成第三步,否则李轩甚至可借助此法,直接踏入天位之门。 不过李轩已等不到那时候,以他现在的修行速度,至少需两到三年,才能踏入十二重楼。 还不如现在落袋为安,直接换取到一份强大战力。 且天位之境,对于李轩来说其实不存在任何障碍。只需未来他修为到了,自然水到渠成。 除了真元法力提升之外,李轩还发现自己体内的血肉深层,发生了些许异常的变化。 这让他生成了两种妖族神通——一是‘直感’,一是‘魅惑’。 ‘直感’来自于白泽,‘魅惑’则源于灵狐。 直感可以理解为直觉,是在直觉中又添加了些许预知之力,能够让李轩在战斗中,直觉的判断出对方的举动。 魅惑就更好理解了,李轩意识到自己变得更加帅气,也更吸引女孩了。 除了魅惑女子,这神通应该还有另一个作用,可以让他更容易的掌控下属与部将。 就像是古时候的那些天生王者,让人们不知不觉间臣服于他的魅力。 不过这两项神通,对于现在的李轩来说,只是锦上添花,李轩稍加感应之后就没怎么在意了。 当他睁开眼时,对面的江含韵也仿佛心灵感应般的苏醒过来。 此时江含韵的眼眸中,满含着讶异之色:“我的元神,比昨日壮大了至少七倍!” 不止如此,她还觉醒了好几种非常强大的灵狐神通,甚至隐隐触摸到了‘虚实’之法。 这让她错愕不已,惊奇的无以复加。 江含韵从未费心参研过‘虚实’之道,可她现在已经能使用接近于神境的‘虚实’武意。 江含韵随后就意识到,这应该是与昨天的变故有关。可当时她的神智懵懵懂懂,醉意深层。仅余的那点意识也在全力配合李轩,根本没法感应外界,也就不知当时发生什么。 “昨天晚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江含韵一边问,一边凝神回思:“我感觉当时好像是有什么东西侵入我的身体,然后——” 然后有一部分被她吞掉了?然后有在《神天双元法》的作用下炼化了? “当时似乎有人要夺取你的肉身。”李轩也在回神细想,然后就面色凝然:“你的那个陪嫁丫鬟,叫令狐瑶的有问题,含韵你先等等!” 他之前被幻术九尾白狐的幻术迷惑,一点都不觉有异。 可此时当幻术解除,他却发现自己脑海之内查无此人。 江含韵身边根本就没有一个这样的侍女,这令狐瑶竟是无中生有的出现在他们记忆中。 李轩暗暗骇然,心想这就是‘极天’层次的幻术么? 然后他直接一个挥手,使得一团黑灰色雾气显化于身前,然后就迈步踏入进去:“含韵你要感兴趣的话,也可以进来看看。” 江含韵发现李轩走入的,是一个奇异的空间。 她心中好奇,然后没有任何犹豫迟疑的追随李轩踏入进去。 而在两人踏入天刑台空间之后,李轩的第一眼,就望向了被捆在天刑台铡刀上的九尾灵狐。 还有上空处,被无数锁链困束着的九尾元神。后者还在极力的挣扎着,直到发现李轩到来,才稍稍停息。 绿绮罗则站立在天刑台上,她遥空往李轩看了过来:“来看看吧,数万年前曾经祸乱天下的九尾妖狐。” 第七二零章 绿绮罗的身份 “九尾妖狐?” 李轩眼神凝然,好奇的看了一眼躺在铡刀上的白狐肉身,还有被捆住的白狐神魄:“是那个妲己吗?苏妲己?” 这个世界也爆发过一场‘封神’之战,不过那一战的详情已被抹掉了。 史书只记载了当时的纣王帝辛,妲己,闻仲,比干等等人物。 还有武王伐纣,以及大周代商的牧野之战等等。 “你怎么知道的?” 绿绮罗略含惊奇的看了一眼李轩:“纣王之妃苏妲己,确实是这只九尾妖狐的夺舍之体。妲己也确实是死了,不过死的只是苏妲己,而非是这位九尾妖狐‘涂山君’。” 妲己是姓己,字妲,出自‘有苏氏’部落,温国人。 有苏氏部落,则是‘纣王帝辛’讨平的部落之一。 有苏氏被征服之后,不得不将族中最美丽的一个女子妲己献于纣王帝辛,以求保全部族,保全家国。 不过在妲己被献给纣王帝辛之前,她就已经被‘涂山君’夺舍了。 所以纣王的宠妃苏妲己,确实是这位九尾妖狐涂山君。。 绿绮罗不解李轩是怎么知道这秘辛的,据她所知,这世间所有的史书,道书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先秦之前,儒家的至圣先师甚至亲自出手,将有关于那段历史的文字全数毁去。 大商之亡,就是因纣王帝辛残暴昏聩,荒淫无道。 不过绿绮罗没有深究,她知道自己附身的这个家伙,知道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 且远古时代,未必就没有关于封神之战的只言片语留下。 秦皇焚书坑儒,可儒学的大部分经典,不还是传承了下来吗? 李轩可能是从哪里看到的也说不定。 她摇着头,继续解释究竟:“此妖假死脱身之后,又在春秋与战国年代活跃了许久。直到祖龙横扫六国,混一天下,将涂山君强行擒拿,镇压到太行山下直至今日。 这妖狐原本是由金阙天宫负责看守,应该是大司命将她放了出来。也不知那女人许了涂山君什么好处,让她来与我们作对。” 李轩则心想这妖狐,居然还真是苏妲己? 他再次仰头,往上空九尾妖狐的元神望了一眼。心想这妖狐,看起来也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祸国殃民,魅惑众生嘛! 可随即李轩就想到昨日,这妖狐将所有人玩弄于掌中的幻法。 自己之所以还没感受到涂山君的魅力,多半是因对方不愿打草惊蛇,没有对自己施展媚术。 “此妖昨日应该是想要夺取含韵的肉身。” 李轩万分感激的朝绿绮罗躬身一拜:“这次亏得是绿前辈,如果不是前辈您出手,这次后果不堪设想。” 在这之前,他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 江含韵也随着李轩一礼,同时好奇的打量着绿绮罗,心想这女人是谁? 她随后就想到,昨日事发之际,正是她与李轩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脸上就又一片烧红。 江含韵已经开始后悔跟过来了。 “谢她?我看你是被卖了还要替她数钱!” 此时半空中涂山君的元神,忽然发出‘咯咯’的一声轻笑,饱含讥讽:“我涂山君虽然也曾祸乱天下,可平生从不主动伤人,万余年前也是为人所迫不得不然。 可你眼前这位,不但在先秦之前数次翻云覆雨,搅天动地,更是让天帝昊天,还有几代上古帝皇都沦落到身亡惨死的境地。” 李轩不由动容,惊异的看了绿绮罗一眼,眼神若有所思。 绿绮罗面无表情的斜视了她一眼,却不屑于辩驳此女的诬陷之词,她转头对李轩道:“你其实无需谢我,我也是为了自己。且此女夺舍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江校尉不是苏妲己,李轩你也不是纣王,你的‘玲珑七窍心’天然克制她的幻法,她最终瞒过你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绿绮罗又往上空指了指:“先想好怎么处置这位涂山君吧,我们已经困不了她太久。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宰掉,要么将之降服。” 她随后又说出了自己的意见:“此女的用处极大,就不说她本身具备的极天之法,光是她的那些涂山族人,对你来说就有极大裨益。可如果她坚持不愿降,那就直接宰了,万不可纵走这样的大敌。” 李轩不由扬了扬眉,心想似这等极天位层次的强者,他自然是巴不得将之笼络入麾下。 可李轩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微微摇头:“前辈说笑了,我哪里能降服这位涂山君?” 他看出伏友德的‘浑天锁’虽然困住了这只九尾妖狐,可其实非常的吃力。 绿绮罗一直都在以她的极天法准协助,可她的魂力,也在持续的损耗着,明显入不敷出。 绿绮罗他们之所以将九尾妖狐的肉身摆放于铡刀上,既是为威胁,也是为防备万一。 一旦九尾妖狐的元神脱困,那就直接斩掉此妖的肉身。 “为什么不能?”绿绮罗与涂山君遥空对视,唇角浮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现在也是半残之躯,算不得真正的极天。她也不能死,不敢死的!否则涂山一脉的狐族,必将有灭顶之灾。 自大禹身亡之后,它们涂山氏就全指着她了。你只要给她一点活下来的希望,那么让她给你当暖床丫头都可以。” 灵狐一族发源于青丘,之后分为乘黄,青丘,心月与涂山四脉。 乘黄在世间已经绝迹,青丘与心月都各有后盾。唯独涂山一脉,自大禹陨落之后无依无靠。 “你!” 涂山君一声怒哼,她再次极力的挣扎,使得那些锁链都发出了‘哐当’声响:“燧人绮罗!你这个贱人,你别让我寻到机会,否则我一定让你万劫不复!” 李轩顿时眼放精芒,心想燧人绮罗?难道这才是绿绮罗的真名?这位绿前辈究竟是什么来历? 他期待这位九尾妖狐继续爆料,不过涂山君来来去去就只有那么几句。 李轩只能按耐住心中的好奇:“可我担心她会噬主。” “噬主的可能性很大。” 绿绮罗竟然点了点头:“这就得看你怎么用了,几万年前,此女奉命扰乱大商国运。可在商亡之前,这位涂山君反倒是最尽心尽力,想要助纣王挽回局面的。” 李轩顿时明白了,知道是屁股与脑袋的问题,只要他将这位涂山君绑得够紧,那么对方就休想轻易下船。 他稍稍凝思,然后就果断的询问九尾妖狐:“不知涂山君是想死还是想活?” 那涂山君的元神顿时一阵荡漾,最后她一声轻哼,面上流露出一声哂笑:“本宫当然想活?如果有活下来的机会,试问这世间谁还会想死?问题是,你一个小小的凡世郡王,能拿什么来约束本宫?” 可接下来,她却见李轩探手一招,将那枚‘昊天神印’取在了手中。 涂山君的元神居然顿时收缩,然后又猛然往天刑台北面那座袖珍‘帝宫’观照了过去。 她愣了愣神,然后就大笑了起来:“有意思!燧人绮罗你居然是打得这个主意,居然打算筹建第四代天庭?我看你是真的失心疯了,简直自不量力! 那些圣人在上,随便一个出手,都能将你们一指捏死。你以为我会同意吗?让我涂山一族,随你们一起万劫不复?” “可这有什么区别?你们涂山一族要么现在死,要么以后死。” 绿绮罗冷冷的与涂山君对视:“就在明年,李轩会在辽东一地建造三百座‘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庙。正一道与全真道已经允诺提供七千道人,作为这些‘玄黄帝君’庙的庙祝与法官。 可除此之外,每一座庙都需灵兽一只,守护帝君香火。我认为你们涂山一脉,挺合适的。”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心神一动。 心想确实挺合适的,涂山一脉的狐族,甭管三尾四尾,都有着非常强力的幻法神通。 而‘幻术’这东西,往坏的地方用,可以挑拨煽惑,引风点火,用在好的地方,也可安抚人心。 涂山君明显是再一次被震动心神,她的元神沉寂了许久,似乎在权衡得失。 直到大约一刻时间之后,她才蓦然将元神凝聚,显化着一个白裙女子的形象。 她竟满面春风的笑着:“燧人姐姐怎不早说?虽然陛下这天庭前路荆棘,可我刚才想了想,我们还是能拼一拼的。 请陛下给我一道赦令吧!不过先说好了,本宫好歹也是极天位,又是您这天庭的初创元老,地位绝不能低了,陛下您必须给我一个大帝之位。” 李轩一阵愣神,为涂山君的前倨后恭惊讶不已。 可接下来他就摇了摇头,拿出了一卷龙皮卷轴,在上面疾速的书写文字:“帝君之位不可能,本王现在的神力撑不起这个位格。 日后如本王有幸寻回完整的封神榜,倒是可以许你一个元帅神职,或是天王之位。可现在,本王只能给你一个‘侍法元君’之封,相当于神将,不过涂山君若能为天庭立下殊功,那么未来给你一个帝位,也未尝不可。” 他知道在天庭,包括三官大帝,六御帝君与五方大帝在内的那些帝君,基本都是‘圣天位’,甚至是‘神天位’的位格,是仅次于天帝的存在。 涂山君稍稍失望,却没有拒绝李轩的敕封。任由那‘昊天神印’的力量,印入到她的元神深处。 也就在李轩的神力,涌入涂山君元神之内的时候,绿绮罗又侧目看着李轩:“还有一个坏消息,昨日我动用了‘太初’神权,应该将那些老对手惊动了。” 李轩却没太多感觉,他不知道绿绮罗的真正身份,也就不知绿绮罗的那些老对手到底是些什么人。 可下一瞬,李轩就听绿绮罗道:“那诸天帝君,有一小半都是我平生大敌。” 第七二一章 被坑的初代诚意伯(求月票) 就在李轩收降九尾妖狐,给予敕封之际,在所谓的‘凡世’之外,一个隐于太虚深处的寒冰世界内,初代诚意伯李乐兴正在自家的洞府内烧好了一壶茶,然后自斟自饮。 那壶里面其实没有茶叶,只有一些李乐兴收集到的草根与树叶。 可李乐兴却额外的珍惜,就仿佛是绝世珍宝一样的品尝着。 而此时如果再观察周围,会发现这位初代诚意伯的这座洞府格外的简陋。除了一张云床,还有一些简陋的家具之外就一无所有,简直可以说是家徒四壁了。 也就在李乐兴闭目享受之际,洞府之外忽然有一道遁光遥空飞至。 李乐兴心生感应,他挑了挑眉,当即大袖一挥,将桌上的诸多坛坛罐罐,包括那些他自制的‘茶叶’都收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外面一个声音吼道:“李伯温,你在不在?回个话,不然我就进来了。放心,这次不是顺你的东西,我这次带来了一些灵米,正想与李伯温你一起享用。” 那人喊着的是李乐兴的字,随后也没等李乐兴回话,就大步走入了进来。。 李乐兴的神色先是无奈,可当听到‘灵米’二字,脸上就换了一副笑容:“景濂兄,请进!请进!” 来者是他在凡世时的好友。曾经与他同殿为臣的宋濂。 此人早年出过家,道号‘龙门子’,与李乐兴并称为“晋初诗文三大家”与“浙东四先生”。 他也曾与李乐兴一并辅佐大晋开国,被晋太祖亲口誉为“开国文臣之首”。 二人之间是几百年的老友,彼此间也不客套,两人坐下之后,宋濂就很老练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小袋米,开始淘米做饭。 淘米的水,则是由李乐兴提供的。他们所在的这个世界,虽然遍地寒冰,可其实冰中都含有剧毒。即便是他们这样的中天位与大天位之身,都无法直接饮用。 他们也没法找到木柴与生火之物,只能由宋濂浩气化火,将米饭煮熟。 李乐兴看着桌上那用石头磨成的饭锅,若有所思:“景濂兄今日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到底有什么事?趁着这米饭没熟,我们可以先说完了再吃。” 宋濂闻言一叹:“好友你可知凡界的秦皇元封出问题了?” “秦皇元封?” 李乐兴的面色顿时凝重如铁,这所谓的‘秦皇元封’,虽被贯以‘秦皇’之名,其实却是包括燧人氏,轩辕氏,神农氏这些上古以来数代人皇前赴后继的成果,秦皇只是最后一人。 那是凡界之天壁,将他们这些天位级的儒修武修,还有那诸天隔绝在了人世之外。 李乐兴本人虽然饱受其苦,却知这‘秦皇元封’正是凡世稳定安宁的基石。 李乐兴惊奇不已:“金阙天宫没管吗?” 据他所知,秦皇元封本身就是不完整的,当初的大秦始皇帝由于某种缘由未竟全功。 不过凡世有金阙天宫维持,即便偶有出现天隙,问题也不大。 “你居然还真不知道。”宋濂就摇着头:“好友你难道还真准备在这寒酷之地呆上一辈子不成?就这么双耳不闻窗外事? 你该去看看的,现在的秦皇元封每天都出现数十‘天隙’,数量越来越多。我听说是金阙天宫被人重创,已经无暇顾及秦皇元封。” 说到这里,宋濂的脸上现出了古怪之色:“我听说一个传言,据说这次的变故是与你的一个重孙有关,你有一个叫李轩的后代,在凡世间得封汾阳郡王,受命执掌大晋朝政,不但建下了盖世功业,还重创了金阙天宫。” “我的后代,李轩?” 李乐兴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他没意识到是自己留于诚意伯府的一线元神接触过李轩,随后就失声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金阙天宫是何等样的强大存在,宋兄你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我的后人能守住诚意伯府八百年的富贵就很不错了,怎么会有能力与金阙天宫抗衡?” 昔日宋濂辅政晋太祖的时候就曾与金阙天宫数次冲突,之后也是金阙天宫,将他逼出了凡界之外。 “说得也是。”宋濂也感觉这传言很荒唐,他莞尔道:“我数日前听说此事,也只当是天方夜谭。不过李兄,如今这域外诸天的形势不太妙啊。 ‘秦皇元封’不断开启天隙,许多人都盯上了凡界,都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天隙无法挽回之刻。这样下去,这天地间怕是又有一场大劫。” “我明白宋兄之意,这对于凡世与域外诸天,确不是什么好事。昔日凡界三大灭世灾劫,天地翻转,陨星灭世,不周山塌,都是这诸天争斗所致。” 李乐兴摇着头:“可形势不至于恶化到如此地步,大晋朝廷与金阙天宫不会坐视不理。我猜应该是什么大妖大魔出世,让他们暂时无暇他顾。” 他随后苦笑:“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就尽量挽回吧。你我在这太虚域外之地过得好没意思,又何惜一死呢?” 宋濂不由默然,他听出李乐兴的话虽然说得慷慨豪迈,其实是含着深沉的无奈。 李乐兴的修为,虽已达至大天位境界,甚至窥见了极天之法。可在那些神佛面前,依然如螳臂当车。 “也罢!” 宋濂一声叹息,然后就掀起了锅盖:“饭熟了,吃饭吃饭。” 李乐兴嗅着米香味,也是食指大动。 他的修为其实早就达至辟谷之境,在凡世的时候,就可餐风饮露,几十年时间不饮不食。 可在此地,天地间灵力稀薄,李乐兴根本就吸收不到足够的天地元气来供养自身。 所以他与宋濂,只能想方设法的弄来各种食物,用于弥补自身的损耗。 李乐兴思及此处,不由往外面那冰雪世界看了一眼。 他心想世人大概是想不到,传说中的‘清明何重天’,已贫瘠到了这个地步。 ——这可是真正的天外之天,而非是当年秦皇意图打造的飞空之城。 上古时代富庶无比,被视为天界的三十六天之一的‘清明何重天’,竟是沦落至此。 二人没有准备佐饭菜肴,直接吃着光饭,依然感觉口齿生香,恨不得一粒一粒的品味细嚼。 可李乐兴才扒拉了几口,就又感应到洞府外一道灵机飞凌而至。 “请问李乐兴李道友可在?”那人的声音极其洪朗:“小道玄玄子,奉真武大帝之命前来拜访,还请道友拔冗一见。” 李乐兴与宋濂互视了一眼,眼中都现出惊奇与凝然之意。 这个玄玄子也是他们的熟人,乃是现今武当教派的开山祖师‘张君宝’,也叫‘张三丰’,在人间受封‘清虚元妙真君’。 这是与他们同时代的人物,昔日以一己之力,抗衡诸多蒙兀天位,使得武当山成为大晋皇室的家庙。 不过更让他们看重的,却是张君宝身后的那位人物——真武大帝。 真武大帝在诸天帝君中最初名望不显,在三代天庭的时候,还仅是天帝‘昊天’麾下的元帅之一,与天蓬、翊圣,天猷并为北极四帅。 在秦灭之后,真武大帝的法力极剧增长,如今已是这域外诸天中声名最盛,法力最强的帝君,已经有了取代‘紫微大帝’,主掌中天之极的趋势。 紫微大帝在三代天庭时,就是公认的天帝‘昊天’之下的第一人。 昊天陨亡之后,紫微已经是六御大帝之首。 而真武大帝这个后起之秀,竟有了取而代之之势,且在‘域外诸天’中掌握了极其广大的地域。 他们现在安身立命的‘清明何重天’,就在真武大帝的管辖下。 那些天外帝君对于人间晋升的天位,大多都不怎么友好。 唯独真武大帝是例外,不但容许他们在自家的地盘安身,偶尔还会给他们提供各种物资与吃食。 李乐兴能够在这域外之地成就‘大天位’,就是靠真武大帝的资助,否则他无论如何都积攒不到晋升所需的天地元气。 所以二人也顾不得享受这难得的吃食了,他们一两口就把米饭吃光,就一齐飞出了洞府,毕恭毕敬朝着玄玄子一礼。 “李乐兴(宋濂)见过玄玄子师兄。” “宋道友也在啊,倒是巧了,不用我再跑一趟。” 张君宝朝着宋濂微一颔首,然后转望李乐兴:“我这次是奉大帝之命,前来示警的。南极长生大帝已经亲率部众赶往此地,准备将你擒拿。李兄你最好是现在就动身,前往大罗天暂避。还有宋兄,你是李兄的至交好友,最好也往那边避一避。” ‘大罗天’是昔日三十六天中地位最高的天界,也是昔日天庭所在。 可在三代天庭陆续覆亡,昊天身殒之后,大罗天已经彻底崩溃。化为无数碎片,存在于无垠太虚中。 那边的环境,比之这‘清明何重天’更恶劣十倍。 所以张君宝说完之后,又面含愧疚的朝李乐兴一礼:“李兄对不住!大帝本该对你加以回护才是,可如今我家帝君与紫微大帝,勾陈大帝的争斗正方兴未艾,暂无余力抗衡南极长生大帝。如今只能请李兄前往大罗天藏身,等到大帝他腾出手来,一定助李兄化解此劫。” 李乐兴听了之后,却一阵发懵:“不是,我不明白,为何南极长生大帝要来擒拿我?我平生从未得罪过这位帝君。” “李兄竟不知吗?”张君宝诧异的看着他:“你的重孙汾阳郡王李轩,在人世间几乎将金阙天宫逼到接近覆亡的境地。如今此人不但掌握着大晋朝政,还得了昊天上帝的部分遗物,有了册封神明之力。 现在不但是南极长生大帝,这诸天大帝,漫天都对你有了兴趣,认为李兄你奇货可居。想要借助你与李轩的关系,干涉凡间。” 李乐兴与宋濂两人顿时吃了一惊,他们面面相觑,还是无法置信。 那个听起来就荒诞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对了!”此时张君宝又取出了一封符书,往李乐兴的方向递了过去:“这是我家大帝写给汾阳郡王的书信,如果李兄有机会联络汾阳郡王,还请李兄将此信转交给他。” 张君宝说完此事之后,就匆匆离去了。 李乐兴则在原地愣了十几个呼吸,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自己的重孙给坑了。 “走吧,既然是那位南极长生大帝亲自赶来,你我可扛不住。” 宋濂首先回过神,他却不惊反喜,眼中现出了勃勃兴致之色:“好友你这重孙可当真了得啊,有机会可真要见一见。” 需知他与李乐兴所在的太祖时期,大晋也只能勉力与金阙天宫抗衡。 此人竟然能够在大晋国力由盛转衰之际重创金阙天宫,其才其智必是出类拔萃,天下罕有。 第七二二章 准备做狗肉火锅 江含韵随着李轩从天刑台空间里面出来之后,整个人还处在懵懂的状态。 她在天刑台看到的那些东西,冲击了她对整个世界的认知。 “也就是说,李轩——” 江含韵的话一出口,就察觉到李轩的逼视,她的面颊一红:“夫君你这是准备当天帝吗?在筹建四代天庭?” 其实‘夫君’这个词只要开口说了一次之后,后面就没那么困难了。 李轩先是得意的一声轻笑,然后神色凝然:“我想要的不是什么天帝之位,而是力量,是我命由我不由人的伟力。” 这天帝之位如果能帮助他屹立于这个世界,傲视诸天,那就拿过来;如果不能,那就弃之。 李轩不在乎这什么‘天帝’之名,只在乎这个名号代表的权柄。 江含韵听了之后,不由微一颔首:“无论你想做什么,我会帮你。” 她不能完全理解李轩的志向,可当想到天外有着许多能将他们像是蚂蚁一样捏死的巨人,江含韵还是感觉浑身很不得劲。 何况他们夫妻一体,只要不是李轩做那些为非作歹之事,她都愿意帮忙。 李轩就再次扬起了唇角:“不需要做什么,夫人你只需帮我看住那些六道司的黑榜妖魔,让他们不能为祸作乱即可。。对了!” 李轩又往上方指了指:“有空帮我在六道司推一推‘玄黄大帝’,你如果遇到无法独立解决的对手,也可从我这里召请我的天刑与天监神将——” 他语声未落,身后方就传来了一声轻笑:“何需劳烦两位神将呢?说来天后殿下与我涂山一脉关系匪浅,如今又拥有了我十分之一的神魄。从我这里借力,岂非是更加便捷?” 那是九尾灵狐涂山君,此时也从天刑台空间里面走了出来,踏入李轩的婚房。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天刑台空间存在于‘始皇元封’当中。 一旦天刑台与世界有了联系,就需十二个时辰之后,才会挪移方位。 目前天刑台的出口,就是他们的婚房。 江含韵的脸上顿时就一阵青黑,她对这个曾经试图夺舍她的妖狐没有一点好感,何况这还是一个恶迹斑斑的狐狸精。 说来奇怪,江含韵以前对李轩身边的女人,虽然也很在意,可很少真正为此嫉妒吃味过。 可自从嫁给李轩,有了实质性的关系之后。 江含韵就看涂山君这样的女人,额外的不顺眼:“用不着,夫君说现在的天刑天监神将,可以说是我家的家臣,从他们那里借力挺方便的。还有,别叫我什么天后。” 她感觉万分的不自在。 涂山君闻言微愣,然后就毫不在意的笑道:“看来主母是生我的气了,对我有了成见。可所谓‘日久见人心’,日后主母就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她随后又看向了李轩:“倒是陛下这边,可得小心留神你身边那位燧人绮罗,我之前的话,可没有半点虚假。” 李轩就不置可否的问:“燧人绮罗究竟是谁?人皇燧人氏的公主?” “算是吧,却不是公主那么简单。”涂山君摇着头:“我不能说她的真名,那是诸天的禁忌,无论说还是写,都会为陛下你召来大灾难。修为不足的人,甚至得知她的名字,都会遭遇陨亡之劫。” 李轩皱了皱眉,随后又似笑非笑的问:“你说绿前辈曾经数次翻云覆雨,搅天动地,更是让天帝昊天,还有几代上古帝皇都沦落到身亡惨死的境地,那么她究竟有什么意图?当时又具体发生了什么?” “我怎知道?其志不可测。”涂山君摇着头:“详情我不能说,事涉诸天帝君,甚至圣人之名,岂能述之于口?总之昊天与几代帝君都被她蛊惑了,最终败亡身死。” 李轩就笑着问:“那么我再问你,古时能坐得了天帝之位,能够成就人皇者,无一不是有大智慧,大能为的人物,他们为何心甘情愿被绿绮罗欺骗?” 涂山君不禁哑然无言,随后就‘啧’了一声:“忠言逆耳,你要是完全听信其言,迟早也会落到身亡败死之境。” 李轩将袍袖一拂,语声慨然:“本王自当听其言观其行,于我有利者取之,不利者拒之。就如涂山君所言,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对于你涂山君,也是一样。” 他说到‘马力’二字,就想到了玉麒麟。还日久—— 后世的坏人实在太多,好好的名言警句,被折腾到让人不忍直视了。 涂山君凝目看着李轩,心想此人倒是有几分明君气象,气度不凡。绿绮罗沉寂万年,最终选择此人做最后一搏,果非无因。 “既是如此,那么下臣也就不再赘言了,告辞!” 她已经化成一团白光,准备穿梭出天际之外。 李轩已经交托给她一个重任,派遣她前往辽东坐镇。 一方面需得帮助李轩宣扬‘玄黄大帝’的信仰,一方面镇压一应邪祟妖魔之类,使之无法为祸辽东,保障朝廷移民辽东。 此时六道司青龙堂的大部分人力,也压在辽东一带。 可辽东历来人烟稀少,妖魔遍地。 这次朝廷自九月开始,就准备一次往辽东迁徙二百万人,筹建的村镇,达到上千座。青龙堂的力量,是肯定力有未逮的。 外面还有金阙天宫这样的大敌,随时可能出手扰乱破坏。 原本没有涂山君的时候,李轩是准备请中流居士亲自前往的。 辽东那边没有大高手坐镇,移民开拓一事必定坚难百倍。 涂山君还是蛮喜欢这个任务的,助朝廷开拓辽东,是能活人数百万,有大功德之事,有助于化解她自身的孽煞。 顺便还能照拂族人,借助李轩拨给她的神力养伤恢复。 此外她还有另一个任务,监督那些玄黄大帝庙的‘庙祝’与‘法师’。 这些人都是李轩从正一道与全真道强行‘借’来的,都是一些天资平平,不得志的道人。 李轩借助‘昊天神印’也自能感应这些人,究竟虔诚与否。 问题是这其中,未必就没有别有用心之人。这世间也是奇功秘法无数,未必就不能瞒过李轩的感知。 由此可知,李轩对于正一道与全真道,并非完全信任。 就在涂山君离去之前,李轩忽然神色一动:“涂山君,请问我那位獒兄昨日醉酒后的荒唐之举,是否也是涂山君所为?” “正是!”涂山君回头看了一眼李轩:“臣下之意,原本是想要它说出些什么来,让你家中生衅的。可惜的是陛下擅于处理家事,这条狗也很看重与你的交情,最终臣下功败垂成。” 她原本是想要借助听天獒,扰乱李轩的‘七窍玲珑心’。这可帮助她欺瞒李轩,降低夺舍江含韵的难度。 可结果,这次反倒是帮了李轩一把—— 李轩则微微一笑,心想那条怂狗居然能够忍着没曝出他的黑料,确实是很讲义气了。 ※※※※ 当听天獒意识苏醒过来的时候,就本能的想要伸一个懒腰。 可随后它的躯体就一阵僵硬,只因听天獒的脑海里面,已经浮现出了昨天的画面。 此刻听天獒的心绪,简直难以言喻。 无尽的寒意与恐惧正从听天獒心里滋生,它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要死了要死了,怎么就去招惹了那几只母老虎?是嫌这花花世界过得不顺心吗? 自己怎么就忘了谛听一脉的祖训?怎么就做出这样的蠢事? 就在这个时候,听天獒听到乐芊芊的声音传到了它耳中:“听天将军它好像是醒来了?我刚才好像看到它蹬腿了——” 乐芊芊的声音,依旧柔柔弱弱的,非常好听。 此时的听天獒,却恨不得用法力将乐芊芊的嘴封上。只因这个时候,他已经感觉到旁边几个女孩子的气机了。 它想我没有醒,我才不想醒来,刚才只是腿抽筋。 “醒来了?那就再把它敲晕。”薛云柔就笑眯眯的说着:“水快要烧开了,准备给它褪毛吧。” 听天獒元神一震,心想褪毛?干吗要褪毛?还有水烧开了是什么意思? 罗烟则不解道:“干嘛要敲晕它?活着把它宰掉才有意思呢。由我来吧,以前我一个人的时候,也吃过几回狗肉火锅,割喉放血,开膛破肚,切块下锅,我都很熟的。” 听天獒猜这几个女人在吓唬自己,可它的狗体还是止不住的打颤。 此时敖疏影则悠悠一叹:“你们吃吧,我好歹是它的主人,不好下嘴,何况它这几两肉也不够我吃的。” “宰掉也好!”这是冷雨柔,她语含冷意:“免得它四处嚼舌,说我们有什么不能见人的秘密,是吧芊芊?” 听天獒的狗眼中,已经溢出了泪水。心想自己已经被元君给抛弃了吗? 不过能理解,它这次爆出的料,确实很过分,出卖了元君。 “看,流眼泪了。”此时罗烟发出了‘咯咯’的一声轻笑:“你还知道害怕啊?” 她捏住了听天獒的耳朵,语声寒冷如冰:“这次看在李轩与元君的面上,且饶你一命。再有下一次,我一定把你宰了下锅!” 薛云柔则笑盈盈地道:“我不喜欢吃狗肉,不过我可以把你剁碎了,拿去喂我的赤云凰。” 这二女说完之后就走了,冷雨柔与乐芊芊亦紧随其后。 不过冷雨柔离去之前,语声悠悠道:“不管你前天想说什么,都给我闷在肚子里面,只要你敢说出来半个字,我都会把你做成零件!” 听天獒这才长舒了一口气,有些腿软的站起身。它抬头看了敖疏影一眼,就万分愧疚的低下头:“元君!” “我这次就不与你计较了,不过下不为例。” 敖疏影心里其实对听天獒还有些感激,自从听天獒昨日说了那几句之后,李轩对她的态度明显有了变化。 不过敖疏影面上却不露声色:“你得多谢李轩,他一个个找我们求情,说你这次是被人迷了神智所致,并非本意。” 听天獒的狗眼里又掉出了眼泪,心想这真是它的好兄弟啊。 可随后听天獒就想到那个用幻术,让自己完全失去神智的女人,它心神一凛:“李轩呢?他在哪?我有话要对他说,这次有大麻烦了。” “你说的大麻烦,应该是指九尾狐涂山君吧?李轩说麻烦已经解决了。” 敖疏影笑着摇头:“至于李轩——” 她抬眼望了旁边的江氏医馆一眼:“他人在医馆那边,那个疑似少司命的女人,她醒来了。” 第七二三章 天宫之耻 江氏医馆,李轩看着眼前正闭目端坐的白衣女子:“阁下现在感觉如何?” 他刻意隔着这女子三丈远,只因江云旗的弟子正在一旁盯着。 旁边还有一个江夫人的义女独孤碧落,正眼含审视的上下看着他。 李轩感觉自己的人格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心想自己岂是那种眼里面只有女人的好色无耻之徒? 不过此时的少司命虽然处于重伤状态,气色不佳,却有着一种额外的娇弱之美。 她的美丽,绝不逊于含韵与那只九尾妖狐。 换成两年之前,李轩还未修成浩气之际。在初见少司命的时候,难免要为之失态。 “有劳郡王动问了,我现在还好。” 白衣女子答话的时候,眉心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 其实情况很糟糕,虽然江云旗为她拔除了部分武意。可她体内的情况,依然很复杂。。 白衣女子很快就收起了思绪,朝着李轩深深一礼:“多谢郡王,让源某免去死劫。救命之恩,源某不敢言谢,只待他日偿还。” “这你无需谢我,该谢我岳父的妙手回春。” 李轩笑意盈盈的挥了挥手,然后神色一肃:“阁下的身份,应该就是金阙天宫的少司命吧?也是太微宫主源太微?不知少司命能否见告,数月之前的金阙天宫,究竟发生了什么?” 源太微却是默默无语,眼神既伤感又痛恨。 她一身气息,则寒洌寂绝。 李轩只看源太微的神色,就知她是心存抗拒。 他退而求其次之:“少司命大人,我听说金阙天宫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是由你与大司命共同执掌?还有金阙天章——” “郡王是想知道,我如今在天宫还有多大的影响力与权柄吧?” 源太微摇着头,打断了李轩的话:“可能要让郡王你失望了,‘斩仙令’虽然还在我的手中,可大司命肯定会改动仙阵的构成。且关键还是人,金阙天宫没有了那几十名天位,就什么都不是。 大司命下手狠辣无情,在九宫大会时发难,我的部属只有极少数人侥幸逃脱。如今天宫内,几乎全都是她的拥趸,剩余的中立派不成气候。我虽有‘金阙天章’的封诰在身,又能如何呢?” 她说到这里,长吐了一口浊气:“如果能接触‘金阙天章’正本,我倒是可以剥夺大司命与她那些党羽的戒印,对他们施加惩戒。可大司命岂能不防?现在我什么都做不到。” 李轩不由若有所思,片刻之后,他又询问源太微:“那么少司命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少司命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是想要劝你在这江南医馆,再修养一段时日,把伤势养好再说。 需要什么灵丹妙药,我这里也尽可以提供。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无论少司命你接下来要做什么,都得先调养好伤势。” 他的想法,是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以现在金阙天宫的势态,源太微是无论如何都没法与大司命和解了。 只需这位‘半步极天’愿意与金阙天宫作对,他何惜那么一点丹药? “源某明白,”源太微面色却不置可否:“我想知道现在天隙的情况如何?” “天隙?”李轩蹙了蹙眉:“此事已经由六道司接手,少司命勿需忧心。” 其实状况算不上好,这是因六道司的天位数量过于稀少了。 土木堡一战对六道司的打击,不仅仅只限于天位层面,还有大量中生代的后起之秀,死难于土木堡前后的妖魔暴乱,使得他们的人才体系出现巨大断层。 这十五年间,六道司也就一个朱明月,一个仇千秋成功晋升。其余的天位,都是从道佛两家外‘借’得来。 李轩的手中,倒是掌握着一支强大的力量。可如今他正与金阙天宫全面对抗,没有太多余力对六道司加以援手。 “可此事终究是我金阙天宫之责。”源太微则稍作凝思:“郡王殿下,我伤势虽重,可处理北直隶附近的‘天隙’,还是能够办到的。不知郡王殿下,能否将你手中金阙天章的副本给我?” 李轩就有些迟疑了,不过他在稍作权衡之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金阙天章的副本在他手里一点用处没有,李轩早就将此物研究透彻了,知道此物他无法驾驭,也没法熔炼转做他用。 他想还给源太微也好,李轩之前就答应过青龙宫主司神化,试用‘割龙刀’三月后就将此物交还天宫。 严格来说,他已经失信于人。 如今将金阙天章的副本交给源太微,算是完成了承诺。 且源太微手中,还有着‘斩仙令’这件伪神宝。其神威之浩大,远胜天章副本。 如果少司命意图与他为敌,这‘金阙天章’副本不过是锦上添花。 此时源太微的面上已经现出了几分疲惫,李轩就知趣的起身告辞。 他现在每天都有无数的事情要做,也没功夫与源太微闲扯。 除了军政方面的事务,李轩现在还得分心去顾薛云柔与罗烟怀里的宝宝。 今日可说是百忙当中抽出点闲暇前来慰问。 也就在李轩离开江南医馆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动,眼神意味不明的看向了身后。 那是东方良,正悄悄的走入到少司命的房间。 李轩毫不觉意外,东方良那个二五仔,一直都心怀天宫。 以前东方良是没得选,可现在有了少司命这条路,东方良不紧巴巴的靠过去才怪。 这家伙多半是做着扶助少司命拨乱反正,荣归天宫的美梦? 李轩随后却收起了目光,毫不在意的走出医馆大门。 他在门外的侍从,已经为他准备好一只地行龙代步。 李轩看着这坐骑,面色却略有些异常。 他本能的又想到了梦清梵,他的玉麒麟漂泊在外,不知现在情况怎样了? 玄尘子那混蛋,就不能理解一下上意,多给他发一点符书汇报一二? 此时在源太微的病房内,源太微正以手扶额,万分无语的看着东方良。 东方良有些发憷,不解的问:“宫主,不知属下是哪里做得不妥?” 源太微心想你不妥的地方可多着呢,即便再怎么心向天宫,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 这又让李轩如何看待她? 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需寄人篱下,仰人鼻息,怎么能这么不谨慎? “也没什么不妥。”她摇着头,转而询问道:“汾阳郡王最近对你如何?” “还好吧,薪俸银钱丹药一概不缺。”东方良仔细想了想:“那家伙做事还算公道,就是最近忙了点,他交代给我的差事有点多,虽然都有赏格,可我都没时间修行。” 源太微忖道这就对了,东方良既然有了背离之意,李轩自然要使劲的差使他。 她暗暗叹了一声,面上则不显一点异色的点头:“汾阳郡王交代的差事,你务必尽力而为,不能对不起汾阳郡王的薪金,还有他的回护之德。” 她随后又语声一转,看向了窗外:“你的师妹梦清梵呢?她应该就在郡王府中,在给李轩当坐骑对吧?让她来见我。” 源太微心想这俩师兄妹,一个比一个愚蠢奇葩,简直就是金阙天宫的奇耻大辱。 如果不是现在她手中已经没太多人可用,她真不想搭理这两人。 东方良的神色,却变得古怪起来:“我师妹?她已离家出走,我也不知她在何处?” ※※※※ 李轩从医馆离开之后,就去了城外的军营。 就在几日之前,神机营已经完成了兵员的扩招。 神机左右营已经被拆分,又新建了六个团营,总人数逼近十三万。 其中的两万人是以‘辅军’的身份存在。 这没有违背景泰帝的遗命,不过这些辅军只需拿起枪,就可以在战场上发挥出强大战力。 此时神器盟制造的所有枪炮也都陆续就位,原本的四万杆枪也都经过修缮,使用寿命重新提升到了七百发。 李轩在数月内平定宁王之乱,襄王之乱,非但没消耗什么财力,反倒让朝廷赚了不少。加上少傅于杰的慷慨捐献,户部那边就很痛快的将尾款给支付了,没有如预期的那样分期付款。 此外李轩又与神器盟谈妥了一笔生意,收集军中那些状态良好的符文火绳枪,交由神器盟改造。 让他们尽量在不损伤枪身符文的情况下拉上膛线,同时改成后膛发射。 李轩预计,这可以改造出十七万把改良火枪交给卫所军使用。 虽然它们的有效射程只有二百丈,只有燧发符文火枪的一半,却可让前线卫所军的战斗力大幅激增。 不过它们的使用寿命极短,只有三百发不到。 此时朝野内外,已经有许多清流,得知了他与神器盟的关系,持续的上表弹劾。 李轩却未加理会,他现在已经是如同于杰般的待遇。每天在通政司那边的弹章不下百本,早就虱子多了不痒。 辅政大臣与兵部那边也无话可说,他们不是不知道神器盟主冷雨柔与李轩的关系,也想要将这订单分流。 问题是兵部的军器监,内官监的内兵杖局不争气,无论如何都没法将这‘燧发符文线膛枪’的成本压缩到一千三百两以下。 神器盟的价格,却仅仅六百两。 李轩对于神机营的事务一直都很上心,这不但是他未来应战瓦剌也先,甚至横扫草原的信心所在,也是如今大晋皇权之所以能稳固的根本。 所以神机营的一切,李轩都很少假手于他人。 哪怕是冬末政务繁多之际,李轩也会定期抽出时间,亲自参与神机营的训练事宜。 他在神机营这般待了好几个时辰,直到傍晚时分才策骑匆匆离开,前往了城外神器盟的一座工场。 这是因他们的第二艘云中战舰,已经在昨日修复完成。 还有他私人交给神器盟的另一份订单——总数五艘云中战舰也准备开工建造,在今日铺设龙骨。 第七二四章 拼装龙骨 神器盟在修复第一艘‘云中战舰’时磕磕绊绊,费了无数的周折。 他们光是为搞清楚这艘战舰的构造,测绘图纸,就花了小半年的时间。 不过在第二艘的时候,战舰修复的速度就陡然加速。 第二艘战舰虽然损伤更重,可神器盟这一次却仅仅只用了六个月,就已经将这艘战舰修复如初。 这一是因神器盟已经有了一次修复的经验,二是中流居士将完整的战舰图纸交予李轩。 他在海外还养着一个工匠团队,总数九百多位的炼器师与资深匠人,全都转赠给了李轩。 中流居士不送也没办法,他手里既没有闲余的资金供养这些人,也没有再开工建造‘云中战舰’的雄心。 这些匠人的加入,让神器盟打造火枪火炮,修复战舰的速度陡然加快。 冷雨柔甚至还奉朝廷之命,修复了两艘战舰的舰首处,那两门射程一百二十里的主炮。 她为此开出八百万两的天价,可朝廷还是咬着牙认了。。只因目前,只有神器盟有这个技术, 沂王叛军在陕西修筑了层层叠叠的防御工事,让那边的大晋将士叫苦连天。 虽然他们的伤亡不多,却在持续的挖掘坑道,爆破,挖掘坑道,爆破中轮回。 朝廷也为这场战事,每日投入数以十万计的钱粮。 他们现在急需云中战舰这样的重锤,用于砸开沂王军的乌龟壳。 李轩首先看的,是第二艘云中战舰‘永乐号’的试航,然后是两艘战舰的主炮试射。 结果还不错,虽然没法使用云中战舰的五行混元大阵,可两尊主炮的攻城有效射程,还是达到了预期的一百二十里,神器盟没让朝廷失望。 它们的威力也让兵部的人员颇为满意,李轩预计像是襄阳那种程度的城墙,也就只能扛住一百炮的持续轰击。 唯独这炮弹有点贵了,与电磁炮差不多,一发就得三万两。 要轰塌襄阳城墙,就得三百万两纹银,这还不考虑守军对城墙的修复。 李轩深刻认识到他大嫂素昭君与冷雨柔的为人,她们连心都是黑的。 看过了两艘云中战舰的主炮射击之后,李轩又前往孔雀山庄开设在天津的工坊。 在旁边的船坞里面,还有六艘朝廷定制的铁甲蒸汽战舰正在紧锣密鼓的建造。 这些航行于水上的蒸汽战舰就便宜多了,六艘的总造价都不过六百八十万两,预计会在明年年初交船。 李轩对这些铁甲战舰也很关注,他特意过去看了一圈。 这六艘铁甲战舰,与之前神器盟建造的那艘用于验证技术的‘蒸汽螺旋桨船’截然不同。 虽然也是木质船身,可它们的排水量却高达五万五千料,也就是五千五百吨。 船身两侧还覆盖着一层四寸厚的铁甲,水线之下的铁甲更厚,达到了五寸五厘——这是为防御水下的那些大型海兽。它们的杀伤力,远在炮火之上。 整艘船以煤炭为燃料,蒸汽机为动力,螺旋桨驱动,每艘战船配备大小火炮一百二十六门,还有三十杆火药发射的鱼叉——后者也是专用于攻杀海兽。 不过兵部对于螺旋桨以及蒸汽动力的可靠性还是有疑虑,在图纸设计的时候,严令神器盟保存了风帆。 神器盟的建造速度极快,这六艘庞大战舰已经初见雏形了,形象极是威武。 主持这六艘战舰建造的,正是孔雀山庄的外聘长老,不久前隐姓埋名加入神器盟的当代墨家钜子墨长生。 他对于自己能主持这种划时代的战舰建造万分荣幸,也很是自豪。 “——自古以来,虽然也有覆盖铁甲的舰船,可那些基本都是蒙上一层铁皮的样子货。在今日之前,从未有如此庞大的船体,从未有如此厚重的装甲,关键是还能在海上跑出不逊于马车的航速。” 墨长生神色振奋的为李轩解说了一番之后,就又一声惋惜的慨叹:“可惜朝廷诸公的气概还是不足。只要有三十艘这样的战舰,我大晋在海上就可所向无敌,足以横扫整个南洋!即便那些大型海兽,也得退避三舍。” 李轩心想这道理是不错,可问题是朝廷现在,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 要依几位辅政大臣的意思是一艘都不想造的,这六艘铁甲舰,已经是李轩力排众议的结果。 那些辅政大臣对水师不甚在意,李轩却知海外之利是何等庞大。 ——光是夷洲那边,他们只需解决瘴气疫病的问题,就可安置数千万的百姓。 南洋每年的贸易,也从来都是以万万两计算。未来大晋哪怕只是收取‘护航费’,一年都能为朝廷带来三千万两以上的收入。 可李轩现在,同样不打算将朝廷有限的资金用在造船上。 他想这种木质船身的蒸汽舰,造那么多干嘛? 六艘铁甲舰用来过渡足够了,配合南洋水师的那些福船炮舰,已经足够应付南洋的任何战事。 神器盟已经在研发更强力的蒸汽机,还有威力强大的架退式后装线膛炮。以后要造,还是得造全铁甲的战舰。 在这个术法世界,全铁甲战舰就不存在任何技术难题。 之后李轩在墨长生的陪同下,在这些还未完工的战舰上都走了一圈。 陪同他前来的独孤碧落,为这些雄伟的铁甲战舰惊奇不已。 可李轩在后世连排水量几万吨的航母都看过,对于这种铁甲舰的感觉也就一般般。 接下来就是那五艘刚开始铺设龙骨的云中战舰,神器盟铸造这些战舰的地点不是在船坞,而是在旁边那座大型工坊里面,他们重金打造出的五个庞大船台。 舰船龙骨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可这次冷雨柔采纳了李轩的建议,采用的是合金拼装龙骨,大幅度的降低云中战舰的成本。 可冷雨柔心中无底,只因以往的舰船,都是砍伐那些几百年份的撑天大木当做龙骨。还从没有像他们这样,先用合金铸造零件,然后拼装成一个整体。 需知龙骨这东西,就是整条舰船的核心,关系着一艘战舰的成败。 他们打造的虽然是浮空战舰,可龙骨依旧很重要,它是战舰受力最大的结构与部件。 李轩今日过来,一是看这些合金龙骨的铺设拼装,二是看冷雨柔主持的强度测试。 墨长生作为墨门之主,对此也颇感兴趣。 他对‘云中战舰’本身兴致缺缺,只因这些战舰根本就与机关器械无关。 墨长生认为它们就是仙家那些飞舟,飞梭的放大版,是仙法符阵与炼器术的结晶,机关器械只是辅助。 它的整体技术,与墨门的主攻方向关系不大。 唯独这‘拼装龙骨’,还有冷雨柔准备安置于战舰舰首,作为主炮使用的五门‘超电磁炮’,有些技术含量。 由于李轩赶来的时间很晚,工坊这边的龙骨拼装已经完成大半了。 他在这边看到的是一片魔幻景象,十几个法力强大的术师,正在冷雨柔的指挥下,将一个个零件拼装到位。 后世需要各种器械才能起吊安装的沉重合金铸件,在这个世界,由十几个术师就能完成了,速度还很快,预计到凌晨时分就能完成安装。 李轩来了之后也没闲着,拿着一个卷尺四处测量。 他看过神器盟设计的龙骨图纸,对于每一个部件的尺寸了然于胸。 让李轩欣慰的是这些合金铸件的精度都是达标的,与设计图完全吻合,预计这龙骨的问题不大。 遗憾的则是神器盟未能在这基础上更进一步。 果然当龙骨拼装完成,神器盟的众多术师在冷雨柔主持下,以各种法术进行测试过后,冷雨柔就很兴奋的走到了李轩身边。 “超出预期!合金龙骨的整体强度,比原来‘黑铁杉木’铸造的龙骨强了一倍多,各方面的抗力也更强,重量则轻了三成。我们之前的设计太保守了,这五艘船的体积,其实还可增大许多。” ——关键其实是造价,一根长达一百五十丈的‘黑铁杉木’,价格就超过三百四十万两。整个大晋范围内都没几根。 而一艘云中战舰,必须用到四根这样的‘黑铁杉木’。 可他们的合金拼装龙骨,虽然使用的各种材料也都价格昂贵,可它们加起来总价却只有一百万两不到。 这可以让五艘云中战舰的造价,从原本夸张的两千二百万,降低到一千万以下。即便加上舰首的电磁主炮,成本也不会超过一千四百万。 “这真是奇思妙想。” 墨长生也眼眸发光:“墨某以为,未来此法也可用未来的铁甲战舰上。可惜,可惜!” 他遗憾不已,李轩应该早想出这种方法的,否则他建造的那六艘铁甲舰,就可节省五十多万两。 李轩则是讪讪的一笑,他当初可没想到拼装龙骨这一茬。 为朝廷省钱与为自己省钱,不是一回事啊。 他同样精神大振,为自己的钱包愉悦不已。 可李轩现在最关心的却是完工时间:“雨柔,我想知道这些战舰,能不能在六个月之内完成?” 冷雨柔就微一愣神:“这也太快了?正常来说,这至少得一年,之后还得试航一段时间。” 这五艘空中战舰的建造,可不像是那些铁甲舰般的简单。 “一年太久!”李轩却皱眉摇着头:“我最多只能给你七个月,这些战舰我有大用。” 否则他为何要投入将近八千万两的重金,建造这五艘云中重舰? 冷雨柔不解李轩为何会这么心急,难道是为强攻金阙天宫?或是决战西安? 五艘云中战舰,五门射程一百八十里的电磁炮,强攻金阙天宫似乎还差了点火候。 攻打西安倒是够了,可李轩为了朝廷的事也太舍得投入了吧? 奇怪的还有一点,由于预计合金拼装龙骨的强度更高,这让他们神器盟的五艘云中战舰,体积比中流居士的原版超出百分之二十。 可这冗余出来的体积,绝大多数都被李轩用于加强云中战舰的适航能力。 这甚至可让五艘云中战舰航行于那传说中的无垠太虚—— 冷雨柔仔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我尽量吧,不过我们的匠师数量还不够,我可能得从军器监与内兵杖局挖人。” 这两个朝廷机构里面养着大量的能工巧匠,可却由于各种原因,未能发挥他们的能力。 冷雨柔垂涎这些人许久了,却顾忌朝廷的看法不敢去挖人。 李轩闻言,却哑然失笑:“你去挖,尽管挖!有什么事,我都担着。你只要能把人挖到,我都帮你解除匠籍。” 他知道军器监与内兵杖局的许多匠人,哪怕手艺再怎么高超,一个月的收入也不会超过百两。 所以许多人明明有着一手不俗的手艺,可他们打造出来的东西,却是粗制滥造。 在李轩看来,这简直就是浪费。 大晋的太祖与太宗只想着省钱,可他们采用的做法恰恰是最费钱的。 旁边的墨长生闻言,却有些担心的皱了皱眉。 李轩瞒着朝廷打造‘云中战舰’,就已经是很犯忌的事情,如今居然还要从朝廷的军器监挖角。 墨长生心想那些古之权臣,都没有这样做的。 他为此忧心忡忡,他们墨门难得遇见朝廷有这么一个思想开明的重臣,李轩甚至还默许他们借培训匠人的名义招揽门徒。 墨长生担心这个靠山,会因此遭遇朝野攻讦,最终倒下。 第七二五章 惊人的亩产!(求月票!) 李轩在天津巡视工坊与战舰之际,远在西安城。祁王虞见深却正陪同着大司命一起立于城墙,观察着西安外面的粥场。 从十月开始,西安城就已经开始粮食管配了。 因西安城的所有方向,都遭遇了朝廷的大兵压境,数百万青壮被征发,大量的土地抛荒,又有前所未有的寒潮过境。 沂王府从上到下,都意识到他们今年是肯定没法指望地里的粮食了。 所以沂王府早早就未雨绸缪,从十月开始,就强征了城内的几乎所有粮食,就连城内外的诸多大户人家也没能幸免。 他们在入冬之前收集到了米麦达六百多万石,这使得半个陕西境内的士族乡豪怨声载道,另一半陕西士族则同仇敌忾。 可沂王治下百姓的处境,却得到极大改善。 沂王府每日都在治下城池的城门外布粥,虽然米粥稀薄,可至少能够让人活下去。 大司命一身素袍,身姿飘飘如仙,她背负着手俯望城下,眼现满意之色:“殿下这些僚属,还是清廉有能。。我四面城门都看过了,都没有克扣,米粥分发也很公允,也没有流氓地痞为祸,欺凌百姓——” 虞见深却高兴不起来,他唇含苦笑:“可我们熬的这些粥,连筷子都立不住。即便如此,我们也只能撑到明年十月。” 他的眉心紧蹙,眼中藏着深深的忧虑。 强征粮草是得付出代价的,虞见深已经感觉到整个陕西范围内的民心变化,许多人都对沂王府心含怨怼。 他具备的大义名份,也越来越不好用了。 父皇与太后留给他的那套暗探在呈报给西安城的信中,都说各地的文人士子都有了指斥他的声浪。 各地儒林普遍认为沂王府举旗叛乱是为祸天下,抢夺民财之举则如同暴桀,苛待士人,蛮横无道。 以前还有士子不远千里赶到西安为他效力,可现在已经没人这么做了。沂王府的许多僚佐,甚至还有许多人逃散。 虞见深也知道强征粮食之举会遭遇反噬,可如果不这样做,他们沂王府可能熬不到明年三月。 “已经足够了!”大司命的神色平淡:“大晋南北歉收已成定局,最多春末时分,大晋必将遭遇灾荒,他们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大司命知道李轩的部属,从东岛劫掠了不少粮食。可那么一点人,半晚时间能拿多少米粮? 大司命预计的数字,在六百万到九百万石之间。 以一个普通士兵每天三斤粮食计算,这么一点粮食都不够朝廷堆积于陕西的百万大军,一百多万民夫吃五个月。 而如果各地灾荒,大晋肯定得拨粮赈济的。 大晋在南北各地虽然都建有常平仓,用于储藏粮食。 可正统年间朝政败坏,导致常平仓空虚。直到景泰帝年间,常平仓的储粮情况才得到改善。 可由于南北两方的战事延续不绝,大晋在各地的粮储都只有一千五百万石。 说到这里,大司命的面上就含着些许疑惑道:“以我的预计,晋军现在应该已经缺粮了才对。” 虞见深则微微摇头,神色不甚乐观:“我的暗探说黄河沿线的粮船依然络绎不绝,直道上车马如流。他们送入关中的军粮,没有半点削减。” 这正是让大司命不解惊奇之处,金阙天宫的情报系统,只会比虞见深更灵通广大。 就她所知的情况来看,朝廷依旧源源不绝的将大量粮食,解送到陕西境内。 “这应该没有做假。”虞见深往东面方向指了指:“他们的军心士气一直很高,每日攻势如潮,可数月以来,朝廷军中连鼓噪生事都没发生过一起,这显是粮草充足之故。” 那些朝廷的平叛大军,虽然都远离乡土数月,士气却没有因此低落多少。 这是许多人在家都未必能吃饱饭,可在陕西前线,朝廷却顿顿管饱,每隔三五日还可见油荤。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赏银可拿。 虞见深知道这一应后勤诸务,都是由兵部尚书于杰亲自监督,所以下面无人敢做克扣。 “那就再等等吧,这粮食总不能凭空变出来,他们现在用一点就少一点。” 大司命面无表情的说着:“放心,我已遣人去身毒购粮。那边也是产粮地,预计到夏天,我们能够购来二三百万石。” 身毒粮食亩产也极高,百姓却很懒惰,他们更喜欢将时间花在礼敬神明上。加上身毒境内诸国林立,战乱不绝,所以余粮也不多。 主要的缘由还是没钱,自东岛大劫之后,大司命倾其所能的聚敛钱财,甚至为此变卖各种法器,可至今连维持金阙天宫的运转都很困难。 他们之所以能够拿出银钱去身毒购粮,还是不久前域外的‘南极长生大帝’又资助了她一笔。 域外虽然缺粮,各种矿藏却很丰富。 如天外陨金等等,域外都应有尽有,都能够在此世换取钱财。 可惜因‘始皇元封’,‘南极长生大帝’每个月资助他们的矿藏也不多。 也就在此时,大司命望见远处飞来的一道金色流光。 那正是金阙天宫豢养的十二只‘大日金鹰’之一,看方向应该是来自于南洋方向。 大司命当即抬手一招,将之收纳入手。然后脸色就微微一变,眼中流露出了怒意。 “宫主,”虞见深见状,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请问这是?是不是又有什么坏消息?” 大司命迟疑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就在今日凌晨,辅国公皇甫懋(mao)统率广东水师,加上他招募的南洋海盗七万五千人,三百多条海船奇袭交趾国的河内。 交趾国国主黎元龙不备,不但河内失守,本人也被皇甫懋借万军之势重创,不得不连夜潜逃,至今不知生死。” 她知道这件事,虞见深迟早会知道详情的,隐瞒没有任何意义。 大司命的脸色已是难看无比,眸光则阴沉如水。 就她前后收到的情报来看,交趾国是在攻占城国的途中遭遇风灾,黎元龙统辖的三十七万大军。有将近十三万人死于风暴,剩余还有七万人不知所踪。 之后黎元龙不得不退兵,并将大军分遣四方,用于镇压各地。 黎元龙的父亲是以扶助前代安南国王血脉‘陈暠’为王的名义起兵抗晋,事后又将陈暠毒杀,所以得国不正。 加上黎元龙治国施政都极其严苛,国内一直都不算平静,对黎氏父子怀有怨气的不在少数。 随着交趾国精锐大损,又有粮荒之兆,交趾国的形势已经动荡不安,黎元龙不得不分兵守境,驻守河内的兵马不到一万五千人。 这就给了晋军可趁之机,在风暴离境的关口奇袭河内,并在内应的帮助下迅速夺占城门。 皇甫懋之父皇甫神机曾经讨平交趾,又在交趾治政十载,威名赫赫,这给了皇甫懋极大的帮助。 而晋军这场奇袭,给了大司命沉重一击。她原本期待交趾国能够熬过今冬,挺过饥荒的。 等到明年的夏季,交趾国依然是产粮盛地,能为他们提供大量粮食。 可大晋袭克河内,却是对交趾国的又一次重创。黎元龙与交趾朝廷的威望,也势必遭遇重创。 此时最好的情况是黎元龙能稳住局面,然后想办法收服河内。最坏的情况,则是叛乱四起,使得交趾数年之内战乱连绵。 可这两种情况,对于大司命来说都是噩耗,他们明年夏季势必无法从交趾购粮。 ※※※※ 于此同时,在金陵城外的一座田庄内。 当代许国公徐莱正大马金刀的坐于一个凉棚下,看着他家的农夫在田地之中劳作。 他们正在将一个又一个的黄褐色块茎从土地里面挖出来,堆积在旁边的田垄之上。 那正是‘土豆’,也有人称它为‘汾阳薯’,一种据说是来源于南洋,被‘汾阳郡王’引入中原的奇怪植物。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土豆是越堆越多,仿佛小山也似。 就在不久之后,田庄的几个管事都面含异色的来到许国公的面前。 “公爷,已经统计清楚了,这些土豆的亩产,平均是四千三百斤。” “也就是四十三石?” 许国公徐莱的躯体顿时一阵摇动,他随后看了眼那小山堆一样的土豆,心想这个数量应该不假。 他是几个月前,听说皇庄与诚意伯府的庄园正在种植这种作物,据说产量高得吓人。 恰逢许国公府名下的稻田减产,他也就抱着试试看的态度,让人从诚意伯府买来了一些土豆种植。 在此之前,许国公徐莱绝没想到这种作物的产量,竟然真得如此夸张! 且据徐莱所知,他家田庄里的这些农夫根本就没费心照顾这些东西,他们也不知该怎么打理。 他随后又问另一侧,自己带过来的厨子:“土豆烤出来没有?” 当即就有人将烤好的土豆,送到了他的眼前。 许国公徐莱也不嫌烫嘴,直接一口吞下了三个。 然后他就神色微肃,这土豆的口感不是太好,对于享惯了山珍海味的徐莱来说,就等如猪狗之食,可此物用来充饥绝对够了。 徐莱想到了天下大势,想到了整个江南范围的歉收,最终却摇着头,长吐了一口浊气:“天命在晋!” 他挥了挥手,将身前的人等全数挥退,身边留下了一个亲信,那是他王府中的侍卫头领。 许国公徐徐莱的神色幽幽:“沂王的信使何在?你没让此人与外人接触吧?” 那侍卫头领当即一礼:“此人被养在将军山,日日酒肉不绝。我们的人看着呢,保证他没有与外人接触的机会。” “斩了!” 许国公徐莱摇着头,目光阴冷:“天命在晋,在当今天子,我许国公府从此不可再与沂王,与陕西有任何联系。” 第七二六章 大帝之路从羊杂汤开始 寒冬腊月,辽东一带已经遍地银装素裹。 在本溪城东的七里屯,王三贵一大早就借助一架人力拉拽的雪橇,将一根长达十丈的赤松树拖回到了七里屯。 此时的王三贵已大汗淋漓,可接下来他又与附近迎过来的几个青壮汉子一起将这赤松卸了下来。他们合力将之劈成了一块块粗达一指的木板,放在了一间造型奇异的石屋外面烘烤。 这‘石屋’的造型很怪异,像是一个间半圆形的灶台,里面燃烧着熊熊大火,外面则热焰逼人。 在处置完这根赤松树之后,王三贵才闲了下来。 此时恰值正午,他从工头那里记了账,然后擦着汗水,满面红光的往建于七里屯中央的大木屋走去。 那边是七里屯的食堂,在他们这些移民的田地有产出之前,都会在这个大食堂里面就食。 王三贵也是移民当中的一员,他原本是山东人,家在青州府益都城左近,是家中的第三子,所以叫王三贵。 就在今年十月的时候,王三贵家中的十亩粟田也因干旱之故收成暴跌,收获的粟米只有往年的七成。。 这令整个王家七口人都忧心忡忡,他们家中统共才十五亩田,其中十亩粟米,五亩高粱。以现在的收成,在交了朝廷的税赋之后,最多还能余下二十石左右。 这点粮食,是无论如何没法让他们一家撑到明年了。 往年家中的几个青壮,还会去城中打零工赚钱补贴家里。可今年不知怎的,雇用短工的人极少,工钱也被压得极低。 更雪上加霜的是,家中的老二王二贵已经与村尾的马家定亲,约好了明年初春娶人过门。可照这情况下去,他们连彩礼钱都凑不出来。 恰好当时朝廷在地方募人前往屯垦,王三贵一咬牙,就跟着那位在益都城附近募人的卫所百户来了辽东,然后被分配到了七里屯。 最初他的心情是很忐忑的,大晋募民填边已不止一次了,可哪一次能有好结果? 最终这些移民累死,冻死,饿死不知凡几,让百姓都畏之如虎。 何况人都眷恋乡土,如果不是不得已,谁会千里迢迢,背井离乡的去陌生环境讨生活? 可结果到七里屯之后,王三贵才发现这边的情况远比他想象的好。 朝廷竟在沿途中给他发了两套棉衣,两对皮靴用于御寒。 到了七里屯之后,这边也提前做好了大木屋给他们住。虽然王三贵得与二十几个人挤在一起,每日屋里的气味难以言喻,可这些大木屋下面都有着‘火炕’这种新奇的玩意。每日都烧着火,睡在上面暖洋洋的。 明明辽东的冬天比山东更冷,王三贵反倒感觉本溪城这边更暖和。 除此之外,朝廷给他分发了五十亩田,还有各种农具。 当然这些东西与那些棉衣一样都要钱,王三贵需要在这边劳动数年,直到把账还清了,这些东西才能真正属于他。 王三贵来的时间其实有些晚了,朝廷在九月时就开始迁民填辽。 那些来得早的人,还能在朝廷分配的五十亩地里面种植一季冬小麦。 东北气候寒酷,一到冬天,土地大多都会被冻住。不过本溪城附近的气温还好,还是可以种植冬小麦的。 王三贵私下里也在后悔,怎就没早下决心?否则明年他就可以收获一季小麦。 那虽然都是生田,可在烧荒之后,其实土地非常肥沃,收成是很高的。 最终王三贵只能在当地屯田千户的指示下,将一种黄褐色的块茎埋在土里面,然后在土层上面,再覆盖上一层厚厚的稻草用于保暖。 据说那种块茎叫‘土豆’,或是‘汾阳薯’,王三贵以前从没见过,也不知它们最终的收成。 王三贵甚至没费心思去理会,他现在除了每隔一日,在那些土豆田里面烧几个火堆之外,都没怎么去管。 只因在腊月之后,七里屯的所有青壮就被屯田千户指使,在附近大肆伐木。 在东北,最适合伐木的天气就是冬季。一来天冷干燥,木质易于砍伐;二来雪地也容易运输,只需制作个简易的雪橇,或者直接浇水,制做一个冰沟就可以。 这些木材一部分被他们用于制作房屋,一部分用于打造七里屯的寨墙,还有很大一部分被出售给木材商人。 而七里屯的几位大人,包括屯田千户,屯田佥书,屯田断事官等等竟非常公道,让他们干活之后还有工钱。 王三贵每天干活都有工钱,一天下来能够赚一百多文。 这些钱虽然没法到手,必须拿去抵扣欠款与饭钱,可王三贵依然干劲十足,他感觉这日子很有奔头。 据说这次主持辽东屯田的,正是当朝辅政大臣,五军大都督,生擒蒙兀大汗脱脱不花的汾阳郡王。 王三贵现在与同屋的兄弟一样,每天夜间都会往北京城方向跪拜磕头。 他以前是信仰罗教的,他那边的人要么信白莲,要么信弥勒,要么就是罗教。 可自从到东北之后,王三贵就只求汾阳郡王能够长命千岁,能够照看他们这些小民。 他想这样的人物,一定是天上的星宿,或者是哪位帝君临凡,来救苦救难的。 弥勒教的弥勒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下凡救世,可他们七里屯的人,却全都指着汾阳郡王过活。 如果不是他们没有单独的房屋,早就在家中给汾阳郡王竖立长生牌位了。 王三贵踏入木屋之后,就遵照着往日的习惯,拿着自己的木碗来到了门口大锅前。 七里屯的伙食不是太好,一般都是一碗小米粥,加上四个重二两的大馒头。虽然都是千篇一律的滋味,可量大管饱。 可此时的王三贵,却蓦然鼻尖一动,眼现讶异之色。 “有荤腥?” 他诧异的看向了一旁的铁锅,里面白汤翻滚,散发着浓烈的肉香。 这铁锅之后,则是一位穿着青色袍服的黄脸道人,还有一名十六七岁的女道童。 那女道童扎着童子髻,脸尖尖的,长得不算漂亮,却皮肤白净,气质和善,讨人喜欢。 不过王三贵更关注的还是肉汤,他咽了一口唾沫,然后问给他盛小米粥的掌厨。 “那不是肉,是从北边女直人那边买来的牛羊下水。”掌厨斜目往那边看了一眼:“挺好吃的,我刚才喝了一碗他们的羊杂汤,居然不腥,你可以去试试。 不过那边的两人,是附近玄黄大帝庙来的法师与道童,你要受他们的布施,就得答应敬奉他们的玄黄大帝。啧,可惜只有一碗,他们不让多喝。据说以后还会来布施,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下水’就是指各种动物的内脏,晋人一般不吃这种东西。 只因牛马猪羊的内脏腥臭,气味让人闻之欲吐,哪里还能吃得下去? 可说来奇怪,这两人带来的牛羊下水,不但不腥,居然还飘香数丈,引得人垂涎欲滴。 王三贵早就注意到餐厅里的几人,正在就着那些羊杂汤狂吃海喝,那神态就仿佛碗里的东西是绝世美味。 他毫不犹豫的又拿了一个木碗走了过去:“二位道长,也请给我盛一碗。你们是玄黄大帝庙的对吧?小民王三贵,今日往后一定虔诚信奉帝尊。” 那黄脸道人听了之后,却哑然失笑的纠正:“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我们敬奉的这位帝君,乃是当今之天帝,是三界之正神。 王小兄弟看我这手印,只需遵照这姿势口诵三声‘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垂慈护佑’就可,记得要诚心。最好每日清晨,也诵其圣名。还有,十日后小兄弟有暇,可至我们庙里面,听我们的庙祝布道,宣讲我家玄黄大帝的《玄黄感应真经》。” 王三贵心中不以为然,面上却一脸虔诚的口诵了三声‘玄黄大帝垂慈护佑’。 他心想咱先拿了好处,吃了这羊杂汤再说。 这什么玄黄大帝谁知是什么鬼?我王三贵,就只信汾阳郡王! 可接下来,当那黄脸道人往他碗里盛汤的时候,旁边的女道童却笑眯眯的对他说道:“王小哥一定要来哦!听我们庙祝讲道,是能够驱邪的。还有,我们布道之后还有一次布施,也准备了许多今日这样的吃食。” 她语声清脆婉转,似乎能敲击到人的心内深处。 这让王三贵脸上不自禁的就燥红起来,心中一阵发恙。 不过他知道庙里的这些女冠,几乎都有修为在身,不是他这样的穷小子能够肖想的。 王三贵更在意的,还是那‘布施’与‘吃食’。 此时女道童,又将一枚折叠好的黄色符纸,递到了王三贵的身前:“这是我们请帝君之力开光过的辟邪符,你可以带在身边,王小哥只需日常能虔诚信奉我家帝君,如果在野外遭遇邪祟妖魔之类,那么此符定可使你转危为安。王小哥,小道绝无妄言。” 王三贵当即心神微动,眼神凝重的看着那黄符。 他到辽东之后,他最担心的就是妖魔鬼怪。七里屯的移民,已经有六人在野外遇到吃人的妖物了,其中只有两人幸免于难。 王三贵心想这张符纸,难道真的有如此伟力? 若是如此,那么自己信一信也未尝不可。 ※※※※ 王三贵正在为是否信奉‘玄黄大帝’摇摆不定的时候,在大晋的朝堂当中,李轩却以一纸奏章震撼朝堂。 “将天下间的卫所屯田,分发给当地军户耕种,视同永业?” 在太和门金銮殿内,辅政大臣汪文正怒瞪着李轩:“这岂非是将朝廷万万亩田地分给私人所有?老夫绝不同意!” 可在场几位辅政大臣,却都是神色微凝若有所思。 如果此时有言官在场,多半会弹劾李轩以朝廷的田亩财货,收买卫所军心。 不过今日只是小议,只有几位辅政大臣在场。 而李轩任职辅政大臣以来配合陈询调理阴阳,与朝臣和衷共济,止攻讦之风。 所以在场的几位辅政大臣,首先是从治政方面考虑问题。 将屯田分发给当地军户,视同永业,就是等于将这土地永久交给了这些军户。 那么好处是什么呢? 军户耕种的积极性肯定更高,也会用心去打理庄稼。 这肯定能增加粮产量,增加朝廷的岁入。 以往这些卫所军户,都是从朝廷领固定的钱粮,然后被当成狗一样差遣,他们能有多大的力气用在田亩上? 所以卫所军的田地,产量都是最低的。 尤其今年朝廷歉收,许多卫所田的粟米收成不到二石,这就使得大晋的三百万卫所军,成为朝廷的负担。 除此之外,这也可有效避免卫所军官与当地的士族豪强侵占卫所田地,可以说是卫所军制的弊端尽数革除。 这些好处,他们都能够想象。 可几位辅政大臣也预感到,此事有着极大的阻力。 一旦李轩的这一奏章在朝中传开,必将掀起轩然大波。 将朝廷万万亩良田瓜分给私人,那些言官岂能坐视?尤其推行这件事的,还是当朝五军大都督,军中第一人。 首辅陈询就是意动之余,面上又显出了几分难色:“汾阳郡王此法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可这却有违皇祖明讯。” “怎么会有违祖训。”李轩就笑眯眯的解释:“田地还是朝廷的,只是承包给军户耕种,朝廷与军户五五分成,就仿佛民间的佃户一般。 且本王奏章里面不是说了?如果连续三年之内,都达不到当地平均的粮产量,朝廷有权将这些田地收回,还可按律惩戒。本王将此法,命名为‘承包责任法’。” 他随后背负着手,目视着朝中的所有辅政大臣:“诸公,卫所军的利弊,诸公该比我更清楚才是。如今卫所军虽经我与少傅整顿,却是治标不治本,迟早还是会败坏的。 且如今天下间寒潮大起,未来十数年内必定天灾频发,而以卫所军的粮产量,根本不足以自给自足。光是今年,就会亏空二百万两。所以这‘承包责任法’,本王是必定要推行于天下的!有什么问题,本王一肩担之!” 第七二七章 我居然没死在除夕夜 李轩语落之刻,朝堂顿时寂静了霎那,所有人都从这位汾阳郡王的言辞中体会到他的决心。 刑部尚书俞士悦若有所思:“每个男丁给予水田三十亩,或是旱田八十亩,这田地怕是不够吧?需知这天下间的军户,可是高达四百万户。” “足够的。”少保于杰背负着手,眼神幽然:“太宗以来军户就不断逃散,虽然在我手中有所恢复,可实际在册的军户数量其实不到二百五十万。襄王与宁王之役,朝廷又得了田亩十五万顷,其实绰绰有余了。宣府战后,北方也可扩地千里,开拓田亩数百万。 可笑的是如今各地官府,居然将‘编为军户’作为对犯罪百姓的刑罚之一,视同贱籍。长此下去,绝非国家之福。老夫认为汾阳郡王此策不错,可以让所有军户安身立命,为朝廷添二百五十万户小康之家。” 太祖的卫所军制,是仿造唐时的府兵制,可田地不在军户手中,所以他们的军心士气可想而知。。 如今的大晋,几乎全依靠募兵为主力应付战事。 少保于杰对李轩在朝中的势力扩张不是不防备,可这桩事如果能够做成,是能益国益民的。 礼部尚书胡濙则随后质疑:“郡王在奏章中提起,遇战时所有军户出男丁,在外地作战时可减免当年所有佃金,在本地则减免七成。除此之外每年训练五十日,作训与出征时每日还有银钱可拿,体例按照募军的半数,这是否太宽厚了?” “具体的条例,我们还是可以商榷。”李轩虽然这么说着,语声神态却很坚决:“可本王以为,军中当以从优从厚为上,不如此不足以激发卫所军战心。” “臣以为或可一试!” 权顶天现在是户部尚书,他对财政税赋是越来越敏感了,他抱着拳神色凝重道:“自十月以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有许多地方的麦苗都因天地寒冬之故生长艰难,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臣预计到明年十月,朝廷光是卫所这边,就缺粮六百万石,这还是最保守的估算。” 在场的众多辅政大臣,顿时为之一窒。 李轩则微一扬眉:“可如果施行这承包责任法,至少可使卫所军的产粮增加七成,不但能自给自足,还可补贴朝政。本王数月来曾亲身查看过北直隶,大同,宣府与山东等地卫所,那些上好良田的亩产量低到让人发指。 这一方面是无人细心照看,一方面则是当地将官隐瞒收成所致。可如果能将这些粮食包干到户,让他们细心照看,则各地卫所产粮定可大幅增长。不费国家一钱一帑,而使朝廷岁增千万。” 公有制其实不是不好,在李轩穿越来的那个世界,已经有些农村因劳动力不足,从承包制转为合作社经营。 可这个时候,无论是官僚素养,治政水准,还是机械化的程度,都远达不到后世那种水准。 且卫所的公有制是归给国家,归给天子。 李轩此时又抱了抱拳:“如果诸公有疑虑,我们可在直隶二地卫所先试行之,如果有什么差错,也可及时纠正扭转。” 他之所以愿意试行,是因手中没有足够可靠的官僚队伍。 需知分田这种事猫腻太多,有着太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分田不慎不均,反倒会招致军户的怨言。 所以李轩宁愿自己的脚步慢一点,步子走得稳当一点,尽量不留下隐患。 他的变法,不会像王安石那样急于求成。 且李轩说是试行,可其实只需今日这一决策通过了,就如滔滔大势,无法逆转了。 其它地方的军户会想,朝廷分了北直隶的田,为何厚此薄彼,不分他们这边的? 未来朝廷难抗这滔滔众意—— “如果此法真能够让卫所军自给自足,那么本宫也心许之。” 端坐于御座上的虞红裳观察在场八位辅政大臣的神色,就知道这‘承包责任法’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虞红裳也很心动,给军户分田固然会大增李轩的声望。可这明旨诏发,写的却是她们母子的名号。 “就请诸公决议吧!’ 最终是六票赞同,两票弃权。 汪文刚才说是要反对,可不知是否被李轩言辞说动,最终选择了弃权。 随后陈询却将李轩的‘承包责任法’改了名称,改叫‘军田永佃法’。 李轩虽然感觉这称呼不直观,可还是从善如流了。 可接下来李轩第二份,第三份奏章,依旧使在场八人都震撼失神。 第二份奏章相对好一点,是李轩准备在两个月后,于全天下普及新币的纲要。 李轩让冷雨柔打造出来的铸币机与铝制货币,他们其实都已经看过了。 那些铝制的一文,五文,十文的货币,还有一两的银币,确实样式新颖,花纹优美,光鲜亮丽,且难以仿制,轻便易携,总之好处很多,造价方面也能接受。 所以诸公都能认可,期冀此法可解天下银钱不足之患。 第三份却与宗室相关,李轩认为自太宗以来,宗室人口日渐繁盛,朝廷供给宗室的俸禄与日俱增,压力日渐沉重。 所以李轩打算定下一个总的数额,在五百万两纹银左右。从此之后,朝廷给予所有宗室的俸禄,不得超过这数字。 然后宗室藩王四代之后的旁系,可以选择放弃宗室身份,由朝廷按例支付千两纹银买断,让他们自谋生路,且不禁科考与从军。 虞红裳身为皇室一员,监国长公主,就不得不生出‘不满之意’,‘激烈’的反对。 可惜的是李轩已经大势已成,权遮朝堂。最终在八位辅政大臣中得到五人支持,监国长公主‘无可奈何’,只能‘被迫’应允。 接下来,这场朝议的气氛平和下来。 众人开始议论明年的年号,既然要发行新币了,那当然要有个新的年号。 且景泰离世,新帝登基已经有八个多月,还有几天就是新年了。 朝廷也确实该选一个新年号了,以示天下新帝登基,万象更新之意。 最终还是李轩一言而决,定为‘维新’。 维新二字取自诗经——《诗·大雅·文王》:“周虽旧邦,其命维新。” 这一年号,正是为向天下间的文人士子,宣示朝廷与辅政大臣们的革故鼎新之意。 ※※※※ 朝议之后,虞红裳特意将李轩单独留了下来商议国事。 虞红裳定定看了李轩良久,然后轻声一叹:“轩郎熟读经史,岂不知谋身之道?那承包责任法也就罢了,可那宗室供奉法,势必要遭遇宗室群起反对攻讦。轩郎大可选一人作为棋子,不用自己站到前台的。” 虞红裳自然不会猜忌李轩,可她毕竟只是监国长公主,未来是要还政的。 而李轩今日推行的政务,无论哪一样都会引起帝王猜忌。 虞红裳担心的是日后,不论是谁,只要是在一国之主的位置,都不会容许手下有这样的权臣。 轩郎工于谋国,拙于谋身,这可能会引发不测之祸—— “我只知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 李轩失笑:“这‘宗室供奉法’不用我的名头,如何能镇压住天下宗室?如何能让他们忍气吞声?” 他有‘天帝’这样的退路,自然不会在乎凡世间的毁誉。 此时他手握天下兵权,朝野间声望高隆,哪怕未来小天子猜忌又能如何呢? 等到他将变法完成,就直接辞职不干就是,也不惧皇帝秋后算账,卸磨杀驴。 虞红裳不知李轩的谋算,只能神色默默的看着怀中的虞祐巃。 她心想这朝政有李轩主持,一切都妥妥当当,其实勿需自己忧心什么。 自己还是得将更多时间用在孩子身上,得把孩子教养好,得让他识大体,知道理,也绝不能给人离间他们父子的机会。 最好是选个合适时候,告知祐巃他的真正身世。 虽然父子间不能相认,可她得让孩子知道,他的父亲其实是李轩,是这位儒门浩气琉璃的大宗师,是文才独占天下八斗的大才子,战场上兵法无敌的统帅,以一力平复乱贼,定鼎朝纲,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接下来,虞红裳又与李轩议论国事,为寝忘食, 可能是因除夕在即,腊月二十七之后李轩将近半个月都没法入宫,所以虞红裳额外的缠绵,一直到了深夜时分才将李轩放走。 李轩从宫里出来之后,就开始为越来越近的新年,越来越近的生日发愁。 现在每年一到年关,李轩就不自禁的心惊肉跳,愁容满面了。 李轩感觉那不是他的生日,也不是新年,而是他的生死劫,鬼门关。 可恼的是,往年他还有张岳与彭富来这两个沙包——不对,是助手来分担一二。 今年二人却都已吃一蛰长一智,早早就躲他躲得远远的。 不过出乎李轩的意料,这一年的除夕元旦,他居然过得平平安安。 江含韵在外追缉黑榜妖魔,直到二十六日回归京城,然后在家中整治了宴席,于除夕之夜大大方方的宴请诸女,顺便给李轩,还有偷偷遛出皇宫的虞红裳庆生。 这家中竟然平平安安,安然无恙,无论是比较刺头的罗烟与薛云柔,还是敖疏影与乐芊芊,都没有生出事非。 李轩原本已做好了被几个女孩怨怼,甚至是被狠揍几顿的准备。 所以在新年之前刻意加强了横练霸体的修行,还吃了好几颗顶级的灵丹妙药,将霸体的强度提升了一成左右。 可这都成了无用功,他完好无损,安然无恙的度过了除夕夜。 等到次日,李轩确定了自己一身皮肉都完好无恙,差点就喜极而泣,两眼中掉下泪水。 第七二八章 我的心胸很宽广 正月初八,李轩从罗烟府里面出来的时候,脸色微微沉肃。 等在外面的独孤碧落见状,就拿出了她的针盒:“王爷要不要我给你疗一下伤?最近我已经将父亲的针法学全了。” 独孤碧落一年之前,就抽时间跟随江云旗学习医术,现在已小有造诣。 她在医术上的天赋不错,不但远胜过含韵,也胜过江云旗的众多弟子,这让江云旗惊喜不已。逢人就夸独孤碧落,说吾之医道,终得传矣。 其实现在的独孤碧落,已经改姓江,叫做江碧落。 不过李轩还是习惯性的喜欢喊她独孤—— “我好好的要你疗什么伤?”李轩脸色一青,狠狠的瞪着她:“本王现在精神焕发,好着呢!” “那是我误会了。”独孤碧落收起了针盒,神色淡淡的抚了抚发梢:“方才殿下在里面鬼哭狼嚎,说什么不要啊不要,我还以为你被烟姐殴打了。” 她语音未落,旁边等着的几个王府侍卫,就都忍俊不已的‘噗嗤’一笑。 他们情知不妙,急忙偏开了头看向别处。。 李轩本人也是尴尬的不行,他忽然想起罗烟与乐芊芊的新居,还没来得及安装符阵呢,隔音的效果可能不太好—— “原来如此!那你是误会了,昨日本王让烟儿帮我修行横练霸体,可能声音大了点吧。” 李轩脸皮厚如城墙,他竟毫无异色的骑上了旁边的地行龙。 于此同时,李轩眼神伤感的看向天空,心想这就是代价啊。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李轩暗忖自己果然还是高兴得太早,江含韵在京的这几天,他的日子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美妙。 可一当江含韵离京,他就从天堂掉入了地狱。 初八之后,朝堂就开始部分恢复运转。 结果就如几位辅政大臣的所料,初八这天,通政司衙门的钥锁一打开,弹劾李轩与几位辅政大臣的奏章就如潮水一样涌入通政司衙门,数量赫然达到三百多本。 不独是御史台,六部,翰林院,科道官那边也有许多人具本上奏,声势浩大。 他们的火力,主要集中在李轩假卫所军田,邀买人心一事上。 不过在传出负责主持卫所分田的大臣,是以刑部尚书俞士悦为首,汪文与商弘为辅,李轩只是以五军大都督的身份监督之后,反对声浪就小了不少。 剩余的人则寄希望于科道官的封驳,理论来说,兵部的十几位‘给事中’是有权利封驳皇帝圣旨的,他们自然也可将辅政大臣与监国长公主的乱命封还。 可惜李轩早有准备,兵部那边本就是少傅于杰的地盘,加上李轩事前做的人事调动,这封大政诏书总算是涉险过关。 至于后续的‘新币发行’与新的‘宗室供奉法’竟然没有人提及。 即便有人提到,也被淹没在因‘军田永佃法’而引发的滔天大浪中。 朝廷从上到下,竟都默契的认可了李轩五百万两纹银‘供奉钱’视为永制的提案。 有争议的只是李轩以臣欺君,非人臣之礼;还有那些宗室,是否能将之释之民间,可都形不成足够的声浪。 李轩对外面的风浪懒得在意,他一副大度从容的模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 李轩做事很看重程序正义,他这次发布的三条大政,就程序来说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即便是‘军田永佃法’,严格来说也没有违逆祖宗之制。 所以朝中那些清流的攻讦指摘,全都是臆测揣度之辞,都没有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事后李轩也就心安理得的将这些弹章都要了过来,将这些人的名字一一记下。 李轩才没有想过秋后算账,挟私报复什么的,他的心胸没这么狭隘。 不过最近地方上很缺官啊,尤其辽东啊,云南啊,贵州,甘肃,宁夏啊,尤其长城以北的那些地方,一直都缺少官员。 这些人放在朝中很碍眼,人品与能力却是能信得过的,正可将他们放下去历练一二。 这是为朝廷培养人才,也有益于边疆百姓,是功德无量的事情。 为‘军田永佃法’,朝中风云起伏了一个多月,久久未能平息。 不过到二月的时候,以俞士悦为首的三位大臣,还是无比坚决的将这条大政推行了下去。 俞士悦虽是刑部尚书,可早年却有过防御倭寇,贬职戍边的经历,也曾在瓦剌大军攻伐北京的时候,协助都督卫颖率师十二万守德胜、安定二门。 所以此人深知卫所情弊,是鼎力支持李轩‘军田永佃法’的五位大臣之一。 即便汪文,也没做任何掣肘。 此人曾参与平定白莲之乱,镇抚宁夏,在军务方面同样经验丰富。 他反对的不是‘军田永佃法’本身,而是担心朝廷失衡,李轩在军中的影响力再无可抑制。 汪文是正人君子,既然朝堂上已经通过了决议,那他就一力推行,不耍半点花招。 剩余一个商弘,在朝中的地位尴尬。他难得有事做,自然也尽心尽力。 其实这‘军田永佃法’还未开始推行,就已初见成效了。 那些听到风声的卫所军户,对卫所军田的照料,就陡然变得用心起来。 期间还爆出了几起卫所军官侵占军田案——在少傅于杰与李轩的重压下,他们倒也没敢真的侵占军田。 这些人只是将卫所中本该亩产四石,五石的上田转包出去,然后赚取差价。 他们只需在收获季按照军田的‘正常’产量,给朝廷上缴两石就可以。 以往这些田都是朝廷的,与这些军户无关,那自然是上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地方上的军户都不甚在意。 可如今朝廷分田在即,预计到五月底冬小麦成熟之前,就可完成初步的分田。也就是说这地里面种的粮食,以后都归军户所有。 这些军户利益攸关,自然容不得上面的小旗,总旗们胡作非为。 于是各种与田亩相关的弊案,接二连三的在北直隶地面爆出来。 而就在时间进入四月之后,李轩又得了一个让他精神大振的好消息。 大晋皇庄栽种的土豆田与红薯田,都陆续进入了收获季。 由于虞红裳严令各地皇庄停种冬小麦之故,内官监在北方腾出了四百万亩用于栽种土豆,又在南方调拨五十万亩种植红薯。 所以这次的产量极其夸张,一共获得土豆近一亿六千万石,红薯则达三千万石。 ——这还仅是皇室庄田,除此之外,诚意伯府的几十万亩田地,还有那些南北勋贵士族的庄田都没计算在内。 李轩预计这数字应当是在六万万石到八万万石之间,足以供养天下间一亿五千万人口三月所需。 哪怕加上那些没有上户籍的隐户,也足以保障各地的粮食供应而绰绰有余。 此时的李轩,也就彻底将陕西的战事置之不理。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陕西那边既然兵精粮足,那么接下来无非就是对耗。 打这种依托工事的呆仗,李轩过去了也没用。 他现在手边的事务,无论是神机营的演训,还是辽东移民,又或是云中战舰,还有那军田永佃法,都比陕西那边的战事重要得多。 ※※※※ 就在朝堂为‘军田永佃法’与‘宗室供奉法’而掀起的风波渐渐平息之际,在西安的沂王府内,沂王虞见深却正是愁眉不展。 他的眼中,满含着惑然之意:“你可能确定?那些粮船马车里面确实有粮?不是掩人耳目,或是虚张声势?” “确定无疑。” 回答沂王虞见深的,是端坐于他堂下的铁面人。 他是去年八月份,投入到沂王军中效力的。 由于早年在军中就有过接触,铁面人手里也掌握了部分宁王留下来的资源,他很快就获取了沂王的信任。 此时铁面人的语声沙哑:“就在这几日,我一个个粮船潜入进去看过,三日以来抵达三门峡的粮船总共三十七艘,全都堆满了各种粮食。 还有晋军的军心士气,一直未有衰落之兆。可见晋廷粮秣不缺,供应充足。”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都隐隐听见了远处,一阵山呼海啸的欢呼声,还有数百门的巨炮轰鸣震鸣。 ——那都是来自于城外六十里的声响,自从‘维新元年’的年初,两艘云中战舰加入陕西战场。 朝廷在山西与河南的两路大军的推进速度就陡然加快,就在前日,河南总兵方瑛统辖的三十七万大军,已经推进至西安以东六十里,他们布置在城外的最后一条防线。 其实秦王府与战场距离很远,普通人根本就听不到那边的炮鸣声。 可无论是沂王虞见深,还是铁面人,他们都有修为在身。耳目之灵敏,自然非是常人能够比较。 沂王虞见深就不禁蹙眉:“可他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粮食?铁先生你可查清楚了?” 这就涉及到另一件让虞见深烦心,甚至是感觉恐慌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他手中的暗探系统遭遇了沉重打击。 朝中的绣衣卫,内缉事厂,突然就变的消息灵通,干练得力起来。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昔年孙太后留下的情报网完全撕毁。 此外还有那些往日里与他们暗送秋波,暗通款曲的勋贵与宗室,也大多都没了声息,都彻底断绝了与西安这边的联系。 虞见深知道这天下间,一定发生了某种他不知道的变化,甚至是能动摇天下大势。 可他却宛如聋子与瞎子,根本不知道东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偶尔传回来的一些消息也是真真假假,玄乎其玄,不足采信。 以至于虞见深不得不依靠铁面人,依靠宁王留下来的那些秘谍。 “真不知何故,宁王遗留的秘谍,近日也有近半被绣衣卫逮捕。不过微臣冒死,总算是从江南取得了些东西,可能就是缘由所在。” 铁面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两块一大一小的块茎,放在虞见深的面前。 大的足有人拳头大小,外皮是红色的;另一个则稍小一点,是黄褐色的。 “小的这个叫土豆,也叫汾阳薯;大的这个叫红薯,也被称呼为冠军薯。” 铁面人神色凝然的解释道:“据说产量很高,至于高到什么地步,臣还没有打探清楚。不过臣在三门峡那些粮船上也见到过这两种东西,占据近半的载量。” 虞见深看着地上的东西,脸上就现出了惑然之色:“这是何物?能够吃?” 他长于深宫,见过大米,见过小麦,可这种块茎类的作物,虞见深从未见过。 “不但能吃,还能饱腹。” 随着这句话,大司命的身影从外面走入进来,她的脸色凝重如铁:“土豆的平均亩产是四十二石,红薯的平均亩产则是四十石。据说这次入冬之前,大晋皇室在几百万亩的土地上种植此物,如今已收获了万万石。” 她眼神晦涩的望着虞见深:“想要等到晋军粮尽,恐怕会很困难。” 虞见深面色顿时也铁青一片,他一瞬间有些怀疑,心想这怎么可能?这世间岂有产量如此高的作物? 他再怎么不知人间疾苦,也知道米,麦之类的亩产,这差距简直夸张。 可虞见深更知大司命的为人性情,她若是不确定了此事,就绝不会在他面前提及。 如果等不到晋军粮尽,那就将轮到他沂王府山穷水尽。 他不由深呼了口气,强压住了胸中的焦躁:“能不能在西安附近,也种植这些东西?” “应该可以,可我们缺乏种子。”大司命皱起了眉头:“我尽量吧,大晋朝廷对这两种作物管制很严,很难大规模携带出境,我们也不知道种植之法。不过只需肯下功夫,还是能想办法的,问题是——” 她转过头,望向了这座秦王大殿外。 问题是,他们现在既没有足够的耕田,也没有足够的人力—— 大晋在四个方向的大军,都已经压迫至西安附近不到百里,他们也将所有的青壮,甚至是健妇,都全数征发,只为修筑一条条更坚固的石墙,更坚固的营寨。 虞见深也明悟其意,他不禁脸色苍白:“那就完全没有办法了?难不成我等要坐以待毙?” “我正在筹谋破局良策!” 大司命暗暗叹了一声,不过她的脸上,却毫无异色:“如今唯可庆幸的是,这种叫土豆的东西口感较差,应该没法当做主食。 至于红薯,倒是口感清甜如蜜,不过据说这种红薯更难培育,朝廷的产量不多。他们也不可能用这两种东西,应付西安城外的百万大军,数百万的民夫。长久下去,一定会军心动摇。” 虞见深听了之后,脸色才好看了些许。 可他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六十里外。那些正从战场上退下休整的河南军将士,正在营寨里就着木碗吸溜着一种奇异的粉条。 第七二九章 厚道的朝廷(求月票求订阅!) “大豪,这是什么粉条?还蛮好吃的。” 一座简陋的帐篷内,萧南雁坐在一张马札上,神色讶然的看着自己手里的木碗:“我吃过米线,面条,面皮,可从没吃过这东西,里面居然还有油花?” 他是出身河南的军户,家中世袭总旗官,所以能在这大日底下,有个临时的帐篷安身。 萧南雁手下的兵,就只能待在外面,在烈日底下狼吞虎咽。 他们并非没有营帐,可那边距离战场足有三里多地,在一个小山丘上。 而此时在萧南雁对面,也在吸嗦着粉条的,则是他的同事,同为总旗官的常大豪。 他们百户里面的一队火头军,全都由常大豪管着。 “好像是叫土豆粉,是汾阳郡王让人做的。兵部花了好大的劲儿从东面送过来,用于慰劳大军。至于这油花哪来的,我就不清楚了,似乎是用的猪油?今日忙得很,我没去火头军那边看。” 常大豪说到这里,就不满的斜目看了萧南雁一眼:“怎么这么多废话?还不快吃你的?信不信锅里面的土豆粉转背就没了?” 一碗土豆粉肯定是没法顶饱的,他们必须得就着粉条汤,再吃两到三个大馒头。。 不过常大豪知道伙头军那边第一次做,没把握好量。那只大铁锅里边还有很多剩余,给他们这个百户八十多号人再舀半碗没问题。 此时所有人都在狂吃海喝,生恐落于人后。 萧南雁却吃了一惊:“这是土豆做的?你该不是哄我?” 他想起了这个月那些与小米一起煮的土豆,神色颇为复杂。 其实也不是不好吃,萧南雁第一次吃的时候感觉还是很新奇,很可口的,可连续吃一个月之后,就稍微有点抗拒了。 以往都是供应小米饭,可自从有了土豆之后,就是稀薄的小米粥加土豆,再加点盐,其中土豆就占了九成。 萧南雁感觉他们的粮官在糊弄人,他的部属也不止一次向他抱怨了。 萧南雁其实也知朝廷还算厚道的,以往在卫所,即便他这样的总旗官,也未必就能顿顿管饱。 可一来他们在前线挖土背泥,体力消耗确实挺大的;二来人欲贪心不足,这土豆偶尔吃着还可以,可天天当饭吃,确实受不了。 萧南雁没想到这土豆还能做成粉条,他想早该这样的。 这种土豆粉,他连续吃个几十餐都不会厌—— 还是汾阳郡王厉害,居然能发明出这种吃食。 “我其实更喜欢早上的小米煮红薯,中午怎么不做这个?” 萧南雁想到早上吃的小米红薯粥,就不禁咽了一口唾沫。 那红薯很甜,像是糖一样,搭配小米粥,简直绝配。 他吃第一口的时候,舌头都快掉下来了。 萧南雁一生中吃过的甜食,绝不超过五十次,绝大多数还是孩提时代。 他感觉这红薯,比麦芽糖好吃多了。 据说此物,也是汾阳郡王从海外寻得,所以叫做‘冠军薯’。这是因汾阳郡王,曾领冠军侯的封号。 萧南雁正回忆着那滋味,却发现旁边百户大人的木碗已经快要见底。他当即趴下头,也开始狼吞虎咽。 不过就在这时候,帐篷外面传来了雷震一样的欢呼声。 “是羊!督粮佥书让人送羊过来了,十头!” 这帐篷内的几人不禁错愕的对视了一眼,然后百户官当即手按腰刀,大踏步走了出去。 萧南雁与常大豪放不下手里的土豆粉,他们一边端着吃,一边亦步亦趋的紧随其后。 这个时候,可能是周围各个营地都收到了羊,到处都是欢呼之声,竟如雷震一样响彻云霄。 当萧南雁走到火头军的地盘,挤开人群一看,发现里面果然有十只羊,正‘咩咩’的叫着,眼神似乎颇为惊恐。 萧南雁的眼里顿时不由冒出绿光,可随后他就不解的看向身边的常大豪。 “这真是奇了,朝廷咋这么大方?以往都是每十天吃一次荤的,这才隔了多久,好像才两天?” 他想这十只羊如果省着点吃,都够他们这个百户吃两顿了。 “我咋知道?” 常大豪翻了翻白眼,往那些羊旁边站着的一位文士走过去。 那是他们上面千户所的一位文书,负责督粮。常大豪作为火头军的主官,必须过去与此人签收交接。 此时的他也难免好奇:“老梁,怎么今天又送羊过来了?大前天不才送了五头?” 他一边问,一边从文书手中接过账册,发现上面正是瘦羊十只的字样。 其实那些羊不瘦,还挺肥的。不过这是文书们惯用的伎俩,可免纠纷。 常大豪也就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随身的小印,在上面盖了印。 “你问我我问谁?”那位梁姓文书笑眯眯的说着:“据说后面还有,上面说是只要我们能攻到西安城下。以后每五天送一次羊,还是十只。我建议你们最好是做‘羊肉土豆汤’,又省肉又好吃,十只羊可以吃三餐。我在后面吃过两次,那味道绝了。” 常大豪就不禁错愕,心想上面怎么就这么大方? 三十天六十只羊,这得花多少钱? 旁边已经有人听到梁姓文书的话,于是整个营地,顿时一片的狼哭鬼嚎,欢呼之声震荡四野。 ※※※※ 常大豪不知道的是,此时在宣府,有一位同样姓常的卫所小旗,正喜滋滋的拿着卖羊得来的钱走回家里。 此人名叫常清,他回家做的第一件事,就将兜里的整整十七贯银钱,都甩在了自家的饭桌上,也吸引了这屋里面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是什么?银灿灿的,是银子?”常清的婆娘吕氏惊讶的将其中一串钱抓在手里。 入手之后,她才发现这些银白色的钱非常轻,应该不是银子。 她再仔细看,发现这些银钱的上面是‘维新通宝’,背面则是‘一文’的字样。 上面还有麦穗的纹路,也不知是怎么雕上去的,花纹非常精美,外缘处还有着齿印。 这串钱里面还有着三十几个更大的钱币,都是维新通宝,背面的字样则分别是‘五文’,‘十文’,‘二十文’,‘五十文’。 吕氏惊奇不已:“这是钱?哪来的?” “当然是卖羊得来的钱。”常清拂须一笑:“这是朝廷打造的新钱,三头羊卖给朝廷,一共得钱三十五贯。我把卖兽皮得来的铜钱,也都换了这种,一共二贯七百文。”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拿出了二十个同样银灿灿的钱币,放在了桌上。 常清家的那三头羊,是之前大同之战,汾阳郡王大败蒙兀人之后赏赐下来的。 原本很瘦,常清家用了一年时间把它们养得肥肥的,然后又下了羊崽,剪了两轮养毛。 常清留了一头年轻的母羊,还有那些半大的羊崽,其它的都送去镇上卖掉了。 养羊其实不亏,去年南边有商人过来大量收购羊毛,价格挺高的。 不过今年他们家的田地欠收,常青不得不把羊卖出去,减轻家中的压力。 “三十五贯?这么高?” 吕氏吃了一惊,以往一只羊的价格,可只有八贯出头,也就是八两多银子。 她又拿起了桌上的钱币,发现这样式与之前那些钱差不多。 不过中间没有方孔,花纹也更加的精美,两面的字样则换成了‘维新银宝’,与‘一元’的字样。 “这是银子?” 吕氏用手掂了掂,发现这银元正是一两的份量,她再放入到嘴里面咬了咬,发现比正常的银子要硬。 “官人,你多换些这种银元不好吗?干吗换这些银钱?” 以前大晋的太祖与太宗年间,朝廷发行过一阵纸钞,叫做什么‘大晋宝钞’。 那就是些坑人的玩意,最后什么东西都换不了。 “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常清一声冷笑:“镇里面有识货的掌柜,说这银元的成色不足,里面混入了其他东西,只有八成足银。倒是这种钱,应该是铝做的。以前的铝粉可贵了,几乎价比黄金。 这次朝廷不知是发什么疯,居然拿铝来做钱,以后指不定会后悔。你看这色泽多亮多喜人?还轻便。何况我们千户衙门里的佥书也说了,以后大晋收税,就只收这种铝钱。最多三年之后,就会禁止铜钱与银两在市面流通。” 常清说到这里,神色洋洋得意:“这次朝廷在镇上收羊,大家就更愿意换铝钱。不过这种钱,千户所也没多少存量。我还是动用了老关系,才换了这十七贯。” 可此时的常清并不知,大晋工部制作这十七贯铝钱,所有成本加上人工费用都没超过一贯。 他一点都不知自己被朝廷薅了羊毛,还沾沾自喜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过几天我还得去镇里一趟,据说朝廷不久之后还会将一笔新钱送过来,我得把家里的银子与铜钱都给换成这种。 我们千户所的佥书说让我们家继续养羊,数量越多越好,以后朝廷还会高价收羊的。还有羊毛,今年南边来的商人还会收得更多。 此外佥书特意交代,那些喜欢吃草根的羊要尽早宰掉卖了,尽量把那些羊毛出得多,不喜吃草根的羊留下配种。这是汾阳郡王亲自递下来的话,说是要培育羊种。我不太懂,不过既然是郡王殿下的交代,那就不可大意。” 吕氏不由精神一振,他们家的十二只羊崽,已经长到有半人高了。估计到十月份的时候,就能收割一次羊毛。 在卫所里面,那些田地都与他们家无关,常家私自开垦的十二亩旱田,也随时随刻会被朝廷收走。 只有这些牲畜,是真正属于他们的。 “还有,据说今年上面下发的年俸会是足量!到年底的时候,可能朝廷还会给我们分田。” 常清神色淡淡的喝着茶,眼里则发着光:“汾阳郡王已经给朝廷上了奏章,要将卫所中的军田,均分给我们军户。像我这样的小旗,可以得田百亩。” 吕氏听到这里,顿时双手一僵。她手中的银元,竟‘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 常清则毫不在意的继续说着:“虽然这些军田不准买卖,可以后这些地里的粮食,有一半都是我们自家的。据说北直隶已经开始分了,是由当朝刑部尚书亲自主持! 我原以为今年的庄稼欠收,日子应该会不太好过。不过若朝廷真的要分田,那么咱家的日子就得飞起来。汾阳郡王当真仁德,不但打仗厉害,也知道体恤我们这些草根军户。” 此时常清又深吸了一口气,压制住了激荡的心绪。然后他看着自己的婆娘,还有两个还未成年的儿子:“你们稍后出去一趟,把这事传给旗里面知道,让大家也乐呵乐呵。还有,从今往后,地里面的粮食都得好生照看了。既然朝廷如此厚道,那么咱家也不能亏心!” 第七三零章 左轮枪 北京城南的一座大型军营内,枪炮声阵阵齐鸣,白色的硝烟弥漫四野。 李轩正在此视察,只觉这股浓郁的硝烟味刺鼻之至。 不过似他这样的修为,已经可以任意调节自己的五感。 李轩一边想着那无烟火药不知何时才能量产,一边将自己的嗅觉调节到最低。 所谓的‘无烟火药’是到了近代才发明出来的一种火药,爆炸威力一般是黑火药的两到三倍,而且能迅速燃烧,几乎没有烟雾。 这不但可以让火枪的威力大增,还有利于将士们瞄准射击。 像他们现在用的黑火药,往往几轮射击之后,将士们就没法看清楚前面的情况。 他们只能排队齐射,形成密集弹幕。至于射不射的中,全看天意。 可如果换成无烟火药,那就没问题了。。 这东西制造起来,其实很简单的, 李轩以前看过一个科普视频,是第一代的无烟火药。 这无烟火药其实已经被李轩制作出来了,不知是否这个世界较为奇怪的关系,威力非常强大,是黑火药的五倍。 可李轩还没能将之量产,他不知道浓硝酸与浓硫酸的大规模制取方法。 冷雨柔的专长是机关器械,在化学方面也是两眼一抹黑。 李轩没办法,只好高薪聘请了几位散修炼丹师,帮他研究这东西,可到现在都还没出成果。 正一教与全真教那边其实有更好的丹师,李轩却不敢用。 李轩对薛云柔自然信任无疑,他却信不过整个道门。 无烟火药这东西还是很重要的,可以打造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枪炮,李轩必须牢牢掌握住无烟火药的配方。 就在李轩思忖之际,旁边的少傅于杰拂须道:“郡王殿下以为如何?” 李轩当即醒过神,他往前面看了一眼,就微微笑道:“阵列严整,变化自如,只以战阵而论,已经不逊于神机营了!可见少傅大人治军有方。接下来十团营可多在装弹速度上下功夫,如果要在草原上列阵野战,他们的射速还稍微慢了点。 再从三千营抽调一些骑军过来,让他们体会一下骑兵冲阵的感觉。还有,尽量让他们加强一下骑术的练习,本王不求他们能御骑冲阵,可借助骑马急行军的本事必须得有。” 此时他视察的并非是神机营,而是少傅于杰掌控的十团营。 两个月前,神器盟又向朝廷交付了四万四千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还有三百二十门‘野战滑膛炮’。 此时神机营所有的枪炮已经装备齐整,这些枪械就被兵部拨给了十团营。 少傅于杰当即就装备出了四个全火器团营,然后紧锣密鼓的操练。 他今日请李轩过来,就是让李轩为这四个全火器团营查漏补缺的。 毕竟当今之世,李轩才是公认的兵法大宗师,全火器战法的鼻祖,有着莫大的权威。 “射速?” 于杰蹙着眉:“我已经让他们在努力练了,可一直没能达标,不知可有什么秘诀?” 他也感觉十团营装弹速度太慢了,一百个呼吸才九发的装弹速度,远远没达到李轩定下的标准。 李轩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哪里能有什么秘诀?无非是孰能生巧,实弹射击。我们神机营在练习装弹的时候,一天就要发射二十发,十团营这边五天才一次吧?少傅大人你还是舍不得钱。” 于杰若有所思,心想这枪弹可贵得很,而且膛线磨损后也要钱修复。 不过最近朝廷有钱了,而且是很有钱。 于杰也就不在意的微微颔首;“我省得了。” 他随后又神色异样的问:“这次请汾阳郡王过来,其实还有一事。我听说工部那边每天的银元产量,已达三十七万枚,户部每日从市面上收回白银三十八万两,铜钱一百万斤?” 李轩就有些不解的侧目看着他:“少傅大人有话直说。” 于杰也就真的直话直说了:“于某以为,朝廷或可追加订单,再订购二十万杆‘符文燧发线膛枪’,还有相应的火炮。” 这么大的军备采购,于杰肯定没法独吞的。可哪怕只拿到其中的一半,就可将他手下的‘十团营’与‘五军营’全部火枪化了。 他以为李轩一定会同意,可李轩的面肌却微微一抽:“二十万杆?那就是一亿二千万两,朝廷现在哪里还能拿得出这笔钱?” “如何就拿不出来?”于杰的神色有些不虞:“让工部与内官监多买两个铸币机,想要多少银元就有多少。你们收了那么多的铜,正可用来铸枪铸炮。” 这个时代铸枪铸炮,最好的材料就是铜。 青铜虽然比铁更重,却不易生锈,且延展性好,不容易炸膛,而且加工方便。枪管炮管也可以做得更薄,大幅度的减轻重量。 即便是神机营打造的‘符文燧发线膛枪’与‘野战滑膛炮’,也是内嵌铜胎,外裹钢铁。 当然他们使用的青铜与铁,都是特殊的工艺与配方。 李轩听了之后就哭笑不得,心想朝廷自然是想印多少银元就能印多少,吃亏的却是我家‘神器盟’啊。 他这也算是搬石头砸自家脚了,从新年之后开始,户部就开始拿‘银元’来支付神器盟的账单了。 朝廷明旨诏诰,维新银元当银一两,神器盟不能不认。 可李轩当初设定银元成色的时候特别心黑,银元里面的银只有七成五,其他两成五都是铝与铜。 然后当户部给神器盟支付银钱的时候,李轩就感觉特别的别扭。 感觉是自己薅了自己的羊毛,他与冷雨柔还不能不认,如果连神器盟都不认朝廷的银元,那么这银元哪里还有通行天下的可能? 不过短时间内,冷雨柔是不打算再接朝廷订单了,她准备先将手里的上千万枚‘银元’花出去再说。 否则这生意怎么看都是亏—— 何况神器盟现在的产能,李轩另有用处,而且十万分的火急。 李轩叹了口气:“少傅大人,帐可不是这么算的。如果少傅有暇,或可读一读本王写的《政论》。” 其实是亚当·斯密《国富论》的古文版本,不过李轩没有照搬。 他认为《国富论》里面有许多不对的地方,不能完全走资本主义那一套。 还有一些理论在这个时代不合时宜,甚至惊世骇俗,所以在言辞中稍加修饰了一番,甚至是直接省略了。 “少傅大人如果读懂了,就可知这钱币不可滥发,否则这钱就会越不值钱,昔日大晋宝钞之所以贬值到一文不值,就是因朝廷滥印滥发之故。而钱币贬值,也不利于新币发行,终究还是百姓受累。” 李轩的想法是在这三年内,将朝廷的银元发行量限定在两万万元,各种币值的铝币则是总计四万万元左右,由此保持民间对新币的饥渴。 虽然朝廷已经明旨诏诰,说是要在三年之内废除铜钱与银两,可李轩知道以大晋现在的交通条件,是不可能做到的。 这封诏书只是为制造民间的紧迫感,帮助他们发行新币。 等到三年之后,民间适应了银元与铝币,这套货币体系就可以稳定下来。 少傅于杰的脸色,顿时就微微一沉。 他自然拜读过李轩的《政论》,也惊叹于李轩的才华,更知钱币滥发,对天下百姓没有好处。 可他一来认为以神器盟的体量,完全可以吃下这笔钱;二来他之所以这么急于将十团营与五军营全数武装,是有其缘由的。 “我听监国长公主说,郡王殿下认为今年蒙兀人与我朝必有一战?” “是有此事。” 李轩神色淡淡:“这不是显而易见?今年天寒地冻,蒙兀人不南下的话,这日子可就难过的很。也先忍了第一年,忍不了第二年。他若不来,这瓦剌大汗的位子就坐不稳当。” 也先这个瓦剌大汗,蒙兀国师,其实就比部落盟主强一点。 此人的战略决策,必须在很大程度上考虑众意。 当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有了南下抢一波的想法,即便也先再怎么不愿,也必须遵从部众们的想法。 “——何况他若不能再取得一场类似土木堡一样的大胜,又如何能重建威望,帮助他篡夺大位,成为全蒙兀的大汗? 我听说去年四月也先退回草原之后,一直都没有立新的蒙兀大汗,鞑靼瓦剌二部之政,悉由其决。可这终究是名不正言不顺,草原当中有许多人心存不满。” 于杰不由微一颔首,他认同李轩的判断。 一年前李轩虽然大胜蒙兀,生擒脱脱不花。可当时参与此战的,基本都是鞑靼部与朵颜三卫。 那些瓦剌人部族不是很服气,他们认为晋人之胜,更多是因脱脱不花这个大汗的愚蠢,是晋人取巧所致。 这些瓦剌人,还没领教过全火枪战法的威力—— “以于某猜度,这必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也先一定会全面动员,规模也必定远超于去年的大同之战。可也先深悉兵法,他绝不会与我军决战,必定是以四面侵袭,迫我分兵为主。” 于杰面色凝冷:“如果没有三十万火枪兵,我们如何保障城墙之外那么多的新建卫所,还有那些投靠我朝的牧民?” 如果这一战,大晋只是防御,那么长城之内应该是能安然无恙的。 可长城之外的态势,又将回到一年之前。 于杰不到不得已,绝不能接受这大晋的新复之土,又从他手里失去。 “所以我让神机营与十团营都操演骑术,准备将他们当成骑马步兵使用。届时他们的机动力,应当不在蒙兀铁骑之下。” 李轩想了想,感觉这言辞,还不足以说服于杰。 于是他又屏退了左右,让所有人都退出到了五十丈之外。 李轩这才拿出了一件器物:“说来也巧,我正想让兵部下一笔订单给军器监与内兵杖局,定制这种枪械。” 于杰接过之后凝神细观,然后现出了惑然之意。 李轩拿出的这把枪很短,还不到人的小臂长,枪把前还有一个奇怪的轮子。 就在于杰仔细研究的时候,李轩的唇角微扬道:“我把它叫做左轮,这把枪针对第二门武修的有效射程只有不到十丈,却可在一瞬之间连发六枪。它的价格就便宜多了,只需要八十两纹银。” 由于枪身更短,也不需要高达几百丈的有效射程,所以造价就便宜的多了。 且制造的工艺也简单得多,军器监与内兵杖局那边就可以造,不过造枪的材料得从神器盟拿。 于杰的瞳孔中现出了一抹亮色,他没有轻信李轩之言,而是一颗颗装好了弹药,亲自走到靶场里面试验。 就在于杰手中连续六声枪响之后,这位当朝少傅就面现异泽的看向李轩:“你准备下多少订单?” “十五万!” 李轩比了一个数字:“需要银元一千二百万,我认为这个数字,朝堂诸公更能接受。” 于杰心领神会,这十五万把左轮枪刚好能装备‘三千营’的三万骑军,还有北直隶与大同,蓟州的十二万卫所骑军。 “太少了!”少傅于杰摇着头:“就定在二十五万!于某以为,神机营与十团营也可以装备一些!” 他认为这种左轮枪,不止是适合骑战,也尤其适合近距离的步战。 李轩面色就有些异样,虽然他把这生意甩给了军器监与内兵杖局。 可问题是这左轮枪的关键材料,还是得由神器盟提供。 于杰这边看来是心意已定,不会再退让了,可他该怎么忽悠冷雨柔与自家大嫂接下来那上千万成色七成五的银元? 李轩又想到自己手中的那数千万两现银,不禁暗暗一叹。 心想自己为国为民,大公无私到了这个地步,也真是世间少有了。 他现在只想全力稳住物价,只要物价不涨,那么这笔银钱的实际价值就不会缩水。 第七三一章 第一位天庭元帅 傍晚时分,李轩从‘十团营’的操训营地出来,就返回到了天刑台空间。 与数月之前不同,这里又有了极大的变化。 除了那座五进四合院大小的‘天宫’与核聚变炉,这里的南面还有了许多建筑。 比如冷雨柔,她就在这里新建了一个工坊。 她将许多容易引发事故,甚至爆炸的研究,就放到了天刑台空间进行。 李轩招揽的几位散修丹师也呆在这里,他们不但得给李轩研究无烟火药,还得钻研‘雷汞击发药’。 也就是雷酸汞,是最早用的起爆药,对火焰、针刺和撞击有极高的敏感性。 有了雷汞,才可抛弃燧石发火,使用后世的‘后膛击针步枪’,使用现代的金属壳子弹。 没有了这东西,什么半自动步枪,自动步枪,轻机枪,重机枪等等都无从谈起。 李轩之所以选择在军中列编‘左轮枪’,是因左轮枪在燧石发火时代,是最好的连射方式。。 ‘太阳神炉’也初步完成,它为天刑台空间提供源源不断的能量,使得一座紧密无比的符阵层层叠叠的张开,覆盖着天刑台空间的每一寸角落。 这里还有许多李轩以神力册封的‘天兵’,现在的数量是九千三百二十四人。 ‘太阳神炉’建成之后,李轩供应给两名神将的神力就直接缩水到不足一成。 兰御与伏友德维持位格所需的力量,绝大多数都转由‘太阳神炉’提供。 这就给了李轩大肆扩军的资本,他不但将武曲破军内所有第二门的戾魂转化,还在北方的各大战场走了一圈,收集那些战死沙场的英灵。 近十年来六道司不太给力,北方的几个战场就有许多这样的存在。 李轩只需以神力侵蚀,万民的信念冲刷,轻而易举就可将之转化。 这使得原本荒凉的天刑台,变得‘人烟‘稠密起来。 李轩还册封二百多名‘都尉’与二十多名‘校尉’,用于统辖这些天兵。 在这之前,它们都是恶灵中的佼佼者,基本都有第三门的水准,甚至是第四门——得授玄黄大帝的‘赦印’之后,也就是凡间俗称的‘天将’了。 就是面相都很凶恶,看起来有点吓人。 它们的煞力,它们的怨气,它们的恶孽,不是一时半会能化解掉的。 再上面就是‘裨将军’与‘杂号将军’,也算是神将阶位,对应的是天位水准。 不过至今为止,李轩都没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在土木堡之变以前,六道司还是很给力的,世间的天位恶灵,要么被镇压,要么被除灭。 李轩准备等时机合适,将那几个被封印的古战场开启。 可目前他的‘天庭’还过于狭小,‘太阳神炉’也只有一座,供养的天兵总量不宜超过两万。 而那些古战场,现存的阴兵恶灵,少说都是十万起。 李轩如果没有消化它们的能力,贸然解封只会是取祸之道。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天兵当中,至少有两千人穿着一人半高的全金属盔甲。 这让他们看起来像是真人,步履之间沉重异常。 这套全金属盔甲的本名叫‘冷银天甲’,据说是上代天庭的制式装备。 那些天兵装备了这东西,才能够在战力上压制凡间的术师武修。 它们可以用实体作战,而不是像那些恶灵一样,用魂体伤人。 也就是这东西,占据了神器盟这几个月几乎所有的法器产能。 ‘冷银天甲’其实不难打造,也就是下品法器的水准。 可李轩需要的量大,足足两万套。 图纸则是由绿绮罗提供,由冷雨柔加以改造。 毕竟三代天庭时的许多材料,在这个时代已经没有了。 还要尽可能的降低成本,适应现代化的战场。 于是原本价格昂贵的‘冷炼银’,直接被替换成了电弧炉炼造的装甲钢。 就是渗碳表面硬化的镍铬合金钢,经常被用于战舰装甲,具有高强度和抗腐蚀性的特性。 这个世界制造大容量的‘电弧炉’,与‘小高炉’一样简单。 ‘太阳神炉’建成之后,李轩就更不缺电力。他直接在天刑台空间,拿出了这种用于战列舰装甲的合金钢。 它的防御力虽然不如原本的‘冷炼银’,却胜在便宜量大,使得‘冷银天甲’的价格降低到了原本的十分之一。 不过这些甲胄,也不适合再被称为‘冷银天甲’了,李轩给它们取了一个名字,叫做‘乌金天甲’。 只因它们表面镀金,看起来是一层暗哑的乌金色,外燃圣辉。看起来卖相极好。不像是原本的冷炼银,黑漆漆的。 至少那些借助‘请天兵天将咒’,从他这里借取天兵之人一看,就知道这天兵天降,都是高大上的东西。 此外武器方面也有改良,冷雨柔取消了原本的弓弩与长戈,为他们配备上了精装版的‘符文燧发线膛枪’。 它的造价高达三千两,有效射程却达到了五百丈,威力也更加强大。 还有一把四尺长刀与左轮枪,长刀可以镶嵌于枪身上,作为刺刀使用,也可近身作战。 此时它们的背后,还挂着一面长宽七尺的小型合金盾。 这是用于单兵作战的,毕竟这些天兵,经常性的被‘外借’。 这一整套加起来,总造价就接近一万三千两。两万套,也就是两亿六千万两的银钱。 李轩为此心慌不已,感觉自己的财务自由已经维持不了多久了。 不过‘乌金天甲’的性能,却让李轩颇为满意。 就这么两千领‘乌金天甲’,两千名装备乌金天甲的‘天兵’,他们的战力就足以匹敌整个神机营。 不过想到它们的成本是神机营的几倍,李轩还是很纠结,很伤感。 所以他在不久前,停止了‘天兵天将’的免费试用期。 一般的信徒不用借取天兵,也不会借。 经常用到它们的,多是信奉玄黄大帝的庙祝,法师与道人,还有六道司人员。 以后六道司的人想要从他这里借取天兵天将,就得一次供奉上千两的祭品,还要承担装备磨损费。 如果是玄黄大帝的虔诚信徒,可以打八折;至于自家的庙祝与法师,目前还是免费。 没办法,目前玄黄大帝的信徒大多都在东北。 那边的移民还是一群穷鬼,几百座玄黄大帝庙自然也收不抵支。这些庙祝与法师,自然也是身无长物,一穷二白。 李轩进入天刑台之后,就惯例的四面扫望了一眼,观察着自己的这片领地。 他很快就发现自己在南面的天宫,有四尊山一样的战甲,在那边来回走动着。 这战甲的样式与‘乌金天甲’差不多,就是大了几圈。 乌金天甲的高度是一丈左右,可这四套战甲的高度,却是两丈。 李轩知道这就是冷雨柔试验的‘乌金天甲’进阶版,适合给那些都尉与校尉级的军官使用。 他眉眼微扬,颇感兴趣的飞身过去,落在了冷雨柔的身侧:“这乌金神甲已经完成了?” “还在测试,不过问题应该不大。”冷雨柔兴致缺缺:“基本就是将乌金天甲放大一倍,用的材料好一点而已。” 李轩知道冷雨柔更喜欢研究全智能的‘机关战傀’,这种类似外骨骼装甲的东西对她来说,确实没有什么挑战性。 可李轩却更喜欢这些‘乌金天甲’,只因造价便宜啊,不像是机关傀儡,动辄十万二十万,甚至是上百万两。 天兵天将容易找,神力他也不缺,当然是使用这种东西划算。 他的面上现出了期待之色:“它们的性能测试了没有?造价多少?” 冷雨柔则摇着头:“还在做关节测试呢,不过它的性能,绝不会低于我的预估,造价预计在七万出头。” 李轩当即精神再振:“那就尽快完成测试,早点量产。七月之前,我至少需要五百台这样的战甲。” 冷雨柔就不禁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心想那些云中战舰,也是限定在七月左右完成。 还有两万套‘乌金天甲’,也限定在七月。 李轩这么急迫,究竟意欲何为? 七月份会发生什么事?是未来蒙兀南侵吗? 可她试探过李轩,这家伙似乎没这样的打算。 “对了。”李轩的神色有些心堵:“我与于少傅谈妥了左轮枪的订单,少傅他坚持要将左轮枪的订购数量,增加到二十五万杆。” 冷雨柔不知该说什么好,她干脆双手抱胸,就这么定定的看着李轩。 李轩的神色不禁略显尴尬,恰好这个时候,一道红色的遁光匆匆飞了过来。 那正是独孤碧落,她落在了李轩的身边:“殿下,中流居士已经到了皇极凌霄殿。” 李轩如蒙大赦,当即匆匆离去:“这事就这么定了,放心!这生意亏不了,你们收的那些银元,我保证不会贬值。” ※※※※ 李轩这个‘天帝’的凌霄宝殿长宽都不足十丈,还没有太和门的金銮宝殿三分之一大。 当李轩赶至之际,中流居士正背负着手往四面打量。 这位望见李轩之后,就躬身一礼道:“祖中流见过陛下!” 这位看李轩的眼神,却是稍显异样。 在此之前,中流居士从没想到过,不久前开始流传于东北与山东,陕西,河北等地的‘玄黄大帝’,竟然是李轩。 更从未想过李轩会有这样的志向。 不过这对他来说,这倒是一件求之不得的好事—— “居士请起。”李轩抬手虚扶,将中流居士的身躯遥空扶起:“居士既然应邀至此,想必是已有了决断?” 中流居士当即扬眉:“陛下既有此等能为,那么我中流自然当仁不让。” 李轩不再迟疑,他先是凝神感应了一番自己‘御座’内蕴藏的庞大神力,随后就拿出了一张鲲皮卷轴,以自身的精血书写‘天诰’。 “异人祖中流,为昔日后齐名臣‘镇西将军、豫州刺史’祖士稚之元灵,结合道门秘法‘血元造生’生化而成。 七千载来,祖中流护中土之百姓,卫华夏之道统。其人虽有勾结白莲,祸乱京城之罪,然其往日功德亦莫大焉。其罪需罚,其功亦当赏,今特赐宝箓,敕封汝为‘中流元帅’一职,为枢密院副使,暂掌天庭兵权。” 当这‘天诰’书就,李轩又拿出了昊天神印盖下印章。他当即就感觉自己‘御座’内的神力,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李轩心想这敕封‘天庭元帅’所需的神力,与之前敕封两名神将的损耗,果然不是一个量级。 幸在自土豆与红薯这两种作物大范围的扩散,‘玄黄大帝’的信仰也开始在世间传播之后,他现在获得的神力,也是之前的十倍。 又有‘太阳神炉’承担了其中将近九成。 直到最后,这一卷天诰落入到中流居士的眉心之内,形成李轩的玄黄神印。那‘御座’内的神力,还剩下两成左右。 “如何?” 李轩抬起头,万分好奇的看着自己册封的第一位‘天庭元帅’。 “变化不大。” 中流居士凝神感应了一阵之后,就睁开了眼:“这当是‘始皇元封’之故,任何人在这方天地,都没法成为真正的极天位。可如果到了域外,中流或可试展真正的极天之能。” 第七三二章 不能直视 中流居士负有坐镇陕西,制衡大司命的重任,无法在天庭久留。 他在李轩的‘天庭’走马观花的浏览了一番,就匆匆离去了。 临走之时,中流居士给李轩丢下了价值四千七百万两的银钱与各种材料。 这是他手中所有的积蓄了,用于向神器盟订购三千套‘乌金天甲’,五十套‘乌金神甲’。 中流居士手中常年养着一支三千人的‘中流炼神军’,是以特殊的秘法,加以药物淬体祭炼出的强大道兵,全员五重楼的水准。且都自愿损耗寿元,获得强大的体魄。 这让他们获得了极其强横的战力,可以在战场上正面对抗三万蒙兀铁骑。 据说极盛时曾达到九千人,数百年前在蒙兀南侵之际曾协防襄阳,给予过蒙兀人重创。 可惜之后中流居士的财力日渐困窘,这‘中流炼神军’的人数也就越来越少,一直没能恢复旧观。 中流居士的意思是将这支军队‘献’给李轩的天庭,作为他这个天庭元帅的直属兵马——也就是带资入股的意思。。 炼神军都是活人,不过未来他们战死,或者老死之后,都是可以转化天兵的。 且‘乌金天甲’这种战甲足够宽大,活人也一样可以用,不是非得阴灵不可。 李轩自是求之不得,他现在只求把这蛋糕做大。 天庭的强大与否,直接决定着李轩的权威大小,也决定着极天之法‘神权’的强弱。 且中流居士是付出巨大代价的,这位受了他的神箓之后固然是法力大增,证位‘极天’。 可相应的,此人未来的神位高低,甚至生死荣辱,也都将取决于他。 似中流居士这样自带干粮的,李轩恨不得多来几个。 像是三代天庭那样,三官大帝,六御大帝与五方大帝各自另立山头,割据一方的,又是另一种情况了—— 李轩为表对中流居士的尊重,亲自将这位送至京城外。然后他一边挥手送别,一边在想第二座太阳神炉是该提上日程了。 此时仅中流居士一人,就占据了‘太阳神炉’百分之四十五的发电量,他的‘太阳神炉’里面仅有百分之三十五的电力冗余,他必须尽快建造第二座‘太阳神炉’,作为备用的动力源。 可一想到‘太阳神炉’五千万两的造价,李轩就觉脑壳疼。 应该用不了五千万两这么多,冷雨柔有了第一次的经验之后,造价肯定会大幅跌落。 可想来也不会低于四千万,许多材料也必须花钱外购。 李轩从东岛抢来的那些天材地宝,许多都已经消耗殆尽,没有库存了。 李轩返回天庭之后,就清点了一下自己的库房,发现各种材料与银钱加起来,已经只有三亿八千万了。 然后他就坐在自己的御座上,半天没有吭声,也没有动弹。 李轩心想此时距离他劫掠东岛这才多久?似乎才刚刚半年多吧?自己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钱包居然就瘪了一半。 剩下的这点钱,不知能不能熬到收支平衡的那一天? 可李轩想了想之后,却感绝望,头皮发麻。 现在唯一能给他带来纯收入的,就只有朝廷赐给他的二千顷田庄,还有诚意伯府给他的分成。 这两项加起来,一年的收获大概是五十二万两的样子。今年出售玉米,土豆与红薯这三种作物的种子,预计还可以带来七百万两的外快。 他与神器盟合资的工厂也在数月前开工,那边无论是棉织厂,还是缫丝厂,羊毛梭织厂,都生意火爆,预计一年能给李轩带来八百万两纹银的收入。 ——可这相较于他一年数亿两的花销来说,简直杯水车薪。 未来的情况可能会好转,可现在他这‘天庭’草创,各个方面都需要钱。 三代天庭曾拥兵百万,十二位元帅,百余位神将,李轩未来想要将这‘天帝’之位坐稳,总不能比昊天差吧? 这就意味着至少十二座‘太阳神炉’,一百万套‘乌金天甲’—— 还有‘玄黄大帝’的信仰源,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会是一个无底洞。 他正在学京东淘宝,处于投钱培养消费习惯的状态,目前停不下来。 李轩凝神思忖了许久,都没想到开源节流之策,就只能暗暗叹息,有些自闭的将注意力转向了他屁股底下,开始处理这‘天帝御座’积压的一些问题。 这东西类似于自动问答机器人,只有着简单的智能。只能按照李轩预设的程序,回应一些简单的问题。 可有一些较为复杂,又不是很紧急的情况,‘天帝御座’没法处理,就会将之押后,交由李轩亲自处理。 天帝御座内部有着一套李轩亲自设定的准绳与筛选之法,他不会将随便什么阿猫阿狗的祈愿,送到李轩的面前。 有资格让李轩亲自过问的,要么是他的庙祝法师,要么就是信仰异常虔诚的信徒,又或是身份不俗,在民间有着一定的影响力。 可当李轩感应了一番之后,竟是苦笑不得。 “想要求娶姻缘?邻居家的姑娘小青就很不错?我艹,你都三十多岁了,还惦记着别人家十二岁的小姑娘,正该天诛!” “想要发财?最好是天上掉下一大箱的钱财,这种好事,我也想要啊,怎么天上就没给我掉钱呢?” “今天晚上要与青楼的云萝姑娘相会,想要与之鏖战一夜,久战不败?这个——恕难办到,你都五六十岁了,又没有修为在身,还是悠着点吧。” 这些信徒虔诚归虔诚,可他们的祈愿,这是一个比一个奇葩,直接就被李轩无视了。 不过李轩却在心里记下了此事,心想研发这种‘久战不败’的神术倒是不难。 可李轩心里还是有些犹豫,这门神术倒是大有前景,前途几乎与‘财神’相仿,可李轩感觉与自己的‘天帝’格调很不搭。 可别日后人们一提起‘玄黄大帝’,就会说‘哦,可以让人夜战不败的那位啊’。 李轩又继续往下浏览。 “隔壁家的狗太吵,想要它死掉?你找错人了。” “想要发财?滚——” “妻子卧病在床,可能是邪祟所致。家中无钱,所以想要求神明驱邪?这个倒是可以管一管。” 李轩顺便在自己的天帝御座里面加上了一条程序,用于应对这种情况。 虽然被邪祟所害的并非信众本人,可遇到这种情况,他不能袖手旁观。 无非是一个清净咒而已,此人一年提供的香火愿力,足以回馈三次这种咒法。 李轩把自己当成了保险公司,信徒提供的愿力,就是保险费。 保险公司是铁定赚钱的买卖,却需有足够的信誉,才能够把生意一直做下去。 “想要一个孩子?三年无子,被家人非议,想要怀一个男孩,可我不管子嗣啊。” 李轩正这么想着,却忽然心有所感。 这个女信徒,似乎是宫寒之体? 李轩没有迟疑,直接一个‘少阳咒’刷了过去。此法可暂缓宫寒,不过时间只能维持三个月。 期间此女能不能怀上就看天意了—— 然后他又在自己的‘天帝御座’里面追加了一条程序,以后遇到这种向他求子,又是宫寒的体质,就可以用‘少阳咒’,或者类似的术法处理。 李轩又陷入了凝思,他想他这‘久战不败’之术,似乎可与求子结合在一起。 他那个世界信仰最广,一直到现代都保持坚挺的神明,一个是‘财神’,一个是‘姻缘’,一个是‘文昌’,一个是‘送子’。 那些治疗不孕不育的广告,可是贴的满大街都是。 只是治疗不举的话太low,可如果是‘送子’,那就是高大上的说法了。 李轩正这么思忖着,忽然心神一动,感应到了吐蕃方向,竟也有一股青色的烟气冲天而起,它们最后汇聚成一股浓郁的神力,投入到天刑台空间。 李轩暗暗疑惑,忖道他可从没往吐蕃那边派遣过庙祝与法师。 那边是藏传密宗的地盘,李轩不打算在吐蕃与那些活佛们争夺信徒。 李轩百思不得其解,就将自身的一线元神直接投射过去。 下一瞬,李轩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个金碧堂皇的庙宇当中。 他的元神不能动弹,应该是依附于自己的神像当中。外面则有一大群喇嘛百姓,正领着数千名百姓向他参拜。 李轩再感应四面,才发现这些人参拜的不是玄黄大帝,而是‘冠军菩萨’。 李轩元神依附的也是一具佛像,五官则与他神似。 ——所以这还是在藏传密宗的体系当中? 可李轩还是想不明白,那些活佛们对他的确很敬崇,甚至是敬畏,可还远没到为他竖立佛名佛像的地步。 下一瞬,李轩就心绪一窒,他看到了人群中一个熟悉的‘女人’,那正是巴蛇女王常莹莹, 李轩这刻的心情,是难以言喻。 去年六月,李轩统军攻伐襄阳前后,麓川土司正式起兵。 由于巴蛇王庭距离麓川极近,巴蛇女王不得不返回吐蕃,主持大局。 李轩原以为这桩孽缘终于了结,没想到巴蛇女王又以这种方式与他联系上了。 此女倒是有心了—— 李轩正暗暗感慨时,就见那巴蛇女王忽然挥了挥袖。 那些喇嘛与参拜的民众当即鱼贯着退了出去,最终这殿中除巴蛇女王之外就空无一人,那大门还被几个喇嘛紧紧的闭上。 李轩不由微觉奇怪,心想这条蛇她想要做啥?干嘛要把人赶出去。 然后他就见巴蛇女王咬着指尖,眼神痴痴的看着他,面上则微含春意。 李轩顿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而下一瞬,他就望见巴蛇女王忽然现出了半人半蛇的妖体,而后蛇躯游动,直接来到了李轩的佛像面前。 李轩看到这里,就知道巴蛇女王意欲何为了。 后面的情景,他完全无法直视,直接就将自己的元神抽回。 第七三三章 把天子抱出去 数日之后,当李轩再次与虞红裳相会于神农院的时候,虞红裳发现李轩神色恹恹的。 她不禁奇怪不已:“轩郎你这是怎么了?怎么无精打采的?” 李轩抬起眼睑看了她一眼,然后叹息了一声,没有说话。 旁边的独孤碧落却哂笑着开口:“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财政困难,他在为钱发愁呢。” 虞红裳闻言吓了一跳,眼含狐疑:“你钱花哪去了?半年前不是还有七万万吗?你最近开的那些工厂也是日进斗金。” “我自有用处,钱都花在该花的地方。”李轩心想才不是为了钱,虽然他的财政确实很困难,可还没到迫在眉睫的地步。 主要是这两天,他还是忍不住偷偷往吐蕃那边看了几眼,那画面实在是辣眼睛。 自己真不该去看的,蛇类在这方面真得能坚持许久,连续好几天都抱着不放—— 李轩有种自己**x,已经不纯洁了的感觉。 “七万万的重金,你全拿去购买神器都花不了这么快。” 虞红裳无法置信,也有些担心。。 可最终虞红裳还是摇头收起了好奇,她想无论李轩把钱花在哪里,都不该由她过问。 她转而微微苦笑:“我原还想寻你谈开工厂的事。” 李轩的那几家工厂开工之后生意火爆,朝野内外的许多勋贵世家都眼红不已,想要寻神器盟购买各种机械的,都能排上一条长队。 虞红裳也同样动了心,想要投资一家工厂。 她把自己管辖下的资产分得很清,朝廷的是属于天下人的,内官监的皇室产业是属于虞祐巃的,公主府的才是自己的。 李轩不由失笑:“你想要开工厂?这是好事啊。这些生意,我又没法做独家。红裳你想要做什么?缫丝最赚,不过得开在江南。其次棉纺,最次是羊毛梭织。 红裳你想要多少台机器?我让神器盟插队给你做。你如果国事繁忙顾不过来,可以考虑与罗烟她们合股。” 最近罗烟与薛云柔,乐芊芊几个都各自投了两家工厂,都是五百架机器的规模,准备开设在天津一带。 李轩名下的工厂也在扩张,大概会增加六倍的规模。 预计总投入不到三百万,年底这些工厂的收益,却可增加到三千二百万两。 之所以只扩大六倍,主要是员工需要培训,原料来源也没有组织好。 销量方面则完全不需要发愁,无论是缫丝,还是棉纺,机器的质量都强过手工。 所以几个工厂的出货价,虽然都高过于市价二成,可大江南北的商人依然趋之若骛。 其实让罗烟她们的钱投到李轩名下的工厂也无妨,问题是这些工厂,目前是嫂子素昭君帮他代管,还是有些不方便。 虞红裳略想了想,就微一摇头,“我还是自己投一家吧,不合股了。” 她的公主府里面,还是有几个经营方面的人才,且忠心耿耿。 “也行。” 李轩其实不想几个女孩以后在商场上竞争起来,不过他想到当前大晋一亿五千万人口。十年后的人口数量,可能还会爆炸。 这么大的市场,不知需多少机器才能填满,也就放任自流了。 谈妥这笔生意之后,两人才一起下了虞红裳的御辇,一起走入到神农院。 然而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前方的一片麦田吸引。 他们今日之所以汇聚至此,是因绿绮罗与赵惜雪的杂交麦,已经有了初步的成果。 李轩记得小麦杂交要比水稻麦杂容易得多,所以提醒绿绮罗二人首先专攻小麦。 “这麦秆好像高了不少,至少高了一尺。” 李轩往旁边的另一块麦田看了看,对比了一番。 他敏锐的发现,自己这边田里的小麦不但长得更高,麦穗也明显更多更大了。 这简直是奇迹,自从寒潮开始之后,各地的麦穗都或多或少的受到影响,没有往年那么丰满。 李轩不由眼现亮泽,他心绪难以自已的抓住旁边一位少女的手:“前辈,预计产量能有多少?能否抗寒抗旱?” 可李轩周围却一片死寂,久久都没人说话。 李轩这才发现,自己抓得并非是绿绮罗的手,而是‘绝罪’道人赵惜雪的。 这位素面朝天,清冷自持的少女一边不动声色的试图挣脱,一边俏面通红。 旁边虞红裳,绿绮罗,独孤碧落的眼都齐齐看着李轩的手。 虞红裳的眸光里面,甚至含着一抹杀气。 李轩心神一凛,急忙把手放开。 心想这真是天大的误会,刚才他实在是太激动了。 不过这种事,越解释越黑。 李轩面上不动声色:“绿前辈,请问产量几何?” 绿绮罗这才开口答道:“应该是十四石左右,具体如何,还得等五天后麦穗完全成熟才能知道。” 她的唇角微含笑意,眉梢中也饱含喜悦:“我在术法造就的旱地,寒地都有试种,旁边那十几块就是。它抗寒的能力很强,我们用李轩你造出的温度计测量,哪怕是在零下十八度都能存活。抗旱的能力只能说一般,比普通的麦种稍强一些。” 她恨不得现在就以术法催发,让这些杂交小麦成熟。 可植物生长自有其过程,催发太过不是好事。 “十四石!” 虞红裳的星眸中闪动异泽,她双手握着拳:“那就是至少提升一倍?不知这麦种什么时候能推广?” 此时虞红裳胸中的激荡之情,不但不逊于先前土豆与红薯收获时,甚至更超其上。 土豆与红薯用来充饥可以,却不可能被大晋百姓接受作为主食,可大江南北的百姓都习惯了吃小麦—— 而如今北方一亩顶好顶好的上田,小麦产量也不过是六石左右。 李轩说的杂交之法,真的能成功—— 绿绮罗却摇着头:“说这个还早,这个品种能不能推行天下,还得多种上几季看看情况,最好是在天南地北的土壤进行试种。如果没问题,那么我尽量赶在九月之前培育足够的麦种。” “九月?”虞红裳心想这正是冬小麦播种的时间,她勉力压制住了心潮,神色肃穆庄严的朝着二人一礼:“那就拜托二位了!绿先生,绝罪道人,当今天下寒潮大起,灾难频发,稻麦大幅减产。 这杂交麦如能成功,必将活人亿万,实有大功德于天下。本宫这里先代天下百姓,代朝廷,谢过二位! “公主言重了。” 绿绮罗当即谦退了一步:“这次出主意的是李轩,苦心孤诣从数万株麦穗中筛选出不育穗种的,也是绝罪道人。绿某不过出了些苦力而已,当不得公主这声谢。” 绿绮罗的心情却很愉快,虽然只是出了些苦力,以术法催生麦田,可她到底还是为这天下苍生出了力。 ※※※※ 在神农院视察了一圈,回到御辇上的虞红裳,心绪依然难以自已。 “——我刚才看过了,绿绮罗她们在模拟的寒田中试种了杂交麦。也就是说,辽东自铁岭以南,都能够在冬天种植这种杂交小麦。铁岭以北,也可以在春天种植,产量差别不大,就是口感会稍有差距。 也就是说,未来整个辽东都可成为大晋粮仓,北京再无需要漕运维持——” 虞红裳正说到这里,却忽然一顿,用手抓住了悄无声息落在她腿上的一只大猪蹄。 虞红裳清冷着脸,一把将之拍开:“我在与你正经讨论国事,你在摸哪里呢?手拿开,你不是瞧上赵惜雪了吗?你去找她去。” 李轩心想这冤屈真是洗不掉了,他神色讪讪:“刚才真是误会,裳儿,我们已数日不见——” “你也知道数日不见啊?”虞红裳一声嗤笑:“前天与大前天也就罢了,你要陪罗烟与云柔,那是对的。她们有孕在身,你是该多陪陪,可昨日我让女侍招你入宫,你却去了喜峰口,是去找那匹小母马了对吧?” “什么小母马?我都说了是去巡视军情,最近朵颜三部略有异动。” 李轩还真是去找梦清梵的,两个月前玄尘子跟丢了人。 然后梦清梵就行踪不定,忽隐忽现。 李轩昨日听绣衣卫告知梦清梵出现于喜峰口,就急急的赶过去,结果扑了个空。 不过他也顺便巡视了那边的军情就是了。 虞红裳发现李轩的动作,非但没有停下,反倒是力度大增。 她面红耳赤,半推半就的挣扎:“你别闹!看,你把孩子给吵醒了。” 李轩发现旁边床上躺着的虞祐巃果然醒了过来,他正吸着手指,眨巴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两人。 李轩的面色就微微一凝:“碧落,来把天子抱出去,回避一二!” 虞红裳顿时哭笑不得,候在御辇外面的独孤碧落,也略有些无语的走了进来。 她没去抱虞祐巃,而是将一封紫金色的信符递到了李轩的手中:“正好,绣衣卫的紧急军情,你们还是看看吧。” 李轩将信符接在手中,然后就一声哂笑,又将信符递给了虞红裳。 “左轮枪的制造进度看来得加快了——” 这信符当中只说了一件事,昨日大司命出现于瓦剌大汗也先的汗帐,与也先密会了一个时辰。 第七三四章 李汾阳自寻死路 进入四月之后,朝野内外就开始进入了备战模式。 随着五月初监国长公主虞红裳明发诏书,拜李轩为‘征北大将军’,出掌蒙兀方向所有军务与战事。整个北方的京营与卫所,都开始闻风而动。 五月二十五日,神机营十三万人,十团营十二万人,五军营六万人,北直隶与蓟州卫所九万精锐步军,都陆续开入到了宣府前线。 这四十万人,除了神机营与十团营一部是全火枪部队之外,其余诸部也全员装备了神器盟改良后的旧式鸟枪。 蓟州镇,北直隶,山东都指挥使司,辽东都指挥使司的所有骑军,也都在往宣府集结。不但总数达到了十五万骑,且都是一人双马。 去年宣府的那场大胜,极大的改善了大晋的战马存栏量。 李轩又在春季农忙之后,大起三十五万民夫,用于保障后勤。 除此之外,朝廷还从投效大晋的草原部族中,征发了十二万骑军,使得骑兵的总量达到了二十七万。。 运河沿线则是漕船如云,大量的粮草源源不断被送入到宣府镇与大同镇。 此时朝廷还在负担着西安方向,一场规模超过百万人的大型战事。 如果换在往年,朝廷的财政早就崩溃。 可今年由于新币发行,朝廷哪怕是同时供应着两个方向的战事,财力依然绰绰有余。 工部的铸币监每天都可印制价值数十万两的银元与铝钱,它们被源源不断的运往南方,换取大军所需的粮食。 朝廷的常平仓与义仓,自然是拿不出这么多粮食的,可各地的地主豪强却有。 土木堡战后十数年,大晋绝大多数地方都是风调雨顺。这些地主豪强无论哪家都有着兼年之储,粮仓满溢。 原本维新元年五月之后,湖广等地第二次欠收已成定局。各地粮商与豪强,都已摩拳擦掌的囤积居奇,意图借粮荒之季大赚一笔,或是扩张产业。 可也就是从这个月开始,大量的‘汾阳薯’与‘冠军薯’被朝廷投入市面。 各地官府以低得让人发指的价格,直接从百姓手中直接换取米麦。 除了冠军薯每日限量之外,那汾阳薯简直是源源不断,毫无止境。 这种别名土豆的东西虽然口感不佳,却足以饱腹。 而按照官方制定的售价,一石稻米就足以换取十石汾阳薯。 对于那些升斗小民而言,是宁愿每日三餐都用土豆顶饿,也不会接受豪商地主的盘剥。 何况换来之后,还可以在自家种植。 所以湖广与江南这两大产粮地的粮价,在大规模灾荒之后,竟然不升反降。 一些已经意识到不妙的地方豪强,都纷纷将手中的粮食甩卖给了朝廷。 虽然这些粮食的价格会略低于市价,可至少能保证他们的收益。 江南一带只要是有识之士,都意识到未来数月粮价可能崩盘,这粮食还是早售早好。 由此之故,朝廷在供应着陕西方向的战事之余,还能将长城沿线的粮仓都堆得满满当当。 于此同时,工部的军器监,内官监的内兵杖局,也在紧锣密鼓的打造着左轮枪。 仅以人力来说,这两家的人力资源其实远胜神器盟,仅是两家记录在册的匠户,就达到二十万人,分布于北京与天津二地。 虽然两个机构平时都贪墨成风,人心散漫如同朽木,可当朝廷决心一定,又有足够的钱粮支持,这两家依然能爆发出惊人的产能。 从五月中旬,总数二十五万支左轮枪就已分批送入到宣府的军营。 李轩对这些枪支的质量问题也毫不担忧,只因这些左轮枪最重要的‘枪管’与‘转轮’,都是由神器盟的钢铁厂铸模浇铸而成。 军器监与内兵杖局,主要是负责打磨,枪柄,拉膛线,安装燧石与组装部分,还有刻制符文。 所以这些枪再怎么质量低劣,也不至于到炸膛的地步。 且这次有少傅于杰亲自监督,军器监与内兵杖局的那些人再怎么混账,也不敢在这笔左轮订单中上下其手。 李轩也试了几把左轮枪,质量都很不错。 除此之外,军器监与内兵杖局甚至还有余力,借助神器盟提供的钢板,制作了大量人力与牛马拉拽的偏厢车。 六月初三,李轩正式出发北上,率领他的亲卫营北上宣府。 而就在他临出发的这一天,少司命源太微找上了门。 在修养了大半年之后,源太微的伤势虽然没好转多少,可气色已不像是之前那么难看。 只是这位与李轩见面之后,却是一副期期艾艾,难以启齿的神色。 李轩则是一副亲切而又惑然的神色看着她:“少司命是有什么事吗?尽管开口便是。” 此时他身边充当侍卫的凰君,只看了少司命一眼,就忖道这表情我熟啊。 她直言快语道:“她应该是想要找你借钱。” 凰君以前找敖疏影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李轩当然知道源太微是来借钱的,他知道源太微这半年来都在召集旧部,试图依托她手中的‘斩仙令’与‘金阙天章副本’别建天宫。 源太微在金阙天宫的势力虽被大司命清洗,可其底蕴犹存。 半年来源太微竟又收拢了三名从天宫叛离的天位与二十多名第四门,已经成就一方势力。 他们在源太微统率下专注于天隙的修复,使得六道司与朝廷的压力大减。 不过源太微逃离天宫时过于仓促,携带的财物少而又少。 而她要供养这么多强大的武修与术师,需要的钱财自是难以计数。 李轩却故作不知,他眉头大皱,狠狠训斥了一声凰君:“胡说什么,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别得罪了我的贵客!” 凰无幻当即一阵磨牙,很想直接动手揍回去。 可当她想到自己欠李轩的钱,终究还是忍耐了下来。 凰无幻忍着闷气,她想最近妖市已经重新开业,生意很不错的。 待我把帐还清,老娘让你好看! 源太微则是面颊烧红,羞惭得无以复加,可此时她也豁出去了:“实不相瞒,源某此来共有两事相求。一是想请汾阳王慷慨解囊,借我三千万两周转一年;二是想在天津开设几家工厂,需要殿下出手襄助。” 她最近一直都在想着开辟财源,李轩那些工厂,源太微也非常眼馋。 李轩顿时眼神一亮,心绪激荡了刹那,他知道久等的机会终于来了。 李轩面上却显出了为难之色:“工厂的事情好办,只要少司命大人有钱,我会让神器盟以最快的速度交货。 可这借钱?如果是几百万两也就罢了,李某眉头都不会皱一皱,可这多达三千万两,还是一年之久,少司命大人还真是让人为难啊。” 源太微已经无地自容,她一辈子都从没求过人,此时已经有了从李轩面前逃之夭夭的想法。 可接下来她想到重建的天宫需要几笔巨大开支,且刻不容缓。 她强忍着羞燥感:“汾阳王殿下,我金阙天宫之所以能够在这几千年当中财赋无忧,一是垄断丝绸之路,借以牟利;二是与天外交易,互通有无。昔日的三十六天虽已破碎,可那些外域之天依然能蕴育大量此界没有的各种矿石。我自信能绕开金阙天宫,重启这些交易,不过这需要些许本钱。” 源太微稍稍迟疑,然后咬着道:“郡王殿下如果觉得一年太久,那么缩短到八个月如何?我也不让殿下你吃亏,事后可以回你月息三分,不!我给你五分!” 李轩已经给这位少司命贴上‘傻白甜’的标签,不过他今天想要的不是钱。 他凝思了片刻,然后面色凝肃,对少司命图穷匕见:“这笔钱借你可以,也不要什么月息五分,就按照民间正常的商行拆借,给我两分利即刻。不过我需少司命手中的‘斩仙令’作为抵押。” 源太微眼中当即就现出了惊疑之色,面上也现出了几分戒备之意。 李轩则是神色淡淡的喝着茶:“说来我要这‘斩仙令’也没用,只是想要讨个安心而已。近日少司命为封印天隙,竟不顾伤势与域外魔神大战数场,李某实在放心不下。 少司命大人大可放心,此物就只是抵押而已。您如果有钱了,随时可以从我这里讨回。我听说你最近,似乎也用不到这东西?” 源太微顿时眉头紧皱,她想李轩不放心她确有缘由,最近她也确实用不到‘斩仙令’。 在伤势彻底恢复之前,她暂时还不考虑复仇。 可如果只是为封印天隙,驱除域外,那么金阙天章的副本比斩仙令更好用。 源太微也不担心‘斩仙令’被李轩侵夺炼化,把东西抵押给他,似乎也没什么? 可不知怎的,源太微总感觉李轩是别有所图。 ※※※※ 同在六月初三,瓦剌大汗也先正端坐于自己的汗帐内,将一张张政令书写于兽皮之上,然后由他的夜鹰们携带出去,送至四面八方。 此时他麾下大将阿剌知院匆匆走入了进来:“那个大司命,她遵守了诺言。察合台汗国已经驱使五百五十万头羊,十七万头牛,八万头骆驼进入祁连山之北。” 察合台汗国就在吐鲁番,也就是古之高昌,车师。 虽然同为蒙兀人,由于也先迟迟未立蒙兀大汗的缘故,察合台汗国已经与瓦剌交恶。 可不久前那位大司命与也先密议之后。察合台汗国还是捐弃前嫌,将大量的牛羊解送到瓦剌境内。 阿剌知院的心情很是振奋:“加上这些牲畜,我们至少可以持续作战三个月,大汗准备什么时候发动?” 这次他们是准备举族动员,征发草原几乎所有的青壮男丁,预计能征召八十万左右骑军。 可相应的,他们也需要更多的食物。 察合台汗国提供的这些牲畜可以说是解决大问题了,足以充当他们的一月之粮。 “时间还早。” 瓦剌大汗抬起了眼,看着帐篷外面:“秋未至,马未肥,我们这次可能要与晋人相持到明年春季,那就必须等到秋后,战马都长好膘再说。” “秋后啊?”阿剌知院蹙了蹙眉:“虽然是正理,可今年草原各地无雨,许多地方的牧草又干又枯,许多部落,未必就能撑到秋后。” 瓦剌大汗也先则漠无表情:“撑不下去,就让他们先去鞑靼部的地盘。鞑靼部死了几十万人,他们的牧场大多都空着——” 也先的语音微顿,只因就在这个时候,一位‘夜鹰’匆匆入帐,跪拜在了瓦剌大汗也先的座前。 “大汗!最新的消息,大晋汾阳郡王李轩,统七十万步骑,数十万民夫经张家口出塞。展开近百里的军阵,往乌兰巴托方向扫荡而来!” 帐中的两人不禁微微愣神,他们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眼神竟然都不惊反喜。 “传本汗军令,起兵!”瓦剌大汗也先猛然起身,踢翻了他身前的木案:“天佑我瓦剌!李汾阳竟自大至此,他是自寻死路!” 第七三五章 竖我的王旗 北京城内,李轩亲自将源太微送出汾阳王府之后,他就转头吩咐独孤碧落:“你通知户工两部,让他们尽量在一个月内加印三千万枚银元,算是我私人拆借,月息八厘!不!七厘就可以了。” 据李轩所知,工部那边的铸币机还有极大的盈余。 户部那边也有高达数千万两的白银,足以铸造出这批银元。 “诶?”凰君吃了一惊:“你自己不是有钱吗?直接借给她不行?” 李轩心想当然不行,长达一年的时间,又是高达三千万两,谁知道自己未来用不用得到这笔钱? 按照他现在的花钱速度,这银钱还是留在自己手里的好。 从户工两部借三千万两出来,然后转手一年就是一千多万两银子的纯利。 源太微参与的又是高端贸易,她手中的区区三千万,不会对市面造成冲击,也就不可能引发新币的通货膨胀。 这是源太微,朝廷与李轩三方都能得益的事,李轩不由为自己的商业头脑暗暗点了个赞。 接下来李轩就又把注意力,转向了手中一枚近似短剑形状的令牌。 以李轩的城府,眼中也不禁现出了几分波澜。 这‘斩仙令’可算是到手,李轩一直都在图谋此物,却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机会。。 贸然开口,只会适得其反。 他长吐了一口浊气:“绿前辈,请问这东西该怎么用?” “很简单。” 绿绮罗的身影,显化在了李轩的身侧:“你只需执此物在手,然后以昊天神印全神感应即可。金阙天宫的‘诛神令’与‘斩仙令’其实就是昊天神印的部分碎片打造而成,他们合起来才是三代天宫镇压三十六天,五方四极的神宝‘昊天神印’。 不过启动‘周天星斗大阵’的关键,却是里面与星斗大阵对印的阵图,与‘昊天神印’中的极天之法没关系。你可以找高明的器师加以仿制。” 如此一来,李轩一年后即便将‘斩仙令’还给源太微,他依然能使用周天星斗大阵的部分功能。 李轩想要仿制‘斩仙令’的话,那就只能寻乐氏夫妇了。 还有第二座‘太阳神炉’,也需要这二位帮忙。 可乐氏夫妇自从他上次狮子大开口,狠狠敲了一笔之后,对他的意见很大啊。 李轩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又要求到这两位。 李轩预见到自己这次肯定会大出血—— 不过绿绮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下定了决心:“你不是缺钱吗?说来周天星斗大阵除了演算之外,还有一个作用,就是祭炼‘周天星斗神铁’,这是先秦以前最便宜的仙兵材料。也是三代天庭最大的进项之一。一年给你赚两三千万两纹银没问题。” 李轩就乐了,心想自己且忍下一时之气又如何? 日后只需自己手握这种材料,乐氏夫妇从他这里拿走的东西,迟早还会还回来。 ※※※※ 前往宣府的途中,李轩就干脆坐在地行龙上,全心钻研如何运用‘周天星斗大阵’。 还挺简单的,李轩把两件东西拿在手中,他就感觉自己与周天星辰之间,有了紧密的联系。 那一个个‘周天星辰幡’,近不知几千万丈,远不知多少万里,星罗棋布,浩如烟海,密布于虚空当中。 当李轩心神遥照,这些周天星辰幡就齐齐运转起来,引动周天星力编织交汇,有点像是大型计算机启动的感觉。 不过‘周天星斗大阵’虽然号称是三百六十五杆大周天星辰幡,一万四千八百杆小周天星辰幡,可实际的数量却是远低此数,只有一万出头。 李轩猜测是缺人维护,导致那些周天星辰幡损毁之故。 此时李轩的眼中,闪现出一股惊异之色,随后又收束了起来。 不过他心念中的那个‘理’字却轰然震荡,显出了赤金之色,竟隐隐然有了接近于‘极天之法’的意境。 他从‘周天星斗大阵’窥见了一个有关于这方天地的极大秘密,不过这‘秘密’,除了可以帮助他凝练极天之法外,暂时与他无关。 使用‘周天星斗大阵’的方法也很简单,李轩此时一个念动,就将自己的想法传递了过去。 周天星斗大阵的智能程度极高,李轩刚想要完善《聚变核炉》这门功体,‘周天星斗大阵’就将一团凡人肉眼难见的星辉遥空照下。 李轩等了片刻,正猜测这座大阵似乎在接受数据,那些‘周天星辰幡’就开始高速运转,在那无垠虚空中,罗织出更多更多的星力丝线,纵横交错。 最后的运算结果,肯定还得等上一阵,李轩又开始研究起周天星斗大阵的其它用途。 他发现周天星斗大阵一共有五级权限,李轩现在的权限是第三级。 也就只能借助此阵演算一点东西,然后利用那周天星力,做一些简单的事,就比如绿绮罗所说的祭炼‘周天星辰神铁’。 至于更下面的第四级,第五级,是昊天授予下面的‘元帅’与‘神将’,可以动用些许‘周天星斗大阵’的伟力。 不过这需得李轩获得更高层次的权限之后,才可授权于他人。 就在李轩勉强将这座上古天阵的弯弯道道摸索得差不多的时候,他与辖下的五千亲卫营,已经抵达宣府。 这支亲卫营是一支全骑军部队,拔选军中深悉骑术的精锐组建,全员都是四重楼及以上的修为,且都配备了胸甲。 李轩组建他们的目的,一方面是为蒙元方向的作战,他身为主帅,身边必须掌握一支直属的机动力量。 尤其是在那广阔草原,这样一支拥有强大机动力的骑军,意义尤其重大。 一方面则是为日后自己的‘天帝’之路做准备,奔着挖大晋朝廷的墙角去的。 当初组建的时候,朝中曾纷纷扰扰。许多官员担心李轩借此名义,在京城掌握更多军力。 不过李轩身为五军大都督,镇蓟大将军,汾阳郡王,征北大将军,本就该拥有一支亲军,筹建亲卫营名正言顺。 加上新年之后币制改革,朝廷财力充沛,这支亲卫营只用时数月,就已初步建成。 李轩没有在宣府多做停留,在巡视了一番这里的众多粮仓,还有那些军资仓储之后,李轩与他的亲卫营就又在次日清晨出城,前往张家口。 沿途可见这道路两侧的军堡炊烟枭枭,外面则是竖起了大量的竹竿,上面挂满了一条条的‘黑布’。 炊烟是因这些军堡,正在大规模的制作炒面,锅盔,干米等等;外面的‘黑布’也不是真的黑布,那是‘昆布’,也就是海带。浸了盐,可以生吃,也可以泡汤。 这次虽然在塞外作战,可这些军堡却闲不下来。所有妇孺都被动员起来,制作简便易携的军粮。 奉李轩的军令,山东那边还会送来大量的咸鱼,不但可充当肉食,还可补充士兵的盐分。 而等到李轩抵达张家口,以‘观军容使’身份从军督战的少傅于杰已经在此久候多时了。 这位当朝兵部尚书正据立于张家口的城墙上,负手下望着那无垠无尽般的大晋军马,一支支的开出这个长城隘口。 再遥观远方,则可见万马奔腾,盔山甲海,军旗如林。 当李轩飞身来到城头时,于杰就侧过头,用略含不满的目光往李轩看了过去。 “郡王来迟了近两日,可知军中失期之罪?” 按照他们的预定,大军六月初三就开始出塞作战。 李轩这个主帅,却直到两日之后,六月初五的清晨才抵达张家口。 李轩理亏,只能回以苦笑:“出征之际,朝中乱象纷起,群起鼓噪,六月初一仅是弹劾你我的奏章就有数百,甚至有数十翰林学士围堵首辅陈询陈老大人,言出不逊。本王只能在京城再逗留数日,稍作处置。” 此时京城百官,对于李轩率大军出塞,北伐蒙兀的反应是震怒不已,夹杂着不安与恐惧。 五月中旬,虞红裳拜李轩为‘征北大将军’时,群臣百官大多以为朝廷会如同之前那样以防御为主。 可当时间进入五月末,越来越多的人经由蛛丝马迹,洞察到了于杰与李轩的真实意图,于是朝野之间群情鼎沸。 在五月底,朝中的众多官员勋贵就在全力以赴的阻扰这次北征。 不过此时大晋军方的两个首脑,少傅于杰与汾阳王李轩都有志一同,又有监国长公主鼎力支持。 这些人的努力,最终都未能发挥作用。 他们奈何不得这几人,就把压力转移到其他几位辅政大臣身上。 李轩对这些人的想法,倒也能理解一二, 只因大晋自太宗第三次北征以来,就没什么好结果。 太宗生前曾五次北征,每一次都动用了上百万的大军。可只有第一次与第二次战绩卓著,先破鞑靼,后败瓦剌。 之后的三次,虽然动用了无数的军力与财力,可最大的战果也就是斩首千级,然后招抚了沿途那些不断降而复叛的蒙兀诸部。 也就是这三次北征,导致大晋的财政困窘,大晋宝钞的信誉破产,不得不放弃交趾。 最终太宗本人,还病死于第五次北征的途中。 之后就是正统帝出塞北征,从塞外的猫儿庄,一路溃退到土木堡。葬送了大晋近八十万兵马,还丢了一位皇帝。 所以朝廷内外对这次李轩的北征心生疑惧,其实是情理之中。 这些人不明情况,自然会担心朝廷的大好局面,因李轩的莽撞用兵而葬送。 少傅于杰闻言,这才神色稍缓:“朝中那一群竖子,不足与谋!如无八成以上的把握,于某岂会同意北征?” 在数月之前,于杰也是坚定的保守派, 景泰初年以来,朝中曾有数次出兵塞外雪耻之议,都被于杰强压了下去。 这是因于杰深悉那时的晋军守有余,攻不足,还不足以在塞外与蒙兀争锋。 李轩则是微微一笑,转头回望身后的众多亲卫:“竖我的王旗!” 当‘汾阳郡王李’这面王旗大纛竖立于张家口城头,整个关口附近近七十万大晋军马,瞬时都发出了雷一般的轰鸣震响。 所有望见这面王旗的将士,无不都士气高亢,心绪澎湃。 第七三六章 劳民伤财? 李轩出塞之后的北征路线,与太宗第二次北征之路近似。 所有七十万大军经由张家口至答鲁城,再借助南北两个清水源与赛汗山横穿瀚海,抵达漠北。随后从擒胡山,捷胜冈直攻乌兰巴托。 所谓的‘瀚海’也叫大漠,就是后世的戈壁沙漠,瀚海绵延数千里,西接天山,东连大兴安岭。蒙兀以此为分界线,分为漠南漠北。 蒙兀的漠南一带,在去年四月李轩大败脱脱不花,斩杀鞑靼数十万众之后,蒙兀人就已经守不住了。 一年来,镇朔大将军朱国能与宣府总兵范广持续的出兵北掠,长城以北的广大草原大多都被晋军横扫。 这片草原上的所有蒙兀部落,要么是暂时撤往漠北,要么是向大晋臣服。 所以李轩这次的目标,正是漠北草原的‘乌兰巴托’,鞑靼人的汗帐所在。 此处距离蒙兀人最早的都城‘和林’极近,昔年‘和林城’被大晋摧毁之后,鞑靼诸部不得不迁都到东面的‘呼伦贝尔’,依托此地与大晋对抗了数十年。。 期间的‘捕鱼儿海’之战,就在‘呼伦贝尔’的南面,大将军兰御在此大败蒙兀,斩首十数万级,使得鞑靼部几十年都未能恢复元气。 直到太宗病死之后,鞑靼人才逐步迁回,选在和林附近的‘乌兰巴托’一地重建汗帐。 乌兰巴托附近河域纵横,草原肥美,如今的鞑靼诸部大多都云集于附近。周围人口稠密,牛羊成群。 太宗的第二次北征,就是攻伐乌兰巴托,在此附近大胜瓦剌,将瓦剌人的力量驱逐到阿鲁浑河以东。 这条北征之路,是少有的几个可以提供足够水源,供应数十万大军穿越瀚海的路线之一。 李轩与于杰都是临机果决,雷厉风行之人,为了这次北征又筹谋准备了数月之久,粮草齐备,军械充足。 当二人统率七十万大军出塞,就以惊人的速度迅速北进。 仅仅五天不到,全军前哨就已横跨一千九百里,来到了瀚海南面的赛汗山。 ——这个行军速度可谓是极度夸张,自古以来御数十万大军而日行数百里的,可以说是稀世绝无。 不过这一次,李轩麾下的大军一方面行军极其大胆,几乎不考虑被伏击或者阻截的可能,全军全速疾进。 一方面则是大军从上到下都实现了骑乘化,军中的二十七万骑都有双马,神机营与十团营的全火器部队都配有驮马,其余的步营也可以乘坐牛马拉拽的偏厢车。 直到赛汗山附近,大军才稍作停留,进行休整。一方面修养精神,恢复体力;一方面恢复因急行军而散乱的建制,重新组织整顿兵马。 赛汗山距离二连浩特极近,只有一百多里。 李轩抵达赛汗山的当夜,就将后续的军马交给于杰统辖。自己亲自统率八万骑,与神机营的七个营团,总共十六万人向二连浩特方向扫荡前进。 二连浩特也叫‘苏尼特鄂托克’,那里也有一片肥沃草原,是鞑靼部左翼七万户的草场。 也是去年宣府战后,鞑靼部唯一还在坚守的地方。 这左翼七万户虽是在宣府一战中损失惨重,却仍有壮丁数万,极限时可动员五万轻骑。 故而这一年来,左翼七万户仍可勉力与宣府总兵范广抗衡,坚守住二连浩特附近的一片草原。 此时当李轩率军北伐,这二连浩特就成了他们侧翼最大的威胁,足以包抄堵截晋军的后路。 所以李轩将之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他兵出漠北之前,必须将鞑靼左翼七万户这个钉子扫除不可。 与此同时,宣府总兵范广也已统率辖下直属骑军与‘三千营’总数七万骑先行一步,先一步往北跨越瀚海,抢占漠北的擒胡山。 擒胡山也叫‘迤都’,乃是大漠南北交通要地。 昔日晋太宗还是燕王的时候,曾在此处大胜蒙兀,擒获北元太尉乃儿不花、丞相咬住等人于此。 之后永乐十六年,太宗北征又过此地,命臣僚致祭山川,更名其山为“擒胡山”,并在在巨石上刻字为碑‘翰海为镡,天山为锷’,并于其地建广武城,立仓屯储军粮。 可惜在太宗暴毙之后,这擒胡山的堡垒仓屯就都失陷于蒙兀之手,广武城也被夷平。 大晋只要占据了此处,前方一直到蒙兀汗帐‘乌兰巴托’的蒙兀腹地就一马平川,无险可守。 接下来的情况果如李轩的所料,二连浩特方向的鞑靼部左翼七万户虽是提前数日得知了大晋北征的消息,可左翼七万户的首脑们,根本就来不及撤离他们散落于二连浩特周围数百里方圆地域的牛羊与部众。 他们也不敢正撄李轩扫荡过来的大军,都只是匆匆聚拢了辖下的核心部众匆匆退往漠北。 从而将数以万计的牧民,还有成千上万头的牛羊丢给了后方的晋军。 而李轩麾下的十数万庞大骑军,一直北追到扎门乌德,才停下了脚步。 到了此处,李轩就找了一个山丘登高远眺。 他先是看了一眼北面那片广大的瀚海,然后又扫望了一番周围地势。然后他指着东面的一座矮山,对随军的一位工部郎中道:“那边地形不错,也有水源。你就选在此处依山立堡,此堡必须长宽四里,六面有棱,可以储藏军粮五十万,驻军七万,容纳三万牲畜。 本王已从大同调军九万至此驻守,再发大同十五万民夫用于筑城。筑城的材料,则从宣府发送。你有什么困难,可以提前与本王说,本王尽量满足。本王只要求一事,在三个月内,此城必须修筑妥当!” 李轩这次北征,还从大同方向征调了十二万卫所军与高达十五万人的民夫。 不过事前为防蒙兀人警觉,除了大同的骑军之外,其余的大同兵马都没有往宣府方向集结。 李轩也没有打算把他们带往漠北,这九万大同军与十五万民夫的唯一任务,就是看住李轩北征大军的侧翼,同时筑造出他规划已久的这座军堡。 那位工部郎中当即面色微肃,抱拳躬身:“郡王殿下放心,如果只是一座长宽四里的棱堡,这十五万民夫绰绰有余。筑城的材料,宣府方向也应有尽有。唯独术师可能略有不足,还是请郡王尽快调配。” 李轩为修筑这座军堡,准备得极其周全。不但早早就让工部设计了棱堡的图纸,更早在半年前,就让兵部往宣府方向堆积各种建材。 所以他们现在做的事情很简单,只需实体测量,选择出最佳的城址,按部就班的修筑就可以。 此时随在李轩身侧的商弘,却忍不住插言道:“殿下,请恕商某直言,昔日我朝太祖太宗也曾在草原筑城数十,可如今要么化为一片废墟,要么就是被蒙兀人侵夺。” 商弘是数日之前,临时被朝廷授予‘副观军容使’身份随军的。 这算是几位辅政大臣,对朝中保守派的妥协。 其余包括首辅陈询与刑部尚书俞士悦在内,其实都对这次北伐之战不甚乐观。 在朝中群情鼎沸,反对声四起之刻,几人也就顺水推舟的,任命商弘为‘副观军容使’。 这几位将商弘派过来,其实也有制衡之意。期冀商弘的监督,可以避免晋军遭遇大败,至少能让晋军的主力安全退回漠南。 李轩亦无可奈何,他与少傅于杰,权顶天三人加起来也就只有三票而已,无法违逆众意。 李轩斜目看了商弘一眼,然后就嘿然一笑。 他听出商弘之意,就只差没直言指斥他劳民伤财,陡耗民力了。 李轩也懒得辩驳,直接就将一封舆图卷轴丢了过去:“皇家朝天宫术师半年前探查到瀚海南侧,距离此地大约一百二十里的所在,有一座巨型的露天铜矿,并有海量的金银储藏与伴生矿藏。预计仅是铜矿一项,储量就可能达万万石。如能将之开采,可使朝廷每年增收纹银三千万两以上!” 商弘吃了一惊,急忙展开舆图观看:“此事当真?” 他的双手微微发颤,此时朝廷虽然已废除了铜钱,使用铝钱。 可是民间对铜的需求量依然极大,此外朝廷铸炮铸枪,也需要使用大量的青铜。 “真的不能再真。”李轩背负着手,唇角微扬:“大学士如果不信,大可过去看看。那个地方,叫做‘奥尤陶勒盖’,意思是绿松石山,据说那边绿松石遍地可得,稍稍往地下一挖就可以寻得。” ——绿松石正是铜矿的伴生矿之一。 在李轩来的那个世界,奥尤陶勒盖是世界三大铜矿之一。 仅地表探明的铜储量就达三千万吨,黄金储量为一千三百吨,白银储量为七千六百吨。 李轩认为这两个世界的地形差不多,那么此界的‘奥尤陶勒盖’是否也有一座铜矿? 结果却让他受到了惊吓。这个世界的各种矿物储藏,远远超过了他来的那个世界。 此外在奥尤陶勒盖不远,还有哈马戈泰,也是世界级的铜金矿,含有大量铜与黄金,不过朝天宫的术师仍未寻得。 第七三七章 一战克定草原 商弘在一个半时辰之后,返回到了二连浩特。 奥尤陶勒盖矿山距离二连浩特的直线距离只有二百里不到,以商弘的天位修为,只需两三刻时间就可来回一次了。 多余的一个多时辰,商弘都用在了寻找铜矿矿脉上。 回到李轩身边的商弘,不但面色凝重,手中还多出了几块色泽斑斓的铜矿石。 “我在那边随机搜寻了七处地方,彼此间隔十里以上。最终在四个地方挖掘到了铜矿,其中最浅的一处,距离地面不到两丈,露天就可开采。” 商弘眼中的波澜,依然无法平抑。 只就他粗略的探查结果,就可知这铜矿的规模大到骇人,可称得上是冠绝宇内! 而铜矿通常都与金银伴生,周围还有各种样的天材地宝,稀世之珍。 李轩端坐于一匹地行龙上,漠不关心的微一颔首:“据宫中术师所言,这座矿脉距离地面最近的地方只有一丈二尺,还是很容易开采的,难得的是这些铜矿的纯度也很高,他们说可以使用螺旋开山法——” “郡王殿下!” 商弘心想自己哪里是想要与李轩讨论铜矿的开采?他没能沉住气,主动打断了李轩的话:“下官以为,这二连浩特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陷于蒙兀之手!您这座军堡的规模,似乎还有不足。” 就在一个时辰前,商弘还觉得李轩在这里修筑堡垒,是浪费国帑。。 可此时商弘却觉李轩对这边的重视程度还不够。 商弘分毫都不觉自己的话,是对自己的打脸。 在每年高达三千万银元的岁入面前,脸算什么?何况以这座铜矿的规模来说,三千万银元可能是最保守的估计。 他想如果蒙兀人得到这财源,未来对大晋的威胁只会倍增。 李轩不禁失笑:“那么商大学士以为,我们该当重视到何等地步?” 商弘没理会李轩的取笑之意,他当仁不让的开口:“此处到那座铜山,必须有五座长宽三里以上的军堡,彼此互为犄角,并在此驻留十五万大军,确保矿石的开采。还有南面——” 商弘往南面的方向指了指:“大晋大同至二连浩特的沿线,也需大小军堡七座,用于保障粮道。” 李轩不由摇头,他知道这位兵部侍郎还是在用以前的眼光来看待蒙兀。 可随着‘符文燧发线膛枪’的出现,战争的形式早就不同了。 蒙兀铁骑的余晖已经将迎来终结—— 他在此处修建军堡,其实不独是为那座铜山,也是为二连浩特附近的盐池。 二连浩特中的浩特,在蒙兀语中是指‘众多人口居住的地方’,二连则是得自于‘额仁达布散淖尔’中的‘额仁’一词。 额仁达布散淖尔是草原上最大的盐池之一。控制了此处,就控制了漠南蒙兀的大部分盐源。 若非如此,他是无论如何都舍不得在这里修建一座棱堡的。 不过李轩没打算与商弘分辩,他摇着头:“好家伙,这一修就是十三座军堡,这需要费用多少银钱?多少的民力?商大学士,古人说饭要一口一口吃,我们慢慢来吧。 这座堡垒建成之后,我大晋在二连浩特就有了据点。日后再拓展其它的堡垒不迟——” 商弘顿时蹙了蹙眉,他想一次就修筑十三座军堡,那显然是不现实的事情。 可以如今大同的民力,再发动一些草原上的部众,建造两座长宽四里以上的大型军堡,三座长宽二里的小型军堡,还是绰绰有余的。 此举虽是压榨民力,可从长远来看,却能令大同以北长治久安。 不过商弘同样不打算与李轩争执,他准备写几封信给监国长公主,几位辅政大臣。绕开这位汾阳郡王,直接推行此事。 也就在这之后,商弘终于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李轩的前方。 他发现这个山坡左面的一个小山谷,一队队的晋军正将他们俘获的牧民驱赶至此,总数已经达到十二万。其中有三万青壮,九万妇孺老幼。 山坡的右面,则是一群把头递得精光的人,在往山坡方向拜服。 还有许多身体壮硕的蒙兀人,以及那为数众多的十户,百户,甚至是千户那颜,都被拘押在山坡脚下,全都被牢牢的困在了一根根木柱上。 商弘暗暗奇怪,不解李轩意欲何为? 李轩询问已经升任副将的张岳:“所有的汉奴都甄别出来没有?” “在那边呢!” 张岳往山坡的右面指了指头:“挺容易甄别的,蒙兀人为防他们潜逃,在他们的脸上刺了字。不过土木堡之变时被俘虏的晋人,这里剩下不多了。 原本鞑靼左翼七万户分到了四万青壮,现在只有一万多,其余要么累死,要么饿死,要么就被打死。还有一些是他们这些年陆续抢来的,总共两万出头。”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叹:“他们问我汾阳郡王在哪?我说你在这,然后他们就都一齐往这边拜。我劝他们,他们都不肯听,说是要叩谢汾阳郡王的活命之恩。还问我们要刀枪,想要随我们北伐。我没同意,这些人的身体底子,大多都垮掉了。” 商弘不由一阵沉寂,土木堡之变可以说是大晋朝永远的伤疤。 汾阳郡王的北伐虽然冒失冲动,却着实给了这些汉奴一条活路。 大晋的军户们为朝廷舍生忘死,可大晋朝廷委实是对不住这些出身于军户的勇士。 这也正是商弘最感到忧心的地方,要说这天下有什么还能让数百万卫所军舍身报效的人,那就只可能是他们眼前的汾阳郡王了。 商弘曾走访北直隶与蓟州卫所,深知李轩在卫所军的声望,已经到了何等地步。 在那些军户眼中,汾阳郡王如同他们的再生父母。 李轩则面无表情的微一颔首:“那就开始吧,通译官何在?” 他看似没什么反应,可眼中却波澜起伏。 李轩的心绪,显然不像是他表面那样平静。 商弘听到这里,不禁吃了一惊:“汾阳郡王这是要杀俘?殿下不可,请暂息雷霆之怒!杀俘不祥,朝野得闻必将舆情鼎沸,请殿下三思啊!” 李轩则白了他一眼,他想冤有头债有主,自己用得着对这些牧民生气? 所有的汉奴,全都掌握在蒙兀的贵人手中,这笔血债,也只能记在这些蒙兀贵人身上。 至于这些牧民,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牧奴才对,他们就如同中原的佃户,处境甚至更加恶劣。 蒙兀人的体制,是以十户,百户控制基层。这些十户那颜与百户那颜们,麾下都各自供养着一些拿弓刀的勇士,其余就都是奴仆之属。 被鞑靼左翼七万户丢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此类。 李轩都懒得再与商弘说话,直接让通译官去办事。 那位鸿胪寺选在李轩身边的通译官当即策骑往前,冷眼扫望着前方的蒙兀人。 他声音洪朗,用娴熟的蒙兀语说道:“所有的玛拉勤(牧民),所有的阿杜亲(牧马人),长生天下的子民们,你们全都给我听好了! 你们应该都知道你们的处境,按照你们草原人的规矩,今日这里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都该当砍头处死,或者把你们当成牛马一样驱策,让你们像那些汉奴一样累死饿死,用你们的命来偿还你们在中原造下的血债!” 当通译官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牧民顿时都一阵骚动。 可随着附近看守的晋军将士纷纷拔刀威慑,这个山谷才逐渐恢复寂静。 那通译官等到周围的杂音平息了下来,才又再次开口:“不过我大晋的汾阳郡王,长生天下最强大的勇士,最英明的统帅,他认为长生天有好生之德,他愿意给你们一个机会,改变命运的机会。” 此时已经有一些军士,在那些被绑于木柱上的蒙兀贵人与武士面前,插下了一把把匕首。 此时通译官的语声,则透出了一股寒意:“拿起这些匕首,去捅他们一刀,那么我大晋会将你们当成晋人看待。大晋会分给你们每人二十头羊崽,十头母羊,两头牛,两匹马,还有一顶帐篷!并且免你们三年赋税。” 瞬时之间,整个山谷都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的蒙兀牧民,还有那些被绑在木柱上的蒙兀贵人,都不能置信的往李轩方向看了过来。 商弘竟然也能听懂蒙兀语,他的瞳孔也微微收缩:“殿下此举,究竟是意欲何为?” 李轩的唇角微扬,含着意味深长的笑意:“自然是欲扫荡这漠南漠北,杀了所有的蒙兀贵人,分了他们的牛羊与草场,将这些牧民编户齐民,治以郡县。以求治标治本,长治久安,商大学士以为如何?” 其实可以用一个更准确的词来形容——草原版的打土豪,分田地。 可惜的是,李轩的手中没有一个组织力强大的政党,否则他不会用如此粗暴的做法。 商弘凝思片刻,然后苦笑道:“如果郡王确实能办到,倒是能够让这蒙兀草原安稳个几十年。不过如此一来,那些蒙兀贵人们一定会极力反抗。” 他心想这与大晋以前笼络蒙兀头人与部族首领的策略竟是截然相反,在他看来,实在过于激进了。 这只会让蒙兀人的反抗,更加的坚决。 至于什么‘治标治本’,商弘也是绝不肯信的。 大晋北面这片草原,最早是匈奴人做主,然后被鲜卑与柔然陆续取而代之,后面则是突厥人,以及现在的蒙兀。 大晋开国以来,太祖八次北伐,太宗五次,将这些蒙兀人打到奄奄一息。 可等到大晋开国的英雄豪杰们都陆续凋零,草原上的蒙兀人又像是春后的杂草一样,又繁盛起来。 商弘微微摇头,暗觉李轩天真:“殿下,这‘编户齐民,治以郡县’不是不好,可历代都没有人做到。草原之民逐水草而居,顺天时而动,是无根之民,根本无法管束。朝廷羁縻可矣,可这郡县之法,委实不适合草原。” 李轩闻言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独孤碧落则斜睨了商弘一眼,心想前人做不到的事情,李轩他未必就不能。 她知道神农院那边,正在研究一种叫做‘青贮’的技术。 神农院的那些术师们,正尝试将各种牧草与玉米、甘薯之类混合压实封闭起来,让这些牧草得以与外部空气隔绝,内部则逐渐发酵。 这不但能够让这些牧草妥善保存几年之久,还可有利于动物的消化。且味道酸甜清香,让那些牲畜尤其喜爱。 也就是说,未来的草原之民,大可用‘青贮’之法将春夏之季的牧草保存,放在寒冷的冬季给牲畜们食用。 所谓的‘逐水草而居,顺天时而动’也将成为历史,草原上的牧民可以从此定居,‘编户齐民,治以郡县’也就不再是妄想。 正因独孤碧落知晓‘青贮’之法,她知道李轩这次北伐,是真的有意一战克定草原,永绝后患! 第七三四章 翰海为镡天山为锷 山谷之内寂静了足足二十几个呼吸时间,那些牧民们才嗡然躁动。 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是狐疑不安的,也有许多人动了心,却都是犹疑不决。 他们彼此推搡,希望能有其他的人挑头。 那些被捆绑在柱子上的蒙兀贵人们,则是神情愤慨,纷纷破口大骂。 李轩听不太懂,也不感兴趣。 张岳却好奇的问身边的商弘:“商大学士,你可知他们在说什么?” “都在骂汾阳郡王,话都不太好听。”商弘的眼中闪现出一抹无奈:“他们骂郡王一定会被长生天惩戒,会被菩萨们惩罚,下辈子变成猪狗。 还说瓦剌大汗正在整顿大军,也先太师一定会击败大晋,为他们报仇雪恨,就像是十四年前的土木堡。草原的八十万勇士,会将我们斩尽杀绝。 他们也在警告那些蒙兀牧民,让他们想清楚后果,也先太师回来之后,一定会将他们千刀万剐。。不过也有人想要投降,说自己是蒙兀世传千年的贵种,我们不该这么对待他们。” 张岳就撇了撇唇角,心想自己就不该问。 此时终于有人从那些牧奴中走了出来,这是一个身形较矮,却非常健壮的牧民,他竟大踏步的走到其中一个千户那颜身前,拿起匕首就捅入这名蒙兀千户的肚子里。 旁边当即就有早就准备就绪的晋军,将二十头羊崽,十头母羊,两头牛,两匹马,还有帐篷,告身文书等等,一一交到此人的手中。 李轩也眼神微亮,现出了欣赏之色:“这是一位勇士!本王私人赏他十头母羊,十两黄金。再问他有没有妻室,没有的话,可以从单身的蒙兀姑娘,还有那些那颜侍妾当中,挑选一人为妻。” 通译官很快就将李轩的话翻译过去,那名矮壮牧民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惊喜之色。 有了这么一个榜样,远处的人群进一步的骚动。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站了出来,拿起匕首往那些蒙兀贵人与武士身上捅刀。 许多人甚至脸色扭曲,面现出仇恨之色。 短短不到一刻时间,那些柱子上众多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十户与百户们,就已是浑身千疮百孔,血肉淋漓。 晋军的术师们虽然极力的救治,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蒙兀贵人死亡。 这些牧民不懂得凌迟之法,他们每一刀都实打实的用尽了力气,使得这些蒙兀贵人们脏器受损,大量失血。 不过这些贵人们虽然死亡,那些牧民们还是络绎不绝的拿起匕首往他们身上捅。 由于人数太多,晋军准备的账房与文书渐渐应接不暇,只能让他们排成一个长队,一一处置。 李轩看了一阵,就不感兴趣了。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那些牧民中,还有许多人站在原地不肯动弹,人数大概在五千人左右。 他们的面容,绝大多数都是麻木的,甚至有些人的眼中,还含着悲愤之意。 李轩毫不在意,他吩咐张岳:“以半日为期,这些人如果还不肯动,那就不用管了,让后面的大同军把他们看押起来,以后就当做开矿的苦力,铜矿那边估计会很缺人。” “明白!”张岳应了一声之后,又冷笑不已:“给他们做人的机会不要,那就继续当狗吧。” 商弘对此却是毫无异议,他巴不得奥尤陶勒盖矿山那边能够多一些人力。 此时的李轩,却又眼含异色的看向商弘:“这次北伐之后,我会奏请朝廷,在蒙兀分设六个都指挥使司,同时另设两名总督统辖漠南与漠北的军政要务,不知道商兄有没有兴趣?” 他认为商弘的能力还是有的,难得他还通晓蒙兀语。 此人在朝中的地位不尴不尬,还不如下放到地方积攒一些政绩重新入朝。 商弘则蹙了蹙眉,他第一个反应是李轩在排除异己。随后又有些心动,心想如果那个名叫‘奥尤陶勒盖’的矿山开发出来,就足以让他名垂青史。 可商弘仔细寻思了片刻,还是不置可否道:“兹事体大,郡王请容我三思。” 他担心一旦被下放地方,那么这一辈子都很难归朝。 如今朝中的形势,他更需万分谨慎。商弘认为自己无论如何,都需撑到天子亲政之刻。 何况在蒙兀设立‘行省’与‘都指挥使司’——这怎么看都很荒唐。 李轩也听明白这是商弘的婉拒,他哂然一笑,不再强求。 未来的南北蒙省,是整个大晋最容易出政绩的地方。 在蒙兀高原编户齐民,推行‘青贮’之法。 这可是历朝历代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事,也是功德无量的政举。 李轩只会给商弘这一次机会,既然他错过了,那就希望这位日后别后悔。 ※※※※ 李轩在二连浩特只呆了三天,等到大同镇九万兵马到来,李轩就将这边的后续之事,交给了大同总兵与大同巡抚,他本人则率领麾下十六万步铁骑,匆匆返回了赛罕山。 在返回的途中,李轩就接到了北面的战报。 宣府总兵范广一日前成功穿越大漠,在擒胡山附近击溃鞑靼三万骑,占据了‘擒胡山’与昔日‘广武城’的旧址。 鞑靼部自从在宣府大败后军力大损,腹心空虚。加上新汗未立,内部一片混乱。 瓦剌诸部倒是军力强盛,可他们的位置却远在草原西面,与擒胡山隔着两三千里。 也先虽然已举族动员,可由于晋军进军神速,蒙兀人至今都只在乌兰巴托云集了二十余万骑。 这不像是一年前的宣府之战,也先从大同退出的几十万瓦剌骑军,当时还压在漠南一带随时应变,所以能及时驰援宣府,兵临张家口。 可这一次,蒙兀诸部对李轩的出塞完全无备。也先要想从蒙兀广达万里的疆域中召集部众,显然不是一时半会能办到的。 所以擒胡山这个战略要地,至今都仅有四万鞑靼部临时召集的牧民驻守。 此战范广甚至都没动用左轮枪,他在驱逐了鞑靼人之后,就开始就地组织防御,准备接引大晋后续的军马穿越大漠。 当李轩返回赛罕山的时候,这里休整完毕的几十万步骑已经次第出发,往北穿越大漠。 他们或是骑着战马,或是乘着偏厢车,蜿蜒如龙的在大漠上行进。 沿途还可见一个个小型的棱堡被竖立起来,几乎每隔三十里就有一座。 它们的长宽只有一百丈,外面是就地取材的简易三合土与碎石,内面则是神器盟提供的一块块简易钢板。 由于建造简单,使用的人力也极少,三五天就能建成一个。 它们看起来粗制滥造,可其实防御能力不下于小型城池的城墙。 每一个棱堡都有千人左右驻守,都是装备改良鸟枪的卫所军,且都配备着十门以上的虎蹲炮。 内中则储存两千人食用十日的食水,用于容纳沿途的粮队。 它们的作用,正是为保护粮道。 这次他们虽然携带了大量的偏厢车,可随军的各种粮食,仅仅只够大军两月所需。 李轩虽然自信能够在两个月内解决问题,可他作为一军主帅,需要考虑到各种可能发生的情况。 所谓‘未虑胜先虑败,未虑得先虑失’,这是一个为帅者最基本的素养。 所以他对这些棱堡的要求,是能在蒙兀三万骑军的打击下,至少坚守三日。 给予李轩信心的是燧发火枪与棱堡的运用,像这样一座堡垒,蒙兀人在没有火炮的情况下,很难将之攻克。 晋军也有大量的‘夜不收’哨探在外,覆盖粮道周围数百里,绣衣卫的暗探,则是遍布草原。 蒙兀骑军的大规模调动,都很难瞒过他们的耳目。 这就给了晋军充足的应变时间,让他们从容调集军力。 就在六月十五日,李轩与少傅于杰二人并骑抵达擒胡山。 二人抵达这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前往瞻仰太宗留下的遗迹——那面刻有‘翰海为镡,天山为锷’几字的的石碑。 可惜的是这石碑早已损毁,被蒙兀人轰成了碎石。 需要仔细翻寻,才能从那些碎石上寻找到字迹残片。 李轩早就知道这刻字已经损毁的事情,所以倒不觉失望。他到擒胡山,主要还是看这里的地形地势,还有这里的战场遗迹。 之后他就又率军继续往乌兰巴托方向进发,而在越过了瀚海之后,李轩只留下蓟州镇五万卫所军驻守擒胡山,其余麾下六十万大军继续西进。 他们不再以长蛇之阵行进,而是往南北两个方向展开,形成了宽达一百多里的扇面。 他们循着草原中的河流与溪泉前进,扫荡着临水的所有肥美牧场。 此时一些鞑靼部依然没能及时撤离,晋军沿途扫荡,竟然擒获了高达三万人的鞑靼部众,还有百多万头的牛羊。 李轩践行了他对商弘发下的豪言,凡是俘虏的鞑靼部落,一律斩其首脑,分其牛羊,编户齐民。 就在晋军抵达克鲁伦河南畔,距离乌兰巴托不足七百里的时候,李轩收到了绣衣卫的军报。 ‘也先’在乌兰巴托聚兵六十三万,与草原南北一百多位万户歃血为盟。 据说这位蒙兀太师取得了绝大多数蒙兀头人的承诺,只要他能率领蒙兀人驱除外侮,击溃汾阳郡王李轩为首的晋军。 那么这位出身‘绰罗斯’家族的英雄豪杰,就将取代黄金家族‘孛儿只斤氏’,成为大漠南北所有蒙兀人的大汗。 李轩对此却不甚在意,只因这个时候,那座位于虚空之上的‘周天星斗大阵’,已经完成了《聚变核炉》的所有运算。 第七三九章 为将者当知天时 乌兰巴托的蒙古语意,是‘宫殿’(注,其实是‘红色英雄城’的意思,原名乌尔格(宫殿),此处方便读者理解阅读)。 这里也曾经是北匈奴的单于庭所在,它的旁边就是蒙兀圣山肯特,也就是狼居胥山——汉时冠军侯封狼居胥的‘狼居胥’。 鞑靼部在乌兰巴托重建王帐之后,就又仿效蒙元,在此处建立了一座小型的宫殿。 蒙兀的王公贵族们习惯了住砖头搭建的房子,谁还会想要继续呆在毡帐里面呢? 他们又不像是普通牧民一样,要逐水草。 当张岳追随着李轩的脚步,踏入到乌兰巴托这座小型宫殿的时候,神色是有些发蒙的。 三日来,晋军摆开长达百里的扇面,往西面方向大踏步的扫荡前进。 张岳本是做好了与蒙兀人决战的准备的,可结果等他们来到乌兰巴托的时候,这里已经空空如也。 云集在此处的六十余万蒙兀大军,丢下了数万来不及撤离的蒙兀牧民,几十万头牛羊,撤往了阿鲁浑河的西岸。 他们把一切能带走的都全带走了,这个方圆二里的小宫殿,里面不但连椅子都没有一个,窗户也被拆卸走了。 张岳往四处看了一眼,发现这里连老鼠都没有一只,然后就神色悻悻的返回李轩身边。。 “他们不是召集了六十余万铁骑吗?我还以为他们要跟我们打一仗,他们的人明明比我们更多。” 此时由于要分兵驻守粮道,扫荡周边牧场的缘故,李轩麾下大军的数量,已经降低到不足四十三万人。 ‘神机营’与‘十团营’装备了‘符文线膛燧发枪’的十七万主力还在,加上四万卫所军辅助。 骑军的数量,则保持在二十万骑左右。 宣府总兵范广则皱着眉道:“或是在等待兀良哈三卫与朵颜三卫的兵马?” 兀良哈三卫的位置就在草原东面的呼伦贝尔,昔日晋太宗第三次亲征的时候,逼降了兀良哈诸部,在呼伦贝尔附近建立了三个卫所。 后来太宗一退兵,兀良哈三卫就降而复叛。 由于晋军进军过于急速的缘故,位于草原东面的兀良哈三卫与朵颜三卫的军马,都被隔断在了东面。 蒙兀人的这两个大部,也有将近二十万的骑军。 骑军原本没这么多的,可晋军北伐至此,又有两万多蒙兀牧民从征。 “可能性不大。” 宣府总督朱国能就着蒙兀王帐内展开的舆图,神色凝然道:“我其实不觉意外,这是蒙兀人对付太宗的战法。坚壁清野,避其锋芒,扰其粮道!他们在等我们粮道断绝,或者筋疲力竭。” 大晋一直将蒙元视为大敌,太祖八次北伐,太宗则是五次。 最开始蒙元还硬桥硬马的与大晋战了几场,屡次大败之后就吸取教训,绝不轻易与晋军正面接触,只专心于破坏大晋的粮道。 太宗时期的功勋大将淇国公邱福,就栽在蒙兀的这一战法上。 这位为追逐鞑靼人的主力,率领千余人轻兵急进,最终被蒙兀人合围战死。 所以太宗五次北伐都兴师百万,却有六七十万的兵马,专用于保障粮道。 朱国能随后又往舆图的西面方向一点:“或者把我们诱往杭爱山,将粮道继续拉长。” 杭爱山,也叫燕然山,是燕然勒石的那个燕然。 昔日窦宪与北单于大战于稽落山,大破之,又往北追击三千余里,在燕然山塞刻石以纪汉功,纪威德也。 在场的众多将领,无不都是面色凝然沉重。 这片草原实在太广阔了。如果蒙兀人一直不肯与大晋决战,那么他们就等于是千钧重力的一拳,全打在了空处。 “那就与他们耗下去!” 说话的是第三代昌平侯,辽东副总兵杨珍,此人乃是初代昌平侯杨洪之孙。 昌平侯杨洪,也是历经四朝的名将。 自永乐初至正统末年,此人在边八十余年,以敢战、善战至大将,声震南北。 蒙兀诸部畏之如虎,称其为“杨王”,威名闻于草原。 昔日土木堡之变,瓦剌大汗也先率众数十万铁骑南下,命正统帝叫门开城。 正是时任宣府总督,镇朔大将军的杨洪,不但严拒了正统帝的旨意。更出手正面对抗也先,在宣府迟滞蒙兀数十万兵马长达数月,给了景泰帝与于杰重整大晋山河的机会。 可惜的是景泰三年,昌平侯杨洪就因伤势过重,暴毙身亡。 如果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杨珍会在夺宫之变后,被复辟的正统帝夺爵下狱,全族罹难。 可在这个世界,杨珍在夺宫之变后不久从征辽东,在去年收复‘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的时候,展现出卓越的统军才华。得以升任辽东副总兵。 这次李轩北伐,杨珍就统率三万辽东铁骑从征。 此时杨珍瞪着眼,眸光冷冽:“如今朝廷钱粮充足,与他们耗下去又如何?” 可他曾经的上司,辽东战后从神机营副将升任蓟州总兵官的王源却摇着头:“我们的钱粮是够的,可将士久征在外,难免思乡疲惫。且所谓久守必失,我们就能保证粮道一直安然无恙?” 这几人的话,顿时引发帐中的诸多战将激烈讨论。 “可总不能这么等下去吧?是否可以进军杭爱山?” “糊涂!杭爱山那边明显是蒙兀人的陷阱,且如果蒙兀人再退呢?我们得用多少人保障粮道?” “或者可以效仿太宗,先平了兀良哈与朵颜!” “此策未必能成,朵颜也就罢了,兀良哈一样可以躲。” 商弘则冷冷的看着这一幕,不发一言。 他不会轻易干涉军务,可如果李轩要贸然进军杭爱山,或者大军在漠北滞留到九月,他一定不会坐视。 在商弘看来,此时的李轩,已经落入太宗北伐时期的困境,劳师远征,耗用民力,却收获寥寥。 可惜的是此战之后,天下人对李轩的军事能力一定会降低评价,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敬若神明。 那些因新帝登基与宗室供奉法而怨气丛生的宗室,也一定会有所反应。 这对国家而言,其实有利有弊—— 不过让商弘略觉惊讶的是,一直以‘知兵’著称的少傅于杰竟然老神在在,对于眼下晋军的困局,居然毫不在意。 李轩则是端坐于帅座之上,双目微阖,似在闭目养神。 随着时间的推移,帐中所有人的目光,也都逐渐集中在了李轩的身上。 “接下来的这个月,我们就在这乌兰巴托等蒙兀人过来与我们决战!” 李轩说话时睁开眼,目中神光隐蕴:“为将者当知天时!而如今天时在我。” “天时?”商弘不由若有所思。 李轩手按长刀,扫望着在座诸将:“去年草原大雪,蒙兀人的牲畜已经元气大伤,至今都没能长肉。可今年草原大旱已成定局,入秋之后也必有大雪,天寒地冻。 瓦剌人在西面的那些牧场,容不下蒙兀人撤过去的七百万部众,万万头的牛羊!” 即便能勉强容下,世世代代放牧于此的瓦剌诸部又岂无怨言? 所以—— 李轩语声冷冽道:“从现在开始,我军需以骑军四出。扫荡土剌河、阿鲁浑河、克鲁伦河沿线所有牧场。本王要让这些肥美草原上,看不到一头蒙兀人的牛羊! 也先他以为能让我们重蹈太宗覆辙,那么这一次,我们就给他们好好上一课!” 此时商弘霍然起身,将身后的座椅都推得翻倒。 他惊讶的看着李轩,还有从容自若的于杰,心想这才是于杰同意李轩挥师北伐的缘由? 商弘又将注意力看向了舆图,终于忍不住开口:“如果真能将也先逼至乌兰巴托决战,那么我军大胜可期。” 商弘对于神机营的战力,有着无穷的信心。 “不过这有个前提,我们的骑军能在袭扰战中胜出——” 这个时候,商弘就忽然想起了李轩给神机营与十团营配备的那些驮马。 以十七万全火枪军,覆盖乌兰巴托周边五百里的精华草场,倒也不是不行。 他们的骑军质量虽然不如蒙兀,可配合这些机动能力强大的全火枪军,已经足以控制这几条河流。 李轩神色淡淡的看了商弘一眼,正当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心神微动,看向了天空之上。 这是因他的本命护驾神血青鸾,已经在高空之上与‘雷翅金鹏’爆发大战。 那正是瓦剌大汗也先豢养的神禽。 景泰十二年也先攻伐宣府的时候,雷翅金鹏几乎将神血青鸾牛郎击杀,随后又重创于李轩与罗烟的双刀合璧。 时隔两年,这支‘雷翅金鹏’的修为明显已恢复旧观,达到了十二重楼的巅峰境界。 可神血青鸾却也修为大进,它自从进入十重楼层次之后,就也有了弱化版天位的实力。 这两只神禽就如同宿敌见面,正在草原上空拼死搏杀。 可见神血青鸾的法力,依然逊色几线。 它随着李轩同步成长,也因此受益。可终究年岁较浅,许多神通都还没来得及开发。 而‘雷翅金鹏’之主,是蒙兀最强大的天位也先,它的整体实力也足以与天位抗衡。 不过绿绮罗的法力,正作用于神血青鸾的身体,帮助它恢复伤势。 牛郎也就悍不畏死,无所顾忌,在雷翅金鹏的身上不断的抓出一个个让人触目惊心的伤口。 李轩真正在意的,却并非是那只‘雷翅金鹏’,而是一个正在急袭而至的身影。 第七四零章 魂境武意 李轩化作雷电光华腾空而起的时候,瓦剌大汗也先恰好弯刀化弧,将一道无比犀利的冷光斩向了神血青鸾牛郎。 近日以来,这只神血青鸾盘旋于空,监控着周围数百里地域,他们蒙兀人的任何一举一动,都在神血青鸾的监控之下。 这只鸟的速度,仅仅只弱于‘雷翅金鹏’一线,可观察能力却尤有胜之。它从其主人那里受益,有着看破世间绝大多数幻术的能耐。 也先之前数日也曾尝试设伏,先歼灭晋军一部前哨,可晋人总能及时反应。 某种程度来说,这只青鸾已经是晋军以惊人高速行军的最大保障,从而被也先深深忌惮,必欲除之而后快。 他原本是打算以自己的‘雷翅金鹏’诱敌,将神血青鸾引至数百里外伏杀。 可李轩的神血青鸾再次让他意外,这只神禽竟然展现出天位级的强悍能力。且奋不顾身,穷尽了它一切所能的纠缠,决死搏杀。 尤其鸾鸟一脉的‘随风逐痕’的神通,可以让神血青鸾依附于任何大小风力当中。。 只要雷翅金鹏的遁光带起任何的风力,神血青鸾就能随风逐痕,附于其内。 这是一种遇强愈强的遁法,哪怕是遁速强绝天下的三足金乌,也无可奈何。 故而他的‘雷翅金鹏’,竟然被神血青鸾纠缠,一时间无法脱离。 也先很快判断出自己的护法灵宠已经陷入险境,他当即悍然出手。一方面掩护雷翅金鹏撤离;一方面做最后努力,将这头神血青鸾击杀。 可当那刀光凌近青鸾之刻,李轩就已赶至了。 他同样一刀斩下,然后那空中的凄白刀光,连同下方的整条土剌河都被封冻起来。 长达一百里的河道,竟都被李轩的刀意封冻成冰。 ——这并非是李轩控制不住他的力量,而是他的刀意直指也先,后者持续的避让抵御的结果。 此时已经在也先的掩护下,闪逝到七十里外的‘雷翅金鹏’发出了一声尖叫。 可见它的周身羽毛,都已覆盖上了一层寒霜。 雷翅金鹏的浑身上下都覆盖雷霆,却无法将这寒霜炼化。 瓦剌大汗也先则与李轩陷入激战,李轩一刀封冻,让这一人一禽速率大减之后,就又换了刀路。他神意遥锁也先,一刀刀如光似电,流光瞬影般的疾斩。 他以前需要蓄势准备,才能斩出‘幻电三千斩’这样的狂暴斩击。 可如今信手就可为之,一息之间就是一千七百斩,持续不绝,源源不断,似还可无穷无尽。 也先最初还想等待李轩的天位真元耗尽,可在十个呼吸后,他的一身外罡也被李轩的刀光斩裂破开。他那雷翅金鹏的处境更加不堪,被神血雷鸾趁机抓出了几条深可见骨的血口。 其中一道赫然创及翅根,让雷翅金鹏的遁速再次下降。 也先的面色铁青,然后毫不犹豫的就拔出了一把金色的弯刀。 那是源自于蒙兀开国时的大将‘木华黎’的佩刀,也是一件拥有极天之法的伪神器。 蒙元开国时期的几代皇帝收集全天下奇珍,打造了为数众多的镇国重器。 可惜也先非是黄金家族的直属血裔,无法使用,不过木华黎的这把弯刀却不限定血脉。 当那金刀斩出,这整片天地,整片山河,竟有了无数狂暴雷蛇。 ——这正是雷系的极天之法,御雷! 也先不止是在操御天地间的雷霆,也在影响着李轩体内的微小电流。 李轩则早有准备,这天地间的狂暴雷蛇才刚生成,就被他操御一口大鼎镇压了下去。 两种强大的极天之法正面对抗,使得下方土剌河的冰面在轰然震响中化作无数碎冰。 也先的周身此时又生出了八条黑色的龙气,缠绕于周身体外。 李轩也分毫不让,他控御万军之势,引动大晋龙气,在周身体外,也现出了七条赤金巨龙。 虽然数量只有七条,却明显更加壮硕,身躯强健,鳞角爪牙俱全。 此时在地面,望见这一幕的商弘不禁一阵错愕。 他想李轩驾驭的龙气,为何是龙?而非是蛟? 要说此人有不臣之意,篡位之心,可在李轩实质性的篡夺帝位之前,这位汾阳郡王的龙气,都应该是蛟龙层次,无法蜕变龙体。 就在他惊奇不解的时候,两人的龙气已经轰然交撞,使得周边的天地寸寸崩裂。 也先整个人滑退二十多里,口中溢血。 可他并未把李轩击退甩脱,李轩的双刀依然如雷光电闪,疾风暴雨的从天空劈落。 也先吃亏在这里距离乌兰巴托极近,大晋四十余万大军就在李轩身后。 仅是李轩驾驭的万军之势,就已经让他倍感吃力。 此外李轩的持续力,也让他吃惊不已。 在也先事前获取的情报中,李轩虽然在各方面的能力,都可以与真正的天位并驾齐驱。 可此人终究还是未能打通玄窍,成就天位之身。 他的天位真元,与真正的天位相去甚远。 可今日一战,双方交手数千击。李轩展现出的持久与恢复能力,都让也先震撼不已。 他想这与真正的天位有什么区别? 幸在这个时候,远边天际有两道几乎不逊色于也先的气息,往李轩方向袭来。 其中之一还未能靠近,就被少傅于杰拦截了下来。 那正是蒙兀国师阿巴斯,此人携着两头圣兽白狼而来,却被于杰的纯白浩气,强行镇压在了几十里外。 另一人则是一个赤金色的身影,他遥空急袭而至,刀意则横越千丈。竟将李轩身周两条张牙舞爪的龙气一刀击溃。 这些碎裂的龙气很快就再次复生,李轩则眸中含怒,向那边看了过去。 他发现那是一个穿着皮裘,外罩赤金色战甲的雄阔身影。 那一身修为,赫然也已达到了大天位之境,企及神境武意。 李轩不由微觉惊奇,心想这到底是哪里冒出来的蒙兀战将? 这应该不是阿剌知院——阿剌知院虽是瓦剌人的著名战将,仅逊于也先与阿巴斯的强者。可其人修为与梁亨一样,仅仅只是小天位的境界。 这个拥有神境武意的大天位,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李轩心想这莫非是蒙兀帝国遗留于世的某位名将? 可蒙兀帝国开国时的那些名臣武将,要么是死在了横扫世界的途中,要么是在国力衰落之后,陆续被金阙天宫逼离到秦皇元封之外。 李轩无暇细思,他的眼中,已经现着赤金之色。 不过就在他准备腾出余力,应战此人之前。 一道幽香飘空而至:“这个人交给我吧!” 那是一道白影,在其身临之刻,就令半空中的金色刀光往旁偏开。 李轩微一扬眉,知道来者正是九尾妖狐涂山君。 随着此女的到来,远处的那赤金身影,国师阿巴斯,甚至是也先本人,都呈现出幻惑迷茫之色。 那道赤金身影首先惊醒,他当即就将几个金色的光团甩出。 而随着这些光团在半空爆开,周围的天地竟然都为之一黯,随后又有无量的强光爆射出来。 整个虚空震爆,无量的辐射充斥四方。 李轩认出这是类似于‘宇宙核珠’的东西,杀伤力骇人听闻。 他的脸色微凝,然后就融合浩气一刀挥下。那无穷的寒冰刀意,竟使得前方那酷烈辐射,还有那似可摧毁一切的冲击波都被强行冻结。 无穷无尽的冰层往左右方延伸,就宛如一面坚不可摧的巨盾,使得那爆炸产生的冲击波,只能往两侧方向宣泄。 李轩这是避免自己驻扎在乌兰巴托的大军被波及。虽然这小型核爆般的冲击波,动摇不了四十余万大军的军势血气,可多多少少还是会产生一点损伤。 而就在那冲击波完全散去,天空中腾起一股蘑菇云之后,李轩再眺目四望,发现也先等人已经不见踪迹。 李轩四处感应了片刻,又借助神血青鸾的视野,往远方窥视,还是没能找到这几人的身影。 神血青鸾只是在爆炸发生时,望见这几人的身影都借助一件法器,直接潜入到了地下。然后直到现在都没见他们露头。 李轩看着西面方向,不禁微微蹙眉:“于少傅,你可知刚才那人是谁?” “不认识。”少傅于杰背负着手,踏空而来:“我以前从未见过此人,也没有与他交过手。” 他对那位金甲战将的身份也很好奇,可此时于杰的目光,却落在了涂山君的身上,眼含警惕的上下审视。 于杰的七窍玲珑心,让他辨认出了涂山君的妖身。 涂山君则顶着他的目光,笑意盈盈道:“那是绰罗斯家族的先祖,元太祖的金刀驸马绰罗斯·猛可帖木儿!你们应该知道瓦剌人的来历吧? 他们是所谓的林中百姓,在蒙兀诸雄争霸的时期,只能依托草原边角的密林生活。 在蒙兀人南下之后,这些林中百姓们坚守于草原之上,势力逐渐壮大,成为了如今的瓦剌部。” 涂山君神色幽幽的看着李轩:“也先想要取黄金家族而代之,蒙元幸存于世的那些强者都不会帮他,只有这个绰罗斯·猛可帖木儿,他是绰罗斯家族的祖先,会助其一臂之力。 蒙元的绝大多数名将,都在开国之后陆续凋零,唯独此人一直呆在草原,最终被金阙天宫逼走域外。可现在,他又回来了——” 李轩的面色,顿时无比凝重。 少傅于杰也是白面一黑,气息森冷。 “小心了殿下,他们金阙天宫,现在的底线是越来越低。” 涂山君此时又笑着问道:“对了,殿下你的那两位部下呢?去了何处?今天如果他们在,不至于拿不下这三人。” 李轩闻言,却微微摇头:“他们另有要务,在别处办事。” 而这个时候,远在千里外的一处河面。 瓦剌大汗绰罗斯·也先,正从一条河流中上浮到了空中。 他用手抚住了自己胸前的一道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刀口,面色也是清冷无比:“这是魂境中阶武意!” 那个大晋的汾阳郡王,他的琉璃浩气就已强大非常。 可如今,此人无论是寒法,还是光雷,赫然都已经达至魂境阶段! 而这武意与浩气的结合,让也先感觉尤其可怕。此时竟已失去了在战场上战而胜之的信心。 第七四一章 水系扩张 李轩正与也先大战的时候,在漠北东部克鲁伦河的一条支流,这里的一场战事也临近终结。 敖疏影正在‘监刑神将’伏友德的帮助下,将一条黑色巨蛟从河底的洞窟里面强行拉出来。 在这过程当中,可以听见远处群龙鼓噪。 无数条黑蛟与强大水妖都云集在这条支流的河口,朝着敖疏影张牙舞爪,咆哮震吼。它们的眼瞳中,都含着切齿的痛恨,可也有着忌惮与惊惧。 只因在那河口处,也有敖疏影带来的四百余条蛟龙,十数万隶属于东海龙族的虾兵蟹将,在河口处形成了严密的军阵。 在他们的后面,还有六千名顶盔掼甲,严阵以待的天庭兵将。 “斩!” 随着敖疏影一声轻哼,‘天刑神将’兰御的铡刀就即时落下。将这条十二重楼修为的黑蛟,同时也是这条支系的龙神直接身首两断。 随后黑蛟的血肉与龙骨,都被两位神将一起收入到了天刑台内。。 他们斩杀的属于孽龙一脉的黑蛟,而所谓‘孽龙’。是那些不愿意遵守龙族戒律的蛟龙,或者干脆就是违反戒律之后,逃遁到草原安身的龙属。 可它们都是毋庸置疑的真正的龙脉,这些孽龙们的鳞片血肉,骨骼筋膜都有着巨大的利用价值。 这一条十二重楼修为的黑蛟,至少价值百万,可以炼制数件高阶法器,甚至是极品法器。 然后二人还搜刮了这条黑蛟的洞府,寻到了大量的天材地宝,稀世之珍。 漠北草原是寒苦之地,所以草原上的河流基本都没香火。不过这边的各种资源却很丰富,许多修行人能够用得上的灵药仙植,奇珍异宝,这边都有出产。 尤其是炼器所需的各种矿石,这边都应有尽有,储量丰富。 所以孽龙一脉的龙族虽然没法借助香火愿力修行,可它们身家之丰,完全不逊色于长江龙族。 李轩给予他们二人的指令,就是尽可能的搜刮物资,最好是连一根草都不要放过。 敖疏影更关心的则是这条河流本身,她抬手一招,从那些蛟龙中召来其一。 然后她随手就将一封符诏,还有一枚印玺与告身令牌,丢给了自己这条不知隔了多少房的堂兄弟。 “从今之后。你就是这条二棱河的龙神。日后务必要严以律己,恪尽职守!” 那条蛟龙欣喜不已,用爪子接过敖疏影丢过来的三样东西。 让他惊讶的是册封诏书上的落款,不但有水德元君敖疏影的名字,还有‘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印章,以后者为主。 可这条蛟龙随后就不在意的将龙躯低匐:“小弟多谢元君!日后元君但有所命,小弟莫敢不从!” 至于那玄黄大帝,那是谁来着? 敖疏影微一颔首,神色兴奋的对身边的两位神将道:“有劳二位了!接下来就是克鲁伦河,那边是漠北最主要的一条大河,接下来只怕会有一场大战。” 这个世界的蒙兀境内,有多达一万二千条(三倍)的大小河流,辽东与奴儿干都指挥使司的范围内,也有八千多条。 久远以前的龙族对这边是看不上眼,认为这是苦寒之地,没有什么蛟龙能看得上这边。 可在两赵时期,龙族就对这边垂涎不已。 没办法,龙族还是很能生的。虽然真龙没几条,可蛟蟒之属却着实不少。 就如扬州龙君,不知生了多少条。 这些龙种无法安置,就成了所谓的孽种。 于龙族来说,虽然是扩大了种群,可对于这方天地却有大害。有些孽龙,甚至会大肆祸害生灵,为龙族带来无边业障。 而漠北的这些河流虽然苦寒,可蚊子再小也是肉。 到了蒙元时代,他们东海龙族才知这所谓的苦寒之地,竟是如此的富庶,于是更加的垂涎三尺。 不过那个时节,他们东海龙族本身连黄河一线都守不住。 那些孽龙们得蒙兀人的册封,大量侵占黄淮一带的富庶水系。直到晋太祖,他们东海龙族才得以扭转局面。甚至是从征蒙元,随大晋的太祖太宗征伐漠北。 不过他们并未能在这边站稳脚跟,太宗暴毙之后,就不得不退出草原。 直到今日,他们才有了再次夺取蒙兀水系的机会。 不过就整个龙族来说,绝大多数的龙其实都不看好。 在他们看来,只要朝廷没法在漠北草原站稳脚跟,这水系册封也就等于无根浮萍。 可敖疏影却坚信李轩,认为这次大晋一定能将漠北漠南与辽东之地都纳入辖下。 她没法说动整个东海龙族,就只能以自己的影响力号令两江五湖的部属与众多兄弟子侄。 而此时李轩麾下的两位神将,则是反应各异。 天刑将军兰御闷声不吭,神色沉默的看着这片熟悉的山河,想着他昔日在塞外征伐的岁月。 兰御对于蒙兀人固然瞧不上眼,甚至是含着蔑视。 可李轩与敖疏影的所作所为,也让他提不起太多兴趣。 他对大晋的一切都痛恨之极。 如果不是自身受制于人,现在的这位主公也让人敬服,兰御绝不肯为这次晋军的北伐出力。 他尤其佩服李轩的兵法,兰御不确定大晋能否在漠北建立稳定统治。却认为此战,蒙兀人的胜算渺茫。 那位玄黄大帝的兵法,哪怕是在过往万年岁月中,也足以跻身前五。 监刑神将伏友德则不似兰御那样桀骜,他回以一笑:“龙君勿需客气,陛下有过吩咐,让我等二人都听从龙君号令,全力协同龙君作战。何况你我都是天庭一员,自当同心戮力!” 何况他眼前这位,在民间的信仰中,还是他家那位玄黄大帝的妻子—— 敖疏影微微颔首:“那就全军进发吧!” 此时她已望见克鲁伦河的上空,盘旋着一条巨大的黑龙。 这条黑龙隐藏于云雾之中,气息阴冷深沉。他那含着滔天杀意的黄金色龙瞳,正俯望此地。 敖疏影不由握紧了双拳,高昂的战意在心念之内滋生。 她知道那是自己肃清克鲁伦河的最大障碍—— 第七四二章 这是什么东西? 九日之后,捷胜冈。 捷胜冈原本无名,晋太宗北伐时经过此地,亲自取名提字。。。 此处位于擒胡山的北面,有溪泉数条,甘甜清冽,可以供十余万大军饮用,由此成为历代中原王朝北伐的重要据点。 其位置恰好处于戈壁沙漠与乌兰巴托之间,可以作为二者之间的中继。 所以不独大晋,昔日汉唐之时攻伐大漠时,也曾数次经过此地。 李轩就在捷胜冈的几条溪河沿线建立了几个简易土堡,作为后方粮草转运的据点。 也就在这一天,位于捷胜冈的东面二十里,竟是万马奔腾。 为数两万人的大晋骑军,正在往捷胜冈方向疾驰而去。在他们的前方,则隐隐有炮火轰鸣声传来。 十余日前还是牧奴身份的早日格图正匆匆策马回奔,来到晋军阵前,寻到了这支晋军的将领,宣府总兵范广。 “总兵大人,已经探查清楚了。那是兀良哈三卫的人马,我认得他们的图腾,黑狼含箭,只有兀良哈三卫在用。正面攻城的只有十二面千户骑。我过去的时候,他们正以骑射之法围城,射术非常精准,战马也很健壮。 除此之外,我还在旁边的林中,发现了一支兵马隐伏。我不敢靠近,只能估算他们的人数,应该是我们的一半——” 早日格图搞不清楚一百之后的数字,只能约莫估算兀良哈三卫的骑军数量。 他的眼中含着些许忧意:“他们所有人都携带弓刀,穿着黑色鹿皮裘,应该是兀良哈的黑狼骑,据说都是兀良哈三卫中十里挑一的勇士。” 早日格图正是十余日前,在二连浩特第一个对千户下手捅刀之人。 这位昔日的牧奴原本没有名字,是事后那位汾阳郡王亲自给他取的名字,早日格图意为‘勇气’。 可早日格图知道自己其实不像汾阳郡王以为的那么勇敢,他当日之所以敢首先站出来,首先是刻骨的仇恨驱使,其次是认为风险不大。 即便大晋从草原退走,早日格图也可以内附。 他很早就听说过,早年太宗时期内附的那些蒙兀人,有很大一部分退到长城之后。 这些汉化后的蒙兀人,日子都过得还不错,虽然也有不少人死于宣府与大同的历次战事。可至少与他们这些牧奴比起来,过得像是人样。 可如果有可能,早日格图当然希望晋军克定蒙兀,让他们这些牧民们能够继续待在草原上。 不到不得已,早日格图不想离开这片生他养他的地方,还有汾阳王殿下承诺给他们的草场。 所以早日格图自愿从军,主动做晋军的向导。 他昔日曾经追随他的主人,那名被他捅了一刀的千户那颜穿越漠南漠北,对漠北这边的地形了如指掌。他更具备着一种藏于血脉中的力量,可以让早日格图拥有鹰一样的视力。 可今日前方的情况,却让早日格图颇觉担忧。 那些黑狼骑的数量超出了驰援的晋军骑军,而在早日格图的认知中。 晋人长于步战,他们曾经以无敌的步阵横扫草原。 可在骑军方面,晋军却不占优势,晋人都不擅骑马,无论如何都及不上草原中在马背上长大的牧民。 如果是在马背上作战,两人晋人骑兵,都不是一个牧民的对手。 而今日他们的敌人,还是战力不下于怯薛军的强大骑军。 “兀良哈的黑狼骑?照你的说法,也就是两万出头,比我们人数多一点。” 范广的目中就透着凶光:“运气不错,汾阳王殿下最担心的就是这支黑狼骑。只要除掉他们,兀良哈三卫就不足为患。” “可我们疾驰一日,从北清水源到此地,奔驰千余里,沿途都没有休息过。”范广的副将,含着苦笑道:“马力只怕还是不足。” “累归累,用来克敌足够了!估计兀良哈的那些狼崽子,也不会给我们喘息的机会。” 宣府总兵范广的神色淡定如常:“怎么?你对此战没有信心?” 那位副将则微微摇头:“末将只是担心,届时追亡逐北时体力不足,没法将他们全歼。” “那就想办法用地势弥补,我们到那边去列阵。” 宣府总兵范广冷冷一哂,从容的用马鞭往南面方向点了点:“在这里还可稍加修整,差不多能休息半刻。” 宣府副将当即往他说的地方看了过去,然后眉眼微扬:“总兵英明。” 那边恰是一条溪河的河畔,地势较高的一块地带。 难得是那溪河湍急,最深处有两人多高,整体则呈人字形。 此战一旦他们取胜,将对方击溃,就可很轻松的将那些蒙兀骑军,堵在人字的内部。 范广则一声冷笑,“发我将令!通告兄弟们,我们去那边布阵,所有人即刻换上战马,给左轮枪装弹! 还有,让附近的捷胜冈甲堡,丁堡与乙堡弃城而出。让他们赶到河对面去看着,稍后不许一人一骑从对面登岸逃脱。” 早日格图感觉不可思议,他听范广的军令,竟是有着围歼那两万余黑狼骑的打算。 而此时两万晋军骑军,已经轰然而动。 他们在奔行的途中,就已换了马匹。 这次北伐的晋军,大多都是一人双马。唯独范广麾下这只用于维持沿线粮道的骑军,是一人三马。一匹战马,两匹驮马,可以让他们在粮道沿线高速机动。 而就在他们列阵的同时,也在整理着他们的装备。 他们更换了战马,同时将一块块明亮的胸甲穿戴在身前。然后将一颗颗定装子弹,装入到那名叫‘左轮枪’的枪械当中。 在土木堡的时候,瓦剌大汗缴获了大量的晋人的三眼铳。 早日格图从没见过这种枪,它们看起来与三眼铳与迅雷铳有些相似,都有个蜂巢般的结构。可左轮枪的前面,只有一个枪管。 除此之外,三眼铳虽然也很轻便,却无法单手握持,可这左轮枪却可以。 也就在所有晋军骑士,都准备妥当的时候,前方已经出现了一片黑压压的骑士。 果然就如早日格图所说的,全都是身着鹿裘,弓马精良的骑士。 最开始是一万四千骑,总共十六面插着苍鹰尾羽的千户骑,从左侧翼的密林方向出现,掀起大量烟尘,并惊起了无数的飞鸟。 之后又有一万一千骑,十二面千户旗匆匆赶至——这应该是从土堡那边匆匆撤围赶至的。 范广哈哈大笑,万分欣赏的拍了拍早日格图的肩膀:“好汉子!这份探看军情的能耐可真不俗,有没有兴趣到我的麾下做夜不收?我让你直接从小旗做起。” 晋军的所谓‘夜不收’,就是哨骑探骑的意思。 范广刚才也放出了不少人出去,可没有一人及得上早日格图这么迅速准确。 这让他多了至少半刻时间用于应变。 早日格图却只能强笑了笑,同时紧紧握住了他手中的缰绳。 他心中有些发虚,此时唯一能给他信心的,就只有自己胯下的战马,还有他从小锻炼出来的骑术。 而此时在他们的对面,朵颜三卫之主‘孛儿只斤·阿札失里’,也正在观望着晋军。 “有意思,他们这是想要与我们正面厮杀?” 蒙兀的兀良哈部,是元太祖的‘幼弟’孛儿只斤·铁木哥斡赤斤世传的家业。 在他们降服大晋之后,晋太祖曾经尝试将他们拆散。 其中的一部被迫南下,成为宁王的部属,也就是朵颜三卫。 一部分则继续留于原地,也就是兀良哈部。 而在太宗时期,晋太宗征服了降而复叛的兀良哈部,将之进一步拆分,成为兀良哈,木里塔,木里吉三卫。 可蒙兀人尚贵种,此时的兀良哈三卫,又全数回到了铁木哥斡赤斤的后人——兀良哈汗,或称兀良哈台吉‘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的手中。 此时这位汗王的面上,既有疑惑,也有轻蔑。 疑惑是因晋军竟然没有退往附近的土堡,依托堡垒休整作战;轻蔑的则是因他对自己手下的黑狼勇士有着十足的信心,他们正常情况下都能战胜两到三倍的大晋骑军,何况这个时候,他的黑狼勇士们已经养精蓄锐了将近一日。 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稍作凝思,就果断下令:“不能给他们修养的时间,这次就以我的三千王帐军为中军!两翼展开,中央突破。我给所有人二百个呼吸时间休息,二百个呼吸之后就吹响战号!” 他旁边的弟弟孛儿只斤·合撒儿却微微摇头,语含着几分嘲讽:“为了也先的王图霸业,兄长你这未免也太拼命了。难道你真想让那个绰罗斯的家伙取代我们孛儿只斤,成为草原之主?” 阿札失里却神色淡然:“那又如何?反正这草原之主再怎么样也轮不到我们家。只需有人能击退晋军,让我兀良哈部不用再承受昔日的耻辱,那么谁当大汗都可以。 你可知如今晋人在草原上做什么?他们攻占草原之后,没有礼待我族的贵人。而是残忍的将他们杀死,然后将他们的牛羊分给那些牧民——” 就在这个时候,阿札失里的神色微愣,发现对面的晋军骑马,此时竟轰然而动。两万余骑军展开了三里余长的宽阔战线,主动向他们冲击过来。 兀良哈汗孛儿只斤·阿札失里一阵发呆,然后哈哈大笑:“这群晋人,他以为我们让出了乌兰巴托,是怕了他们吗?给我吹起号角,传告所有儿郎,现在起放开缰绳,让他们控制马速,开两次弓后再全速突击!” 随着苍凉的号角声传遍战场,所有的蒙兀骑士也是纷纷策马向前。 他们遵循着自家汗王的指令,一开始策马缓缓而行,沿途中张弓两次,泼洒出密集箭雨。 不过这效果不彰,晋军将领经验丰富,沿途中连续两次加快了马速,甩开了绝大多数箭支。 这两轮齐射,只是令晋军的阵列稍稍混乱。 这个时候,他们彼此间距离已不到二十丈,彼此间已经可以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而就在所有蒙兀骑士都纷纷收起弓箭,开始全力奔驰的时候。他们却看见对面的大晋将士竟然没有拔刀,而是各自抬起了一个古怪器物,遥指着他们。 阿札失里被众多王帐亲军众星拱卫般的护在骑阵中,他望见这一幕不禁错愕,心想这些晋人到底是在搞什么鬼? 而下一瞬,阿札失里就听见一阵‘砰砰砰’的震鸣声响,整条战线上瞬时硝烟四起! 也在这一瞬,前方无数的蒙兀勇士蓦然间跌落马下。 第七四三章 不会惯着你 “是火铳!” ‘兀良哈汗’阿札失里听到响声,就意识到晋军手里的是什么东西。 他先是奇怪,这些火铳的造型很奇怪,体积也很小,枪管也只有人的小手臂长。。。 居然可以单手握持,而且不用点火绳。 阿札失里随后就一阵暴怒:“卑鄙的晋人!儿郎们给我加速冲过去,宰了他们!” ——刚才晋军的这一轮射击,至少让两千多最勇猛的黑狼骑士从马上栽落。 虽然双方都是高速奔行的状态,可双方不到十二丈的距离,还有线膛枪管的结构,大大增强了晋军将士们的射击精准度。 他们在没把握的时候,通常会选择对方的战马。战马的目标更大,也更容易被击中。 而就在兀良哈的黑狼骑士们纷纷暴怒,进一步提升马速的时候。 战场上这时一片‘砰砰砰’的响声,大量的白烟腾起空际,对面则是更多的蒙兀人栽倒在了马下,更多的战马在疾驰中陡然失蹄,连人带马的轰然翻坠。 晋军阵中的早日格图,惊愕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只听战场上除了马蹄声之外,到处都是连绵不绝的枪响。兀良哈的黑狼骑的惨叫声与战马的嘶嚎声也是震彻天地。 晋军的开火速度极快,一发接着一发,密集的弹雨持续的往前方的蒙兀人倾泻着。 直到足足六发之后,他们的射击才告一段落。 有时候这些枪械会出现哑火,可前方近万左轮枪哪怕只有七成的发火率,也给兀良哈的黑狼骑士们带来了巨大的杀伤。 兀良哈人的军阵竟然凹下去了整整一片,早日格图的鹰眼发现至少有八千名黑狼骑士栽落地面。 他们当中真正中弹的没多少,大多数都是战马受损,然后在翻倒后被巨大冲击力撞伤。 还有许多人被重达千斤的沉重战马,甚至是数千斤的地行龙压住了肢体,或是足部被马镫缠住,一时无法动弹脱身,然后被晋军的战马践踏成泥! 位于第一列的晋军在连续六次射击之后,就开始放缓马速,以极快的速度为左轮枪装填,将一颗颗预装的子弹添入弹巢。 在双方都在急速奔驰的情况下,他们本没法在接敌之前完成这一动作。 不过他们后方还有后续接力之人,奔驰在后方的第二轮晋军骑士开始加速向前,用他们手中的一万把左轮枪,再次在前方泼洒弹雨,继续制造着恐怖的杀伤。 早日格图忖道这应该是骑射版的‘二段射’,他当即心绪大定,知道这一战,晋军已经赢定了! 他看着前方的那些蒙兀人不断身躯颤动,从马匹上倾倒了下来,看着那些疾驰的战马以各种样的姿态翻倒地面,心中顿时滋生出无穷的惬意与快感。 早日格图对这些压在他们头顶,让他们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蒙兀贵人痛恨到极致。 他的两个妹妹由于模样长得好,被千户那颜与他的朋友玩弄折磨到死去。 早日格图的父母则由于年纪较大,力气不足,被那颜豢养的勇士们逼着去草原上‘天葬''。 ——也就是被放逐出部落,成为草原上那些鹰与狼的食物。 这可以让千户那颜省下两份钱粮,所以部落中从没有人能活到四十岁以上。 当时早日格图是何等的痛恨绝望,今日看这些‘贵人’与‘勇士’的落马,就是何等的快慰与兴奋。 这些食用着奶和蜜,踩在他们背上的贵种们也有今天? 就在这两轮十二发子弹过后,第一列的大晋骑士已完成了装弹。 他们通常没法完全将所有弹巢都装填完,只是装个四到五发就匆匆将左轮归位。 可这已经足够了,他们的持续射击已经将前方的兀良哈黑狼骑士完全击溃。 他们的前方,已经没有敢于直面晋军冲击的蒙兀人。 而晋军的左翼一段,则是娴熟的前插包抄,正在将所有溃散的蒙兀人,往南面那个人字形状的河滩驱赶。 “不!” 兀良哈汗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策马奔逃,双眼赤红,神色狰狞而又癫狂,语中则充斥着无法置信:“这不可能!我的勇士,我的铁骑,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 他极力的用手按住了左胸的伤口,以避免更多的失血。 晋军的枪弹,伤不了他这样的第四门武修。 可方才黑狼骑全军大溃,他被迫在无法调用万军之势的情况下与大晋战将范广交手,被后者一刀砍在胸前,几乎斩破了他的心脏。 他的弟弟孛儿只斤·合撒儿,则是大腿被斩了一刀,深可见骨,他的脸色青白毫无血色:“兄长,他们正在把我们往河滩方向赶,看来是想要把我们围歼在此——” 阿札失里也察觉到了异常,他的心绪一沉,然后直接就抓住了合撒儿:“给我听着,合撒儿!这溪水不深,你带着我的亲卫骑士泅渡过去!出去之后一定要通知也先大汗,晋人有了新式火枪,绝不能与他们正面决战。 合撒儿,兀良哈的未来就交给你了,你回去就继承汗王。回去后如果实在撑不住,那么投降晋人也可以,只要晋人能保障我们家的草场与牛羊。这里就交给我了,由我来断后!” 这场大败,已经葬送了兀良哈最精锐的兵马,最勇猛的将士。 他们已经没法再与大晋作战了,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做法是降服。 即便是元太祖,昔日也曾向金人低头匐首过,这没有什么好羞耻的。 力不如人的时候,就该尽量保全自身,隐忍积蓄力量—— 阿札失里也自问自己也将声望尽丧,已经难以让旗下的诸部落听命。 与其回去承受羞辱,倒不如战死在这里,像个‘孛儿只斤’氏的子孙一样死去。 不过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的话,却戛然而止。 只因他发现对面的河畔,出现了大量的晋军步军。 他们大概有两千二百人,在河畔八十丈处排出阵列,抬着那些射程与射速大增的改良鸟枪,遥指着对面。 一股绝望的情绪,顿时在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的心内滋生。 可与此同时,他也含着一股强烈的不甘与不服。 战至此刻,阿札失里倒是不觉晋人真的卑鄙。 可如果他早知道晋人有那种古怪的武器,他绝对不会使用这样的战法,更不会输得如此惨烈。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在一片狼藉的战场上。 宣府总兵范广一刀斩下了孛儿只斤·阿札失里的人头,同时一声慨叹:“倒是一条汉子!无愧为黄金之血,可惜了。” 当他们在河滩上再次交手,兀良哈汗阿札失里一直燃烧气血奋死搏杀,没有再后退半步。 直到二十个回合后,阿札失里彻底力尽,被范广当场斩杀。 旁边的孛儿只斤·合撒儿也力尽而倒,他躺在地上,气息虚弱:“范将军,我们兀良哈愿意降服,孛儿只斤·铁木哥斡赤斤的子嗣,愿意再次臣服大晋——” 可回应他的,却是一道雪亮的刀光。 宣府总兵范广唇角微哂,直接就将合撒儿的人头斩飞出去:“降而复叛,叛而复降!那些腐儒们可能会答应,昔日太祖太宗也信了你们的邪。可我们家郡王殿下却不会惯着你们!” 他语声中饱含不屑:“还想要故技重施,保全部众?做梦!” 与此同时,宣府总兵范广将长刀归鞘。 他眼神复杂而又苦涩的扫望着眼前的战场,还有那一片倒下的兀良哈黑狼勇士。 宣府总兵范广精于骑射,也擅长统御骑兵。 可眼前的这一幕,让他深刻的领会到,骑军的时代正在消退。 日后的战场,定将是火器的天下—— ※※※※ 时间进入到七月,瓦剌大汗也先发现自己的日子渐渐难过起来。 他一天到晚几乎无法处置军务,时间都用在了处理各部的冲突与矛盾上。 ——几乎都是因草场与牛羊引发的问题。 这家说他们的羊被偷占了,那家说有人偷偷使用他们的草场。 瓦剌大汗也先是瓦剌人的汗王,阿鲁浑河西面的草场,也是世世代代属于瓦剌诸部的。 他不得不更偏向瓦剌人,否则会失去部属的人心。 可这却令退到这边的鞑靼人怨声载道,那些鞑靼诸部的头人们还好,他们基本没受到影响,也易于安抚。 也先诚恳的解释几句,再赏赐一点财货,就可以平息鞑靼头人们的怨气。 可底层的鞑靼牧民却都憋着一股邪火,他们认为自家是被也先强行征召到阿鲁浑河以西的。 如果早知道他们会被这样对待,他们宁愿继续待在原本的牧场,投降那些晋人。 这些牧民偶尔能听到不知哪里来的传闻,晋人不但对他们这样的普通牧民秋毫无犯,还会将那些贵人的牛羊瓜分,赐予给他们。 这让所有鞑靼部都发生了动摇,几乎每天所有人都在想,自家的牛羊都快饿死了,自己凭什么给那些躲在厚实毡帐里面享福的头人们卖命? 凭什么要卖力气,让瓦剌绰罗斯家的也先,当他们的大汗? 瓦剌部的人也很恼怒,他们认为自己是在帮助鞑靼人。 他们遵从也先的指令,腾出草场,给这些鞑靼部的丧家之犬暂时容身。 可他们还不知道满足,在侵夺更多的草场,滥用他们的水源。 瓦剌大汗也先不是愚纯之辈,他对下面的情况其实了如指掌,也知道自己的屁股底下其实憋着一座火山。 问题是他即便知道了也无可奈何,只能尽量安抚,同时令国师阿巴师与一众喇嘛上师以及萨满们四面奔走,帮助他稳固人心。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火山里面的熔浆却是越来越多越来越热了。 一切都源于干旱,到了七月份,天上竟然持续四个月连一滴雨都没有下,几条河流的水位也在不断下降。 天气则越来越寒冷了,可能到八月份就会全域下雪。 ——这雪其实无助于缓解旱情,只会让那些干枯的牧草直接冻死。 晋军则屯兵在阿鲁浑河以东,没有半点想要渡河的意思。他们骑军四出,日夜扫荡着所有的草场。 那只‘神血青鸾’则飞翔于空,配合地面的晋军‘夜不收’,监控着各处的军情,不容许任何蒙兀部落到阿鲁浑河的东面放牧。 明明对面就有更丰美的牧草,他们的牲畜却无缘享用。 也先欲以轻骑持续的破坏晋军粮草,或者等到九月份天寒地冻,草原大雪的时候,那些南边来的晋军无法抵抗漠北的严寒,借助寒冬的威力瓦解敌人。 可越来越多的事实表明,可能最先撑不住的是他们蒙兀一方。 也先派出的那数万游骑至今都没有像样的战果,有一些甚至是直接消息断绝,再无音讯。 然后也先留在鞑靼部草原的‘夜鹰’,给他带来了一种叫做‘羊毛衫’的东西,让他的心情跌到谷底。 用羊毛编织成衫,草原上很早就有了。可这很费工夫,需要几十个人一起劳作好几天去编织,所以一直都只有富有的部落头人们使用。 可也先的‘夜鹰’却告诉他,这种密实,轻便,舒适,且保暖的羊毛衫,晋军几乎人手一件。 他们还用缴获的皮毛,大量的制作简易皮裘与马靴,分发给晋军部众。 ——也就是说,晋军的抗冻能力会比也先想象的要强。 此时反倒是他们阿鲁浑河以西,也先闲暇时曾经去看过几个草场。发现那些牧草又枯又黄,能够使用的已经没多少了,甚至许多畜牲宁愿饿着也不爱吃。 这让也先的心情,无比的沉重。 也就在这个时候,也先收到了一个噩耗。 兀良哈汗孛儿只斤·阿札失里合同他麾下两万六千名黑狼骑,一起战死于捷胜冈。 整整两万六千名最勇猛的蒙兀骑士,都被晋军全歼,几乎无一幸存。 “这消息确定了?” 由于这消息过于震撼人心,也先的身躯微微摇晃,几乎无法站稳。 他随后用狼一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夜鹰首领:“阿札失里真得战死了?可他究竟是怎么输得?怎么会全员战死?” “消息确凿无疑!” 那位夜鹰首领匍匐着身体:“我去看过战场,他们是正面被晋军击溃之后,被合围封堵在一块狭窄的河滩地,导致全军覆灭。 且不止是兀良哈人,这二十天来,我们有一万多骑,倒在了晋军的粮道沿线。他们没能骚扰到晋军的粮道,反倒是让自身损失惨重。朵颜三卫好不容易凑出一万五千精骑,也被蓟州总兵官王源设伏围歼。 从目前收到的情报来看,这应该与晋军大规模装备的一种‘左轮枪’有关,可我不知具体的战法与用处。晋人的保密很严,且自从晋人夺宫之变以后,他们的绣衣卫与内缉事监的能力就提升了好几倍。晋人的夜不收与绣衣卫在遮蔽着整个草原,让我们的夜鹰损失惨重。” 也先不由凝眉,晋人的情况他是清楚的。 自从孙太后与正统帝败亡,那位大晋长公主一方面提升绣衣卫与内缉事监的薪俸,一方面极力的进行清洗。 如今不止是草原安排的众多‘暗子’损失殆尽,就连他现在的盟友,那个神通广大的‘金阙天宫’也很难再打听到晋军的情况。 也先不由深吐了一口浊气:“金阙天宫的那位大司命说晋人的领土正在遭遇灾荒,你认为晋人是否有断粮的可能?” “不!” 那夜鹰首领坚定的摇头:“大汗,晋人的漕船正源源不断的将粮草运到京城,从宣府到乌兰巴托的粮队也络绎不绝。他们在漠北积蓄的粮食,也足以支撑两个月。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坏消息,晋军的蓟州镇与辽东镇都在动员,似乎准备在七月末开辟新的战场,横扫朵颜三卫。” 也先的脸色,一时难看无比。 他想大晋究竟哪里来的这么多钱粮,他们居然还有余力开辟第三战场。 朵颜三卫应该是撑不住的,他们的壮丁在去年宣府一战就折损了一半,如今又损失了一万五千骑。 就在也先心情糟糕到无以复加的时候,蒙兀国师阿巴师也在此刻脸色凝肃的掀帐而入。 “大汗!”阿巴师的语声涩然:“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就在两个时辰前,鞑靼部中军七万户,与您旗下的后营三万户发生械斗,死了七百多人。事后鞑靼部中军七万户发生哗变,说是活不下去了,要跨河向晋人投降。” 也先吃了一惊,当即霍然起身:“他们现在在哪里?过河了?” “没有!”蒙兀国师阿巴师摇着头,语声凝重:“我擅做主张,将那些为首之人击杀。可现在的情况很不好,鞑靼诸部的怨气很大,瓦剌部对您也多有抱怨。大汗,我们可能拖不下去了,等到八月,我们可能自己就得垮掉。” 阿巴师的眼神里含着浓重的无奈,他想昔日对大晋太祖太宗百试百灵的战法,怎么这次就没用了? 也先也是神色肃穆的阖上眼,须臾之后他就双拳一握:“去个人告知金阙天宫,七月十日,我会率军跨越阿鲁浑河,与晋军决战!” 他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要么一直避战到人心丧尽,自家不战而败;要么就在战场上做决死一搏,与晋军分个胜负。 也先认为自己还是有胜算的,他已经在阿鲁浑河的西面云集了七十余万勇士,更将不少牧民操训成军。 相应的,对面的晋军为维持粮道,扫荡牧场,兵力已经下降到不足四十万。 数日之后,他将统率九十万蒙兀勇士,往乌兰巴托方向扫荡,重建蒙兀铁骑战无不胜的威名! 而如今他们唯一的劣势,就是最顶尖的强者。 如今无论是少傅于杰,那是当日出现的那个白衣女子,都让也先忌惮不已。 五千字大章高潮求月票! 月票又名落孙山,求大家江湖救急! 开荒才过了五天佛系生活,月票榜单就跌到看不见啦。 开荒现在就指着月票榜拉新的读者进来赚钱吃饭,求读者大大们务必开恩,给开荒捧个场。。。 第七四四章 旌旗如云 七月初八,阿鲁浑河西岸与岭北贝尔加湖的蒙兀各部都大举而动,一群群的蒙兀骑士拿起了他们的弓刀,骑上了他们的战马,往阿鲁浑河方向行军。 他们就如溪河一样汇聚在一起,黑压压一片仿佛涌动的黑潮。。。 鞑靼与瓦剌诸部原本是人心惶惶,士气低迷,怨气丛生。 可当这无穷无尽般的蒙兀勇士汇聚在阿鲁浑河的西畔,他们原本有些忐忑的心情,就陡然安定了下来。 在漠北草原,许久都没看到这景象了。 几十万蒙兀勇士如汪洋大海,战马喷着响鼻,肆意奔腾,弯刀与锁子甲反射着一片片的寒光。 高高举起的千户旗与万户旗,则是一面接着一面,一眼看不到尽头。 即使性格最悲观怯懦的人,在望见这一幕之后也会升起雄心壮志,无穷信心。 这股力量当是无坚不摧,所向无敌—— 那些攻入草原的晋人,以前不过是他们铁蹄之下的奴隶。 瓦剌大汗也先就是踌躇满志的状态,他立足在一座山坡顶处,看着下方的那一队队全副武装的蒙兀勇士行进,只觉胸中豪气顿生,壮志凌云。 与此同时,也先的目中也隐含着几分不耐。 他旁边的大将阿剌知院正在解释:“所以我军的战法,是先断其臂膀,再破其主干。汉人的符文燧发线膛枪的确可怕,就如同秦汉时期的劲弩。 那时候还没有马镫与马蹄铁这些东西,所以大汉将军李陵以五千步军横行草原,劲弩指处,草原无人能敌。可最终此人还是因弹尽粮绝,被匈奴逼降。而只需我们能打掉他们的骑军,迟早能让那位大晋汾阳郡王也落到李陵的地步,至少可以将晋军从草原逼退。” 阿剌知院说到这里,用缰绳往东面方向遥指了指:“我军九十三万骑,无不都是骑术娴熟,甚至是精通骑术的勇士,晋人无论如何都不是我们的对手。所以只需有足够的食物,只要我们跨过了阿鲁浑河,无论战场在哪里,我蒙兀一定能战而胜之!” 大司命凝神细听,微微颔首。 她对于蒙兀草原上即将发生的这场大战看重之极,所以这次赶至之后,不惜干犯绰罗斯·也先的虎威,也要质询对方的战法,了解此战蒙兀人是否真有胜算? 大司命从未指望过蒙兀人能战李轩而胜之,她只求蒙兀人能够借助他们先祖的战法,消耗大晋的国力,将大晋的精兵牵制在草原。 可这一次,瓦剌大汗也先竟是欲孤注一掷。 大司命不能不在意,只因这个时候,凡世能够牵制晋人,牵制那位汾阳郡王的力量,已经越来越少了。 草原的蒙兀人,是大司命最倚重的一股力量。她为之投入数百万头牛羊,还为也先提供了可以武装二十万牧民的弓刀与战甲。 如果蒙兀人也遭遇了失败,那对金阙天宫又将是一次重创。 不过阿剌知院的解释,让她砰然心动,感觉还是颇有可行性的。 那黑潮一样涌动的蒙兀铁骑,成千上万的旗帜与大纛,也给了她一定的信心。 数百年前,蒙兀铁骑曾经横扫寰宇,无敌于天下! 如今瓦剌大汗‘绰罗斯·也先’汇集九十三万草原精骑与大晋决战,应该没有失败的道理。 不过大司命随后还是用询问的目光,看向了旁边的白虎宫主史天泽。 这位是蒙兀极盛时代的百战名将,深悉蒙兀战法,大司命坚信着此人的军事能力。 史天泽凝思了片刻,然后微一颔首:“应该有七成的胜算,重创晋军,将之从草原逼退没问题,全歼汾阳郡王的可能性不大。” 史天泽看出也先与阿剌知院的神色有些不悦,他却直言不讳:“李轩统辖的晋军,与那位骑都尉李陵不同,李陵之军内外无援,跋涉千里而弹尽粮绝。 可如今李轩在宣府到乌兰巴托沿线有大量土堡,不但占据各处的水源,还有着足够的存粮。除非大汗能够想办法破掉他们的步阵,否则他们的主力撤回没问题。” 这很困难,昔日晋太祖第二次北伐,‘中山王’徐天德的前锋骑军冒进,败于贝加尔湖之南,折损万余人。可最终晋军主力步阵,还是安然无恙的从漠北草原退回。 蒙兀人想尽了办法,也没能咬下晋军哪怕一个步阵。 史天泽不认为李轩的用兵,会比‘中山王’徐天德差多少。 大司命却已是面现欣然之色,她想哪怕只是在漠北获得一次小胜,将晋军从草原逼退,对于金阙天宫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胜利。 这不但可极大的消耗大晋的国力,更可动摇李轩那个孽障的威望。 “既是如此,我们金阙天宫愿意助阵!” 大司命扬了扬她娇嫩的下巴:“我金阙天宫愿意再襄助大汗五万件西域打造的锁子甲,八万把百炼弯刀,三千把大马士革刀,以壮大汗声威!” 此时金阙天宫的财力,依然举步维艰。 可东岛那边还是有不少武器存量,都是金阙天宫历代收集储存的武器与战甲。 前次被烧的主要是粮食,绝大多数武器储备都保存了下来。 所以沂王虞见深除了火器之外,从不缺兵甲。 也先当即就恢复了笑颜,面上的不虞之色尽数消退:“那就多谢大司命了!我蒙兀儿郎正缺战甲刀兵,本汗就不与您客气了。这次也需仰赖天宫之力,制衡晋军的于杰,还有那什么涂山君。” 大司命就微一颔首:“本宫正是为此而来,大汗放心,金阙天宫绝不会让于杰与那只孽畜逞凶!” 提到涂山君,她的眼中就闪过了一抹阴翳。 大司命原本是欲以这只妖狐,祸乱此人的后院,肢解李轩的人脉。 可结果这妖狐反倒是与金阙天宫断了联系,竟仿佛被李轩降服,为他尽心尽力的效劳起来。 这让大司命郁怒至今,将那妖狐恨之入骨。 ※※※※ 于此同时,在乌兰巴托。 李轩的纛旗已经高高竖起,苍凉的军号声响彻天地。 在瓦剌与鞑靼诸部开始起兵的时候,神血青鸾就已经侦知。 李轩判断出绰罗斯·也先已经有了挥师东进,有了与己方决战的意图。 他却从容不迫,一方面从前方收拢兵马,一方面整顿各种战具,然后在七月初九之夜举办大宴,犒赏全军。 除了酒水限量之外,各种样的肉食管够,席间还有李轩的幕僚团极力收集来的各种美食佳肴,让将士们都尽兴狂欢到接近子时。 再当次日军中竖立起‘汾阳郡王李’的纛旗,乌兰巴托周围的所有晋军营塞都是一片欢呼之声,‘郡王千岁’,‘殿下无敌’的呼声震彻四野。 然后那一队队严整的红色军阵从营塞里面走出来,精神抖搂,战意高亢的往西面方向行进。 “士气可用!” 商弘在李轩的身边,神色轻松欣慰的看着这数十万列阵行进的晋军:“用兵之法,贵在张弛有术,郡王殿下是深得其妙啊。” 他只看这四十三万大军众志成城般的军心士气,就知道这一战,晋军握有着极大的胜算。 此时商弘反倒是为自己在北京城的那些同僚与同道发愁。 自从汾阳郡王出兵塞外之后,朝中的反对与攻讦之声一浪高过一浪。 这都源于土木堡之变与太宗五次北伐的失败,许多士大夫担心大晋会再遭重挫。且即便侥幸胜了,也于大晋分毫无益。 商弘一开始是认同他们想法的,可在时间进入到六月底的时候,晋军的优势越来越明显。 他也曾去信劝说,却反倒是招来了这些同僚回信指斥,认为他是被汾阳郡王蛊惑,有失观军容使的监督之职。 商弘头疼不已,他倒不在乎被自己的同僚们骂几句。却担心汾阳郡王在这场辉煌大胜之后,会借势清理朝纲。 那时候,这些人跳得越欢,越可能遭遇清洗。 可如今满朝上下,有胆量直斥汾阳郡王过失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 李轩却没去理商弘的小心思,他神色淡淡道:“本王倒是没想太多,只是诸军跋涉万里,又在漠北驻军近月,难免疲惫。决战之前,最好是让他们轻松高兴一二。” 此时这四十三万晋军正在他驾驭之下,沿着土剌河不急不缓的往西面行进。 之前李轩初入草原,一日就疾进数百里。 可此时的晋军,一整天都只走了不到八十里路。 这慢也有慢的好处,可以最大程度的让晋军保全自身的基层编制与组织度,让军队的战力保持在全盛状态。 李轩知道蒙兀人的行军之速极快,他们再怎么赶路,也是无法阻拦蒙兀大军渡过阿鲁浑河的。 李轩理想中的决战地,也并非是阿鲁浑河,而是土剌河的东岸一处名叫‘破敌山’的地方。 ‘中山王’徐天德曾经在此处击败蒙兀主力,使之不得不逃遁至岭北贝加尔湖一带。 虽然事后证明了蒙兀之败,其实是诈败,是准备诱敌深入。 可李轩考察过当地的地形,发现此处地形平坦,东高西低。的确有利于步军作战,尤其是利于火枪。 且此处河道有个较大的弯角,形成类似‘几’字形的弯折河道,也就意味着此战,他们可以借助此处的地形大规模的围歼敌人,重演范广在捷胜冈全歼兀良哈黑狼骑一战。 就在两日之后七月十一日,李轩麾下的四十三万晋军,如期抵达破敌山。 也就在晋军开始沿山布阵的时候,在他们的北面,如潮如海一样的蒙兀骑士,正以让人窒息般的气势缓缓的碾压而至。 第七四五章 铁骑的绝唱(求月票求订阅) “那是大司命?” 当蒙兀前哨距离破敌山二十里的时候,少傅于杰就从对面军阵中感应到大司命的气息。 他眯着眼,一声冷笑:“此女胆量不俗!她倒真敢来。。。” 西安城内,此女就置于不顾了么?当钉在陕西一带的中流居士是死的? 想起中流,少傅于杰又有腻味。 两年前的京城之战,他依然耿耿于怀。 不过当前的局面,朝廷确实需要中流居士的助力。 “中流已经出手试过了,大司命将郭京留于陕西,还有她的弟子紫微宫主问是非,执‘千秋笔’坐镇西安城,所以那边暂时可得平安。” 李轩的神色淡淡,唇角处流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不过我还是想说,这位亲临这破敌山之战,实在太冒失了,稍后还得有劳少傅。有可能的话,少傅尽量将此女留下来。” 少傅于杰眼神狐疑,却很干脆的微一颔首:“金阙天宫为祸天下,已是我朝心腹大患,即便汾阳郡王不说,于某亦当全力将之诛灭!似此等世之乱源,还是早日诛除为上。” 可相较于大司命,他现在更关注这场‘破敌山会战’的胜负。 于杰遥空远望,发现鞑靼虽然在中央一带云集了高达四十九万人的庞大骑军,排列出宽约十二里,厚达十四层的雁形阵。 可鞑靼人与瓦剌人最精锐的‘怯薛军’,却都被也先集中在了两翼部位。 旁边商弘的眼神了然,回以冷哂之意:“果然就如殿下与少傅所料。” 于杰与李轩判断对面蒙兀人的战法,是中央牵制,威压晋军的步阵,两翼包抄,重点打击大晋的两翼骑军,剪除晋军羽翼。 如今商弘看对方的布阵,就心想果不其然。 那位蒙兀大汗对晋军的作战方式,显然也做过详细的了解。 他们的骑军到了在距离晋军五里的位置,之后就不再向前了。 晋军所有‘野战滑膛炮’的射程虽然高达十里,可在五里这个位置,蒙兀的众多强横武修,就足以对抗晋军的炮火。 此时那高达九十三万人的气血精魂,武道意势聚集在一起,更非同小可。 当李轩睁开‘护道天眼’,可见蒙兀人的军阵上空,赫然汇聚着一股冲天血柱,血柱的外围,则盘卷着八条庞大的黑龙。 那沸腾的草原龙气,几乎尽数凝聚于此,遥空威压着晋军。 李轩心想这就是草原龙气的最后精华了,他微微摇头,然后果断下令:“传本王号令,命诸部按照预定战法,全军向前!” 他的战法,是两翼突破包抄,中军碾压! 随着李轩的语声,苍凉的号角声顿时响彻了破敌山,随于中军的十辆鼓车,同时擂起了战鼓。 也在这刻,神机营十个团营十一万人,十团营四个全火枪团营四万五千人,加上十万手持改良鸟枪的辅军,以五百人为一组,排列成五百一十个线列方阵,同时循着鼓点声往前行进。 而在晋军的两翼,则是总数十七万出头的骑军。他们在晋军的两翼采用宽阔的雁形之阵,同时策动马蹄。 这一刻,‘破敌山’的山脚轰然震响,那就仿佛是一座大山在摇动。 “静如山岳,动若江河!” 在蒙兀军阵中的绰罗斯·也先,先是为晋军的精锐赞了一声,然后就眼现惑然之色。 他想那位汾阳郡王陡然间全军压上,究竟是意欲何为? “汗王!”阿剌知院提醒道:“不管晋军意欲何为,我军万变不离其宗就是。” 绰罗斯·也先当即心神一紧,然后笑了起了:“阿剌你说的是。” 阿剌才是他这位心腹大将的名字,汉语音译,也可叫做阿拉特,知院只是阿剌的官名,也可叫做阿剌丞相、阿剌平章。 这位其实是汉人之后,昔日元惠宗任命李思齐、张思道、贺宗哲、孔兴等汉人世侯压制元末的众多义军。 大元兵败之后,这些汉人世侯随元帝退归草原,最终形成了现在的巴图特部。 说起来,大晋的河间王皇甫玉,定兴王皇甫神机,也曾是巴图特部的一员。 皇甫玉在元庭曾经官至‘枢密知院’,随后率部投效太宗,成为当时燕藩最强大的一支军力。 而‘阿剌知院’正是如今的巴图特部之主,在草原上拥军八万户,是绰罗斯·也先的左膀右臂。 也先心想这个时候,正该是‘你打你的,我打我的’,对晋军的意图不做理会。 什么叫万变不离其宗?当然是破晋军的骑军两翼! 《荀子·儒效》有云——“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李轩这是想要趁我军远来疲惫,立足未稳!” 也先冷冷的一笑:“此獠之举,却是正合我意!传令中军徐徐而退,保持五里距离。明令两翼所有诸部,准备正面冲杀。怯薛军左右散开包抄,他们的任务是绕击敌后,给我抄了他们的那些骑军——” 此时的白虎宫主史天泽却忽然插言:“大汗,请将您麾下的八万步军加强两翼,再调集十万精骑退后十里以防意外。” 他知道也先麾下并非全是骑军,由于这位瓦剌大汗常有攻夺中原的雄心壮志。 所以瓦剌部十余年来一直保持着八万步军的编制。他们精于骑术,却更擅于下马步战。 绰罗斯·也先对于这位蒙兀全盛时代的汉人名将是颇为尊重的,他当即询问究竟:“史宫主此话怎讲?” 史天泽没有即时答话,而是用手中的长剑在地面画出了两条横线,用于代表两军阵列。 然后他靠在左面那条横线的左右两翼各自画出一条剑痕,在右面横线的背部交叉。 “我观汾阳王的意图,似乎也将胜负手置于两翼。他应该是打算两翼突破,包抄我中军后路!使我中军数十万骑退无可退。” 阿剌知院当即语含惊疑:“史宫主,晋人的骑军,怕是没有突破我军两翼的能力吧。” “兵法之要,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 史天泽神色沉冷的看着阿剌知院:“你是草原名将,汉军首领,难道没读过孙子兵法?大晋骑军确实有很大劣势,可哪怕其中一部突击到我军侧后,也会给我军带来极大伤亡。” 阿剌知院当即不再多言了,绰罗斯·也先亦从善如流,开始调配兵力。 大司命对于大军征战插不上嘴,她此时双拳紧紧的握着,遥望双方那如潮般涌动的军马,只觉是心潮涌动。 她想此战如能击败李轩,那么陕西那边亦可破局,沂王军的形势必将好转。 自己也可以拒绝‘南极长生大帝’与‘太极天皇大帝’的资助,拒绝两家对凡世的进一步干涉。 ※※※※ 李轩的‘护道天眼’敏锐的注意到蒙兀军的军阵变化,可他只是凝视了一眼,就不甚在意了。 对方显然是洞悉了他的意图,可这分毫都无法动摇李轩的既定战术。 在决定性力量的重锤面前,再多的机巧变化都分毫无益。 而此时他麾下的四十三万晋军,就如一台自动运转的机器。在启动之后就无需李轩的指令,各部都有条不紊的往前推进。 他们的前进速度其实不慢,其势依旧‘如山如林’。 所有的步军操训有术,每前行一百步,才需整队一次。 不过对面的蒙兀骑军,也一直在缓缓后撤着,保持着五里的距离。 也先对这几十蒙兀骑军的掌控力也很不俗,这数十万人的大幅度后退,竟然没有生出乱相,只是阵型稍稍混乱。 需知昔日淝水之战,前秦天王苻坚一退就兵败如山倒。 与中军相反的则是两翼,双方高达数十万人的骑军阵列不断的接近,彼此的距离已经不到一里半。 双方都开始默契的加快马速,而蒙兀人的七万怯薛军,则是从蒙兀大军的两翼分离,绕向了晋军的侧后。 而此时在大晋列军的右翼,负责统率辽东镇三万骑军的辽东副总兵杨珍,已经兴奋到双眼充血。 “控制马速!不用太急!不用太急!保持七成马速即可,重要的是稳。要保持节奏,保存马力,接下来我们还有得打。” “保持距离!两骑之间的距离不得超出两匹马,必须如墙行进!就是这样,很好。” “稍后一定要注意脚下,别被那些尸体给绊倒了!” 他发出声嘶力竭的咆哮声,力求让自己的声音,传遍到所有部属的耳中。 由于众多晋军将领的有意控制,晋军的骑阵一直到双方阵列接近到五十丈距离时,也一直未提升到全速。 瓦剌大汗也先望见这一幕,顿时扬起了唇角。 阿剌知院也微一摇头,心想晋人真是愚蠢。 根据他数十年来的骑战经验,在骑军对决时,马速越快越占据优势,这通常意味着更大的冲击力。 就连白虎宫主史天泽,也是眉眼微扬,他倒没有放松警惕。 晋军在粮道沿线,连续数次全歼蒙兀骑军,此事一直都让他不解,也非常在意。 就在这个时候,史天泽望见晋军都齐齐抬起了右手,都拿起了一件奇怪的火器。 史天泽认出那东西名叫‘左轮枪’,此时金阙天宫在大晋朝廷与军中的情报网络,几乎被连根拔起。 尤其在少司命苏醒,重新恢复活动,更有‘听天’,‘六耳’二兽监听的京城内外。金阙天宫已很难打听到晋廷的核心机密,尤其是五军都督府,京营,工部等重要部门。 不过他们的人,还是将晋军最近大规模装备的‘左轮枪’画出图形,上交给了金阙天宫。 可史天泽有看过‘左轮枪’的图形,却一直不解,这种奇怪火枪的内部结构是怎样的?又是什么用途? 直到这一刻,史天泽望见那十数万骑齐齐抬起手中的‘左轮枪’时,他心中骤然一阵麻痹。 双方距离二十五丈,晋军骑兵就开始第一轮开火。 ‘砰砰砰砰’的响声震撼战场,一团团青烟腾空而起。 在晋军的对面,则是一阵人喧马嘶,无数人发出惨叫,那些战马与地行龙则是发出痛苦的嘶吼。 左轮枪对第二门武修的正常杀伤距离只有十五丈,可蒙兀人狂猛的驰速,却提升了左轮枪的杀伤距离。 且绝大多数蒙兀骑士与战马的实力,只有三重楼左右。 这一瞬,整个蒙兀骑军的阵列遭遇重击。无数战马轰然倒地,使得后方全速奔驰的蒙兀骑士们猝不及防,又有高达数千骑被绊倒在地。 那些骑术超绝之人则纷纷提起马缰,使得战马都高高跃起。 可正凌空飞跃的他们,却蓦然间身躯颤动。 只因对面的晋军,已经开始第二轮的齐射。 瞬时间又是近万的战马扑倒于地面,他们的主人则或是中弹,或是被坐骑的惯性带倒地面。 这个世界的地行龙与龙血马在全力冲击时,都可以每个时辰奔驰四百里。 所以这些蒙兀勇士虽然筋骨强健,力达千斤,可在如此强大的惯性下,也纷纷吐血重伤,肢体残破。 紧随其后的,则是第三轮,第四轮。 那‘砰砰砰’的开火声几乎每隔两个呼吸就进行一次,密集的弹雨不断的收割着蒙兀骑士的性命。 又由于双方都采用的都是密集阵型,晋军的命中率高到惊人。 仅仅不到一百二十个呼吸,前后两列十二发射击之后。地面就躺下了整整十二万头的战马与地行龙,还有差不多数量的蒙兀勇士。 原本厚实的蒙兀军两翼阵列,顷刻间就呈现出溃散之势。只剩下不到六万骑,他们的队形已散乱之至,在大晋骑军的前方,显得无比的单薄脆弱,似已不堪一击。 在蒙兀中军,瓦剌大汗也先遥空看着这一幕,只觉是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了他的心脏,如濒死一样的悸动着。 在场的大司命,阿剌知院,白虎宫主史天泽,则是面色死灰。 此时晋军的速度不升反降,放缓到六成左右。 而此前开火完毕的第一列晋军骑兵,已经从容自若的完成了左轮枪的装弹,他们很快就突破了前方的残余蒙兀骑军,将兵锋直指向了后方的蒙兀军步阵! 第七四六章 给你这个机会 辽东副总兵杨珍统率着麾下的三万辽东骑军,以轻松写意之势扫荡了前方的蒙兀骑军残余。 不过这一次,他麾下的骑士虽然连续开枪,可造成的死伤却极少。。。 绝大多数的蒙兀骑士,都是本能的向两旁溃散开来。 左轮枪之所以能在开战之初造成如此可怕的杀伤,就贵在出其不意。一旦敌军有了防备,其杀伤力自然远不如前。 不过有这种连发火器在手,任何骑军都无法在他们面前采用密集的冲击阵型。 这个时候,辽东副总兵杨珍已经透过人群,看到了前方列阵的四万蒙兀步军。 他们就在前方一里处严阵以待,长矛如林,盾列似墙。 “渣滓!” 杨珍一点都没将对面步军阵列放在心上,蒙兀人将这些步军放在两翼,应该是为防万一,确保中军后侧的安全。 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只是万一了—— 在晋军大阵的左翼,共有装备胸甲的骑军七万三千员。 他们在击溃蒙兀人的十余万骑军之后,自身的损伤却极度轻微。 除了一些骑术不精的家伙被尸体绊倒,还有几百个倒霉的家伙被误伤之外,其余大部都保存完好。 以这七万骑军的冲击力,哪怕是采用正常的战法,都足以将蒙兀人的步阵冲溃。 更何况他们如今的战法,已经被汾阳王殿下大幅革新。 “掷弹手何在?” 此时的晋军骑阵,依然保持着不急不徐,优雅从容的态势。 只有一群两千人左右的骑士,在杨珍的一声呼唤之后蓦然从晋军骑阵中加速冲出。 他们顶着对面泼洒过来的箭雨策骑往前,很快就将后方的骑阵远远甩开。 这些人没有正面冲击蒙兀人的步阵,而是在对方步阵前二十丈左右的位置绕过。 也就在这一瞬,足足两千二百多枚足有儿臂大小的长柄手榴弹腾空而起,飞向了对面的蒙兀步阵。 这两千骑士几乎都是四重楼修为的武修,他们丢出的手榴弹不但快如瞬影,还势大力沉。几乎是在对面蒙兀人猝不及防间,将手榴弹硬生生的砸入到他们的阵中。 那些蒙兀人对这些泼洒过来的木棍不明所以,却本能的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定就是类似于‘万人敌’与‘飞雷’之类的火器。 而对付‘万人敌’这种雷法器物最好的方法,就是冰系武诀与寒系法术。 只需扑灭掉导火索,就可以让它们无法爆炸。 蒙兀步阵中的所有第三门武修与萨满,在第一时间就纷纷反应过来。 他们一方面尽力出手拦截,一方面则是极力的将这些头部包铁的‘木棍’封冻。 可仅仅一瞬,这些这些木棍就都轰然爆裂。大量的预制破片往四方扫射,摧残扫荡着周边一丈范围内的一切血肉生灵。 在火药震爆的巨大推力下,那些铁片轻而易举的就可将蒙兀人身上的战甲撕碎,随后又将战甲的主人轰击到千疮百孔。 大片的血雨四面纷洒,爆炸产生的巨大冲击力,将周围的一切人与物都全数夷平,或是推向远方。 仅仅顷刻,这原本严整如墙的盾列枪阵,就出现了几百个巨大的缺口。 也在此时,距离蒙兀步阵不到百丈的晋军铁骑蓦然加速。 他们在一百丈的距离内将马速提升到极致,就如沛不可挡的洪流一样,从那些缺口处冲入进去,然后将之扩大,挤压,直到彻底冲垮! 这些晋军将士几乎都是一手持着马刀,一手拿着左轮枪。 他们沿途以马刀劈砍为主,遇到较为棘手的敌人,就直接扣动扳机,轰鸣开火。 左右两翼的骑军阵列都所向无敌,在短短不到一刻时间,就已各自将对面数万人规模的步阵冲溃,将万余蒙兀步军踏为肉泥! 而在穿透了蒙兀步阵之后,他们的前方已经一片宽阔。 在远方七里外,还有一支大约十万左右的蒙兀铁骑,是蒙兀人用于应变的后手。 可晋军的十数万骑士们,都将之视如无物般的继续策马向前,往蒙兀中军的后侧包抄。 只有隶属京营禁军‘三千营’的三万铁骑没有参与进去。他们全军驰向了前方的一座小山坡,以睥睨之势,锁定着远方这十万蒙兀骑军。 一旦后者敢于向前,那必将被他们的铁蹄踏于泥尘之下。 位于蒙兀中军的所有蒙兀人,早就惊慌失措,他们原本还算严整的阵型,已经渐显散乱之势。 此时整个中军已经无法后退,完成了两翼突破的晋军骑兵就如两只重锤,砸向了他们的后背。 更雪上加霜的是,大晋的中军阵列正加速向前。随军的千余门滑膛野战炮,则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炮位的修筑。 晋军的炮手们无比娴熟的将土层垫高压实,然后将野战炮指向空际,采取仰射的角度轰击敌人。 总数十四个团营,一千七百门滑膛野战炮同时开火,炮火的震鸣声震荡天地,让周围的人们几乎失聪。 于此同时,它们也将一千七百发炮弹,砸向了对面的蒙兀骑阵。 尽管其中的一大部分都被拦截了下来,可其中的一部分漏网之鱼,都在蒙兀军阵中轰出了一片血肉泥毯! 不过更致命的,还是晋军的二十余万火枪兵。 他们正大踏步的向前,逐渐抵近到距离二里半的有效射程。 所有晋军将士都是面色潮红,战意高亢。 在距离三里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将手中的火枪举起到了肩上,等待着自家将官的指令。 在他们眼中,对面的所谓蒙兀铁骑,就如同待宰的羔羊。 “开火!全军二段射,所有方阵继续向前,行进式射击!” 恰好就在距离三百八十丈的时候,那些羽檄塘骑们的嘶吼声传遍了战场。 这一瞬,足足九万把火枪齐齐喷吐火舌,将九万发致命的枪弹向对面轰击。 “汗王!” 阿剌知院的面色发白,双手颤抖。 他已经意识到这一场百万人规模的会战,蒙兀败局已定。 所以阿剌知院的声音,额外的沙哑:“请下令让怯薛军从北面绕路,退向北岭方向——” 此时那绕袭到晋军后侧的七万怯薛军,还没能够与晋军接触。 只因那十余万大晋铁骑,已经把他们远远的甩在后方。 这让怯薛军的包抄绕后,成为了一个笑话。 可这也让这七万怯薛骑,有了逃遁脱身的机会。 昔日晋太祖的大军横扫草原,八次北伐七次大胜。 大元残部最狼狈的时候,甚至不得不退往岭北贝加尔湖与呼伦贝尔苟延残喘,终于等到了中原靖难之变,有了喘息的机会。也等到了西面帖木儿帝国与察合台汗国的援助,得以恢复元气。 阿剌知院认为这个时候,正该最大程度的保全力量,以冀将来。 “退?”大司命一阵发愣,面色茫然的看着战场:“也就是说,我们已经败了?” 她万分不能置信的看着白虎宫主史天泽:“我们还有将近七十五万骑,人数比他们更多。难道就不能想办法挽回?” 史天泽的脸色阴沉,他看着战场凝声道:“汗王殿下,当令我中军数十万骑冲击敌阵。虽然突破晋军阵列的可能性不大,可总比进退失据的好。” ——这其实无助于扭转战局,可总比那数十万蒙兀骑士杵在原地,任由晋军一一枪杀屠戮的好。 他心里则暗暗叹息,心想蒙兀铁骑横扫天下的时代,果然是一去不复返了。 瓦剌大汗绰罗斯·也先则是无比痛苦的闭上双眼:“传令中军,让所有诸部,即刻起决死突击!” 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用制定什么具体的战法了,那些瓦剌与鞑靼的万户们没有施行的条件,也绝不会遵循。 甚至那数十万铁骑当中的一小半都会在不久之后溃逃,而不是徒劳的向敌阵突击, 对于这些部族头人来说,保全部族才是头等紧要的大事,他们既没有为他也先舍命一搏的忠心,也没有舍身成仁的勇气。 可随后绰罗斯·也先又显露出雄狮一样的气势:“阿剌知院,你亲自去统领那七万怯薛军,突击晋军后阵!我不求你能击溃李轩的中军,可你至少得给我毁了他们的那些大炮。” “汗王?” 阿剌知院神色错愕的看着绰罗斯·也先:“臣下可以从命,不过我们嬴的机会很小。这七万怯薛军,可是我们瓦剌最后的希望。” “本汗如何不知?” 绰罗斯·也先面无表情:“可是阿剌,你认为此战之后,我们真得有希望卷土重来?我不是指他们用的火器,而是那位汾阳郡王的手段。他杀了我们的蒙兀贵人,又让牧民分了我们的牛羊。” 阿剌知院不由皱眉,他凝思了片刻才道:“臣以为还是可以的,晋人没法控制草原。” “可那得多久的时光,五十年,还是一百年?这一切都与本汗无关,与你我无关了。” 也先摇着头,目光淡漠:“你勿需多言,本汗决意已定。本汗与其在未来的时间里,像个老鼠一样的活着,倒不如现在决死一搏。可本汗如不投入我的怯薛军,又如何能让中军的万户们遵循本汗之令? 阿剌知院愣了愣神,然后就面色清冷的向也先半跪了下来:“那么臣这就下去了,大汗您保重!” 他领命之后就策马匆匆而去,须臾间就奔驰到数里之外。 绰罗斯·也先则手按着弯刀,看着身边的两人:“大司命,虽说此战本汗有负贵宫之望。可本汗还是想请你助我蒙兀一臂之力,今日本汗已不求能胜,只求与敌俱伤,与敌偕亡!” 大司命听到这句,不由为之动容。 也就在这个时候,天空中传来了一声霸道而清朗的笑声:“好一个与敌俱伤,与敌偕亡! 随着这声音,李轩蓦然现身高空之上,他裹挟着七条浩大的紫金龙气降临于此,琉璃色的纯白浩意则与数十万人的无敌军势与血气混杂,在天空之上显化出了一只巨大的白色凶虎。 此时李轩,白虎还有那七条紫金巨龙,都以睥睨轻蔑之态俯视绰罗斯·也先。 “也先你既有此意,那么本王现在就给你这个机会!” 这一瞬,双方之间的天位真元,浩大罡力轰然对撞,在周围掀起漫天烟尘。 第七四七章 李轩的霸道(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的第一刀就将绰罗斯·也先斩到横飞三丈。 这仅仅是第一刀,他以琉璃浩气驾驭的双刀‘大日神光’,‘大日雷翼’,随后化做雷光电影,一刀刀轰击落下,仿佛神罚。。。 李轩本人却是身驭七龙,闲庭信步一般的踏空而行,同时手按着腰间的长刀‘割龙’,居高临下的睨视也先。 他虽然没用手直接握持双刀,可李轩的一身真元提纯到天位层次之后,就已经有了以气御刀的能力。 这与他亲手握刀没什么区别,还可让他的刀速更增,一息之内三千轰斩,顷刻间就将也先轰击到连退三百余丈,应接不暇,口溢鲜血! 自从在绿绮罗蛊惑下走上‘天帝’之路的时候,李轩的武道就已逐渐定型,有了自己的道路。 唯快不破,王霸刚猛,大巧不工! 他现在的每一刀看似缺乏变化,可刀速却快到接近光电,并将无穷的变化蕴藏于看似简单的斩击当中。 化繁为简,大开大阖。却能让绰罗斯·也先无力以遁法避让,也无法以巧力化解。 而李轩现在,也已有了以力服人的资本! 如果是今日这场会战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绰罗斯·也先还能借助沸腾的草原龙气与李轩抗衡。 可这位瓦剌大汗同样选择了等待,等待双方大军分出胜负,让他的万军之势与龙气更胜一筹的时刻。 然而此刻,晋军的两翼突击,中军碾压,已经强行将草原龙气折断。 蒙兀人的气血之柱依然直插长空,较之战前却已缩小了足足一半。那八条张牙舞爪,霸道威严的草原龙气,此时也是萎靡不振的状态。 也就是说,此刻的绰罗斯·也先在纯粹的力量上,已经落入绝对的下风。 轰! 恰在七千四百刀后,也先的口鼻中也溢出鲜血。 此时他蓦然一声怒吼,整个人化作狂风,在周边形成巨大的龙卷风暴。 云无常,风无相! 也先的武道之路,是风,寒二法。 可他原本走的也是王霸刚猛之路,取风之酷烈,寒之霸道,甚至由此掌握神境武意! 此时李轩的狂暴轰斩,却硬生生的将他逼到放弃最擅长的战法,以风之无相,云之无常,来尝试削弱李轩刀力对他的冲击。 也先也只能削弱,而非是化解,或者避开——只因李轩的纯白浩意,始终锁定着他的元神。 李轩的每一刀,都能无视也先的一切变化,一切伪相,直击根本。 他以气御刀,遥空与也先交手,显得游刃有余。 “本王给你与我俱伤,与我偕亡的机会,可看来也先你是无此能为。” 随着这话音,李轩的刀法武意蓦然变化,由之前的光雷交融,变化为冰雷一体。 以超导武意,兼具了雷的迅猛,冰的寒霸。除此之外,李轩还将江含韵对‘电磁力’的运用融入其中。 这变化让也先猝不及防,李轩轰击过来的寒力,直接就透穿到了也先的体内,让他的一双手臂之上已经凝结出一层寒霜,御刀之时也再无之前的流畅自然。 如果只是李轩的寒法刀意,还无法威胁到寒法已入神境的也先。 可李轩的刀意中,还夹含着琉璃浩气,却让他感觉无比的棘手。 让也先惊悸的是,李轩还未出鞘的‘割龙刀’。 他知道李轩的这把刀不出则已,一旦出鞘,就必是决胜之刻。 还有他们的上空,有一座巨大的剑阵已经覆盖于此地之上。 这剑阵长宽十里,内有剑气三千,如潮水一样的澎湃涌动。那丝丝剑气遥空指下,让也先的元神刺痛不已。 李轩的神念死死的锁定着也先,目光则含着轻蔑,不屑的看着侧旁的大司命与史天泽二人。 “事已至此,大汗不妨束手就擒。昔日你留了我朝正统皇帝一条命,我大晋对你也自当以礼相待。否则本王只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也先心内的狂怒与戾气已如岩浆,额角则是青筋暴起。 他绰罗斯·也先英雄一世,难道末了也要落到正统帝与脱脱不花的下场? 就在这时,高空上的‘六合诛仙剑图’凝聚的惊人剑气,终于凌空轰下。 内蕴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第一剑就将也先的五脏六腑轰碎,胸前爆出了无数血粉。 也先再不迟疑,他知道今日已不是‘与敌俱伤,与敌偕亡’的问题,如果这局面再持续下去,自己只会被李轩活生生的轰杀,甚至是生擒。 他开始燃烧自己的气血精元,使得自己化身的风,更加狂猛,更加迅速,也更加的变幻多端。 “放肆!” 大司命双眼微睁,对于李轩展现出的狂狷跋扈,轻蔑不屑之态惊怒不已。 早在李轩与也先交手之刻,她的袖内就有一把青色的剑丸滑到了手中,并在极短的时间内舒展成一把气息无比凌厉的青色剑器。 当李轩凌空踱步,以盖世霸王般的气势走到她身侧时。 大司命手中的‘极天之法’,已经在李轩的脖颈上割开一条血痕。 李轩却依然将之无视,他哈哈大笑:“大司命还是先顾自己的好,本王已命中流居士前往天山金阙天宫,助少司命一臂之力。可能不久之后,这天宫就将易主。” 大司命的娇躯,当即微微一颤,面现寒洌之意。 她自家人知自家事,此时的金阙天宫的确空虚。 大司命自然不会让金阙天宫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还维持原状,可问题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金阙天宫财力困乏,也没法将造价数万万两纹银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做整体的修改。 这座仙阵只是换了层皮,阵法的核心架构并未更改。 拥有‘斩仙令’的少司命,对于此时的金阙天宫,依然有着莫大的威胁。 何况还有一个掌握着‘混淆’之法的中流居士。 不过大司命的心绪,还是镇定如万古恒冰。 《金阙天章》正本早就被她隐藏,此时已不在天宫内。 何况坐镇西安的天市宫主郭京与紫微宫主问是非也不是死人,不可能坐视中流居士与少司命攻伐天宫。 “除此之外,我还请了我的仇叔仇千秋,还有我家伏魔天尊朱明月——” 李轩明显感觉到大司命的心念陡然剧颤,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不过现在,大司命你还是先顾自身吧!本王在此地,也为大司命准备了一份薄礼,聊表敬意。” 就在他说到‘朱明月’三字的时候,一股纯白浩气就已遥空轰落。 少傅于杰窥见了大司命心志动摇的这些许罅隙,以琉璃浩气,极天之法直轰她的元神深处。 大司命瞬间就反应过来,她手中青剑一挥。 “天律,至尊!” 她以律令之力,将自身的位格强行拔升到至尊阶位,也就无惧于少傅于杰的镇压之力。 于杰一介人臣之身,如何能镇压住至尊位格? 可大司命并非帝皇之身,这让她当即承受了天地间的龙气反噬。 由此之故,大司命也换取到了不属于她的力量。 她以‘天律’为核心,凝聚起了恢弘剑气。 那无匹剑意,直指少傅于杰。 可就在这瞬,敖疏影的身影,蓦然显化于云空之上。她一拳遥空虚捣,将大司命背后那层层叠叠的真元罡气,轰出了巨大的孔洞。 这位水德元君的武意还是在半步神境层次,可由于信徒的增加,她的力量更加浩大。 于此同时,监刑神将伏友德与天刑神将兰御的身影,也现于南北两方。 前者驾驭‘浑天锁’,将无穷的锁链,往大司命缠绕过去;后者则驱使‘斩仙铡’,以斩仙铡的断刃遥锁着大司命的元神根本。 “神明?” 大司命的眼中顿时现出了几分冷漠不屑之意, 她探手一挥,就将一枚剑形令牌‘诛神令’显化于自己的身侧。 大司命在去年年底就从郭京口中,就得知了这两大神将的存在。 她想不明白这两大神将是由何而生,又是如何取得‘浑天锁’与‘斩仙铡’的控制权。 更不明白天刑台空间,到底是怎么遗失的。 自去年襄阳之战以后,大司命就无法再进入天刑台空间,也没法借助‘诛神令’召唤于现世。 不过只要是神明,大司命就没有任何畏惧之意。 她的‘诛神令’就是为诛杀神明而铸造,克制天地间的任何神灵。 哪怕是拥有强大肉身的龙族,也一样会被此物压制。 不过就在下一瞬,大司命的神色一愣。 她发现自己的‘诛神令’,无法对监刑神将与天刑神将二人发挥任何作用。 就连后方的敖疏影,也不受任何影响。 “这是?” 大司命蓦然抬头看向苍空,然后她就望见了一枚白玉镶金的巨大印玺悬于虚空。 那印玺之下,则是‘玄黄大帝诰宝’六个苍劲雄奇,仿佛蕴有无穷真理的篆字。 大司命的瞳孔,当即收缩成了针状。 此时李轩的语声已悠悠传来:“你一个代天行律之人,也敢扭曲天律,妄居至尊?” 这一瞬,大司命强行拔升的至尊位格轰然粉碎。 第七四八章 致命陷阱 李轩与也先,大司命激战之刻,阿剌知院正统率着七万怯薛骑军,往晋军的后阵方向决死突击。 这个时候,整个战场都陷入了激战当中。。。 蒙兀的贵人们,要远比也先想象的要有骨气。 也可能是明白晋军一旦大胜,那么这边草原就再无他们的容身之地。 所以当也先一声令下,位于中军的四十三名万户长,有三十九人当即率领部属,往晋军的阵列冲杀。 他们策动缰绳,顶着晋军的炮火与枪林弹雨,状似疯狂的向前。 而此时的大晋中军,十一万的神机营,四万五千人的十团营,还有十万手持改良鸟枪的辅军,五百一十个方阵正在持续的开火。 他们在持续进行了七次二段射之后,就没法统一协调了。开始在各自的千户与副千户的指挥下,自由开火。 战场上到处都是‘砰砰砰’的响声,浓厚的青烟完全覆盖了这片山野,十丈之内完全无法视物。 可蒙兀人的将士依然像是割麦子一样,一片片的倒下。 这一个月来,李轩的备战没有白做。 晋军将校对这里的地形完全了然于胸,哪怕是视线被遮蔽,他们也知道这个时候,该向哪个方向开火。 当那黑潮一样冲涌向前的蒙兀骑军,冲击到阵前一百丈的时候,已经有七万蒙兀骑士,倒在了途中。 此时的晋军,则无比娴熟的将阵型由‘线列方阵’变化为‘空心方阵’。 他们在给火枪装弹的同时,得心应手的将那一把把狭长的刺刀,装在枪膛上方的卡口中。 一瞬之间,二十五万五千把刺刀如林,耸立于这片原野之间。 轰! 就在不久之后,那高达数十万的骑士终于撞入到晋军的阵列当中。 这一刻,所有的蒙兀贵人,还有他们麾下的勇士都是狂喜的。 按照以往的作战经验,只需他们在晋人的步阵中打开一个缺口,就意味着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他们的铁骑,会在持续的冲击当中,将这些缺口扩大,将前方的所有晋人踏为血泥。 可接下来,这些蒙兀人的脸上却只有惊惶错愕之色。 只因他们发现晋人那些刺刀丛林一样的小型方阵几乎完全无损。 晋军用密集的刀林与射击,扛住了他们的正面冲击。 反倒是一股股的蒙兀骑军,被逼着冲入到晋军故意留出的通道,承受着来自于四面八方的交错射击。 这些草原勇士们无不都是精于骑射,战技娴熟,四重楼,五重楼的修为比比皆是。来自于土木堡之战,还有金阙天宫的战甲兵器,则把他们武装到了牙齿。 可当他们进入到这些‘空心方阵’的间隙当中,就仿佛是进入到了一个屠宰场。 这些彪悍的勇士,只能像是无头苍蝇一样,被后方持续涌入的骑军挤压冲击下继续向前。两边林立的刺刀阵,则让他们做不出任何有效的战术动作。 所有人只能在来自于各个方向的枪弹中人仰马翻,毫无任何抵抗能力的被枪杀,被屠戮。 当阿剌知院带着七万怯薛军,冲入到晋军后阵的时候。 正是蒙兀中军的数十万骑,逐渐在晋军的那些空心方阵中迷失之际。 所有的蒙兀贵族都心慌意乱,一些还未冲入晋军方阵中的蒙兀骑士,则趁着浓烟的掩护,往四面八方的逃离。 此时战场上的胜负天平,已经无限度的向晋军倾斜。 这些蒙兀人,并不是每一个都有慷慨赴死,与他们的头人一起赴死的勇气。 尤其是也先征召的那些牧民,更是毫不犹豫的调转了马头,四散逃离。 晋军的可怕,他们已经亲眼目睹过了。 既然大晋无法被打败,那位晋人的‘神将’汾阳郡王,也愿意善待他们这些草原牧民,那么他们何必要为那些平时恨不得榨干自家每一滴血的头人付出性命? 阿剌知院的脸色铁青,他知道这种情况如果持续下去,今日他身后的七万怯薛骑士,能够活下来的只怕也不足一成。 更可怕的是,晋军后撤的空心方阵在顷刻间就完成了转向,开始往怯薛铁骑们猛烈开火。 晋军的方阵对于来自前后左右的威胁都能应付裕如。 那一排排致命的枪弹轰击过来,使得为数上千的怯薛铁骑倒在了冲击途中。 阿剌知院蓦然加快了马速,身后那七万怯薛铁骑的气血,逐渐凝聚出了一条巨大的血蛟。 这个时刻,所有的蒙兀勇士们都没有任何保留。他们当中,哪怕是那些万户长与千户那颜家的贵人子弟,也都自觉的全力激发自身精血。 于此同时,阿剌知院也感应到了身后,一股无比强大的气血。 阿剌知院知道那正是绰罗斯家族的先祖——金刀驸马绰罗斯·猛可帖木儿! 这令阿剌知院的信心倍增,一人一骑直往晋军阵列轰撞过去。 阿剌知院的破局方法,就是自身的武力。 他的力量,足以将这些豆腐块一样的空心方阵,一个个踏碎,一个个夷平。 也在这个时候,阿剌知院望见前方一位穿着儒衫的身影。 那是商弘,他背负着手,目光冷漠的遥望阿剌知院。 “阿剌知院,你的对手是商某。” 这一瞬,商弘的周身浩气勃发,竟在身前凝聚出一面紫意浓郁的浩气之墙。 “——孟子曰,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语出之刻,商弘竟也将身后数十万晋军的军心意势,气血精神导引了过来,与自身的浩气凝聚为一。 这一瞬,两人的力量就如天雷地火一样轰撞在了一起。 阿剌知院手持的铁骨朵轰碎了商弘的浩气之墙,却发出了一声饱含不甘的狂吼。 只因这个时候,他的冲击之势被浩气之墙阻碍停滞,已经减去了三成威势。 可在他的面前,商弘还布下了第二层,第三层的浩气之墙。 阿剌知院胸中无比的郁怒与愤恨。 似商弘这样新晋不到两年的天位,往日里他都不会放在眼中。 可今日这个大晋儒生借助大晋的军势与国力,竟然有了与他正面抗衡的资本。 此时在天空,那位金刀驸马绰罗斯·猛可帖木儿也被阻拦。 他的对手,正是宣府总督,昌平侯朱国能。 这位在宣府城坐镇了十三年的名将进入天位的时间虽晚,却是厚积薄发。 其驾驭万军之势的能力,在大晋所有天位将领中稳居前二。 他凝聚着那浩大军势,轰出的每一锏都气势恢弘,轰碎了绰罗斯·猛可帖木儿的每一道刀气,也将他的身影牢牢阻在了军阵之外。 而当阿剌知院与绰罗斯·猛可帖木儿这两个箭头受阻,他们后方的七万怯薛军,也就只能被迫从两侧潮涌而过,义无反顾的撞入到了晋军的方阵当中。 此时在他们的前方,那些晋人的将士们则都神色冷漠如铁,他们按部就班的装弹,然后动作机械的把火枪顶在肩侧,再扣动扳机,喷出一条条的火舌,发出震鸣枪响。 无数的弹流,在这些方阵中交织出一片死亡弹网。 代替李轩指挥全军的张岳,则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幕。 他心里则是兴奋而又愉悦,万分荣幸于自己能够亲身参与这场草原铁骑的谢幕与终结。 ※※※※ 怯薛军的冲阵失败,第一时间就反应在瓦剌大汗也先的身上。 他的风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酷烈,他的寒也无法再维持一贯的霸道。 也先周身缠绕的草原龙气,则被李轩驾驭的七条紫金巨龙,撕咬得不成形状,距离溃散都只有一步之遥。 而也先本人,也在李轩的意势威压下,不得不大口的喘息,借此吞纳更多的天地之灵,弥补自身急速消耗的真元。 这位瓦剌大汗在践行着他的承诺,他拼尽全力的挥刀,每一刀都含着一往无前,与敌偕亡的决死意志。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败,此时即便元太祖临世,也难挽天倾。 自己失去龙气与军势的支持后,也不可能是对面那位汾阳郡王的对手。 可绰罗斯·也先却毫无退却之意,他与当初的脱脱不花选择相同,将自己化身火炬,燃烧着自身的所有一切。 就像是他对阿剌知院所说的,他不会像老鼠一样活着,更不会像是当年的正统帝那样憋屈。 李轩感受到这份决死的意志,甚至发觉绰罗斯·也先的‘极天之法’已经在逐渐生成。 可此时李轩的注意力,却在大司命的身上。 在他看来,后者才是他目前最危险的敌人。 当李轩粉碎了大司命的至尊位格,九尾妖狐涂山君就现于左近。 她直接化身成一只巨大的妖狐,浑身燃烧着紫红火焰,瞳孔则现出了含着迷幻与魅惑之力的幽蓝光泽。 当涂山君现身,大司命发现自己的念头已经很难转动。 她本来就被少傅于杰‘镇压’着神念,此时当涂山君的‘迷幻’与‘魅惑’之法施加到她元神当中。 大司命更难在战斗中,做出准确的判断。 不过她的心内,已经有了一个明悟。 今日李轩的首要目标不是绰罗斯·也先,而是她大司命! 也就在这时,大司命感受到自己身后,一股饱含着深浓绿意的手,直接抓向了她的后心。 “你是燧人绮罗!” 当大司命想到了这个姓名,顿时心神惊悸,一股死寂的寒意开始自心内滋生。 第七四九章 真正目标(求月票求订阅) 绿绮罗俯身于她的机械分身,右手几乎是势如破竹的抓入到大司命的心脏内。 大司命的元神之内则是除绿绮罗之外一片空白,这一方面是她的念头被少傅于杰与涂山君压制,一方面则是绿绮罗的手,触动了她心中最深层的恐惧。。。 直到一个冷冽的女声传入她的神念间,才让大司命冰冷绝寂的心绪稍稍回暖。 “你看起来情况很不妙?” ——那是‘南极长生大帝’。 这一瞬,大司命感觉到周围的时光流速在极度放缓。 大司命心想自己的状态确实很糟糕,她的心脏已经破开了一个大洞。 绿绮罗的手,也接近到了她灵台所在。 灵台在肺之底,灵指心神,台指居处。因穴近心脏,为心神之居所,主治心神诸疾,因此名灵台。 即便是对于她这样的大天位,灵台的位置也非常重要。 绿绮罗甚至可以通过这里,直击她的元神本质。 “看来现在你除了接受我的力量之外,已经别无选择。速做决断吧,我现在在弥罗天内,没法帮你拖延太久。” ‘南极长生大帝’的语声除了劝诱之外,还含着几分凝重。 她虽然远在诸天之外,也能依稀感受到大司命的糟糕处境。 尤其那名为‘神权’的力量,让她感觉如芒刺在背。 昔日‘昊天上帝’的力量,竟然在凡人的世界再次出现,那究竟是谁? 大司命感应到南极长生大帝的意念,很想说是燧人绮罗。 可这一瞬,她不知怎的,竟仿佛是忘记了‘燧人绮罗’这个人存在,甚至忘记了燧人绮罗插入自己心脏,捏住了她灵台的右手。 只有求生本能在驱使着她,大司命长吐了一口浊气:“我接受,帮我!” 一瞬之间,大司命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贯冲入她的躯体内。 她的瞳孔,也显出了一抹冷光。 “天律,无敌!” 任何人与物都不可能真正的无可匹敌,她的律令之力更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可借助‘南极长生大帝’的力量,大司命却能做到相对的无敌。 无论少傅于杰的‘镇压’,还是李轩的‘神权’,又或是涂山君的‘迷幻’与‘魅惑’。 只要是无法与南极长生大帝匹敌的力量,都被她暂时排除到身体之外。 这让大司命的念头恢复了运转,身体也恢复了活动。 这一瞬,大司命却还是忘记了身后的绿绮罗,甚至没有注意到绿绮罗的右手,依旧插在她的后心。 而随着大司命将大袖一挥,她身后的天空就裂开了一道黑痕。 这片‘秦皇元封’被她强行扯破开来,而后一个通体银白色的身影,蓦然从外域的无垠虚空中踏入此世。 李轩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异泽,这个通体银白的人影,他很熟悉。 之前他随同绿绮罗前往天南之地,拿取‘七窍玲珑炉’的时候,在那块天庭碎片中见过的‘元辰神将’就是这副模样。 它的浑身都是金属质地,头部则是尖锥形状的造型。没有口鼻,眼部则像是镶嵌了两颗红宝石。 不同的是,当日的元辰神将‘太冲元辰’是披着一身道袍。而李轩眼前的银白人影,则是光着躯体的机械之身。 就在这刻,绿绮罗的眉头中蓦然照出了一缕绿光,往那元辰神将照射过去。 这一瞬,那具元辰神将竟然‘咔嚓’作响,整个身体僵滞在原地动弹不能,身体还在剧烈的颤动着。 “还不动手?” 随着绿绮罗的语声在李轩的耳旁响起,李轩毫不犹豫,就将昊天神印的‘神权’之力,转移到这外域来客身上。 少傅于杰与伏友德也几乎同时动作,把他们的极天之法转向了那银白之躯。 这使得后者的躯体更剧烈的震颤,浑身上下则燃起了一团银白火焰。 伏友德驾驭的‘浑天锁’与那银白火焰接触,竟然纷纷碎灭。 不过还没等这元辰神将挣脱控制,一道匹练般的白光,就已洞穿入它的眉心。 ——那正是天刑神将兰御掌控的铡刀断刃,此时竟以‘斩杀’之法,直接斩入到了这具元辰神将的核心本质。 也在这一瞬,这具元辰神将的所有真元灵机全数暗灭,眼部的两颗红宝石内的灵光也消散无踪。整个身躯也瘫倒了下来,仿佛死物一般再没有任何动静。 “漂亮!” 李轩不由一声轻赞,为兰御这干脆利落的一击激赏不已。 绿绮罗的脸上也现出了一抹喜意,此时她的魂体虽已无比虚弱,可思绪却无比的振奋愉悦。 也在这刻,大司命彻底轰碎了缠绕于她身外的浑天锁,也摆脱涂山君极天之法的牵制,然后她整个人就化成虹光,飞跃空际。 不过在逃脱李轩布就的致命陷阱之后,大司命却微一凝眉。 她发现那诛神令,竟然没有随同她一起逃脱,依然停留于原地。 大司命当即遥空往下方望去,然后就发现自己的‘诛神令’,竟被一尊青铜小鼎压在了地面。 诛神令虽是死命的震颤挣扎,大司命也在极力将之召回,可那青铜小鼎却死死的‘镇压’其上,使得这件伪神宝动弹不能。 大司命的眼中,不由现出惊怒之意。 她认出那是李轩的浑天镇元鼎,也在一瞬间明白了缘由。 应该是在方才她的意念僵滞之时,李轩以‘割龙刀’割断了她与诛神令之间的联系。 大司命又尝试了片刻,在发现她无法将诛神令召回之后,就果断的再次身躯化虹,从西面方向远遁而去。 她现在的体内,确实有着‘南极长生大帝’的力量,可以让她无敌于世。 可这股力量在她体内多停留片刻,凡界的‘秦皇元封’就越难抗拒南极长生大帝的力量侵蚀。 而‘诛神令’此物,乃是大司命身体元魂的一部分。 只需她还活在世上,还存有一线元神,那么任何人都无法将它炼化夺取。 此时反倒是金阙天宫那边的情况更让她担心,一旦‘金阙天宫’被少司命夺取,对她来说不啻于又一次致命的打击,是大司命无法承受之重。 此时金阙天宫的东岛虽被李轩掠夺一空,可天宫的真正宝藏大多都藏于九宫之内。 ——其中仅是先秦时代以来积蓄的众多仙宝,就达到一百二十余件,还有十余件类似于‘割龙刀’的伪神器。 它们都沉睡于天宫深处,在等待‘金阙天章’或‘九宫合议’来安排它们的主人。 除此之外,当日大司命虽然清洗了少司命的所有亲信部属。 可其中一部分她认为可以尝试‘挽回’的人却没有死去,而是被大司命关押镇锁于金阙天宫的‘天牢’之内。 一旦这些人被释放出来,少司命的势力会进一步增长。 而似青龙宫主司神化这样的人,也一定会对她倒戈相向。 也就在大司命的脑海意念之内,闪过‘司神化’这个人的时候。 她的心脏再次悸动,大司命蓦然加快了遁光,拼尽一切的往金阙天宫方向疾遁。 ※※※※ 此时在地面,少傅于杰漠无表情的看着大司命身化的青色遁光远遁而去,最终不见踪影。 随后他就把含着冷意的目光看向了李轩,语声不善的问:“这是何故?你如今掌握的力量,刚才完全可将此女诛灭。” 少傅于杰原本对诛杀大司命一事不抱希望,毕竟一年之前,他与中流居士,敖疏影等人联手,都没能将大司命留下。 不过当监刑神将伏友德与天刑神将兰御,还有绿绮罗陆续现身之后,少傅于杰就改变了看法。 此时在场的众人当中,有六位掌握了极天之法,或者是相应等级的器物。 而李轩方才,显然有着极大保留。 李轩则是不以为忤,笑着回道:“有人告诉我,金阙天宫的大司命与少司命,是秦皇元封的根基之一。她们当中任何一人死亡,秦皇元封会失去效用。” 他已就此事问过了涂山君,又查阅了龙虎山保存的核心道藏,已经确证了此言不假。 少傅于杰不由浓眉微蹙,他早在一年前就已知道了‘秦皇元封’是何物。也知道秦皇元封一旦失效,会给这个凡世带来何等深重的灾难。 “所以你今日的目标,一开始就不是大司命,而是别有所图?” 他的目光扫向了被‘浑天镇元鼎’镇压着的‘诛神令’,还有旁边瘫倒在地的‘元辰神将’。 于杰随后又眼含探究的把目光扫向了一旁的绿绮罗。 “还有你这个部下,当时她究竟对大司命做了什么?” 当时绿绮罗插在大司命后心,捏控大司命灵台的手,让于杰很在意。 “详情本王不便多言,只能说是为日后埋下一些伏笔。” 李轩说完之后,就把视线转向了前方的瓦剌大汗也先。 此时的绰罗斯·也先,就肃立在三百丈外,气息深沉,冷凝如冰。 他的眸中充斥着阴戾与惊怒,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似也先这样的枭雄之辈其实不畏惧死亡,真正让他难受的,是李轩对他的无视与漫不经心。 在他绰罗斯·也先舍命搏杀的时候,这位大晋的汾阳郡王,却自始至终都把心力放在他人的身上。 涂山君目光流转也看向了也先,然后似笑非笑:“要帮忙吗?我们应该可以擒住他。” 李轩却微一摇头,他神色肃穆的再次按住了割龙刀:“就让我与他公平一战,由本王赐他辉煌一死。” 也先与脱脱不花不同,脱脱不花被擒之后就意志消沉,在大晋赐给他的府邸里面醉生梦死。 可是也先,他不但野心勃勃,极天之法也即将生成。 这个人对大晋依然有着威胁,李轩不会容许也先继续活在世上。 而今日此战,也被李轩视为对自身武道的锤炼,击杀也先,势必能让他在武道真意上更进一步。 第七五零章 天宫之裂 就在‘破敌山’的大战即将落幕之刻,在远达万里的金阙天宫,少司命源太微也踏入到自己的‘少司神宫’。 此处已被大司命封印,无数的符文一重重封禁了这座宫殿。。。 不过当源太微降临之刻,那些符文就一片片崩裂粉碎开来,里面则渗出了无数的赤金色光束。 这些光束最终都扭曲弯折,都如飞鸟投林般的汇入到了源太微的体内。 ——那本就是属于‘少司命’,属于她的权柄,是金阙天章给予源太微的威权。 此时源太微的整个人,就像是蒙上一层圣辉。 源太微的法力由此蔓延开来,生与死的极天之法,覆盖着整个金阙天宫。 从李轩那里临时取回来的‘斩仙令’也悬浮于她的身前,散发着幽冷的光华。 大约十个呼吸之后,原本无形无相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终于现出了形状。 可见无数紫金色的仙符层层叠叠的显于虚空,构结成阵。 这是源太微以自身‘少司命’的位格与力量,夺回这座仙阵的控制权,让它们恢复本来面貌。 就在《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恢复之刻,源太微又把目光往上方眺望,看向了九宫之上的至高大殿。 这座大殿就位于二命,三垣与四象这九座宫殿之上,悬浮在金阙天宫上方百丈处。 它金碧辉煌,神霄绛阙,高不知多少丈,也难测长宽,完全无法用视觉去测量。 殿前的牌匾之上,则赫然是‘凌霄宝殿’四个大字。 当人们用肉眼去注视,本能的就会生出敬畏之念,不自觉的伏首臣服。 源太微却毫不犹豫的虚空一踏,闪身来到了这座凌霄宝殿的门前。 当她一目望去,赫然可见无数的金色丝线纵横交错,密布于殿堂之内。 这殿内空荡荡的,唯有那中央宝座之下,立着两个人影。 一个是‘天市宫主’郭京,一个是‘紫微宫主’问是非。 他们都神色无比凝重,黑沉铁青。 源太微看了他们一眼,就没在意了。 此时她更在内意的,是那些丝线,是殿宇内部对她的排斥。 此时整个金阙天宫,整个‘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都被少司命掌控,唯独这座‘凌霄宝殿’,还在抗拒着她的力量,抗拒着她的威权。 不过当源太微一步步迈入,里面的那些金色丝线都一缕缕的崩散开来。化为金色的粉尘,洒于这座殿堂内。 郭京与问是非二人,不由对源太微怒目以视。 可两人都无力阻止源太微的靠近,只因此刻那凌霄宝殿之外。 朱明月,仇千秋,中流居士,与青龙宫主司神化四位都悬空而立,分别将他们的武道真意,甚至是极天之法遥锁着他们两人。 天市宫主郭京的眉心中有着一道尖锐的剑痕,此时他每一个举动,这剑痕都会扩大些许。 紫微宫主问是非则是一手持着经卷,一手提着千秋笔。 那经卷之上的末尾处,依稀写着‘有极天位自外域降临,助问是非驱除天宫叛逆少司命’的字样。 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那‘外域降临’与‘驱除’六字竟然都是错字,要么是多出一笔,要么是少写一画。 那正是中流居士的‘混淆’之法,混淆了问是非的意志。 ‘千秋笔’这件神器的伟力,自然也无从发挥。 此时的问是非已满头大汗,就连鼻尖也渗出了汗珠,可他却无法在经卷上落下一字。 源太微的脚步则缓慢坚定,无可抗拒。 她一步步走入殿中,又踏上了那九层台阶,然后一只手,往那御座上抓了过去。 在许多人的认知中,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是金阙天宫的核心,‘诛神令’与‘斩仙令’则是大小司命的象征。 可源太微知道,金阙天宫的真正核心,其实是这个曾经属于三代天帝的御座。 只有拿下这天帝御座,才能算是真正掌握天宫。 否则她现在对‘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的掌控,就如空中楼阁。 当源太微的手靠近御座,她的身体蓦然间燃烧起了幽黑色的火焰,同时无数的金色剑气在御座前爆发开来,将她的手割裂到遍体鳞伤,还有青白色雷霆贯空而下。 可源太微的极天之法,也在此刻展现伟力。 这一切对抗的力量都在‘死’去,火焰黯灭,雷霆消失,剑气碎灭。 源太微的手,稳稳的握住了御座的一侧扶手。 不过就在这一瞬,另一个衣饰华丽,脸带青铜面具的纤细身影蓦然闪现入这‘凌霄宝殿’中。 ——那正是不远万里,从蒙兀破敌山赶至此间的大司命。 当她望见源太微的时候,脸色一时难看到了极点。 随后这位也毫不犹豫,也抓住了天帝御座的另一侧。 就在这一瞬,整个金阙天宫开始轰然震荡,整个悬浮于空的宫殿出现了无数的裂痕,隐隐有一分为二的趋势。 随着二人的力量冲撞,威权交锋,这金阙天宫的裂痕也越来越大。 ※※※※ 李轩一点都不知金阙天宫那边的进展,他与绰罗斯·也先在破敌山之南,大战了足足五个时辰。 直到次日的凌晨时分,两人依旧在激烈搏杀。 也先的一身血气精元几乎燃烧殆尽。他的发须灰白,血肉塌陷,皮肤枯黄,且布满了皱褶,整个人就像是一具死去多年的尸体。 可这位瓦剌大汗依然在拼死搏杀,穷尽自己每一分力气,朝着李轩斩击。 他眼中则蕴藏着刻骨的恨意,似欲将李轩碎尸万段,千刀万剐。 可此时也先的神魂却已虚弱之至,恍如幽火,随时随刻都可能熄灭。 少傅于杰早就看不下去,提前离开了。 在于杰看来,李轩的作为简直缺德之至。 他看似给了也先公平一战的机会,给了他光荣战死的荣耀。 实质却是想方设法的利用也先磨砺自己的武道,处心积虑的榨干绰罗斯·也先的每一分潜能。 接下来的战斗也没什么好看的,于杰在确定了也先已经没有觉醒极天之法的可能之后,就果断离去了。 他需要去处理这场‘破敌山会战’的后续手尾,如统计战功,清理缴获,抚恤伤亡等等,同时还得布置追击事宜。 这些本该是李轩这个主帅的事务,可李轩这个主帅脱不开身,就只能由他代劳了。 这场百万人规模的大会战,在昨日傍晚时分彻底终结。 整个战争的过程,持续了大约一个半时辰。 而就在这一个半时辰内,晋军的全火枪战法展现出无比高效的杀戮能力,使得蒙兀人在战场上丢下足足五十多万具尸体。 其余的人,则要么逃离,要么投降。 投降的人大概有十余万,逃离的人则倍于此数。 让少傅于杰略觉担忧的,是其中怯薛军一部大概三万人,还有四万左右的蒙兀骑士,正在一位‘孛儿只斤’氏的台吉率领下,往西面方向逃遁。 昨日会战中,绝大多数逃离的蒙兀人都是没有组织,处于散兵游勇的状态。 唯独这七万人,竟在逃亡的过程中被编组成军,那位黄金家族后裔展现出了强大的组织能力。 所以于杰在第一时间就布置追击,组织了一只十万人的骑军,由宣府总督朱国能亲自带领,追击这些蒙兀余孽。 于杰知道这些蒙兀余孽想要逃亡何处,那一定是吐鲁番——也就是察合台汗国无疑, 昔日元昭宗的嫡孙‘孛儿只斤·本雅失里’就是逃亡察合台汗国,在西域流亡数载,最终在察合台汗国与帖木儿帝国的合力襄助下,趁着靖难之变的时候统帅大军攻入草原,夺回蒙兀大汗之位。 于杰绝不愿意看到这一幕发生,所以他将追击一事交给了朱国能。 这位宣府总督既有麋鹿一样的谨慎,也有虎豹一样的勇猛。 他能眼观八方,注意周围每一分异常,且在发现猎物之后凶猛的扑上去。 由朱国能统军追击,是最让于杰放心的,此外他也擅于统御骑兵。 而等到于杰将战场上的一切都处理得妥妥当当,他发现李轩与也先之战居然还未结束。 于杰趁着初晨时分的阳光遥望,然后就一阵无语。 也先体内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精元,可李轩居然也收敛了一身灵机,像是普通人一样与也先比拼刀法。 二人就仿佛是两个普通第二门武修一样战斗,可他们斩出的每一刀,都有着‘技近乎于道’的意韵。 “看来他是非要将那位瓦剌大汗榨干不可了。” 就在战场附近的涂山君一边凝神看着李轩,一边‘啧啧’有声的赞叹:“都说我涂山君狡猾恶毒,可其实及不得我们这位陛下万一。” “我会把这句话转告给李轩的。” 绿绮罗对于旁边的战事不甚在意:“其实他也是无奈,最近李轩要经历一场生死之劫,必须在武道上继续突破,也先是他现在最合适的对手了。” 她说话的同时,注意力一都集中在眼前的那具‘元辰神将’上。 就在大日再次升起,照耀这方世界的一刻,绿绮罗的一身魂力就已恢复如初。 她当即燃起了一股绿焰,开始炼化起了‘元辰神将’的躯壳。 第七五一章 破敌山战报(求月票求订阅) 涂山君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绿绮罗身前的那具绿色‘元辰神将’上。 她语声幽然道:“没想到,南极长生大帝还真把这机械神将的技术复原了。。。你是打算将它炼化,作为自己的代身?这只怕很难,它体内南极长生大帝的核心神印,几乎没有被炼化的可能。” 昔日的三代天庭中,有六丁六甲,十二元辰,一共二十四位掌握极天位战力的机械神将,是天帝‘昊天’最信任的力量之一,也是天庭武力的基石,震慑着诸天万界。 可在三代天庭粉碎之后,这二十四具机械神将,也已损毁大半。 涂山君看出眼前的这一具,并非是六丁六甲,十二元辰中的任何一位,显然是昊天陨落之后被制造出来的。 绿绮罗则微微一哂:“你是眼瞎了,看不清它的根本。” 涂山君闻言一愣,仔细凝神注目,随后她就面色一变:“这是太初剑炁?她用这东西来模拟元辰神将的骨骼?” 绿绮罗却再没理她,继续以绿火祭炼着‘元辰神将’。 随后不久,竟有一股股银白色的气雾,从‘元辰神将’的体内飘出,进入到绿绮罗的这具机械化身内。 涂山君看着这过程,面色是忽青忽白。她眼里既有艳羡,也有忌惮。 就在不久之后,李轩的语声在她的耳侧响起:“她这是在做什么?” 涂山君回头一看,发现李轩就立在一百丈外,一边收刀入鞘,一边看了过来。 至于绰罗斯·也先,他人跪在地上,身体枯干到像是一具骷髅。 不过李轩的臂甲饕餮,此时却张开了血盆大口,吞噬着绰罗斯·也先的真灵。 涂山君心想好吧,李轩不但榨干了也先,就连死后的阴魂也不放过。 “那是太初剑炁,燧人绮罗正在将她炼化吸收。” 涂山君解释道:“太初剑炁是太初根源之气,接触世间庚之灵,剑之形,剑之意后生成的变化。南极长生大帝用这东西强化这具机械神将的躯体,让它达到了极天位的水准。” 涂山君说到这里神色微动,还是没忍住道:“陛下,燧人绮罗如果能将这些太初剑炁融入自己的躯体,会让她这具机械法体的力量,无限接近极天,达到此世之极。 且‘太初剑炁’额外适合她,足以让她恢复到全盛时期小半成的力量。” 李轩扬了扬眉:“你想说什么?” “她会成为秦皇元封内最强大的存在,甚至可在脱离秦皇元封后突破极天。” 涂山君眼神定定的与李轩对视:“如果她那时想要做什么,谁都没法阻止。陛下你如果不做防备,那么迟早有一天会后悔,燧人绮罗就是灾难的化身,她会给你的天庭带来莫大的劫难。” 李轩心想这位妖狐真是本末倒置,昔日的牧野之战输得真不算冤。 如今他的天庭,现在都还是草台班子呢! 此时有一位无限接近极天的战力,对他来说可是意义非凡。 尤其是接下来他即将面临的一场劫难,李轩只愁手中的力量不够强大。 李轩随后点了点头:“涂山君的谏言,本王已谨记于心。日后自当听其言,查其行。” 他一边说话,一边探手一招,遥空将那‘诛神令’招在了手中。 李轩感应此物,目中现出了一抹惊喜之意。 有了这东西,以及乐氏夫妇仿造出来的‘斩仙令’,他就有了开启‘周天星斗大阵’第二层权限的钥匙。 一年半来他苦心孤诣,千般谋划,终于在这个日子到来之前,拿到了所有的筹码。 涂山君则是暗暗磨牙,她听出李轩之语不过是应付之辞,毫无诚意。 不过她接下来,还是决定尽一位部属的职责:“陛下你得小心南极长生大帝,她刚才已经感应到你的力量。她绝不会坐视‘昊天’的余烬,在这个世界死灰复燃,进入这个世界的力度一定会加剧。且不止是他,当今的四极五方六御,都不会坐视。 还有燧人绮罗,燧人绮罗的‘太初’之力很强,从灵魂根源上扭曲了大司命对她的认知,达成所谓的见知障。得到太初剑炁,她的太初之力会更加强大,可短则五年,长则七载大司命迟早会反应过来。一旦事发,整个诸天万界都将震动。” 李轩就想五年时间已经不短了,大不了等几年之后。将今日的操作再来一次,继续封印大司命的记忆。 就在这时,李轩的臂甲饕餮,终于将也先的真灵全数吞噬干净。 之后他都来不及感应臂甲武曲破军内的也先真灵,就身形一闪,转移方位,来到了已经战死多时的‘阿剌知院’身侧,继续吞噬阿剌知院的真灵。 按照另一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也先在杀死脱脱不花,僭称“大元田盛大可汗”之后,就与他的左膀右臂阿剌知院起了冲突。 也先为从部众那里收权,拒绝阿剌知院请封‘太师’的要求,鸩杀了阿剌知院的两个儿子。 阿剌知院愤而起兵,终将也先攻杀。 不知是否巧合,也先与景泰这两位帝王,都死于他们麾下最出众的名将之手。 在这个世界,此事再不可能发生,不过由此可知阿剌知院的天赋。 阿剌知院的年纪虽然只有也先的一半,可他的武道真意却已进入到魂境后期,日后迟早会追上也先。 所以他的神魄真灵,也极其宝贵。 就在李轩驾驭饕餮,全力吞噬阿剌知院真灵的时候。少傅于杰与商弘二人一起御空而至。 杨珍,张岳为首的十几位大将,都纷纷汇集到了李轩的身侧。 “殿下,所有战果都已统计分明。” 商弘手持着一捧账册,眼中略含几分异色:“昨日破敌山之战,共斩杀蒙兀骑士五十三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级!斩杀蒙兀台吉六人,万户长六十三人,千户那颜三百二十五人,各级达鲁花赤四百余人,其余百户之下六千一百四十三人。擒拿蒙兀台吉五人,万户十二人——” 后面的李轩都没注意听,无非是一些俘虏与缴获。 可蒙兀人的弯刀与锁子甲,对大晋来说已经没有太多价值。 唯独那一百多万匹龙血马与地行龙,还有三百多万头牛羊,让李轩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笑颜。 这些蒙兀铁骑大多一人双马,甚至是三马,这些战马他们自然没法全数带到战场,它们当中的大多数都被蒙兀人集中在战场后方二十里外牧养。 在这场大战结束之后,这些骑兽与牛羊,都完整的落在晋军的手里。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缴获的骑兽大多都是驮马,而非是能在战场上冲击奔驰的战驹,可李轩依旧很欢喜。 今日此战,虽是蒙兀铁骑之殇。 可未来的骑兵,却还远远没到脱离战场的时候。 比如西方大肆流行的‘龙骑兵’,就是骑马步兵,让步兵借助坐骑,获得不逊于骑兵的机动能力。 而如果是为让骑马步兵高速机动,耐力更好的驮马比战马更合适。 除此之外,李轩对于大晋闭塞的交通与物流早就心生不满。 未来他如果有钱粮修缮各地的道路,那么在内燃机车出现之前,四轮马车与马拉轨道车将是改善各地交通的最佳工具,这就需要大量的驮马。 “——另斩杀蒙兀大将阿剌知院,斩杀瓦剌大汗也先!” 商弘说到这里,忍不住万分感慨道:“自太宗驾崩以来,蒙兀人积蓄了上百年的精华,自此一战而殁。” 李轩则是唇角微扬:“蒙兀国师呢?此人何在?” 当日的蒙兀国师阿巴师不在战场,是因此人远在数十里外,试图以密宗大法干涉战局。 可惜的是今日战场,是由李轩选定。 天师张神业早在二十日前,就于破敌山附近布设法坛。 蒙兀国师阿巴斯虽有两头圣狼之助,可与天师张神业隔空斗法的结果,却是不胜不败。 “阿巴斯就在七十里外,他自封法力,又自己钉入了几十枚镇元钉,由张天师亲自看管。” 商弘如实回道:“此人的喇嘛与寺庙都在草原,除了降服我大晋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李轩微微颔首,他对这位塞外喇嘛的首领,还是很看重的。 “那么战报呢?破敌山的战报,可曾发往京城?” “昨日大战结束之后,我等就已给京城发送了一封粗略的战报,想必朝野内外,都已知悉。至于战况详情,直到不久前才写好,正要请殿下过目用章。” 商弘一边说着,一边斜视了远处的也先尸首。 他想也先如果不死,这战报也不好写。 万一这位瓦剌大汗逃了呢?岂非是虚报战功? 此时周围的众多将领,无不是面色潮红,他们难抑兴奋之情,纷纷俯身揖道:“吾等恭喜殿下,此战破敌百万,亲斩也先,踏平蒙兀,此诚所谓不世之功!古之名将,无人能及。” 其中的昌平侯杨珍,更是含着万分钦佩的抱拳道:“殿下今日的战功,足可横压霍窦!以末将之意,殿下大可再次竖石立碑,以记今日破敌山之战,不让霍窦专美于前。” 霍是指骠骑将军霍去病,窦是指车骑将军窦宪。 前者封狼居胥,后者勒石燕然,是古往今来武人功勋的天花板。 在昌平侯杨珍看来,李轩今日之战功,却更凌驾于二者之上。 李轩听了之后,却哑然失笑。 筑坛祭天,勒石记功这事,历代以来都有名将干过,其中最近的一位就是晋太宗。 可这些祭坛与石碑早就不见踪影,只有窦宪勒石燕然的那面碑比较小,又很隐蔽,得以保存至今。 所以他们如想要后人记住自己的武功,还是得将这漠南漠北划省建制,编户齐民。 只有将这片土地彻底化为中原之土,才可得长久。 不过当李轩随后遥目四望,看周围战场那漫山遍野的尸骸,还有更远处那些沐浴在晨光之下的众多大晋将士。他的胸内,却是不自禁的滋生豪情。 “传本王的话,今日全赖诸军将士奋勇用力,一战克定草原,本王定当为所有参战将士请功。此外所有缴获即刻发下,他们可以直接领取牛羊,或将这些牛羊兑换为银钱。 还有,让火头军准备肉食大宴,今日酒水不限,不分上下尊卑,本王也当与诸军同乐!” 他除了是大军统帅,还是五军大都督,对于今日缴获的牛羊处置,自是一言可决。 当那些羽檄塘骑,将李轩的话远远传播出去,战场上的众多晋军将士顿时欢呼之声四起,一股股赤红气血再次直冲天际。 第七五二章 不世之功 在李轩斩杀也先的四个时辰前,北京城内细雨连绵。 紫禁城文华殿内,虞红裳正就着一盏白炽灯,在一份份内阁递交的奏章上盖章用印。。。 在虞红裳的左下首,侍立于一侧的司礼监太监钱隆,则看着旁边的白炽灯一阵失神。 白炽灯是最近才出现的东西,按照朝廷半年前通过的专利法,这个专利登记在汾阳郡王李轩的名下。 这种灯以雷电为源,灯光的亮度超出烛火十倍。 所以在六月初的时候一经推行,就在京城之内火爆异常。 京城中的官宦人家,勋贵豪富,几乎家家户户都在搞,只需拉一条电线,接个几十盏白炽灯,就可将府邸里面照得亮亮堂堂。 这让汾阳王府在城外开的那家‘水电厂’赚得盆满钵溢,光是电线的入户费,就赚了七十万银元。然后每个月的电费,也达到了一个月三十万元。灯泡则卖得更多,按照一盏五十两的价格,两个月内卖了五万七千盏。 他们皇宫大内,就贡献了一万多盏,统共花了近百万两纹银。 这庞大的暴利,不知让多少人眼红。 钱隆知道其中一些胆大包天之徒,也不管什么专利不专利,他们试图仿制灯泡,也想要仿造那水利电机。 不过这仿制都不是很顺利,水利电机纯以水利与机械生电,不借助任何符文,所以成本低廉。 神器盟与汾阳王府的保密很严,至今都没人仿造出水利电机,至今为止,许多人连原理都没弄懂。 至于灯泡,也非常的麻烦。 已经有人搞清楚灯泡里面的灯芯是钨丝,可外面用于密封的透明玻璃,还没人搞清楚是怎么造出来的。 此外这钨丝的使用寿命,也很让人不解。 如果不求大规模的生产,灯泡其实容易仿造。他们对那球体形状的透明玻璃无可奈何,一个中空的透明水晶却是轻易就可寻得。 问题是同样的钨丝灯芯,他们就只能用几天。几天后不但灯芯会彻底烧毁,灯泡本身也会变得乌漆墨黑。 不知那灯泡里面,到底有什么玄虚?不但可使用数月,还能一直明亮如故。 说到玻璃,钱隆又想到了汾阳王府名下的琉璃厂,想到了汾阳王府最近换上的那些大块透明玻璃。 尤其是那几座结合落地玻璃改造的水榭亭台,明亮宽敞,视野绝佳,结合园景,雅致绝伦,不知引来多少人羡慕。 这些玻璃还没在市面出现,可钱隆预感到这又是一个暴利的生意。 钱隆也在筹谋着,想要给皇宫内的众多宫殿,都换上玻璃。免得一天到晚都没有光,阴森森的。 不过汾阳王殿下似乎不甚赞同,说是与紫禁城的风格不搭,会破坏美感。 说是改造之前,最好请高人出手,设计一下整体造型。 不过钱隆此时之所以想到这些,还是因为汾阳郡王忧心之故。 根据绣衣卫新近递回的信报,就在今日的午时初,汾阳郡王率领麾下四十三万人抵达破敌山,准备与瓦剌大汗也先统领的九十三万大军展开决战。 此战胜负,不但关系着未来的北面疆防,也关系着当今朝廷的稳固。 所以从接到这信报之后,钱隆就一直处于神思不属的状态。 钱隆正念头发散,思绪纷呈之际。虞红裳已经处理完最后一份奏章,她先是神态慵懒的伸了一个懒腰,然后询问钱隆:“北面还没有消息吗?” 钱隆闻言醒过神,就神色凝然的摇着头:“最新的消息是傍晚时分,由火眼金乌带回,说双方已经初步接战。按照时间来算,那边发信的时间,应该是午时末。” 他又鞠躬一礼:“公主殿下勿忧,汾阳郡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战一定能够大胜。” “我倒是没怎么心忧,轩郎他庙算在前,也先被逼到不得不决战的时候,其实就已输了。” 虞红裳哑然失笑的同时,眺望着大殿之外的夜空,还有那被白炽灯照耀得灯火通明的前院:“既然是午时末开始接战,那么想必此战已分出胜负。” 正常来说,一场规模达到一百五十万人的会战,其实持续一两个月都稀松平常。 如果像是现在的西安城那样,使用高垒深壑的战法,双方又粮草充足,那么势必得打个两三年,战线则绵延数百里。 不过虞红裳知道今日决战,双方都有速战速决之意。且破敌山前地形平坦,是大块的平原地,足以容纳百万人在此会战。 李轩也为此战专门写信给她,做过详细的推演预测,认为此战在两个时辰之内,晋军就能取得决定性的大胜。 虞红裳对李轩自是信之无疑,坚信李轩的判断。 所以这一个下午,虞红裳都是镇定自若,神态气度与前院那些坐立不安的大臣们截然迥异。 就在这时,外面有一位女官走入进来:“殿下,几位辅政大臣求见!” 虞红裳闻言微一颔首:“传见!让外面候见的那些朝臣也进来吧。” 刚才她其实也看到了这几位在往这边走,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朝廷四品以上的大员尾随在后。 此时天色已经接近酉时,接近禁宫落锁时分。 可这些入宫的官员,以各种借口逗留不去。甚至还有直接来到文华殿前叩拜,想要请见监国长公主的。 这无疑是不合规矩的,稍微计较一点的君王,都会雷霆震怒,不过虞红裳能理解他们。 此时北方的那场会战的结果,与此刻朝野内外无数人息息相关,自然也牵动这无数的人心。 虞红裳语落之后,那女官的面上,却现出欲言又止的神色。她似有意劝谏,可又心生迟疑。 虞红裳知道她想说什么,她这女官是担心那些朝官为北伐之事言出不逊,冒犯圣威。 毕竟这两个月来,那些大臣们伏阙上疏,拦驾劝谏的戏码,已经上演了不止一次。 虞红裳却不在意的微微摇头:“只管让他们进来就是,其余你不用担心。还有,传告宫门那边,让他们今夜无需落锁。” 就在不久之后,以陈询为首的一众大臣,都鱼贯着走入殿内。 陈询平时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可在他进来之后,却是眼含精芒的看向钱隆:“情况如何?可有新的消息传回?” 钱隆当即摇头:“尚无!最新的消息,还是傍晚那一封,说是双方已经接战。” 他说这句话时,冷眼扫望着群臣:“不过根据绣衣卫的说法,此战我大晋的胜算极大。绣衣卫遣在汾阳王麾下效力的几位百户,都是知兵之人。 还有副观军容使商弘,日前也有奏章,说汾阳郡王有七胜,瓦剌也先也有七败。” 他也担心这些文臣,会有什么殿前失仪之举,所以提前警告。 钱隆语声未落,人群中就一声嗤笑:“牧野之战,纣王也认为自己必胜无疑;巨鹿一战,章邯、王离也是成竹在握。 所谓兵凶战危,如果这胜算可以估算出来,何来的赤壁之战?又何来的淝水之战?” 钱隆侧目看过去,发现那正是新任的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张九龄。 小半年前,韦真迁任左副都御史,然后汾阳郡王为此职与朝堂诸位辅政大臣颇有过一番龙争虎斗。 最终几位辅政大臣以拨款六百万银元作为第二笔造船资金,换取了汾阳郡王的退让。 而汾阳郡王挥兵北伐的这一个多月来,这位左佥都御史算是跳得最欢的一位。 张九龄这一句话,顿时使得在场群臣一场嗡然震动。 他们被钱隆冷冽的目光震慑,没敢过于造次,只是相互间低声议论。 其中一些人的语声不知是有意无意,恰好满殿可闻。 “以四十三万迎战九十四万,身临两倍之敌而自认胜算在己。千古以来自负之人,莫过于汾阳郡王。” “也先敢于会战,自然也是胜券在握。” “汾阳王诚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也先亦是成名数十年的名将,汗王。我以为这一战,汾阳王确实孟浪了。” “关键是他还要野外浪战,就依仗那些枪械吗?数十万军深入漠北,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在我大晋?” “胜了又有何益?当初太祖太宗横扫草原,打到蒙兀人无处容身,可现在如何?汾阳王好大喜功,为成就其所谓功业虚耗国力。他若胜了也就罢了,若是败了,那就是将我大晋推入危亡境地的千古罪人。” “加上后面护持粮道的军马,可是整整七十万精锐!如果这支军马丧于草原,大晋又得几十年恢复元气。” 虞红裳听不下去,用手指敲了敲桌案。 旁边的钱隆,顿时一声轻哼:“肃静!” 等到这殿内安静下来,虞红裳就神色淡然道:“诸卿,本宫知道你等为北伐一事各执己见。可民间博戏,有所谓买定离手一说。如今在破敌山,我晋军与蒙兀的会战已经开始,诸位就请稍安勿燥,静候结果如何?” 她说完这句,殿内的诸臣才平静了下来。 恰在此时,一只火眼金乌蓦然身化金光,落在了御阶之前。 钱隆精神一振,直接走过去解下火眼金乌腿部的信筒。他只看了里面的符书一眼,就不自禁的眼现喜色。 “殿下,汾阳王在破敌山取得不世之功!此战已经大胜,斩首至少五十万级!” 他此言道出,殿内顿时哗然震响。 第七五三章 露布诏告(求月票求订阅) 钱隆语落之际,整个文华殿内都骚动了起来。 “此言当真?按照时间来算,这张符信发过来的时候,距离他们接战之刻才不到两个时辰吧,破敌山那边这就胜了?” “斩首五十万级?匪夷所思!匪夷所思!” “汾阳郡王果然从不让人失望,自其统军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 这殿内的众多汾阳王一党,这时兴奋得无以复加。。。 “也先又怎样,之前宣府前后两场大战,也先不都败在汾阳王手里?” “提七十万军横扫草原,踏平汗庭,古来军功莫过于此,确为不世之功。” “哈!方才是谁在讥刺来着?说千古以来自负之人,莫过于汾阳郡王。在你等井底之蛙看来,也先近百万大军,自然是军威浩荡,不堪匹敌。可在郡王眼里,那都是土鸡瓦狗。” “副观军容使商弘商大学士早就上过奏章,说汾阳郡王有七胜,瓦剌也先也有七败,认为天时地利人和,哪一样都不在蒙兀,如今果不其然!” “妙!妙!妙!汾阳王这一战,至少打出我大晋北疆上百年的安宁。” 虞红裳发现自己身临此刻,也没法镇定从容。 她没有等钱隆将符书交过来,而是直接探手一招,将钱隆手里的符书遥空抓摄在手。 然后她的唇角微扬,把那符书直接弹到陈询手里:“这是绣衣卫的信报,不是征北大将军行营发回的军情塘报,首辅,看完之后可让殿中各位传阅。” 在场的众多大臣,却反倒是面色微舒。 ——正因这份战报来自于绣衣卫,反倒更加可信,没有假传军情的可能。 虞红裳如此大大方方,让他们传阅符书,更是安定了众臣之心。 “——汾阳王倚山列阵,主动进攻。先破蒙兀两翼骑阵,后抄截蒙兀中军,以空心方阵大破之。” 首辅陈询看完之后,就将这符书递给旁人,他苦笑道:“没有详细的战报,老夫看不太明白。” 他也不是完全不通兵法,可绣衣卫的这些说辞,明显不合军事常识。 而就在群臣传阅符书之际,又有一道金光穿行到殿内。 这一次,才是征北大将军行营的正式军报,同样是由一只火眼金乌携带过来。 李轩是挂‘征北大将军’印领兵北伐的,所以这次北伐之战,晋军的最高指挥机构就是征北大将军行营。 当钱隆拆开信筒之后,顿时喜形于色。 “我军斩首至少五十三万级,光是蒙兀人的万户长,如今确定死亡的,就有六十余人。似此等辉煌大胜,开国以来所未有。而且我北伐大军损伤微乎其微,如今统计出来的就只有一万出头。” 这殿宇之内,顿时再次一片震哗。 许多人的脸上都现出匪夷所思之事,让他们惊讶的是如此轻微的伤亡。 昔日大将军兰御在捕鱼儿海之战,虽然也斩首数十万级,可晋军的死伤,也超过十万。 这次的破敌山之战,汾阳王李轩以四十三万军敌两倍之敌,死伤竟然只有一万出头,让他们本能的怀疑真假。 “符书上有少傅于杰与大学士商弘的署名与印章。” 当这份符书传入到汪文之手,这位当朝辅政大臣就顿时眼神一亮,现出夺目精芒。 于杰与商弘,是如今大晋儒门,最强大的两名天位大儒。 汪文心想以这二人的浩气修为,是一定不会谎报战功的。 即便漠北大败,二人必须掩饰军情,稳固人心,那也不是这样的做法。 可随后汪文眼中,就现出惑然之色:“为何没有汾阳王的印章?这份军报,怎么就如此粗略?” 他是先看符书的署名落款,再看符书的内容的。 权顶天闻言,当即哑然失笑:“汪尚书可先一窥全豹的,这符书后面说是汾阳王奋死与也先大战。想必二人之战还未了结,所以未能署名。更详细的正式军报,恐怕得他与也先分出胜负之后。” 权顶天除了是辅政大臣,还是内阁成员,户部尚书。此时在朝中的排位,还在汪文之上,是陈询与吏部尚书何文渊之后第三个得阅这封符书塘报的。 汪文已经翻阅到这部分内容,他的眼神一亮:“也就是说,汾阳王殿下有望擒杀此獠?” 他的话,使得后方群臣都为之精神大振,再一次议论纷纷。 十五年前的土木堡之战,瓦剌大汗绰罗斯·也先带给大晋的耻辱,让所有大晋群臣都记忆犹新。 虽然景泰十四年的宣府之战,汾阳郡王大破蒙兀,擒拿了蒙兀大汗脱脱不花,算是一雪前耻。 可这又如何及得上直接擒杀绰罗斯·也先这个罪魁祸首,更让晋人舒心惬意,心胸大快? “瓦剌大汗也先没能逃脱?这真是旷世之功!” “还请监国长公主下令礼部与太常寺,准备祭告太庙的大典!先帝在世时孜孜念念,就是北伐蒙兀,洗雪我大晋奇耻大辱。” “于杰商弘,还有朱国能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坐视汾阳王殿下,孤身一人与也先大战?” “想必是汾阳王殿下执意如此,想要与也先公平一战。去年的宣府之战就是如此,汾阳王与脱脱不花交手时,就不欲其他人插手。汾阳王胆略过人,才智无双,唯独这性格——日后他迟早要吃亏。” “我觉得问题不大,有少傅大人在。少傅大人知道轻重,一定不会容许也先逃脱!” 此时的虞红裳,正凝视陈询:“首辅大人,破敌山大胜看来已确证无疑,朝廷是否该露布诏告?” 蒙兀破敌山距离紫禁城足有一万三千里之遥,征北大将军行营的羽檄塘骑从那边赶过来,怎么都得五六天之后了。 朝廷自然不可能等到那时候,也没必要。 所以这露布飞捷一事,大可由朝廷代劳。 陈询闻言遥望了殿外的夜空一眼:“还是再等一等吧,现今时值深夜,百姓大多都已歇息。不妨等到明日正式的战报传来,再露布诏告不迟。” 他知道此时京城内外,许多儒人士子都为这场北伐之战忧心惙惙。 不过汾阳王从来都是战无不胜,功绩彪炳。 之前北面也陆续都有捷报传回,所以整个北直隶的人心还是较为稳固的,这露布诏告没必要急于一时。 “那么封赏呢?” 这是新任的吏部左侍郎,他朝着监国长公虞红裳一抱拳:“既然汾阳王已大破蒙兀,是否该议一议封赏事宜?” 在场的诸多辅政大臣闻言,就不禁微微凝眉,感觉无比头疼。 此战的封赏其实简单,直接按照战功赏赐就可,规矩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朝廷现在有钱。 问题是汾阳郡王,去年李轩大破蒙兀,又横扫了宁王与襄王藩,战功已是冠绝古今。 至今为止,朝廷都还没做赏赐呢! 这时候,几乎所有大臣脑海里面都浮现出了‘功高难赏’,或‘赏无可赏’四字。 李轩已经是汾阳郡王,当朝太保,五军大都督,辅政大臣。 甚至皇帝虞祐巃,日后都需尊其为‘尚父’。 这个时候朝廷该拿出什么样的封赏以酬其功? 难道直接封亲王?可国朝以来从没有这样的先例,汉唐以来也只有皇朝末年才会出现这样的例子。 众人心里不禁暗暗埋怨,心想景泰帝临终前,实在把汾阳王拔得太高了,给他们留下了这个莫大难题。 虞红裳此时却是面无表情道:“诸卿是为汾阳王的封赏一事为难?此事其实简单,汾阳王这次出征之前曾经有言于本宫,说是他日后子嗣众多。他不欲厚此薄彼,所以这次北伐如能大胜,那么他别的不要,只想多几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虞红裳语气淡然,却将一双手紧紧的捏住。 她当初听到李轩的话,就觉气极了,差点一脚把李轩给踹下床。 这些爵位,多半是为罗烟与薛云柔她们的孩子准备,什么‘子嗣众多,不欲厚此薄彼’,这话也真亏他在自己的床榻上说得出口。 虞红裳此言一出,殿内的一众大臣都不禁松了一口气。 只要不是直封亲王,那什么都好说。 不过几位辅政大臣都不约而同的互视了一眼,然后心照不宣的达成了默契。 都在想为国朝计,接下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汾阳郡王统军出征了。 此时的大晋也无需汾阳王亲自领兵,景泰十四年以来的诸多内忧外患,都已被这位殿下全数削平。 吏部尚书何文渊也长出了一口气:“封赏之事不急,可待征北大将军行营的正式战报传回再说。算来也该快了,也先没有龙气与军势支撑,在汾阳王手中撑不了多久。” 可他们这一等,却一直等到了四个时辰之后,直到次日的上午时分。才有一只火眼金乌,带着完整的军情塘报传回。 “昨日破敌山之战,共斩杀蒙兀骑士五十三万四千二百五十七级!斩杀蒙兀台吉六人,万户长六十三人,千户那颜三百二十五人——” 随着司礼监太监钱隆在御阶之上,大声宣告这封完整的战报,殿中群臣脸上的疲惫与不耐,顿时被扫除一空。 而随着虞红裳正式下令,由内阁露布诏告,整个宫城内外顿时欢呼之声四起。 这一消息很快蔓延到紫禁城外,一时间整个京城内万人空巷,无数的爆竹声轰鸣震荡,响彻空际。 于此同时,虞红裳正在看随同军情战报一起送过来的奏章。 这奏章正是源自于李轩,大意是破敌山之战,蒙兀人已再无对抗大晋之力,在漠南漠北设立都指挥使司的时机已经到来。 朝廷需预做准备,议定都指挥使司与府县卫所的划分,并从朝廷挑选干员治理。 虞红裳看到这里,就当即抬起头,眼含深意的扫望殿中群臣。 而此时以张九龄为首的一些官员,不知怎的就感觉背脊发寒。 第七五四章 流星般飞翔 就在整个北京城为漠北那场辉煌大胜而鼓乐齐鸣,欢声雷动之时,远在西安城的沂王虞见深也收到了来自漠北的消息。 此时朝廷的大军已经逐步从北面与东面两个方向,推进到了西安城下。。。 沂王虞见深掌握的秘谍暗探也已所余无几,情报网被撕裂的残破不堪。 不过大晋的北伐牵涉天下人心,虞见深对此战也关注有加。 他现在虽然窘迫,可十几个用于观察漠北战局的人手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而在接到来自于北方的信报之后,虞见深就把自己关在寝殿内,一直盘坐于殿内默默无语。 他面色苍白,双眼失神,瞳孔毫无焦距,完全不知时间流逝。 直到夜间,察觉到不对劲的铁面人与原陕西总督庄镒,还有沂王幕府中的几个心腹谋臣,都一起来到了寝殿门外等候。 几人的脸色也都沉冷难看之至,他们也已接到了李轩于破敌山大破蒙兀,斩首达五十万级的消息。 此时他们在陕西的局面本就惨淡艰难,朝廷在漠北的这场大胜,无疑更让他们雪上加霜。 可以预见这场破敌山惨败之后,蒙兀人别说是威胁大晋北疆,就连汗庭是否能存续都是个问题。 大晋则可将上百万的边军从北方抽调出来,并将大量的军资转做他途。 这可以让晋土之内一切野心勃勃之辈,都噤若寒蝉,收起他们的不臣之心。 一直到深夜时分,这寝殿的大门才由内轰然打开。 虞见深神色自若的从门内走出来,他看着眼前几位谋臣,然后一声失笑:“怎么了几位?被那位汾阳郡王吓破胆儿了?” 原陕西总督庄镒不由一阵愣神,然后他眼中就现出了欣慰之色。心想这真不愧是他愿付出一切,为之效力的明主。 “破敌山这一战,确实把老夫吓了一跳。” 前陕西总督庄镒面色也恢复如常:“瓦剌大汗也先会放弃他们蒙兀历代以来抗击中原大军的战法是其一,李轩这逆贼敢于在异域他乡主动出击,以四十三万军临两倍之敌战而胜之,且伤亡轻微是其二。” 铁面人则语声凝然道:“也先是不得不与晋军会战,草原大旱至今,不久之后又是寒冬,瓦剌人的牧场,养不起那几百万的人口,万万头的牲畜。” “所以这位汾阳郡王才可怕,古之将领,擅于军阵战法,能够合理利用地势者就可称名将,那位汾阳郡王,则是明天时,知地利,掌人和。” 庄镒一声叹息:“此人在今年五月初挥师北进,显然是已窥觑到了蒙兀人的这个破绽,有了全盘的战法,必胜的把握。” 他心中怒恨,李轩越是战功彪炳,越是战无不胜,就越让他恼怒。 这汾阳王妄称理学护法,岂不知天下正统何在? 此子却偏偏助纣为虐。不将他天下无双的智谋武略用于正途。 他若能明白道理,襄助沂王,这天下最多三五年间必将盛世可期。 “孤倒是挺欢喜的,此战之后,我大晋可谓是一雪前耻。” 虞见深一边说着,一边在台阶上席地坐下:“说实话,本王在接到战报之后,心情也沮丧到无以复加。可在仔细寻思半日之后,却发现此战对我沂王府影响有限。 诸位可想想,朝廷的京营与边军征伐漠北之后,大军难免疲敝。本王预计,在明年初春之前,朝廷不可能将边军用于陕西。然后是汾阳王,汾阳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不过正因如此,陈询等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他再出掌陕西战事。” “殿下明见!” 铁面人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钦佩之意,他既满意于虞见深的心性城府,也对沂王的智慧大为惊喜。 “汾阳王就如朝廷手中的绝世宝刀,既能伤人,也能伤己。陈询等辈如果不想这把宝刀失控,伤到自身,那就势必不能让他再轻易出鞘。” 沂王虞见深的唇角微扬,他语声慨然:“就是这个道理!且即便汾阳王来了又如何?我等如今已将身家性命都全数压上,难道汾阳王来了,我等就要束手就擒?汾阳王固然战无不胜攻无不取,可我虞见深也还是要豁出性命,与他拼一拼的。” 他挥了挥袖,示意在场的几位谋臣都坐下来:“你们来得真好,本王也正要与诸位讨论一下接下来的局面,筹谋一下该如何应变。首先就是军心,漠北的消息是瞒不住的,所以我们得想些办法,稳固一下将士们的情绪——” 他正说到这里,远处忽然有一道符书从远处飞来。 沂王虞见深不甚在意的接在手中,可就在符书入手后不到片刻,虞见深的脸色就一阵青一阵白。 铁面人初时不在意,他认为这个时候,哪怕再有什么坏消息,也坏不过破敌山之战。 可随后他就见虞见深的唇角,竟然溢出了一线血痕。 而就在不久之后,铁面人就知道缘由了。 一日之前少司命回归金阙天宫,与大司命大战于天山之巅,导致金阙天宫分裂。 最终少司命据天宫之七,依然占据天山。大司命则只据其三,移宫于昆仑。 情况显而易见,此战是大司命惨败—— ※※※※ 李轩知晓天山一战详情的时候,是在斩杀也先之后不久。 让他颇为遗憾的是,源太微未尽全功,没能够拿下整个金阙天宫。 这是源太微伤势在身,无力与大司命正面抗衡之故。 即便有朱明月、仇千秋,有中流居士之助,源太微依然只拿下金阙天宫七成左右的悬空浮岛。 让李轩遗憾的第二件事,是金阙天章竟不在天宫,不知被大司命藏匿于何处。 这就意味着,源太微从金阙天宫夺回的上百件仙宝,近十件伪神宝都无法动用。 这些东西,大多都被纳入《金阙天章》的体系当中。只有金阙天章正式册封之人,才能够将之取用,只有零星的几件是例外。 不过这些仙器神宝能够不为大司命所用,对他们来说就是赚了。 且此战也不是没有收获,源太微已从金阙天宫的天牢里面解救了六名天位部属,又得到了青龙宫主司神化为首的五名天位投效。 这使得六道伏魔司面临的压力大减,只需源太微为首的北天宫缓过气,就可将这为数众多的天位高手,投入到秦皇元封的修复当中。 然后还有一个不知该说是好还是坏的消息,少司命亲自给他写了符书,准备再次向李轩举债。 这次是银元八千万,三年之后偿还,月息三分年付,以天宫部分宝物作为抵押。 大司命明显吸取了前次东岛之战的教训,将金阙天宫的所有财货,都集中于她的‘天命神宫’。 在金阙天宫分裂之后,这天命神宫依旧掌握于大司命之手,被她带往了昆仑。 所以源太微现在依然很穷,甚至是更穷了。 她从天牢中救出的几个部属大多也伤势沉重,急需丹药救助。 金阙天宫的《大不周正反九宫仙阵》更是破损严重,急需修复。 源太微显然也不放心此阵依然维持着先前的模样。 此外她要维持金阙天宫十二名天位,上百名的第四门,如此大的体量就更需财力支持。 李轩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反正这钱也不是从他这里借出去的。 从朝廷那边借钱出来过一倒手,一年就有好几千万银元的收入,这何乐而不为! 李轩也顺势答应了源太微要更换抵押物,拿回‘斩仙令’的请求。 ‘斩仙令’对他来说最大的价值就是开启‘周天星斗大阵’的权限,如今乐氏夫妇,已经为他仿制了一枚‘斩仙令’。 此物虽无斩仙令的极天伟力,可与周天星斗大阵相关的部分,却是完完整整的拓印下来。 所以这东西对他说,价值已经不大。 有仿造的斩仙令在手,李轩一样可号令周天星斗大阵。 此时他已处理好破敌山战后的一应诸务,正与将士们饮宴。 李轩一点没端郡王的架子,一样的大口吃肉,喝酒吹牛。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帐中诸将,都不是很自在,非常局促。 李轩当即就明白,自己是再没可能与将士们打成一片了。这种笼络军心之法对他来说已经过时。 李轩就知机的选了个时机离去,然后一个个营盘拜访,给诸部将士敬几杯酒,再说一些场面话,灌一些心灵鸡汤就算了事。 如此一来,大营中气氛反倒是热烈无比,各个营盘都是喜气洋洋,载歌载舞。 而就在李轩走完最后一个营盘之后,他就独自离开了大营,悄无声息的飞空遁行,来到了三十余里外。 这是一座临河的小山丘,有一匹身躯矫健优雅,雪白色的‘龙血马’正俯卧于河畔旁的一块青石上,无聊的甩着尾巴。 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一抹强烈喜意。 他想果然不出所料,梦清梵她没法离开自己五百里外。似破敌山这样的大战,梦清梵更不可能不关注。 ‘神血雷鸾’这次也没让他失望,帮他找到了梦清梵的踪迹。 李轩抬手之间,就以昊天神印的‘神权’之力,隐匿住了气机,然后悄无声息的往梦清梵后方潜行过去。 “可恶!这胃口真被他养得刁了,好想吃那北海冰鱼,好像吃玉寒烛虾,北海极纯之水蕴养,一点腥气都没有——” 当李轩靠近的时候,梦清梵正是用她招出的火焰烤着几条鱼。 不过梦清梵却一副恹恹的神色,她一边流着口水,一边口里念叨着:“不能这样!清梵啊清梵,你得有一点骨气,一定得压住这兽性意识。否则你以后还做不做人呢?这脸面该往哪里搁?”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哑然失笑,他已经走到梦清梵身后,正准备开口。 梦清梵却忽然生出感应,她像是受惊了一样,整个躯体蓦然腾跃而起,把马后蹄腿往后的猛地一蹬。 李轩心中惊悸,本能的就欲抵挡。 梦清梵可这一踢,竟然用上了麒麟神通,时序之力,瞬间冻结了身后的部分时空。 李轩竟完全无法反应,淬不及防间就被那一双后蹄踢中胸膛,然后整个人腾云驾雾,势如流星一样飞向远方。 此时李轩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马屁股果真摸不得。 第七五五章 大日星宫(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 梦清梵将李轩一蹄踹飞,才发现这个潜行到她身后的人是谁。 她的浑身上下寒毛乍起,当即奋起马蹄,身化流光,疯了似的往西面肯特山,也就是汉时狼居胥山的方向逃窜。。。 不过才逃了二十几里路,梦清梵身影就停顿了下来,眼神狐疑的看向了身后。 李轩在被她踢飞几十里后就再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了任何声息,甚至连一点灵机反应都没有。 他就躺在那边,整个人像是死了一样,连元神都暗灭无踪,不知去向。 梦清梵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真死在自己手里了吧? 这不是没可能的,别看她只是撅起屁股往后一踢,可对于许多草食类的走兽而言,这却是它们的最强杀招,最强神通。 麒麟一族,虽然介于肉食与草食之间,可它们的后踢神通‘神序尥’,威力也是极其的强大,可以完全无视空间时序。 还有,梦清梵现在的确是‘昊天神印’册封的神将,理论来说没法对李轩出手。 可刚才她是无心之举,没对李轩怀有任何恶意,也就不可能引发‘昊天神印’的禁制。 梦清梵迟疑犹豫了一阵,还是返身跑了过去,走到了李轩的身前。 她非常谨慎,隔着好几十丈远轻轻嗅着,同时打开灵视,用于窥测李轩的虚实。 梦清梵窥看了片刻,发现李轩还是一点声息都没有。她心中惊慌,只能逐步靠近。 可就在梦清梵即将踏入李轩身周五丈内的时候,她的瞳孔就蓦然收缩,整个人像是兔子一样转身逃遁。 不过为时已晚,李轩已经身化电光,直接穿飞到了她的背上,将她的脖子紧紧抱住。 “岁月神枪梦清梵。可算让我逮到你了,让我找得好苦。” 梦清梵刚才其实有机会,再用一次‘神序尥’的。 可她已经知道是李轩,没法绕开心念内的元神禁制出手。 这个时候,她只能死命的挣扎,仿效那些正被驯化的野马,忽然上翻,忽然下蹦,想要把李轩颠下来。只是幅度额外巨大,可谓是上天入地。 李轩无语,他很娴熟的用腿夹住了玉麒麟的腰,然后用手抚着玉麒麟的脖子:“放轻松,你应该清楚你逃不掉的。我也不会拿你怎样,我只是想要负起责任。” 梦清梵却颠得更加凶猛了,她想自己才不需要李轩负责。 宜昌城外那一夜说到底是她咎由自取,梦清梵认为自己没什么好埋怨的。 “清梵你这样也不是办法,日后本王出入秦皇元封,三十六天,你难道能一直跟上?” 李轩继续好言劝抚:“你如果是担心不能见人,其实有办法的,我帮你换个身份就是。” 梦清梵霎那间有些意动,可随后就明白这是掩耳盗铃。 别人一看她的神通,一看她的武道,还能不知究竟? “小梵梵你别这样。”李轩发现梦清梵越来越焦躁,已经在拿头撞山碎石了,他的眼中略含无奈:“小梵梵你不想见人也是可以的,我现在掌握一个叫做‘天刑台’的奇异空间,你藏在里面既能帮我看家,又自在安逸——” 可梦清梵还在逃,李轩心想这小梵梵,是在逼自己用绝招了。 李轩探手从袖中一招,然后左手一盘北海冰鱼,右手一盘玉寒烛虾,放到了梦清梵的鼻子边上。 “要不要吃?我给你准备了一大箩筐,你主人最近发财了,以后不止是北海冰鱼,冰洋海鲀的肉我都可以买给你。” 梦清梵心想不要,才不要!我才不是这种人,区区食物而已,休想让我停下。 可她接下来却跑得越来越慢,嘴里面则是涎水横流。 她最终在一条小溪之前停下来,元神则昏昏沉沉,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梦清梵不知道的是自己停下之后,就把头转过来,哈巴狗似的舔着李轩的手。 李轩见状则是万分得意的一笑,心想自己连蒙兀人都给彻底打垮了,瓦剌大汗也先这样的枭雄都死在自己手中,还能搞不定一只傻白甜? ※※※※ 李轩就如他所说的,将玉麒麟安置在了天刑台空间。 梦清梵的兽性意识对他还是很亲近的,久别重逢之后更加欢喜。 不过梦清梵的修为晋升中天位之后,人性意识就大幅占优,随时随刻都会苏醒过来。 李轩又不可能在梦清梵身上打入镇元钉,或者封印她修为什么的。 为万全起见,李轩就只能将她放在天刑台空间。 之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回到了自己的‘凌霄宝殿’,准备拿取此战最大的收获。 李轩端坐于御座之上,手持着昊天神印。旁边则是悬浮的诛神令,与仿造的斩仙令。 下一瞬,他的意识就与‘周天星斗大阵’结合在一起。 李轩明显感觉自己在周天星斗大阵中的权限上升了一个层次,达到了第二层。 首先是优先级,接下来他无论是调用周天星斗大阵的算力,还是想要利用星辰之力祭炼器物,都有着较高的优先级。 除此之外,李轩还获得几项新的权限,他现在可以选定‘周天星斗大阵’中三垣四象,或者五纬七曜中的其中之一,作为主星宫,然后调用它们的力量用于攻敌。 这也是三代天庭,‘昊天上帝’赋予五帝六御的权限。 不过在天庭崩溃那场大战之后,昊天上帝似乎将五方大帝,六御大帝的权限给洗去了。 至少从目前来看,‘周天星斗大阵’没有落入任何人的掌控当中。 李轩毫不犹豫,就选择了五纬七曜中的‘大日’星宫。 五纬七曜中的五纬,是指荧惑星(火星)、辰星(水星)、岁星(木星)、太白星(金星)、镇星(土星),这五星合称五纬。 这五纬,加上太阳星(日)、太阴星(月),则合称七曜。 在古人的观点中,这五纬七曜的地位,足以与三垣四象并驾齐驱。 在‘周天星斗大阵’中,这七颗星辰的力量,也与三垣四象这七大星宫相当。 其中又以太阳星最为尊贵,最为强大,是所有星宫之首。 所以李轩完全不假思索,直接就以‘大日’作为主星,这也契合他的功法。 且除了龙族之外,之后的两任天帝,帝俊与昊天,其权柄都是与大日有关。 李轩喜不自胜,‘周天星斗大阵’中的三垣四象,五纬七曜其中的任何之一,都有压制极其强大的力量。在其全盛时期,甚至可远隔亿万里,帮助五帝六御压制极天。 虽然这座阵已年久失修,可它的威势依旧非同小可。 有了调动太阳星宫力量的权限在手,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才有万全把握。 第二个开启的权限是‘天眼’。 也就是帮助李轩观测地面——虽然没法做到二十四小时的实时观测,可周天星斗大阵每隔一刻时间,就会对地面全景拍摄。 清晰度还蛮高的,不但可以清楚看到地面的人影与山川地势,还能观照灵机,预测天象,甚至还能扫描地下的矿藏。 第三个权限是‘移星换斗’,可以帮他长距离挪移方位,瞬间跨越数万里之地。 不过这‘移星换斗’挺麻烦的,需要长时间的准备。 李轩暂时也放心不下,万一自己在‘移星换斗’的过程中,少传了一只胳膊,一只腿? 毕竟‘周天星斗大阵’年久失修,不似以前那么可靠了。 他准备改天拿些动物做几次实验。 第四个权限,是接受周天星力,转化成神灵可以运用的神力。 三代天庭时的‘星辰原核’损耗一空之后,昊天显然是有了另寻出路的想法。 周天星斗大阵就有着接引周天星力,替代神力之能,可惜转化效率非常低。 星力虽然磅礴浩大,却远不似冷雨柔打造的‘太阳神炉’,能量单一纯净,易于转化。 第五个权限是远距离通信,只需借助一些特殊的工具,就可远距离的交流联络,像是卫星电话一样。 从此之后,他不用再羡慕六道司的三足赤鸦,还有皇家的火眼金乌了。 用‘周天星斗大阵’传递消息,不但快捷得多,且是全方位覆盖。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它的权限,却都不是很紧要。 李轩在钻研了一阵之后,就将‘周天星斗大阵’的所有力量,用于《聚变核炉》的改良。 之前的周天星斗大阵,确实演算出了《聚变核炉》的完本。 可就如那些超级计算机不可能模拟一切一样,周天星斗大阵也不可能让《聚变核炉》这门功体完美无缺。 这次李轩与也先之战让他受益不浅,对自身的功体有了众多的妙悟,窥见了《聚变核炉》的许多不足。 他准备以此为基础,继续完善这门功体。 也就在李轩忙着与周天星斗大阵沟通的时候,绿绮罗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语中略含惊奇:“我在外面看到了梦清梵,你把你的麒麟降服了?” “哪有?是我用鱼虾给骗回来的。”李轩一边说着,一边睁开眼上下看着绿绮罗,他的眼中同样含着强烈的兴趣:“绿前辈这一身剑意充沛盈然,就不知现在情况如何?” “始皇元封内,谁都别想突破极天。不过——” 绿绮罗的一双手忽然透出两道犀利绝伦的纯白剑气,她的眼眸则含着冷傲之意:“无论是全盛时期的大司命,还是中流,都不是我对手。 图谋罗烟肉身的那位菩萨可能稍微有些棘手,可我现在的力量,不是不能抗衡。所以接下来,无论李轩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放心去做。” 李轩的眸中,顿时现出了几分异亮泽。 第七五六章 本王不许 就在小半日之后,李轩面色肃穆的立于天刑台上,他手持着昊天神印,周身十二条紫金巨龙盘绕于外。 在他的前方,则是一个巨大的魂影。。。 这魂影飘渺不定,看不清其具体面目。只能依稀辨认出此人身外罩着一层战甲,似乎是一名武将,且气息暴虐,隐蕴着强烈的不甘与戾气。 不过它的不甘与戾气,却明显都被李轩的龙气慑服。 “——淇国公邱福,原为燕王麾下燕山中护卫千户,靖难之役时屡立战功,累升至中军都督府左都督,封淇国公,位居功臣之首,后又加太子太师。 其人生性朴实戆厚,敢战深入却莫与能埒,然则丘福成因其鸷勇,败亦因其鸷勇。永乐二十一年,丘福率军北伐鞑靼,率千余人先行轻敌冒进,与王忠、火真尽皆被俘遇害,麾下千余人战死。 今日朕感念丘福其人虽丧师辱国,犹不失死节,故特赐宝箓,敕封汝为‘先锋神将’一职,望汝能谨记生前过失,无负朕望。” 随着李轩手中的昊天神印散发出了无数层层叠叠的仙符纹路,印入到这巨大魂影的元灵深处。 这庞大魂影‘轰’的一声收缩,最终凝聚出了一个高约三丈,面貌威严的武将。 他身周的凶厉之气已洗去大半,周身也散发出了金色光辉。 此人先是一阵愣神,直到片刻之后明白了究竟,当即半跪于地:“臣邱福,参见玄黄帝君!臣愿为陛下效死,以酬陛下封神之恩。” “先锋神将请起!” 李轩看着邱福,眼中却现出了几分不易察觉的遗憾之意。 全盛时期的邱福,乃是太宗时期第一猛将,横扫天下,所向无敌。 根据传闻,此人是已武道入神,觉醒了极天之法的。 邱福与兰御的武道天资相当,可兰御壮年而死,邱福却活到了二百余岁,所以在武道上更进一步。 可惜这位死亡的时间太久,长达二百年时间,流散了部分真灵。 否则此人的元神,足以成就极天之位,元帅之尊。 此时的邱福,却只能受封一等神将之位。 不过在秦皇元封内部,这样一个武道达到神境的大天位,足以镇压一方。 即便日后真正开辟天界,邱福的武力也不会落伍。 随后李轩又袍袖微拂,从袖中释出了无数的阴魂。 这其中的一部分,是源自于破敌山的大晋将士,一部分则是李轩自此次北伐以来,从位于漠北各地的古战场收刮得来。 它们的数量大约是七千出头,阶位则多在四重楼到六重楼之间,质量极高。其中还有一千只左右的亡灵凶魂,居然都是七重楼到十二重境的境界。 漠北草原地广人稀,人口匮乏,也就缺少业力来源。 所以各地的古战场,都很难保存下来。 能够存续至今的都是强大战灵,要么是生前有着不俗的武力,要么就是灵魂本质极其强健。 除此之外,还有十几名战死于漠北的天位魂灵。其中有晋人,亦有昔日的蒙兀大将。 都被李轩陆续收集过来,用于填充天庭的中层战将。 而这些魂灵,算是李轩这次北伐蒙兀的另一收获。 这次李轩却不用单独册封,他直接拟一封诰书,再以神印镇落,就使这七千战魂,全数化为天兵。 于此同时,李轩的眉头微微一蹙。 他发现自己的神力几乎被抽取一空,只差毫厘,就陷入到入不敷出的状态。 这一次他的手笔极大,一次十余位神将册封,高达七千的天兵,其实是有些冒险了。 不过李轩也有着他的底气,从今年二月,辽东方向移民逐渐站稳脚跟以后。他现在的信仰神力,就开始与日俱增。 那边的二百多万移民,几乎都被他纳入到掌握当中。除‘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之外,别无他信。 到了今年四月,随着民间的第一批红薯,第二批土豆出产,在大晋南北直隶,不知多少人为他竖长生牌位。 甚至有不少人私自立祠,以香火生祭。 李轩日后凝聚的信仰神力只会越来越多,一时的亏虚并无大碍。 就在那七千天兵都陆续铸就神躯,朝着天刑台方向拜服的时候,李轩又一声喝令:“着甲!’ 这些天兵天将瞬时都化为缕缕灵光,汇入到它们后方处那些整齐排列的‘乌金天甲’内。 使得这些整体暗金颜色,高约两丈的高大战甲,都纷纷活了过来。 他们就像是被填充入了血肉,一身上下的符文全数启动。面甲上的双眼部位,则都透出了幽冷灵光。 而此时在更远处,还有更多全身覆盖‘乌金天甲’的天兵天将列阵于此,总数恰好是两万六千出头。 其中的两万三千人是李轩直属,剩余三千却是活人,是中流居士的‘中流炼神军’。 李轩仔细观察,发现这一批‘乌金天甲’都是正常运转,没有故障。转头吩咐伏友德:“务必加紧烙印,让他们熟悉火枪战法。” 这些亡灵凶魂转化的天兵,大多都是不知变通的死脑筋。他们只会遵循生前的本能行事,凡人军伍的训练调教之法全都没用。 不过他们却可将火枪战法的所有战术动作与素养,直接烙印到这些天兵的灵魂深处,更简单省事。 “这些‘乌金天甲’都没问题,你该付尾款了吧?” 此时的冷雨柔,向李轩伸出了手:“加上少爷你追定的两千具‘乌金天甲’,承惠八千万两。少爷你可以拿等价的物资充抵,不过得由我来估价。” 李轩知道迟早有付账这一天,心肝不像他想象的那么疼。 不过若真答应冷雨柔由她来单方估价,李轩担心自己的宝库会被搬空。 “付账之事先不急,等我回京再说,物资估价,我只放心芊芊。安心!也就在这两天,刚好与那些浮空战舰一起付账。对了,这些战舰的进度如何?” “已经造好了,五门电磁主炮也都安装好了,正准备挑个地方测试。” 冷雨柔撇了撇嘴,略含着些许不甘的说着:“那就说好了,两天之后一起付账,否则我没法对盟里的人交代,我的山庄也快揭不开锅了。” 李轩就想我信你个鬼,材料费他早就付了,剩下的尾款只是人工费。 而那些神器盟的成员,都巴不得他李轩欠账欠人情。 还有,如今的孔雀山庄不但将墨门精华笼于旗下,还大肆招揽工匠,挖朝廷墙角,还掌握了好几座钢铁厂与冶炼厂,铸造方面的实力早就稳据神器盟半壁江山。 不但最近的这一批‘乌金天甲’,大多都是出自孔雀山庄,孔雀山庄还承担了众多工厂的机器铸造,以及朝廷的火器订单。 山庄中的机器一开,就是黄金万两。 冷雨柔与素昭君不声不响,已经挣了数千万银元的家业。 李轩懒得拆穿:“不会少了你的,还有,我另外还要追定三千具战甲,两艘云中战舰。” 他正说完追加的订单,就蓦然间神色微动。 这是因大营内帮助他处理军务的独孤碧落发来信符,说他这边如果空下来,就尽快返回大营,那边有客人到了。 ※※※※ 独孤碧落所说的‘客人’,是当今少林寺方丈释空信。 他被晋军的监门将拦在了营门之外,足足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汾阳郡王的亲兵传令召见。 所以当释空信踏入晋军大营,面上是忧心忡忡。 尤其当望见大营中,那些酒酣耳热,兴高采烈的晋军将士时,释空信的心情颇为复杂。 从这些将士的言辞中,就可听出他们对汾阳郡王的崇拜敬服。 且不论京营禁军还是卫所军,其军心士气,都是凝聚如一,振奋高亢。 这从大营上空的血气狼烟就可看出来,那血气赫然化为白虎,直冲九霄,撼动星河。 释空信担忧的是汾阳郡王阴怀不善。 在景泰十四年的那场夺宫之变后,整个天下沸反板荡,大晋内忧外患。 那时的晋廷征召了大量的道门修士,辅助朝廷平乱,却对佛门不闻不问,仿佛是将之遗忘。 最初佛门众多高僧大德对此还是很欢喜的,虽然他们也有为朝廷出手的义务。 可事涉龙争,自然是能避则避,置身事外为佳。 谁知道这诸龙相争,最后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李轩所向无敌,助朝廷削平天下,佛门诸支却都开始发慌了。 汾阳郡王与朝廷从始至终,都没借用过佛门之力。 由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没借力,就意味着彼此之间无因果。 那位汾阳郡王如对佛门心怀恶意,就可不抱任何负担的对他们下手。 释空信日常也为之忧心,曾花费重金尝试打通汾阳郡王关节,打听汾阳郡王的心意。 直到数日前,汾阳郡王的几位信使至嵩山,招释空信前往草原。 释空信匆匆成行,然后一至漠北,就听闻了汾阳郡王大破蒙兀近百万大军,斩杀五十余万级,诛杀也先与阿剌知院的消息。 这对中原百姓来说是莫大的喜事,可释空信却嗅到了几分不妙的味道。 当释空信在王府亲兵的引导下,进入李轩大帐内的时候。就见一位外罩六道伏魔甲,内衬王袍的年轻人,大马金刀的坐在了上首处。 其势似可气吞四海,虎纳六合,龙章凤姿,正是汾阳郡王李轩。 两年前释空信曾有幸与李轩见过一面,可此时其人气度,却与两年前截然迥异。 旁边还坐着一人,做喇嘛打扮。 释空信扫了这位一眼,就知那是‘前蒙兀国师’阿巴师。 想必是大晋踏平漠北之后,这位蒙兀国师不得不屈膝降服。 阿巴师也把视线扫望过来,与释空信遥空对视,然后就眼观鼻,鼻观心,枯坐原地默默无语。 李轩则是目光凌厉如刀的上下扫望着释空信,等到后者施完礼,他就直接开门见山道:“空信和尚,据我所知,你们禅宗也供奉‘心月莲菩萨’?” “是!”释空信心中一沉,却不敢隐瞒:“心月莲菩萨是我佛门十大护法菩萨之一,掌握心灵之力,在我佛门中地位尊崇。” 李轩闻言微微颔首:“那么你想必也知道,心月莲菩萨的法体,会在近日降临于世?” 释空信的心绪,已经滋生出无穷寒意。他仰头与李轩对视了片刻,然后语声艰涩:“贫僧略有耳闻。” “不是有耳闻,你们禅宗也曾襄助其事!” 李轩一声冷笑,然后声音中杀意骤增:“本王今日找你过来,是要你去转告你们的心月莲菩萨,就说本王有言,千年之内,本王不允她降临凡世,也不允她借用任何法体。” 释空信闻言顿时一阵惊悸,他蓦然抬头,惊讶万分的看着李轩。 第七五七章 是你们的荣幸(求月票求订阅) “殿下!” 释空信的眉头大皱,神色间满含不悦:“心月莲菩萨是以智慧上求无上菩提,以悲悯下化无量众生,修诸波罗密行,有着等觉位业的大觉者。 菩萨她掌握心灵密藏,护持无数佛徒不坠魔业,所以在我佛门中地位极高。。。殿下您可以不信,却不能如此放——不尊重。” 他本想说放肆,可在李轩的气势凌迫下,终究还是没敢将这个词说出口。 李轩唇角微扬:“我知道,这是你们佛门继观世音与弥勒,地藏之后,最可能成就佛陀的菩萨之一。你们禅宗对其敬奉有加,几乎所有的寺庙,都有她的大小坐像。” 佛门中所谓的‘菩萨’,是众生成佛的必经身份,信徒从最初的发心发愿,直到成佛为止,都可称为菩萨,分有五十二个阶位,如十信、十住、十行、十回向、十地、等觉菩萨、妙觉菩萨等等。 不过前四十个都是凡夫菩萨与贤位菩萨,也就是沙弥,比丘,沙门,法师,伽蓝,金刚,罗汉等等果业,只有到十地阶位才是真正的菩萨果。 ‘等觉菩萨’则是即将成佛的大菩萨,是菩萨中得大成者,有着无上法力,最后的‘妙觉菩萨’就是佛。 世人熟知的大势至、文殊、普贤等等,就是等觉位的大菩萨。观世音、弥勒与地藏曾经也是,可现今已是妙觉菩萨。 李轩的语气,却依然寒冽沉冷:“让你去将本王之令转告你们的心月莲菩萨,这有问题吗?” 释空信的额头,不由现出了一粒粒豆大的汗珠。 “殿下,心月莲菩萨法体降临,是我佛门无数信徒与比丘企盼的盛事。先秦以来,凡世与诸佛净土不相勾连,唯有心月莲菩萨这样的大觉者,方能引导众生,前往极乐。” 李轩知道其中究竟,秦皇元封封锁凡界,也隔断了诸佛与凡界,也就是诸佛口中娑婆世界的联系。 尤其佛门之盛是两汉之后开始,在凡界更无基础。 所以各大佛寺自造‘净土’,用于容纳历代僧人与殊信之众的魂灵。 可佛寺净土的空间有限,总有人满为患的一天。 这该怎么办呢? 佛门的办法是菩萨们每隔一段时间降临一次,来引导僧人与殊信之众破开‘秦皇元封’,去真正的西方极乐之土,得以‘超脱’。 李轩对佛门那一套观感不佳,认为佛门以‘转世轮回’与‘超脱轮迴,往生净土’之说,诱骗凡人信仰。 试问那数千万信徒中,真正能够转世,能超脱者有几人呢? 那些真正有资格前往那所谓西方极乐的,要么就是寺庙中地位较高的僧人,要么就是虔诚殊信的善男信女。 可普通的百姓是够不上‘虔诚殊信’资格的,只有能拿得出钱财的才算。 本来李轩反感归反感,可他也懒得去多管闲事。 可如果这些僧人与殊信之众的‘超脱’,是以罗烟的意识湮灭为代价,李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接受。 李轩绝不会看着他的烟儿,成为那什么‘心月莲菩萨’的法体。 释空信则是倒吸了一口寒气,双拳则紧紧握持,压抑住了心中怒念。 “汾阳郡王,接引众信超脱,乃是功德无量之事。还有,殿下口出这等亵渎谵妄,就不惧佛陀生怒? 李轩手按着腰间的割龙刀,眸光则是明灭不定:“本王是听说过阿弥陀佛也有忿怒相,那么和尚你是生怒了?或者打算发脾气给本王看看?” 这个时候,就连旁边的阿巴斯,也讶异的抬起眼,略含敬畏的看了看李轩。 释空信则仿佛被一桶冰水泼在了头顶。 这个时候,他脑海内只有一个念头——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释空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殿下请听我一言,罗烟与我佛门自有因果。此女纵横江南,所向无敌。夺宫之变,也曾以一己之力抗衡极天之法,这都是借用了心月莲菩萨法力。此女有幸成为心月莲菩萨法体,全凭其自愿。” 李轩心想果然,罗烟在夺宫之夜付出的代价,是自身的意识在未来某日被心月莲侵夺。 这个蠢女人! 李轩的神色却淡然冷漠:“你是要与本王辩论?罗烟与你们佛门的所谓因果,难道不是你们强加给她的?昔日夏御史满门灭绝,罗烟入手‘佛门千手大慈悲,观音三十三法身’,不都是由你等佛门上下其手,埋下的诱因? 因既然在你们佛门,却为何要罗烟承担其果?你们禅宗与此牵涉甚深,尤其夏广维灭门案,更是由当时的唯真一手安排。要说欠下因果,也该是你们佛门欠罗烟的。更何况——” 李轩微微俯身,神态睥睨:“烟儿是本王至爱,她借用你们一点佛力怎么了?这该是你们那什么心月莲菩萨的荣幸才是。” 释空信感觉自己仿佛置身冰窟,他心想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确实是在很早之前,就确定了此女是‘心月莲菩萨’选定的降临法体。 释空信虽然没亲自参与其中,却一直都有关注。 最开始释空信得知罗烟放弃紫蝶身份,成为李轩的部属时,他还稍稍惊异了一阵。 不过释空信不是很在意,罗烟的命运,在得到‘佛门千手大慈悲,观音三十三法身’那一刻,就已经有了定论。 她迟早有一天会借用‘心月莲菩萨’的力量,会走上为佛献身的道路。 至于李轩其人,当时的冠军侯虽然小有势力。可在命定之日到来,‘心月莲菩萨’降临之刻,区区的冠军侯有何能为? 顶多事后稍加补偿,略作安抚。 正因不在意,释空信两年前甚至为夺回禅宗首座之位,与李轩有过一次合作。 直到李轩被景泰帝委任为辅政大臣,五军大都督,然后奇迹般的在一年之内削平海内,踏平蒙兀—— “殿下!”释空信的语声艰涩:“殿下可知您阻挠心月莲菩萨降临之举,会使我佛门多少信众不得超脱?会造就多少恶孽?” “行了,你们佛门那么多菩萨,不知也有多少法体藏于人间。” 李轩不耐的一拂袍袖,然后漠无表情的看着释空信:“可唯独心月莲不行,本王再说一句,千年之内,本王不允她降临凡世,也不允她借用任何法体,听见了吗? 空信大师,本王一向不愿强人所难。你如果感觉为难,本王也可另托他人。” 李轩是不愿强人所难,可释空信如果不愿意,那么此人对他来说也就没用处了。 释空信明智的停住了口,不再做任何争辩。 他深呼了一口气,再次镇压住了胸中的无明之怒:“老衲明白!” ——让‘心月莲菩萨’千年之内不能降临,这是绝不可能的。 这是对菩萨的大不敬,也是对佛门的莫大羞辱。 不过他们现在需要时间,筹谋对策。 李轩却没有就此善罢甘休:“此外还有一事,空信和尚可曾读过我的《原道》一文?” “贫僧有幸拜读!” 释空信直视着李轩:“恕老衲直言,此文许多地方都有失偏颇。” 李轩《原道》一文在儒门中大名鼎鼎,将佛门数千年来试图同化儒门教义,绑定儒门的努力,全都付诸一炬,释空信又岂能没有拜读? 这也是当今佛门,对汾阳郡王恐惧的根源。 《原道》中的那些文字,就如插在他们心底的尖刀。 “是否偏颇,世人自有公论。” 李轩冷冷哂笑:“本王今日得御史奏报,言道太祖以来制定的僧法已经全数败坏。还有诸多佛寺与反王勾结,本王问你们佛门这是意欲何为?” 释空信不禁面皮抽搐,脖颈与手臂上青筋暴起。 这两年来,确有不少地方佛寺做出了不理智的事情,不但暗中给宁王,襄王,以及沂王输送物资,甚至是直接出力。 这都因恐惧汾阳郡王执政所致—— 释空信最初对此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做不知, 可宁王,襄王都不成气候,沂王现今也是危如累卵。 此时李轩的声音,就像是一柄重锤,砸在他心灵深处:“本王有感于当今佛门六根不净,藏污纳垢。故请旨清肃佛门,重施太祖之规。你们少林寺是禅门之宗,禅门又是大乘佛门八大宗派之首。该拿出一个态度出来,给天下佛门做个榜样。” 释空信不由神色定定的看李轩,心想这位汾阳郡王,一定是‘第六天魔王波旬’的转世化身。 这个魔孽,竟是欲再掀‘灭佛’浩劫? ※※※※ 释空信离去之后,李轩就含着几分笑意的看向旁边的前蒙兀国师阿巴师。 “劳大师久候了。”可李轩的面上却无半点歉意:“不知大师是否已考虑清楚?” 阿巴师心知李轩刚才是杀鸡儆猴,释空信是鸡,自己则是猴。 自己如果不想佛寺被毁,从此坠入阿鼻地狱,其实只有一条路走。 他暗暗一叹,面上则没有任何表情道:“郡王委托之事,小僧都应下了。无论是助朝廷安抚人心,还是推行您所谓的‘青贮’之法。小僧都将合同草原一地诸位活佛,全力襄助。” “大师果然是识时务之人。” 李轩满意的微一颔首:“大师放心,本王不会让你们白白出力。只需五年之内,朝廷在草原真正的编户齐民,开疆辟土,那么本王会亲自上奏朝廷,给予几位活佛册封。 对了,这几年大师与诸活佛不妨从西域那边多招收一些弟子,传授上乘佛法,本王日后或有大用。” 阿巴师不明其意,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这位随后就施礼退出李轩的王帐,可就在阿巴师走到帐门的时候,又忍不住回首道:“汾阳郡王,以小僧之见,无论是佛门八宗,还是心月莲菩萨,只怕都不会甘心雌伏,束手待毙。” 李轩听了之后,却回以一笑:“本王心中有数,不过这与大师你无关。” 他在这一年半以来的筹谋布局,不就是为了今天么? 第七五八章 答复 两日之后,李轩驾驭皇家的赤雷神辇返回京城。 原本朝中有人提出要朝廷专为汾阳郡王,举行一场盛大的郊迎奏凯之礼。。。 不过这提议却被李轩严拒了,这郊迎奏凯之礼与献俘大典是一定要办的,却需等漠北的大军返回再说。 至于他自己,不缺这点荣耀。 不过当李轩返回京城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泄露了消息,整个京城陡然间欢呼声四起。什么‘郡王千岁’,‘郡王无敌’,‘郡王万福’的呼声此起彼伏。 还有大量的人群,聚集到了五军都督府的大门与汾阳胡同。 不过这个时候的李轩,却在宫城之内与虞红裳商讨国事。 他入宫本是向监国长公主述职,顺便交还征北大将军印与虎符的。 结果因二人需要商讨的军政要务过于繁杂,李轩不得不留于宫中,与虞红裳一起辗转反侧,夙兴夜寐。 不知是否久别重逢,又或是其它什么缘故,李轩感觉今日的虞红裳额外兴奋。 一直到次日的上午时分,李轩才被虞红裳放出宫城。 出宫之际,李轩还领受了虞红裳一封旨意,是册封他为太师的。 太师原本为三公之首,在本朝却只是荣衔。 不过虞红裳的意思是让李轩以‘太师’的名义,担负起教导天子的职责。 李轩原本想自己哪有功夫去教一个小屁孩读书? 可虞红裳一直趴在他胸膛上细声软语的求告,虞祐巃也在旁边‘啊啊’的叫。 这小天子可能是认为李轩欺侮了他的养母,义愤填膺的用小手拍打李轩。 那小模样简直可爱极了,李轩一时没能扛住,也就答应了下来。 好在他这个太师,并不需亲自为天子讲课。 他只需为天子制定课程,然后考察天子的学习进度。对负责讲课的翰林学士加以监督即可。 接下来,李轩又返回汾阳胡同去看了薛云柔,在那边小心翼翼的陪了少天师一天一夜。 薛云柔已经临近产期,这可能是李轩的长子,李轩又是激动又是担忧。 虽说这孩子日后肯定得姓张,随薛云柔入嗣天师府,可李轩一点都不在意。 李轩出身现代,又有过被父母遗弃的特殊经历,对传宗接代这种事看得很淡。 他认为只要孩子能过得好,一生幸福安康,那比什么都强。 唯独孕妇的脾气不太好,李轩为北伐蒙兀消失了近两个月,让薛云柔积存了不少怨气。 关键他回归京城之后,还在宫城之内留宿了。 李轩如履薄冰,连哄带骗,才让薛云柔的小脸上恢复笑颜。 等到翌日李轩从道观里出来之后,又马不停蹄的赶去了对面罗烟的宅邸。 后者也是产期在即,所以这两个月都没再去六道司,一直在家修养。 李轩却在罗烟的院前吃了闭门羹,被罗烟请的老仆给拦了下来。 他一点都不觉意外,自己回京之后在宫里面呆了一夜,又陪了薛云柔一整天,自己难道还想在罗烟这里讨到好脸色? 换成罗烟以前的脾气,早就收拾行李走人,与他相忘于江湖了。 不过李轩自有挽回局面的手段,他直接在门口一个踏步,强行突破院内的一重重禁法,直接踏入到了罗烟的闺阁之内。 可李轩还没站稳,迎面就是两道匹练般的刀光劈斩过来。 那刀如光似焰,仿佛流光。 幸在李轩的《聚变核炉》经周天星斗大阵演算之后已趋大成,他身影也化作一道疾电,在这闺阁之内快速的闪动。 他不敢与罗烟交手,甚至不敢出手抵御,生恐罗烟动了胎气,只能使尽浑身解数,持续的闪避挪移。 罗烟的一双红袖刀却越劈越快,无数刀光在房内纵横交错。 房内好好的一张红木圆桌,‘嚓嚓嚓’就被切成了米粒大小的粉末。旁边李轩亲手题词的屏风也没能幸免,被‘嚓嚓嚓’的切成碎块。 此时李轩稍稍大意一点,就可能被剁成肉沫。 可他非但没有哄骗薛云柔时的小心,语中反倒含着几分冷意:“烟儿这是在怨恨我在你最后的时间里,没能够陪在你身边吗?” 罗烟当即面色微变,手中的一双红袖刀终于停滞在半空,她错愕的看着李轩,然后有些心虚道:“什么最后的时间,你在说什么??” 李轩没有说话,他沉着脸走过去。同时探出手,去触摸罗烟的白莲印记。 罗烟原本下意识的想要抗拒,可她才刚刚抬手,就在李轩冰冷的视线注目下停顿下来。 当李轩的大拇指,从那白莲印记的上方抹过。这印记果然发生变化,由之前的白色莲花,变化成这个世界独有的‘月莲’。 “心月莲!”李轩的眸色更加阴翳沉冷:“你打算瞒我多久?直到你变成心月莲菩萨的那一天?” 罗烟面色苍白,沉默不语, 她原本怒意满腔,想要寻李轩算一次总账,给他一个好看。 可这时候,罗烟只有满满的愧疚与慌张。 “好得很!这月莲佛印由内而外,深植元神根本。居然还蠢到用幻术,遮蔽这月莲佛印的真形。” 李轩仔细观察着那‘月莲佛印’,心绪不禁微微一沉。 罗烟的情况,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糟糕。 李轩的言语,也就更尖酸刻薄起来:“怎么?这是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就弃我而去?没想到堂堂的紫蝶妖女,居然真蠢到这地步。” 罗烟一阵沉默,她遮盖月莲佛印的目的,就是担心李轩去寻心月莲菩萨与佛门的麻烦。 她成为心月莲转世法体一事已成定局,再无法扭转,何必将李轩卷入进来,让他得罪佛门?得罪一位无限接近于佛之果业的大菩萨? 且这桩事的缘由与过错,都不在心月莲菩萨,而在于她夏南烟,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此刻罗烟唯一的想法,就是把孩子生下来,给李轩留一个念想。 罗烟钦佩刘氏的为人,知道这孩子未来一定不会受委屈,也一定会平平安安的长大。 李轩一看罗烟的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他直接回以冷笑:“你认为孩子生下来,可以丢给我娘是吗?母亲她是一个心善之人。可我以后孩子多着呢!我母亲即便疼惜这孩子,她又能用几分心思在他身上?” “你!”罗烟的面色苍白如纸,同时莫名的心慌。 李轩没等她话出口,又面色冷漠道:“如果我再告诉你,昔日你家满门被灭,也与那什么心月莲菩萨有关呢?烟儿你遇见我之前的一生,又是否被人刻意安排? 烟儿,以你的智慧,难道就从没想过这其中的异常?这个世间虽然有无数天赋出众的英杰,可能够在幻法天资上超尘脱俗,足以容纳菩萨法力的容器,又有几人?” 罗烟的娇躯顿时微颤,瞳孔蓦然怒张。 这一瞬,她认知的屏障似被打破,无数零散的记忆,忽然狂猛如潮的涌入到她的意念内。 见知障! ——这是有法力高绝之人出手,屏绝了她的见知。 这一瞬,罗烟却只觉慌张。 她还来不及痛恨懊悔,只是在担心自己孩子的未来。 事已至此,罗烟想不到任何扭转自己命运的可能。 这意味着她只能弃他而去,将孩子孤零零的留在世间。 这个时候,无穷无尽的不甘在罗烟心念之内滋生。 她甚至在痛恨自己,自己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就这么不负责任的把孩子生下来? 李轩原本还想讽刺几句的,可他见罗烟那六神无主、失魂落魄的神色,还有那纸一样苍白的小脸,就又把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 他转而抓住罗烟的手往虚空一踏,来到了天刑台空间。 罗烟整个人恍恍惚惚,都不觉周围有异。 直到不远处,一大批穿着‘乌金天甲’的天兵朝着李轩伏身参拜。 “吾等参见陛下!” “伏请陛下万安!” 罗烟这才神智一醒,她惊疑不定的四面眺望:“这是?” 就在她视野所及之处,只见一片片身穿暗金战甲,金光辉煌的将士伏倒在地,一杆杆长达一丈二尺,加强版的‘符文燧发线膛枪’挺立如林。 “这是我的将士。” 李轩心想倒是巧了,原本他的‘神霄宝殿’是无人值守的。 可自从他册封了邱福为首的一众天兵天将,这天庭就变得更加拥挤。 三位神将不得不将一部分将士的营地,选在了神霄宝殿之外。 李轩继续抓着罗烟的手,走入到了神霄宝殿内。 这殿中别无他人,只有江含韵背负着手,屹立于此。 “这段时间,烟儿你就在这里呆着,哪里都不要去。” 李轩一边吩咐,一边引动了昊天神印之力镇压封锁,他同时望向江含韵:“帮我看着她,不能让她离开此地半步。” “知道!有我在,她一定能安然无恙。” 江含韵第一眼看的是罗烟的肚皮,然后她唇角就不自禁的撇了撇,心想李轩对他的几个红颜知己倒是挺好的。 六尾灵狐小雷猜测李轩之所以会觊觎天帝之尊,只怕正是为了罗烟。 她心绪有些复杂,又敏锐的发现,罗烟正满怀疑惑与不解,还有着浓烈不安与焦躁。 “放心!”江含韵看着罗烟:“这里是李轩自建的天庭,有他的神权镇压,诸天神佛都难将他的力量侵入这座凌霄宝殿。” “凌霄宝殿?天庭?” 罗烟愣了愣,然后无穷的希望,无穷的杂念,蓦然从她胸中滋生。 她不知李轩究竟瞒着她做了什么,可自己的命运,说不定还有挽回的机会? 李轩此时则神念微动,他探手一抓,从虚空中摄住了一封信符。 然后他就不出意料的微一摇头:“这里的详情稍后再说,我去去就来。” 这是绣衣卫给他传来的消息,佛门八宗之首于昨日密议嵩山。 然后在一刻之前,昨日所有与会的佛寺都下达了召集僧兵的指令。他们在一日之内,横扫了市面上几乎所有的灵丹与法器。 这毫无疑问,是在积极备战的信号,也是禅宗释空信与心月莲菩萨对他的答复—— 第七五九章 雷霆万钧(求月票求订阅) 七月十五日,朔望大朝。 当大学士商弘走入午门的时候,发现沿途中群臣百官的神色,都略显凝重。。。 商弘是数日之前,随同李轩一起乘坐赤雷神辇归京的。 李轩作为北伐大军的主帅需要向朝廷述职,商弘身为副观军容使,也需接受内阁与辅政大臣,以及都察院的质询。 这本是少傅于杰这个正牌观军容使的活计,可于杰需坐镇草原,暂时代掌漠北军政事务,就只能由商弘代劳了。 可这个时候的商弘却后悔不迭。 这都是因近日发生于汾阳郡王与佛门之间,爆发的一场剧烈冲突。 数日前汾阳郡王在漠北的时候,曾上折监国长公主,请复太祖僧法,清查天下佛寺,寺田,同时清算与三大反王勾结的佛门败类。 这份奏章原本是秘而不宣,由几位辅政大臣密议。 可在汾阳郡王回京之后不到两日,这份奏章的内容就已泄露出来,在朝中掀起了轩然大波,舆情鼎沸。 不但百官为此哗然震动,京城中的各家茶馆,也同样议论纷纷。 大晋太祖虽然出身于僧门,可太祖对于佛家一直痛恨之至。 所以太祖拟定的僧法,无比的严苛,以至于天下佛门全面衰微。 直到黑衣宰相姚广孝助太宗起兵靖难,夺得天下,太祖时代的僧法才全数败坏,甚至是实质上的罢废。 之后姚广孝遁入空门,法号‘道衍’,并写就《道余录》一文,专为佛门辩护。 据说这位‘道衍’大师已在异域天外成就罗汉果,即将入菩萨果业。 商弘不知此事是真是假,也懒得关心。 道衍的余脉,在宣宗与正统年间还有很强的影响力。 可土木堡之变以后,朝中的军政大员都整体换了一轮,早就不复仁宣时期的面目了。 不过朝中依然有许多心向佛门的儒生,认为太祖僧法过于严苛,许多条文值得商榷。 这几日当中,京城中更有无数的佛门说客在奔走游说,试图串连群臣,驳斥汾阳郡王的灭佛之议。 即便商弘这个地位尴尬的内阁大学士也没能幸免,他昨日在家中,被两位往日里交情笃厚的佛门大师堵了半日。 这就是商弘后悔的根源。他若早知朝中即将掀起一场风暴,那么他宁愿自己晚回来几天,也不愿搭李轩的那辆便车。 商弘有预感,今日的朔望大朝只怕不会太平静。 汾阳郡王一定不会让步,佛门也不可能洗颈就戮。 时间很快就到卯时四刻,群臣汇聚于朝堂。当司礼监太监钱隆挥鞭,示意朝会开始,整个朝堂却是一片死寂,无人开口,无人出列。 这与商弘想象中,群臣争相启奏上书,攻讦汾阳郡王的场面截然不同。 他微微错愕,回头看向了身后的群臣,尤其是那几位曾当众高声阔论,认为汾阳郡王清查佛门之议不妥的大臣。 这几人也察觉到商弘的视线,都同时回以无辜的视线。 商弘一看他们的神色,就已猜知大概了。 这多半是因李轩上的另一份奏章,请在草原设立四大都指挥使司有关。 那漠南漠北仍有八百万人口,朝廷还准备往北面迁徙四百万汉民,还有广达万里的庞大疆域——如果朝廷不搭配个上千人的官僚队伍,那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进行有效治理的。 关键是在四大指挥使司改设行省之前,都在李轩这个五军大都督辖下。 之前朝中指斥汾阳郡王,反对北伐之人,只怕都得被调往北方。 他们即将被汾阳王委以重任,在地方上历练。 可这些人远远没法填上这个窟窿,官员缺口多达六百余人。 所以此刻的朝堂,试问谁敢胡乱吱声? 能在京城里舒舒服服的呆着,谁愿去北面苦寒之地? 这些个心向佛门的朝臣,在口头上为佛门摇旗呐喊可以,可要让他们真为佛门拼上性命身家,怕是无此勇气。 关键是绣衣卫也在盯着,这些朝臣如果只是出于公义,反对汾阳郡王打压佛门也就罢了。 可如果他们接受了佛门的贿赂,那一定是身败名裂,甚至是抄家灭门。 这既没好处,又得承担极大风险的事,怕是无人肯干。 果然下一瞬,商弘就听监国长公主虞红裳开口道:“今日大朝,有两件政务需诏告群臣。第一件,是汾阳郡王请设‘宁远都指挥使司’,‘镇北行都指挥使司’,‘龙城都指挥使司’,‘燕然行都指挥使司’,并在漠南漠北编户齐民,划分府县一事,本宫与八位辅政大臣都已允准。着内阁与吏部及早从朝中选拔官员前往草原任职,以教化抚理草原之民。” 于是整个朝堂,更加的安静平和。 商弘见状,就直接将袖中准备好的一份奏章,直接震为齑粉。 商弘对佛门的看法,与李轩相同。 只要是真正的理学大儒,心系天下苍生的朝廷大臣,都不会否决李轩的灭佛之议。 商弘今日原准备亲自下场,与反对之人正面对垒,可现在看来是无此必要了。 接下来,监国长公主虞红裳又开口道:“第二件,汾阳郡王请复太祖僧法之议,本宫与八位辅政大臣也已允准。 着户部合同督察院,即刻起组织精干吏员,清查天下所有佛寺,寺田!并严令地方,以一月为期,未得朝廷允准的兰若野寺,一概捣毁。所有超出太祖僧法的寺田全数没收,改为官田。 着僧录寺重勘僧籍,度牒数量必须恢复到太祖年间。此外一个月内,所有未在僧籍的和尚,必须全数还俗!否则处以逃籍之罪,发配北海充军。 即日起,所有僧寺不得接受信徒银钱捐献,必须交出所有的佛经,由朝廷厘定真假。并着绣衣卫与内缉事监,纠察审理佛门诸寺与三大反王勾连谋逆案,纠查天下僧侣不法事,务必从严从重! 除此之外,经朝天宫与钦天监勘定,当今佛门供奉的所谓‘心月莲菩萨'',实为邪魔一类。着天下佛寺即刻捣毁其像,所有经文中,也不得再有与心月莲有关的文字,否则以邪教论处!” 商弘的身躯微震,虞红裳抛出的方案,远比他想象的更加严苛。 还有那心月莲菩萨,可是佛门的十大菩萨之一,就这样被定为邪魔? 商弘不由侧目,往上方的几位辅政大臣看了一眼。 据他所知,佛门八宗近日以来除了串联群臣之外,主要的发力点,还是在几位辅政大臣。 他们试图在朝廷最高层面,阻挠李轩恢复太祖僧法。 可由虞红裳公布的条文看来,佛门还是遭遇了一场惨败。 当商弘的目光扫望过去,只见陈询与吏部尚书何文渊微微苦笑,而体仁阁大学士汪文与礼部尚书胡濙,户部尚书权顶天则面目森冷。 体仁阁大学士汪文神色坦然的回应着商弘的视线。 他最近确实与李轩不太对付,屡屡爆发异议,可都是为了公务,彼此间并无私怨。 而在禁佛一事上,汪文却与李轩立场相同,认为佛门藏污纳垢,必须严加整治不可。 压制佛门,乃是太祖拟定的国策。 而太宗靖难之后,虽然因黑衣宰相姚广孝之故,坐视太祖时期的僧法败坏,却从未以官方明文将之罢黜。 李轩提议恢复太祖僧法,不但名正言顺,据有大义,且是对天下百姓,对朝廷都有极大裨益之事。 汪文无论如何都不会反对。 立于群臣之首的李轩则是背负着手,唇含冷哂。 他敢于将释空信招至草原,先礼后兵,自然是有着十足的把握。 如果佛门八宗与心月莲菩萨愿意退让,遵循其意,那么他这份禁佛的提案会相对宽松。 可既然佛门之意,是宁愿与他正面对抗,也不愿放弃罗烟。 那么他也不吝于将佛门八宗都踏入深渊!将心月莲打为邪魔! 此时整个金銮殿内,一阵嗡然震响。 许多朝臣都面现犹疑之色,他们当中的绝大多数都赞成恢复太祖僧法,却不赞成如此严苛的方案。 ——这已经不是压制,而是将之清肃禁灭! 此时的虞红裳却抬起眼,以无比威严的目光扫视朝堂,以无以复加的气势威加群臣。 “先帝在世时,常为佛门勾连地方官员,大肆侵占民田之事忧心不已。认为佛门不事生产,逃避税赋,不知孝敬,不服君主,藏污纳垢,简直无一益于国,屡次意图清肃,可却困于时局,只能暂时隐忍。 如今本宫承先帝之志,欲肃清佛门污垢,恢复太祖僧制,望诸臣工全力襄助本宫!” 这一瞬,这已经有了些许躁动的金銮殿又恢复平静。 所有的朝臣,都再次沉默了下来。 其中数人略有不甘,可太祖时的僧法乃祖宗之制。而此时虞红裳口述景泰帝的遗志,更让他们失去了所有反对的理由。 李轩则微微错愕,诧异的往虞红裳看了过去。 虞红裳则是神色复杂,想起了夺宫之变,罗烟独身阻拦正统帝的决死之搏。 她知道罗烟那天夜晚,其实是为李轩。 可这个恩情,她虞红裳岂能不偿? 在罗烟即将被心月莲夺舍之刻,她虞红裳岂能坐视不理? 第七六零章 奉旨剿灭 宫城内举行朝会之刻,释空信就在大时雍坊一间不起眼的小院内等候。 当朝会的决议被送入到释空信手中的时候,他的眼前就一阵发黑。。。 他预感到李轩会向他们发难,可没想到这位汾阳郡王会如此的狠绝毒辣,不留余地。 在场的一众高僧大德,都发出了含着恐慌之意的惊呼声响。 “这个汾阳郡王,他难道是邪魔吗?” “不用怀疑。这一定是第六天魔王的转世之身。此人降世,就是与我佛门,与佛法为敌。” “这是佛劫,魔难啊!他怎能如此,怎敢如此?” “这可如何是好?居然要恢复太祖时期的僧牒数量,可那个时候,整个天下都不到一万二千张僧牒。可以诸佛寺的僧人数量,十倍都不够用——” “还有禁止捐献,将所有寺田充公,我们该怎么养活寺中这么多人口!” 释空信的意识渐渐恢复过来,他想这些人根本就抓不住重点。 李轩真正的毒辣之处,是让他们交出所有佛门经典,由朝廷厘定真假。 也就意味着朝廷从此之后掌握主导佛门教义的权利。 还有心月莲菩萨,那位汾阳郡王,分明是要枯本竭源,直击心月莲的根本—— 此时诸人的目光,都往释空信看了过来。 “空信大师,看来这场佛劫已无可扭转。就不知现在的情况,我等该如何应对?” 禅宗乃佛门八宗之首,少林则是禅宗祖庭。 释空信身为禅宗首座,自然也身负佛门八宗数十万僧人之望。 “为今之计,就只有用不得已之策了。” 释空信的眼中冷焰跃动:“号令天下佛寺,从今日起闭门自守,不理世事!” “这是一个办法!无我佛门镇压约束,这天下间必定群魔乱舞,不知会有多少魑魅魍魉蜂拥群起,为祸人世。” 在众多僧人中,一位面有刀疤的老僧面色沉冷,语声凝然道:“可只是闭门自守只怕还不够。昔日的三武一宗,四次佛劫,我佛门也是这般的做法。如同刀下之肉,任由宰割。可结果如何?都是隔了数百年才恢复元气。” 所谓的‘三武一宗’,是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唐武宗,周世宗四位皇帝,都曾主导灭佛,给佛门带来灭顶之灾。 释空信扬了扬眉,心想只是不理世事,肯定是行不通的。 可此处人多耳杂,他怎敢将他的谋划述之于口? 比如鼓动信徒与官府作对,比如资助净土宗,白莲宗扰乱地方,又比如将他们佛门镇压的大魔巨孽放归人世—— 这些事明犯法纪,他们只能不留痕迹的做,绝不能说。 别看这里的众多高僧大德,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群情激愤的模样。 可一旦未来事有不谐,这些人一定会将他今日的言语出卖。 “诸位,如今的形势,与三武一宗时的情形不尽相同。需知昔日唐武宗横扫天下藩镇,修为高绝,可在‘会昌佛难’之后不到一年,就暴毙于宫中。 周世宗神武雄略,乃五代第一英主。其人也大肆灭佛,却也是壮年身死,甚至使江山社稷落于前赵之手。” 释空信目光平静无波的扫望着此间的众多僧人:“如北魏太武帝,北周武帝,也无一长寿。由此可见,佛门报应之说绝非虚言。那三武一宗尚且如此,何况李轩一个郡王之身?他以臣子之身,却敢妄兴佛劫,这是他的取死之道!” 此时这院中的众僧,都不禁精神大振。 释空信语声森冷道:“诸位有什么想法,大可去做,无需问我。只需能弥平此番佛劫,自有无量功德加身,心月莲菩萨在心莲佛国,也一定会垂顾你等。” 他随后合十一礼:“朝廷决议已出,老衲在此多留无益,就先告辞了。” 就在语落之际,释空信的身影就化作了片片杏花飘落于地。 释空信离开之后,院中的众僧也纷纷散去,只留下了几位白须冉冉,面貌和善的僧人。 其中一人一声叹息:“昔日禅宗百丈怀海禅师制定《百丈清规》,说‘一日不做,一日不食’,却被如今的禅宗弟子,忘得一干二净了。” 所谓一日不做,一日不食,是一日不做事,一日不能食。 这是告诫佛门弟子,不能五体不勤,不事生产。 可如今的禅宗,绝大多数都被信徒供养得肥头大耳。 此时另一僧人则叹息道:“天生三武祸吾宗,释子回家塔寺空,应是昔年崇奉日,不能清检守真风。昔日我佛释迦牟尼曾说,我佛法非外道天魔能破,而僧人不守戒律,败坏清规,如‘狮子身中虫,自食狮子肉’。 我们这些同道,为名利财禄所迷,为外道所惑,只怕非但不能消弭佛劫,反倒会使佛劫更加深重。” “所谓不依国主,法事难立!空信之言,我曹洞宗不甚赞同。” 这出言之人正是曹洞宗主,他神色不悦的起身:“心月莲菩萨夺舍之法,也不合我佛门宗旨,类于邪魔。菩萨欲劫夺夏南烟之体为法身,显是别有图谋,却不该由我整个佛门承担。诸位,今次这桩烂事,我曹洞宗不参与,告辞!” 而在场的几位高僧互视了一眼,之后他们都纷纷摇头,各自施展神通,离开了这个院落。 ※※※※ 就在一日之后,河南洛阳善信寺。 此处诺大的院落,已被大量的绣衣卫与卫所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河南绣衣千户尉迟安手按腰刀,冷漠的看着前方门窗紧闭的寺院。 此时正有一位绣衣卫总旗,神色狼狈的被数十条水火棍轰打出门。 当此人回到尉迟安面前的时候,怒意填膺的回报:“千户大人,这些和尚简直无法无天。不但不肯开寺,还下了我与部属的刀,将我等强行驱赶。这分明是蔑视朝廷,轻蔑国法。” “我都看到了。” 千户尉迟安神色阴恻恻的手按腰刀:“我问你,里面的武备如何?都有些什么人物?” “至少九位第三门,方丈与寺中两名首座则是第四门大高手,成名多年,声名远播。武僧之数则是八百人左右。四面院墙都加固过,仿佛塞堡。我看里面还准备了结界,应该能招引上界神佛降临。” 绣衣卫总旗说到这里,气势稍稍回落:“如果强行攻打,怕是要有不小伤亡,我们最好是请京城增援。” 其实在他看来,如果强攻多半要遭遇挫折,甚至可能被僧兵击溃。 可话却不能这么说,他们不能落了气势。 尉迟安闻言,却不由微一摇头。 据他所知,今日仅他们绣衣卫,就奉汾阳郡王之令,同时对二十五座香火鼎盛的大寺动手。 在这个时候请援,他们能请得过来吗? 朝廷的天位高人就只有那么多,他们哪怕有三头六臂,也不够这么多地方分。 “卫所军那边情况如何?” 尉迟安一边说着,一边往远处那合围于寺庙之外的卫所兵马看了过去。 “卫所军士气尚可。”答话的是一位绣衣百户:“原本听说朝廷可能要攻伐善信寺,他们还有些不情不愿,很是消极。可一听说这是汾阳郡王的政令,善信寺藏污纳垢,里面都是汾阳郡王认定的妖僧,就再无人敢抗命不遵,且战意甚坚。” 此时朝廷在北直隶分田已初见成效,虽然各地的天气都异于往年,可今年北直隶卫所军的粮产量,却已有暴增之势。 各地的粟米小麦都被照看的极好,田里的粟穗都是沉甸甸的。 此时朝廷已经在议论,在年底将‘军田永佃法’的范围,扩散到河南山东等地。 所以整个卫所军,都感激汾阳郡王的恩德。 这位绣衣百户也同样感激,他们绣衣卫别看威风,其实也是属于卫所系统。 真正的俸禄没多少,全靠外快油水。 这次朝廷施行的‘军田永佃法’,他们也是能够分到田地的。 他本人愿意为汾阳郡王效死力,问题是这次他们的人手不够。 至少这河南一地,卫所军都因沂王叛乱被抽调一空。 这一次,他们就只调集了总计三千兵马。 “放心!汾阳王殿下自有安排。” 尉迟安一边说着,一边从袖中取出了一张明黄色的符箓。 他的眼中,略有狐疑不信之色。可接下来,尉迟安还是遵照北镇抚司的要求,手执符箓,口诵灵言。 “玄黄尊尊,龙虎交兵,天日昭昭,照我分明——有请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借我天兵神将。” 尉迟安原本不报希望,可随后他身后的虚空却轰然敞开。 尉迟安心中一惊,诧异回望,然后就见一队队高约两丈,全身都覆盖暗金盔甲,神力辉煌的身影,从那虚空之内走出。 这些魁梧甲士全都身背盾牌,手持着长约丈二,镶嵌五尺刺刀的符文火枪,脚步则整齐划一,如同一人。 那虚空内竟走出了足足一千人,才重新闭锁。 让尉迟安惊异的是,其中一位‘神将’的灵机气息,竟仿佛是天位层次。 “请尽早动手!”那神将凝神看过来:“我等在这里多呆一刻,就得多消耗大帝一分神力!” 尉迟安这才惊醒过来,然后他就毫不犹豫的下令:“把那十门佛郎机大炮给我推上来,诸部听令!善信寺妖僧勾结襄王,意图谋反,罪证确凿! 本官今日奉旨前来抓捕谋逆案犯,善信寺上下却又蔑视朝廷,暴力抗法,殴打官员!所谓‘是可忍,孰不可忍’,此等妖僧,天日不容!稍后开炮之时,就是攻寺之刻,寺中凡敢手持兵械,敢抗拒朝廷王法者,杀无赦!此外汾阳王有令,各地斩杀妖僧一人,即刻赏银二十两!” 这一瞬,寺庙外的众多卫所军,顿时间士气大振,杀意蒸腾。 第七六一章 价目表(求月票求订阅) 河南绣衣千户尉迟安下令攻城之刻,善信寺的方丈释灵通正站在院墙后方的梯架上,遥空看着寺外的情景。 他的师弟,研经堂首座释灵真,则是脸色沉冷的汇报着:“灵飞师弟那边传来消息,他们预计能发动七千信民冲击汝州官衙。。。” 方丈释灵通听了之后就皱起了眉头:“七千人?怎么会这么少?” 他原本以为可以发动三万信民。 释灵真有些无语的看着自己的方丈师兄,心想究竟什么缘由,他师兄难道还不清楚。 “方丈!去年粮食连续欠收以来,朝廷日日夜夜都在城门施粥,还让百姓换取那什么汾阳薯,冠军薯。这四野之民,大多都对朝廷有些感念。” 与之相反的是,虽然他们善信寺也粮食堆积如山,可几乎什么都没做。 虽然他们也施粥,可那本应在粥里的米粮都被几个管事和尚给私吞了,成了自己的产业。 这锅里的所谓‘粥’,说是米汤都不为过,都没人愿意过来。 其实以前朝廷官府也是差不多的做派,不过景泰帝登基以来,屡次整顿吏治。 这位使用的大臣,即便高谷,萧磁,也是清廉有能的能臣干吏,所以现在官场的风气已经大大好转。 而维新年间,朝中的几位辅政大臣,都尤其看重吏治。 李轩这位理学护法,两年来更是以其强横的‘护道天眼’,将不少儒门败类剔除出门,使得理学风气为之一肃。 所以朝廷布施的粥虽然也偷工减料,可通常都能插筷不倒,这就让百姓很感念了。 “朝廷不过一点小恩小惠而已,就让他们忘了是谁。这些愚民愚夫,他们一辈子都休想入西天极乐。” 方丈释灵通一声怒恨,然后眼珠一转:“让我们的信众去冲击朝廷的府库粮仓,把汝州那些流氓地痞也召集过来。朝廷府库嘛,他们应该会感兴趣。” 研经堂首座释灵真不由倒抽了一口寒气:“方丈,冲击官府也就罢了,可说是信民为朝廷对善信寺之举而义愤,这冲击府库粮仓,可是明犯国法,形同造反了。” “那就让他们造反。”方丈释灵通哼了一声,他用手指了指外面:“如今的局面岂能善了?灵玄师弟呢?让他把那几条被封的恶虎,还有那只黑焱妖也放出来。 唯今之计,只有逼迫官府不得不向我善信寺求助,只有让他们知道,这汝州与南阳地面,无我善信寺他们寸步难行,才能够化解掉这次劫难。” 他回头扫视着众僧:“前提是我们能守住善信寺,只要我们能守住三十日,一定能让官府低头。” 方丈释灵通心想这问题不大,嵩山提前示警之后,他们就紧锣密鼓的加强了防备。 院墙后面加垒条石,再填以三合土,防御强度不会比县城的城墙弱多少。 而院内的八百武僧,哪怕在京营中也堪称精锐。他们甚至还收集了七十六盏‘碗口炮’,二十门‘虎蹲炮’。 寺内的第四门大高手也有三人,只以汝州府的力量,无论如何都难将他们拿下。 就在这个时候,方丈释灵通听见周围院墙上的武僧一阵嗡鸣声响。 释灵通神色错愕的往外眺望,然后就见对面的阵列中,出现足足一千尊‘巨人’。 它们身形都高约两丈,一身暗金战甲,周身萦绕金辉。 他们踏着整齐的步伐,就像是行走的钢铁森林。明明周身神力辉煌,给寺内武僧的感觉,却是森冷冰寒,气息似能冻结人心。 这些身形魁梧的甲士在寺前三百丈列阵,一列在前半跪于地,一列在后挺直身躯。 他们将上千杆长达丈二的‘火枪’,遥指着院墙内。 值得一提的是那些‘火枪’,在释灵通看来,那些东西就与火炮差不了多少,就是口径较小。 还有绣衣卫带来的那十门佛郎机大炮,此时竟也被推进到距离寺墙仅有三百丈的位置。 ——就简直大胆,三百丈的距离,寺内的众多强大武僧一个突击,就可将之摧毁。 不过这时候,方丈释灵通却为那千尊暗金战甲而心神震撼。 “这是,天兵?” 他瞳孔微微收缩,然后不敢置信的睁大了眼。 心想这到底是哪来的天兵? 还是整整一千人,全员都是五重楼以上的修为! 可始皇以来,天兵天将就绝迹人间。上界神佛再难以肉身降临人世,只能以元神意识进入凡界。 释灵通心想自己现在难道是在做梦?朝廷请来的这些天兵,是从哪来的? 就在他茫然不解的时候,他听见外面那位河南绣衣千户尉迟安一声怒吼:“所有火炮,开火!” 一瞬之间,那十门佛郎机大炮都发出轰鸣声。 那些炮弹势如万钧,轰击在了院墙上,瞬时间碎石迸射,整个墙体一阵摇动。 这些佛郎机炮的射程威力虽不如红衣大炮,可在距离仅有三百丈的位置,其神威却足以轰破善信寺的院墙了。 哪怕这院墙经过强化,比之小县城的土墙还强上不少。 且佛郎机大炮别称子母炮,射速极快,短短一百个呼吸时间就连续三发,使得那院墙的墙体大面积的开裂。 “放肆!” 这是寺庙中的武僧之首,‘伏魔堂首座’释灵武。他目眦欲裂,无法坐视院墙被火炮轰塌。此时一声怒吼,直接带着二十余位修为高强,达到第三门境界的武僧跃下院墙。 在之前他们的计划中,这本就是针对朝廷佛郎机大炮的对策。直接就以寺庙中强横的武力,将这些火炮摧毁! 也就在这刻,那一千‘天兵’甲士的眼中,都现出幽冷寒光。 “全军瞄准,射击!” 随着带队的‘神将’一声令下,这一千杆火枪都在‘砰砰’的声响中喷吐出火蛇。密集的梭形枪弹,轰击在那些武僧身上,直接就突破了他们的护体罡元,将这些修为高达第三门的武僧轰击到血肉横飞。 这些火枪的枪弹不但要比普通火枪快上一倍,其精准程度也让人惊讶咋舌。一千发子弹,有将近一半击中目标。 其中修为强达第四门的‘伏魔堂首座’释灵武,更是被重点集火,浑身至少爆出三十朵血花。 他的眼中,不禁现出错愕之意。 释灵武心想这些火枪怎有如此神威?即便朝廷现在大量装备的‘符文燧发线膛枪’,在这个距离也没可能将他打伤。 让人惊异的是,这一千甲士同时射击,现场竟然没有太多的青烟升起。 接下来,这一千‘天兵’甲士没有打开火枪枪膛,去清理枪膛中的火药残留,更没有填装弹药。而是把枪机一拉,将黄灿灿的子弹壳退了出来,随后将又一枚铜壳钢芯的子弹填入到枪膛之内。 金属子弹,击针撞火,手动枪机——如果有一位现代人出现在此,会发现这正是‘手动枪机式步枪’的特征! 而这种步枪虽然古老,可哪怕是放在自动步枪横行的现代,也不算太落伍。只要能拉开距离,一样杀伤力十足。 这些甲士仅仅只用了两个呼吸就完成了再次装弹,带队的神将则是面目冰冷的挥下军刀。 “全军瞄准,射击!” “砰!砰!砰!砰!” 那些从院墙上跃下来的武僧,几乎没有活着的。他们强横的武道金身,在一千杆火枪齐射下被轰击成千疮百孔,脑浆迸射。 即便是‘伏魔堂首座’释灵武,也是浑身伤痕累累。 他不甘的一声狂吼,直接返身逃往寺墙。 可接下来那一千杆火枪却第三次齐射开火,那密集弹雨中将近三成的子弹轰击到释灵武的身上,巨大的力道,将他的躯体直接钉在了院墙上。 此时那位带队的‘神将’,更是把刺刀猛力丢出,直接遥空钉入释灵武的眉心。 这一击虽没有彻底断绝释灵武的生机,却使他的躯体动弹不能。 那后那一千天兵甲士,又是持续第四轮,第五轮的射击。 院墙之上,善信寺方丈释灵通,研经堂首座释灵真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看着‘伏魔堂首座’释灵武被那枪弹轰成血肉碎末。 就在这个时候,这善信寺院墙也在持续的炮火轰击下轰然垮塌。 那一千杆火枪,当即往院墙的破口内延展射击。 善信寺方丈释灵通就只见血肉横飞,那些暴露在破口的武僧在粗大的子弹轰击下,要么是肢体断裂,要么是躯体被轰出巨大的血孔。 那些血点四面八方的迸射,其中一部分甚至洒到了释灵通的脸上。 而此时那寺墙,还在进一步的垮塌。 释灵通的面肌抽搐,然后脸色铁青道:“降吧!喊话让外面暂停开火,我们善信寺降了!” “师兄!”研经堂首座释灵真的语声艰涩,却无任何阻止之意。 他知道院外的那些枪弹,迟早会令寺院内的众多僧侣藏无可藏,躲无可躲! 那一千天兵甲士,是他们完全无法抗衡的存在。 院中这几百武僧,哪怕拼上性命,都伤不到那些天兵甲士分毫。 他们院中确实还有结界,还能请下上界‘金刚’真灵,俯体于方丈释灵通,使得方丈的实力达到天位层次。 可这意义不大,研经堂首座释灵真已经发现对面的神将,隐然也有天位气息。 此时他们善信寺不想被斩尽杀绝,就只有降服一途。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以善信寺方丈释灵通与研经堂首座释灵真为首的众多善信寺僧人,都被钉入了镇元钉,戴上拷锁,封锁修为。 其中修为高强者,浑身缠绕铁链,封于囚车之内,使之动弹不能。 方丈释灵通就坐于一辆囚车当中,凝神看着外面的天兵天将。 释灵通一边猜测着这些天兵的来源,一边在想还未结束。 他们鼓动起来的那些信徒不会就此罢休,那些被释放出来的妖魔,只会更加的肆无忌惮。 朝廷要想稳固民心,迟早还得用上善信寺与我佛之力。 此时的河南绣衣千户尉迟安,则是无比欣喜的查看着寺里面的那些库房。 这里面光是万石规模的粮仓就有二十座,还有大量的金银与天材地宝,丹药法器。 不过这次汾阳郡王的安排非常周全,尉迟安的身侧不远,就有来自户部的官员,还有一位监察御史。 除此之外,根据上官的指令,这些玄黄大帝的天兵会拿走粮食之外的一半财物作为报酬。 尉迟安一边在想着该如何上下其手,从善信寺的库藏中刮点油水,一边询问那位正以小乾坤袋收取财物的神将。 “上尊!”尉迟安的神色毕恭毕敬:“不知下官日后能否召请上尊临世?” 那神将面无表情的侧目看着他:“我家玄黄大帝乃三界至尊,护佑人世的福德正神。只需你日后能虔诚信仰我家大帝,遵其神诫,诸恶莫作,就有资格招引我家天兵天将。”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一封明黄色的纸片直接甩了过来。 尉迟安接下手中,不禁微微愣神。 只见那纸片上写着的,竟是一封价目单。 招请五重楼天兵三人(两个时辰)——需祭品银元一千枚,承担装具折损。 招请六重楼天兵三人(两个时辰)——需祭品银元一千二,承担装具折损。 招请七重楼天兵一人(两个时辰)——需祭品银元三千枚,承担装具折损。 如此种种,一直到天位神将的层次,竟然也可召唤,不过却需得银元二十万。 尉迟安的唇角不禁抽了抽,然后就想这次回去,还是得在家中供一尊‘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的神像。 虽然这份价目单的价格,让人触目惊心。可当今之世,一件中品法器,都需万两纹银呢! 如果供养一位七重楼修为的武修,一年下来也得至少两万纹银。 还有,他得上报朝廷,请朝廷及早认可与册封这位大帝,将之纳入到请神的体系中。 如此一来,他日后招请天兵天将的花费,也可寻朝廷报销大部分,而不是由自己承担。 且由朝廷去与玄黄大帝沟通交涉,他们召请天兵的花费,说不定还能打个折。 第七六二章 童叟无欺李大帝 就在善信寺被拿下的一天之后,在江南无锡的慧山一带,六道司伏魔都尉裴长空策骑奔驰,来到一片广大厚实的竹林前方。 此处已经有两位六道司的同僚在这里等候了,是他的部属,两个七品伏魔游徼。。。 二人立在一块石山上,神色凝重的往前方的竹林眺望。 “确认了吗?真得是那头铁竹巨魔?” 伏魔都尉裴长空到来之后,就当即打开灵视,往竹林里面眺望着。 然后他一眼就望见那竹林深处那浓郁到几乎实质化的黑煞之气。 裴长空不由一阵破口大骂:“通慧寺那些秃驴杂种,他们还真做得出来!他们就不怕被百姓戳脊梁骨?” 据他所知,这只铁竹巨魔,正是通慧寺在数年前封印的妖魔之一。 让人恶心的是,当初附近的百姓与士绅,为了这只铁竹巨魔,还给通慧寺筹集了五万两纹银的香火钱。 然后为‘炼化’消磨这只邪魔的业煞,通慧寺每年还从附近收取数千两的炼魔费。 裴长空的一位部属,穿着一身红裙的女性伏魔游徼戚雪晴一声轻哼:“我们去质询过了,那边说是因朝廷有意禁佛,寺中人心惶惶,所以不慎让这妖魔走脱。” 可任谁都能用脚后跟想明白,这是通慧寺找的借口。 “我看他们不想活了,我听说昨日镇江金山寺就被朝廷铲平了。朝廷一万五千人的水陆大军合围,又召请来了两千玄黄大帝的天兵天将,只用了一个时辰就把金山寺夷平。 他们也不想想,汾阳郡王自崛起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横扫一切。他想要禁佛,那佛门一定挡不住。通慧寺做出此等事情出来,迟早会步金山寺后尘。” “这是汾阳郡王与佛门的事情,与我们无关。” 裴长空虽然这么说着,却不自禁的想到这两天六道司内部的暗流。 虽然六道司的佛修数量,不像是六道司初建时那样广泛了,可依旧占据一成之数。 其中大多都是真正佛学深厚,有修为的佛修。 可这几天因汾阳郡王的禁佛之议,这些佛修们还是人心惶惶,甚至有了极大的抵触情绪。 裴长空有些发愁,可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把注意力转向了眼前:“我等的职责,只在降妖除魔。” 就在这两天,这只铁竹巨魔已经连杀二十余人,使得周围十里内数百村民都逃散一空。 更让人心忧的是,铁竹巨魔的实力正在快速恢复,迟早会恢复到它被封印前的十一重楼修为。 “裴都尉,它现在至少有八重楼的实力。” 这是裴长空的另一个部属,此人神色凝重:“里面还有几只竹剑妖,都在六重楼的境界。以我们三人之力,无论如何都没可能拿下。可如今江苏各地妖魔纷起,我们校尉那边短时内不可能脱身。 如今之计,只有从玄黄大帝那里请天兵了,为万全起见,至少得三名七重楼境的天兵都尉。” 从玄黄大帝处请天兵天将——这是从年前开始流行于六道司的。 由汾阳郡王与仇千秋一力推行,由二人的亲信部属广泛使用。 最开始大家还有疑虑,担心会有后患。 毕竟这世上,哪怕是朝廷册封的正神也不一定安全,何况是一位神名从未见于经典的所谓‘大帝’。 可随后他们就发现这位‘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很好打交道,一切都是明码标价,不会索求气血精魂什么的,更不需诵念什么诡异古怪的经文。 且相比起其他神明,玄黄大帝非常慷慨,是实打实的将天兵天将投入人世。 如果他们愿意,平时可以诵读《玄黄感应真经》与《玄黄十诫》,以示虔诚敬重。 可前者就是道门《太上感应真经》的翻版,后者就是道佛二门一些戒律的集合,都是导人向善的。 而自从六道司的伏魔人,越来越倚重玄黄大帝的力量之后,他们的伤亡在今年大幅减低,只有往日的十分之一。 此时六道司内部已经有了极大呼声,希望六道司的元老会,将召请‘天兵’的费用纳入到公费范围。 “召请天兵都尉?” 裴长空神色迟疑,可他随后就发现身后的两名部下,都神色兴奋好奇的看着他。 裴长空顿时心中有数了,这两人只看过玄黄大帝的普通天兵,还没见过战力更高的天兵都尉,这是想要看西洋景呢。 裴长空心里不由暗骂,这出钱招请天兵的人可是他。 事后裴长空也只能通过从六道司内部领取奖赏与功勋来弥补损失。 可接下来,裴长空的神色却又兴奋起来。 这一切都缘由于六道司内部广泛流传的一个消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有感于凡间妖魔纷起,祸乱百姓,故而大发慈悲。 所以前日开始,到八月一日之前,但凡是从‘玄黄大帝’处借取天兵,用于降妖伏魔的,可以减免八成费用,只打两折。 ——也就是说,他们往常必须耗用三千银元请来的‘天兵都尉’,今天六百银元就可请下凡间。 裴长空心想二折的话,还是有赚头的,所以没怎么犹豫:“行吧!你们准备法坛。” 一只八重楼修为的铁竹巨魔就可在六道司内部换取到一个大功,何况这只铁竹巨魔被封印前,是第四门的境界。 在两名部属的辅助下,裴长空很快就布置出一个小型的简陋法坛。 接下来他先是将两千四百两纹银,放在了法坛上。 裴长空没用银元,只因此时的江南,还没有多少银元流通。 江南的商人都很稀罕这玩意,凡有朝廷的银元上市,都会被哄抢一空。 此外裴长空在历次实践中,发现玄黄大帝更喜欢金银,而不是银元金币。 随后裴长空口诵咒语—— “玄黄尊尊,龙虎交兵,天日昭昭,照我分明——诚求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借我天兵神将。有请套餐十三,助我灭魔。” 套餐十三,就是招请七重楼‘天兵都尉’三人,六十颗中品破魔子弹,持续两个时辰,需要银元一万二,或者白银一万二千两。其中多出来的三千两,是六十颗中品破魔子弹的价格。 除此之外,套餐十三还附赠三十颗下品破魔子弹。 可由于打二折的缘故,只需银元两千四。 就在顷刻之后,三尊穿着暗金甲胄,高约二丈二尺的身影破开虚空,出现了祭坛上。 “就是那只铁竹巨魔!”裴长空为几位天兵都尉指定目标:“顺带把那几头竹剑妖也解决掉!” 这三尊‘天兵都尉’都沉默寡言,仿佛是冰冷的机械傀儡。 可他们的动作却是利落干练,他们先是隔着竹林大概七百丈的地方站好,然后用手中的‘符文线膛针击枪’开始瞄准。 大约一瞬之后,三人同时开火,在‘砰砰’声响中,那只深藏于竹林深处的‘铁竹巨魔’的躯体被轰出三个巨大的孔洞。 中品破魔弹的神威,更让这巨魔浑身都燃烧起白色的火焰。 接下来,这三位‘天兵都尉’持续开火,几乎是每两个呼吸一发。 当套餐内的六十颗中品破魔子弹,三十颗下品破魔子弹打完,那只‘铁竹巨魔’已是妖躯残破不堪,它与它属下的那些竹剑妖都没能接近到他们二百丈距离。 裴长空看出那‘铁竹巨魔’的实力,赫然已恢复到接近十重楼的境界。否则此魔,早就被那三杆火枪轰杀。 此时那些‘天兵都尉’都停了下来,目光看向裴长空。 裴长空则陷入迟疑,继续射击的话,就需要购买子弹。可如果近战,三位‘天兵都尉’的战甲与兵器损坏,也是要钱的。 他稍稍犹豫还是加了三百两纹银在祭坛上,心想反正是打折期间,这子弹不贵。 那三位‘天兵都尉’又继续开火,等到那只‘铁竹巨魔’接近到五十丈距离。他们才停止射击,转而自腰间抽出刺刀,并从背后拿下了那面巨盾。 就在下一瞬,那只‘铁竹巨魔’猛然爆发,发力轰撞在三面整齐排列的巨盾上,发出了惊天爆鸣。 可这是‘铁竹巨魔’最后的决死一击了,它很快就被三位‘天兵都尉’的刺刀捅入躯体,整个妖躯也被肢解分割。 裴长空眼看着这妖魔陨落,那浓厚的业煞散归于天地,不禁眼现喜色。 虽然那些业煞散离之后,又会在附近滋生新的妖魔,没法彻底解决问题。可在短时间内,它们是无法为患的。 让裴长空欣喜的是这只陨落的‘铁竹巨魔’至少可为他换取六个大功,这一次可谓是纯赚。 他的部属,女性伏魔游徼戚雪晴也唇角微扬。 这就是她不看好佛门的原因,那些僧人以为可以利用妖魔向朝廷施压,可汾阳郡王早已有备。 此时天南地北,六道司的所有成员,都可借玄黄大帝之力除魔。 那些妄图抗拒朝廷的寺庙很快就会发现,他们并不像是自己以为的那么重要。 这些人甚至不知,此时六道司内部的佛修都在被边缘化。 六道司内部的所有人都可以信仰‘玄黄大帝’,向后者求取天兵与神力,可唯独佛修不行。 这让他们的战力堪忧,成为六道司成员当中,最弱的一部分。 第七六三章 官方神籍(求月票求订阅) 七月二十五日,朝廷小议。 李轩一大早就从紫禁城北的玄武门里面跑出来,然后绕了一个大圈,装作是才刚从府中赶来的模样,随同众多大臣从南门入宫。。。 已经从草原返回的于杰,还有权顶天,汪文等人看着容光焕发的李轩一阵无语。 他们都在想你就这么掩耳盗铃吗?这里谁不知道你昨日入宫之后,就一整夜没出来过! 也就是如今执掌宫闱与国家大权的是监国长公主,否则他们一定要参李轩一个‘淫*乱宫闱’的罪名。 可监国长公主一直云英未嫁,为国家牺牲良多。 景泰帝驾崩之前,长公主心系李轩,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 只是因襄王与太后等人阻拦,未能喜结连理。 在场的几位大臣都非是食古不化之辈,虽然心里鄙薄,可也只能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就在众臣们抵达金銮殿,开始朝会之后。 第一项议题就让所有人意外,体仁阁大学士汪文首先参奏:“近日有‘玄黄大帝’流行于民间,信徒已达六,七百万众。经钦天监勘定,此神并非邪魔一类,且能以天兵天将降临于人世。 如今六道司与绣衣卫,多赖此神之力,臣请朝廷早日册封,或者早日处置。” 李轩闻言当即一愣,有些讶异的往汪文看了过去。 心想这位汪大学士平时总与他作对,今日却要给他一个助攻吗? “玄黄大帝?本宫亦有耳闻。” 虞红裳还不知李轩就是玄黄大帝一事,她陷入凝思:“绣衣卫禀报说此神是在最近一年出现,信徒都集中于东北。其自称是三界之尊,可此前其神名不见于任何经典,不传于所有史册。 不过从其一年来的形迹来看,这确是福德正神,此神以《玄黄感应真经》与《玄黄十诫》为神义,在辽东助当地移民对抗妖邪,且仁厚慷慨。绣衣卫在辽东有一位小旗,其母因信仰虔诚,一年中得其三次神术驱邪。” 此时礼部尚书胡濙也出列道:“殿下,臣对此神亦有关注,读过那《玄黄感应真经》与《玄黄十诫》,前者就是道门太上感应真经的翻版,玄黄十诫简而言之,就是一不能无故杀生,二需自食其力,三需取份内之财,不可贪婪成性,四不能行邪淫之事,五不可恶意诓骗他人,六不能搬弄是非,七不能对他人恶语相向,八不能偷窃,九不能盗抢,十不能妄信,这都是导人向善之词。 关键是此神,可以屡现神迹,所以信仰扩张极快。臣以为汪大人之言有理,此神要么早做处置,要么早日册封。所谓‘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朝廷得清正福德之神而祭之,是有益于国的。” 刑部尚书俞士悦则手抚长须:“近日刑部办案人员,也多有仰赖玄黄大帝之力。朝廷如能册封此神,或可肃清天下的魔氛。” 陈询则是从‘禁佛’的角度考虑问题:“殿下,此时册封这位玄黄大帝,正可敲打佛门。” 他之前不赞同朝廷施行太苛刻的禁佛之策,可既然朝廷已经在做了,那就一定要把这桩事做成。 虞红裳听众臣之意,就知是赞同册封居多。 她随后却又问旁边一言不发的李轩:“汾阳王的意思呢?” 李轩自然是希望得到朝廷册封的,这意味着他能从大晋龙气中获取好处。 比如敖疏影,她受封的‘水德元君’神号,放在天庭是‘元帅’,‘天王’阶的神位。 她从大晋中获取的龙气,就相当于百万人的香火信仰,足以维持她的神格不坠。 龙气这东西,本就是人心意念的凝聚,且比之香火神力更纯净。 如果是‘大帝’之封,估计李轩能得到的香火神力,至少可达三百万。 日后随着大晋的人口增长,疆域扩大,还会继续增幅。 至于‘天帝’,李轩无法想象,只能估测不下于千万。 不过这册封的真正好处不在于龙气,而是朝廷的认可认证。 这意味着地方官府不会成为玄黄大帝信仰传播的阻力,百姓也可以放心祭祀供奉了,不用担心这是邪神妖魔之属。 可李轩想归想,却不能以自己的地位与权势去策动朝廷,对玄黄大帝加以册封。 这是违规,会为日后留下隐患的。 他只能面无表情,一副漠不关心的神色:“臣没有意见,册封不册封皆可。” 虞红裳眼神中略略疑惑,据她所知,之前在六道司一力推行玄黄大帝信仰的,就是李轩。 不过她也没做细想:“那就由礼部拟定封诰,再由钦天监与太常寺选个吉日祭告天地,举行册封大典吧。现在的问题是,给予此神何等位格?此神自称三界之尊,那就是天帝之尊——” “不可!” 虞红裳话未说完,体仁阁大学士汪文当即出言阻止:“殿下,自太祖以来,我大晋就以昊天上帝为三界尊神。这是祖宗之制,岂容更易? 何况这位玄黄大帝虽然神通广大,神力无边。可此神新立不久,跟脚不明,岂有任由其自说自话之理?臣以为,朝廷这次册封其大帝之位即可。” 三皇五帝以来,天帝之位屡经变化。 在商周之时就有明文记载,敬昊天为‘皇天上帝’。 之后尚书,诗经,史记等等经典,都有记录。 《诗经·大雅·皇矣》就有云“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直到大秦一统六国,废黜昊天上帝,转而祭祀黄、白、青、赤四方天帝。 到了两汉时,汉高祖在四帝之外增添了一位黑帝,是为五方天帝。 期间王莽篡位,欲废黜五方天帝,将昊天上帝和太一合并,却以失败告终。 到了汉末之后,‘黄天已死’。朝廷认可的天帝又换成了昊天,五方天帝则降格为大帝之尊。 两赵时期道门昌盛,于是尝试将昊天与他们炮制出的‘玉皇大帝’合祭,以‘北极紫微大帝,南极长生大帝,太极天皇大帝,东极青华大帝’在内的‘四极’,取代‘六御’,‘五方’,却遭遇到了儒门与道门内部四大‘天师’为首的力量极力反对。 直到大晋驱逐蒙兀,浑一天下。 儒门之所以敬奉‘昊天’,一是因儒门敬古。 而这位昊天上帝,正是三代以来的正统。 其二是他们隐约猜到‘昊天上帝’已不在其位,都心想天帝不在位是最好不过了,干嘛要给自家找个爹? 此时李轩,就不禁斜睨了汪文一眼。 心想真是成也此人,败也此人。 不过他的神色却是淡然如故,他知道自己这‘玄黄大帝’要想一蹴而至,成就天帝之尊,那是绝不可能的。 即便汪文不出面,陈询、于杰等人也会极力阻止。 能得‘大帝’之封,李轩已经部分达到了这次主导禁佛的目的。 ※※※※ 从宫里面出来之后,李轩就返回到了天刑台空间。 然后他就在那个四合院般的‘宫殿’大院里面,看着那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与众多药材发呆。 这些东西,一部分来自于清剿佛寺的缴获,一部分则是来自于信徒的献祭。 “我与芊芊统计过了,现在总计是九千八百万两。” 独孤碧落拿着账册走到李轩身边汇报:“不过这是保守估算。佛门那些药材很难统计,我与芊芊都是往低了估。恭喜主上,第三座‘太阳神炉’都有着落了。” 李轩却皱了皱眉:“才九千多万,才只有这么点?” 随后他就一声轻叹:“罢了,我都打了两折,攻打佛寺时几乎就是免费,亏本在所难免。” 独孤碧落就挑了挑柳眉:“我算过了,即便算上火枪与战甲的磨损费,以及开启西天门的费用,主上你这次也纯赚四千六百万。亏本之说从何谈起?” 其实钱主要是花在‘西天门’上了。 天刑台空间就在昔日三代天庭的西天门位置。 这里的西天门残阵,能够通过信徒‘请天兵咒’的祷告定位,让他的天兵天将,降临在人世间的任何一个位置。 当然这‘降临’所需的神力也非常大。 不过天刑台的‘太阳神炉’,可持续的供应能源。 他们唯一需要付出的,就是维修位于天刑台东面的‘天门阵’所需的各种材料。 所以哪怕是打二折,其实也是赚的。 可见李轩的那些定价,是何等的心黑—— 再如果算政治帐,李轩这次的只会赚得更多。 “可没赚够就是亏,这还远远不够。”李轩依旧摇着头叹息不已,他同时陷入凝思:“碧落,你说如果我现在推出‘预充值打折’,或者‘充值送会员’服务,我那些信众能不能接受?” 他认为自己必须用互联网思维来扩大收入。 “哈?”独孤碧落错愕的看着他,心想这‘预充值打折’与‘充值送会员’究竟是什么鬼? 她正想询问究竟,那边‘监刑神将’伏友德就走了过来。 “陛下,根据今日的统计,我天兵损伤七人,折损乌金天甲七尊。” 天兵天将降临人世,不可能没有任何折损,不过这战损率远远低于所有人的预想。 ‘监刑神将’伏友德的脸上,浮现出了难以自禁的喜色:“陛下,符文燧发针击枪的实战效果非常理想,如果我们现在能再配备一些符文大炮,效果会更佳。” 伏友德最初被册封监刑神将的时候,意识还是有点僵滞的。 他被业煞与执念染化,最初的念头非常简单。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真灵归位,伏友德的思维越来越活泛,也越来越像是个活人。 第七六四章 以武止戈 “火炮?”李轩唇角抽了抽,然后就坚定的摇头:“以后应该会有,现在就先将就着吧。” 神器盟对‘管退式速射炮’的研发正在进行当中,进展还是比较顺畅的。。。 这个世界连‘浮空飞船’,‘机械傀儡’,‘太阳神炉’都能铸造出来,不可能铸造不出这种现代火炮。 技术难关是不存在的,唯一困扰他们的问题就是成本,冷雨柔正在想方设法的降低成本。 而一旦神器盟的‘管退式速射炮’研发完成,那么无论是现在大晋普遍使用的滑膛炮,还是未来可能出现的阿姆斯特朗炮(后装线膛炮),都将是被扫入垃圾堆的渣滓。 这些火炮无一例外都有一个缺点,就是后坐力。 这些火炮发射时的后坐力会将炮身往后推离炮位,不但炮兵要费力的将它推回原位,限制了火炮放列时可以选择的地点,同时更使得瞄准尽失,得重新计算弹道诸元,既费时又无效率。 可‘管退式速射炮’,却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所以李轩怎么都不会把手里有限的资金用在采买射速低,威力弱,造价还高达数万银元的滑膛炮上。 为了心月莲夺舍罗烟一事,他已经捏着鼻子采购了高达六百门的架退式重炮用于装备五艘浮空战舰,再不可能继续花这冤枉钱了。 李轩理想中的火炮,是类似于法国1897年研发的m1897型75毫米加农炮,也就是俗称的‘75小姐’。 它的射程接近七公里,每分钟射速十五发——这种火炮一经出现,就主宰了未来几十年的战场。 预计在结合这个世界的符文之后,这种火炮的射速,射程,威力只会更强大。 当然它的造价,也会非常昂贵。 可李轩宁愿日后花更多的钱,去购买这种‘管退式速射炮’,也不愿重复消费了。 就像是他现在,宁愿忍受‘铜壳子弹’的高昂造价,也要给他的天兵装备‘击针式拉栓步枪’,而非‘燧发式步枪’的缘由。 神器盟现在还没法大量制造雷汞与无烟火药,只能借助术法之力,用一些笨办法来制造这两种金属子弹的必要材料。 这就导致铜壳子弹的造价居高不下。 可李轩宁愿多花点钱在子弹上,也要装备这种针击式步枪。 只因这种步枪射速快,威力大,可以使用好几十年。未来甚至还可加装弹匣,改装成半自动步枪。 伏友德闻言微觉失望,随后又微一凝眉:“可如果没有足够的火炮,我们火枪线列阵的威力怕是不如预期。” 如果只是应付当前的局面,他们装备的火枪其实够用了。 佛门的那些寺庙,没一家能够扛住数千杆‘击针式拉栓步枪’的轰击之威。 可伏友德知道数日之后,才是这场‘灭佛’之争最精彩的时候。 那场注定会石破天惊的大战,也将是天庭中这高达两万六千人的‘天兵’,真正展现其神威之刻。 玄黄大帝的勇武,谋略与气魄,又岂是佛门那些秃驴能够想见? 李轩闻言一笑:“这事简单,临战之时,我会将神机营的那些火炮借调过来。” 此时蒙兀已平,神机营与京营禁军都在班师回京的路途中。 那上千门的野战滑膛炮也就空置下来,李轩就准备将这些野战滑膛炮与炮手都借调过来,用于接下来的那场战事。 他见伏友德依然眉头大皱,神色不虞。旁边沉默不语的兰御,也是一脸的不甘,就微微摇头:“最多四天之后,神器盟铸造的第一门‘管退式速射炮’就可完成组装,届时你们可以随我去看看这种火炮的试射。放心,朕的天庭,一定会装备最先进的枪械,最强大的火炮。” 安抚了他手下这两位重将之后,李轩就侧目看向独孤碧落:“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传出去了。”独孤碧落就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遵照主上的吩咐,我已令手下的绣衣卫照办了。八月初一,朝廷将集结五万大军合围嵩山,再从玄黄大帝处借调一万天兵,准备一举攻灭少林。 据我所知,佛门的众多高僧大德,强大武僧,都在向嵩山集结。他们还扫荡了市面上所有千年‘心月莲’的莲子,应该是为接引心月莲菩萨的灵体降临凡世,估计时间就在这两天。” “哦?” 李轩当即唇角微扬,眼现出一抹精芒:“心月莲即将降临?那真是天助我也——” 他正欲指点江山,点评对手。 却见乐芊芊从他的‘凌霄宝殿’里面跑了出来,她的神色有些慌张:“烟姐她羊水破了,她要生产了。” 李轩就不禁错愕,他想先生孩子的怎么会是罗烟?明明云柔她更早怀上的。 他心里一慌,然后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狂风的,猛地冲入到了凌霄宝殿内。 ※※※※ 于此同时在河南汝州府衙的一件牢房内,善信寺方丈释灵通已经整个人被抽打到血透重衣。 对于他这样修为十二重楼境的佛修,肉身也极其强大。普通的长鞭根本无奈其何,不过这次对他施刑的,却是修为达到十一重楼境的河南绣衣卫千户,使用的长鞭则是绣衣卫特制的‘丧魂鞭’。 简简单单的抽打,就可以让人痛入骨髓,甚至是深入灵魄。 “说!”绣衣卫千户尉迟安冷冷的看着此人:“你们善信寺是怎么与宁王,襄王勾结的?嵩山少林可曾参与?你们善信寺历代积藏的财物何在?” 这次他们在善信寺缴获的各种财物就高达一百七十万两,不过善信寺战前其实没有十足自信能扛住朝廷攻打。 所以在两日之前,他们就将绝大多数的财物送出寺外隐匿。 善信寺是千年大寺,其寺内积藏应该不下五百万。 释灵通则是强忍着疼痛,眼观鼻,鼻观心,沉默不语。 他想这情况有些不对啊—— 按照释灵通的预计,此时他们善信寺的信徒们,即便没有拿下汝阳城的粮仓,也该在城中造出极大的骚乱。 还有他们释放出去的那些妖魔,也该有些动静才对。 善信寺如今镇压的第三门妖魔就有二十余只,其中的那条白纹翼虎,还有那只黑焱妖,都是第四门的强横大妖。 六道司在汝州的那点人手,是无论如何都应付不来的。 此时朝廷除了求助于他们善信寺,难道还有他法? 绣衣卫尉迟安的目中,则现出幽冷光泽:“是想要等你那些信徒作乱?别再妄想了,你那个师弟释灵飞早已拿着你给他的那笔金银逃遁不知所踪。” 此人倒还算聪明,席卷善信寺的金银去做个富家翁,或者去另开寺庙,总比鼓动信众造反强。 可绣衣卫还在全力追查此人的踪迹,善信寺提供给释灵飞煽动信徒的经费高达三十多万两。 这笔钱,他们绣衣卫也很眼馋。 “如果是在期冀那些妖魔作乱,让朝廷无力应付,那就更是痴心妄想。无论是你们放出的白纹翼虎,还是那只黑焱妖,都已被六道司借玄黄大帝之力斩灭! 你们也不想想,自汾阳郡王出道以来何曾败过?他既然要禁佛,那自然是有万全准备。必定势如泰山,让你们无法拮抗。” 释灵通想起数日前发生在善信寺的那场大战,想起了那些金光辉煌的天兵,面肌不禁一阵抽动。 释灵通相信了尉迟安的话,如果是那位‘玄黄大帝’的天兵神将,那么善信寺放出的那些妖魔,确实不值一提。 不过朝廷与六道司的消耗,肯定也很不小。 释灵通对于最近名声大噪的‘玄黄大帝’不是没有耳闻,不过他也听说这位大帝的收费很贵。 这位自称‘三界至尊’的大帝,作风却毫无天帝之格。 所以释灵通接下来还是沉寂无言,他坚信朝廷迟早会撑不住。 朝廷不可能有那么多钱财,支撑这场与佛门之间的斗争。 释灵通认为有一句话很有道理,止戈为武,以武止戈。 佛门要想免除因这场‘禁佛’而起的诸多后患,就只有让朝廷感觉到痛、 绣衣千户尉迟安见状皱了皱眉,然后就丢开了手中的长鞭:“我再给你一天,仔细想清楚吧。等到了明日,我就得动用搜魂索魄之法!” 他随后一声冷哼,大步走出了牢门。 如果不是对一位第四门佛修搜魂索魄非常困难,需要准备法阵,还得一位高明的第四门术师出手,他现在就已开始强搜释灵通的神魂! 直到尉迟安远离之后,释灵通才睁开了眼.他的眼中微现冷冽之色:“出来吧!他已走了。” 就在这刻,这牢房内出现了一道白光。 白光之内,则是一位只有手指头大小的白眉老僧,他眼神凝重的与释灵通对视:“灵通方丈,老衲奉命来救你脱困,就不知你现在还有几分修为可以配合老衲?” “三成吧!我有佛门六大神通之一‘漏尽通’在身,区区镇元钉其实困不住我。” 释灵通却没有即时挣扎脱困,而是目如刀剑的看向对方:“是谁人派你的?是何目的?如今外面的形势如何?” “如今外面的形势很不好,五日之前,朝廷横扫了我佛门二十五座千人大寺,两日之前,也扫灭了十五座,就连金山寺这样僧员三千的大寺都没能保全。” 白眉老僧先是叹了一声,随后面目森冷道:“如今朝廷从外省调集了五万兵马,又准备从那什么‘玄黄大帝’处借调一万天兵,众多火炮,准备在八月一日强攻嵩山。所以我家方丈释空信,奉心月莲菩萨法旨,命我前来救助灵通方丈脱困,至我嵩山助拳。” 释灵通不禁愣神:“借调一万天兵,朝廷哪来的这么多钱?还有,朝廷既然要动员大军,嵩山又该如何坚守?” 白眉老僧就又苦笑:“据说朝廷是以册封玄黄大帝为帝君正神为代价,请玄黄大帝无偿出兵。具体真相如何,老衲不得而知。不过最近几天,朝廷确有册封玄黄大帝的旨意发下。” 他随后就扬了扬眉,目露无限杀机:“灵通方丈,最多后日,心月莲菩萨真灵就将依托我寺铸造的‘莲子法身降临于世。我寺也早有撤离嵩山,化整为零之意。 不过我家方丈与菩萨的意思,是在离开嵩山之前,让大晋朝廷先付出一次代价!所以正广邀同道,共聚嵩山。” 释灵通不禁心神微动,嵩山险要,朝廷与玄黄大帝的那些火枪只怕都无从发挥。 而以整个佛门之力,难道还奈何不得那五万卫所军与一万天兵? 第七六五章 为母则强(求月票求订阅) 心月莲菩萨降临之刻,整个嵩山少林寺都弥漫着莲花的飘香。 禅宗首座释空信,心存敬畏的看着莲台法座上那位体态妖娆的女子。。。 这女子的装扮暴露,仿佛是佛门壁画上的‘飞天’,酥肩半露,玉肌生辉,婀娜多姿,却又宝相庄严。 尽管这女子的每一寸肌体,都穷尽了世间极致之美,可宗首座释空信却不敢动半分邪念。 佛门的十大菩萨都是‘等觉菩萨’,是法力修为达到了极天之巅,半步圣天者。 他们只要踏出那半步,就是佛之果业,相当于中土的‘帝君’之尊。 心月莲菩萨更执掌着心灵之力,是世间所有求佛者都需借重的助力,具有着无穷法力,无俦威严。 在这尊菩萨面前,任何人都没法生出亵渎之念。 释空信与身后众多佛门高僧伏拜于地,神色则恭敬肃穆:“吾等恭迎菩萨!” “起来吧!” 莲台上的‘心月莲菩萨’首先适应了一下自己凭依的这具法体,然后微一摇头。 这具以九十六枚千年心月莲子造就的法身,虽然能寄托她的真灵,降临她八九成的力量,可却过于脆弱。 这具法身每一刻都在崩坏当中,只能承载她的真灵二十日,二十日之后就不得不退出凡界。 心月莲菩萨凝神感应了片刻,这才睁开眼,看向下方的众多僧人。 “我身虽在净心无漏世界,却也知闻了凡间之事。知晓因本座的化身法体一事,凡世朝廷已夷平了我佛六十七家道场。此事因果在我,委屈你等受罪了。” 在场的佛门高僧都连称不敢,禅宗首座释空信更是语声铿锵的回道:“菩萨何出此言?昔日竺法兰大士至中原传法时,就曾预言我中土佛传会有五次法难,今日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何况这次的佛劫法难追根究底,缘由其实都在我等,是我等无能,未曾将菩萨的法体照料妥当,以至于今日之变。” 心月莲菩萨不由满意的微一颔首,她随后抬手一指,瞬时间上百朵‘心月莲’在殿中所有高僧大德的眼前生成。 “关于夏南烟之事,我已了解前因后果,实是意外之变,怪不得任何人。且此事终与我切身相关,而我佛门讲究因果,这次我从净心无漏世界,带来了千朵‘菩提心莲’,用于补偿凡界众比丘的损失,也用于酬答一应有功于佛门,有功于我心月莲者。” 这一瞬,在场众多高僧大德都现出了惊喜之色,他们珍而重之的将眼前佛力氤氲的‘心月莲’收入袖中珍藏。 对于此物,他们亦有耳闻。 这是心月莲菩萨一手培育之物,其中一朵,就可让第四门的佛修提升一重修为。 未来甚至可成为冲击‘伽蓝’果业的破障之物,可以大幅度降低冲击天位的难度。 这一瞬,众多高僧心内的怨气,顿时被清扫一空。 在这之前,他们对于心月莲菩萨未尝没有怨尤。 尤其是在朝廷以无可匹敌之势,横扫了众多佛刹之后,恐慌与怨气就在佛门的内部滋长。 既然那罗烟已成了汾阳郡王李轩的禁脔,那么‘心月莲菩萨’就直接放弃,另寻其他化身便是。 何必要闹到鱼死网破,引发这场法难浩劫? 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我佛虽有无穷法力,可这凡世却在朝廷治下。 此时心月莲菩萨就像是看透了众僧的心意,语声幽冷道:“其实以本座之意,换一具化身法体也没什么,千载之内不入凡世,于我而言,也不是不可接受。 然则我佛门五十年来积累的众多善信,众多比丘之灵却耽搁不得,急待引渡。佛门的威严,更容不得一个凡界朝廷的郡王冒犯。尤其如今,秦皇元封逐渐破碎,诸佛之力,已可降临人间。” 她正说到这里,却又神色微动,看向了殿外方向:“你是那位大司命?” 此时从这佛殿之外,走入了一个白裙女子。她戴着青铜面具,神色冷冽如冰。 “菩萨之言,未免使人发笑,你之所以不肯放弃夏南烟,不过是因此女乃你突破佛果的契机。还有,只要金阙天宫还存在一日,那么秦皇元封就绝无破碎之时。” “金阙天宫?” 心月莲菩萨唇角微扬,浮现起似嘲讽,又似不屑的笑意:“可前提是你们能将李轩这个变数诛灭,我说得对吗?大司命阁下。” 大司命不由一声冷哼,眼神则冷凝如刀。 心月莲菩萨则从莲台之上跃下,然后用‘天眼通’之法扫望全寺:“不愧是禅宗祖庭,准备得非常周全。数日之后,二十四位金刚,八位阿罗汉,两位护法天王同时降世。届时朝廷纵有百万大军,也难撼这禅宗祖庭。” 她又转过头,似笑非笑的望着大司命:“这是你最好的机会。” 大司命则眼神坦然的背负着手:“本人正是为此而来!” 佛门如此众多的天位真灵降世,必须借助她的力量。 这会进一步撕裂秦皇元封,可如果能够一举诛除李轩,那也不是不可接受。 不过她现在,还有一个疑问。 “那么你可曾想过,你们花费如此大的代价,降临两位护法天王的真灵,朝廷的兵马却失约不至呢?” 心月莲菩萨先是一笑,然后眸光冷厉如刀:“那么我们就杀到京城,直接去取那位汾阳郡王的性命。” 大司命不由蹙了蹙眉,她心想此时李轩的身边,掌握‘极天之法’的就有好几位。 少傅于杰,中流居士,城隍文忠烈,还有那九尾涂山君。 心月莲菩萨虽是‘等觉菩萨’,可在秦皇元封之内,法力却也未至极天。 佛门这些护法天王与阿罗汉直接杀入京城,未必会有什么好结果。 可随后大司命就摇了摇头,不甚在意了。 这次即便失败,损失的也是佛门之力,与她无干。 且心月莲菩萨如此兴师动众,怎么都能从李轩身上咬下一块肉。 对她来说,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消息。 ※※※※ 上午时分,凌霄宝殿之内蓦然传出了一声洪亮的婴啼。 虽然天刑台空间内没有稳婆,可独孤碧落的医术已得江云旗的真传,比之稳婆可强多了。 罗烟在独孤碧落的帮助下,平平安安的把孩子生产了下来。 其实以罗烟高强的修为,接近天位之身。难产这种事,不太可能在她身上发生。 唯独罗烟的精气神有些虚弱,面色也苍白毫无血色。 孩子是母亲的骨血,是母亲血元精气所聚,这一点,并不因罗烟的修为而例外。 不过当独孤碧落剪断孩子的脐带,又给孩子做过简单清洗。 罗烟就迫不及待的将那重达八斤的大胖儿子抱在怀中,亲手给他裹上衣物。 此时她面上的欣喜与怜爱却无以附加,整个人则像似莹莹生辉一样,现出别样的神采。 李轩看了一眼孩子,就撇了撇嘴。心想这孩子皱巴巴的,可真丑。 不过孩子出生之后大多都这样,要看他的长相面貌,还是得等一两个月后。 这中气倒是挺足的,那哭泣声震响了整个天刑台空间,这说明孩子的身体健壮。 李轩心里的欢喜,也是无以复加。很想把这孩子从罗烟怀里抱过来,逗弄一二。 不过他见罗烟一副爱不释手的神色,也就暂时放弃了。 旁边的江含韵与乐芊芊二女,则是心情复杂。 她们一边以新奇的眼神看着罗烟怀里的孩子,心想这就是李轩的孩子?一边有着难以名状的情绪,在心里滋生。 江含韵看着李轩面上那不加掩饰的惊喜与爱怜,不自禁的就有些不甘,吃味起来,就忽然有了一种也想要生一个孩子的想法。 罗烟在稍稍修养了一阵之后,就笨拙的尝试给孩子喂奶,她只是稍稍以衣物遮掩,没怎么避忌几人的目光。 不过罗烟尝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李轩的视线则让她微微脸红。 幸在那大胖小子还算争气,在小半个时辰之后,终于吸出了奶水。 此时罗烟深深注目了怀中的婴儿一眼,然后就把目光转向了李轩:“轩郎!” 她眼眸中则含着焦躁,惶恐,不甘与决然,种种情绪在她的心内糅合交杂。 李轩只一眼,就读懂了她的想法。 罗烟焦躁与惶恐的是担心被心月莲夺取肉身,就此离世而去。 不甘与决然则是为母则强,此时的罗烟,绝不甘舍弃她的孩儿离去,有了强烈的反抗意志。 “怎么,现在知道后悔了?几天前某人还心甘情愿,要成为心月莲的化身法体。” 李轩有些吃味,罗烟对心月莲夺舍的抗拒之意,是因她怀里的大胖小子,而非是他李轩。 不过他随后就收住了思绪,脸上现出了几分自负的笑意:“安心吧,朕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枉为天帝!” 罗烟神色微松,虽然李轩面临的敌人是心月莲菩萨,是诸天之佛,可这刻她听着李轩的话,看着李轩的身影,却莫名的感觉心安。 她咬了咬牙:“给我两天,我最多只需修养两天就可以出手参战。” 李轩听了之后却无语的摇了摇头:“算了吧,你现在这样出去,只会给心月莲夺舍的机会,在给我添乱。” 他随后就目显异泽:“不过有一桩事,你得做好准备。心月莲陨落之后,其真灵无处可走,只有烟儿你能够让她再生于人世。那个时候,你与她之间会有一场神魄之争,你若挺不过去,还是陨落之局。我会提前做些准备,可此战的关键,还是在烟儿你。” 罗烟闻言愣了愣神,随后她的面色就冷漠如冰,眼中则杀意凝聚。 她还不知李轩要怎样令心月莲陨落,可所谓‘为母则强’。 她现在绝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无论任何人,任何事都绝不可能。 第七六六章 踏平她的佛国 七月三十一日,七艘云中战舰悬浮在了东海上方。 由于接下来的这场战事至关重要,李轩动用了一切他能动用的力量。。。 除了京营的那一千多门野战滑膛炮之外,就连属于朝廷的两艘云中战舰也被李轩借调了过来。 这些战舰虽然没有装备电磁炮,可分布于舰舷两侧的两百多门红衣大炮,依然有着极大的杀伤力,是可以用于神佛战场的大杀器。 此时近两万七千名穿着‘乌金神甲’的天兵天将,还有从神机营调来的六千炮手,已经次第登入李轩定造的云中战舰内。 就在不久前,神器盟日夜赶工,又交付了二千套‘乌金神甲’与相应的‘符文击针式后膛枪’,使得李轩得以在战前再册封两千名天兵。 其中一千人被他用于应付后续的召唤服务,一千人则被他送上了战舰。 幸运的是,这些云中战舰足够宽大。它们长约百丈,宽十丈,高十五丈,里面的空间相当于五万吨级的游艇,一艘船就足以容纳八千将士与他们的战甲而绰绰有余。 李轩正在冷雨柔与三位神将的陪同下,在这些云中战船中一层层的巡视着。 他在用护道天眼观察着这些战船上的结构,检视着各种弹药与物资的储备,同时对沿途的天庭将士们嘘寒问暖。 由于李轩册封的天兵天将们的一切都源自于他,李轩原本无需拿出凡人的御军之法,就可将这两万七千名天兵如臂指使。 可李轩知道自己麾下的很多天兵,都逐步恢复了自我意识。 那就不能把这些将士当成物品看待,而是必须把他们当成人来尊重。 而此时这些‘天兵天将’给予李轩的回应,则是无比的狂热。 他们的灵魂核心与李轩密不可分,将李轩当成自己的神,自己的父母来敬仰,崇拜,钦服。 李轩喜欢这种感觉,在他所过之处。这些天兵的狂热信仰,也给予了他回馈。 使得李轩的身后,现出了一头姿态威猛无俦的白虎虚影。 ——仅仅这两万七千天兵凝聚的军势,几乎就可相当于大晋的二十万京营禁军。 至于弹药与物资,也是没有任何的问题。 总共九百万发‘铜壳钢芯子弹’,以及供天兵们恢复神魂力量的灵石,还有十万发炮弹,以及一千五百吨的火药——这所有的物资,足以支撑它们持续作战七个日夜。 这还没计算这些天兵本身携带的三个弹药基数,与相应的灵石。 独孤碧落与乐芊芊都是极其称职的秘书,不会在这方面出差错。 所以李轩更关心的是这些云中战舰的舰体,他有些不放心的询问:“都做过测试了?可别半路上散了架。” ——这种情况就惨了,估计他手中的天兵会折损一空。 冷雨柔听了之后有些不悦,她双手抱胸:“放心,我都是根据绿绮罗提供的数据,进行最严格的测试。只要她提供的数据没错,那么这五艘战舰,一定可以航行于外域虚空!” 她随后又往船舷外面指了指:“唯独中流居士造的那两艘差一点,它们没有为外域航行做过专门的强化,所有没法航行于无垠太虚。 不过它们本身的舰体结构没问题,只是里面不能载人与货。所以可直接拖拽过去,在那边作战的时候,再把战斗人员与大炮搬上去。” 李轩就又侧目看向边上的绿绮罗,她微微颔首:“我保证万无一失!我刚才也做过测试,船身的强度是足够的,这些全金属战舰的密闭性,也比木质的强很多。在无垠太虚中航行绰绰有余。” 就在这之后,李轩麾下的众多天位,如东方良,玄尘子,陆血,凰君等人也陆续赶至。 中流居士与妖狐涂山君这两位极天强者,同样在不久之后到来。 少司命源太微最后姗姗来迟,她到来之后,就以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看李轩:“李轩你简直疯了!送死都不是这样的送法。” 她想这家伙即便没有发疯,也是脑袋变成了浆糊—— 李轩的脸微微一黑,随后就神色大度的将袍袖一拂:“在少司命大人看来是疯狂之举,在我看来,此事却是大有可为。少司命勿需多言,我请你来只有一个目的,请你帮我打开天隙!” 他其实别无选择,要想阻止心月莲夺舍,只能踏平她的佛国,将心月莲从她的莲台扯下,然后彻底碎灭她的佛躯,同时击碎她的真灵。 源太微闻言却清冷着脸,眼现犹疑之色。 李轩又笑了起来:“少司命大人,你应该知道,只凭我们自己的力量,也能破开秦皇元封。可如此一来,不但需损耗大量灵石,对秦皇元封的伤害也更大数倍。 何况这对于你们金阙天宫来说不是好事吗?本王若葬身于外域虚空,少司命大人你就不用还债了。” 少司命源太微却依旧沉吟不语,她转而睁开‘灵目’扫望着李轩身后。 就在李轩想着该怎么继续说服源太微的时候,这位少司命就目光微凝:“帮你们开启天隙可以,我甚至能将你们接引回凡界。不过你得再借我两千万银元,还有之前的借贷,必须延期一年。” 她只看这七艘战舰,数万天兵,就知李轩为此战做出了周全准备。也知道自己,再没可能阻止李轩。 何况李轩此次出征之地,乃是佛门六欲天之一的‘忉利天’。 忉利天的意译为“三十三天”,在忉利天有三十三个小天界。 那里的地域极其广大,土地支离破碎,也是佛门力量一直未能完全掌控的所在,更是佛陀们鞭长莫及之处。 这个家伙,他说不定能够成功—— 源太微心想自己与其徒劳的阻拦,倒不如借此机会,为她的‘北天宫’筹集更多的资金。 李轩不禁一愣神,有些错愕的看着源太微。 他随后就神色豪迈的哈哈大笑:“那就说定了!两千万银元,还是三分的月息!之前的欠债,延迟到四年之后归还。” 李轩心想这样的好事,自己蠢了才会拒绝,反正又不是自己拿钱出来。 至于源太微的‘北天宫’是否有归还能力——李轩完全没这个担忧。 实在不行,还可以从‘北天宫’上面挖一大块‘浮天之土’,用于扩充他的天刑台空间。 ——金阙天宫的浮天之土,本就是天庭的一部分,只需将之稍加改造,就可将之融入李轩的天庭。 李轩随后又吩咐身边的伏友德:“传令全军,即刻起航出征!绮罗你可以去法坛了,帮我锁住‘净心无漏世界’!” 绿绮罗微微颔首,她随后走到这艘船的第三层,一个长宽十丈,空空荡荡的房间内。 这里别无他物,只有一个布满了整个舱室的法坛。 当绿绮罗走到法坛之上,顿时就以森绿色的法力,将所有七艘云中战舰全数笼罩。 于此同时,有两只无形无质的锚,钉向了两个不同的方向。 一个方向是天刑台空间,这个锚将天刑台牢牢的抓锁住——这是他们的回归之路,也可确保任何人都无法将他们隔绝于秦皇元封之外。 一个方向,则是向无垠虚空的深处延伸,探索。 绿绮罗将凭借自己的记忆,锁定忉利天,还有那位于忉利天内部的‘净心无漏世界’,用于指引这七艘云中战舰航行于外域虚空。 第七六七章 绝难遵从(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的战船出发之际,敖疏影兴冲冲的返回到东海龙宫。 与几个月前李轩北征时,她在龙宫里面受冷落时的情况不同。。。 这一次,敖疏影才刚进入东海龙宫的范围,就遭遇到众多堂兄弟与叔伯的热情对待。 “堂妹,听说大晋朝廷那边是真准备在漠北开设都指挥使司,未来还要开设行省?” “我说疏影,漠北那边现在还缺人不?几千条水系,应该填不满吧?” “疏影,你得给我一条路啊,在龙宫这边悠闲归悠闲,可无聊又没钱,这一百年都没有好的龙宫出缺。” 敖疏影对于这些娇生惯养的兄弟叔伯,是一点都看不上眼。 当初她返回龙宫的时候,这些人一听说要随汾阳郡王从征漠北,就都避而远之。 如今漠北已经平定,蒙兀人也遭遇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眼见这漠北的众多水系可以稳定下来,这些族人就又眼巴巴的找了上来。 不过敖疏影也不得罪人,只是皮笑肉不笑的回复,说漠北那边的水系,还必须由朝廷册封,并非是她一家做主。 她可以帮忙推荐,可汾阳郡王未必就能看得上。 敖疏影真正想要的,是在龙宫底层那些战功赫赫,却一直没有上升机会的虬蛟之属。 这些才是龙宫的真正威胁,那些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之龙,虽然血脉更加尊贵,却不足为患。 反倒是这些战力彪悍,敢打敢杀的战虬战蛟,一旦爆发起来,会撼动整个龙宫。 昔日的西海龙族,就是这么没了的。 此时的漠北,依然还有许多孽龙的余脉还未彻底清除,正需勇猛能战之士,助她镇守各大水系。 等到敖疏影来到龙宫之中,见到她母亲龙后敖竹君,她的大哥东海太子敖梦生,还有她的父王时,却发现这里的气氛有些不对劲,殿内略显凝重,沉冷。 不过在见到敖疏影的时候,东海太子敖梦生还是强堆起了笑脸:“听说疏影在漠北也取得大胜,斩杀孽龙一千余条,甚至连漠北那条‘百眼神虬’,都死于你手?这次二妹你回龙宫,是来招兵买马,填充水系的吧?” 可此时他的眼中,却不自禁的现出了一抹忧色。 “正是!我那边至少五百多条重要的水系至今无主,还有两千多支流水系,也需要镇守。” 敖疏影坦然承认:“不过不止如此,如今大晋朝廷的兵锋,已经囊括整个北海(贝加尔湖),甚至抵临北方冰洋。我回来是希望父王在宗室中遣一位德高望重,战力强横之人前往,在那边重建北海龙宫。” “北海龙宫?” 殿中的三人都神色微动,互相对视了一眼。 北海龙宫昔日就在北海,统辖整个北海水系,还有北方冰洋。 可早在两汉时代,北海龙宫就已覆亡了,余部都退入到了东海。 此时三人凝重的神色都微微一松,甚至是现出了几分喜意。 敖疏影见状,则是疑惑的扬了扬眉:“父王,母后,究竟出了什么事,让你们忧虑至此?可是深海水族再次犯境?” 东海太子敖梦生稍稍沉吟,还是决定对自己的妹妹实话实说。 现在的情况与以前不同了,敖疏影这个‘水德元君’不但信徒广泛,且实力雄厚,已经是他们东海龙族的支柱人物。 “是出了些问题,今年以来,可能是天气变化的缘故。那些深海大妖屡次犯境,已经爆发一千余次大小战事。不过问题不大,二妹放心便是,父王与我能够应付。” 原本他担心敖疏影抽调军中的精锐,可能会导致龙宫军力下降。 可敖疏影那重建‘北海龙宫’之语,让他忽然意识到,北海那边其实也是一条退路。 如果守不住,他们还可大面积的退守收缩,将族人移往北海安置。 且下面的那些战虬战蛟,也都压不住了。 龙宫要让它们拼死作战,又不给它们升赏,是会酿成大祸的。 敖疏影闻言后就不以为意了,她知道因寒潮之故,海洋深处也在剧烈动荡。 她朝着东海龙王一抱拳:“父王,其实龙宫的兵力如果吃紧,可以向李轩求援的!” “李轩?”东海太子敖梦生愣了愣神,然后就苦笑道:“二妹,我知道汾阳郡王是超越于卫霍的名将,可他再怎么兵法超绝,对于水下之事怕也无能为力。至于大晋朝廷,他们的所谓‘水师’也去不了深海。” 敖疏影张了张嘴,话到嘴边时感觉现在就泄露李轩已经筹建天庭一事略有不妥,于是改口道:“也可向玄黄大帝求援。据我所知,那位大帝麾下,有众多的天兵神将。” 她想仅以李轩麾下两万多天兵神将的战力,就不逊色于龙宫的四十万大军。 她看过神器盟打造的‘乌金神甲’,不但可在无垠虚空中作战,还可用于深海。 唯独火器这东西没法用于深海,否则仅那两万多天兵神将,就可所向无敌,横扫整片海域。 “玄黄大帝?”东海龙王并不觉女儿之言冒犯,他凝思片刻之后,还是神色凝然的摇头:“不妥!” “我也觉得不妥,”敖梦生叹息道:“一来此神来历不明,二则他那些所谓天兵天将,未必就能用于深海;且我们以往与他毫无交情,又该怎么说服他出兵东海?” 他见敖疏影还欲争辩,就又语重心长道:“疏影你如果想帮我与父王,那么经营好漠北与北海之地,就是对我们的最大帮助。” 敖疏影皱了皱眉头,终究没再开口。 她想接下来,自己找几个可靠的兄弟子侄盯着这边就是。东海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通报于她,也不会耽搁什么。 李轩以玄黄大帝之尊,统御数万天兵降临,比什么话都有说服力。 此时她母亲龙后敖竹君青沉着脸道:“说到李轩,他有没有与疏影你说过,他与你的事情,究竟要怎样收场?” 想到李轩,龙后敖竹君就稍微有些来气。 虽说‘李轩’成为敖疏影王夫一事,是他们龙族一方理亏。 可这一年以来,他们东海龙族也在极力的补偿,李轩凡有要求,他们都无所不从,甚至各种样的明示暗示过了,只差没有亲口去求。 结果这家伙一直都在装糊涂,不为所动。 敖竹君有些生气,她想这位汾阳郡王,固然是人中英杰。 可她的女儿也不是没人要的—— 可接下来,敖竹君却发现自己的女儿脸上,竟浮现出了几分娇艳的红晕。 “李轩他说——” 敖疏影偏开头,有些害羞的看向了殿外:“等到过完今年,就会亲自来东海,来向父王提亲。” 按照那个家伙的说法,是恨不得现在就把她娶进门。奈何今年天庭初创,可能会经历众多凶险。 所以在天庭根基稳固之前,他不愿牵连敖疏影与东海龙族。 这让敖疏影感动不已,只欲为李轩冲锋陷阵,赴汤蹈火,扫灭群邪。 龙后敖竹君则神色讶异的与自己丈夫对视了一眼。 二人的眼神交流片刻,敖竹君就起身道:“这还算像样!疏影你且随我来,你父亲有一件宝物要交给你,是前代留下的《水经图注》,你如今身为水德元君,大晋朝廷册封的两江五湖之主,正适合此物。” 敖疏影不禁神色诧异,《水经图注》可是前代北魏年间的道门大高手‘郦道元’,收集天下水源之力制作的一件神宝器胚。 他们东海龙宫一直将之视为镇族之器,且一直都在倾全族之力,将之祭炼完善。 父王竟然要将这件重宝,交托给她? 也就在敖疏影神色懵懂的随同敖竹君离去之后,东海龙王敖胜海脸色漠然的起身:“快到时间了,梦生你随我来。” 敖梦生也是脸色沉凝,跟随在东海龙王敖胜海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东宫龙宫深处,一座深井的前方。 这井深不知多少丈,似乎直入地心,上方则是一团青气涌出,勾连无垠太虚。 当两人到来之后不久,就有一位高鼻深目,穿着一身衮袍的人影出现在深井上空。 他居高临下,以帝君般的威势俯望二人。 “三天时限已至,你们考虑清楚了?” 东海龙王敖胜海先深深一礼,然后才抬起头与此人遥空对视着:“帝君,我四海龙宫自三代天庭筹建之日开始,就在帝君辖下,一直到先秦时代,都受您照拂良多。 所以帝君今次如有他求,我东海龙族一定尽量满足。可唯独此命,恕敖某绝难遵从。” 那身影顿时怫然不悦,他一声轻哼,顿使周围的海水鼓荡汹涌。 “你确定?这是对你与我,对神鲲大帝,都有极大好处的事情。那神鲲大帝屹立于世数十万载,法力无边,比肩圣人。你女儿嫁过去,是她的福气。” 龙王敖胜海却是半阖着眼,面目森冷:“那么我家疏影,看来是无此福气了。” 他面色漠然,甚至带着些许厌恶。 如果那位神鲲大帝是真心实意要娶他家女儿倒还好,可敖胜海知道此人别有所图。 一旦他答应这桩婚事,不但敖疏影难以活命,他们龙族也有莫大灾劫。 井口之上的那位帝君,眸中顿时凝聚出了一抹杀意。 “此言当真?哪怕是与吾为敌,哪怕是东海龙族举族亡灭,也在所不惜?” 东海龙王敖胜海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语声决然,铿锵如铁:“本王心意已决,绝难遵从!” 他身后的太子敖梦生,此时也手按着剑,神色傲然的与井口上的帝君对视:“帝君如欲强屈我龙族之意,需先斩我父子二人之首!” 那帝君再没说话,他冷冷看了两人一眼,随后他的身影,就蓦然幻化成无数的火影消散。 第七六八章 电磁炮的神威 八月一日的午时,七艘云中战舰正以惊人的速度,航行于无垠太虚。 这些战舰在凡界之内,就只有每小时一千公里的速度。。。 可当李轩与中流居士等人合力,将之强行推入到域外,它们的航行速度就几十上百倍的增加。 这里没有任何阻力存在,却有一股仿佛弹弓一样的奇异力量,推动着它们快速前行。 就仿佛是登月卫星借助地球引力,达到一小时数万里的情况。 所以哪怕是在拖拽着后面两艘战舰的情况下,它们的速度依然达到了每个时辰二十余万里之遥。 就在旗舰‘玄黄号’第一层甲板的指挥舱,李轩正背负着手看着舷窗之外。 他眼中现着深深的惊异之情,还有一股哭笑不得之感。 同时他元神中的那个‘理’字,正发出璀璨的光辉。 李轩感觉到自己的神魄之力,在这一瞬至少增加了一成。一身琉璃浩气,则更加的纯白无瑕。 “这就是所谓的无垠太虚?” 独孤碧落走了过来,她也侧目往舷窗之外看着,神色却是深深惊异。 自从七艘战舰进入太虚以来,独孤碧落就在帮助绿绮罗维持法阵,一直到此刻,才有了亲眼观察这域外太虚的机会。 “不过如此,初看时恢弘壮阔,可看久了还是很无聊。”李轩的唇角微挑,然后回望独孤碧落:“是不是快到了?” 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凡界’,已经达七个时辰,这几艘飞船也已在无垠太虚中航行了百余万里。 独孤碧落有些恋恋不舍的将视线从水晶舷窗之外收回,然后微一颔首道:“绿前辈说还有大概一刻时间,就可以抵达‘净心无漏世界’,她说我们可以准备作战了。” “那就通知各部,全员就位!” 于此同时,李轩也走到旁边的桌案前面,将手按住了桌案上空的一块赤红色宝石。 此时他们航行于无垠太虚内,一个时辰的速度达二十余万里,正常的通讯方法在这里是无用的。 李轩只能通过舰身内专用的预设法阵,与其它的战舰交流,将自身的意旨传达给各艘战舰的将领。 就在这一瞬,所有五艘云中战舰都开始‘活’了起来。 原本陷入沉睡状态,用于减少魂力损耗的‘天兵天将’们次第苏醒。 他们驾驭着自身的‘乌金战甲’纷纷起身,整备装具。 船舱内还有李轩携来的数千位人类炮手,他们也开始为船舷两侧的六百门‘架退式线膛炮’装填弹药。 只待上面一声令下,他们就可打开舷窗,开始射击。 位于舰首的五门超电磁炮也开始充能,海量的雷电开始往舰首中的蓄能法阵汇聚,发出了一阵阵‘噼啪’声响。 此时的中流居士与九尾狐涂山君,也先后飞身来到了指挥舱。 前者到来之后就背负着手,以灵视之法穿越那重重舱室,遥望着那个距离越来越近的‘净心无漏世界’。 中流居士的眼中不由微显异泽:“一直都听说上古时代的道门三十六天界已经碎裂,没想到佛门的忉利三十三天也残破至此。” 涂山君闻言就‘嗤嗤’的笑着:“那你可说错了,佛门的忉利三十三天很早就是这副模样。早在先秦之前,这里就已碎裂成三十三个小世界,每个小世界都有一个国主。 这里的‘天帝’帝释天,虽然是名义上的忉利天之主,可他其实只占据这忉利三十三天最大的一块小世界,其余世界的国主对他都不是很服气。所以忉利三十三天内的诸国主彼此攻伐,战事连绵。” 涂山君仔细想了想:“也就与上古时代的三代天庭的情况差不多吧,不过昊天的领土,势力,都比帝释天强多了。三代天庭实际掌握的三十六个天界中,面积疆土与忉利三十三天不相上下的就有三个。” “原来如此!” 中流居士不由微一颔首:“不过这帝释天真的无妨?这里毕竟是忉利天的范围。我闻说这位乃是佛门的护法神,在佛门中地位尊崇。” 他知道这位九尾妖狐活了好几万年,早在三代之时就已活跃于人世。 “无碍的。”涂山君摇了摇头:“这位就是个墙头草,近三万年来,这位佛门护法神就受过四个教派的册封。佛门教强的时候就投佛门,梵天强的时候就投梵天。 帝释天明面上是佛门的护法神,可其实一直都对佛门有着抵触抗拒之意,明里暗里的在抵制佛门。我们帮他清除这‘净心无漏世界’,他只会打心里欢喜。” 就在他们谈话的时候,‘净心无漏世界’已近在咫尺。 随着几声巨大的轰响,七艘战船都前后撞入到这世界之内。 它们逐渐降速,可依然在战船的周围引发赤红色的滔天火焰。 战船的金属外壳,也在急剧升温。 不过随着中流居士抬手一挥,这温度就又恢复如初了。 他掌握着‘燃灭’之法,可以反向运用,拒止这烈焰对船体的燃烧。 中流居士的眼内,也在此刻现出一抹精芒。 在祖中流与李轩相遇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追随李轩征伐外域。 可此刻的他,却莫名的感觉热血潮涌,激情澎湃。 就在下一瞬,中流居士与涂山君的极天之法‘混淆’与‘迷幻’都同时爆发,覆盖着整个‘净心无漏世界’。 前者混淆天机,后者则迷幻万物,惑封七感。 等到这七艘战舰都恢复正常的速度,悬浮于三百米高空,完整的‘净心无漏世界’也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这个世界大约是一千里长宽,内部的景致就仿佛李轩进入过的‘白莲世界’。 此地四处都梵音阵阵,悦耳动听,各处柳绿桃红,鸟语花香,整个世界就与佛经中描述的佛国净土一般无二。 不过当李轩凝神注目,就发现其中绝大多数都是虚幻的。 那都是些荒废风化的土地,除了石头之外一无所有。 只有最中间的那片大约三十里方圆的土地,是真正的琼楼玉宇,清净世界。 这个世界还有着众多的魂灵,为数达百万之巨。 不出意料的话,这应该都是被‘心月莲菩萨’引渡到此间的佛修与善信之灵。 可其中能真正生活在心月莲的佛国,无忧无虑的魂灵极少。 大多数都是附着在石质或者金属之质的傀儡身上,在梵音飘渺中一脸幸福的在这佛国之内开挖着矿石,或是做着各种各样的手工活。 即便七艘云中战舰携带无边声势陆续降临,也没能够将之惊醒。 只有那佛宫深处一阵慌乱,大量的佛兵从里面涌出。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也是魂灵之身,穿着类似于‘乌金天甲’的战甲,都是错愕茫然的往云中战舰的方向遥望过来。 “有意思!” 李轩遥目四望了一眼,就不禁失声一笑。 对于眼前之景,他不知该怎么评价。 那些佛修与善信之灵显然是幸福快乐的,他们不会感觉到任何的劳累与痛苦,可‘心月莲菩萨’也得其之利。 李轩对此也不感兴趣,他的目光直接锁住了一百多里外,那座位于整个世界中央位置的巨大佛宫。 “传朕之令,即刻起投放所有天兵。所有战舰以‘玄黄号’为首,采用斜线阵型前进。所有电磁炮,即刻起锁定对面佛宫!” 所谓斜线阵型,就是七艘云中战舰呈一条斜线,这可以使得所有云中战舰形成错位,使得船舷两侧的火力,得到最大程度的发挥。 这些云中战舰的舱门也都纷纷打开,无数穿着‘乌金天甲’的天兵天将从内涌出,直接从三百丈的高处降落地面。 之后是那上千门野战滑膛炮,还有李轩从神机营借调过来的六千多位大晋精英炮手。 他们没有从高空直坠地面的能力,也没法适应这个‘净心无漏世界’的环境。 不过李轩早就考虑到这点,为他们配备了下品风系法器与大量的符箓,足以保证所有炮手在这个世界安然无恙的行动。 也就在这瞬,一尊高约千丈的巨大佛像,开始显化于那佛宫之前。 “你们是哪里来的邪魔?” 这佛像做金刚怒目状,怒瞪着七艘云中战舰。 “这里是佛陀坐下弟子‘心月莲’菩萨开辟的‘净心无漏世界’!不管你们是谁,给我从这里滚出去!” 就在它说话的时候,又有更多的‘佛兵’从那巨大宫殿中汹涌而出。 都是身罩战甲,梵光氤氲。 一目望去,竟已达七万之巨! 李轩则神色冷漠的看了这巨大佛像一眼,他猜测这佛像应是心月莲座下的侍者之一,有着‘阿罗汉’的果业,也就是大天位的修为。 可接下来,李轩却毫不在乎的一个挥手:“开火!” 一瞬间,那五门电磁炮都猛烈开火。它们在无量的雷霆缠绕中喷吐白光,直径高达三尺的炮弹,在轰鸣声中化作白色流光,往对面轰击。 那显化于空的‘阿罗汉’,顿时怒不可遏:“大胆!” 他直接伸展出了一只手持金刚杵的巨大佛手,意图阻拦那五道白光。 可仅仅一瞬之后,这‘阿罗汉’的眼中就现出惊愕之色。 这是因他发现这些炮弹的速度与威力,都远远超出他的预想。 接下来,这位‘阿罗汉’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他那高约千丈的法身就已被炮弹轰碎撕裂。 那些炮弹则余势未休,轰撞在那巨大佛宫上,将之也撞出了五个巨大的孔洞,同时掀起了遮天蔽日般的烟尘。 而就在这电磁炮的轰鸣声中,陆续降落地面的两万七千名天兵,还有上千门的野战滑膛炮,已经排列成总数六十个线列方阵。 他们正以沛不可当的气势,往前方佛宫方向大踏步的行军。 第七六九章 摧枯拉朽(求月票求订阅) 佛宫之内,不垢罗汉收回他的法相金身之后,就铁青着脸,眺望着远方的那七艘云中战舰,还有从地面高速推进的数万‘邪魔’。 “联系不上菩萨。。。”此时深宫之内,又有五位‘阿罗汉’从内走出。 其中一位是女性,法名‘无色罗汉’。她的面部一片空白,没有任一五官,这位语声沉冷道:“有人以极天之法,混淆遮蔽了外域虚空,我现在没法传信给菩萨,也没法向灵山求助。” “无妨!” 不垢罗汉摇着头:“如果菩萨感觉到危险,其真灵自然会从凡界回归,我们无需为她担忧。”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再一次轰鸣震响,而在这声音传来之前,就有几道白光轰击而至。 它们势如流光,轻而易举的就将佛宫中的结界撕碎。 那白光所过之处摧枯拉朽,无论是何等样的坚固之物都被轻而易举的摧毁,再一次将这座红瓦白墙的宏伟宫殿轰出了几个巨大的孔洞。 不垢罗汉的面皮不禁抽了抽,他眼中的怒意与杀机更加沉冷:“我们先斩了那些邪魔!” 他朝着地面那些穿着‘乌金天甲’的天兵天将指了指:“先灭了他们的步军,我们再合力解决那些浮空战舰。” “这种战甲,看起来像是三代天庭的冷银天甲,只是换了一种材料。” 说话的是另一位‘净心无漏世界’的阿罗汉,名叫‘怒狮罗汉’,他主宰着净心无漏世界的所有佛兵。 他的神色轻蔑:“问题不大,我净心无漏世界十二万‘鬼神众’与‘护法众’,都有‘明王佛甲’在身,足可将这些邪魔除灭。” 所谓‘鬼神众’与‘护法众’,就是净心无漏世界的佛兵。 观世音菩萨的麾下就有‘金色孔雀王’统领的二十八部鬼神众,用于护持观音法门的修持者。 心月莲菩萨的根基不如观世音,可依旧建有十二万强大佛兵。 不垢罗汉却不甚放心,他双手合十:“把那些善信真灵也带上,他们驾驭的石傀与金傀之体,也能伤人。菩萨供养他们数百载,是他们为菩萨出力的时候了。” 怒狮罗汉有些不以为然,可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可以!可这其实没必要,最多两个时辰,我会将这些邪魔都斩除干净——” 可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雷震般的巨响。 而在这之后,那如牛奶般纯洁洁净的白色佛宫,又被撕开了几个巨大的孔洞,大量的烟尘弥漫于空。 不垢罗汉发现对方,明显是在试探这佛宫结界,敌人正在寻觅这结界的核心中枢,准备将之一举摧毁! 他的脸色不由青黑异常:“快去!” 于此同时,在李轩的旗舰玄黄号。 中流居士无比惊讶的看着前方:“这些电磁炮比在凡界的时候,威力似乎又大了许多倍?” ——居然强到连大天位级别的‘阿罗汉’都无法抗击拦截的地步。 李轩心想这威力当然更大,这里不但引力更小,佛宫之外还空气稀薄,炮弹的阻力微乎其微。 速度就意味着力量,这些电磁炮原本就可达到一百五十马赫,如今的速度则提升十余倍,已经达到五百七十公里每秒,其威力自然是几何级数的暴增。 反倒是修士本身,在这种环境下,他们的战力却是大幅衰减。 这是因空气稀薄之后,灵力也大幅衰减。 而天位修士虽然能自具自足,可他们自己产生的灵,还不足以弥补天地元灵缺失后的损失。 这情况其实有弊有利,空气稀薄有利于电磁炮,却不利于黑火药填装的滑膛炮。 爆炸是气体剧烈膨胀而导致,可如果空气稀薄,压力不足,使用黑火药的滑膛炮就无法产生威力足够的爆炸。好在这个世界,有着道家仙术这种东西。可以借助预先制作的灵符之力,临时收集到足够的气体,产生强大的气压用于爆炸所需。 而只需这些火炮能够正常使用,它们的威力只会比凡界更加强大。 至于那击针式步枪,由于使用的金属外壳子弹,内部空间密闭,火药自产气体,就更不需要外部的气体参与。 李轩已经望见前方那十几万穿着‘明王战甲’,浑身金光辉煌的佛军列成一座座方圆之阵,阻拦在他们的前方。 而在他们的周围,更有无数善信之灵驾驭的金石傀儡,像是潮水一样的澎湃汹涌而至。 由上方往下眺望,这些善信之灵就仿佛是密集的蚁群,气势遮天蔽地。 “真是愚蠢!” 天刑将军兰御一声冷哼,然后朝着李轩一抱拳:“陛下,末将请指挥大军作战。” 他自意识苏醒以来,就很想指挥一次全火枪军队的作战,可惜一直以来都没有机会。 李轩则神色大度的微一拂袖:“去吧!朕只有一个要求,在心月莲感觉到危险,回归到这个世界之前,把这些佛军全数打崩。” 天刑将军兰御当即神色傲然的回应道:“末将一定不负陛下之望!” 他知道这十余万佛军,百余万的善信之灵,也是‘心月莲菩萨’的力量源泉。 可在兰御看来,这些所谓的佛军,就如土鸡瓦狗,那些善信之灵,则是真正的蝼蚁。 他随后就身影闪动,直接去了地面。 李轩则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对面佛宫,在全力演算着对面的结界中枢位置。 李轩虽然不通佛法,可这个任务,只有他能办到。 在李轩的感召之下,位于太虚深处的‘周天星斗大阵’正在全力运转推演着。 也就在大约半刻之后,所有电磁炮完成第九次齐射之后,李轩的目中就闪现精芒:“将炮身压低半寸,往左偏移一尺!其余战舰,参照玄黄号舰首电磁炮,调整射击诸元。” 就在一瞬之后,总数五道白光横掠天际,声势凶猛的轰砸在那宏伟佛宫的左下角。 这一次的威势又与之前截然不同,整个佛宫竟轰鸣摇晃起来。 那梵文结界直接显化形状,层层叠叠的密布于佛宫之外,可这些梵文屏障,此时却有了大片的缺损。 在结界的四角,还有总数十二朵巨大的心月莲,可此时也出现破损的状态。 ‘不垢罗汉’的脸色青白,知道如果再拖下去,这由心月莲菩萨花费重金打造的‘金刚心莲结界’顶多再扛数炮,就会被夷平摧毁。 不垢罗汉当即发出了狮子般的怒吼:“怒狮!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 远方的‘怒狮罗汉’也是眸色沉冷,他不再犹豫:“所有的护法众,所有的鬼神众,本座以怒狮罗汉之名,号令尔等全军突击!在我们的菩萨被惊扰之前,我们得把这些邪魔斩尽杀绝。本座允诺你们,战功卓著者皆可得伽蓝正果!” 此时他的十二万佛军,已经距离敌阵不到四十五里。 整体阵型则是半月形状,呈现半包围的态势。 原本以怒狮罗汉之意,是以严整的阵型推进过去,将这些邪魔碾压横扫的。 可此刻形势发生变化,佛宫的结界已经危在旦夕,显然已等不到那时候。 可‘怒狮罗汉’依然信心十足,他想不成阵列就不成阵列。 他以四倍的鬼神之军,再加上百万的善信之灵,哪怕是用尸体去堆,也足以将这些犯境的邪魔扫平,无非是此战的伤亡稍大一点而已。 也就在他语落之际,那十二万佛军都发出了震天的怒吼。 他们在这‘净心无漏世界’的土地上发力奔驰,就仿佛是涌动的金光之潮。 又由于空气稀薄,引力微弱之故,这十二万佛军仅仅用了百余个呼吸的时间,就已跨越十余里空间。 “白痴!” 兰御遥空看着这一幕,却只觉好笑与失望。 他原本对这一战,还是有那么一点期待的。 可对方将领的举动,却让兰御对此战的兴趣,降低到了冰点。 接下来无非就是一场屠杀,屠杀百余万混乱无序的羊群—— “全军停止前进,转换线列阵型,所有火炮就位!要注意后座力,大炮底座都需要增强。” 兰御面不改色的看着那些佛军,一直冲击到天庭军阵之前不到十五里之地。 那所有的一千门野战滑膛炮,已经全数就位,并在兰御的指令下,填装散弹。 可首先开火的,却是上空的七艘浮空战舰, 它们的两侧船舷,总数六百门的架退式线膛炮,二百八十门红衣大炮都同时开火。 一瞬间无数的散弹与高达六百的开火弹,横扫了两侧的扇形区域,将那些潮涌过来的金石傀儡横扫一空。 足足数万只善信之灵被这些炮弹轰至寂灭。 而此时在天庭大军的最前方,天刑将军兰御百无聊赖的下达指令。 “所有野战炮,开始齐射!所有线列阵,自由开火!” “轰!” 在战阵当中,那些炮手们都在这一刻引发符文,使得周边强风环绕,大量的气体滋生,形成了强大的气压。 一千零二十门野战滑膛炮同时喷吐散弹,覆盖着前方一片宽达二十里的区域。这些滑膛炮使用的是黑火药填装,并非密封状态,所以必须外部的气体参与增加威力。 而所有的线列阵,所有的天兵天将也在这一瞬同时扣动扳机,使得整条战线,都发出了‘砰砰砰’的枪响声。 他们手中的‘符文击针线膛枪’在凡界只有不到六百丈的射程,也就是三里半左右。 可在这‘净心无漏世界’,这些枪械的有效射程却延伸了将近五倍,且由于速度大增的缘故,威力也几倍增长。 这一刻,前方那十二万佛军就如被一只巨大无比的重锤砸中,成千上万的‘明王佛甲’被轰碎破开,里面无数的鬼神佛兵,被这些威力惊人的符文子弹轰成了碎末残灵。 “这是什么东西?” 后方的‘怒狮罗汉’神色茫然的看着这一幕:“我的菩萨啊,那究竟是什么武器?” 他完全无法理解,只因这一刻,他麾下的十二万佛军足有将近五分之一彻底归于寂灭。 而此时在他们的对面,那两万七千名玄黄天兵就如同完美的机械,他们同时拉动栓机,将弹壳从枪膛中退出,再将新的子弹填装了进去。 整个过程,甚至都不到两个呼吸时间。 也在这一瞬,指挥他们的天兵校尉,仿佛掐好了时间般下达指令:“所有人瞄准,开火!” 砰砰砰砰—— 这一瞬,整条线列阵两万七千将士几乎在同一刻齐射开火。 此时的那些野战滑膛炮还在装弹,调整炮位,可仅是这些天兵轰出的两万七千颗子弹,已经形成一片难以逾越的死亡弹幕,以横扫之势,将前方数以千计的佛兵轰灭成渣! 最后三天求月票!求订阅! 新章已更,开荒的名次现在又被挤了下来。求大家江湖救急,帮开荒冲上去! 最后三天,大家的月票再不投给我就没用啦。。。 第七七零章 可能会死 嵩山少林,大雄宝殿,端坐于莲台之上的‘心月莲菩萨’蓦然睁开眼,满怀疑惑的看向寺庙外那渐被夜色笼罩的世界。 朝廷聚集的兵马,此时就顿兵在距离嵩山大约六十里的登封城。。。 他们的数量并非是之前传闻中的五万,而是足足十二万。 其中三万人,还是从漠北得胜归来的‘三千营’,足足三万人的具装铁骑。 他们还携带了将近八十门的红衣大炮,还有大量的佛郎机炮与虎蹲炮。 朝廷的少傅于杰也于今日清晨时分,率领十数名天位进驻登封城,其中就包括了新近降服大晋的蒙兀国师阿巴师。 可从清晨直到夜间,这十二万兵马都留驻于登封城内一动不动,没有任何要出城围山的迹象。 “奇怪!” 在一日之前降临于世的多闻天王‘毗沙门天’此时也眉头轻蹙,看向了远处的登封城:“这凡人的朝廷,是真打算在八月初一攻伐嵩山?” 禅宗首座释空信则是满头大汗:“天王殿下!弟子打听到的消息就是如此,晋军各部接到的军令就是八月一日的上午聚兵登封休整,至傍晚日落时分出城作战,说是要火烧嵩山。” “我不是怀疑你的消息!” 多闻天王摇了摇头:“吾有多闻神通,能够听得到那些晋军将士在想什么,他们接到的军令确实就如你所言。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做的事情,更多是为守城,而非是攻伐嵩山。” 多闻天王的原身是身毒一地的财神,有着护持众生资粮之力,别名施财天,可他同时也是军神,能够制服魔众,通晓军略。 所以心月莲菩萨听到这里,就不禁面色微变:“他们做的准备是为守城?毗沙门天你确定?” 心月莲掌握着心灵秘法,在佛门六大神通中的‘他心通’上的造诣登峰造极,也能监听晋军将士的心声,所以一直都不觉有异。 直到此刻,心月莲胸内的不安之意蓦然滋长。 多闻天王一声失笑:“我好歹也是一位军神,还不至于连这朝廷兵马的攻守之略看不明白。他们将那么沉重的大炮堆积于城墙之上,根本就没打算将之卸下来。那些晋军大将,还在想方设法的加固城墙,这分明是在防备我们过去攻打。” 心月莲菩萨霍然起身,然后眸色变幻不定。 她凝神看了远方的登封城一眼,过了许久时间才语声凝冷道:“我不打算再等下去,准备直接杀入晋人的京城,去取李轩的性命,你们以为如何?” 旁边的大司命,当即眉眼微扬,面现出几分兴致昂扬之色。 不过接下来,她却见旁边一位手执莲花,头顶宝塔,身如阎净檀金色,仿佛天女形象的菩萨微一摇头:“没兴趣,今日我摩利支降临于此,只是为消弭此番的法难佛灾,而非是残害凡世的生灵,与凡间王朝为敌。” 这位正是今日降临嵩山的佛门两大天王之一——摩利支天! 也被称为摩利支天菩萨,是佛门册封的‘二十诸天’之一,掌握着隐遁与消灾的力量。 传闻这位菩萨有大神通自在之法——常行日前,日不见彼,彼能见日。无人能见,无人能知,无人能害,无人欺诳,无人能缚,无人能债其财物,无人能罚,不畏怨家,能得其便。 心月莲菩萨闻言不禁皱眉,看着这‘摩利支天菩萨’。 她心里对这‘摩利支天’,原本是颇为期待的。 据她所知,这位菩萨的真灵元神,正通过秘法转世轮回于人间,用于体会人间八苦中的‘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求不得苦’,以增进其佛法修为,弥补她的修行缺失。 所以如今佛门的‘二十诸天’与众多菩萨中,只有摩利支天能够将她全部的力量降临人间。 只需摩利支天出手,即便是这世间的圣天强者,大帝之尊,也难以抵御她的刺杀之术。 旁边的多闻天王也摇着头:“此策不妥,一旦强攻京城,凡人难免死伤,这有违我佛门根本教义。且我们一旦离开嵩山,登封城的大晋军马又突然开始攻山,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心月莲菩萨不由一声轻哼,眼中略生不满之意。 不过她也料到‘摩利支天’与‘毗沙门天’不会为她火中取栗,招惹香火愿众与人间龙气反噬,所以不甚在意。 只凭此刻降临嵩山的众多阿罗汉与金刚,还有她携来的三件伪神宝,取那位大晋汾阳郡王的性命轻而易举! “那么就请二位留守嵩山!” 心月莲遥空望向了大晋京城:“就由本座领诸罗汉,诸金刚往京城一行。我会让这凡间的朝廷知道,我佛之法不但有庇佑世人的仁德慈悲,也有卫道伏魔的雷霆手段!” 此时的心月莲,却未注意到身边的摩利支天正微微凝眉,同时悄无声息的握紧了她手中的‘无忧树’。 也就在这一瞬,心月莲菩萨忽然面色大变,她蓦然抬头,看向了域外太虚。 “李轩!该死!” 心月莲菩萨发出的声音,饱含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然后她整个身躯就瘫软了下来,化作几十枚千年心月莲的莲子坠落在地。而心月莲菩萨的本体真灵,则飞空而去,一瞬间就不知去向。 此时这大雄宝殿内的众罗汉,众金刚不禁神色错愕,面面相觑。 在场的两位天王,‘摩利支天’与‘毗沙门天’也无比惊讶的相互对视了一眼。 就在心月莲本体真灵离去之后,那被蒙蔽混淆的天机也被撕开了一线。 二人都感应到些许异样,可这却让他们更觉震惊。 释空信看着那莲台上坠落下来的莲子,不由一阵茫然不解:“二位天王,请问心月莲菩萨这是去了何处?” 不该是赶往京城,铲除李轩这个罪魁祸首吗? 大司命也同样迷惑,她的灵识感应,已经发现心月莲已经彻底离开这个世界。 “心月莲已回归‘净心无漏世界’。” 摩利支天菩萨站起了身,她的神色有些复杂:“那位汾阳郡王竟率领三万大军跨越百八十万里无垠太虚,攻打她的净心无漏世界。” 这一瞬,这大雄宝殿中包括释空信在内,所有的佛修都为之震撼失神。 多闻天王‘毗沙门天’也一声叹息,面含震撼之色:“的确如此,这位汾阳郡王,真是气魄超绝!” 此时在殿中,传出了一个洪朗的声线:“可我听说心月莲菩萨,有十二万鬼神众,在仞利天征伐四方,所向无敌,讨平了无数邪魔。在她的座下,还有六阿罗汉,十九金刚果! 李轩只以三万大军,不远百万里遥攻净心无漏世界,这岂非是自取灭亡,自寻死路?为何两位天王,却反倒对其人赞佩有加?” 多闻天王‘毗沙门天’遥空看了此人一眼,发现那正是汝州善信寺的方丈释灵通。 此人对他还算恭敬,岁时供奉都不缺。 唯独其性情贪婪,假神明之名诓骗信徒,刮信徒之财以自肥。 毗沙门天有些不喜,可随后却微微一叹。 他们佛门要想广传佛法,偏偏就离不开这些人。 毗沙门天不由想起了佛祖那盏‘八宝功德灯’内,那条一直在偷吃灯油的老鼠,不由暗觉无奈。 以佛祖之能,难道还能察觉不到吗? 问题是投鼠忌器,杀了这老鼠,灯也会毁掉;可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灯还能够使用。 放诸如今的佛门,也是一样的道理。 多闻天王于是神色冷冽的看了释灵通一眼:“方才吾以神通知悉,李轩已于净心无漏世界,将心月莲的十二万鬼神众全数荡平!心月莲的佛宫,也已距离破碎不远。” 这一瞬,这大雄宝殿内的众多佛修都气息一阵僵滞,再说不出话来。 多闻天王随后又转望释空信:“我劝你们做好准备,如果心月莲回归之后,能击退李轩的进犯,那自然一切无妨,这场佛灾法难可尽数消弭。 可如果她办不到,那就一定是陨落之局。你们的力量,只怕不足以在凡界与他抗衡。而诸天王,诸罗汉,诸金刚,只怕也不会再轻易下界。” 释空信的身形微颤,面色苍白如纸。 他明白多闻天王的意思,面对一个能够跨越无垠虚空,直击所有人的佛国根本,并将心月莲菩萨诛灭的存在,所有的神佛在降世之前,一定会三思而后行。 这会让凡界佛门,彻底失去对抗朝廷,对抗李轩的资本。 此时的释空信,只有一个念头。 他只希望心月莲菩萨能够成功将李轩那魔孽击退,将之诛灭,让他万劫不复! 否则此地包括他在内的所有人都将付出代价。 ※※※※ 在‘净心无漏世界’,滑翔于空的七艘云中战舰正在猛烈开火。 船舷两侧的六百门‘架退式线膛炮’与二百八十门‘红衣大炮’,正在喷吐着一条条致命火舌。 随着那刺目光焰与硝烟,无数的散弹与开花弹以披靡之势,横扫着周围潮涌而至的金石傀儡。 那就如死神的镰刀,所过之处,收割着周围中的一切。 在天庭军阵的前方,则是持续不觉的‘砰砰’声响。 兰御虽然没有下达齐射的指令,可这两万七千天兵却在以固定的节奏开火。 所有瞄准,扣动扳机,退弹,装弹的过程整齐划一,不差毫厘。 这也让他们形成了最密集的弹雨,逐渐将前方的那十二万‘佛军’屠戮一空。 只有一部分及时扑倒在地的佛军幸免于难,他们借助掩体,得以避开那密集的弹幕。 不过那一千多门野战滑膛炮,还在肆意轰击。那些开花炮弹从空中坠落,然后从内部爆裂开来,数十上百的弹片横扫四方。 而此时的白色佛宫虽然大体上还是完整的,可外面的梵文结界却都是残破不堪,千疮百孔,早已不成形状。 当心月莲菩萨不惜消耗根本精元,真灵在一瞬间横跨虚空而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副让她目眦欲裂的景象。 随着心月莲的灵念扫过战场,她只觉眼前一黑,元神几乎短暂失去意识。 她的护法佛军—— “怒狮!吾的鬼神众何在?” 这一瞬,她都有生撕了怒狮的想法。 不过这个时候,心月莲已经无暇顾及怒狮。 只因一道裹挟十二条紫金巨龙,夹含着帝王之威的恢弘刀气,正从对面凌空斩至! 第七七一章 塌掉了(求月票求订阅) “猖狂!” 心月莲怒眼圆瞪,她双手合十,在自己的身前现出了无数的心月莲。 那看似是莲花,其实却是由无数梵文构成,它们无穷无尽,层峦叠嶂般将持刀斩来的李轩包裹。。。 这是心月莲的另一种极天之法——封印! 原本在‘金刚心莲结界’中,心月莲的两种极天之法,都可上升至圣天层次。 可早在心月莲回归之前,金刚心莲结界已经在那些电磁炮的轰射下支离破碎,距离崩灭不远,让心月莲无力可借。 不过她现在的力量,仍非是一个修为还未能真正跨过天位门槛的凡人能够冒犯! 心月莲用她的‘封印’之力,封印着李轩的龙气,封印着他的浩意与万军之势,也封印着此人手中的割龙刀。 于此同时,她的力量也扩散到了整个战场,开始尝试扭曲着所有天庭将士的心灵。 她甚至有把握在不久之后,将这些天庭将士化为己用。 只是她的心灵之力,很快就被‘镇压’了下去。 那是源自于昊天神印的‘神权’与浑天镇元鼎的‘镇压’,李轩的目中现出赤红色的火焰,整个人仿佛化身为核子熔炉。 他在以一己之力,竭尽所能的催发自己的真元,同时支撑着三件伪神器,与心月莲遥空对抗。 而此时李轩的修为,虽已至十二重楼,《聚变核炉》这门观想法也已改良到趋近完善。可他的天位真元却还是没能超越小天位,仅仅只能催发这三件伪神器不到百息时间。 可李轩从来都没有与心月莲久战的打算,中流居士的‘混淆’之法失效之后,他们在这里待得越久,就越危险! 今日他们要想从这里全身而退,唯一的可能就是尽快斩杀心月莲,且时间越快越好! 李轩却发现心月莲的‘心灵’之法,远非是现在的他能抗衡。 无论是他的‘神权’还是‘镇压’,在对方的极天之法面前,就如八岁小儿面对成人般的软弱无力。 一直到中流居士以‘混淆’之力介入,才帮助李轩抵御住心月莲的心灵狂袭。 这位受封天庭元帅之位,在外域直升极天之境。其极天之法的力量,自然也再非是凡界的水准。 他甚至还有足够的余力在心月莲的身下燃起火焰,其势凶猛浩瀚,使得那莲台熊熊燃烧,有了燃灭之势。 于此同时,监刑神将伏友德的浑天锁,天刑神将兰御的斩仙铡,都同时向心月莲轰击而去,前者缠锁,后者斩杀。 此时还有一个巨大的神将身影,手持‘八面神衰剑’现身于他们的上空,猛然往心月莲的头顶怒斩劈落。 这是三代天庭陨落的‘金德真佑元帅’,李轩初得天刑台时,就由绿绮罗集聚真灵,被李轩册封为上位神将。 此前这位金德真佑神将一直都呆在天刑台内镇守,从不外出。 直到此战,李轩倾其所有,不做任何保留。 这三人联手,瞬间编织出了致命杀机。 “笑话!” 心月莲当即一声冷笑:“如果这两件神器未曾破损,或是这三人乃真正的极天,我还会忌惮一二。可你等只凭这两件还未祭炼完成的器物,在我面前卖丑吗?” 她手中现出了一只镶满了奇异鳞片的‘法螺’,只是轻轻一吹,将对面两件法器全数封印下去。 这是她万余年前侥幸得到的神宝‘神力法螺’,它有着两种力量,一是‘强化’,一是‘力量’。 这都是强大的佛门大神通自在法,前者可强化她的极天之法,肉身素质,以及一切可强化之物;后者则可让她的力量极限增长,并掌控周围天地间一切正在发生的力。 这虽然不是最契合心月莲的力量,却是她在短短万年之内,屹立于十大等觉菩萨之林的根本。 就在此时,心月莲发现一只巨大的九尾狐现于前方。 那是九尾狐涂山君,她那碧绿色如玉般质地的眼眸里,此时就仿佛蕴育着无尽深渊。 心月莲微微蹙眉,这六人合力,让她稍稍感觉到些许压力。 放在平时没什么,可心月莲的真灵在须臾间横跨百万里的无垠太虚,让她消耗了巨量法力,巨量精血。 可接下来,心月莲的双眼圆睁! “区区狐惑之术,也敢在我面前卖弄!” 这一瞬,心月莲强化之后的心灵之力,直接透入到涂山君的心神深处,使得涂山君发出一声惨叫,面容则剧烈扭曲。 她的浑身上下,也燃烧起了白色的火焰。 心月莲的唇角,则浮现起了残酷的笑意。 她看出李轩只能再坚持二十个呼吸,二十个呼吸之后,她会让这些闯入她佛国,覆灭她十二万佛军的魔孽都付出代价。 可就在这瞬,心月莲忽然心中一悸,然后她就望见一把绿色的剑,陡然从她的胸前透出。 还有一个绿发绿裙的女子,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后。 那把剑,还具备着生与死的力量,正在剥夺她的生机。 心月莲的眼眸中,顿时全是茫然不解。 “怎么会?” 心月莲在想这把剑,是怎么刺穿她密布于体外的重重封印的? 此时的她虽然未着战甲,可她的极天之力‘封印’,却让她拥有无与伦比的防御能力。 心月莲的脑海中心念电转,然后在顷刻之间,就意识到了究竟。 是太初元始! 这个女人竟然直接从太初源头,修改了她的大神通自在法,让她的‘封印’与‘心灵’,乃至于‘强化’,‘力量’,都有了不该有的致命破绽。 而之前无论是中流居士,还是李轩与涂山君,都没有全力以赴的与她抗衡。只因这三位,一直都在掩护这绿衣女子。 可这不应该! ——这女人到底是谁?为何能掌握‘太初元始’这种强大的极天之力? 心月莲脑海里面忽然记忆起了一个人,她的瞳孔剧烈收缩:“燧人绮罗!” 接下来,心月莲菩萨的体内,蓦然爆出了无穷佛力,竟将那插入她胸腹内的绿色长剑,强行从体内震出。 于此同时,心月莲的右手,也覆盖上了一只青铜手套。 “你们休想!” 那青铜手套的五指尖端,此时现出五道青绿色光束,一齐向李轩轰击而去。 她知道身后的燧人绮罗的战力,不会逊色于她全盛状态,所以此刻针对的是这几人当中最弱的一个。 不过接下来,心月莲却见李轩的眼中,现出了嘲讽的神色。 就在这一瞬,心月莲看见了一团辉煌耀眼的‘大日’在李轩的身后升起。 那的确是太阳临世之景,就仿佛是凡世的太阳被拉近一百倍的效果。 强烈的光芒,将整个‘净心无漏世界’照耀到一片白茫茫,几乎无人能睁开眼睛。 心月莲也同样感觉眼仁刺痛,无法直视。 可这时候,心月莲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让她感觉可怕的念头。 “——周天星斗,大日星宫?” 心月莲来不及做任何反应,那道炽白光束就已将她的躯体洞穿。 而那密布于她身前的一重重月莲‘封印’,都被这白色光束轻而易举的撕裂粉碎! 于此同时,心月莲也听见了身后燧人绮罗的清冷声线。 “死!” 那绿色的长剑,再次以无可匹敌,无与伦比的锋锐从她的身后直插过来。 这一次,那绿色的剑锋,不但直插入她的后脑,也紧锁住了心月莲的元神! 此时的心月莲,只觉自己的元神真灵,都随之死亡寂灭! ※※※※ 就在不久之后,在嵩山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多闻天王毗沙门天的脸上,蓦然现出了深深惊异的神色。 他原本已打算真灵归位,回归自己的天王宫。 可此时他的多闻神通,却从无垠太虚中收集到了一个让他震惊错愕的信息。 自己竟一语成谶,那位勉强可算他师妹的‘心月莲’,就这么陨落亡故了?怎么会这么快? ——这可是他们佛门的等觉菩萨! 摩利支天没有他那样的多闻之法,她眼中微现疑惑之意:“毗沙门师兄,出了何事?” 可摩利支天语音未落,就‘啊’的一声,现出了震撼之色。 禅宗首座释空信感知到这两人的气息变化,莫名的就感觉到一股心慌。 他的心内,已经涌起了一股不妙的预感。 “两位天王!”在下首处的神感阿罗汉,眼含惊异的看了过来:“方才弟子感应到一件事,心月莲菩萨已经陨落,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这一瞬,整个大雄宝殿内一阵哗然震响,所有人都以惊异错愕的目光,看向上方的两位天王。 “你的神感之能造诣不错,已经快晋升大神通自在法了。” 多闻天王毗沙门天先是赞了一句,然后才面色凝然的微一颔首:“心月莲菩萨确已被人斩灭,不过她仍有残灵存世,还有一线复生的可能——” 就在这一瞬,外面传来了僧人们惊慌失措的大吼:“不好了!方丈,心月莲菩萨的佛像突然就塌掉了。” 禅宗首座释空信顿时只觉眼前一黑,几乎陷入昏厥。 在不远处的汝州善信寺方丈释灵通,则是胸中气血翻滚,口鼻中都溢出了血丝。 第七七一章 还是算了吧 在净心无漏世界,兰御与伏友德正指挥着所有天兵天将,快速而有序的清理着战场。 他们将那些已经无主的‘明王佛甲’丢入到五艘云中战舰里面,有主的则将里面的鬼神杀死,一样丢入到船舱里面。。。 这些甲胄一看就价值不凡,虽然它们的防御能力,对鬼神之灵的强化,只比他们的‘乌金天甲’强上一线。 可里面使用的珍贵金属,却是后者的好几倍,价值也一定十倍于‘乌金天甲’。 ‘乌金天甲’说到底,只是冷雨柔借用现代冶炼技术,在‘冷银天甲’上衍生出来的简化廉价版本。 可这些‘明王佛甲’,却是与‘冷银天甲’同时代的产物。 唯独融入这甲胄里面的佛力有些不好处理。 不过心月莲已经陨落,日后使用‘电炉’冶炼法,还是能够将之炼化的。 李轩规划中的太阳神炉,已经增加到三座——不!是五座了,他多半暂时不缺雷电。 在纯白佛宫的上方,李轩则神色痛惜的拿着那只青铜手套,然后看着那‘神力法螺’飞空而去。 ——那可是神宝! 是千秋笔与金阙天章之后,李轩见到的第三件神宝。 ‘金阙天章’的神威,哪怕是在神宝中也排名前列,不是神力法螺能够比较的,可毕竟这二者是同一层次之物。 “这东西走不掉的。”绿绮罗就仿佛是李轩肚子里的蛔虫:“它会随同心月莲残灵去寻罗烟。” 李轩就微微一喜,心想那就没事了。 ‘神力法螺’既然要寻罗烟,那就逃不出他的掌心。 随后李轩就抬手一抛,将自己的青铜手套,丢给了旁边的‘先锋神将’邱福。 如此一来,他麾下的四名上位神将,就都有了含蕴极天之法的强力法器。 这手套的名字叫‘寒封战尉’。 在两汉以前,手套是不叫手套的,而是称做‘尉’,是太尉都尉校尉的‘尉’。 这件伪神宝具有的极天之法则是‘冰封’,算是比较适合心月莲的伪神器。 她的‘封印’与‘冰封’相得益彰。 不过这件伪神宝,现在归他的‘先锋神将’邱福了。 方才这位不但参与了指挥作战,还独力对抗心月莲麾下的两大阿罗汉。 此人毕竟是武道入神,觉醒了极天之法的。 哪怕是其真灵散迭大半,也足以压制佛门的罗汉之尊。 有了这件‘寒封战尉’,邱福的战力不会逊色于其他三人。 旁边同样参与了大战的东方良,凰君等人,对这件伪神器垂涎欲滴。 可他们也都清楚,自家的功勋,还远远不够从李轩这里换取‘寒封战尉’的地步。 接下来李轩也开始肆意的收刮,将纯白佛宫里面能搬的东西,都全数搬到船上去,或者他带来的须弥戒内。 太虚外域中虽然粮食匮乏,可各种矿藏却是应有尽有。 佛宫的几个仓库里面,都是满满当当的各种金属锭。里面的金银也有许多,不过却是最不值钱的。 李轩来不及统计这次的收获,他知道时间紧迫,只全力以赴的把各种值钱的东西往船上搬。 中流居士的气度一向孤标傲世,九尾狐涂山君平时也是弱不禁风,如不胜衣的娇柔气质,可此时二人都化身为勤奋的搬运工。 李轩心想这次冷雨柔是没跟过来,否则她一定会欢喜疯了。 大约半刻时间之后,五艘云中战舰已塞得满满当当,可那些仓库中,还余有大量的银锭与铜锭。 其中光是银锭的重量有将近三千万两,李轩虽然不舍之至,却也只能狠心将这些财货置于不顾。 只因五艘云中战舰都已到了承重极限,再继续装下去就得沉船了。 可惜另外两艘战舰在无垠太虚中无法启动,否则倒是能将所有的战利品,都带回凡界。 等到他们乘坐战舰匆匆飞空而起,李轩看着那远去的‘净心无漏世界’,就只有一个念头。 在这个时代,果然抢劫才是来钱最快的。 李轩虽然还没有对缴获进行清点,可他预计这次的收入,绝不会逊色于东岛,甚至更有甚之。 这让李轩的眼中闪动异泽,心想这种无本生意,简直大有可为! 离开了‘净心无漏世界’之后,五艘战舰就开始逐渐加速。 他们没有选择原路返回,而是循着那如同弹弓一样的奇异力量继续前行。准备绕上一圈,返回之前的出发点。 这样做虽然距离更远了,可他们在途中实际使用的时间,却会减少七成多。 不过就在所有战舰离开净心无漏世界大约一万五千里的时候,李轩发现大量的奇异‘帆船’,从对面汹涌而至。 他一眼望去,发现这些木质帆船的数量竟高达千数,且大多都装有弩炮。 绿绮罗遥空往对面看了一眼:“这些战船,应该是来自于附近的曼陀罗天,是曼陀罗王的太虚舰队。” 不同于‘净心无漏世界’这种只有千里方圆的小世界,曼陀罗天是面积可在仞利三十三天中排名前八的‘天境’。 据说其土地达到三千里方圆,里面‘水火风雷’俱全,算是较为完整的世界。 这片土地生活着一千五百万人,其国主‘曼陀罗王’与佛门的关系极近。 李轩则是神色冷漠的手按自己书案上的绿宝石:“传令!舰首电磁炮准备在十个呼吸之后进行齐射,为舰队打开通道。之后各舰自由射击。注意两侧炮门打开之后,空气必须保持密封!让所有术师随时待命。” 在这无垠太虚之内,没有修为的人会在几个瞬间死亡。 而此时这五艘船上,虽然大部分都是鬼神之属,灵体都被保护在‘乌金战甲’内。 可船上的六千多名炮手却都是活人,他们只能呆在空气密闭的环境。 幸在冷雨柔针对两侧的所有炮门,都做过针对性的强化改造。哪怕是在炮门开启,大炮往外面开火射击的时候,内部也能短暂的保持密闭。加上术师的存在,足以保证安全。 李轩不知道的是,此刻就在他们对面,一艘长宽达到一百五十丈,尺寸更胜李轩旗舰的巨大舰船上。 曼陀罗天的王子与舰队统帅曼陀罗·达拉斯,正眼神狐疑的看着对面的七艘舰船。 “就是这些凡界来的战舰,覆灭了你们的净心无漏世界?使心月莲菩萨陨落?” 在他旁边不远,就立着心月莲的部属‘不垢罗汉’与‘无色罗汉’。 此时心月莲虽已陨落,可她麾下的六位罗汉中除直接指挥作战的怒狮之外,其余五人都安然无恙。 李轩他们在斩灭心月莲之后没有进行追杀,也就给了他们逃遁脱离的机会。 其中不垢与无色在离开净心无漏世界不久,就遭遇到了从‘曼陀罗天’赶来的援军。 “这些卑鄙的凡世之人,不过是出其不意,算计了我们的菩萨。如果是正面战斗,他们绝不会是我家菩萨的对手。” 无色罗汉语中流露出无穷恨意,无穷怒火:“还请王子殿下出手将之攻灭,想必我佛一定会赞赏王子的扶危救难之举。” 不垢罗汉也语声凝然道:“王子殿下,这里是无垠太虚,哪怕是极天强者在太虚中的力量,也会大幅度的下降。而我们对面,不过是七艘战舰而已。 还有,据我所知,我们菩萨积累了万年的财物,如今都在那些凡人的战船上。” “哦?” 曼陀罗·达拉斯的眼中,果然现出了兴致盎然之色:“传令全军准备好弩箭!还有,把所有快舟都放出去。” 可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对方的五艘钢铁战舰在雷霆爆闪中,轰出了五道白光。 那五枚足有人身大小的电磁炮炮弹,在这没有任何阻力的太虚当中,瞬间就加速到了每个呼吸上千里的极致。 而它们所过之处,前方所有的木质战舰,就毫无抵御之力的被摧毁轰灭! 曼陀罗·达拉斯的旗舰也没能及时躲避,被其中一枚炮弹擦身而过。 于是这艘庞大的太虚战船,瞬间就被轰碎了一小半边的船体。 这令曼陀罗·达拉斯心痛如绞,在太虚外域中金铁好寻。 可用于制造战舰龙骨的大型木材却极其稀有,整个外域太虚也只有几个地方出产这种大木龙骨。 “该死!” 此时的曼陀罗王子已是怒意填膺,恨火狂燃。 “我要宰了他们!传本帅之令,所有船队准备——” 曼陀罗·达拉斯刚想说准备进行靠帮战,直接登船作战。 可接下来,曼陀罗·达拉斯却望见那五艘战舰,同时从两侧打开了近九百个炮门,然后同时喷吐火舌。 这一瞬,不但那些靠近对方战舰的快船被撕成粉碎,远处那些大型战船也没法幸免。 足足二十七条战船在那些高速喷射的散弹冲击下被撕成了碎粉。 曼陀罗·达拉斯不由气息一窒,然后果断的改动了军令:“传本帅之令,所有船队全速前进,尽快脱离与敌接触!我们先去净心无漏世界看看。” “王子殿下?”无色罗汉不禁错愕的往曼陀罗·达拉斯看了过去:“你这是要放过他们?” 曼陀罗王子则心想这五艘凡人的战舰,简直就是无可匹敌的凶兽,他得用多大的伤亡才能将他们拿下? 更不用说这些战舰上,还有斩灭了心月莲的存在。 这些所谓的‘凡人’,实在过于残暴。 倒是那净心无漏世界—— 曼陀罗·达拉斯背负着手,遥空往远处那个小世界看了过去。 他估算那五艘凡人战舰的体积,应该带不走太多东西。 所以他希望能在那边有所收获,弥补他们在此战中的损失。 第七七三章 盆满钵溢(求月票求订阅) 与曼陀罗人脱离接触之后,五艘战舰就逐渐加速到了每个时辰十余万里的疾速。 不过没多久他们的前方再次出现了阻碍,一尊巨大的佛影,现于前方虚空。。。 这佛影高不知多少万丈,宽也不知多少万丈。它出现之际,就充塞了整片虚空。 “这是燃灯!”绿绮罗的眼神晦涩:“这是法天象地的神通,不过现在只是样子货。不过等到他佛力灌输完成,情况就不同了。” 中流居士若有所思:“燃灯?是那位燃灯佛?” 佛门经文说此人是过去庄严劫中所出世的千佛之一,因出生时身边一切光明如灯,故名燃灯佛,又名定光如来、普光如来。 与现在佛释迦牟尼,未来佛弥勒并称为三世佛。 李轩则直接通过身前的红宝石下令:“三个呼吸后,所有电磁炮齐射!” 整三息时间,所有五门电磁炮都喷射白光,将前方燃灯佛的大半个佛躯撕碎。 这虽无法阻止燃灯佛的‘法天象地’,却能有效迟滞这位大佛降临的时间。他们七艘战舰,也顺利从大佛中间的孔洞里面穿了过去。 而就在那位燃灯佛被甩得远远看不到踪影的时候,李轩再次下令:“变轨!所有战舰跟随旗舰行进,往左移二十万里。” 就是转移方位,要让七艘战舰在每个时辰十余万里的高速下做到快速变轨,还是高达二十万余里的挪移,这还是很困难的。 幸运的是,他们完美的完成了李轩的指令。 于此同时,中流居士与涂山君,则同时施展混淆与迷幻之法,遮蔽着所有七艘战舰。 在这之后,整个舰队就无惊无险了。 李轩虽然远远望见了好几道流光穿逝于虚空,不过距离他们都很远。 ——那应该是佛门的飞行法器,类似于九天十地辟魔神梭,速度可以超越他们的云中战舰十几倍。 可问题是这片无垠太虚实在太宽广了,想要在这片广达数千亿万里的虚空中,寻找七艘战舰,这比在大海中寻一只蝼蚁还要困难许多倍。 李轩还感应到好几道强横无匹的灵识神念扫荡虚空。 不过这么大的地域,他们只能粗略的扫一扫。 在中流居士与涂山君的极天之法掩护下,他们始终安然无恙。 就在大约五日之后的八月七日,李轩率领的舰队在绕着那团辉煌大日转了一圈之后,再次接近凡界。 此处附近也有众多修为高强的佛修试图封堵,可这七艘战舰的速度实在太快。 尤其是在距离凡界不远之后,李轩还令所有战舰不惜损耗,全力加速,增速到每个时辰至少三十五万里的疾速。 他们才刚发现其行踪,这七艘战舰就已像是流光一样进入到秦皇元封内。 此时在七艘战舰之外,都燃起了剧烈火焰。 理论来说,他们战舰以如此疾速撞入凡界,至多几十个呼吸就会燃烧成渣。 幸在有中流居士掌握的‘燃灭’,绿绮罗的‘太初’与李轩自己的‘神权’与‘镇压’,三人联手合力,勉强保持着船体无恙。 不过当所有战舰,都停顿下来的时候,这些战舰的舰身表面,还是留下大量烧融的痕迹。 ——这势必得回厂大修,重新更换战舰的外装甲不可。 冷雨柔提前接到消息,她驾驭飞空法器,来到舰身之后的时候,果然眼神发光。 这位在第一时间就把乐芊芊唤了过来,一起统计收获。 这很容易,李轩在这五天时间,已经让部属将所有缴获都分门别类的整理好,他们唯一没法做的就是准确估价。 独孤碧落倒是有这个能力,可她要帮助绿绮罗控制法阵。独孤碧落的修为,也没法在战舰之间转移。 李轩则是首先关注自己的天刑台,让他心神暗松的是,罗烟仍平安无恙。 可能是有了儿子的缘故,烟儿这次倒还算听话,一直待在他的凌霄宝殿里面没出来,也就没给心月莲菩萨的残灵任何机会。 其实李轩对此早有感知,自家的凌霄宝殿有没有出事,他哪怕远隔亿万里都能依稀感应的到。 不过亲眼确证,总比心念感应靠谱。 第二个好消息是凡世佛门向朝廷降服了,在心月莲菩萨被斩杀之后的次日,嵩山少林就打开寺院,任由朝廷的官员进入盘查。 天下间的寺院,也再无人敢正面对抗朝廷的政令。 唯独释空信,释灵通这些被朝廷通缉的要犯,还有许多所谓的‘高僧大德’不知去向。 按照绣衣卫的情报,这些人大多都去了西安,加入了沂王的叛军。 这不但让沂王军的高手数量大增,还给沂王带去了大量的粮草与财力。 不过这些人从表面上来看,已经与各家寺庙,佛门八宗没了关系。他们已经被开革,不再是佛门中人,是佛门逆徒。 可朝廷大军却不止一次在前线经历过‘阿罗汉’与‘金刚’降世,辅助沂王军作战的景象。 总之就是高层出走,另谋生路,留下寺庙与部分底子较为干净的僧人躺平任宰。 这是历代以来佛道二门应对朝廷的惯常手段。 监国长公主虞红裳与几位辅政大臣都不怎么在意,都是按部就班的丈量田地,整理僧籍,捣毁野寺。 强令天下寺院交出佛经,由朝廷审核之后,重新编印。 将其中所有不符合朝廷政策,儒家经义,所有有关于心月莲的经文全数删除。 此法是李轩一力主张,他主要的目的是针对‘心月莲’。 可让李轩意外的是,这次朝廷审核编印佛门经典之举,却让他在儒林之中声望大炽。 天下士子对此热议不已,也使得李轩的‘理学护法’之名,益发的深入人心,深孚人望起来。 尽管李轩因在朝中独揽大权之故,现在每天收到的弹章数量,已经远远超越了少傅于杰。 可当今的理学士子,对他的学问,对他的才学,对他的人品,对他整理佛门经典的举措,还是颇为认同的。 尤其后一件,让那些对许多佛门教义看不过眼的儒人心胸大快。 此时主持佛经编撰的,正是礼部尚书胡濙,翰林院掌院学士黄商,国子监祭酒甄越,都是德高望重,学究天人的大儒。 难得的是三人不但性情稳重,还精通佛学,是极妥当的人选、 不过李轩在想了想之后,还是给他们递了条子。 他希望这三位,能将历代以来,汉传佛教高僧地位拔高,如法显,智顗,弘一,慧远,慧能,玄奘,慧皎,道宣律师,提升至十地菩萨,等觉菩萨(大菩萨),甚至是妙觉菩萨(佛)之高位。 最好是在经典中,再删减一些源自于身毒的佛与菩萨—— 胡濙三人与李轩关系还算不错,不过三人都是学问高深,有自己的主见。 李轩不确定他们会否按照自己的意图去做,只能从旁影响。 他知道‘佛门八宗’深植民间,是不可能将之彻底拔除的,唯有将之改良驯化,纳为己用。 这也算是他试图分裂佛门的阳谋,就不知佛门的那诸菩萨,诸妙觉会否上当。 李轩正处理着这些事务的时候,冷雨柔拿着一本厚重的账册,来到了他的身边。 她的神色依然难抑愉悦之情,笑盈盈的看着李轩:“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李轩则扬了扬眉:“你直接说好了,别卖关子。” 他发现中流居士与涂山君,都紧随冷雨柔之后,精神抖搂的走入他的指挥舱。 这说明那所谓的‘坏消息’,也坏不到哪去。 “那我先说好的。”冷雨柔的唇角微扬:“排除那十二万套损毁的明王佛甲,你这次带回来的各种矿石与金属锭,总计价值应该超过银元十八万万。” 李轩只觉心脏紧紧的一抽,漏了好几拍心跳。 虽然他早有预料,可冷雨柔报出的数字,还是让他脑海几乎晕眩。 十八亿银元,那就是超过东岛两倍的数字。 不过冷雨柔接下来,就说起了坏消息:“不过这些材料当中,我们短期内能用得上的,就只有其中的一半不到,也就是价值七万万银元左右。” 她看出李轩眼中的疑惑之色,于是就温言解释道:“这些材料中有许多都是凡界稀有之物,我们神器盟打造的乌金天甲,浮空战舰,还有太阳神炉都用不上。我们得先了解它们的特性,才能将之运用于战舰与天甲当中。 还有,所谓物以稀为贵,如果它们大规模流通于市面,只会导致贬值,这就意味着它们没法变卖成银钱。” 李轩的兴奋之情,果然是稍稍跌落了几分。 不过他还是很高兴,这意味着他的财务自由,至少可延续到明年末。 “那么那十二万套明王佛甲呢?” “我估计它们未来的价值至少是银元五十万万。” 冷雨柔却不感兴趣的摇着头:“可我们神器盟一没有合金分离提炼的技术,二没有足够的人手处理,或者你能找到愿意买下它们的佛修也行,神器盟可以想办法将它们修好。” 李轩听明白了,这些明王佛甲暂时只有丢入仓库里储藏的命。 他可以尝试在六道司内部售卖,可六道司内的佛修,估计消化不了太多。 按照冷雨柔给的估值,这一套损坏的明王佛甲都需四万起步,那些佛修们有多少人能拿得出这笔钱? 李轩预计最多就只能卖个三五千套。 最后一天求月票! 最后一天十二小时了,求大家有票投票,没票的话给推荐票也行。 此外也请大家看在开荒这个月从没断更,更新了整整二十一万字的份上,把下个月的保底投票也给俺,拜托了! 第七七四章 搏一搏(求保底月票) “我希望神器盟能尽快将这五艘战舰维修好,除此之外,还需要十二艘云中战舰,三万两千套乌金战甲,以及相应的武器。还有天刑台,除了再建的那座太阳神炉之外,我还要再增加两座。。。” 在腰包再次鼓起来之后,李轩豪气干云。 一艘云中战舰的船体与电磁炮造价,是一千四百万银元,加上舰上一百二十门架退火炮,总价高达两千万。 十二艘云中战舰,就是银元两亿四千万。 乌金战甲搭配所有武器的价格是一万二千银元,三万两千套就是三亿八千四百万。 太阳神炉则是高达银元五千五百万一座。 这些订单总计加起来,已经超出了七亿。 不过李轩底气十足,他之前口袋还有三亿多资财没用。 何况他从‘净心无漏世界’抢来的那些东西,可是实打实的十八亿。 冷雨柔虽然说目前能动用的只有七亿多一点,却不意味着其余的部分就不值钱。 “这次我下的订单比较多。”李轩凝目看着冷雨柔,眸中含着几分志在必得的决意:“孔雀山庄必须给我两折的优惠!” 他知道这些军器订单,主要是由孔雀山庄负责。 那些炼钢厂,造船厂,全都是孔雀山庄的产业,墨门的许多精英也都改头换面,给孔雀山庄打工。 如今的神器盟十二宗,绝大多数都只是给孔雀山庄做苦力,打下手,赚得都是辛苦费,没法再压价了。 所以要压缩利润的话,还是得从孔雀山庄开刀。 冷雨柔则蹙了蹙眉,似乎有些不情愿,随后神色无奈道:“一折优惠,最多了。” 她心想这价格还是能赚不少的,最近孔雀山庄的电炉冶炼技术又有不小进步。一套乌金战甲的成本,已经可降低到八千七百银元。 冷雨柔随后又语声一转:“不过云中战舰的造价可能得追加,我们聘请的那些术师,最近对战舰动力炉的核心阵列改造成功,输出效率可以增加百分之十五。 这增加的动力,除了可以增加速度之外,还可在战舰的舰首再配备一门电磁炮,采用并联式的炮塔,不过这得增加三百万银元的造价。” 李轩挑了挑眉,当即想起了他们用时将近一个半时辰才勉力轰开的那座佛宫。 李轩就再没犹豫了,他神色豪迈的大手一挥:“那就用并联式的炮塔!除此之外,现有的五艘战舰最好要更换炮塔与动力炉。” 这是很简单的道理,舰队的电磁炮越多,破坏力也就越强。 如果有三十四门电磁炮,那么哪怕是心月莲亲自镇守‘净心无漏世界’,他们也能在两刻时间内,轰碎那座纯白佛宫。 “不过我希望这些战舰战甲,能在明年二月份之前完工,做得到吗?” 李轩从冷雨柔那里得到让他满意的回馈之后,才想起自己还得给中流居士与涂山君分成。 他转目看了过去:“这次二位随征,功勋卓著。所有战利品中,中流居士可得半成,涂山居可得三分。那些明王佛甲无法计算价值,不过我按照比例分给二位。其余资财,就按照十八亿计算。我可以给你们一半实物,一半银元。” 这两人与兰御他们不同,兰御与伏友德是李轩的家将,中流居士与涂山君两位却是带资入股,是必须参与分账的。 可中流居士完全不假思索,直接一拂袖:“老夫不需钱,也不需物资,陛下可帮我订购三千套乌金天甲,两艘云中战舰,明年二月份之前完工。” 九尾涂山君则是若有所思,她想今次中流居士的出力与自己差相仿佛,凭什么多分三千六百万银元? 不就是因其名下那三千‘中流炼神军’? 李轩又为何要在明年二月之前,打造这些战舰与乌金天甲? 九尾妖涂山君蓦然咬牙道:“我这边也与中流居士一样。三千套乌金天甲,两艘云中战舰。” 李轩闻言,就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三千套战甲,就是三千六百万;两艘云中战舰,则高达四千六百万。 仅以涂山君这次的分成,可远远不够。 “钱不够,我们涂山一脉自己出钱补,所有余款,一个月内到位。还有——” 此时涂山君也在凝视这李轩,她想这位‘玄黄大帝’是否值得自己再搏一搏? 涂山君心念电转,顷刻间就有了决断:“昔日天庭崩灭之后,我们涂山一脉也收藏了一枚天庭碎片,相当于天刑台面积的八成左右。我可将之融入至陛下的天庭。不过这其中的一半土地,必须由我涂山狐族专有。” 李轩大喜过望,最近天刑台里的空间越来越窘迫了。 尤其那四座长宽三里的太阳神炉建成之后,余下可供使用的土地就已所余不多。 涂山君拿出这块天庭碎片,对他来说简直就是雪中送碳。 ※※※※ 在将所有战船送归天津船厂之后,李轩并未回归天刑台,而是与中流居士等人直接飞空,来到了北京城南的天地坛。 由于最近朝廷财力充裕之故,这座屡遭磨难的天地坛已基本修复。 无论是之前损毁于中流居士之手的地层根基,还是被林有贞等人烧毁的皇穹宇,祈年殿、皇乾殿,都已修缮一新。 李轩赶至之后,就直接降临到了地坛,也就是祭祀后土的‘方泽坛’。 此时地坛之上,已经有许多人在此等候。 ——监国长公主虞红裳,江云旗,张天师,少傅于杰,当朝礼部尚书胡濙,北京城隍文忠烈,水德元君敖疏影,少司命源太微,六道天尊朱明月,玄武堂尊仇千秋等等,都齐聚于此。 此时地坛之外,则是一个覆盖周边十里,无比庞大的符文阵列,气势恢弘至无以复加。 李轩在坛上立定之后,就神色感激的朝着几人抱拳一拜:“李轩在此谢过诸位仗义援手!” 他礼毕起身的时候,特意看了虞红裳一眼。 这次天地坛这边的布置,全都是虞红裳一手操持,借助大晋皇家上千位供奉术师,才能布成此阵。 这位能同意他使用关涉大晋兴衰的‘天地坛’,就已经让李轩意外了。 虞红裳却是神色默默,她想这本就是她该做的,何况这于国有益。 “汾阳王礼重了。” 其余众人纷纷回礼,少傅于杰与礼部尚书胡濙二人则在起身之时,眼神冷冽的扫了中流居士与九尾狐涂山君一眼。 北京城隍文忠烈则面无表情,不假辞色。 他与中流居士虽为战友,可自白莲之乱,就已割袍断义,分道而驰。 朱明月则是失笑道:“很少被你这么郑重其事的拜托,何况事涉我六道司大将,朱某岂有不至之理!” 他随后扫了在场诸人一眼:“汾阳王今日好大的阵仗,还有这座阵,作用只怕不止是镇神之阵?” 李轩坦然承认:“瞒不过朱天尊!对于心月莲的残灵,晚辈确实别有想法。” 朱明月闻言,却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罗烟天赋绝伦,甚至超越于我。一旦她踏入天位,生成极天之法不过反掌之间,也就十几年而已。 心月莲的心灵修为是很不弱,可日后只怕会妨碍罗烟自身的道路,延后她自身研创极天的时间。” 李轩则回以苦笑,他何尝不知这道理? 问题是,他们可能没法等这十几年。 心月莲的‘心灵’之法,对他接下来的几年时间至关重要。 关键是从长远来看,这对罗烟自身也是有益的。 心月莲为何觊觎罗烟?不就是因罗烟在幻术上的天赋之能?可与心灵相得益彰——这是心月莲成就佛之果业的契机。 朱明月看李轩的神色,就知他是心意已决。 他又想说那佛门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不会坐视心月莲的真灵佛果被罗烟夺取。 可朱明月旋即就想到,李轩今日邀请这众多当世顶尖高人,布置这‘十二都天镇神大阵’,不就是为防意外么? “也罢!”朱明月袍袖一拂:“那就搏一搏,这次至不济,也需保住罗中郎将真灵无恙!” 他想罗烟一旦取得‘极天法准’,自己就可一脚将这位汾阳王踢出六道司了。 年前朱明月拒绝李轩的辞职之请,本意是因自身在西域之战损及根本,短时间内难以恢复。所以欲借李轩之名震慑天下妖邪,可此人近一年来光领薪水不干事,让朱明月嫌弃已极。 就在这刻,在地坛中央的虚空蓦然打开。 江含韵扶着罗烟,出现在祭坛之上。 在诞子数日之后,罗烟的一身元气仍未恢复,那张娇俏的脸依然略显苍白。 李轩向她投以询问的目光,随即就望见罗烟,以决然无悔的眸光回视。 也在这一瞬,天地间风云狂涌。那晴朗的天空,忽然间满布乌云,无数的雷霆滋生闪耀。 祭坛上的所有人,都在这刻感应到一股强横浩大,却又碎散凌乱的意念降临于此。 于此同时,在虚空域外,一尊散发着无量光明的‘佛’也蓦然睁开了他的眼。 此时这位‘佛’的眼中,满蕴着不屑,嘲弄与期待。 ------题外话------ 求保底月票!拜托了! 第七七五章 莫名其妙(求保底月票!) 所谓‘十二都天’,是上古之时的大巫们集合人类十二家部族的图腾,研创出的一种阵法术式。 这是上古时的巫师们在图腾与巫阵上的登峰造极之作,又经后世历代阵法宗师们改良,成为当世术修最常使用的阵法术式之一。。。 它可以有多种用途,无数的变种,其中最出名的就是‘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据说可以将十二位圣天之力杂糅为一,也能召唤盘古之力降临。 今日李轩就欲借助‘十二都天’的这一特性,帮助罗烟赢得这场神魂之战。 李轩见地坛之上十二名当世最强大的‘天位’全数就位,罗烟也在地坛的中央端坐,就转身向旁边的乐芊芊侧目示意。 “可以开始了,芊芊!” 这座‘十二都天镇神阵’的都天之位各自有主,可主持此阵的却是乐芊芊。 她也将是不久之后,所有人力量的载体。 乐芊芊的特殊体质,可以近乎完美的承接十二人的力量。 乐芊芊的心情略有些忐忑,可她还是咬了咬牙,一手捏着仙诀,一手摇动起了手中的法铃。 只因此刻,他们已经没法再拖不下了。 就在这一瞬,罗烟的体外,已经凝聚出一个虚幻的菩萨影像。 心月莲的残灵,正在往罗烟的方向疯狂汇聚。 那残灵越聚越多,也就令这菩萨影像越来越真实,佛力辉煌浩荡。 李轩注意到那件名为‘神力法螺’的神器,此时也坠落到了罗烟的身侧。 不过李轩只看了这东西一眼就没在意了,他今日自然不会容许此物从他面前走脱,不过这一切得等待罗烟安然无恙之后。 此时罗烟眉心处的‘心月莲’印记,也在闪现着佛力光辉,可随后这印记就破开一条裂隙,里面的鲜血混杂白金色的佛血,不断的流淌了出来。 李轩顿时精神一震,心想真不愧是自己的烟儿。 当她有了决意,轻易就打破了心月莲对她施加的元神印记。 也在此时,乐芊芊法铃一摇,道了一声‘镇’字。 那本是如真人般显化的‘心月莲菩萨’佛影,顿时变得扭曲虚幻起来。 仔细注目的话,可以发现这菩萨影像里面,似乎少了些什么东西。 李轩知道这实质是被罗烟强吞了一部分真灵,罗烟在与心月莲之间的神魂之争当中,强势得无以复加。 乐芊芊再次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法铃,然后道了一声‘炼’字。 这一瞬,罗烟的体外当即生出了白色的火焰。 那火焰含着惊人的高温,却偏偏未伤罗烟分毫。 那是中流居士‘燃灭’之法的显化,在帮助罗烟炼化心月莲的真灵。 如果这形势按部就班的继续下去,心月莲真灵被罗烟吞噬炼化,也就在一到两个时辰之间。 可就在这刻,李轩蓦然心生感应,往自己头顶眺望。 然后他就见那高空中的乌云,赫然已散去大半。同时一双巨大的佛眼,出现在了他们的上空。 让人惊讶的是,仅仅只这对眼睛,就占据了小半边天空。 再当李轩睁开‘护道天眼’遥望,可见一尊身形无比巨大,浑身都燃放光明的佛,正显化于整个凡世之外,以饱含怜悯与慈悲的视线望着他们。 这个景象,就仿佛一个人在看着身前的鸟笼。 “燃灯?” 李轩的瞳孔,当即微微一凝。 “不用担心的。” 绿绮罗就立在李轩的身侧,神色冷冽的看着天空:“此人算是诸佛之中最不成器的一位。他想要图谋现在,却争不过释迦牟尼,想要主宰光明,却敌不过大日如来。虽然名为‘过去佛’,可属于他的过去从未存在过。 虽然侥幸得到了众多神物,且修成了不俗的大神通自在法,却无一样能真正的登峰造极。此人的力量,也没法以真正的‘极天’位格,进入秦皇元封。这里恰是地坛,‘后土皇地祇’的力量,足以应付了——” 下一瞬,这尊佛蓦然伸出了手,往京城方向探指点来。 这只手指光是其指尖部分,就相当于整个北直隶范围。 其凌空压下之刻,就仿佛是世界倾塌,天地破碎。 也在这个时候,整个凡界都生出了一层强大的力量,将这尊佛的手指顶在了域外虚空。 李轩却注意到他们正上空,那秦皇元封被强行撕开了一线裂隙。 然后无数的光点从外挥洒而下,逐渐在地坛的上空也形成了一尊佛影。 这次就正常多了,其身影高约三千丈。虽然也伟岸高大,像是一座巨山,却再非是无可撼动。 当这燃灯的手指,再次从上空点下,众人是感觉到一股如山一样的压力。 不但周围的光明为其掌控,他们也感觉自身在燃烧。 ‘心月莲’的真灵,也在这一瞬间稳固了下来。 可就在这刻,这燃灯佛发出一声惊咦,把目光看向了地坛之上的少女。 那正是‘乐芊芊’,她身影凌空飞起,直到三千丈高处,目中则滋生雷霆闪电,与燃灯佛遥空对视。 整个天地,就仿佛被这一人一佛分割成了两半。 一边是光明之下,烈火如狱,一切都在熊熊燃烧;一边则是一切如常,连温度都无任何变化。 燃灯佛那巨大的佛脸上,也现出了惊奇之色。 他的‘燃烧法准’,已经被眼前这个少女全数镇压消弭。 可他随后就感觉到这少女神识的异常,这位过去佛的眸中神色微动:“后土?” 他感应到的不是属于后土的法力,而是属于后土的真灵。 ‘乐芊芊’则眼神冷冽,凝神注目着燃灯佛:“给我退去!此非是汝等仙神逞威之所。” 燃灯佛则是不屑的笑了笑,在其身后现出了二十四团大日般的光辉,散出了无量毫光,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无法张目。 然后这位过去佛探手一抓,直接往罗烟方向遥摄而去。 李轩见状心脏一抽,紧紧抓住了自己袖中的‘昊天神印’。 如果绿绮罗建言之法无效,他就只能使用自己最后的手段。 以自己的身体,承载十二都天神煞之力,以当代天帝之尊,召唤远古的力量降临。 ——这也是李轩的搏命之法。 可下一瞬,他就听‘乐芊芊’微微摇头:“你以定海珠凝练‘二十四诸天’,模拟大日,可终究非是真正的太阳。” 她就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然后燃灯佛的佛躯,就在顷刻间崩溃瓦解,分崩离析。 而此时地坛之上,朱明月与仇千秋都神色微动。 前者是感应到了‘乐芊芊’,动用了他的‘斩灭’之法,却施展出了更超越他本人之上的气势与神威。 无物不斩,无物不灭! 朱明月不禁现出诧异之色,他想这个女孩,难道真请下了‘后土’真灵? 仇千秋则是发觉,‘乐芊芊’将他身具的绝灭武意凝聚成极天法准,用于攻敌。 裂变与绝灭的交融,展现出无与伦比的神威—— 整个过程让他霍然开朗,就仿佛是前面一堵阻碍他道路的高墙,被劈开一条道路。 “你拦不住我!” 燃灯佛的身后忽然现出了一把青色的小尺,然后他的佛躯,就又稳固了下来:“吾能丈量世界,也能镇压万域。只是这区区斩灭与绝灭之力,能耐我何?” 这一瞬,他的佛躯变得无限大,而下方的地坛与坛上的十几个人,却变得无限小,仿佛蝼蚁也似。 燃灯佛只需一只脚,就可将之全数踩死。 “现而今,已不是万年之前了,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 不过‘乐芊芊’的面色,始终都是淡然的。 她只略有些讶异的,看了一眼燃灯佛的胸膛。 这位过去佛似乎未曾注意,他的佛体之内,已经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绿意萦绕。 ‘乐芊芊’又斜目往下方的绿绮罗处看了一眼,眼中就现出了些许讶然与了悟之色。 而下一瞬,‘乐芊芊’就出手了。 她只是玉手一抬,往前方那尊高达三千丈的佛躯遥空一指,这位燃灯佛就面色大变。 “盘古?” 这是毁灭的力量,上古传说中的盘古尊神开天辟地,斩开了天地鸿蒙。然后他的气息,声音,双眼与四肢,变成了风和云;雷与电;日与月;四极与大地。 不管这神话传说是否真实,都预示着这位盘古尊神,同时具有毁灭与创造的力量。 而此时‘乐芊芊’施加在他佛体上的力量,就是‘毁灭’之法。 燃灯佛只觉无比荒唐,这区区十二名凡世天位布就的‘十二都天’,居然能唤来盘古之力? 可接下来仅仅一瞬,他这三千丈佛躯,还有身后的二十四轮大日,就都崩垮到一干二净,不留哪怕半点残余。 ‘乐芊芊’的娇躯也在此刻从天空跌落,坠入到了李轩怀中。 她没有就此晕迷,而是强撑着躯体,转头与绿绮罗遥空对视了一眼,之后才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于此同时,在距离凡界不知多少万里的‘燃灯佛国’。 端坐于莲台之上的燃灯佛,蓦然口出溢出了金色的血液。于此同时,他的眼中也现出了匪夷所思之色。 这令他的右胁侍,兼坐下弟子‘大鹏羽翼王’现出讶异之色。 “师尊?你怎会伤重至此?” 他感觉到此时的燃灯,赫然已损及真灵。 可如今的始皇元封已有了极大的残损,他师尊燃灯又是付出极大代价,在凡界降临了至少三成法力。 理论来说,凡界当是无人能敌才对。 燃灯佛则眉头微蹙,眼神疑惑:“是凡界的后土,借调了盘古遗力伤我。可这一战,我实是败得莫名其妙。” 可他更忧心的是眼前的时局,此战不但自身受损,心月莲的陨落也成定局,这让他对未来的许多谋划,都付诸空谈,这甚至会动摇他在佛门中的地位。 ------题外话------ 又到月初了,求保底月票! 开荒这个月的饭票就全靠大家了。 第七七六章 黄河水清(求保底月票) 斩灭燃灯佛化身之后,绿绮罗第一时间就抓住了乐芊芊的手。 然后她微微摇头:“她没事,休息几天就好。。。” 李轩的‘护道天眼’也没发现乐芊芊身上有什么暗伤,就只是元气与神识消耗过剧,事后好好补一补就可以。 李轩随后就又把注意力转向了天外,在燃灯佛的真灵法体碎灭之后。那天外世界,还有许多或含敌意,或含好奇的目光在观照此间。 他最初很紧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李轩提起的心脏就落回到肚内。 李轩意识到这些观照此地的那些存在,他们进不来—— 如此看来,这秦皇元封还是很靠谱的,足已抗拒诸天神佛。 燃灯应该只是特例,这位过去佛为将力量投入凡界,不知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视线的主人,也都纷纷散去。 不过此时地坛之上的众人,面色却都不太好看。 少傅于杰的脸就有些发青,他想当时那尊‘过去佛’如果要对大晋做什么,他一定来不及阻止。 朱明月则自嘲道:“自修成极天法准以来,朱某在这一界战无不胜,所向披靡。朱某平日也常为此自豪自得,直到今日方知自己是坐井观天。” 今日现身于此的诸天神佛,给他的感觉非常不好。 朱明月感觉自己,就像是蛐蛐罐里面被人肆意打量观赏的蛐蛐。 其余诸人闻言,却都是哑然无声。 今日被李轩邀请到这里的,都是霸绝一方,横行当世的强大天位,各人心态大多都与于杰,朱明月相仿。 这也就使得罗烟炼化‘心月莲’真灵的过程中,整个‘地坛’异常的沉寂。 唯独虞红裳与源太微的神色淡然平静。 虞红裳是刚才清晰感应到自身龙气中的变化。 如果那燃灯佛真敢危及凡世,她可以代理‘人皇’之尊,从天地间调取更强大更可怕的力量,去将燃灯除灭! 那是数万年来人心意念的凝聚,先秦之前数十代人皇意志的集合,足以与这个世界任何伟力对抗。 少司命源太微则是有十足信心,她知道只要秦皇元封还维持完整,这些神佛的力量就无法完整投入凡界。 李轩也不甚在意,这是因他自信,不出十年,他就能掌握对抗燃灯之力。 似他们这样的人,最怕的其实是看不到希望,看不清道路。 只要还有希望,还有路可走,就绝不会畏惧。 他现在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强大,也在享受着这一过程。 李轩甚至有闲心在地坛上与虞红裳谈起了国事。 说到政事,虞红裳的眸中就略有了些愁意。 虞红裳担心的是粮食—— 此时已经是临近中秋,这大江南北的百姓们,不但完整收获了一季的土豆红薯,朝廷在年初开始大规模推广的玉米,还在皇庄试种的杂交麦,也将陆续迎来收获。 所以大晋各地虽天灾频发,可整体粮食的产量却是不减反增。 李轩听了片刻,就意识到虞红裳在担心什么,他哑然失笑:“红裳你是在担心,粮贱伤农对吧?” 粮食这东西,歉收了百姓活不下去,可如果产量太高,百姓一样受不了。 粮食卖不上价,百姓也就没法去买那些油盐酱醋了。 “是有此忧!” 虞红裳点了点头:“需知如今仅是土豆红薯一项,就可让天下百姓饱腹而绰绰有余。如今还有玉米,这种作物在许多贫瘠的旱地上都可种植。 户部预计‘玉米’大规模推广之后,可使大江南北的田地增加三成。幸在百姓们都喜存粮,短时间内应该不用担心,可未来粮价大跌是可预见之事。” 李轩却胸有成竹:“此事我也有考量,原本是打算另具奏本的。既然裳儿你谈及此事,那就正好说一说。我希望朝廷发布几条政令,一是废除禁酒令;二是鼓励百姓豢养猪牛鸡鸭等牲畜之属,日后可以为食,改善百姓体质; 三是推广大豆与油菜,神农院不是研究出了更简单省力的榨油之法?正可推广于世;四是推广铁制农具,可以由朝廷购买铁制农具,借贷给百姓使用;五是鼓励生育,禁止溺婴,如果百姓自觉养不下去,可交给朝廷建立的孤寡院抚养;六是增建常平仓,由朝廷从民间购粮,标准是确保天下百姓三年所需。” 大晋为防粮食短缺,是禁止民间酿造果酒之外的酒水的。 而由于钢铁的缺乏,民间很多人都是用木质的农具,甚至是许多家共用一把铁铲,铁锄,或者镰刀,甚至许多地方连铁犁都没有。他们的耕作效率可想而知。 明明用铁器一份力气就可干完的活,百姓却必须用两份,三份。 至于溺婴,当今的许多百姓养不活孩子,就会将婴儿溺死,尤其是女婴。 “禁酒令,榨油与豢养牲畜,这确可消耗不少粮食,可此策治标不治本,即便加上常平仓,也顶多能再维持数年。” 少傅于杰拿眼看了过来,眼现质疑之色:“还有推广铁制农具,这倒是有益于民。可这只会令粮食产量进一步增加,岂非雪上加霜?” 李轩就笑了起来:“少保此言差矣,真到了粮贱伤农之刻,百姓自然知道调整,少种点儿地就是。且百姓能够用更少的时间干完田地里的活,那么他们也有更多闲暇去做别的活计。 比如织布,比如炼铁,还可休整道路,整修水利,这都需人力。本王有一宏愿,希望天下百姓都能得广厦一间,不愁温饱,有病可医。” 于杰闻言,不由若有所思。 他想到当今的大晋百姓,绝大多数都还是衣不蔽体的状态,有些人麻衣都没一件,穿的也是草鞋,房子也都是草棚。 光是满足人们的衣食住行,这就需要大量的人力。 于杰心想自己确有些杞人忧天了—— 远处的礼部尚书胡濙,更是面现愉悦之色。 他想三代以来,哪个朝代还会为百姓吃不完粮食而发愁? 如果李轩所说的这些都能实现,这必将是三代以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礼部尚书胡濙忽然想起了一事:“对了,不久前有山东河南一带的地方奏报,说是今年的黄河之水,格外的清冽。” 胡濙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无不动容。 以虞红裳为首,他们的目光都齐刷刷的往李轩看了过去。 他们都想到一个故老以来的传言——黄河水清,圣人出! 而当今天下,自从这位汾阳郡王主政以来,朝廷内平诸王之乱,外伏鞑靼瓦剌;天下间则民生安定,盛世可期。 这文治武功,历代以来少有人能够与之比肩。 未来李轩如果不走上谋朝篡位之路,那么仅以他现在的功绩,就可在儒门中获取‘亚圣’之称,甚至是比肩‘周公’这样的圣人功业。 故而哪怕少傅于杰,也怀疑这绝非巧合。 李轩则是蹙了蹙眉,根据现代的科学考察,黄河水清往往与上游大规模的旱灾有关。 这是因上游缺乏雨水,所以无法将泥土冲入河道,所以这绝非祥瑞。 可随后李轩就摇了摇头,他是手中有粮,心中不慌,无论是怎样的灾荒都能够兜得住。 何况陕西那边战事绵延,如今也没多少百姓能安心种粮。 闹灾荒正好,正可把人从陕西迁出来,让那边的土地得以休养生息。 虞红裳正好说到此事:“然后是西安之战,河南总兵方瑛,近日已经打到西安城下,可近日因那些所谓的佛孽之故,朝廷的大军在各个方向连遭挫折。 甚至还有两股沂王兵马,差点跳出了我们的包围圈,废了很大的力量。” 李轩神态依旧淡定从容:“我看过战报,这是诸军急于求成之故。殿下可以训令诸将,让他们不用急,朝廷只有一个要求,结硬寨,打呆仗,将沂王军堵在西安即可。” 他知道晚清的时候,曾国藩就是用这种方法,把太平天国给耗死的。 以当今朝廷之力,如若全力以赴,当然可将西安一举荡平。 可李轩现在不确定大司命与佛门,究竟会在沂王身上投入多大的本钱。 万一大司命想不开,直接打开了秦皇元封?万一佛门再来一个燃灯降世? 李轩凝思着道:“沂王军得佛门支持,急切之间不能攻克。可天下民心在我,就先这么耗着吧。不过需注意轮换,注意将士的思乡之情,可让天下卫所兵马轮换入陕,就当做是练兵了。” 虞红裳微微颔首,她也觉得此法更妥当。 继续耗下去,沂王的民心与龙气,只会进一步的枯竭。 她知道当今的士林,已经认为沂王与正统帝父子都是失德之人,以一己之私扰乱天下。 “还有就是蒙兀,朝野内外对于你我在草原设省一事多有议论,弹章不绝,我的意思是现在加大青贮之法的推行力度,让他们都闭嘴——” 虞红裳的眼眸中含着些许不耐,这是被那些清流的议论,搅扰到有些烦躁了。 此时草原中,已经在推广青贮,可力度还达不到虞红裳的期许。 她的意思是最好是在今年入冬之后,就让天下士人看到青贮之法的神效,让他们知道朝廷在草原编户齐民,并非是他们口中的舍本逐末,不着边际之举。 李轩则哑然失笑,他正欲说话,就忽然神色微动,往罗烟看了过去。 就在这一刻,心月莲的真灵,已经被罗烟彻底炼化殆尽。 罗烟依旧闭目入定,她必须适应与稳固自身大幅提升的修为与元神。 李轩则把注意力,放在那‘神力法螺’上。 心月莲已经真正死亡,这件神物也就没有了主人,正可—— 李轩的眼神却一阵呆滞,只因他望见那‘神力法螺’滴溜溜的一转,直接落在了江含韵的面前。 第七七七章 渣男语录(求保底月票) 江含韵也一阵错愕,她看了眼前的‘神力法螺’一眼,然后扫望诸人:“这神力法螺的器灵,它好像已经认我为主了。” 可她什么都没做,这‘神力法螺’就擅自锁定了她的元神气息,将她认为主人。。。 心月莲死亡之后,它似乎还很高兴的样子,迫不及待的就向她投靠过来了—— 地坛之上众人的反应,却是平淡无波。 心月莲是死于李轩之手,那么这‘神力法螺’自然也是属于老李家的东西。 这东西最后归于老李家的谁人之手,他们是管不着的。 虽然其中几位也不乏艳羡,可难道还能从李轩手中强抢不成? 江云旗却是眉眼微扬,颇为欣喜。他知道这样一件真正的神宝,对于江含韵的助益是何等之大。 李轩也没敢说二话,他如果将此物强行拦截擒拿,最后也是要交给江含韵的。 他身边最适合这东西的就是这只暴力小狐狸了。 此时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包括江云旗在内的所有人都纷纷离去。 他们其实很想知道,罗烟炼化心月莲真灵之后究竟有何变化。 这毕竟是开天辟地以来的第一次,极天之尊意图夺舍,却反被吞炼。 可众人都知道分寸,知道这不太合适。 这地坛之上,很快只余下李轩与虞红裳,江含韵,绿绮罗等寥寥数人。 李轩怀里抱着晕迷的乐芊芊,心里略有些发虚。 他刚才其实什么都没想,只是因乐芊芊掉下来的时候,刚好落在他附近。 李轩下意识就抱在怀里,脑海里是没有任何杂念的。 可奈何刚才众人看他的神色都有些异样,就像是看人渣似的,连带着李轩自己也感觉异样了。 李轩非常无奈,他一面在想我心可以鉴日月,一面又担心这会引发新的修罗场。 不过幸运的是,虞红裳不知何故,对于他怀抱佳人之景都视如不见,没做出任何反应;江含韵则可能是没想那么多。 也就在大约三刻时间之后,罗烟终于从入定中苏醒。 当她睁开眼的瞬间,周围的灵力灵机就一阵暴乱,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来。 天地间也是风云狂涌,雷霆电闪。 这是罗烟踏入小天位之后引发的天兆,她在重新适应着这片天地,天地也在适应着她。 让李轩欣喜的是,此时罗烟的一头白发,已经由白转黑。 ——白发的罗烟虽然也很好看,床榻之上另有一番风味,可这始终是李轩心里过不去的坎。 所以还是黑发好,顶多日后让烟儿染个发。 等到周围的灵力漩涡平息,罗烟才睁开了眼。 她的目中却是闪耀着碧蓝光华,内蕴着心月莲的印记。 李轩的心绪微沉:“烟儿,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还好!”此时罗烟眸中的异泽逐渐散去,恢复清明:“不过我的元神灵魄还得稳固,可能需要闭关很长一段时间,用于稳固心灵,免除遗患。” 罗烟随后就注意到了李轩那强烈的探究视线,不由哑然失笑。 她知道自己的轩郎,好奇心其实极重。 罗烟凝神想了想,就唇角微扬,现出了几分笑意。 “我现在已经掌握了她的心灵——” 她没有说话,是直接以佛门‘他心通’的神通,将她想说的话,传导入众人的耳内。 李轩与虞红裳不禁微微一肃,两人刚才都感觉自身心灵被触动侵袭。 虽然罗烟的‘心灵’之力,肯定比不上全盛时期的心月莲。可这毫无疑问,是大神通自在法的层次了。 “我也知晓了何为封印!” 罗烟抬手一指,将天空中飘落的一片树叶,将之施以重重封印。 “如果我想要,也可以是心月莲菩萨!” 当罗烟双手合十,瞬时宝相庄严,身如明净琉璃,周围梵音阵阵,异香阵阵。 可随后罗烟就不感兴趣的收起了菩萨法相,转而取出了一双红袖刀,将真元灌输入内。 “大天位与极天位对我而言唾手可得,不过这需按部就班的积累,不可一蹴而至。” 然后她眼中就含着兴奋,欣喜与感激的看着李轩。 “不过我现在,还是我自己!” 这才是最重要的,她不敢想象自己真灵意识被夺,未来会是何等样的景象。 一想到不久前,她可能会永远离开自己的孩子,罗烟就只觉心脏惊悸停摆—— 就在这刻,罗烟终于注意到乐芊芊正躺在李轩的怀里,笑容就不禁一滞。 可随后她就暗暗一叹,把视线收了回来。 罗烟实在懒得再去吃醋,去在意了。 眼前这家伙虽然在感情方面,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可在感情之外却都很靠谱。 就像是一座大山一样的牢靠,让人靠上就觉踏实。 她知道乐芊芊的心思,也知道是拦不住的,芊芊这次还有大恩于她。 何况她现在,已经有了小平安。 ‘平安’是罗烟给儿子取的小名,罗烟一生经历太多的波折,所有只求儿子能平平安安。 罗烟正想到她的孩子,却忽然神色一变。 然后她就顾不得向李轩说谢了,直接就撕裂开通往天刑台的虚空,匆匆遁入其内:“孩子在哭,应该是饿了,轩郎,有什么话我们稍后再说。” 之前她为炼化心月莲的残灵,就把孩子喂饱了,交给了独孤碧落照顾。 到此刻,已经历了整整七个时辰。 虞红裳也是有过孩子的人,她对于罗烟的反应一点都不意外。 以前的她,一颗心都挂在李轩的身上。 可自从有了祐巃,她就想男人这东西——呵呵! 这个人渣迟早会发现,他会越来越不重要的。 她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神色慵懒的舒展了一下四肢,也站起身道:“我也得回宫了,祐巃他现在虽有伏龙先生在帮我看着,可到底还是不放心。这里的‘十二都天镇神阵’你不用管,自然会有人收拾。” 江含韵则是挠了挠头:“我也得去研究一下这东西。” 她指了指身前的神力法螺:“虽然这器灵已经认我为主,可里面还有不少心月莲的残余,这器灵蛮嫌弃的。它让我尽快滴入精血,将心月莲的残余炼化。” 绿绮罗斜目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也飞空而去:“我去神农院看看,很久都没去那边了。” 祭坛之上,很快就只剩下了李轩与他怀里的乐芊芊。 李轩其实也想去看看小平安,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人呢。 此时天刑台内是万万不能去的,乐氏夫妇就在天刑台内干活,帮助他打造第二座‘太阳神炉’。 他们如看到自家女儿晕迷不醒的景象,不知会是什么反应。 李轩有愧于心,被两人斥责一顿倒不觉什么。可万一乐氏夫妇气不过,直接丢下工作走人,他可找不到第三个有乐氏夫妇这般水准的炼器师,帮他制作太阳神炉。 李轩想了想,还是决定将乐芊芊抱回家,交给自己的老娘照拂。 前阵子母亲刘氏与大嫂素昭君又有了冲突,她气不过就跑到了汾阳王府居住。 在这边当王府太夫人舒心惬意,颐气指使,旁边还有江夫人与薛夫人两个亲家走动,舒心惬意极了。 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法看到长子长孙。 李轩回来的时候,刘氏正在看着自己的嫁妆账本。 当她望见李轩之后,当即就是一喜:“轩儿,小平安他现在怎样,何时能带孩子回来看看?” 此时刘氏已看见李轩怀里的乐芊芊,她愣了愣神,然后就想真不愧是自家的轩儿,儿子什么的都不重要,就只看重女人。 如果换成了别的女人,刘氏一定火冒三丈不可,可乐芊芊偏偏就是含韵之外,她最喜欢的一个女孩。 李轩发现刘氏看自己的眼神,也像是在看一个祸害。他不由无奈道:“方才为保烟儿性命,芊芊的心血精魂消耗极大,可能得晕迷数日,不能无人照拂。孩儿现在多有不便,只能请娘帮忙照拂。 至于小平安,我稍后就会过去看看。等到时机合适,烟儿她会把孩子带回府里。” 刘氏这才容颜稍霁,然后她就想起了一事:“对了,还有一事,你三堂叔家已经同意由轩儿你兼祧他家门第了,烟儿不用去拜父母,孩子也不需要送过去,只需日后香火灵堂有他们一个牌位即可。” 虽然之前就准备以兼祧之法将罗烟娶进门,可其实这桩事,一直都在谈。 刘氏可不会容许自家的孩子,送到别人家去喊爷爷奶奶,堂兄也不行。 她今日特意提起此事,其实是为暗示李轩,快点把人娶进门! 李轩听了之后,却微觉失望:“就只谈妥这一家吗?” “不止,你九堂叔家还在谈,目前也就只他家合适——” 刘氏下意识的答着,可随后她就面色一滞,黑着脸道:“你到底想要兼祧几家?想要族人里面几家后继无嗣?” 李轩也感觉自己失言了,很不妥当,很缺德,很不厚道。 他讪讪一笑,正想说什么,就见一个侍女匆匆奔入进来。 “太夫人!”这侍女望见李轩,当即眼神一亮:“刚好王爷也在,少天师她快生了——” 李轩精神一振,然后就无奈的想,这是在赶场啊? 他又暗暗庆幸,幸亏及时从外域回来了,没有错过孩子出生的最重要时刻。 新的一月,求月票求支持! 看了下月票榜,开荒哭了。开荒也不想烦大家,可不开单章月票就上不去。。。 还是求大家多给点支持,给点月票吧! 虽然许多人对本书的更新速度不满意,可开荒确实全力以赴了。 开荒更得不多,可每一个字都是我的心血之作。从零八年来,开荒写作至今,一直都是现在这个写作速度,每月保底十八万字,思路顺畅的时候能到二十三万,一直都持之以恒,少有断更。 不是不想写更多,而是写不出来,求大家不要抱怨了。 月初的月票非常重要,因为有许多读者是从月票榜找书的。 新的读者进来是可以让开荒增收的,可以增加好几千呢,求大家帮帮忙,拜托了! 第七七八章 草原的畜牧革命(求月票) 虽然李轩本人对‘黄河水清’一事不甚在意,甚至认为这是黄河上游大规模干旱的预兆。 不过他还是低估了此事对于大晋民心,对大晋士林的影响。。。 随着黄河河水越来越清澈,整个大江南北都为此躁动了起来。 到了十月中旬,这股子妖风已吹刮到了草原上。 所谓‘妖风’一词,是由‘前都察院左佥都御史’,现任‘宁远右布政使’张九龄单独认定的。 与张九龄同属‘宁远都指挥使司’的其他文官们在闻得此事之后倒颇是欢喜,与有荣焉。 毕竟故老相传,圣人出则黄河清。 这个应运而出的圣人,自然不可能是监国长公主,也不可能是那几位辅政的阁老。只可能是当世理学护法,真正执宰朝政的汾阳郡王李轩。 这位汾阳王不但是当世声望崇高的钜儒宿学,一身浩气琉璃,还著作有《格物》,《政论》这等经世致用的鸿篇大作。 关键是其文治武功,也足以与昔日扶保幼主,使姬周得两千四百年天下的儒家圣人‘周公旦’比较。 他们认为‘黄河水清’这一天兆可谓正合其时,是天意对汾阳王功绩的认可。 张九龄实在受不了这些同僚对李轩的吹捧之词,他一大早就从衙门里面跑了出来,冒着风雪往‘宁远城’的北面方向走。 朝廷在不久前设立的宁远都指挥使司,其管辖范围大约就是昔日宁王藩的辖地,也就是鞑靼左翼加上朵颜三卫的地盘。 宁远都指挥使司的首府,也设在了昔日宁王藩的王都‘大宁城’。 张九龄准备赶去的地方较远,叫做‘大宁第九卫’。 那是大晋讨平蒙兀之后,将众多鞑靼部落打散整编出的一个卫所,一共有三个千户所,二十四个百户,分布于大宁北面那一片广达三百里的草原上。 在破敌山那场大胜之前,汾阳王曾经上奏朝廷,请朝廷在漠南漠北直接开衙设省,编户齐民。 可此举却遭到几位辅政大臣,还有以他张九龄为首的众多清流的群起反对。 当时的许多朝官都认为在草原一地只能仿效汉唐,采用羁縻之策。坚信汾阳王设立流官,编户齐民之策绝不可行,他们断定这只会将蒙兀人激怒逼反,并为日后埋下无穷隐患,让朝廷在平乱过程中耗尽国帑。 汾阳郡王无可奈何,只能退一步,转而在五军都督府的架构内,于漠南漠北筹建四大都指挥使司,用于争取几位辅政大臣的支持。 当时还担任左佥都御史的张九龄,还为自己挫败汾阳郡王的企图得意不已。他想如此一来,一旦漠南漠北有失,那么责任都是汾阳王的。 四大都指挥使司隶属于卫所军系统,也就没可能从户部拿钱,从朝廷获取资金支持。 他没想到的是,李轩数日之后就在‘破敌山’取得国朝以来未有之大胜,全歼了蒙兀近百万大军,一战将蒙兀的国运打崩。从而挟辉煌战功南归,压服了整个朝堂。 然后他张九龄就被李轩委以重任,平调到了草原,担任宁远都指挥使司的‘右布政使’。 大晋的都指挥使司,是没有布政使这个官职的。 都指挥使司,布政使司,按察使司是大晋太祖在各地行省设立的机构,三司之间彼此平行,不相统辖。 不过李轩在漠南漠北设立四大都司,就是为了日后设立行省做准备,所以在这四大都司之下,另设了布政使司与按察使司,一主政,一主刑。 张九龄这个右布政使,就是宁远布政使司的副贰——他从左佥都御史这么重要的职位调过来,居然还是一个‘副贰官’。 张九龄自然是不愿来的,哪怕是官升三级,他也不愿来漠南这苦寒蛮荒之地。 可那位汾阳王义正辞严,说是看好他的才能与人品,想要将他的才德用于地方,造福万民。 如今蒙兀既已降服大晋,那就是大晋之民。那边数百万百姓正嗷嗷待哺,等待张九龄这个儒门大才去解救,去抚育,去教化。 张九龄没有选择,他知道自己只要开口拒绝,李轩就一定会将他贬官夺职,永不叙用。 且理由光明正大,满朝文武都不会有任何异议。 张九龄最终选择了隐忍,他在离京当日写下了‘守得云开见月明’一行字,赠予那几位同样被‘平调’漠南漠北的同僚。 张九龄的想法是且让那位汾阳王得意一时,等到日后天子亲政之刻,那么今日他张九龄承受的屈辱,会一样样从汾阳王那里讨回来。 那时他还要世人都识穿李轩擅权妄为,威福自专,实为乱臣贼子的真面目! 可这前提是自己必须生存于朝堂中,最好是能在未来某日,取得与天子接触的机会。 所以张九龄到了大宁之后,还是做了一些实事的。 这‘大宁第九卫’,就是他亲手整编出的一个卫所。 张九龄虽然对李轩在草原编户齐民之策嗤之以鼻,可对于李轩的政令却做的很到位,不敢有半点纰漏。 这是担心被李轩找到籍口,将他贬斥到更偏远的地方,比如正大战绵延的西安,云南。 张九龄知道这位汾阳王从来都是面厚心黑,表面仁义道德,正人君子,可背地里却是荒淫无度,心黑手辣。 在战场上取一个文官的性命,对于汾阳王来说会是很麻烦的事么? 张九龄在大雪中策骑跋涉二百余里,终于在下午的时候,来到了大宁第九卫的卫堡。 ——这是一个简陋的石城,临时堆砌的石头墙只有大约两人高,面积则是百丈见方。 里面的设施也很简陋,只有一些低矮的木房与石头房。 不过在石城之外的二十里地,却散落着大量的蒙兀包,足足有一千多帐,周围还有大量的牛马牲畜。 据说汾阳郡王有意拿出部分缴获自蒙兀贵人的金银,给这些牧民们修建砖石结构的房屋。 不过今年是肯定来不及了,漠北一带早在八月中旬就开始封冻,漠南也在不久前开始大雪连绵。 这种天气根本就没法修房子,所以漠北那边的牧民没有编户齐民,他们今年还得逐水草而居。 ‘大宁第九卫’在这边定居下来后,暂时也只能住在蒙兀包内,然后给牲畜们修建简易的木棚用于保暖。 张九龄对此不屑一哂,他想这些畜牲没有吃的,那么牧民们要这些砖石屋子有什么用? 砖石做的房子保暖是保暖了,可能够让那些畜牲不饿死么? 没有了牛羊牲畜,这些牧民们又该怎么活? 张九龄暗暗期待,汾阳王想当然的以为漠北牧民,也能像中原百姓一样治理,那就等着出乱子吧! 如果汾阳王敢从中原调粮,赈济这些定居的草原牧民,那么他一定会狠狠的参汾阳王一本。 朝廷税赋都是民脂民膏,不能这么白白花出去。 不过就在张九龄骑着马,靠近那座石堡的时候,发现一群人从石堡里面冲出来。 其中为首之人竟是‘宁远左布政使’薛白,也就是当今张少天师的兄长,传说中汾阳王的大舅哥。 此人原任‘工部都给事中’,在七月中旬的时候官升七级,被调往漠南担任宁远左布政使,也就是他现在的主官。 张九龄望见薛白之后,不由微觉疑惑,心想这个家伙为何会来大宁第九卫? 薛白看见他之后也略觉意外,然后他就神色淡然的微一颔首:“既然来了,那就一起去吧。” 他策马前行,直往远处一户牧民家奔了过去。 此时第九卫的卫指挥使韩东也策骑跟上,与张九龄并肩而驰。 他语声随意的向张九龄解释究竟:“这次薛大人过来,是来巡视我们第九卫的青贮之政。前日那场大雪之后,这附近是真找不到一点牧草了,所以薛大人已同意了我们第九卫解封青贮,让牲畜过冬。” “哦?” 张九龄当即精神一振:“那么本官倒是期待备至了。” 他知道汾阳王在漠南‘编户齐民’的成败,就取决于这所谓的‘青贮’之政。 此政一直都是薛白亲自负责,除了他信任的那些亲信部属之外,完全不假他人之手。 不过张九龄也做过了解,知道这所谓的‘青贮’,无非就是将春夏之季的牧草收割存储起来,在地窖存放到冬天使用。 可春夏之季的牧草放到冬天,要么腐败烂掉,要么就是变成枯草一堆,牲畜们还能吃么?就不怕牛羊吃坏肚子病死? 张九龄当时就差点笑掉大牙,朝廷讨平蒙兀的时间是七月上旬,在漠南推行青贮之法的时间,也是在这前后。 所以他们保存的牧草大多来自于初秋,只隔了三个月时间。 可这样也不行,那些牛羊们不会吃这种不新鲜的草的。 韩东听了之后,却哈哈大笑:“什么期待备至?你是想看我们汾阳王笑话吧?我家殿下睿智英明,格局高远,你怕是想多了。” 韩东是去年卫所整军之后凭借战功,以寒门之身升职‘卫指挥使’的。从那时起,他就自认是汾阳王门下走狗。 不过因职司的关系,他与张九龄接触较多。 由于汾阳王的缘故,韩东最初对张九龄此人厌恶至深。 不过这家伙在公务上尽职尽责,对第九卫的牧民也照拂良多,让韩东稍稍改观,偶尔也肯开脸与张九龄说说话。 “对了!”韩东又想起一事:“我听说今年黄河的水清了?是因汾阳王吧?” 张九龄的脸当即就是一黑,他神色淡淡:“据说是比往年清了些许,可那又如何?什么圣人出,黄河清,都是子虚乌有之事。” 韩东就不屑的一声嗤笑:“什么子虚乌有,古人说的‘河清海晏,圣人治世’中的河清,不就是指黄河?诗经上说‘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意思是一个人想在有生之年见到黄河变清,几乎不可能。我请教过读书人,你休想蒙我!” 他想这家伙大约是见不得汾阳王好的,就不再与张九龄说话了。 他们一群人很快就驰入到一家牧民的围栏内。 张九龄敏锐的注意到在那帐篷北面,有一个小土台。 这土台五尺见方,只有人的膝盖高。 让张九龄在意的,是土台上供奉的一尊小小的木质佛像。 张九龄观其造型,发现正是近日漠南一带普遍流行的‘南无尊胜冠军菩萨’。 漠南的鞑靼人不知怎的,认定了这个从雪区传来的菩萨,就是汾阳王的本尊。 他们一方面感激汾阳王分给了他们牛羊帐篷与牧场,一方面则认为汾阳王能在战场上战无不胜,所向无敌,那也一定拥有斩妖除魔的大神通。 所以牧民们纷纷将‘南无尊胜冠军菩萨’请入家中奉养,一方面表达感激之情,一方面则欲借‘南无尊胜冠军菩萨’的佛力辟除邪魔。 此事朝廷早有查知,却不好处理。 官员去问的时候,这些牧民都会说他们拜的是冠军菩萨,与大晋的汾阳王无关。 张九龄也懒得理会,不打算追究。 此事对于汾阳郡王来说暂时无碍,可等到未来天子成年收权之际,却是一个可让汾阳王万劫不复的罪名。 且等到那些牲畜大规模饿死,这些无知的蒙兀人,只会对汾阳王深通恶绝。 所以张九龄很快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了不远处的那座羊棚。 此时就在那羊棚的前方,正有几捆密实的草团被牧民们逐一解开。 “唔?这些牧草气味倒还不错,有些许清香。” 薛白从地行龙上翻身下马,然后大步流星走到羊蓬前方。 他先是略含喜意的看了那些牧草一眼,然后就又目现精芒的看着旁边的羊棚:“现在开始投喂吧,看看这些牲畜喜不喜欢。” 那些牧民的脸上,也早就浮现起了期待之色。 他们得令之后,就毫不犹豫的将那些牧草,都一一叉到了羊棚前的简易食槽上。 张九龄也闻到了草团里面的一丝甜香味道,还发现这草团内部的牧草,竟然都是青绿颜色。 他不能置信的看向了韩东:“这些牧草,真是从地窖里面取出来的?” 他想这怎么可能?那些地窖里面的牧草,不该全烂掉坏掉吗? 第七七九章 文安天下武定乾坤(求月票) “是不是从地窖里面出来,你能看不出来?” 卫指挥使韩东冷笑着看向张九龄:“何况这天寒地冻,他们从哪里寻来的这种青绿的牧草?” 第九卫的青贮,是韩东带着大量的牧民,还有他以前在大同卫所的旧部,万余人亲手收割下来的。 朝廷为了推广青贮,不但下发了许多镰刀,大量用于割草的简易机械,另还遣来了三十几位掌握‘风刀术’的术师配合。。。 韩东带着人日赶夜赶,这才赶在九月之前,往地窖里面储存了重达一百二十万石的草料。 ——理论来说,这足够第九卫的十余万头牲畜吃到明年开春了。 当时的张九龄虽然没参与,可也亲眼目睹,所以韩东很不高兴。 “对不住,是本官失言。” 张九龄坦然认错,他之前话出口的时候,就知道此言不妥。 第九卫能够拿出几团草料糊弄人,可等到明年开春还有好几个月呢,他们不可能一直糊弄下去。 此时他的注意力,全在那些食槽上。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些羊棚里面的羊都已来到了食槽前面。 它们先是好奇的嗅了嗅,然后都显出了迟疑之色。 可能是大雪后一直没进食,饿坏了的关系。这些羊没迟疑多久,就开始就着食槽大吃大嚼起来。 张九龄发现这些羊吃的非常香甜,进食的速度都非常快。 “还不错!”薛白见状喜不自胜:“今年只能在牧草里面混入高粱,大豆,蔬菜与葛根,又贵又不划算,等到明年加入了玉米,甘薯,应该能让它们吃得更香,还便宜。” 薛白对李轩创建的神农院,也是关注有加的。 知道那边研究的结果,是在牧草里面混入玉米与甘薯才是最经济,最长膘的。 旁边的几个牧民,也是欣喜万分的看着。 之前他们听官府号令在大宁城北面定居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畜牲没有牧草吃。 谁喜欢在大冬天里面跋涉于草原,去寻水草呢?还不是因大雪封冻,牲畜找不到吃食? 即便是那些没被大雪覆盖的地方,草也都是干枯了的。 牲畜其实都不爱吃,所以每年冬天都会掉膘,甚至大规模的冻饿而死。 有时候他们还得与别的部落争牧场,为那些枯草而彼此厮杀争斗。 “几位大人,如果地窖里的那些牧草都能够像今天这样,那对我们牧民来说,那可真是天大的恩德。” 其中一位懂得汉语的蒙兀牧民,几乎语无伦次的说着:“感谢长生天!感谢汾阳郡王!郡王殿下他一定是长生天与佛祖派遣下来,拯救我们这些穷苦牧民的。他就是我们的腾格里汗,让我们不用受奔波之苦,被饥寒所困。” 所谓的‘腾格里汗’,也就是‘天可汗’的意思。 张九龄听出此人的感激之意是发自肺腑,绝非是吹捧之词,他心里颇觉膈应,当即一声冷哼:“腾格里汗是昔日大唐天子的尊号,让你们在此安居乐业的也是大晋朝廷!你们怎敢给汾阳王妄加尊号?” 那牧民斜睨了他一眼,然后就双手合十道:“感谢尊胜冠军菩萨!” 张九龄的面皮微抽,然后看向薛白:“这些牧草与普通牧草气味不同,牲畜吃下去之后,还不知会怎样。” 薛白闻言哂笑,他知道青贮之后的牧草,是经过一种叫什么‘乳酸菌’的东西发酵的,不但能够杀死许多病菌,还能帮助牲畜进行消化。 不过他懒得对张九龄解说,直接翻身上了地行龙:“那就再观察观察,你们好生喂着。明日本官再来看看这些牲畜的情况。” 他接下来又在第九卫走访了二十几家牧民,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到了第九卫石堡内暂住。 张九龄也一直陪同在侧,一家都没落下。 他原本到第九卫过来,是为给这边新近投靠过来的一百多户牧民增补户籍,顺便避一个清净的。可结果在遇到薛白之后,就忘记了原本的目的。 等到第二日,张九龄没等薛白起身,天没亮的时候就来到一家相熟的牧民家看情况。 可让他失望的是,那些牛羊马棚里的牲畜都是好端端的。 “这些牛羊吃得可香了,比春天吃嫩草的时候还要更能吃!往年这些牲畜都无精打采的,可现在多精神,也没有闹肚子。” 这家的主人,是一位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壮汉,他双手合十:“南无尊胜冠军菩萨!他们说得没错,汾阳王不但是战无不胜的大英雄,也是有大慈悲的菩萨。” 他家其实也有个兄弟,死于去年的宣府之战。 不过中年壮汉对此看得很开,他们蒙兀人自家争夺牧场,都得死好多人呢。 他们草原上的汉子,除了那些贵人,还有贵人们供养的勇士,就很少有活过四十岁的。 且那是在战场上,光明正大的厮杀而死,没什么好抱怨的。 如今他弟弟家的女人与女儿,此时都在他的帐篷里面,都由他养着呢。 张九龄的唇角抽了抽,然后又去了旁边的另一家。 可结果也是差不多,那边只有一头牛的情况有些不对劲,不过应该不是牧草的缘故,这头牛本身就有很严重的胃病,所以这家的主人已经准备将这头牛宰了与各家分肉。 到第三日的时候,薛白就离去了。 此时大宁第四卫那边也在启用‘青贮’,他也得过去看看情况。 张九龄却在这边呆了足足小半个月时间。 可让他眉头逐渐紧皱的是,这些从地窖里面拿出来的牧草,都没有任何的问题。 那些牲畜不但喜欢吃,且身上也没有任何掉膘的情况。 到了十一月初的时候还有南面的商人过来订购大量的羊毛与兽皮,在当地卫指挥使司官员的见证下,给每家都下了好几个银元的定金,让这些牧民们喜不自胜,都准备在年初之际养更多的羊羔与小牛犊,母羊与母牛的价格,也开始疯涨起来。 然后当天晚上,第九卫的牧民就为‘尊胜冠军菩萨’准备了一场盛大的法事。还被他们请来的几位喇嘛护佑,想要一起出钱在附近建个小喇嘛寺,用于供养‘尊胜冠军菩萨’。 张九龄这夜则是彻夜难眠,然后在次日清晨奋笔疾书,写下了‘请于漠南漠北开建行省疏’的奏折。 他意识到汾阳王在草原上的编户齐民,已经没有了失败的可能。 万年来时刻困扰中原的游牧之民,即将被汾阳王彻底制服。 可恼的是,他张九龄正是昔日阻挠汾阳王在漠南漠北开建行省的首脑人物。 而未来青贮之法大获成功,朝廷在北方开疆万里之后,他这个只能管一些杂务的‘宁远右布政使’,怕是捞不到任何好处。 能从中得到功勋的,只有实质负责此事的宁远都指挥使司上下将官,还有宁远左布政使,还有大宁知府等人。 张九龄绝不能容许这种事发生,所以他决定自食其言。 朝廷在北方开建行省之后,对于他来说是有极大好处的。 不但可以尝试插手青贮之政,也不用像现在这样憋屈。 此时张九龄上面不但有个左布政使薛白,还有宁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都指挥同知与几个都指挥佥事管着。说是一个三品右布政使,可其实就是一个打杂的文吏。 只有真正开建行省,才能让宁远的布政使司独立出来,与宁远都指挥使司平行。 唯独在写奏章的时候,张九龄想到了最近中原内盛传的‘圣人出,黄河清’。 他想这位汾阳郡王竟能制服蒙兀,难道真是含有天命的圣人? 张九龄无法确定,可他知道一旦漠南漠北开省成功,牧民安定,那必将远迈汉唐的文治武功,也会将李轩‘圣人’之名彻底坐实。 即便是昔日周公旦,也没有李轩这样的功绩。 而就是这位周公,被至圣先师万分推崇。 儒家的许多治政之策,也都以周公为源泉。 这位儒门认定的‘圣人’,又如何能与李轩比较? 如今的汾阳郡王,确可谓是文安天下,武定乾坤! 不,这不可能,先秦之后礼乐崩坏,哪里还可能再出现圣人? 张九龄深深忧虑,可却下笔如神,在顷刻间将奏折书就。 然后让仆人连夜赶往京城,直接投往通政司。他担心这封奏折投递的再晚几天,就来不及了。 与此同时,这位仆人还携去了他寄给同僚的几封书信。 张九龄现在最担心的,是自己那些同道们,会在反对蒙兀编户齐民一事上走得太远,步上自己的后尘。 此时的张九龄不知,昔日的商弘追随李轩北征蒙兀时,也是与他差不多的心情。 第七八零章 太冲元辰 张九龄在漠南之地写奏折的时候,李轩正在天南之地,一座云雾缭绕的山谷之地,接收此处的天庭遗产。 两年多前李轩在绿绮罗带领下来过这座山谷一次,在这里拿取了‘七窍玲珑炉’。。。 不过这一次,李轩是准备将这座深藏于山谷之内的仙宫连锅端了,整个都纳入到自己的天刑台。 这座仙宫的长宽都高达七里,规模则相当于小半个紫禁城。 据绿绮罗所言,这仙宫与三代天庭无关,却是二代天庭的一部分,所以理论来说,这座仙宫也能融入到天刑台内的。 让李轩看重的是里面那座现成的宫殿群,还有‘浑天青泥’与‘仙灵玉石’烧制的城墙。 那些宫殿不但亭台楼榭俱全,灵气氤氲,气象仿如仙宫,里面还藏有大量的奇珍异宝。 就比如绿绮罗的‘绿荫楼’内,就藏了六件仙器,三十多件极品法器,还有许多世人难以想象的先天奇珍。 四面城墙的‘浑天青泥’与‘仙灵玉石’也是凡世罕见的石材,不但本身坚固异常,还能大幅度增加‘天刑台’空间的强度。 绿绮罗可能是有所顾忌,这一次没有随同李轩前来,而是藏身在一百里外隐遁。 不过李轩现在早就今非昔比。 他不但将麾下四大神将,连同水德元君敖疏影,中流居士与涂山君,全都带来了此间,还带来了五艘浮空战舰,以及三万天兵。 收取这座仙宫的第一个障碍,就是那头烛龙。 敖疏影变化龙形,盘卷于空中,随时准备出手。 这是李轩为烛龙准备的杀手锏,敖疏影的‘水经图注’与‘浑天炮锤’,对于烛龙都有着强大的克制之能。 不过这一战却没打起来,那条烛龙望见他们之后,就把头一缩,藏于云雾当中消失无踪,不见踪影了。 李轩顿时就了悟于心,怪不得他这次过来的时候,绿绮罗让他多带兵将,且带得越多越好,敢情是可以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过他原本的打算,其实是想要降服这条‘烛龙’,让它给自家打工的。 可惜这‘烛龙’不识天数,失去了成为天庭御兽,领受零零七福报的机会。 接下来是天宫内部的那尊机械神将‘太冲元辰’。 天帝帝俊主宰的二代天庭,也有十二尊元辰神将,十二尊丁甲神将。 在二代天庭崩塌之后,只剩下三尊存世,这‘太冲元辰’正是其中之一。 世所公认,帝俊时代的二十四尊机械神将,远远强于昊天时代。 这应该是数十万年前,这个世界有着更多顶级材料的缘故。 这尊‘机械神将’却较为麻烦,李轩先是小心翼翼的将之引了出来。 然后合同四大神将,两大极天之力,借助‘浑天锁’与‘浑天镇元鼎’将之牢牢的镇压锁住。 之后李轩又强行打开了‘太冲元辰’的胸甲,可见里面的空间大到超人想象。 分明是以芥子纳须弥之法,以人类大小的胸腔,容纳了将近五十丈方圆的空间。 五十丈方圆的空间内,则是无数层层叠叠的白金圆环。 这些白金圆环像是齿轮一样一圈圈套在一起,位于中央最大的那个直径十丈,最小的则只有手指头粗细。 可无论是大是小,上面都刻有无数精密优美的细小符文。 李轩按照绿绮罗的指点,直接就将自己手中的‘昊天神印’,还有仿制的‘诛神令’与‘斩仙令’,直接按在中央白金圆环的中央处。 就在这一瞬,那白金圆环迅速转动,旁边则显化出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这十二地支的图影,以及‘丁卯、丁巳、丁未、丁酉、丁亥、丁丑、甲子、甲戌、甲申、甲午、甲辰、甲寅’这六丁六甲之图。 李轩按照顺序,以自己的神识意念,将这些图影一一点开。 等到二十四个图影都消失,李轩就感觉到自己的昊天神印与这尊机械神将之间有了联系,彼此之间密不可分。 李轩的神色则颇为古怪,怎么说呢?这感觉有点像是后世连wifi—— 他随后就摇了摇头:“把它放开吧。” 等到伏友德神色戒备警惕的收起了他的浑天锁,在场的众人也收起了力量。‘太冲元辰’却定立在原地,没有任何动作。 只有他红宝石般的‘眼’中现出光晕,似乎在上下扫望打量着李轩。 直到须臾之后,这尊机械神将就朝着李轩方向半跪了下来,同时将它身后银白长剑捧于胸前。 “陛下!太冲元辰奉令在此镇守五万三千四百年,辖守之地内大略完好。期间并无外敌闯入,南天宫内亦无损失。” 它的语声像是合成的电子音,引得中流居士与涂山君等人纷纷侧目。 对于他们来说,五万三千四百年是个难以想象的数字,他们的寿命都没有这么悠久。 可这尊机械神将,却在这座仙宫内,镇守了五万三千四百年之久。 李轩则是唇角微抽,他想什么叫做‘南天宫’内没有损失? 两年多前他才与绿绮罗合力,从这里面拿了七窍玲珑炉,还有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 不过在当时的‘太冲元辰’看来,他与绿绮罗可能并非入侵者。 李轩随后面无表情的一点头,然后大袖一拂。 “朕知道了!此处已无需你镇守,今日之后,你担任朕的近身剑侍。” 按照绿绮罗的交代,他这个‘天帝’权位并不稳固,也不是创造‘太冲元辰’的主人,昔日二代天庭掌控天庭机械神将的核心禁法也有数人得知。 所以李轩随时随刻,都有失去这尊机械神将的危险。 最好是时刻将之带在身边,不让这尊机械神将有被人动手脚的机会。 那太冲元辰闻令之后,就一言不发的将身前那银白长剑收起,飞身至李轩的身后侍立。 接下来是收取仙宫,依然是四大神将,两大极天合力托举,将这座浮空仙宫,强行送入‘天刑台’内。 而此时在‘天刑台’的内部,也有罗烟与薛云柔,乐芊芊等人,还有李轩新近招募的数百位术师接引。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神色微动,看向了天空。 此时云空之上,赫然有一只巨大的‘眼睛’睁开,往山谷的方向照射过来。 就与李轩前次离开时看到的那只‘眼睛’一模一样,占据足足大约五分之一天空,并有一只布满金丝的巨大眼珠在动。 李轩记得两年前,自己隔着六百里看了这金丝巨眼一眼,就觉脑海晕眩,浑身寒寂。 可此时的他,哪怕是被这只金丝巨眼直视,也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他毕竟是直面过燃灯的人,而这只眼睛的主人,虽然与燃灯古佛同一层次,却不像是当时的燃灯,将己身数成之力都降临于凡世。 旁边的‘太冲元辰’可能是感觉到了威胁,他往上空遥望了一眼。随后它周身就生出二十四道纯白色的庚金剑气,往上方那金丝巨眼穿射而去。 竟然仅仅一击,就将之绞碎斩裂。 “这人是谁?”敖疏影化作人形,立于李轩身侧,她略含惊奇与担忧的往上空望着:“如此威压,似乎是某位大帝之尊?” “是勾陈大帝。” 李轩微微一哂,然后语声淡然的答道:“放心,我应付得来。” 传说中的‘紫薇大帝’与‘勾陈大帝’是兄弟之亲,这二人对于他这个野心勃勃,图谋‘天帝’之位的野心家肯定是心存警惕的。 不过‘勾陈大帝’的力量,暂时伸不到凡界来。 他们兄弟,也有‘真武大帝’这个更强大,更可怕的对手,很难有余暇他顾。 何况在勾陈大帝眼中看来,自己以凡人之身,而妄图‘天帝’大位之举,多半是愚昧狂妄,复又可笑吧? 他随后神色微凝,看向了敖疏影:“倒是疏影你,方才是从东海来的?身上还有些暗伤。该不会是你们东海龙宫,又与那些深海之兽起了战事?还是那只鲲鹏大帝?” 这是一只自号‘大帝’的巨妖,突兀的就出现于大洋深处。 绿绮罗怀疑其人,乃是上古时代某位大能潜伏于凡界的化身。 那些深海之兽原本都是无拘无束,一盘散沙的。 可自从这位‘鲲鹏大帝’现身之后,却将大量的深海大妖捏合成了一股,在东海形成了一股极其强大的势力,甚至开始威胁到了东海龙宫的统治。 敖疏影就柳眉轻蹙,然后略一颔首:“之前确实有三百万深海之兽犯境,在我临来之前才被击退。” 让她忧心的是,此战龙宫损伤了二十余万兵将。 虽然东海龙宫也有着众多的虎鲨与虾蟹之属,可其中能作为兵员的其实没多少——他们东海龙宫。已经撑不了太久了。 李轩目光微闪:“要不要我出兵助战?” 他是真心想要帮忙的,‘鲲鹏大帝’的出现,使得朝廷方兴未艾的海运与海贸,都陷入到了停滞状态。 对于大晋朝廷与天庭来说,这东海乱局是越早结束越好。 敖疏影神色微动,可随后还是摇了摇头:“算了,你们的枪械在水下一点用处都没有,去了也无济于事。” 她原本也有意向李轩求援的,可这几个月,那无穷无尽般从深海涌出的水族,却让敖疏影改了念头。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那深海就是个无底坑,他们有再多的兵力投入进去都不够用。 她想李轩好不容易积攒了这几万天兵,不能就这么折在水中。 且他们龙宫,已经有了北海这条退路。实在不行,就举族北迁便是。 李轩则心想那可未必,正常的枪械与子弹,自然是没法在水下射击的。 即便是狙击枪这样的重型枪械,在水下都只有不到五米的射程,且弹速低到感人。 不过后世有种叫做‘超空泡子弹’的东西,用气泡包裹子弹,使之在水下处于超空泡状态,获得高达二十五米的射程。 而这种子弹,之所以没法射得更远,就是因这些‘气泡’无法长久维持,二十五米就是极限了。 不过这个世界,可是有着术法与符文这种力量。他们完全可以借助符文的力量,让子弹长久保持超空泡状态,达倒五六百米,甚至更远的射程。 问题是这种子弹的价格非常昂贵,也很难制作,需要大量的准备时间。 除了子弹之外,炮弹也是可以使用超空泡技术的。 此时的孔雀山庄,就在加紧试制—— 李轩想了想,决定还是等有了成果之后再与敖疏影说。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发现眼前的仙宫,已经融入到了天刑台。他微微一笑,转开了话题:“我们回天刑台,疏影你稍后也在那些楼阁中挑一座,就当是你在天庭的居处,” 敖疏影的眼神当即一亮,神色欣喜兴奋不已:“真的?我也可以?” 她知道江含韵,罗烟与薛云柔她们,都肯定有一座的。 第七八一章 我喝的不是茶 太冲元辰守护的这座仙宫虽然名为南天宫,可它在融入天刑台之后,却被放在天刑台的北面,门口恰好就是原‘凌霄宝殿’的位置。 当李轩再次踏入天刑台空间时,他的双眼差点垂泪。。。 天庭草创近二载,他总算不用呆在四合院里面称王称帝了。 现在好歹有了一个像样的宫殿可以存身,麾下也有了四大神将,四大极天。 这份基业即便放在诸天外域,那也很不弱了。 不过这些宫殿里的楼阁,大多都暗藏着致命的禁法,整个宫禁大阵也与天刑台格格不入。 两片地域之间也没有紧密结合,在接驳处存在大量的虚空裂隙。 所以仍需一段时间的修整调合,才能让它们真正融合为一。 不过罗烟几人,已经在瓜分这座天宫的众多楼阁。 就连敖疏影也挑了一座,就在仙宫东面的一个水榭。 龙族天生就喜欢水,而这边恰有一个面积半里方圆的人工湖。 不过李轩过去看的时候,发行人工湖里面,全是‘三元重水’。 普通人掉进去,就得化火燃烧,骨头都不会剩下。 然后他又在后面仓库里面,找到了大量灵石与焱石,价值大概在一亿三千万银元左右,以及一百五十万两左右的黄金。 其余还有许多以‘北极寒蚕丝’与‘百眼神蛛丝’混合金线编织出的丝绸,总数二十万六千匹——这东西哪怕直接裁剪,都是一件中品法器,所以无法估价。 此外还有大量暂时无法分辨成分的矿石,总数竟达了七十二万石。 这都是几万年前留下来的珍稀之物,价值同样难以估测。 其余就是一些杂物药材之类,李轩还找到了三千六百多缸仙酿。 那都是一人高的大缸,打开之后,里面竟是酒香逼人,盈满仙宫。 李轩也被这沁人脾胃的清香,勾得食指大动。 他从没闻过如此香冽的气味,简直是勾魂摄魄。 不过他不确定这些酒能不能喝。 仙酿这东西自然是年份越久越好喝,可到底是藏了五万三千四百年,李轩不确定会不会喝死人。 敖疏影却见猎心喜,她仗着自己龙体强横,不畏毒素。自告奋勇的喝了一小口,然后整个人就‘扑通’一声趴下了。 她身体也变化成龙形,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李轩就心想这酒果然能当毒药用,还能让人心甘情愿的喝下肚。 连敖疏影这样的真龙,居然一口酒就搞定了。 此时李轩眼仁一转,又拿了一壶酒走出天刑台,将那壶酒放在了之前南天宫的原址上。 果然没过多久,那头烛龙就扑了过去。 它遥空一吸收,将那壶酒吸入到口鼻之内,然后就欲隐遁到云雾之内。 不过它才飞到了一半,就也从半空中栽了下来,晕迷不醒。 李轩见状不由一乐,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没想到这头烛龙还真中招了。 他当即就遥空以真元一摄,抓住了烛龙的尾巴,准备将它往天刑台里面拖。 ——零零七的福报,由今日开始。 “别!”绿绮罗及时赶回阻止:“它是有主的,李轩你抓它干吗?你将这条烛龙抓入天刑台,它非但帮不上忙,反倒会成为别人的眼线。” 李轩闻言一愣怔,就把烛龙的尾巴放下了。 可李轩还是不甘心,因天庭草创,他现在求贤若渴。 李轩忽然神色微动:“我能不能雇佣它办事,比如用这种仙酿当报酬?” 这次轮到绿绮罗愣神,她眼现迟疑:“应该可以吧?我不确定,但你可以试一试。” 李轩还真打算试试。 他看上的不是烛龙的战力,而是它的神通。 传说的烛龙之祖‘烛九阴’闭上眼睛,天下就变成了黑夜;睁开眼睛,天下就成了白天。一吹气便是寒冬,一呼气便是炎夏。 它的一双眼睛就如同大日,可以射出威力强大的射线,气息间也可实现冷热变化。 冷雨柔最近正为一些合金的加工方式发愁,烛龙则是绝佳的解决方案。 李轩随后又苦笑道:“我在你说的那几座楼阁里面,没找到任何天材地宝,仙器灵珍。” 所以李轩这次还是有些失望的,虽然那以万石计算的物资让他很欢喜。 可他更在意的,是类似于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这样的先天至珍。 李轩与他的天庭,如今急缺的就是这些东西。 “应该是被人取走了。”绿绮罗一点都不觉意外,她的神色怅然:“这所谓‘南天宫’,其实就是炎帝神农的帝庭。昔日不周山塌,帝俊陨亡。昊天上帝与东皇太一割裂天庭,在大罗天东西分立。 昊天上帝依托中原地域,掌握六重天境;东皇太一则仰仗九黎部落与楚国,双方之间大战连绵,陨落了不知多少仙神。可在这东西天宫之外,还有一些人自立为帝,在蛮荒中庇佑一方,就如炎帝神农。能够在这天宫中拥有居处的,都是神农炎帝昔日的臣子,可如今——” 如今神农炎帝烟消云散,其臣民也都出走一空。 这段典故,绿绮罗原本不敢说,以免惊动那些不该惊动之人。 可如今整个南天宫都被李轩收入天刑台,绿绮罗也就没什么顾忌了。 她只要保证自身的存在,不被那几位大敌察知即可。 只要这些帝君还不知她的存在,就只会将李轩视作不知天高地厚,图谋天帝之位的狂妄凡人,而非是足以威胁他们帝位的大敌。 李轩则心想绿绮罗原来已三殿为臣了,除了昊天上帝之外,她居然在炎帝神农的帝庭中也出仕过。 随后他就又听绿绮罗微微笑道:“你也不用失望,那些人可以带走他们自己的财物,却没法取走神农殿里的遗藏。” 虽然破解那‘神农殿’内的法禁很麻烦,可能得好几年时光。可一旦他们成功了,李轩的‘天庭’就至少有了割据一方的可能。 ※※※※ 李轩再次回归天刑台空间之后犹豫再三,还是压下了拆掉简易版‘凌霄宝殿’的打算。 毕竟北面的那座天宫还有一大片的地盘没法使用, 在开启那座宏伟的神农殿之前,天庭也需要一个地方议论政务,总之先将就着用吧。 李轩随后拿着一瓶‘血元参丹’,喜滋滋的来到了天师阁。 天师阁顾名思义,是少天师薛云柔为自己选定的居所。 这座阁楼位于仙宫南侧的一片僻静之地,周围虽然鸟语花香,景色优美,可距离天宫的中央地带挺远的, 不过罗烟与乐芊芊她们也都差不多,都是位置越偏远越好。尤其芊芊与独孤碧落,都住到边角去了。 李轩走入的时候,薛云柔正在给孩子喂奶。 他看着这景象,凝视那优美的形状,口里就不禁‘咕咚’一声咽了一口唾沫,莫名的就感觉口渴难耐起来。 恰好旁边有个茶杯,李轩不假思索,直接就拿起了杯子,将里面的茶水灌入口中。 不过这茶水一入口,李轩就感觉不对劲,心想这茶水的味道,怎么像是奶呢? 床榻上的薛云柔则是面红似血:“你这家伙,那可不是给你吃的。你这样像什么话?” 她认为李轩是故意的,以李轩现在的天位灵识,怎么感应不到那是什么东西? 李轩也是心绪一荡,他眨巴了一下嘴,仔细品尝滋味:“反正虎头他也吃不完,多浪费?当初还是我替他把奶给吸出来的。” 他这个次子的小名叫做‘虎头’,小人儿确实虎头虎脑的。 大名还没定,李轩给两个儿子都起了些名字,可薛云柔与罗烟都不甚满意。 孩子的爷爷也给他寄了好几封信,想要掌控孩子的定名权。 “那也不能这样!” 薛云柔一边训斥,一边感觉自己身体软软的,没什么力气,她语声糯糯的抗议:“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是一头奶牛。” 李轩就嘿嘿一笑,走到了床边:“先不说这奶的事。娘子,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昔日炎帝亲手炼造的血元参丹,正适合修行之人诞子补充元气。” 修行之人诞子之后,不会像是凡人女子那样身体亏虚到无法行动。 不过她们的元气弥补起来也额外困难,需要更久时间。 这‘血元参丹’正是对症之物,可弥补天位本元亏虚之症。 李轩已经试过了,这南天宫库房的保质能力还是挺长的。 这些‘血元参丹’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影响药力。 “炎帝亲炼?真的假的?”薛云柔眉眼一亮,将那丹瓶接在手中。 可与此同时,薛云柔也感觉一只大手抚在自己背后,然后悄悄的摸索扩张。 这个家伙—— 薛云柔刹时间有些情迷意乱,自从有了孩子之后,他们已经将近一年没有做那种事情了。 “不行!” 薛云柔试图抗拒,可她感觉自己的四肢酸软无力,似乎只能任之由之了。 不过接下来,当薛云柔身躯绵软的被推倒,两个人快要滚在一起的时候。 旁边被她丢在一侧的小虎头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薛云柔的神色一慌,当即一把将李轩推开,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李轩整个人则被薛云柔的巨力推飞到了这座楼外,面色一阵发黑。 他发现自己这几个孩子都有点克他—— 明天中午二合一更新 大家不用等了,有点卡文,开荒得仔细琢磨下。 第七八二章 强忍羞耻(二合一求月票) 李轩在天师阁那边呆了半日,最终一无所获的被赶了出来。 不过他也不觉得失望,原本李轩过来,就只是为了看孩子与薛云柔,然后被云柔喂奶时那娴雅美好的形状勾起了兴趣。。。 既然欲望无法得逞,李轩也就不再强求。 他陪着薛云柔,逗弄着小虎儿,倒也是其乐无穷。 让李轩吃味的是,薛云柔有了孩子之后,一颗心就全在孩子的身上了,对他的‘性趣’已经不大。 可明明一年之前,这丫头的心里眼里都全是自己。 李轩想到去年末的那个时候,二人之间通宵达旦的欢好,薛云柔对他的索求似毫无止境,甚至还被迫答应了他各种各样的要求,各种各样的装扮。 可如今云柔对他不但远没有往日的热情,甚至还有了几分应付的意味。 这让李轩有了‘往日不可追’的感觉,心想这简直就是过河拆桥—— 所以改天还是得劝诱云柔,让她给小虎儿生个弟弟。 李轩之后又去寻罗烟,罗烟给自己选的地方,在天宫的东侧,也换了个名字叫做‘云烟楼’。 不过她在挑选好楼阁的第一时间,就闭关静坐了。 吞噬心月莲真灵的后患,比所有人想象的更加剧烈。 从八月开始,罗烟除了给孩子喂奶的时间。整整两个多月都在静养修行,进一步的炼化心月莲的真灵,维持‘自我’。 幸运的是,她现在有了两个锚。一个是小平安,一个是李轩,这都牢牢牵系她的心灵根本,不被心月莲的记忆与残念混淆。 当李轩走入楼内,就望见一具软绸包裹的木头人正捧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在哄。 这木人其实是李轩的分身化体,拿来照顾孩子的。 罗烟坚持要自己带孩子,又坚决不要奶妈侍女什么的。 李轩没奈何,只能从绿绮罗那里讨要了一门分身之法,以他元神当中一片葫芦藤叶为基础,凝聚出这么一具分身化体。 它的战力不是很强,不过在关键的时候能容纳李轩真灵与法力降临,拥有李轩本体五六成的战力。 不过这主要是拿来给罗烟打杂,在罗烟静坐修行的时候看顾小平安的,战力方面不是很紧要。 说到先天葫芦藤,李轩脑海里的葫芦藤,早在他拥有天位真元的时候,就已加速发芽成长。 到现在,那枝蔓已经遍及他的元神,还结出了七个正在发育中的小葫芦。 李轩一直很担心,这七个小葫芦该不会蹦出七个葫芦娃出来吧?那可就让人崩溃了。 虽然绿绮罗保证这种情况不会出现,还说日后这葫芦发育成功之后对他有天大的好处,李轩却不敢尽信。 就在李轩从木人手里抱过小平安,喜滋滋的看平安那熟睡的小脸蛋时,旁边的木门‘嘎吱’打开。 那是罗烟,她从静室之内走了出来,她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似笑非笑道:“这是从少天师那边过来的?啧啧,才往天南那边收了天宫,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是去寻少天师母子。就不知在某人的心里,我与小平安排到什么位置?” 李轩则心神一凛:“胡言乱语,烟儿你与小平安,在我心目中都是最重要的。” 罗烟倒也不是真的怪他,她知道李轩为了她的事情,在薛云柔生产前的几个月都奔波在外,就没好好陪过那位少天师。 所以在解决心月莲之后,李轩就特意多陪一陪薛云柔母子。 这个家伙,端水倒是端得很平。 不过她在听了这句之后,还是忍不住吐糟:“在你眼里,含韵,红裳,云柔,芊芊,都是最重要的吧?” 李轩就想这烟儿,瞎说什么大实话呢? 他讪讪一笑,当即王顾左右而言他:“烟儿你看,孩子他好像饿了。” 小平安已经睡眼朦胧的醒了过来,正在砸吧着小嘴,明显是在找奶吃。 罗烟瞪了他一眼,就一手把小平安抢了过去,开始宽衣解带。 她也是估摸着小平安可能饿了,才会结束入定。 李轩精神一震,聚精会神的看着。 他倒不是被眼前的美色所迷,而是想起了当初的虞红裳。 两年之前,虞红裳也像罗烟与薛云柔这样。是一样的气味,胸脯也大了一圈。 李轩心生狐疑,可又想不通。 主要是时间对不上,虞祐巃被天子示于群臣的时候,还没到七个月。 可问题是最近虞祐巃的脸渐渐长开,李轩越看就越觉这孩子像自己。 他从虞祐巃的脸上,看到了玉树临风、品貌非凡、仪表堂堂—— “在想什么呢?” 片刻之后,罗烟用小手在李轩眼前晃了晃,她微嘟着嘴,略含不满:“又在想哪个女人?” 李轩这才回神,发现小平安已经吃饱睡着了。 他面不改色的回道:“我在想着公务,最近海运不是断绝了吗?有些发愁。” 原本李轩正紧锣密鼓的想要正式开海,利用南京与天津产的廉价工业品,为大晋进一步开辟财源。 太祖与太宗的禁海策略必须维持,必须严厉打击海盗,禁止走私。 不过鉴于太祖太宗年间就有了‘勘合贸易’的前例,李轩决定进一步扩大‘勘合贸易’的范围。 朝廷向民间那些可靠的海商发售‘勘合许可状’,预定为每艘万石大船三万银元一张,五千石则是一万五千银元,有效期三年。三年后勘定资格,看是否有无偷税漏税,再行发放。 此举既不违背太祖太宗的‘禁海’之略,还能为朝廷换得每年高达五千万银元的巨款。 所以哪怕是辅政大臣当中最保守的几位,也被李轩提供的‘钱景’给说服了。 汾阳郡王对于大晋祖制还是维护的,不过是稍许变通而已。 而这消息一经传出,东南之地就为之沸腾。 主要是最近他们走私生意不好做了,年初李轩不但对天津水师,福建水师,崇明岛水师与两广水师做了一番人事调动,更严令四大水师稽查走私。 诚意李家在水师中根基深厚,又特许四大水师在抓捕走私船中,可以分润其中六成缴获。 这就是合法的海盗,虽然有不小后患,却能有效打击走私海商。 原本民间沸腾踊跃,众多海商都携带巨款入京。 可东海的变局,让他的这一谋划无限期的推迟。 好在大晋本身的市场极大,暂时不开海也没什么影响。 罗烟也没怀疑,她知道李轩确实挺忙的。 换成别人,根本就别想瞒过她。 罗烟有着当世最顶尖的‘他心通’,只要她愿意,可以知晓别人每一个念头。 可李轩浩气琉璃,七窍玲珑,意念纯一,罗烟没法感应到他的念头。 而此时罗烟的脸已经一片娇艳,她有点羞涩的看向床的内侧:“那个,孩子他食量有点小,吃不下了,我有点难受。” 李轩顿时就来精神了,他挽起袖子,心想这不就是奶涨了呗? 他最擅于解决这问题了—— 片刻之后,‘云烟楼’内蓦然响起李轩一声惨呼,还有罗烟的一声怒斥:“你这色胚!我是让你避出去,我好挤奶。唔~嗯哼——” ※※※※ 云空之中,梦清梵化身麒麟之态发力奔驰,直到她将心里的烦躁愤懑都全数宣泄,才在天宫的西面门楼上停下。 然后她趴在城门楼上,百无聊赖的看着前面。 这天宫之内其实挺无聊的,日复一日都是这样的景象。 她的前面是‘凌霄宝殿’,左边是四颗日渐完善的‘巨蛋’,也就是被李轩唤作‘太阳神炉’的东西,右边则是连片的术师与工匠作坊,李轩近日网罗的术师与匠人也都住在那边。 ——那都是一些年老体衰之辈,可是相应的,他们的技艺也极其的精湛。 李轩许了他们未来灵魂不灭,可以在天庭生活,就让这些人心甘情愿的进入天刑台,拿着微薄的薪俸,日复一日的给李轩干活。 所以未来他们即便是死后,也还是得给李轩做牛做马。 梦清梵无法理解,人对生命的渴求怎就这么强烈?强烈到宁愿任劳任怨的被人驱使,当别人的苦力? 李轩是给这些人发了薪俸,可这些薪俸不及神器盟同等水准器师的三成。 且在这天刑台内,他们有薪俸也花不出去吧? 不,还是能花出去的。 最近李轩在天庭推出了一种叫做‘固元丹’的东西,生人服用之后,可以培育元气,改善体质,还可强壮灵魂,增长寿元。鬼神将之炼化之后,则可进一步壮大神魄,提升魂力。 一枚就得好几千银元,或者用功勋换取。 李轩还提供了大量的修行法门,还有相应的药材供人换取。 可梦清梵心想这修为变高了,体质变好了,魂力变强了有什么用?以后不得给李轩干更久的活? 那些银元与功勋转一道手,又回到了李轩的手里。 梦清梵曾听李轩吐糟心月莲,说心月莲把信徒蒙骗过去,用法术让他们在快乐中做牛做马,简直与邪魔无异。 可梦清梵感觉李轩的手段,却比邪魔还要更邪魔。 他让这些术师与鬼神心甘情愿为他做事的同时,还对其饱怀感激之情。 在凌霄宝殿的前面,则是以天刑台为中心的校场。 为数高达三万五千的天兵,都穿着暗金色的铁皮罐子,正在那些空地上操演射术,演习阵法。 在梦清梵最初被抓入进来的时候,这些身穿乌金天甲的‘天兵’还只有两万出头,可随着神器盟的次第交货。 这些‘天兵’的数量,已经膨胀到了三万五千人。 除此之外,天宫之内还有三万人的阴灵鬼神,正在等待装备。 就在不久前,李轩走了一趟鄱阳湖,将其中戾气深重,凶猛敢战的鬼神,全数册封为天兵。获得五重楼境以上的天兵四万余—— 李轩还在这鄱阳湖获得了元末晋初的一位猛将——张定边。 这是陈汉的一位无双大将,以“枭猛”著称,曾于鄱阳湖大战中单刀直入,直取晋太祖,几乎一力将太祖斩杀,直到被开平王常十万射中,方才退却。 此人也忠心耿耿,在汉王陈谅死后拥立其子陈理为帝,据武昌与大晋对抗二载,最后因陈理一意坚持,不得不随其投降。 不过在陈理降后数年,张定边就被带到了鄱阳湖上,在当日的战场上将之缢杀。 梦清梵知道李轩是有心将之册封为神将的,不过第二座太阳神炉还未建成。所以目前张定边的凶魂,还是被封镇在凌霄宝殿内,动弹不能。 张定边是修成极天之法的无双大将,曾一力对抗大晋初年的众多英雄名将,关键是这二百年来,其真灵还未溢散多少。 其神魂之强大,甚至有资格成为元帅,天王。 李轩一旦将之册封,势必会损耗大量神力,所以拖延至今。 不过梦清梵知道这时间不远了,最近不知发生了什么,涌入这个天刑台空间的神力与日俱增。 她不知道玄黄大帝自从被朝廷正式册封为帝君之后,在民间的信众正在急速滋长,信徒遍布于大江南北。 不但各家道观开始为其立像,还有许多‘玄黄大帝庙’正在修建。 她只知道那涌入进来的磅礴愿力,将这片原本死灰色,毫无生气的虚空,生生染化出了蓝天白云,各处都是云阶月地,瑶草奇花,七彩祥云环绕于边,仿佛真正天庭一样。 梦清梵估摸着用不了多久,李轩就能够将张定边册封为神将。 此外第二座‘太阳神炉’的进度很快,顶多就是半个月左右。 在天刑台的更南边,是九尾狐涂山君融入进来的另一块天庭碎片。 那边也修了许多建筑,天庭七万天兵的军营就修在那边。 那都是八层高的石质楼宇,里面全是空间不到一百八十平方尺的小房子。 按照李轩的说法,这叫做什么公寓式建筑。 李轩其实想修得更高点,这样可节省空间,却被中流居士与绿绮罗为首的天庭群臣反对。 他们认为这军营楼层高度不能超过八层,超过未来天宫城墙的高度,否则有违礼制。 更南边,还有一些景色宜人,错落有致的院子。 那是属于涂山狐族的地盘,李轩遵守承诺,将那边的一半土地划给了它们。 梦清梵对其感观不佳,主要是‘涂山狐族’不允许她去那边奔跑散心。 可李轩的这个天庭就只有这么丁点大,梦清梵根本就撒不开腿。才刚发力,就已经见到边了。 直到最近两天,李轩将昔日神农炎帝的南天宫融入了进来,才稍微好一点,可以让她转个身。 那个涂山君也很烦人,一天到晚都带着她家三个女儿,想尽办法的在李轩面前晃悠。 其司马昭之心,简直路人皆知。 梦清梵最初以为李轩一定会顶不住,她知道狐族的魅惑之法天下无双,也知道李轩的人渣本性。 可结果这家伙竟然难得的拿出了节操,居然一直一本正经,不假辞色。对狐族之人虽然以礼相待,却严守君子之礼。 这个人渣,难道是真的收心了? 就在梦清梵暗暗嘀咕的时候,李轩的声音忽然就在她耳旁响起:“清梵在想什么呢?” 梦清梵的身躯微微一颤,然后就故作懒散的继续趴在墙头上,双眼无神的看着外面。 李轩见状则是失笑:“这都已经将近四个月了,清梵你的灵识早该醒来了,你还想装麒麟装到什么时候?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 梦清梵暗暗‘哼’了一声,麒麟之躯一动不动。 她想这还不是因你李轩?干嘛把她强抓进来? 梦清梵宁愿永远装下去,也不愿去面对恢复人形之后的尴尬。 李轩摇了摇头,转而将自己须弥戒里取自山味楼的大餐都陆续取了出来。 包括北海冰鱼,包括玉寒烛虾,还有冰洋海鲀。 李轩又不动神色的将一瓶酒放在了旁边。 就是放倒了敖疏影的那种五万年仙酿,敖疏影在昏睡了一日一夜之后,就发明了一种更合适的喝法。 她将这种仙酿与世间最顶级的黄酒混合,以一百倍的比例勾兑,清香醇美,滋味无穷。 不过它的酒力依旧很强劲,所以被取名为‘酒中仙’。 梦清梵原本还想装冷峻,装高雅,可却被飘过来的食物香气与酒香,引得口水横流,那兽性意识也正在急速复苏。 她知道堵不如疏之理,自己越是抗拒,兽性意识就会越强大, 于是只能乖乖的起身,来到李轩的身边。 不过就在梦清梵准备下嘴之前,却被李轩拦住了。 李轩狐疑的看着她:“你现在是梦清梵对吧?往日里我的小麟麟可不是你这样子的。” 梦清梵微微磨牙,可接下来她还是强忍着羞耻,装作欢喜的模样去舔李轩的脸和手。 直到将李轩舔得哈哈大笑,梦清梵才转头去吃东西、 不得不说,这些鱼虾确实很好吃。哪怕是生吃,都是最上等的美味,何况那山味楼的大厨,在厨艺上已登峰造极。 等到梦清梵心满意足的吃完之后,就看到了旁边的一瓶酒。她鼻尖嗅了嗅,就眼现惊艳之色,心想这是什么酒?好香的气味。 她没怎么细想,直接将之一口吞下。 下一瞬,梦清梵只觉全身的毛孔都为之敞开,舌尖处涌来的味道,让她心神炸裂。 不过就在仅仅十个呼吸之后,梦清梵就‘咚’的一声倒地,人事不省了。 而此时她的麒麟之躯,也在逐渐恢复人形。 第七八三章 调教 李轩看着梦清梵倒下之后,就不禁唇角一扬。 他万分得意的拿起了那酒瓶,心想这‘酒中仙’真是杀人越货的无双利器。。。 敖疏影喝这么一瓶百倍稀释的酒,就是让她多半个时辰清醒的时间,品味这酒的极限美味。 可他的小麒麟,还是十个呼吸内就倒。 看来这东西,以后自己得常常备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得着。 他随后大袖一摆,嘿然冷笑:“碧落你们还在那边看着做什么?快来帮我,把她身上的甲胄给我脱下来。” 随后独孤碧落与绿绮罗二人,就各自眼含异色的闪身而至。 独孤碧落面无表情的将一张床放在了城门楼上,又盖好了垫背与床垫,将梦清梵放在了床上。 绿绮罗则是叹息了一声,她把头往外一偏,同时抬手往梦清梵一指。瞬时间无数的木藤伸展而至,在这城门楼上盖好了一个木屋。 李轩见状不由无语:“你们在做什么?我要什么床,我要什么木屋?” 正在给梦清梵解开甲胄的独孤碧落,就万分震惊的看着他:“你让我给她脱盔甲,不是要对她做那种事吗?竟连床与木屋都不要?” 绿绮罗也匪夷所思:“这就有点过份了,这可是光天化日之下,周围那么多人看着,陛下您还是藏着点好。” 李轩面皮抽搐,瞬时有种想要拔刀的冲动。 “我是要给她封神,正式封神!我要你们的床与木屋干嘛?” 李轩觉得这两个女人是故意的,薛云柔与罗烟就在附近,他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呸!是本来就不会做! 他可是堂堂的理学护法,浩气琉璃的纯洁君子,岂会做这种腌臜事? 独孤碧落为之莞尔,她‘哦’了一声之后,继续帮梦清梵脱战甲。 她眼神疑惑的看着李轩:“是主上你自己想多了吧?我就是觉得有一张床,梦姑娘躺在上面会舒服一点。” 绿绮罗也微蹙着眉:“陛下你在想什么呢?封神之刻虽不需要将衣物全数褪去,可还是会暴露肢体,还是藏着一点的好。” 李轩无语了,心想这真是猝不及防,被这两个女人戏耍了。 以往只有他调戏别人的份,结果今日栽到了阴沟里。 梦清梵的那身战甲很快就被扒得精光,显露出那清丽的面容,还有那窈窕傲人的娇躯。 李轩用刀将指尖割破,逼出一点血液,在梦清梵暴露在外的肌肤上书写文字。 给活人封神,与给死人封神,情况不太一样,需要的准备功夫更多。 说来这是李轩的第一次—— 中流居士其实不算活人,而九尾涂山君则是妖类。 妖类与人类不差多少,可涂山君那次是被擒拿之后的城下之盟,近乎于主仆之契。 说是封神,其实是给她点面子。 唯独梦清梵,是正儿八经的以生人之体,证天庭神位。 何况这毕竟是他的女人,李轩的投入自然不是其他神将可比。 “今有女梦清梵,冰魂雪魄,兰心蕙性,磨而不磷,涅而不缁。今特赐宝箓,敕封汝为‘监察神将’一职,代朕巡行人世,监察诸神善恶,并斩妖除魔。” 绿绮罗就心想‘磨而不磷,涅而不缁’?这怕不是嘲讽之辞吧? 磨而不磷,涅而不缁的意思是,磨了以后不变薄,染了以后不变黑。比喻意志坚定的人不会受环境影响。 可这位岁月神枪,早就被李轩染成他的颜色了。 随后她就望见李轩,又用昊天神印,在梦清梵的眉心上面盖章,使得‘玄黄大帝诰宝’六字显化于上。 绿绮罗一声惊咦,这可不是封神的必要之举。 独孤碧落也是神色一动道:“你这是打算封印她的兽体?李轩你这样的做法,怕是会让她寻短见。” 还有‘玄黄大帝诰宝’六个字,这多羞耻啊? 这个其实倒还好,梦清梵日常穿着战甲,别人也看不到这些字。 唯独给李轩当了这么久坐骑的事,确实挺那个的—— 她觉得自己如果是梦清梵,也会直接挖个坑把自己埋了。 “所以我才册封她为监察神将,人间那么多作恶的神明,还有那么多的妖魔,足够她忙到忘了自己是谁。” 李轩神色洋洋得意的收回了印玺:“你们不懂,这叫做调教,我封印她兽体,是让她没法再逃避。节操与羞耻这种事,只要日子久了,适应了之后就没问题了。 日后我再让人编一点话本传说,大可将她与我的事,传为佳话。绝代美女被奸邪诅咒,不得不化为麒麟之形,得遇风流倜傥的绝世大才子李轩李谦之,李轩怜其境遇细心照拂,结果美女得复人形之后以身相许,这不是挺好的才子佳人故事?” 独孤碧落不明其意,不过她感觉李轩的手段,似乎挺厉害的样子。 可却忒不要脸了—— 绿绮罗则微微颔首:“倒也是一良策,不过一开始的难关不好过。” 李轩则胸有成竹的一笑:“我会让碧落把她送到含韵那里,在她打消寻短见的念头之前,先让含韵看着她。等到她适应了之后,再让她单独行动不迟。” 绿绮罗就不禁眯起眼,她心想这家伙果然是其奸似鬼。 李轩让江含韵看着,只怕不止是为打消梦清梵寻短见吧?这是一举数得的好主意,活该李轩的后宫越来越稳当。 这家伙自言的时间管理大法,确实有些气候了。 ※※※※ 大约三个时辰之后,梦清梵悠悠苏醒。 她心神一警,当即就想自己在哪?晕迷的时候发生了什么?李轩对她做了什么? 自己怎么就这么大意,对李轩给的吃食怎就一点都不做防备? 梦清梵本能的就欲化身兽体,可她却发现自己居然没法变化麒麟。 “你醒来了?” 一张少女的脸蛋,出现在梦清梵的视野中。 那是无与伦比的绝色,少女的这张小脸从每一个角度,都是毫无瑕疵,美得倾城倾国。 梦清梵认出这是江含韵,可梦清梵知道,这还不是江含韵的真容。 此时在这个青春女孩的脸上,还戴着面具‘倾城’。 她以前在冠军侯府当坐骑的时候,见过几次江含韵的真正容颜,那简直是不该存于人世的绝色。 九尾涂山君的艳丽,或者能压过江含韵半筹,却绝无后者的活力与纯真。 “你是岁月神枪梦清梵吧?” 江含韵把脸退开了几分:“李轩说会给我送来一个帮手,是玄黄大帝麾下的监察神将。我没想到会是你。” 梦清梵却是面红耳赤,她注意到周围几十丈外,还有许多六道司的人在遥空看着她。 这应该都是江含韵在六道司的部下,‘六道司神雷府’的成员。 这让梦清梵羞耻莫名,在无法变化兽形的情况下,她感觉自己就像是赤身裸体一样,暴露在人前。 “你的事我都知道了。”江含韵的语中,却略含愧疚:“李轩他还让我代他向你道歉,说那时你因救护他性命的缘故,被你那个勾结白莲的师尊以千秋笔与天宫禁法惩戒,一直以来都只能变化兽形,也无法恢复意识。他不知道情况,一直将你当成坐骑,让你受委屈了。” 梦清梵不由‘诶’了一声,她听出江含韵的话,是真含着满满的歉意。 李轩是对自己的女人这么解释的吗? 不过这说法有问题吧?当时自己确实是被迫成为坐骑,确实是被当时还是‘文山印’的昊天神印镇压禁制,无可奈何,可自己当时,偶尔还是会有意识的。 她也确实出手帮过李轩几次,可那是自己成为坐骑之后的事情。 李轩还把锅甩在了她师尊的头上—— 可莫名的,梦清梵却感觉心神一松,羞耻感稍稍退去。 梦清梵随后却又想那个大司命怎么办?大司命虽然不了解其中究竟,可她现在执掌千秋笔,是可以拆传李轩谎言的。 还有那只该死的听天獒—— 梦清梵没发现自己的眼中,不知不觉的凝聚出几分杀意。 江含韵则继续说道:“轩郎他只能册封你为天庭神将来补偿,他还想亲自向你道歉,可又怕你不会接受。他说昔日在宜昌,与清梵你虽有一夕之缘,却并非双方情愿。如果你愿意,可以册封你为帝妃。如果清梵你不愿,也可不用在意的,日后就以君臣的身份相处。” 说到‘一夕之缘’与‘帝妃’几字,江含韵心内不由有些异样。 她平时虽然大大咧咧,可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木头人,还是感觉很不舒服的。 可当初的宜昌,确实造化弄人,谁也怪不得。 江含韵心想此事,夫君确实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所以她随后就慨然大气的站起身,脸上浮现起了爽朗的笑容;“清梵你这次来得正好,我最近盯上一个邪魔,其人身有金乌血脉,遁法无双,直追当年的紫蝶。我几次追捕,都被他溜走。有清梵你来帮我,我至少能多出三成把握,将此人斩杀!” 梦清梵微微失神,她陷入了犹豫。不过她感觉眼前的江含韵,无论言语气魄,都有着十足的感染力。 于此同时在紫禁城,当朝汾阳郡王专属的文渊阁内,李轩冷眼看着自己手中的一份国书卷轴。 第一行的字眼,就让李轩面色微沉。 那是‘东海鲲鹏大帝告谕大晋天子——’的字样。 何为谕?吩咐命令之意。 最后的几十字尤其刺目。 “——是故大晋天子需得在三日之内,册封朕为‘水德元君’之王夫,并给予帝君诰封。并于江南与中原繁华之地,修建一千八百座鲲鹏大帝庙,并岁时供奉,血食日日不绝。否则朕当提兵自取,率数百万大军,水淹全晋之土。” 写就这份国书的,显然文采不佳,半文半白,可意思却是表达清楚了。 这是一封寻求大晋册封的国书,也是一份通牒。 此时绿绮罗就在李轩的身边,她不禁面色微变,直接以心念与李轩交流:“这个鲲鹏大帝,他不但盯上了你身为水德元君王夫的数百万香火信众,还想成为五湖四海之主。” 李轩则是随手一拂,将这份国书卷轴烧成了灰烬,然后他神色冷冷的看向了堂下一个穿着二品阶位的大红官袍,却面有鱼鳞,鼻部软塌的中年文士。 “去转告你那位鲲鹏大帝,让他尽管提兵过来,本王恰好想吃生鱼片了。鲲鹏之肉,想必有些不同滋味,本王颇为期待。” “愚蠢!”那位鲲鹏帝君的使者一声冷笑:“就为汾阳王你这句话,我家帝君会让大晋沿海至少一百万人,为你的狂妄付出代价!” 李轩的瞳孔一凝,然后他的腰间就是一道不可捉摸的光电闪耀而出。 下一瞬,这使者就眼现不敢置信之色,它的整个躯体,在这一瞬竟被李轩的刀,切割成了数百碎片。 第七八四章 蠢货 “这~”就在李轩下首,礼部尚书胡濙,兵部尚书于杰,还有大学士商弘,辅政大臣汪文,神色都微微异样。 商弘看着那鲲鹏使者身体碎散,显化原形,化成了一头肢体残破的牛头鲨,散落的血液则被冻成冰渣。。。 他的眉头微皱:“这不太好吧?所谓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李轩却是神色淡淡:“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是对礼仪之邦。” 他指了指地上的鱼尸:“你要承认它是一国使者吗?” 商弘顿时就哑然无言,他想自己今天要是敢承认这条鱼是国使,明天就得被科道官与御史们弹劾到无颜见人。 自大晋开国以来,还从来没有承受过这样的羞辱。 “那鲲鹏妖帝无礼。”胡濙蹙了蹙眉:“可其所言之事却不可不虑。吾闻此妖统御深海水族,近日持续攻打近海。东海龙族损兵折将数十余万,丢城失地达数百万里,如今只能龟缩于渤海地域,据险而守。他若要兴风作浪,只怕沿海难以应对。” 他之所以会关注海洋中的变化,是因朝廷原本发售‘勘合许可状’的计划,被那位鲲鹏妖帝给搅黄了。 胡濙原本还指望能从中分一笔钱,修整天下学舍与文庙太庙。 结果因鲲鹏妖帝而竹篮打水,让胡濙深深痛恨。 “我倒是觉得,这所谓的使者,正该执而斩之!” 辅政大臣汪文神色冷冽,目显怒容:“这鲲鹏妖帝今日敢以其力逼迫朝廷册封,强娶水德元君,那么异日他掌控两江五湖四海,势力更胜今日的时候,若要逼朝廷将这天下拱手相让,或是供奉少男少女为其血食。那么朝廷该如何应对? 既然我大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答应这妖魔,那又何需给他什么颜色?” “诚哉斯言!”兵部尚书于杰面色冷漠如冰:“其人之言,狂悖无礼之至!那鲲鹏妖帝于我大晋而言,更是莫大隐患,必须及早斩除。” 这次即便李轩不出手,他也容不得此獠生离京城。 李轩则是微微一笑:“该防的还是要防,可到长公主处请旨,诏令沿海严加防备。还有各大道门,佛寺,都需遣调弟子进驻沿海,帮助朝廷防备鲲鹏——” 他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凝,眸光冰冷如刀的看向了远处。 下一瞬,李轩的身影就化作一道星光消失在原地。 这是借‘周天星斗大阵’,进行远距离的虚空挪移。 自从获得周天星斗大阵的二级权限之后,李轩只要愿意,就可瞬间挪移数万里之地。 此时文渊阁内,望见此幕的众人都不知所以。 可随后天际中就有一道金色的箭符凌空落下,落在少傅于杰的身前。 后者将那箭符抓在手中,脸色就也微微一变:“是东海龙族的警讯,一个时辰前。他们在离岸四百五十里处,望见了滔天骇浪。浪高一百余丈,宽达九百余里,目标是登州(胶东)半岛南侧沿岸。” 汪文不由愣神:“东海龙宫不能阻止吗?” 这本是东海龙族之责,也是朝廷册立东海龙君的目的。 “东海龙族正在与鲲鹏的大军交战,是因无能为力,才向朝廷示警。” 少傅于杰摇着头,同时从座位上站起身:“我去寻长公主借赤雷神辇。” 李轩有移星换斗之法,他却没有。必须得借助赤雷神辇,才能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登州。 而此时在登州南侧的海面之上,李轩已经脚踏虚空,看着天边处涌来的滔天恶浪。 那浪潮高达百余丈,潮卷而来,所过之处天地都变了颜色,乌云狂卷,暗无天日。 李轩却面不改色的踏空而立,他手按腰刀,耐心等候。 此时的敖疏影,正化作一条巨大的龙影,在听天獒的帮助下将这片海域上的渔民,一一送上陆地。 敖疏影身为水德元君,麾下也册封了近千位神兵。此时他们也在携带着一些渔民,遁空上岸。 等到盘旋于高空的‘神血青鸾牛郎’,在这左右达七百里的地域,再看不到任何渔船的时候,那滔天恶浪距离陆地就只有百余里。 就在此刻,李轩蓦然拔刀,他蓄势达两刻时间的刀意,瞬时横扫了天地。 聚变核炉*浩意寒封! 这是凝聚了他所有寒法武意与浩然正气的一刀。 刀光纯白,充塞天地。 这一瞬,天地冻结,李轩刀意所过之处,所有的海水都被劈成了两半,也包括了前方高达百余丈的滔天骇浪。 于此同时,无穷的寒意也在向左右蔓延扩展。 那滔天巨浪竟然都被生生冻结在一百里外,最初只是一片不到二十里的地域,可随后就往南北延伸到三四百里外。 整条长达七百里的巨浪,就像是一片冰墙一样横亘在了大海之上,天地之中。 昔日初代诚意伯能一刀封冻淮河三百里,而如今的李轩,差不多也有此能耐了。 瓦剌也先的残灵武意,让李轩在寒法上突飞猛进。 云空中的敖疏影见状,不由万分惊喜:“李轩你突破小天位了?什么时候?” ——这是真正的小天位境界,而不是之前以凡人之躯,拥天位之能。 她原以为还要过些时日的,她知道李轩在打磨金身霸体,提炼元神浩气,这怎么都得一两年时光。 可此时李轩不知什么缘故,直接跨过了这天位之门。 敖疏影心想这是朝廷册封的缘故么? 理论来说,朝廷的大帝封诰,确实能让李轩一步登天,直接跨过数个位格,成就高品神位。 以大晋如今的龙气强度,李轩至少都是上品神将的位格。等到未来信众增长,神力稳固,就可坐实帝君位格。 可如此一来,就是完全放弃肉身,走香火神道之途,弊大于利。 古往今来,可没有一个香火神,能在帝君位上做得稳当。如那紫微,勾陈,青华,南极,无不都是本身的修为武力就霸道已极,神道帝君之位,不过是增广其势。 李轩现在的模样,也不像是一个神道帝君。 李轩却来不及答话,只因这一瞬,一个沉冷的声音蓦然遥空传至。 “你就是那个大晋汾阳郡王?方才斩朕使者之人?” 他身前的冰层轰然破开,一条巨大的鲲鹏从海内轰然跃出. 那就仿佛是一条放大数十倍的蓝鲸,躯体足达三千丈,其势恢弘霸道,像是一座从海中拔起的大山。 这鲲鹏张开血盆巨口,一口就将李轩吞入到腹内。 “区区凡人,也敢犯朕之天威?” 不过就在下一瞬,这鲲鹏的腰背处,就现出了一片凄厉的雷电刀光。 那是李轩的‘割龙刀’,几乎将整个鲲鹏的躯体一分为二,整个割断。 那鲲鹏瞬时变化,化作了无数的水流,一条条细小的鲲鹏,朝着李轩凶猛撞击。 它们不但在冲撞,更在操控李轩体内的血液,使之蒸发流散。 不过鲲鹏大帝的沉冷语音,则明显含着些许讶异:“凡人,你的练气术,居然已经接近法准?” 儒家的浩然正气,源自于古代练气士。 这鲲鹏大帝并未经历过儒门昌盛的年代,在他眼里看来,李轩修持的浩然正气,不过是练气术的一种。 而李轩的琉璃浩气,则等同于神境武意,距离极天法准已经不远。 李轩则面色寒漠,此时他的刀意则幻化千万,与那些鲲鹏轰鸣撞击。 同时他的神识,正在极力的寻觅锁定着鲲鹏的真身方位。 此人虽然对他出手,可其真灵意识却不在此间,而是在数百里外,远距离操纵这些水流作战。 如果不能寻到此人的真身方位,他哪怕有斩杀极天的手段,也难伤此人分毫。 那鲲鹏也发现了他的企图,顿时朗声大笑:“在这片大海,朕无所不在。” 这句话明显是从海底深处而来,可随后他的语声,又来自于九霄之上:“在九霄之中,朕亦无所不存。” 就在下一瞬,李轩忽然眼神一厉,蓦然一刀横斩空际。 而此时他的本命灵宠,神血青鸾牛郎也发出了一声厉鸣,分毫无畏的探爪前抓! 那云空中,赫然穿出了一头巨大的黑鹏。 那实质是由黑气所化,伸展出巨大的爪子,抓向了神血青鸾。 不过这黑鹏,先是被李轩的雷光电刀一刀劈散,随后又被神血青鸾裹挟狂风雷霆的爪子轰碎。 李轩拘拿也先残灵,从中受益最大的,其实是神血青鸾牛郎。 那鲲鹏大帝随后又操纵天地云气变化,在云空形成了一尊巨大鲲鹏。 它似欲扑击而下,可随后又冷冷的看了一眼北面。 在那边正有一道赤色雷霆,向此间穿梭而至。 那是一辆辇车,车上载着一位文士,裹挟无穷威势碾压而来。 “你运气不错,今日就到此为止。” 那巨大鲲鹏冷冷的看着李轩:“不过等着吧,三日之后朕当率千万水族,以无边大潮,先踏平登州!你敢斩杀朕之使者,朕就让你们万倍偿还。” 就在这一句之后,那巨大鲲鹏轰然消散,散于虚空。 李轩冷冷看着这一幕,然后唇角微勾,微含不屑:“蠢货!” 第七八五章 乐芊芊的嫁妆 少傅于杰驱车而行,很快就来到了李轩的身侧,他眼神阴翳的看着前方那广达七百里的‘冰墙’。 “丧心病狂!” 于杰的瞳孔一张,竟使那七百里冰墙都在这刻碎为冰尘,飘散于空。。。 他随后侧目望着李轩,发现后者正做若有所思之态。 于杰就微一扬眉:“汾阳王这是在担心三日之后?这可不太像你。其实大可放心,别人我不敢保证,可老夫却一定会在此事上与你共进退。朝中诸位辅政大臣,也大多都明知厉害,不可能向这畜生妥协。” 李轩醒过神,就笑着摇头:“多谢少傅,不过这所谓的鲲鹏大帝其实不足为患,他应该没有再犯境登州的机会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的躯体已化为片片星光:“这三日我另有要务需要处置,劳烦于大人帮我坐镇朝堂。” 当李轩的身躯由星光转化人形时,他已经返回到了‘天刑台’空间。 这里说是‘天刑台’已经不合适了,李轩的‘玄黄天庭’已经气象初成。 毕竟昔日神农炎帝的‘南天宫’,都只有这片虚空的四分之一大小。 李轩首先去了他建立的‘工程院’,冷雨柔的炼造工坊就在这边。 这工坊占地将近七百亩,有着足足七个不同功用的实验室。 当李轩来的时候,冷雨柔正在与墨门钜子墨长生,还有当代鲁班等人在临时打造的水池中,试验着空泡子弹。 “这些子弹的射程看来还不错,能否在这两日内量吗?” 李轩在冷雨柔的身后静观了一阵,发现冷雨柔借助‘符文线膛击针枪’轰出的这些子弹,基本都有着三百二十丈的射程。 这让他的瞳孔微亮,这个射程虽然不是很理想,可基本够用了。 李轩麾下的天兵,可不是单纯的火枪兵,在驾驭乌金天甲的情况下,它们的近战能力普遍都在六重楼境以上。 “每颗子弹的造价是九十二银元。”冷雨柔看了眼李轩的脸色,就撇了撇嘴:“还有,穷尽我们整个神器盟的匠师,也只能每天制造大概五万三千颗。” 她知道以目前的成果,从李轩口里拿下大单的希望不大。这种空泡子弹的造价,已经超出普通的金属壳子弹五倍了。 一把新式‘符文线膛击针枪’的造价,也不过两千两左右。 关键是她自己也不满意,实在太浪费人力了,神器盟现在多的是赚钱的生意,没必要把匠师耗在这苦力活上。 李轩果然摇了摇头:“继续研究吧,如果能把子弹的成本降低到四十两,生产速度也能提上来,我可以预定五百万发。” 他其实不觉这造价太贵,如果能击垮深海大军,东海龙宫一定舍得买单。 那边的底蕴其实不逊色于金阙天宫,甚至更有胜之,十亿二十亿都能拿得出来。 可这个制造速度,实在太蛋疼了。 三天的产量,都不够他麾下天兵开火四轮。相对于那数以百万计的深海大妖来说,这点子弹就如杯水车薪。 不过这次虽然指望不上,以后却未必用不着。 这叫有备无患—— 李轩随后又化作星光闪逝,来到了一号‘太阳神炉’的内部。 乐氏夫妇就在此地,正借助这里的核热之力炼造器械。 当李轩穿空至此,乐怀远就蹙着眉,往他看了过来:“剑就在那边,你自己取吧。” 李轩是将这两位当成未来的岳丈岳母看待的,他笑容可掬的一礼:“多谢二位,这次情非得已,请二位见谅。” 乐氏夫妇曾经向他交代过,二人炼器时,容不得外界惊扰。所以这次,是他违约了。 李轩随后侧目,看向了附近插着的一排造型奇异,灵气萦绕的仙剑。 这些剑都没有剑柄,它们或狭长,或厚重,剑身之上,则都篆刻有十二元辰的异兽灵纹。 所谓六合,子与丑合土,寅与亥合木,卯与戌合火,辰与酉合金,巳与申合水,午与未合土。 这十二把仙剑,各自对应着十二元辰,也即十二地支。 去年劫掠东岛之后,李轩原本只欲请乐氏夫妇为他炼制六口仙剑。 可数月前李轩从大司命手中强夺‘诛神令’,成功取得周天星斗大阵二级权限,祭炼‘周天星斗神铁’的速度暴增六倍有余。 于是李轩一口气,将仙剑的订单增加到了十二口,准备一步就位,将自己的‘六合诛仙剑图’推升到直接凝聚‘极天法准’的层次。 不过李轩望见那十二口仙剑之后,还是略觉意外:“居然都炼成了?” 他本以为这次,最多能拿到六口成品仙剑。 李轩当即抬手一引,那十二口剑器就都陆续飞空而起,盘卷在了李轩的身侧。 一瞬间无数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在李轩的体外生成,它们纵横交错,重重叠叠。 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错愕之意。 他一是讶异于这些剑气聚合的磅礴威势,在没有阵图配合的情况下,居然就有凝聚极天法准的趋势;二是震撼于这些剑器,居然都已全数完工。 李轩知道‘太阳神炉’的温度很高,核聚变炉需要至少上千万度的高温才能做到自我维持。 这骇人的高温,足以将任何凡铁汽化,也可以让任何器物炼造变得更容易。 可就在半个月前,这十二口剑中的八口,都仍处于剑胚状态。 更不用说乐山夫妇如今除了炼剑,还负责炼造几座太阳神炉的关键零件。 就在一瞬之后,李轩的眼内又现出几分惊疑之意:“这是,混沌五元之气?” 这是‘先天混沌之气’衍化五行之后的产物,他那具分身的‘七窍玲珑炉’,就是以混沌五元之气作为主材。 这乐氏夫妇二人居然拥有这个等级的天地奇珍,还用在他这十二口仙剑上了。 难怪这六合仙剑能够速成—— 据说‘先天混沌之气’这种东西可以化作任何物质,可弥补任何法器仙器之缺,也可将之强化提升。 ‘混沌五元之气’虽然效果差了一筹,却有着近似的效果。 “你倒还识货。”乐怀远手抚长须,神色自得:“小子,我与你玉姨纵横天下三十五载,去过天南地北无数地方,也给人炼造了不知多少法器,多少还是有一点底蕴积蓄的。这些‘混沌五元之气’,就算是我们给芊芊的嫁妆了。” 他对面的乐夫人,却脸色一黑:“在说什么呢?什么嫁妆?我可没答应把芊芊许给他。这些‘混沌五元之气’,都是要钱的。” 乐怀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可随后他也冷冷的注目李轩:“我知道你那六合诛仙剑图的十二口主剑,品质越高越好,剑身越强韧威力越大,所以便做主将‘混沌五元之气’给了你。 可如果你日后让芊芊受半点委屈,我们夫妇拼尽一切,也要让你付出代价!” 他二人对于李轩,原本是没好脸色的。 不过乐怀远近日观李轩之意,竟是打算正儿八经的将乐芊芊娶过门,而非是当成情妇,妾室对待,倒是让乐怀远大为改观。 虽然他心里还是无比憋屈,为女儿不值。 可乐芊芊一颗心都系在李轩身上,怎么掰都掰不回,如之奈何? 李轩则喜不自胜,有了二人这句话。乐芊芊就是他掌中之兔,跑不掉了。 接下来无非是怎么下手的问题—— 他随后无比郑重的朝二人一礼:“二位言重!芊芊她蕙质兰心,温柔敦厚,李轩得其倾心,是莫大的福份,岂敢欺侮辜负?” 接下来,他就袍袖一拂,使得那面‘六合诛仙剑图’显化于头顶之上。 那环绕于他周身的十二口六合剑,也都纷纷穿空而起,融入至剑图中。 这一刹那,而剑图内的三千七百多道剑气都滋生变化,一齐发出了嗡鸣之声。 它们纷纷收缩,变得更加坚韧,更加锋锐,也更危险。 李轩清晰的感应到,名为‘斩杀’,‘诛灭’的极天法准,正于剑图之中生成。 第七八六章 来吃生鱼片了 “你就这么给他了?” 一刻之后,当李轩告辞离去,乐夫人就略含不甘的抱怨道:“这未免太便宜了他。” 乐怀远则是神色复杂:“不给他还能怎样?此子野心勃勃,图谋天帝之尊。。。一旦事败,必定牵累亲友,芊芊她助此子斩杀燃灯佛化身,已经脱不开关系了。你我也都在他的船上,难以割裂,如今之计,只能尽力让他这艘船更大更稳。” 乐夫人张了张嘴,却哑然无言,最后她一声轻哼:“可你刚才说什么嫁妆?恨不得把女儿送给她似的,未免让他看轻。” 乐怀远则不禁‘啧’了一声:“此子的人品还是过得去的,那罗烟无依无靠,可他何时轻贱过了?且我不这么做,难道让他们这么不尴不尬的拖着就是好?你别看芊芊平时满不在乎的样子,暗地里却不知多伤心在意。 何况那家伙野心归野心,能力方面确实不俗,这天庭已经气象初成。你我现在不让芊芊称心如意,等到那人渣身边女人越多,芊芊就更没地位。” 乐夫人再无话可说,只能一声轻叹。 她想这桩事,只能怨自家的芊芊不争气。 ※※※※ 李轩已经借助斗转星移,来到了凌霄宝殿。 当他的身影出现于殿内,等在这里的绿绮罗顿时眼现出一抹亮泽。 她凝神看着悬浮于李轩身后的浩大剑图,还有内中流转的数千道犀利流光,眼神惊疑中含着欢喜:“你的六合诛仙剑图已经成了?” 她感应到里面的‘斩杀’与‘诛灭’之法。 这两种法准是不同的,‘斩杀’更多针对活着的事物,将之杀死;‘诛灭’则是针对一切物质,将之诛灭。 朱明月的的‘斩灭’算是二者的结合,作用的范围更广,可六合诛仙剑图的极天之法更加专注,也就更加的强力,威势更增三分。 这六合诛仙剑图对李轩的意义是不同的,割龙刀与浑天镇元鼎虽可令李轩身拥极天之力,却受限于他自身的法力不足,用不了几次。 此时李轩虽以一位阿罗汉的舍利炼化‘外丹’,拥有了完整的天位之力,却不能根本性的解决问题。 ‘六合诛仙剑图’却是自成体系,自具自足,不会对李轩造成额外负担。 决定这两种极天法准使用时间的,只有剑图内部剑气的多寡。 李轩至今已凝练了三千七百道‘正反六合诛仙剑气’,足以支撑三到五刻时间。 对于一场极天层次的战斗来说,这已经够久了。 高手相争,胜负往往只在几个回合之间。 可惜的是,他们没法找到更多的天地胎膜。‘六合诛仙剑图’的另外两种极天法准‘陷杀’与‘无垠’还无法成就。 ‘六合诛仙剑图’无疑是一种昂贵的修行法门,李轩现在的投入就已达五万万,可它贵的有道理。 “我也是没想到,乐叔父手中会有几缕‘混沌五元之气’,居然赶在了此战之前,将十二口剑器全数炼成。” 李轩得了乐怀远的好处,又提前拿到了芊芊的嫁妆,就果断改口叫‘乐叔父’了。 于此同时,他也在扫望着汇聚凌霄殿内的诸人。 在李轩的左侧,是‘月卯神将’太冲元辰,‘监刑神将’伏友德,‘天刑神将’兰御,‘先锋神将’邱福,‘金德神将’真佑,以及被捆在一角,还未得他册封的‘伏虎神将’张定边。 李轩的右侧,则是中流居士,绿绮罗,九尾涂山君与罗烟这四大极天,还有薛云柔,独孤碧落与敖疏影三人。 不知不觉,他的羽翼已日渐丰满—— 罗烟此时也侧目看着他:“李轩你把我们召集至此,是为何事?” 李轩正欲答话,后方就传来了江含韵的声音:“深海鲲鹏妖帝今日犯境登州,说是要朝廷册封他为水德元君王夫与帝君尊位,如果朝廷不给,他将在三日之后率数百万深海妖兽,水淹天下。” 随着这语声,江含韵与梦清梵一前一后,走入了进来。 梦清梵看着凌霄殿内的众人,本能的就觉心虚,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铁面罩。 不过殿内人等都无心关注她,他们闻言后恍然大悟,然后都眼神异样的在李轩与敖疏影之间来回扫望。 敖疏影是慷慨飒爽之人,可此时也不禁脸面微红。 李轩则是处之泰然:“我方才斩了那妖帝的使者,又在登州与他战了一场,他说三日之后一定卷土重来。” 中流居士闻言微愣,随后一声轻哼:“蠢货!” 他想这鲲鹏妖帝,难道没听说过燃灯化体在凡界被斩灭一事? 或是以为其直追金翅大鹏的遁法,还有那可与大洋合一的水法神通,就可让他人无可奈何? “确实愚蠢。” 李轩微一颔首,目中却现出了一抹厉泽:“不过这鲲鹏妖帝的身后,还另有一股力量。那几百万深海水族食量极大,如果食物不足,它们势必得自相残杀殆尽。” 那些体型庞大的深海水族,每天的食量都极其夸张。 在天地间寒潮肆掠,食物大减的情况下,这些水族哪怕每日勤奋捕食都难以养活自身,何况是日日参与作战。 九尾涂山君若有所思:“是扶桑大帝吗?” 扶桑大帝也称东华帝君,是昔日二代与三代天庭的男仙之首‘东王公’,东瀛高天原的‘天御中主尊’。 当今东瀛之地,那一群邪神,如天照大神,月读命,须佐之男,伊邪那岐,伊邪那美等等,都是这位扶桑大帝的子子孙孙。 涂山君仔细寻思,认为此时能够拿出足够的粮食助鲲鹏妖帝维持大军的,也就只有东瀛那边了。 可涂山君的眼中,却也含着惑然之意:“可这位扶桑大帝素来低调谨慎,隐忍至极。” 这位扶桑大帝,在道门中的地位其实挺尴尬的。 只因这个世间,还有另一位身列六御的‘东极青华大帝’。 只说此人的帝号,可能无人知晓。可说到‘东皇太一’,‘太乙救苦天尊’,‘青玄九阳上帝’,却是大名鼎鼎。 据说那是东皇太一的残灵所化,拜入在一位道祖门下,是世间最接近圣人位业的帝君。 扶桑大帝也号称东华大帝,曾在昊天支持下攻略东天,试图取东皇太一而代之。 可如今这位在道门当中却是无依无靠,所以谨小慎微,不敢轻易得罪人。 “应该是东瀛神系,至于是何缘故,与我们无关。” 李轩不甚在意的一拂袖:“这次将诸位召集至此,就是为了鲲鹏犯境一事。此人谵妄,朕必欲除之!还有那东瀛诸神,这次也犯了朕之大忌。” 在场的众人都精神一振,都听出李轩语中暗含的滔天杀意。 ※※※※ 一日之后,天宫大司命驾驭‘子午宙光盘’航行于东海之上。 由于西安那边的战况仍旧危如累卵,所以她这次东行,就只携带了她的弟子紫微宫主问是非。 此时的问是非,就立在宙光盘边缘处,透过这里的水晶窗眺望前方海面。 “师尊,那位鲲鹏大帝的开价实在太高,我们承担不起。且此人志在两江五湖四海,掌握天下水系,与我们并非一心。” “无所谓。” 大司命的神色淡然:“条件我们可以谈,谈不拢也可合作。如今天下水系都在龙族之手,是李轩的左右臂膀,这位如果真能成为水德元君的王夫,那就是断李轩一臂。那位鲲鹏大帝也一定不会满足成为水系之主,这有助于削弱大晋龙气。” 她眼含无穷冷意道:“且鲲鹏大帝的身后,实为当今妖族第一人‘鲲鹏祖师’,是此人留于凡世的分神化体。李轩已经深深得罪了燃灯与佛门,再与深海妖族为敌,他将永无宁日。” 问是非微微蹙眉,心想自己的师尊可能是有心魔。 为诛除李轩,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与鲲鹏祖师这样的人合作,只会与虎谋皮。 他随后摇了摇头:“可师尊此举,只会让秦皇元封进一步开裂。” “暂时而已。” 大司命不甚在意道:“鲲鹏大帝与大晋朝廷之间的冲突无可调和,所以两日之后,鲲鹏大帝一定会出兵登州,这就是沂王与我们的机会所在。所以这次即便谈不拢,我们也可东西呼应,借力一举打破封锁——” 就在这个时候,她发现紫微宫主竟然定定的看着窗外,面色苍白如纸。 大司命循着他视线看了过去,然后她也瞳孔微张,不得不双拳紧握,压制住浑身的颤栗之意。 就在此刻,距离他们大概三百里的所在,正有五艘庞大的云中战舰穿空而出。 不过更让大司命心惊的,是立于天南地北的十余个身影。 其中大司命认得的,就有李轩麾下的四位神将,四大极天。 他们正将法力伸展开来,覆盖着天地苍穹。 就在这一瞬,李轩的身影,从他的旗舰飞空落下,坠落于海面之上。 一瞬之间,无尽的寒力从李轩脚下四面扩张,顷刻之间就覆盖数百余里。 这寒力不但将海面冰封,也将水下冻结。 李轩本人则手按着腰刀,以睥睨之态俯视那冰层之内。 “何需等到三日之后?李某今日就来尝一尝将你做成生鱼片的滋味。” 第七八七章 羽翼初成(求月票) “加上罗烟,此人麾下至少有四位极天,拥有极天法准的人物,则高达十人以上。” 子午宙光盘内,紫微宫主问是非的目光在空中众人身上梭巡,他的脸色难看无比:“师尊,此人羽翼已成。。。他如欲铲除沂王与我们金阙南宫,怕是在反掌之间就可抵定。” “他不敢!” 大司命当即一声轻哼,目中显出一抹猩红之意:“佛门岂容此子猖狂?且他真敢这么做,那就是逼我鱼死网破。” 如果既定的历史无法维持,不能履行,那秦皇元封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问题是,此人借助秦皇元封庇护,势力与日俱增——” 问是非还想要说什么,却望见远方的冰层之下,蓦然传出了‘轰’的一声炸响,震人耳膜。 无数的冰块溅射纷飞,同时一头巨大的鲲鹏,在冰面之上显出了形状。 而在那三千丈鲲鹏的周围,则是以惊人高速流转的水液,由此产生高温,对抗着李轩的寒封之力。 那巨鲲同时张开血盆大口,朝着李轩发出雷一样的震吼。 “这区区‘镇压’法准,加上还未至极天的寒封之法,居然就想困住朕?区区虫豸,你这是想惹朕发笑吗?” 那音浪裹挟狂风,狂扫了一百里地域,威势滔天,欱野歕山,同时也饱含着讽刺之情。 子午宙光盘内的问是非却一阵发愣,他的眼中饱含着不可思议:“他出来做什么?为什么要从海中跑出来?他是疯了还是脑子里面进了水?又或是蠢到以为他一人之力,能够与李轩麾下这几大极天对抗?” 鲲鹏大帝的‘水汽’不但可融入大洋,也可融入九霄云气,让他无所不存,无所不在。 他还可变化大鹏,遁法超绝,一扇翅即可扶摇直上九万里! 他更有鲸吞天下之能,吞纳万物;同时身具无边巨力,撼天动地! 这样的一位存在,原本是最难应对的极天。 让人找不到,追不上,打不动。 只需这位极天大妖潜藏深海与冰层之内,那么谁都奈何不得。 可这位鲲鹏大帝,却偏偏从冰层之内跑了出来。 问是非简直无法理解这位鲲鹏大帝的思维。 “不对!” 大司命也同样失神,她在不知觉间将十指指甲都深深扣入了肉内。 她遥空看着云空之中立着的几人,目中现着惊悸之意。 “混淆,迷幻,心灵,神权——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我无法辨知的极天之力。这不是鲲鹏犯蠢,而是他的心智已经被蒙昧,无可奈何。” 大司命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江含韵的身上。 尤其是江含韵身侧的那枚‘神力法螺’,大司命认得是心月莲菩萨的那件神宝。 这件神器有着‘强化’一切力量的极天法准,尤其适合这种大规模的战斗,可以将己方所有参与者的修为,乃至法准,都提升小半个层次。 她的弟子没有说错,李轩现在的势力,是越来越强大了。 大司命不由想起了金阙天章,没有此物之助,金阙天宫也就失去了控御天下诸神的名份,失去了与李轩对抗的力量。 就在大司命思绪电闪之际,远处虚空中忽然传出了一声爆鸣。 那是鲲鹏大帝与中流居士等人的恢弘巨力交锋碰撞,使得冰面崩裂,虚空震爆。 可仅仅第一次交手,那只巨鲲就已重伤肺腑,浑身上下血流如注。 他整个躯体都在熊熊燃烧,兰御的斩仙铡刀在巨鲲的右肋部位斩出了一条巨大伤口,江含韵的无匹拳势几乎轰穿了他的心脏。 而稍逊于此的伤势,在鲲鹏大帝的身上还有三处。 李轩的割龙刀更是斩入他的眼仁之内,完全切断了他的视觉。 伏友德的浑天锁,则密密麻麻的覆盖巨鲲的身躯。 鲲鹏大帝的法力浩大无垠,还可吞纳天下万物,灵力真元。 可当海面之上整整十二种极天之法施加其身,即便是鲲鹏大帝也无法将之吞吸,转化。 这剧烈的痛苦,不但让鲲鹏大帝发出了凄厉的哀嚎怒吼,也让他的意识恢复了几分清醒。 直到这个时候,鲲鹏才意识到自己险恶的处境。 他虽然已失去了视力,可他的神念,却已感应到在场十余位强大的极天气息。 更让鲲鹏惊悸的是,此时正有一座无比巨大的剑阵,正由上空处压落下来,要将他的神识躯体都收入其内。 “痴心妄想!” 鲲鹏大帝的神念剧烈波动,然后一声冷笑。 它将那庞大的躯体猛地一甩,把那些覆盖于他躯体之外的锁链强行震散,然后整个三千丈巨鲲之体都化为水汽,飘散于空。 “你们这些自不量力的杂种,混账,杂碎!在这凡界,谁都休想杀死朕!谁都别想。” 鲲鹏大帝的语声看似冰冷沉静,却含着歇斯底里,怒不可遏。他化身的纯白水汽则无孔不入,穷尽一切可能的往四面飘散。 ——只需能有一点水汽从这个包围网逃散出去,他就可与这片大海合为一体。 那个时候,谁都无法将他杀死,也无法将他击伤。 这十几个畜生,混账,也将为他们的行为付出代价。 尤其那个李轩,鲲鹏大帝发誓将用他的牙,撕碎李轩的每一片血肉,品尝仇敌的滋味。 可接下来,鲲鹏大帝的意识一个恍惚,然后又被一股剧痛唤醒。 那是一位身着‘六道伏魔甲’,有着狐族气息的少女,一拳就砸碎了他胸腹中的七颗心脏。 水德元君敖疏影则出现在他的头部,她同样赤手空拳,可其拳力更胜前者,震得鲲鹏大帝的神念巨颤,血肉崩离。 这两股磅礴巨力,让他的浑身骨骼一阵‘咔嚓’作响,似已不堪重负。 此外他的身上还多出了七道不知来由的伤口,都是深可见骨,损及了他的元气。 鲲鹏大帝对这些伤势却无心关注,他发现自己的视力已经恢复。 可他眼前的世界,再非是那片他熟悉的大海,而是一片黑色无垠虚空。成百上千的剑气环绕于空,那十几位危险的身影,则依然环绕左右。 鲲鹏大帝的瞳孔中含着惊异,也含着丝丝的绝望:“这是?” 他意识到了自己,已陷入到了死局当中。 这十余位极天与准极天层次战力,不会让他有任何机会从此地逃离。 这座庞大的剑图,也将使他任由宰割。 “这是朕的六合诛仙剑图!” 就在距离一里之外,李轩抬手一指,那十二口六合仙剑都对准前方的巨鲲。 那三千七百道‘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则是一分二,二分三,化作成千上万,都遥空对准了鲲鹏。 “朕其实很想知道,是谁给了你勇气来觊觎图谋朕的妻子,朕的神位?不过无所谓了——” 随着李轩的一个意念,那成千上万的剑气潮涌而下。它们裹挟着‘斩杀’与‘诛灭’的法则,冲击着这只巨鲲的躯体,斩割着他的血肉。 那就好像是成千上万的食人鱼,虽然躯体细小,却能吞食巨象。 在短短一瞬间,这些剑气就已‘吞噬’了巨鲲将近十分之一的躯体,身体各处都现出了森森白骨。 鲲鹏大帝不甘这么死去,他在周围十几极天与准极天战力的牵制镇压下,强行变化成一头黑色大鹏,朝着六合诛仙剑图的边缘猛烈撞击。 他的大鹏之躯更加庞大,长达五千余丈,两翼则展开三百余里。 那就仿佛神话传说中‘及其化羽垂天,抟风九万,振鳞横海,击水三千’的威势。 只是这‘六合诛仙剑图’是以天地胎膜为主材。 此时的李轩以‘浑天镇元鼎’镇压其中,以‘昊天神印’封锁于外。 这黑色大鹏连续撞击了五次,都未能将这剑图撞出哪怕一点裂缝。 而在每一次撞击之后,黑色大鹏的力量就会削减三分。 在场以李轩为首的众多强者,正从容不迫,配合娴熟的轰击斩割着鲲鹏大帝的躯体,灭绝着他的生机。 他们有条不紊,分工明确,就像是在宰杀一头牲畜。 这也更使鲲鹏大帝绝望,他又试图变化躯体,把自己化身水液,逃离这些人的轰杀宰割,可这于事无补。 那些‘正反六合诛仙剑气’,正精准无比的将他的血肉一点点剥离,一点点诛灭。 而此时在六合诛仙剑图的南侧五百里,大司命立在‘子午宙光盘’中。她的一双手忽而紧攥,忽而松开,面色挣扎,迟疑不定。 ‘紫微宫主’问是非知道他的师尊是在犹豫,是否要出手助那位鲲鹏妖帝脱困。 大司命毫无疑问是想要鲲鹏妖帝活下来的,只有如此,才能将朝廷,将李轩的力量牵制在沿海一带。 问题是这其中的风险,李轩身边的极天与准极天战力高达十余。 他们可能非但没法救人,反倒将自身也卷入进去。 问是非随后又将目光侧移,看向了一百五十里外远站立的一个身影。 那正是罗烟,她没有随同李轩进入六合诛仙剑图,而是虚空浮立于百余里外。 她在那边背负着手,一边对那六合诛仙剑图施加着层层叠叠的封印,一边神色冷漠的遥望此地。 “给我想清楚了,大司命!” 罗烟的唇角,含着几分讽刺与不屑:“我知道你有恃无恐,李轩他确实不会宰了你。可我保证,你今日如敢越过雷池一步,我罗烟必斩杀你那金阙南宫一人。 就如你身边的这个弟子,我可以确定他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别以为这是威胁,我不是李轩,是紫蝶妖女,凡世之间的规矩道德对我而言如同浮云。” 大司命的脸色已一阵发青,她眸中怒火滔天,似能燃烧一切,最终却沉默不语。 问是非的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可他知道罗烟是真有这份能耐。 继承心月莲的‘心灵’与‘封印’之后,这个紫蝶妖女,已经是当世最顶尖的人物,是只需真元积累足够,就可一脚跨过极天门槛的绝代高人。 也就在这个时候,问是非的神色微动,看向了远方天空。 他发现那座‘六合诛仙剑图’已经轰然打开,李轩的身影当先从内走出。 问是非很快就注意到李轩的右手,他竟然提着一片巨大的森白色骨骼。 看其形状,竟仿佛是一只巨型鱼类的庞大尾骨。 问是非心神惊悸,心想这难道是鲲鹏妖帝的骨骼? 他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就在片刻之后,一尊巨大的鲸鲲骨架,被李轩从‘六合诛仙剑图’内一点点的拖拽了出来。 大司命没有继续看下去,在那长达三千丈的巨型骨架被拖出将近一半的时候。这位金阙南宫之主就一声轻哼:“我们回去!” 她驾驭着子午宙光盘,一瞬间就化为金光,消逝于天际云霄。 此时宙光盘内的师徒二人,心情都沉重之至。 问是非的身体内,甚至生出了浓郁的无力感。 他不知金阙南宫的前道何在,未来又该怎样去对抗李轩。 就在问是非心情沮丧之际,李轩正将那长达三千丈的巨鲲骨骼,送入到他的玄黄天庭。 三千丈也就是十八里,可现在的玄黄天庭南北不过四十里,东西才三十里,又不像是以天地胎膜祭炼的‘六合诛仙剑图’,可以大小随心变化。 所以这巨鲲骨架被送入进去之后,只能极限的卷曲脊骨。 可即便如此,这骨架还是将这‘玄黄天庭’内的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甚至还压倒了不少房屋。 冷雨柔第一时间从天庭内部跑了出来,她的语声匪夷所思:“你把那头鲲鹏妖帝给斩了?” 她的神色既有失望,也有惊喜。 冷雨柔失望的是那‘空泡子弹’的订单可能落空,惊喜的则是这鲲鹏妖帝的骨架。 这东西可是绝佳的材料,无论是用于炼器,还是用于机关术,都可以造就出可怕的杀器。 李轩则凝神看着她:“五个月内,不惜成本,不惜代价,用这鲲鹏骨骼当做龙骨,给我打造一艘云中战舰。” 冷雨柔不由蹙眉,其实她更想用这鲲鹏骨骼打造机械傀儡。 不过机械傀儡用不到这么多的极天鲲鹏骨,拆散开来确实可惜了。 可如果以这极天鲲鹏骨做战舰龙骨,她甚至可以在这艘史无前例的巨舰上堆彻至少三十门‘电磁炮’。 她稍稍凝思,然后狐疑的看着李轩:“不惜成本的话倒也不是不行,不过你有这钱吗?这至少得五万万银元的材料。 我知道你最近在南天宫的库房里面又发了一笔横财,可里面的绝大多数东西没法换成现银,造舰时也用不上它们。” 李轩却唇角微扬:“这你就不用管,资金与材料,我稍后就有!” ------题外话------ 明天要参加评职称的面试,所以今天只能更这四千字大章,明天中午请大家见谅。 第七八八章 阳阳神刀天下无敌 在渤海湾,东海龙族三百余万大军正顿兵固守于这片位于两个半岛间的狭小海域。 此处看似平静的海面之下,是一条长达数百里,堵塞着整个渤海湾的巨型冰墙。。。 这冰墙的最窄处都达一百丈宽,高则达五百余丈,几乎接触海面。 还有成千上万的巨龟分布于冰墙之上,它们把头颅藏于坚固的龟甲中往外喷吐寒息,使得这面气势恢弘的冰墙在成千数万头巨大海兽撞击下持续修复,稳如磐石。 有时候这些巨龟也会把它们的头从甲里面探出来,迅如闪电般从敌人身上撕咬下一块血肉。 在这面冰墙的前方,一头头长则百丈,短则八十余丈的凶猛蛟龙,还有那一只只足有五层楼般的巨蟹,正在这深达六百丈的海底深处,与一头头体型更加巨大的海兽激烈搏杀。 那面冰墙的存在,只是为防止这些深海巨妖往渤海湾内进一步渗透。可东海龙族要想真正阻拦住这些来自于深海的水族,就只有依靠他们的爪牙,他们的身体,去搏杀,去撕咬。 此时也有一些灵智浅薄的深海水族,试图从海面上绕开东海龙族的庞大军阵,绕开那层恢弘冰墙。 不过它们往往游到距离海面不到一百丈的浅海,整个躯体就会轰然爆炸。 此时如果李轩在,就会知道是压强的缘故。 浅海的水压与深海截然不同,故而深海水族的身体结构也与浅海水族截然不同。 它们中的绝大多数,都可凭借自身的妖力与修为调节肉身,适应压强,在深达六百丈的水下自由活动,甚至凶猛作战。 却只有极少数,可以进入到距离海面不到五十丈的浅海。 到了这个水深,就必须依靠它们当中天位水准的首领大妖,人为的制造压强,让它们适应浅海。 此时在海面之上,东海太子敖梦生神色疲惫的持珠而立。 他的手中是一只硕大的湛蓝色珍珠,内中云纹流动。它在吞吐天地元灵,与周围千里内的水汽云雾遥相呼应,如同一体。 借助着手中的神物,敖梦生不但镇压住了这海面之上的一切波潮,避免水下的那场大战,波及后方渤海与陆地,更使得海底之下的一百丈,一直都维持着正常的水压。 使得那接近千万之数的深海水妖,一直难越雷池一步。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敖梦生的面色也渐渐苍白,疲态更显。 “接下来由我来吧。” 龙王敖胜海的伟岸身影,蓦然出现在敖梦生的身后:“趁着鲲鹏妖帝未至,你可去稍作调息。” 敖梦生当即蹙起了眉,他略含不虞的看着自己的父亲:“父王何出此言?您现在伤势未愈,该休息的不是孩儿,而是父王您。” 就在二十五日前,他父亲敖胜海与鲲鹏大帝在东海与大洋交界处发生了一场大战。 最终敖胜海败北,被那只巨大鲲鹏咬下了肋间的一块血肉。 也是此战之后,东海龙宫不得不退守渤海。 龙王敖胜海闻言之后欣慰一笑:“为父之伤,伤于极天之法。哪里能是一时半刻能够修养好的?倒是你,真元亏虚之后,哪里还有力气来辅助为父作战?” 他随后又状似随意的拂了拂袖:“勿需忧心,你母亲已经在联络疏影,让她尽快返回渤海前来替班。” 敖梦生于是神色默默,将手中的‘镇水珠’,交还至敖胜海之手。 他心里对接下来的渤海之战,已不报任何希望。 如果不是疏影与那位未来的妹夫,给他们寻到了北海这条退路,他们东海龙族这次就已濒临灭亡之境。 “吾儿怎的如此沮丧?”东海龙王敖胜海唇角微扬:“此战胜负还在未定之天,那位鲲鹏大帝万不该做的是在夷平我东海龙宫之前,去招惹晋廷。 登州那场风波之后,大晋朝廷势必得出面干涉东海。无论是少傅于杰,还是六道司朱明月,都不可能坐视。这二人法力浩大,都有登顶极天之力。” 他没提李轩,是因这位汾阳王于情于理,都会对龙族施以援手。 其实早该向大晋朝廷求援,可敖胜海不到不得已,不愿让龙族失去自主之能,彻底依附于大晋朝廷。 龙宫主动向朝廷求助,与大晋不得不介入此战,不但意义不同,也会是不同的结果。 敖梦生却不甚乐观:“可我听说朱明月旧伤未愈,已经将近两年没有主动出手,全靠仇千秋,江含韵等人镇压六道司。少傅于杰虽是号称大晋第一人,却只是在凡人当中称雄,在水下不可能是鲲鹏妖帝的对手。至于妹夫——” 他本想说李轩连天位都不是,又能起到多大的作用? 可东海龙族的触角沟通外域,绝非闭塞之辈。 几个月前佛门被李轩强行逼服,心月莲菩萨被玄黄大帝斩杀于外域,燃灯佛以化身降临凡界之后,却被李轩纠合众多天位一同驱除。 如今又有传言,最近得受大晋册封,逐渐盛行于世的‘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就是李轩本人。 敖梦生曾经对敖疏影旁敲侧击,可他妹妹却是含糊其词,既没承认,也不否认。 如果他的未来妹夫,真是玄黄大帝,他是哪来的那么多天兵天将?哪来的那么多强者追随?又是如何击败心月莲的? 再者,这毕竟是水下的战争。 鲲鹏大帝的法力在这片海洋,是近乎于无敌的存在—— 就在此时,敖胜海神色微动,有些惊奇的看向海底。 敖梦生也发现情形有异,他同样往海底深处凝神注目。 他发现那些漫布于海底深处的水族大军,竟然在往西南方向溃退。 它们如潮水般的涌离了冰墙,往深海方向退离。 让人吃惊的是,就在不久之后,一头长约七十丈的深海白鲨可能是因饥饿难耐,一口就将旁边的一头五足黑鳗的头颅咬下。 然后那飘散开来的血液,让所有的深海水族都陷入混乱。 那些大型的猎食者们,开始疯狂的攻击吞咬着附近所有能够充饥的物体,它们甚至就连同类都不放过。 弱小的深海水族们,则是往深海地域疯狂的逃窜。 仅仅顷刻,这支原本气势凶猛,众志成城的水族大军就彻底瓦解,分崩离析。 “这是?” 敖梦生吃了一惊,眼中饱含不解:“奇怪,这些深海水族,是因何故退离?” 退走的时候,居然还自相残杀—— 敖梦生知道这些深海大妖大多都很饥饿,可那位鲲鹏大帝,不至于连这九百万深海妖军都镇压不住。 东海龙王敖胜海也同样疑惑不已,而就在父子相互对视,惊疑不定的时候,一团水蓝色的光华在海面之上凝聚,最终现出敖疏影的身影。 这是敖疏影以她的神力,直接投影于此。 “父王,就在一刻时间之前,轩郎他以玄黄大帝身份纠合麾下众多神将,于大洋深处斩杀了鲲鹏妖帝!” 她的这一句,让龙君父子的瞳孔微凝,现出了无法置信的神色。 鲲鹏妖帝已经死亡? 可在那大洋之内,谁能够杀得死他? 何况这样一位肉身元神,都已达至极天之尊,只有真元强度被秦皇元封阻拦于极天之前的存在陨落,那势必要引发天地异变的。 “此事我确定无疑,女儿也亲身参与。鲲鹏妖帝陨亡于剑阵之内,所以天地未有元灵之变,也未生成异像。” 敖疏影看了一眼他们父子二人的神色,就特意解释了几句,之后她才谈及正事:“女儿如今以神力降临于此,是因李轩他有一事,需要龙族协同。李轩已经与大晋诸位辅政大臣协商妥当,明日起天津会有二十四艘铁甲战舰,三百二十艘福船,十七万京营禁军攻伐扶桑。 东海龙宫需得调集一支大军,随行护送。除此之外,东海龙宫还得筹集三十万有遁空之能的将士,至少十二名天位与天庭大军一同,为扶桑高天原资助鲲鹏帝君粮草一事,向高天原问罪!” 敖梦生不禁瞳孔微张:“那么李轩可知蒙兀征伐东瀛时,曾经遭遇两场‘神风’一事?” 自昊天陨落以来,那位扶桑大帝就极为低调,事事隐忍。 可据敖梦生所知,这位昔日天庭的‘东王公’,一直都在积蓄力量,等待厚积薄发之刻。 那高天原中的几位扶桑神明都非弱者,可万年以来,扶桑如须佐之男,天照大神等等,从未踏足过中土之地。 而扶桑与高天原的力量,由蒙元时代的两次‘神风’就可见一斑。 那可是蒙元国力最强盛的时候。 敖疏影微一颔首:“我知道,可那位扶桑大帝做错了事情,就得付出代价,轩郎更不会让他们有第二次做错事的机会。” 敖疏影知道这父子二人担心什么,她稍稍凝思,还是决定透露几分李轩的成算:“我有幸见过罗烟晋升天位之后,与李轩的双刀合璧。以我料度,只需扶桑大帝不降临凡世,那么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天下无敌!” 敖梦生与敖胜海顿时瞳孔微张,‘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威名,当世谁不曾知闻? 第七八九章 鲲鹏宝山(求月票求订阅) 李轩斩杀了鲲鹏大帝之后,顺理成章的就盯上了这位大帝留下的财富。 这位妖帝的宫殿,就位于这片海面的下方。。。 那是一座海底山峰的顶部,距离海面四千丈。 这座山峰的内部空间有些类似于巴蛇王庭,里面被挖空作为殿宇,还有着四通八达的通道。 这位妖帝也是过于自傲,肆无忌惮了,日常就在此处号令深海水族,使得无数超大型的水妖出入于此,从而被李轩他们找到了老巢,将之一举诛除。 不过当李轩等人进入这座宫殿之后,却发现这座海底宫殿除了气势恢宏之外,就别无什么可说的了。 内部的一应殿宇都朴实无华,除了用于照明的夜明珠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甚至连金银都没有。 李轩也没找到鲲鹏大帝的财富,这座宫殿里的所有房间,都是空空荡荡的。 李轩无可奈何,只能在附近抓了一头接近天位层次的深海巨龟拷问。 这位也是一脸的茫然:“各位大仙,吾等属实不知鲲鹏大帝的宝库何在啊,这位妖帝是一年之前突然出现的。据说它在那座宫殿里面沉睡了上万年,直到最近才苏醒过来。 在这之前,我们深海水族谁都不知道那里面有一座宫殿,更不知道里面有一位帝君沉眠。我们当中没人在那座宫殿里面效力,自然也不清楚这位妖帝有没有宝藏。” 伏友德与兰御又抓来了其它深海大妖拷问,可结果都是一问三不知,其中的一大部分,都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大晋周边的近海大妖,大多都通晓汉话,可到了几千里外的外深海。这边的水族日常不需要使用汉话交流,自然也就没有学习的必要。 最后李轩无奈,只能把听天獒给唤了过来。 他发现这狗还是有一点用处的,六尾灵狐小雷虽然能预知凶吉,博知万物;可听天獒却能监听天下,感应心声。 此时听天獒的神通无疑更管用。 听天獒过来的时候,却很不情愿。它感觉这里的每一个女人,看它的目光就像是刀子一样,让它浑身瑟瑟发抖。 听天獒懊悔不已,它想自己明明是很聪明,很通晓人情世故的一条狗,怎么就混到了这个地步? 正因此故,听天獒这次额外的用心寻觅,它得让这些女人知道,自己对李轩来说是不可或缺的,你们趁早打消那些不该有的想法! 最终听天獒在那座宫殿前方五十里的一条海沟里面,找到了鲲鹏妖帝的宝库。 这其实不能算是宝库,而是一片由各种矿石,宝石与珊瑚等等堆积成的小山。 按照听天獒的说法,是这附近五千里的深海鱼类,会遵循远古时代强加于它们心灵与血脉当中的意志,将它们认为比较珍贵的东西都衔至到这个海沟。 日积月累之下,就堆积成了这么一座高达两千余丈的海底大山。 不过这座山目前也很难估价,里面虽然有许多珍惜的矿石,拳头大的夜明珠随处可见,可其中更多的是破铜烂铁,蚌壳鱼骨之类的随处可见。 这些没有太多智慧的深海鱼类,哪里能分辨什么东西珍贵? 它们只是将自己喜欢的东西往这里丢。 等到这些深海鱼类修为提升,有了足够智慧,也就能排除血脉中那股意志的影响。 李轩只能将这座大山搬到自家的玄黄天庭里面,等日后再加以清理估价。 在搬运完这巨山之后,李轩就在这片海面之上,册封张定边为‘伏波神将’。 原本是‘伏虎神将’的,传说张定边年轻的时候曾经独立斩杀十余只虎妖。 不过东海战后,李轩感觉自家天庭在水师方面略有不足,所以改成了‘伏波神将’。 昔日张定边在鄱阳湖大战中所向无敌,几乎独力将晋太祖斩杀,可见他的水战之能还是很不俗的。 之后李轩就开始指挥五艘云中战舰,还有他麾下的四万大军,往扶桑方向进发。 李轩还顺便看在那座鲲鹏宝山的份上,为听天獒消灾解难。 他首先应付的是罗烟。 听天獒最近倒是没得罪她,可罗烟获得‘心灵’法准之后,却看上了听天獒的本命神通。 她的‘心灵’法准,与听天獒的‘听天’之力相得益彰。 一旦听天獒日后成就天位,是可以让她的‘心灵’法准,得到极大增强的。 所以最近这些天罗烟正与敖疏影协商,想要让听天獒改换门庭,到她家的‘云烟阁’当灵宠。 可李轩心想这万万不能让罗烟得逞,否则那对自己,对他身边的女孩来说,都是一个莫大的灾难。 他的琉璃浩气,那时可就未必能顶得住罗烟的‘他心通’。 那个时候,即便几个女孩忍耐得了听天,李轩自己也会把他的这个兄弟做成火锅。 总之李轩连哄带劝,才让罗烟打消了这可怕的念头,转而打算从南京都城隍那里抱养三只小‘听天’,算是给南京都城隍解压了。 罗烟认为李轩说得对,灵宠这东西,还是从小养大比较亲。 正好她家的小平安,也能有几个玩伴。 李轩则是想,等到这几只小听天成长起来,他的琉璃浩气早就衍生‘法准’了。 不但能护持自身的念头,也能遮佑住身边的几个女孩。 罗烟之后是梦清梵。 这次讨伐扶桑,李轩依旧是狮子搏兔,必尽全力。 之前蒙兀东征时的两次‘神风’,也容不得李轩大意。所以江含韵依旧随行,梦清梵也就继续呆在船上。 这位时时刻刻都在关注着听天獒,目光如刀枪剑戟,吓得听天獒须臾都不敢离开它的御主半步。 可敖疏影也有蔫坏的时候,她记恨这狗前次漏了她的丑事,故意带着听天獒在梦清梵的面前晃悠。 李轩担心梦清梵真把听天獒给宰了,就找了个机会找梦清梵说话。 “清梵,这狗其实没有坏心思,它前次也是出于一片好心,你不如就饶了它一次?我可担保,这种事绝无下次,这狗其实嘴紧,如果不是贪嘴,被涂山君迷惑了心神,断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我也会盯着它的。” 梦清梵戴着面具,闷着声不说话。 她其实心里对这条狗,没有太多的怨气。 反倒是有那么一点感激的,要不是听天獒,自己估计都得一直当鸵鸟,还要给李轩当许久的‘坐骑’。 可她出了这么大的一个丑,总得恰当的表示一下自己的恼恨。 旁边的听天獒一直耷拉着脑袋,就像是跟随家长去给人致歉的小孩,低眉顺眼,一副懊悔不已,诚心诚意悔过的模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听天獒发现李轩居然已悄悄抓住了梦清梵的小手。 它不禁微微愣神,然后就想李轩带它来见梦清梵,到底是真打算帮它消灾解难,还是以此为借口,来接近梦清梵? 李轩的脸上则毫无半点异色,他满脸歉意道:“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清梵,我早该醒悟过来的。之前在宣府的时候,瓦剌大汗也先的那只金鹏,就是死于清梵之手吧?幸亏如此,否则我在南口关,未必还有时间组装那尊电磁炮。还有好几次,都是清梵你在暗中救护——” 梦清梵的面甲背后,却是面红耳赤。 她其实第一时间就想把手抽出来,可李轩的力气,此时竟已超出了她一线。 他牢牢握住,不肯放手。 梦清梵知道自己如果极力挣扎,势必得惊动这艘船上的其他人。 而李轩的这只手,更仿佛有着魔力,让她的娇躯发软。 “清梵,”李轩看着梦清梵,唇角不自禁的微微上扬。 他看梦清梵的目光,就像是看一只即将落入陷阱的小鹿。 不过就在他准备更进一步,准备让这小鹿陷得更深的时候,一道赤红色的遁光从远处穿飞,降临到这艘云中战舰上。 那是大学士商弘,他作为朝廷的使者,驾驭赤雷神辇前来。 李轩见到商弘的时候,就想这位大学士,怎么总是与自己这么不合拍? 看来改天还是得找个由头,将这位转任到地方上历练,锻炼一下他的治政之才。 此人三元及第,是正统的翰林官出身,却缺乏地方官的经验。 李轩认为汉唐时“不历州县,不拟台省’的规矩还是得捡起来,不能让翰林官直仕宰执成为朝中成规。 商弘不知李轩脑海里转的这些念头,他的神色严肃:“鄙人奉七位辅政大臣之令,受都察院之请,有数言问汾阳王。其一,汾阳王殿下可知昔日前元征伐扶桑,曾经两次遭遇‘神风’,数百万大军全军覆没?” 李轩闻言微一颔首:“知道,史书中有过记载。商学士你可回应朝中诸臣,妖帝鲲鹏,已被孤斩于大洋。” 商弘的脸,不由微微一凝, 数日前的登州风波,朝中其实也有些不知死活之辈准备跳出来,指责李轩擅杀鲲鹏使者,为朝廷引来大祸的。 可这次还没等风波形成,妖帝鲲鹏就已被李轩斩于大洋。 这位殿下的意思很简单,连妖帝鲲鹏都死于其手,又何况神风呢? “第二个问题,”商弘凝目看着李轩:“汾阳王可知,扶桑乃太祖拟定的不征之国?” 第七九零章 圣人三不朽(求月票求订阅) “不征之国?怎么可能不知道。”李轩一边说着,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昔日太祖将十五不征之国书于《皇晋祖训》中,扶桑正是其中之一。。。” 大晋太祖出身草民,所以额外的怜惜民力。 他认为‘地广非久安之计,民劳乃易乱之源’,大晋如果攻打那些蛮夷之国,‘得其地不足以供给,得其民不足以使令’,是徒慕虚名,自弊中土。 这其实是极有道理的,李轩知道近代时的那些霸主国,对于土地的欲望就非常淡薄。 他们有更好的方法去掠夺财富,而不是直接统治,承担统治其地的高额成本。 毕竟那什么养老金,医疗保险,各种社会福利等等都是要真金白银的,可如果区别对待,肯定会引发当地的不满。 而大晋太祖认为国家用兵,就像是医生用药,不能没什么病就乱吃药。如果要开药,那就必须要治病,必须要解决问题。 这是很高的政治智慧,不过在当今之世,大晋太祖留于《皇晋祖训》的话,已经成为儒人阻挠大晋对外征伐的武器。 而就在茶水满溢之后,李轩抬目看着商弘:“不过那安南国,不也在不征之列吗?” “所以昔日太宗征安南,损兵折将数十万,耗费无数民脂民膏,以致西南诸省,民生穷弊,糜饷劳师却无一益于我大晋!” 商弘的语声铿锵,面色冷肃:“郡王难道要让朝廷,重蹈太宗覆辙吗?” “可如今大晋,就在用兵安南。”李轩一声失笑,言语中意味深长:“商大学士不一直盯着那边吗?就在不久前,辅国公皇甫懋呈上奏折,说今年安南之军,不但没有耗费国家一钱一帑,还为国家获利二百七十万两。 而如今云南与广西边境河清海晏,整整一年都没有边衅,朝廷甚至还能从边境抽调九万大军,用于征伐麓川。” 商弘神色一愣,他张了张口,可一时间却无言以对。 他确实在盯着广西的,也一直都在暗中筹备。 一旦河内皇甫懋遭遇败绩,或者安南那边有虚耗民力国饷的消息传回,就是他纠集同道发难之时。 这肯定没法撼动汾阳王,相较于汾阳王讨平蒙兀的功绩,这位在南方的小小失利其实算不得什么。 商弘的目的,只在于扭转大晋国策,让朝廷上下意识到‘兵凶战危’,避免进一步滑入‘安南’这个深坑。 可朝廷今年,就一直没往安南那边拨送一分银钱。 皇甫懋虽以五万精兵,两万水师常驻安南河内,却不但没耗费国家一钱一帑,反倒时不时将大量银两,还有香料,铁矿与药材等等贡物解送两广。 商弘大概了解过皇甫懋的做法,这位只固守河内,然后以合纵连横之策,离间安南君臣,使得安南一地陷入实质性的分裂。 整个安南军阀群起,割据自守,而那位交趾国王黎元龙,此时只能龟缩于山区一隅之地。 皇甫懋则通过与海商合作,在当地售卖各种军械,还有粮食,丝绸,棉布与瓷器之类,从而获取了大量税收。 皇甫懋的这些作为,无疑是不合儒家之道的,可最近朝廷内部却有着一股强大的力量,将这些异声强行压制了下去。 商弘知道这是那些商人们的力量,此时的安南虽然战乱四起,可当地盛产各种药材,香料,还有品质极高的褐铁矿——这种铁矿更适合炼铁炼钢,可却是中原没有的。 商弘知道安南的那些军阀,为了从皇甫懋那里换取庇护与军械。不但强征了大量民夫开采矿石,更在极尽所能的采集各种药材。 他们为了抓捕一条高年份的银环蛇,有时候甚至以生人为诱饵。只因这种可以治疗风湿瘫痪,小儿惊风抽搐,破伤风与疥癣梅毒的药材,在中原可以卖上万两一条的高价。 大晋许多知道情况的儒人都忧心忡忡,不忍见安南那边民不聊生。 可问题是,朝廷并未加一指于安南之民。 相反的是,皇甫懋驻军的河内,已经成为安南一地最后的净土。 河内的安南百姓,对大晋都是怀着感激之情。 安南与大晋边境,也是难得的安宁下来。 商弘对安南那边的情况同样感到恐慌,他不仅同情安南之民,更担心后世。 他担心李轩,会成为‘周公旦’那样的圣人。 一旦大晋在李轩的手中进入前所未有的盛世,那么李轩的治国之策,必将成为未来数千年,儒人们效仿研究的对象。 如今儒家的治政之策,不就是源自于周公旦制定的周礼与三代之治么? 可如果这个时代,出现由一位当代理学护法亲手打造的盛世,更胜于‘三代之治’的太平治世,那将是什么样的情况? 那时这位汾阳郡王的一应言辞,都将被后世儒人们奉为圭臬。 圣人不朽之道,立德立功立言,汾阳郡王无论哪一样,未来都胜过至圣先师。 可这位汾阳王秉持的理念,与他商弘所学完全不同。 “预计明年安南那边的收入还会增加,光是商税就可达到四百万。关键是那边的褐铁矿石很难得,几乎不逊色于昔日大马士革钢,是绝佳的兵器材料。” 此时李轩又喝了一口茶:“还有今年征伐蒙兀,虽然耗银达二千七百万银元。可那边的两座铜矿,已经开始出产,预计一年的收入就可达三千万。预计明年塞外四省的商税,也将达到七百万银元。” 商弘继续沉默,他知道这是实情。 他在中枢之地虽没有什么实权,对各地的形势却了如指掌。 朝廷明年将通过羊毛,兽皮,茶叶等等,在塞外四省获得大量商税。 关键是蒙兀平定之后,朝廷还可节省好几千万的银元开支。 李轩继续说着,他的语声冷漠:“本王以为,无论是征伐安南之法,还是讨平蒙兀之策,都可适用于扶桑。更何况——” 此时他的声音一顿,看着商弘的目光,逐渐冷冽:“太祖虽在《皇晋祖训》中定下了十五个不征之国,可也说过‘海外蛮夷之国有为患于中国者,不可不讨’。 那扶桑倭贼屡犯我大晋海疆,历年残杀我大晋百姓不下十万,已经世为中国之患,岂能置之不理?而如今扶桑人又资助鲲鹏妖帝,予其粮草,使之挥军攻伐我朝,更是居心叵测,罪大恶极。朝廷如果置之不理,势必助长这些豺狼之辈的野心,甚至使之生出觊觎神州之念。” “汾阳王言重了。”商弘抱了抱拳,语声略显干涩的说着:“扶桑撮尔小国,阻山越海,僻在一隅,岂能有窥视中土之力?想必他们也不敢有此妄念。” 不过‘倭寇’之患却是实实在在的,自大晋开国以来,倭寇就持续不绝的劫掠大晋沿海,让大晋百姓不堪其扰。 昔日大晋太祖还派遣使者喝令扶桑国王,一令其称臣,二令其取缔倭寇,否则缚其国王,踏平扶桑日本,结果被扶桑人砍了脑袋。 这也是李轩此次得以说服七位辅政大臣中的三位,合同监国长公主之力,强行通过征伐‘扶桑’之意的因由。 除了与李轩穿一条裤子的权顶天之外,汪文与吏部尚书何文渊都出身于临海之地,所以被李轩说动。 因此这次少傅于杰虽极力反对,也无济于事。 此时朝廷内部虽然众议纷纷,群臣甚至迫使监国长公主让步,同意商弘持朝廷令旨前来质询李轩,可其实此举,已无法阻止这次征讨扶桑之战。 毕竟就程序来说,李轩这次的东征是合乎朝廷仪制的。 李轩则心想,那扶桑真不敢生出窥视中土的妄念么? 他懒得与商弘争辩,直接抬起了茶盏,表达了端茶送客之意。 “总之请商大学士将本王之言,一五一十的回复朝廷。也请转告诸位大臣,沿海的倭寇之患,本王这次势必要将之根除不可。 昔日扶桑斩杀我朝使者,太祖因大晋民力困顿,故而隐忍,却未能换得扶桑分毫感激,反倒是更变本加厉。如今我大晋国力鼎盛,兵锋无敌于天下,岂能再容扶桑人猖狂肆意?” 李轩说完这些话,就将商弘打发走了,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与商弘没太多话可说。 接下来李轩还想找梦清梵,可惜他的玉麒麟吃一堑长一智,之后都躲在江含韵身边,再不敢接近他三尺之内。 而就在下午的时候,东海龙宫已聚集了将近二百二十万大军前来汇合。 其中一百九十万在水下,一只只长达几十丈的大型水兽,在海底展开了数百里的宽大阵型。 还有三十万在天空,都是有着飞行或者御空之能的妖军,其势遮天蔽日,排山倒海。 海面则是大晋的二十四艘铁甲战舰,三百二十艘万石福船。 相对龙宫的大军来说,气势略有不足。可那些体量庞大的钢铁战舰,却也雄伟刚猛。 李轩亲自出面,接待统军前来的东海龙王敖胜海,与东海太子敖梦生。 就在他打算与这位初次见面的岳父好好聊一聊的时候,这海面之上蓦然狂风大起,无数的乌云汇集而来。 第七九一章 人不犯我(求月票求订阅) 敖胜海登上李轩旗舰,与李轩会面的时候,恰好遭遇暴风临近。他看向远方的天空,绿色的浓眉微微一凝。。。 “那是须佐之男!也就是神风之源,昔日蒙兀人的大军,就是葬身其手。” 当然只是这暴风,还不足以覆灭大晋的众多水上战舰。 在那水底之下,还有数量足达六十万的强大海兽,正乘着风浪汹涌而来。 这是敖胜海的老对手了,须佐之男是扶桑人的海洋之神,掌控着扶桑周边的众多海域,其疆域与东海接壤。 两家日常之间就龃龉不断,冲突不绝。 东海龙宫平时不太敢招惹那位‘扶桑大帝’的后裔,相较于扶桑诸神,东海龙宫更没有后盾根基。 前者好歹有一位大帝之尊遮蔽,而东海龙宫身后除了中土王朝,什么都没有。 龙族昔日的几位强横帝君早就陨落多时,只余一位‘黄龙真人’勉强跻身‘圣天’之林。 可这位虽然也是圣天位,却无法成就帝君之尊。 昔日那场封神之战,黄龙真人每战必败,于是被道门弟子讥讽为‘四无道人’。 号称是无法力、无弟子、无头脑,从无胜绩。 试问这样一位‘圣天’,又如何能庇护全族? 幸在扶桑诸神也忌惮中土道门,尤其是身为‘东极青华大帝’的太乙救苦天尊,平日也不敢过于放肆,大肆侵犯东海领域。 李轩在舰首处放目瞭望,他的眼中现着几分惑然之色:“以几位扶桑神明之力,还有他们驾驭的那些水族,就能毁掉蒙元水师?” “昔日蒙兀携带大量孽龙南下,侵占大量江河,我东海龙族不忿,全族往天南躲避,并未向蒙兀降伏,也就没有随军从战。” 这是东海太子敖梦生,他背负着手解释:“且蒙兀人居心不良,两次东征扶桑,都是大量使用南方汉军与金人降军。两次东征之后,中原国土之内的汉人叛乱果然安定下来,汉人再无抗御蒙兀之力。 等到忽必烈想要动用真正的蒙兀精锐再征扶桑时,却因国内的变故,不得不打消东征之念。” 李轩就不禁一声冷哼,知道这是蒙兀人借刀杀人之策。 不过他也不同情这些汉军与降军,这些人或为苟活,或为富贵投效蒙兀,却最终沦为蒙兀人的刀下之鬼,又或葬身鱼腹。 东海龙王敖胜海,此时已取出了东海龙宫的镇族圣物‘定海珠’:“这次的暴风,应该是只为试探。此处距离扶桑之土,还有三千五百里,并非是他们法力最强盛的地方。那些扶桑诸神,不至于没有自知之明。” 随着他的法力散开,一层碧蓝色的光华,瞬时覆盖周围三百里的海面。 于是那此起彼伏的巨浪波涛,瞬时就平复下来。 此时这天地间形成了一片异景,三百里范围内水平如镜,海不扬波;三百里外却是暴风环绕,大浪滔天。 这侵袭而来的风暴非但未能侵扰大晋舰船,阻止它们前行,反倒是被东海龙王敖胜海的力量转化,成为推行那三百多艘福船前进的助力。 原本从中原攻伐扶桑,从高丽与宁波出发,才是最好的选择。 前者路近,后者则可依托季风。 这次大晋从天津出发征伐,航程所需的时间其实数倍于两次蒙兀东征之战。 不过这时候,借助敖胜海刮起的风力,所有的风帆福船,都如离弦之箭一样,往扶桑方向飞驰。 李轩则是将神念散开,感应附近千里之地,寻觅那位须佐之男的真身方位。 不过此人深得风无相,云无常之法,始终维持着千里之距,并且持续的变化,不使李轩等人锁定他的真身。 此人驾驭的六十万水族,也始终与龙族大军保持着五十里的距离,不直接接触。 而就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位须佐之男可能是感觉单纯的暴风无济于事,也可能是法力耗尽,他的气息灵机都消失于天边。 东面海域的六十万水族也一哄而散,重新潜伏入五百丈之下的深海。 等到海况平定之后,李轩就松开了手中的腰刀,然后笑着朝敖胜海一礼道:“小婿多谢岳父襄助!” 东海太子敖梦生当即唇角微抽,心想这家伙的脸皮,果然就如传言,厚比城墙。 龙王敖胜海却非但不以为意,反倒万分受用的手捋长须。 敖胜海生于商周年间,所以不像是李轩其他几个岳父。 他认为一夫多妻就该是世间伦常,是该通行于世的礼法。 《礼记昏义篇》有言,‘古者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所以这是圣人制定的道理。 东海龙宫以儒家礼法治国,所以对《礼记》额外看重。 敖胜海认为李轩乃大晋郡王之尊,自该有王妃与嫔妃数人。 而如今这位更是自立天庭,已是朝廷册封的‘玄黄大帝’,那么天子该有的规矩也该立起来。 什么‘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太夸张,可三宫六院总是该有的。 所以他一点都不觉敖疏影嫁给李轩是受委屈,反倒是颇为欣慰。 这女婿不但人品高洁,天赋超群,更是当今儒门事实上的‘亚圣’之尊。如今更是大帝之尊,兵多将广,足可为东海龙宫的强援。 敖疏影嫁过去,可算是良配。 敖胜海不是不疼爱敖疏影,可这就是他疼爱女儿之道。 “陛下言重,我知你如今麾下,仅极天之境就有数人。即便我不出手。这须佐之男也难以为患。” 敖胜海摆了摆手,随后又神色一肃,凝目看向李轩:“今日的形势,与当年的蒙兀之战截然不同。陛下如今掌握的天位力量,甚至还胜过当年的蒙兀。这次东征,还是有相当胜算的。 陛下日前执鲲鹏妖帝而斩之,实有大恩于我东海。我东海龙族也愿鼎力襄助,回馈陛下之恩德。不过这场扶桑之战,我东海水族大军,只能在水域中参与战事。” 李轩就不禁眉眼微扬:“是顾忌扶桑大帝?” 敖胜海就苦笑道:“昔日东王公在三代天庭,乃是昊天大帝麾下左右臂膀,天下男仙之首,可说是威名赫赫。老夫麾下诸龙,大多都忌惮其势,不愿得罪太甚。” 李轩却是暗暗哂笑,龙族这情况,还谈什么得罪不得罪? 不过他也知道东海龙宫的情况,更类似于周天子分封诸国,底下的诸侯国都有着强大的自主权。 这次敖胜海父子能够压服众议,出兵扶桑,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他对此倒也不强求,微一颔首道:“东海龙族能助我登陆扶桑,小婿就已感激不尽。不过小婿也有言在先,这次扶桑之战,小婿是看上了扶桑神位册封的权柄。东海龙族能从中得益多少,可以收获多少湖海河川之神位,得看你们的出力多寡,一切都仿效小婿北征蒙兀的规矩。” 敖胜海父子闻言,顿时微微愣神。 扶桑号称‘八百万神灵’,这虽然是夸张之词,却也可见其国神明众多。 如果李轩真能拿下扶桑神位册封之权,那足以使他的天庭威势更上层楼。 不过他们更关心的是李轩口中湖海河川之神位—— 扶桑的湖海河川之神也有数万,却与他们东海龙族一点瓜葛都无。 而就在敖梦生想要开口询问时,就听得他们的身周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冷哼。 “狂悖!” 随着这声音,一团赤金色的光华在他们的身前凝聚,最终凝聚成一位女子的形象。 她身后散发着无穷金光,照耀人眼,让人看不清这位的真实面貌,只能依稀辨认出此女面白肤嫩,气质则高傲冷峻。 这位现身之后,就对李轩怒目瞪视:“你就是中原那个自称玄黄大帝的凡人?自不量力,妄图窃据中原天帝之位也就罢了,居然还敢觊觎我扶桑诸神之位?” 李轩他都不用辨认,就知此女是扶桑人的天照大神。 也被称为‘天照女尊’、‘天照日女之命’,是扶桑‘高天原’的主宰。 扶桑大帝虽然创生了扶桑诸神,可这位却被排除在了始皇元封之外。 他却唇角微扬,笑着与此女对视:“是否狂悖,待朕踏平了你的高天原,自然可见分晓。” 此时的李轩,已睁开了护道天眼,顶着那酷烈日光,直视此女的精神核心。 这位扶桑的‘天照大神’,是出现于秦亡之后。 绿绮罗怀疑此女,很可能是‘扶桑大帝’炼化了昔日‘昊天’与‘帝俊’的力量本源之后化生而成,窃取了两代天帝的‘大日’之力。 所以这位‘天照大神’,也很可能持有‘昊天神印’的部分碎片。 而所谓‘高天原’,说不定也是昔日天庭的一部分。 这都是绿绮罗的猜测,并无证据,可李轩也不需要证据。 天照明显滋生怒意,她的眸子里透出了刺目金芒。 “扶桑素与中土两不相犯,我高天原一直秉持之道,也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一瞬,整片天地都开始炙热了起来。 这整片海域之上的温度,都在金光照耀下迅速深高。 “——可若人敢犯我,我高天原必与其不死不休。给我速速退去,否则扶桑之土,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李轩听了之后,眼里的讽刺之意却更加浓郁:“纵容倭寇犯我大晋在先,勾结鲲鹏妖帝,援助粮食在后,这就是你们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个时候,天空中蓦然‘撕啦’一声脆响。 ‘天照’的神色微有些错愕,然后她的身影瞬时就被震为无数碎片。 出手的正是江含韵,她双手抱胸,一脸的不爽:“你与她啰嗦什么?这个女人,臭不要脸。” 第七九二章 铁甲舰二十四艘 一个瞬息之后,天照大神在高天原的神殿里面睁开了眼。 她的口鼻之间竟溢出了一线血丝,眉目之间则饱含怒意:“该死!” 在愤怒的同时,天照的眼中也现出了几分讶意。。。 江含韵的力量,竟然循着那一缕神念交感,强行穿越过了数百里虚空,直击她的元神根本! 那个凡人女子应该是拥有一件真正的神宝,可她不仅仅只是依靠那件宝物。 “看来没有谈妥?” 这个稍显柔弱的话音,来自于天照宝座的左侧:“那个大晋的汾阳王,觊觎天帝之位的凡人,他拒绝退兵?” 这是‘伊邪那岐’,扶桑的始祖神之一。 也是扶桑三贵神,天照,月读,须佐的父亲。 不过在高天原,天照才是至强至尊的神明,她是扶桑历代天皇的始祖,也是所有贵族与武士们的血脉源头,所有‘天津神族’的至尊。 “我没能与他详谈,不过从当时的情况来看,他退兵的可能不大。他指责我纵容武士们寇掠大晋,勾结鲲鹏,语气非常强硬。” 天照遥空观照着远方,看着那支距离扶桑本土越来越近的船队:“现在只有战争,才能解决问题。” 她原本之意是先以自身的法力,向那位汾阳王示之以威,之后再与之协商交涉。 可那个凡人女子突兀出手,让她的想法根本无从施行。 天照其实不觉失望,一个狂妄到想要图谋天帝大位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理解自己的一腔仁念?怎么会重视她赐予的和睦之机? 他更不会理解,高天原是他必须仰视的存在。 “这是一场本不该有的灾难。”这是个奇异的声音,可男可女,优柔悦耳的同时,也具备着男人的雄壮阳刚。 这是‘月读命’,是一位雌雄难辨的神明,他将面容隐藏于黑纱之内:“我们的力量还不够,不该去招惹中土。我们没必要帮助那些武士,更不该将高天原积蓄多年的粮食给予鲲鹏。” 坐于他下首的‘须佐之男’则一声冷笑:“那些源氏,平氏与藤原氏的武士,都是你我的子孙。他们航行于大海之上,向我祈求庇佑,你要让我坐视不理吗?还是,我亲爱的兄长,你难道是在畏惧,畏惧那个凡人?” 月读命冷冷的看着须佐之男:“祖父大人的意旨,是让我们隐忍,磨砺爪牙。可这场战争,会暴露我们的力量。之前的两场‘神风’,已经让祖父大人在域外承受了很大的损失。” ‘伊邪那岐’的语声则阴阳怪气:“可将粮食赠予鲲鹏,也是你们祖父的意旨。这场灾祸,本来就是他引来的。即便有什么后患,那也与我们无关。” “闭嘴!” 天照警告性的看了自己的父亲一眼,又微一拂袖,止住了自己兄弟们的争论。 “通知下去,准备作战吧。那位汾阳王来者不善,所有无论是高天原,还是凡世,都需最大程度的动员力量。” 天照隔着数千余里,目光冷漠无情的遥空观照着那些战舰。 “借一句那位大元太祖的话,他要战,那便战。那个凡人既然自不量力,那么我们便将他与他的大军,都埋葬于扶桑!” ※※※※ 于此同时,在扶桑平安京的皇宫内。 大晋礼部员外郎司马青,面色清冷的看着眼前众多扶桑君臣。 “——我朝汾阳王殿下之意有三,一是扶桑一国必须去天皇之号,即日起向大晋称臣纳贡;二是严惩寇略大晋沿海的倭寇,十日内,我朝必须看到他们的首级,且你们扶桑君臣,诸地大名必须立誓保证扶桑再无片板侵犯大晋之土。 三是审查伊邪那岐与天照以下所有神号,只有受我大晋册封,受玄黄大帝统辖者,才可建庙供奉。其余一切都视同野神,必须捣毁其像,夷平神宫,禁止祭祀。” 他的语声未落,就引发了这殿内一片嗡然声响,喝骂之声。 尤其是只能呆在殿外的众多武士,更是群情汹涌。 “狂妄!” “无礼的晋人,杀了他!” “简直是奇耻大辱。” “就连蒙元的皇帝,都不敢这么对陛下说话。” 此时已有无数道杀念,遥空将司马青锁定。 司马青却分毫无畏,淡然自若。 他原本是都察院监察御史,在大晋讨平蒙兀之后因任职期间‘敢言直谏,功绩卓著’,所以升官数级,调任礼部员外郎。 这次又被选为大晋出使扶桑的使臣,先于东征大军出海,向扶桑的天皇与幕府将军宣达汾阳郡王的意旨。 司马青知道自己调职礼部是因参与弹劾汾阳王,所以被明升暗贬。 这次被汾阳王选为使者,也可能是那位殿下借刀杀人,剪除政敌。 早年大晋太祖派遣到扶桑的使者,就被扶桑人给砍了头。 不过在面对扶桑君臣,司马青还是拿出了上国天使的气概,一派临危不惧,从容不迫。 此时他不但一身浩气辉煌,煊耀着整个殿堂,他那洪朗的语声,也盖压住了殿内所有的杂音。 “汾阳王给你们三天时间,三天之后,这三个条件有一样没法做到,那么我家郡王就将提十七万大军,踏平扶桑!” 此时整个殿堂之内已是沸沸扬扬,喧闹到如同集市。 那些遥锁着司马青的杀念,则是更加的阴寒冷冽。 那些喊杀声,则是此起彼伏。 “将军,请杀了这个晋人使者!只有用他的血,才能清洗晋人给予天照大神的耻辱。” “杀了他!就像是三百年前的怀良亲王,将他的人头祭祀神明。” “陛下!将军!我扶桑有神风庇佑,何惧晋人?” 司马青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他的目光只有最上首的‘后花园天皇’,以及当代的幕府将军足利义教。 天皇在扶桑的体制中没有实权,不过他们通常被视做天照大神在人间的载体与化身。 而这位幕府将军,则是扶桑的又一位雄主。 此人虽继位不久,却已恢复了幕府将军的权威,并拥立‘后花园天皇’继位,借助皇室的力量,打压扶桑各地管领与大名的权力。 那后花园天皇没有说话,可却皱紧了眉头,攥紧了他手中的折扇,显然是非常的恼怒不悦。 幕府将军足利义教,则是面色平静的与司马青对视。 片刻之后,那足利义教冷冷的一笑。 “使者,这就是你们晋人的礼仪吗?如此狂悖?” 司马青则神色淡淡的一抱拳:“我大晋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可汾阳王殿下有言,对于你等不知廉耻的寇类,就勿需讲究什么礼仪。他只问你等,是降是战?” 足利义教的脸顿时一青,然后一声哂笑:“那么就请转告汾阳王,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吾何惧哉?来人,给我将这晋使叉下去!剃光他的头发,算是他不敬的惩戒。“ 司马青心念中,此刻也滋生出无穷怒火。 他知道足利义教的这句话,是出自三百年前扶桑权臣‘怀良亲王’,回寄给大晋太祖的书信。 司马青虽然对李轩东征一事不甚赞同,可这一瞬,司马青却又恨不得汾阳王殿下的大军,将此处夷平,让这些扶桑群丑知晓什么是‘上国天威,不可轻侮’! 此时已有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武士走上前来将他强行扑倒,然后直接将之拖出到殿外。 足利义教则环视着殿中的众多朝臣,还有殿外的众多武士。 “这位大晋使者之言,你们都已经听到了?如果这一战失败,那么不但天照大神与高天原会因此蒙羞,天皇陛下与我‘源平藤橘’四姓的荣誉也将毁于一旦。” 足利义教眼见所有人都义愤填膺,显出众志成城的气概,不禁唇角微扬。 “三日之后,我扶桑联军九百七十艘战舰,二十万水师,会自难波京(大阪)出港,迎击大晋水师。根据伊贺忍者众的探报,晋人的战船只有二十四艘。虽然那都是万石以上的大船,船体还覆盖着可怕的铁甲,可他们没有哪怕一艘小船跟随辅助。 所以这一战,我们的胜算很大。希望此战我源氏幕府的所有武士都能奋勇争先,我已与诸管领,诸大名协商,将拿出十万枚金小判,七百万枚银小判,十万万铜钱,作为勇士们的赏赐!” “除此之外,伊势天照神宫已有法旨发下。此战所有战死的武士,都可册封正式的官职,其中战功卓著者,可以特例册封为‘殿上人’。” 当他言语落下,殿外的数百名有幸参与此会的武士,都不禁为之动容,甚至有部分人面现潮红之色。 在扶桑,只有扶桑朝廷正式册封官职的武士,才能在死后真灵长存不灭。 而所谓的‘殿上人’顾名思义,就是能允许升殿,进入天皇殿内参与朝会的朝官。 这不但能大幅提升他们的家格,更可让他们在死后成为真正的神明。 第七九三章 烧掉它们(求月票求订阅) 十一月十二日,大晋的东征舰队终于临至‘纪伊海道’。 再前方就是濑户内海,舰队可以由此向前,在难波京附近登陆。。。 ‘难波京’原本是扶桑人的都城,几百年前扶桑朝廷为避开军事威胁,迁往了现在的‘平安京’。 李轩知道未来几百年后的‘难波京’,还会建造著名的石山本愿寺,成为净土真宗本愿寺派最重要的军事堡垒与本据,与织田信长对抗数年之久。 丰臣太阁也会在此兴建雄伟的大阪城,使之成为扶桑人的第二大经济中心。 所以那边的地形是非常适合大军登陆的,也有许多现成的港口设施。 关键是由此往北几百里,就是扶桑人的平安京。 不过当他们抵达纪伊海道的时候,前方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扶桑船队。 扶桑人的战舰大多都是千料以下,比如五百料的‘小早’,一千料的‘关船’等等,可其中也有五千料以上的‘安宅船’将近一百二十艘。 其中还有二十七艘外层覆盖铁甲的八千料龟甲船,船身两侧还有大量的火炮,让人为之侧目。 李轩就很讶异,据他所知,古代扶桑人的船应该没这么大。 不过他想到这个世界,许多东西都放大好几倍,大晋国内的船也很雄伟,于是就不以为意了。 让人奇异的是那些龟甲船,这东西是高丽那边发展起来的战舰,在壬辰倭乱之后,才传至扶桑。火炮与火枪,也是在几百年后的扶桑战国时代才开始大规模的运用。 李轩不知这是自己掀起的蝴蝶效应,还是的这个世界的历史本就如此? 他也懒得在意,直接传令:“命李炎率铁甲舰突破前敌,所有军舰护于舰团外围,一定注意防备他们的纵火船,七艘浮空战舰下压至距离海面二百丈,护卫船团。” 这次他带来的那些万料福船,并不都是用来运兵的船只,其中有二十艘是隶属于天津水师的万料炮船,船上各种大炮将近三十门,战力也很不弱。 不过这支舰队当中,哪怕是拿来运兵的福船,都有着极强的战斗力。 船上的上千杆‘符文燧发火绳枪’,火力强度足以将任何尝试靠近的船只击沉击溃。 而此时统率所有铁甲舰航行于海面之上的李炎,也正在瞭望塔上用千里镜,看着前方海面。 “敌舰分成两个部分,这应是打算左右夹攻。那是他们打造的纵火船吧?数量倒是挺多的,怕不得七八千艘?” 他正在看着对方阵型两侧的小船,那基本都是百料以下的轻快小船,正在风力助推下,往这边飞驰而至。 “现在是东北风。” 这是李炎的副手,天津水师副总兵刘承力。 这位年约六十岁许,是一位沉稳睿智的老将。 此人也在瞭望塔上,看的却是高空:“这个时间东北风很正常,可这风力却有些过了,应该是有天位高人在高空施法。我建议更改成倾斜纵列,往西北方向穿插。” “阵型?”李炎略觉奇怪:“这个风力,应该无妨吧?” 此时他们的船队,就是以长蛇阵型排列,这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火力。 他知道李轩麾下的那些极天战力,绝不会让扶桑神明肆意妄为。 这海面就是证据,虽然狂风大起,可这海面上却是平静无波。 可随后李炎就理解了自己副将的意图:“老刘你是担心那边的礁石群?” “然也!”刘承力点了点头:“他们唯一的胜算,就是更改风向,把我们的船推入那些礁石群。铁甲舰船大笨拙,转向艰难,我们的水手对于战舰也不熟悉,所以不能不防。” 刘承力是普通军户出身,却极得上司李承基的赏识。 年前汾阳王在天津筹建铁甲舰队,李承基就将这位老部下推荐过来,做李炎的副贰,刘承力也就得以参与这次东征之战。 刘承力对这父子三人都颇为感激,所以在辅佐李炎时竭尽心力。 汾阳王从不打无备之战,去年的时候就遣人想方设法的收集扶桑海图与水文资料。 刘承力则将这些复杂的海图,全数记忆于心。 “那就依你之意!” 李炎知道自己副手的建议是对的,他指挥的这些铁甲舰,绝大多数都是这三五个月内才下水的。 其中只有第一批五艘铁甲舰是年前开工制造,在今年三月份下水。其余十九艘,则是朝中财政宽裕之后。陆续于今年的二月与四月开工。 所以船上的水手,大多都是赶鸭子上架,对于这些铁甲舰的操作非常生疏。 何况这些铁甲舰都高达五万五千料以上,这注定了它们的灵活性,远不如那些轻快小船。 “传令全军即刻降帆,所有燃气机全数启动,最大马力运转!” 就在片刻之后,这些铁甲战舰的船体之内,都传出了轰鸣声响,那些高大的烟囱都喷起了浓郁的黑烟。 之前为节省燃煤,也为配合那些福船的船速,所以这些铁甲舰基本都是主要靠风帆动力在行进,内部的八台蒸汽轮机,只有两台在运转,提供辅助动力。 可此时当李炎一声令下,这些铁甲战舰就仿佛觉醒的野兽,在海面上发出震耳的轰鸣。它们的速度,也迎着那强大的东北风迅速提升。 李炎听着那震耳的声响,却是一阵意兴索然。 自己弟弟造出的这些东西,让水战这种事变得简单了,已经毫无乐趣可言。 与此同时,在云空之上,伊邪那岐的脸上却显出了几分错愕之色。 “好快的速度,一刻时间至少二十五里!降帆之后,迎着北风,居然还能够这么快?他们的船身上还覆盖着铁甲吧?这么沉的船,为什么还能动?为什么不沉下去?” 月读命则是皱着眉:“或是船身之内,用了什么仙家符阵或者什么天材地宝?” 可他话出口时就觉此言荒唐,道门的符阵之力,确实能够为舰船提供动力,甚至可直接让那些铁甲船飞起来——就好像晋人的那七艘云中战舰。 可仙家符阵无不都价格高昂,要缩小到五万五千料的船身上使用,仅是符阵本身的造价,至少都得三百万到五百万两纹银。其余如龙骨,外覆的铁甲,舰炮等等也都需消耗巨资,这么一艘铁甲船,至少都得纹银千万两。 试问大晋朝廷怎么可能拿得出这笔钱? 天照也柳眉微凝,没有说话。 不过她的法力,却已在干涉战场。 通过天地之间温差的变化,使得战场上风的流速,进一步加剧。 接下来她还会将力量施加于所有的纵火船,使得那些火焰的温度极致增加,增强到足以烧穿外层铁甲,引燃铁甲内部木料的强度。 这个时候,双方的船阵迅速靠近。 已经回到了舰桥内的李炎,转而透过前方的透明玻璃,观察周围海面。 那些密密麻麻的纵火船,正从东西两个方向夹攻而来,呈现半包围的态势。 其中最近的,距离他们的铁甲舰已经不到一百五十丈。 李炎一眼望去,可以望见纵火船上那些扶桑水兵们兴奋而激动的脸。 李炎却神色淡漠:“传令全舰打开炮门,即刻开火。先采用榴弹,将这些纵火船给我都轰入水底。” 下一瞬,所有二十四艘铁甲舰,总数两千八百个炮门全数打开。 内中的架退式线膛炮,闪耀着森冷光泽。 旁边的炮手,则以略显生疏的动作装填弹药, 不过他们的动作虽然生疏,却都能保证着镇定,也都如期完成了弹药装填,开始齐射。 远处的那些纵火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那些在空中密集爆破的榴弹覆盖。 那成千上万的弹片横扫海面,顷刻间就将他们的人与船身都撕成粉碎。 总数两千八百个架退式线膛炮,只是仅仅两轮齐射,整个海面上就再没有任何纵火船的存在。 海面之上就只余一些残破木板,还有大量倾倒入海的火油与尸体。 这一瞬,整个战场都一片死寂,不止是那些战舰上的扶桑将士面色煞白。 高空上的众多扶桑神明,也变了颜色。 天照一声冷哼:“尔等从速助我!” 她开始在多位神明的帮助下,强行操纵海面上飘着的那些火油,往那些铁甲舰方向汇聚。 可天照此举,却遭遇了强大的阻碍。 天照感应到那位汾阳王麾下的强大极天,正在‘镇压’,‘平定’,‘封印’,‘燃灭’,‘封冻’。 他们穷尽了各种方法,阻止火油接近那些铁甲舰。 不过在诸神努力下,这些火油还是接近到距离那些铁甲舰周围三十尺内。 到了这个距离,天照就能直接点燃那些火油。 她的力量足以将整个濑户内海都煮沸,而此时借助这些火油,天照有信心在远隔三十尺的距离下,将这些铁甲舰全都烧毁! 就在这一瞬,海面之上燃烧起了滔天烈焰。 可就在片刻之后,天照就愣了愣神,神色有些匪夷所思。 “这些战舰,都是全铁甲的舰身,其铁甲厚达一尺——” 这一瞬,所有的扶桑诸神都是无法置信。 第七九四章 招蜂引蝶李大帝 三个时辰之后,海面上的战事就宣告结束,整个海面上到处都是漂浮的碎木与战舰残骸,还有大量的尸体点缀其间。 就如李炎的判断,整个战斗的过程乏善可陈。。。 这二十四艘铁甲舰是无敌的,哪怕只是撞击,扶桑人都没有任何舰船能够抵挡。 何况这些战舰上都携带着可怕的武器,那些架退式线膛炮,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那些木质的舰船撕碎。 它们一次齐射,就可撕碎至少十艘以上的大舰。 不但纵火船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跳帮战也已落伍。在榴弹的轰击下,没有任何船只能够靠近他们一百丈内。 接下来也如同天津副总兵刘承力的预料,那些扶桑神明试图将他们的铁甲舰推入到礁石区。 可李炎娴熟的指挥,还有船上的蒸汽轮机与螺旋桨,粉碎了扶桑诸神的企图。 这些铁甲战舰,根本就不依靠风力驱动。 他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就撕碎了扶桑人的水师。 考虑到接下来的补给航线可能会被扶桑人骚扰,李炎将麾下的铁甲舰分成八个纵队,分头追击,极尽所能的猎杀着所有扶桑舰船。 这些全铁甲的舰船,虽然灵活性上稍稍逊色,可在速度上却远超风帆战舰与划桨战舰。 它们就像是能够快速行进的堡垒,在肆无忌惮的猎杀着那些小早与关船。 于此同时,在深海之下,东海龙族的近二百万大军也已将扶桑的百余万水族彻底冲溃,并在极力的追杀。 扶桑水族的力量本就不如东海,之前只是在须佐之男的控御下,极力的与龙族大军对抗,避免这些东海水族,影响大晋与扶桑的决战。 可当海面上的扶桑舰船完全溃散,须佐之男就放弃了对这些水妖的控制。 而此刻在云空,那些扶桑的天津神,国津神们都纷纷散去。 他们的眼中都含着浓浓的失望,还有一抹忧虑之意。 唯独天照留了下来,她遥空看着那七艘云中战舰,还有战舰上那个背负着手,眺望战场与难波京的李轩。 在凝思了片刻之后,天照就再次凝聚日光,在李轩的前方显化。 “大晋的汾阳王!” 天照不愿承认李轩的大帝之名,只以李轩在凡间的王爵称呼。 她的眸中,含着能冻结人心的冷意与警告。 “我承认我们小看了你们晋人,那些铁甲战舰的威力都很出人意料。不过这场战争,可以到此为止了。你们如胆敢踏上扶桑的土地,那么我保证你们,一定会后悔莫及。” 李轩收回了远眺的目光,看着这位天照女神:“女神这是想要求和?要想停战很简单,朕的条件,已经传达给你在人间的子孙,去天皇之号,严惩倭寇,所有的天津神与国津神,都必须臣服于朕!除此之外——” 李轩明显感知到对面这位女神的怒意,他却毫不在意:“作为你们抗拒本朝天兵的惩戒,扶桑国必须将长崎港割让于本朝,并将倭寇之源萨摩岛津藩全族夷灭!” 李轩语声未落,天照的化身就燃起了金色光焰,这是她已极度愤怒的征兆。 可就在这刻,又是‘嘭’的一声震响。 天照女神的化身神躯连同她所在的那边虚空,都被粉碎撕裂开来。 李轩愣了愣神,然后就万分无奈的转头回望着江含韵:“这次又怎么了?含韵你总得让我与她谈一谈。” “反正也你们也谈不拢。” 江含韵发现不远处,薛云柔与罗烟,都在朝她比大拇指。 江含韵轻哼了一声,然后正视李轩:“小雷与罗烟,她们都说那个什么天照神对你有歪心思,应该是与你现在的功体有关,她应该是看上你了。” 李轩不禁‘咦’了一声,有点摸不着头脑的回望罗烟。 罗烟的‘心灵’秘法,的确能捕捉到天照神的一些念头。 罗烟则是冷冷的把头一撇:“反正我感应到那个什么天照对你愤怒归愤怒,可同时也在发情。别得意,她现在的情绪,就与巴蛇女王看上你时的情况差不多,甚至更可怕。 她只是想要与你交配,甚至把你这个人吞掉,作为她力量的源泉。你这人呐,惯会招蜂引蝶,怎么什么样的东西都能看上你?” 李轩也很无奈,他想这人长得帅,就是没办法。 旁边的东海龙王敖胜海则是微微摇头,他感觉李轩对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过于放任了。 他的王后,还有后宫的那些妃子,可不敢对他如此放肆。 敖胜海随后就想到李轩这几个女人的背景与力量,又为之释然。 他摇了摇头,开始转移话题,帮自己的女婿摆脱尴尬:“不知陛下接下来要怎么做?方才那位天照女神虽然态度不逊,可她的话其实算不上是狂妄。这场纪伊海道之战,我方虽大获全胜,可扶桑人的精华力量,都在陆地。” “所以得把他们的力量与骨气,一点点敲碎!” 李轩抬手一挥,就将一面舆图显化于身侧。 他拿着长刀割龙,在舆图上指了指:“首先是他们在陆地上的军队,扶桑的幕府将军,在扶桑近畿的附近,集结了扶桑六十六国六十七万大军。 他们应该会用诱敌深入之策,可他们打错了算盘,这接近七十万的军马,每一天都会消耗大量的粮食,所以短则七日,长则半月,那位幕府将军,就不得不与我军决战于难波京附近的平原。这场战争,会是蒙兀破敌山之战的翻版——” 敖胜海不由扬眉,他听说李轩讨平蒙兀的那场战争。 蒙兀人被逼无奈,不得不主动与李轩决战,结果在此战中被打崩了国运。 东海太子敖梦生却疑惑的询问:“他们的粮食,应该不至于连七日都撑不住。” 李轩一声失笑,没有即时回答。 问题是今年这扶桑岛,也被寒潮所困,粮食已经大规模的减产。 那高天原倒是积蓄了不少粮食,却都被拿去喂了鲲鹏麾下的那些海兽。 还有那位幕府将军,他真有魄力穷尽幕府之财,用于供养他麾下来自藩属国的大军吗? ※※※※ 十一月十六日,难波京的城墙前方,浓郁的硝烟弥漫数十里,遮天蔽日。 整个战场上伏尸遍野,足足三十余万扶桑人的尸体倒在了战场上,他们的血流汇聚成河,将附近的‘淀川’都染成了鲜红色。 还有二十多万人被擒获,其中的一应武士,都被李轩下令斩首。 剩余的都是来自于扶桑各地的农兵,都被晋军放走。 这些人都是心胆俱裂,留在手里纯粹就是浪费粮食。 李轩这次东征也没携带太多的粮食,预计加上那些海兽尸体,还有后续的缴获,也只够十七万御营禁军一个半月所需。 而下一批粮食,必须等到一个月后才会送抵扶桑,必须节省着用。 李轩了解扶桑人的作战方式,他们的农兵溃逃之后,要么是想方设法的返回本乡本土,要么是在各地落草,成为祸乱当地的贼寇,又或是被扶桑的大名们重新武装,编列成军。 可无论是哪种结果,李轩都乐于见到。 这一日,距离战场不到五百里的平安京一片寂静肃杀,自天皇与幕府将军以下的扶桑君臣,都是难以置信,如丧考妣。 在扶桑的高天原内,也是气氛沉凝。 包括‘三贵神’与‘伊邪那岐’在内的诸神,都面色凝重如铁。 这一次,伊邪那岐的妹妹,黄泉之神‘伊邪那美’,也以灵体的方式,出现在了高天原。 可所有神明都默然无言,发生于难波京外的那场战争,震撼着他们的心神。 此战之前,他们从没有想到过,这场战事会败得如此惨烈。 六十七万大军,战死将近半数,还有一半或逃或降。可晋军的死伤居然还不到千人。 诸神其实也都听说过昔日的蒙元,被那位大晋汾阳王踏平一事。 可问题是蒙元,昔日也不过是他们扶桑人的手下败将。 已经败退草原的蒙兀人,能有多强的力量? “接下来是平安京!”月读命认为自己不能不开口了:“足利义教应该还能从近畿周边,召集三十万兵马。不过想要守住平安京,这点力量可不够。” 他想到了晋人使用的火枪与火炮,不由眉头大皱。 “那就神降!平安京不但是凡人的京城,也是通往高天原的通道,绝不容有失。” 须佐之男语声幽幽道:“所有的天津神与国津神,高天原与黄泉之下的百万神军,都必须做好直接降临平安京,与晋人决一死战的准备。汇集所有扶桑神灵的力量,我们不会再败给他们的枪炮。” 在场的诸多神明都微微蹙眉,显然是对须佐之男的言语心存抗拒。 可接下来,日照女神的光已覆盖住了整座神殿,她的眼眸中也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素戋呜尊(须佐之男)说得对,难波京败后,我们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们只能在平安京与他们决一胜负,那里就在高天原的神域之下,可以让我们最大程度的发挥力量。” 这个时候的扶桑诸神,却不知在云中战舰‘玄黄号’上,李轩正在敖胜海等人的注视下哈哈大笑。 “怎么可能现在就去攻平安京?” 李轩摇头不已:“扶桑那么多神灵,数千年积蓄的神军。我们即便有能力将之拿下,也不该现在就去攻打,那得损失多少人?” 他随后拿起了几个铁甲舰的模型,一一放在了前方的舆图上:“这几个地方,才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 东海太子敖梦生的瞳孔当即微凝:“严岛神社?” 还有宫崎神宫,元乃隅稻成神社与鹈户神宫——都是闻名扶桑的大型神社,内中供奉的也都是一些强有力的大神。 敖梦生随后就面现释然之色,知道自己的这位妹夫,是在剪扶桑诸神的枝叶。 就在次日,十一月十七的午时时分,总数六艘铁甲舰出现在严岛的外海。 当它们打开炮门,喷吐火舌。数百发炮弹瞬时将严岛神社的防御结界强行撕裂,随后是同样数量的榴弹,那些炸散开来的弹片横扫了此地所有生灵,更在顷刻间将整个严岛神社化为火海! 于此同时,还有一些临时制成的小船,载着足达三千的将士在严岛登陆。 他们的目标,是收刮那富可敌国的严岛神社,同时还要打击严岛附近的诸多大名。 汾阳王给他们的指令,是扶桑所有沿海的田野上,不得再有哪怕一束稻麦留存! 第七九五章 中子金身(求月票求订阅) 十一月二十九日,尾张国守护斯波义淳无比狼狈的从清州城逃奔而出。 在他身后是无数溃散的武士,还有一座燃起熊熊大火,浓烟四起的城堡。。。 斯波义淳惊惶莫名,怒不可遏。 斯波家族是清和天皇的子孙,‘八幡太郎’源义家之后,幕府足利家的支流,当今室町幕府的三管领之一。 他们还世代执掌着奥州探题及羽州探题两职,以及越前、若狭、越中、山城、能登、远江、信浓、尾张、加贺、安房、佐渡等富裕的分国。 在武士系统中,斯波家族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斯波义淳作为下一代的幕府管领,未来扶桑的宰执,此时却沦落到不得不从自己的居城抱头鼠窜,狼狈出逃的地步。 “这些该死的晋人!他们怎么敢?” 斯波义淳一直逃出了四十里地,跑到了一处山丘之上,这才一边怒骂着,一边眼含敬畏惊惶的回望着他身后那座起火的清州城。 这是他们斯波家历经三代,花费不知多少银钱建造起来的雄城,城墙使用的都是最好的石材,天守阁则高达五层,使之成为一座坚固的雄城。 可就是这么一座坚城,仅仅一个时辰不到就陷落了。 更让斯波义淳痛心的,则是他们斯波家历代积存于清州城的财富,此时都已落入晋人之手。 “这些晋人,他们难道都是魔鬼吗?” “主公!我听说那位大晋的汾阳王,在佛门确有第六天魔王之称!” 跟斯波义淳说话的,是尾张守护代织田信友,他也浑身颤栗:“此人攻伐扶桑,扶桑诸佛寺都沉寂如死,不敢与之对抗。” 由于斯波家族常年都在平安京执掌朝政,无暇理会封地事务,所以在各地分国任命代官,尾张守护代织田信友就是其中之一。 而此时这位尾张守护代的眼中,满含着惊悸:“主公,晋人枪炮犀利,勇猛善战,能够以一当十,我军万万不是对手。浓尾的土岐氏则对当年我家夺取信浓与尾张分国一直心怀怨恨,阴图叵测。所以臣以为殿下现在该当退往一乘谷城,那边地形险峻,应该可以避开晋人的兵锋。”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有缘故的,之前织田信友曾统率尾张与信浓一万三千将士参与难波京之战。 此战中尾张与信浓的武士死难将近六成,织田信友逃离时几乎身死。 而就在不久前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当晋人七千兵马在远江国登陆,织田信友又奉命召集了信浓,尾张,远江三国一万四千人前往,却被晋军一支不到两千人的偏师击溃荡平。 之后他又打算在尾张国胜幡城坚守,却同样在不到一个时辰内,就被晋军携带的重炮轰破了城池。 在他的眼中,晋军确实所向无敌,如同恶鬼。 “退往一乘谷?可那边距离大海也很近啊。” 斯波义淳眯着眼:“扶桑地形狭长,大晋的舰船环绕扶桑全岛,何处不可登陆?何处不在他们的兵锋之下?何处又是真正的安宁之地呢?” 且即便能够一时安宁如何,晋人正在四处纵火,烧毁麦田。 尾张国以种植水稻为主,可也有些地方混种了冬小麦,可如今所有晋军经过的麦田,大多都被烧毁。 他接下来语声一转:“彦五郎,你觉得之前晋人使者开出的条件怎么样?” “严惩海寇?让陛下去天皇号吗?”织田信友想了想,然后神色发苦:“条件非常过分,不过晋人师出有名。扶桑小国,不该招惹中土,其实朝廷可以与晋人再谈一谈的。九州岛津列藩不断寇掠晋土,他们得了好处,却让我们所有人因此受累。” 还有高天原资助鲲鹏妖帝一事,他当然不敢指斥高天原的神明,可心里不乏埋怨。 斯波义淳却摇着头:“我说的不是那位大晋朝廷的正使司马,而是数日前晋人的那位私使。” 之前有大晋的使者到他居城清州,向他宣达汾阳王的意旨。 只要斯波氏愿意从幕府与扶桑国独立,帮助晋军铲平封地内所有的天津神社,并容许大晋商人独占贸易。 那么可以晋人可以册封斯波氏为大晋世袭国公,日后领有羽州与奥州地方,还有东海道与北陆二十四分国,在大晋庇护下世袭罔替。 当时斯波义淳毫不犹豫的就将这位私使驱除出去。 可此时他的居城都被晋人攻占,斯波义淳的想法又与数日之前不同。 织田信友毫不犹豫的答着:“主公,晋人狼子野心,分明欲乱我扶桑,掘我根基!” 可他随后语调又放沉了下来,把头颅低匐:“可臣担心晋人的使者,不止是接触主公一人。” 就如足利氏,有细川,今川,斯波等等分支一样,斯波氏也同样有众多的支流,被安排在各大分国。 织田信友不敢说明的是,数日前晋人的使者也同样拜访过他。只要他愿意倒戈一击,那么‘尾张伯’的封号唾手可得。 织田信友如今想来,竟然滋生起了几分悔意。 晋人的兵锋无敌于天下,扶桑是无法与之对抗的。 斯波义淳微微颔首:“我正是忧心于此,其实我倒不担心我那些弟弟,而是土岐氏,还有山名氏。” 土岐氏是清和源氏的嫡裔,全盛时据有美浓,尾张,伊势三国,拥有扶桑最肥沃的土地,拥兵将近十万。 可前代将军足利义满强行将土岐氏的三国守护职夺取,然后将其中的美浓,尾张两国赐予斯波氏。 土岐氏一直心怀怨恨,而他们在地方上的力量依然强大。 还有山名氏,山名氏全盛时拥有十一个分国,号称六分之一殿,可由于足利幕府的打压,同样损失惨重。 斯波义淳思及此处,不由忧心忡忡,他一声苦笑:“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吾何惧哉,呵——” 这是怀良亲王回复给大晋太祖的话,也是足利义教,让晋人使者回复给汾阳王的言辞。 那天斯波义淳也在场,只觉是心胸大快。 可今时今日,斯波义淳却恨不得将这句话,重新塞入到足利义教的嘴里面去。 而此时斯波义淳不知道的是,同样的景象,正在整个扶桑地域发生。 大晋的铁甲战舰与兵锋,正在摧毁着沿海的众多神社,劫掠着各地的大名,烧毁着各地的麦田。 也令扶桑六十六分国的大名与国人领主为此惊惶不安。 ※※※※ 于此同时,位于难波京上空的李轩,却没有将太多的心力用于战事上。 他只关注各支偏师的领军人选,务求选拔干练而又谨慎之人,做到万无一失。 京营禁军在扶桑确有以一当十之力,正面战场上绝无敌手。他们唯一需要担心的,就是恶劣的天气变化与地形地势,还有可能遭遇的伏击。 所以李轩不求统军的人选有多善战,有多勇猛,只务求他们谨慎稳重,四平八稳。 他不在乎能杀伤多少人,只需扫平各地的神社,然后烧毁那些麦田,自然就可将扶桑人逼到绝境。 李轩其次在意的是军心,他在即将春节之季率领大军东征,是很伤军心士气的。 尤其这些京营将士,在夏天的时候还随他出征草原,一年中连续两次远征作战,难免怠懈疲惫。 如果不是李轩在军中拥有着无与伦比的声望,这些将士说不定就得哗变。 不过随着大晋占领了商人云集的难波京,又抢夺了众多地方领主的财富,所有十七万京营禁军的士气,又日渐高涨起来。 扶桑盛产金银,这里金银随处可见,与铜钱的兑换比只有一比四百,甚至是一比三百。反倒大晋制造的精美铜钱,在这边是硬通货。 那些走私商人,在扶桑与大晋之间只通过金银与铜钱的走私贸易,就能赚得盆满钵溢。 所以此时晋军基本都是腰包鼓鼓,每人得了大量的财货,在这边又肉食管够。所以对于在扶桑过年这事,已经没有抗拒之意了。 甚至是军心沸腾,想要打下平安京,在平安京发一笔横财。 李轩知道这绝非治军的长久之计,这十七万京营禁军,已经不能继续使用了。 他已打定主意在年后遣散这些兵马中的大部分,以部分精华为骨架,更换新血。 不过在当前,他只能以金银财帛维持军心。这十七万京营禁军,也足以应对扶桑战事。 所以李轩就得已将绝大部分注意力,用在了自己的修行上。 在取得‘周天星斗大阵’二级权限之后,李轩在修行上也一日千里。 他能借助周天星辰辅助观想,借助‘大日星宫’炼化元神中的杂质,使得他的元神与真元强度与日俱增。 现在主要是肉身,李轩需要将自己趋至第五重‘金刚不坏’的金身霸体,打磨到第六重‘不死不灭’境界。 这非常艰难,以横练霸体闻名于世的仇千秋,如今的霸体最高也不过是‘金刚不坏’的顶峰。 李轩要想在十二重楼的境界,就成就‘不死不灭’级的金身霸体,可说是难如登天。 不过他最近寻到了一条有别于前人的路径,在修行上已经小有成效。 而此时的他,正将自身引来的‘大日星宫’之力,融于自身的七窍玲珑心内,仿佛化身烈阳。 “我总感觉这很荒诞。” 绿绮罗在旁边看着李轩修行,目中显着惊疑之色:“这个世界,真能有超出钢铁一百亿倍的事物?你这样真能办到?” 李轩一边操纵那大日之力,一边失笑:“当然有!这种现象叫做中子星。至于修行成果,你不是看到了?不过——” 李轩皱了皱眉:“问题是这温度还远远不够!必须要有更高的温度,才能辅助我修成此法。如今就不知那高天原,能否让我达成所愿?” 绿绮罗则神色淡然:“这你放心,昔日帝俊之尸,还有九位金乌太子的尸骨,甚至那株扶桑树,都藏于那高天原内。当今羲和与陆压尚在,东王公绝不敢妄动它们尸骨。最多只能让天照女神,吸取它们的残余力量。” 李轩的眼中,不由现出了几分期待之意。 而就在此刻,监刑神将伏友德飞空而入。 “陛下!”伏友德在李轩化身的大日之前半跪了下来:“就在方才,扶桑诸神率百万神军涌出高天原,正往难波京方向进军。” 李轩神色一振,他当即微一拂袖,结束了大日星宫的力量投照。 “看来是忍不住了。” 李轩的唇角不由微扬:“传令所有天兵,即刻起准备迎战!” 这是第二场‘难波京’之战,是发生于两大神庭的战争,也将决定这场扶桑之战的胜败。 此战如胜,不但高天原唾手可得,他麾下的绝大部分将士,说不定还能在年前返回北京过年。 第七九六章 带资入组的丈人 在平安京东面二百里,无数奇形怪状的鬼神,正从高空掠过。 它们当中有实力天生强大的‘鸦天狗’,也有力量强健的‘牛鬼’,身体巨大的‘山鬼’,仿佛和尚般装扮的‘青坊主’,不过更多的还是历代战死的扶桑武士与亡魂。。。 这些鬼神密密麻麻,遮天蔽日,气势辉煌浩荡的行进于前往难波京的途中。 ‘须佐之男’端坐于一辆神车上,他面色冷冽的看着这高达一百五十万的神军:“我们早该这么做了!在纪伊海战的时候,就该拿出我们的所有神军,与那个狂妄的凡~那个汾阳郡王决一死战。” 他本想说‘狂妄的凡人’,可时到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个大晋的汾阳郡王,确实有成就一位帝君的资本。 作为一个失败者,贬低敌人,也就是在贬低自己。 “我不觉得这有错。”坐于旁边另一辆神车之上的月读命却是不以为然,他的语气同样淡漠:“那个汾阳王,他曾经在太虚外域击溃过心月莲菩萨的‘净心无漏世界’,心月莲菩萨在我扶桑也有供奉,事发之刻,震动了整个扶桑佛界。 所以‘天照’她才会采用保守的做法,我们不知此人麾下的神军战力究竟如何,那就只能对决战保持谨慎。在高天原与平安京,我们的力量是最强大的,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之击溃。” 须佐之男却流露出嘲讽的笑意:“可现在呢?我们还不是被那些晋人逼了出来,不得不与他们决死一搏?可现如今,我的海族大军已经支离破碎,那些凡人们,则被晋军杀破了胆,大名们已经在考虑投靠大晋。 再过个十天半月,他们会争先恐后的拜服在晋人的脚下。所有天津神,国津神的力量,也都会大幅度的削弱。我们原本有二百多万神军,现在却只能动用其中的三分之二。” 在扶桑,所谓的‘天津神’是指所有‘天照大神’的后裔,所有存在于高天原的神明。 所谓的‘国津神’,来源则较为复杂,一部分是须佐之男的后裔,一部分则是诞生于扶桑本土的强大异类,甚至是妖魔。 而无论是‘国津神’,还是‘天津神’,都非常的依赖信仰。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肉体,或者肉体与元灵是有缺陷的,必须依赖于凡人的信仰。 即便拥有肉身的,在失去信仰来源之后,实力也会大幅跌落。 晋军分兵出击,横扫各地神社,大肆烧毁麦田,可谓是击中了他们的痛点。 神社被毁,意味着信仰动摇;麦田被夷平,则预示着灾荒与人口锐减;大名降服,则意味着天皇统治的结束,还有‘天津神’与‘国津神’体系的崩溃。 所以现在,他们不得不从高天原出来,去结束这一切—— 月读命听出须佐之男语中的怨气,不由一阵沉默。 须佐之男管控的水族,在纪伊海战之后损失惨重。 龙族的大军不但在海底之下攻杀他们的部属,更循着一条条河道攻入进来,斩杀着那些河系之神。 也就在此时,前方忽然一阵骚动。 “看啊!那是晋人的云中战舰,是大晋的天兵。” “他们来迎战了,是那个大晋的汾阳郡王——” 就在周围的众多天津神与国津神议论纷纷之际,月读命与须佐之男都遥空往前方远望。 只见晋人的那七艘云中战舰,正悬空停于云层当中。这些云中战舰的船身横置,以侧舷面对他们,打开了数百个窗洞,显露出里面可怕的黑色大炮。 在战舰的前方,则是整整四万浑身萦绕着暗金色光辉的高大甲士。 它们采用的是类似于大晋京营禁军的阵列,五百人为一组,排列成总计八十个线列方阵,排列在它们的前方。 让两位神明心惊的是,这些暗金甲士的手中,都持有着长达丈二的火枪。 这些火枪的样式与晋军使用的‘符文燧发线膛枪’相似,不过枪管却大幅度的加长增厚了,它们的尾部也稍有些不同。 月读命想起了二十几天前的难波京之战,不禁心惊肉跳。 幸运的是,他们对面的玄黄天兵只有四万人;而他们麾下的鬼神大军,不但数量是对方的几十倍,它们的速度,也绝非是那些凡人将士可比。 “神光!” 随着这个清冷的声音传遍四野,天照女神就仿佛大日显化于战场的上方。 这一瞬,几乎所有扶桑鬼神都浑身都散发着白色光辉,与天照女神身化的大日交相辉映。 月读命知道这并非是‘天照’的极天之法,而是她将历年积蓄的神力投入到这些鬼神的躯体当中。 这可以让它们的速度大增,力量大增,战力得到极大的强化,甚至可临时提升两到三层境界。 月读命不由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他的躯体,也化为了一团黄色的月亮,垂于天照的身后。 “冥月!” 他的母亲伊邪那美是‘黄泉冥土之神’,可以被视为黄泉冥土本身。 可月读命,却是这片黄泉冥土的掌控者。 他的神力,可以让所有鬼神的灵体更加坚固,不容易破碎。 月读命也将自身的所有神力投入了进去,他知道这个时候已经不能做任何保留。 须佐之男则面色沉凝的往虚空一招,然后他左手持着‘十拳剑’,右手持着‘草锥剑’,整个躯体也化为狂风。 也就在这一瞬,那七艘云中战舰,总计三百六十门大炮,都在同一刻喷吐火舌,发出石破天惊的震鸣声响。 与此同时,那些乌金甲士们也在扣动扳机,向对面的鬼神大军喷射致命弹流。 可接下来的事,让所有扶桑天神都心惊颤栗。 这些乌金甲士们在第一次齐射之后,仅仅只用了两个呼吸就完成装弹,然后又将那黑乎乎的枪管,再次瞄准了他们的前方。 “不!” 月读命不禁发出了一声悲鸣,可那些乌金甲士还是无情的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此时的月读命已无暇他顾,只因一位独臂文士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位一出手,就扰乱混淆了他那名为‘死亡’的极天之法,并使他化身的月亮熊熊燃烧。 ※※※※ 两日之后,当李轩走入到平安京,扶桑王宫大殿,就看见了前方台阶上,现任幕府将军足利义教那死不瞑目的人头。 李轩的唇角微抽,然后一拂袖,就将这血淋淋的人头挥斥到了百丈之外。 不过那人头还在半途中,就被张岳给接住了。 “是你自己来得太早了,还反嫌这尸首碍眼。” 张岳一边很宝贝的将足利义教的头颅,放入到自己的小乾坤袋里面,一边语含抱怨道:“你如果再晚一刻时间来,我保证这里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这颗头李轩嫌弃,可张岳却不能不在乎,这可是他的战功。 远征扶桑,斩杀敌酋之首,这是可以让他封侯的。 之前的蒙兀之战,张岳已经取得世袭伯爵之位。而扶桑的这场功勋,则可让他得列世侯之林。 李轩却唇角微抽,更嫌弃了:“你也不嫌这人头脏了你的小乾坤袋?有本王在,谁还能贪了你的功?” 他随后大踏步的走入殿内,随后就看见薛云柔为首的一群正一道术师,正围绕着那王座施法。 他们正在操控此地结界,打通前往高天原的道路。 此时一个巨大的黑色云气漩涡,已经出现在平安京的上方。 李轩只看这情形,就知这通道即将打开。 他背负着手,遥空上望:“接下来,就得麻烦丈人了。我会让我的部属,以炮火全力襄助。” 李轩口中的‘丈人’,自然是东海龙王敖胜海。 这位也毫不含糊的一颔首:“自当全力以赴。” 敖胜海知道李轩让他携带三十万拥有遁空之能的海妖,其目的就是作为攻打高山原的消耗品。 敖胜海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换成是他,也不会将那四万火枪甲士,轻易的投入肉搏近战中,无谓的消耗力量。 他们东海龙族如果对扶桑一无所求也就罢了,也能拒绝李轩的要求。 可在如今整个扶桑水系即将瓜熟蒂落之刻,他麾下从征的诸龙,都被刺激得嗷嗷叫。 敖胜海本就睿智,知道他与自家女婿之间根本就无法分割。 这次扶桑之战,他们无论登不登陆,都已深深得罪了那位扶桑大帝。 所以在部属有了继续参与的欲望之后,敖胜海就顺水推舟。 “贤婿!” 敖胜海随后就把目光,转向那黑色漩涡附近悬停的七艘云中战舰。 “如果我想从神器盟定制你这些战舰,战甲,与火枪,火炮。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碍?这些枪炮,又价值几何?” 他说话时,不由自主的想起了两天前那场第二次‘难波京之战’,然后眉眼就微微抽搐。 那无疑是一场屠杀,那毁灭性的枪弹与炮弹轰击下,那一百五十万看似强大的鬼神大军,在短短一个半时辰内,就被屠杀殆尽。 哪怕是天照,月读命等扶桑神明拼命的燃烧元气,也无法挽回那场败局。他们也没法让麾下的鬼神们,从那密集的弹雨中撤离。 敖胜海眼中底蕴无比深厚的扶桑神族,竟如此脆弱不堪的倒在了李轩的铁蹄之下。 敖胜海也深刻的体会到,当今的时代已经不同了。 敖胜海本能的渴求这些武器,可他知道,神器盟就是李轩掌控的产业,自家的订单,绕不开自家的女婿。 李轩闻言则毫不意外,这天上地下的两场战役之后,敖胜海如果还没有反应,那才让人失望。 他当即灿烂一笑:“不瞒丈人,这些火器,不但是我那天庭的根本,也是未来小婿征战诸天万界的依仗,所以这乌金天甲,击针步枪等等都概不外售。即便是大晋朝廷,神器盟目前也只售卖次一等的火器。” 敖胜海心中有数,这‘概不外售’的意思是,东海龙族必须臣服于李轩的‘天庭’之下。 敖胜海陷入凝思,然后他发现自己对此事不是很抗拒. 臣服的好处,是东海龙族与李轩的玄黄天庭彻底绑在一起。 这可以让双方都得到强援,并因此受益。 他们龙族可以获得那些威力强大的火枪与战甲,李轩的权柄,则可进一步的扩张。 自家这女婿手持着‘昊天神印’,每一分威权,每一分势力,每一分声望的滋长,都会让他那名为‘神权’的极天法准更加强大,更加可怖。 坏处则是李轩如果因图谋天帝大位而引来什么灾祸,龙族也得一起承担。 敖胜海斜目看了空中化为黑龙之形的敖疏影一眼,就语声慨然道:“孤如欲订二万套乌金天甲,二万杆击针步枪,五艘云中战舰,以及同款的火炮,需要多少银钱?” 第七九七章 我的女婿真厚道 李轩很想狠狠的坑自家老丈人一把,可在仔细寻思了之后,还是给了实价。 乌金战甲连带火枪一万二千银元,云中战舰加上配套的火炮则是两千万银元。。。 报价之后,李轩又加了一句:“老丈人如果要下订单,乌金战甲还可给九折优惠。除此之外,我们还有专用于水下的超空泡子弹正在研发,威力相当于陆上的八成,一颗造价三十银元。” 关键是中流居士与九尾涂山君,当时也是九折的价拿货,他不好对自家丈人厚此薄彼。 否则那乌金战甲与火枪,卖个八万银元都很良心。 一艘云中战舰外售的话,四千万银元都是很合适的。 如果不掌握钢铁龙骨,还有那些廉价而又轻便的铝合金材料,同样价格低廉的火炮,造价五六千万都打不住。 中流居士的那五艘,造价就在四千八百万左右。 此外电磁炮更是神器盟独有的技术,他们卖给朝廷的价格就达千万银元一门。 李轩最后思来想去,也只有在超空泡子弹上赚点钱。 只待冷雨柔的空泡子弹研发完成之后,就狠狠赚上一笔。 敖胜海眼中则流露出讶色,这可比他预料的便宜太多。 敖胜海心里不由生出感慨之意,只道这女婿确是一位厚道人,果然是当世一等一的仁人君子。 这位贤婿必定是看在自家女儿面上,给的优惠实诚之价。 所以他接下来都没再谈价,二人干脆利落的将这笔生意谈妥。 敖胜海又追加了订单,乌金战甲与火枪都追加到三万套,云中战舰七艘,也就总计五万万的银元。 龙宫没有这么多银元,只能以四万万两足银,一千三百万两足金抵价。 至于那空泡子弹,敖胜海却是稍稍肉疼。这子弹的价格,几十发就比枪械还贵了。 考虑到这种子弹还没有实物,敖胜海定了八百万发的意向订单。 不过这些器械,敖胜海希望能在半年之内交货。 “不可能!”李轩不假思索的摇头:“乌金战甲与火枪我可让神器盟尽量赶工,战舰就得拖一拖,神器盟的船台已满,也没有多余的人力。 此外小婿还得事先说明,钢铁在海水中是不易保存的。此事还牵涉玄黄天庭与东海龙宫的君臣名份,丈人——” 他语声未落,敖胜海就霸气的一拂袖:“无妨!贤婿只管帮我下订单就可,最多月底,我龙族臣表就可敬上。老夫必定全力以赴,促成此事!” 那些战甲与火枪,他本就没打算放在海底。 至于东海龙宫的众多长老,在见识过两场难波京之战,李轩的火枪军横扫扶桑的威势,他相信自己这次遭遇的阻力会微乎其微。 敖胜海心想自家不指望这个如日东升般的女婿,还能指望那位畏首畏尾的黄龙真人? 那位但凡能强势一点,他们的西海,北海,南海三大龙宫,就不至于沦落到覆亡境地。 那些威力可怕的武器,龙族无论如何都必须掌握不可。 敖胜海言落之际,李轩就感觉到了腰间‘昊天神印’的变化。 敖胜海乃东海之主,也是口含‘天宪’之人。 他虽还未正式递交臣表,可当其心已定,言辞道出,就能影响未来龙族大势。 这也直接作用于‘昊天神印’, 李轩威权的上升,使得他的‘神权’之力,又有了极大增长。 “那么小婿岂敢推迟?” 李轩正说到这里,就望见外面一大群人,正被一群大晋将士推搡着走入进来。 那都是扶桑人的公卿,还有室町幕府的众多文佐。 此刻这些人,却都是眼含恐惧,面色苍白,躯体都在颤栗发抖。 让李轩略觉意外的,是这些扶桑公卿的当中一人。 此人的衣饰与众不同,竟是一身仿唐制的赭黄色衮冕十二章,唯独那龙纹换成了凤纹。 李轩知道,这是扶桑天皇的装束。 “殿下!”张岳也随在后面大踏步的走入:“整个平安京四品以上公卿一百余人,加上室町幕府所有三管四职,连同所有侧近众,都在此地。” 李轩对其他人都不敢兴趣,他看着那位扶桑天皇。 “你就是扶桑国王后花园彦仁?” ——其实是后花园天皇,不过在他攻占平安京之刻,这天皇之号就必须废黜不可。 扶桑天皇的名号都很奇怪的,什么后小松天皇,后龟山天皇,都是采用一个地名,或者是一个宫号。 他们也没有姓氏,只有名。 这位后花园天皇之所以号称‘后花园’,是因其继位或者出生之所,就在花园当中。可前面已经有了一个花园天皇,那就只能叫后花园了。 至于他们的子孙,基本都是平氏,藤原,源氏这三大姓,或者以某个宫殿为姓氏,比如宇都宫,凤凰院。 原本还有个‘橘’姓,在几百年前就已被灭绝了,所有皇室不再采用。 李轩对此也不感兴趣:“顺之未必其生,逆之未必其死,相逢贺兰山前,聊以博戏,吾何惧哉,这是国王阁下让人转告于我的话对吧?” 这一刻,附近立着的大晋礼部员外郎司马青,只觉是心胸大快,舒畅莫名。 后花园天皇的脸色青白一片,可呼吸还算平稳,他摇着头:“非也,此为小王配下幕府将军足利义教之言,小王虽有天皇之号,其实不掌军政之务。” 说到‘足利义教’,后花园天皇的眼角微微一抽。 他知道自己的幕府将军,已经战死于这座王殿之内。 李轩点了点头,知道此人说的是实情。 “那么阁下为何未退往高天原?堂堂的天照女神,竟将她的后裔置之不理吗?” 后花园天皇依旧面无表情,只袖中的双拳紧紧一攥:“汾阳王殿下,神有神的神律,人有人的规矩,高天原非是凡人可入。” 李轩不由失笑,心想都这个时候,高天原居然还认这死理。 不过有这位扶桑天皇在,那么许多事情,就好处理得多。 他随后就把目光转向其他的扶桑公卿,眸中含着威压与凌迫:“你们的太政大臣何在?写一份诏书,意思是即日起废除所有天津神与国津神的神号神名,从此断绝供奉。并严令各地,必须在三日之内,摧毁当地所有神社,禁止民众祭拜。” 此时扶桑诸神虽败,一百五十万神军覆亡将近九成,可那‘高天原’仍有着较强的守备之力, 内中不但有二十余万神军镇守,那些扶桑诸神也都退入其中。 如‘天照’,‘月读’,‘须佐’,‘伊邪那岐’这些掌握极天之法的存在,也都折损不大。 扶桑天皇的这一封诏书,至少可让东海龙族减少数万死伤。 可在场的扶桑群臣,却都变了颜色。 那位立于群臣之首的老者面色青黑,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既没有直言拒绝,也没有动笔之意。 李轩看了他片刻,就知其心意了。 他当即挥了挥手,示意甲士上前,将此人直接拖了下去。 就在片刻之后,殿门之外就传出了头颅断折的‘咔嚓’声响,一股血腥之气传入殿内。 这令所有的扶桑公卿,更加的面无血色。 李轩则似乎无所觉的询问:“你们的从一位左大臣何在?你来替他。” 这也是一位面貌六旬的老人,他神色迟疑了片刻,随后也是微匐着身躯,沉默无语。 李轩就直接把目光从此人身上略过;“正二位右大臣是谁?” 此时已有甲士上前,将那左大臣拖拽了下去。 那位右大臣也是六旬年纪的老人,他的脸色青白变幻了一阵,可终究还是屈服于李轩的威压,直接从袖中拿了一份纸笔,开始书写诏书。 那诏书使用的都是汉文,李轩看了一眼,发现没问题之后,就又递到‘后花园天皇’的面前。 “还请国王阁下盖章用印!” 后花园天皇整个身躯开始发颤,额角处溢出一颗颗豆大的汗珠。 他把右手摸向了袖中的印章,可双手却无法自控,筛糠一样的抖动。 李轩见了,也没有怪责之意:“国王阁下不愿用章也可以,我让这位右大臣写一份禅让诏书,从扶桑宗室中择其心性才德俱佳者继承扶桑王位。” 扶桑的近支皇室子弟,还有二十几个呢。实在不行,还可从南朝天皇的血脉中选立。 此时扶桑南北朝分治才结束没多久,也就是百年左右的光景,南朝皇室都还在图谋复位。 所谓‘心性才德俱佳者’,那当然是愿意在这份诏书上盖章用印的。 也就在这刻,一道金光在殿中凝聚。 “到此为止吧!” 那是女神天照,她在李轩面前,再次凝聚出投影化身。 此时她的脸色沉凝如水,与李轩遥空对视。 “我们高天原愿意向陛下降服!” 李轩当即剑眉微扬,也饶有兴致的往这位‘天照大御神’看了过去。 他发现这位扶桑诸神中最高的存在,已经再无往日的气势。 “此言当真?”李轩眼中含着探究之意:“你们可要想清楚了,本王的条件,只会比先前更苛刻。” “一切都可以谈。” 天照半阖着眼,眼观鼻,鼻观心:“此外我的祖父大人,‘天之御中’令我邀请陛下,前往高天原一叙。” 李轩当即了然,他知道扶桑的所谓‘天之御中主神’,就是‘扶桑大帝’。 这位帝君显然是准备亲自下场干涉了。 难怪这位天照女神敢于降服。 在这位法力强绝,可比燃灯的帝君威慑下,他的确没法将扶桑诸神赶尽杀绝。 此时李轩明显感觉,立于他身后的绿绮罗,此时的心绪正剧烈波动。 同时他也心有所感,李轩当即回过头,朝着远处的江含韵狠狠一瞪。 江含韵明显正在蓄势当中,她发现李轩的目光之后,不禁‘嘁’了一声,可她终究还是收起了神通。 看起来,这两人似乎是真的在谈正经事,似乎也能谈得拢的样子。 第七九八章 敲竹杠的快乐 李轩自然不可能大意到直接跟随天照女神进入高天原。 他先是让高天原放开结界,让他的大军入驻,次第掌握了高天原的各处要点。。。又令中流居士与太冲元辰神将等人入内,镇压住了高天原的中枢之地。 直到高天原彻底敞开,就像是一个已经脱光了衣物,躺平了任由处置的女人,李轩这才迈步入内。 这所谓的‘高天原’是一片类似于‘玄黄天庭’的虚空,不过面积却大多了。它南北二百八十里,东西三百二十里。里面山清水秀,景色宜人,甚至还有大片的耕地。 比之‘玄黄天庭’,这里更像是天帝的居所。 李轩首先注意到的,就是中央处那两株高不知多少丈,插入云天深处的巨大神树。 那正是扶桑神树,《海内十洲记》记载,说扶桑‘树叶形似桑,长数千丈,大二千余围。树两两同根偶生,更相依倚,是以名为扶桑’。 所以扶桑是两株,而不是世人以为的一株,它们同根而生,彼此扶持,互相依靠。 这扶桑的周围,则是一片直径上百里,温度惊人的巨大温泉。 这是旸谷,也即是神话传说中太阳东升之地,昔年‘十日’沐浴之所。 《山海经·海外东经》云——汤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齿北。 在李轩的身后,绿绮罗也在眺目远望,她的眼中当即现出了一抹冷哂之意:“此人在凡世王朝中图谋‘扶桑大帝’的诰封,果然是别有用意。他是准备将这两株扶桑树,都炼为他的本命化体。” 走在他们前面的天照女神,并未听到绿绮罗的言语,她抬手往前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陛下请随我来,我的祖父大人,正在等候您的驾临。” 李轩笑了笑,他手按着腰刀,神色淡然自若的往那扶桑树走了过去。 他知道那位扶桑大帝,才是他真正的谈判对象。 绿绮罗却停了下来,她无法保证自己在靠近扶桑大帝五十里距离的时候,能瞒住自己的身份。 李轩独自迈步往前,而就在他来到扶桑树前方十里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一股恢弘的威压临身而至。 这种感觉,就类似于燃灯佛法体降临凡世之刻。 却更加的磅礴,更加的浩大,那就像是将一整个世界,压在他的身上。 李轩感觉浑身的骨骼,都在‘咔嚓擦’的作响。自己的身体,每一块血肉都在哀鸣。 他体内的血气也都开始凝固,再无法循环运转。 似乎下一刻,他的人就会被这股力量碾碎。 此时的李轩,却不畏反笑。 他知道这是扶桑大帝在向他展示,向他示威。 这位帝君也同样拥有着类同‘燃灯’的法体降世之能,有着横扫凡界之力。 所以现今的高天原与扶桑诸神,并非没有与他抗手之力。 李轩没有再往前,他将袍袖一拂,语含嘲讽:“如果这就是帝君的待客之道,那么你我就不用谈了。你我双方各自整备兵马,在这高天原内再做过一场便是。” 这一瞬,整个高天原的天地间狂风萦绕。 而就在大约三个呼吸之后,一位高约八尺,衮服冕旒,气度轩昂的人影,出现在李轩的前方。 他的面貌,隐藏在冕冠旒珠之后,让人看不太清。 李轩只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位面容清隽冷峻的男子,此人给他的感觉难以形容。 对方明明是站立在天地之间,李轩却又感觉天地都在此人的指掌之内。 不过李轩身临的重压,却反倒减弱了不少。 这位气度不凡的帝君现身之后,就在上下扫望着李轩。 李轩也分毫不让,凝神打量着这位异类成道的帝君。 古时《东荒经》有载:‘东荒山中有大石室,东王公居焉。长一丈,头发皓白,人形鸟面而虎尾’。 《东荒经》说这位东王公不但有一只黑熊作为乘骑,他还常与一位身份不明的玉女更替投壶为戏。每次投掷一千二百矫箭,假设有投入不弹出的,‘天’就嘘嘘郁闷叹息。矫箭弹出而脱手不得握接的,‘天’就幸灾乐祸,哈哈大笑。 传闻东王公与西王母,乃是混沌元始之气分化阴阳而成,各自代表着阴阳。 与之相应的是西王母,《山海经》描述她‘其状如人,豹尾虎齿而善啸,蓬发戴胜’。 李轩认为这两位肯定是某种神兽之属,或者异类生灵成道。 可他们的真身,世人已经无从得知了。 “胆色不俗。” 扶桑大帝显然是看出这个凡人对自己毫无敬畏,他面色却无悲无喜:“孤离凡界而去,已有万载。不意此世当中,还有你这样的人现世。一介凡夫俗子,无根无基,也敢图谋天帝之尊。” 李轩则是失笑:“容我借两句名言,其一,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其二,人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扶桑大帝唇角嘲讽的扬起,随后他就摇了摇头,收敛住了情绪:“可以说了,你这次攻伐我的高天原,到底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很多。”李轩毫不客气,他的眸中现出了灼然之色:“首先是高天原诸神的所有积蓄,所有的财富,所有天材地宝,所有的药材,必须转交给我。” 尤其药材一项,高天原南北东西都有将近三百里,里面大多都是药田。 这里的灵药产出,甚至超越于金阙天宫。 “一半!”扶桑大帝毫不犹豫的将李轩的要价砍落下去,他面色沉冷:“这一半也很多了,按照你们凡人的银两计算,也有二十万万。” 李轩点了点头,没有与之争辩,只因更苛刻的要求还在后面。 有这二十万万,他的‘鲲鹏战舰’就有着落了。 话说回来,这位扶桑大帝积蓄的底蕴,可真非同小可。 “第二个条件,高天原必须割土二分之一,交予朕处置,第三个条件,必须臣服于朕。朕要的可不是名义上的臣服,朕需扶桑诸神与朕签订神契,受朕册封,为朕效力。抗命不遵者,朕有惩戒之权。” 李轩见扶桑大帝一直神色默默,不置可否,就又继续说着:“第四个条件,我需你与天照手中,所有昊天神印的碎片,以及昊天的残躯。第五个条件,朕有权使用这里的旸谷,时间不限,人物不限,帝君必须保证不得窥看——” 扶桑大帝终于动容,他的唇角浮现着怪异的笑容:“你莫非以为,朕与子孙已是俎上之肉,任由你来宰割?” 那原本已从李轩周身消退的重压,此刻不但卷土重来,且更胜先前。 这一次,扶桑大帝的强大意势,甚至直接攻入到李轩元神深处。 李轩口中溢着血丝,却还是笑着回望:“帝君如果不愿,大可拒绝。事先说一句,一旦战起,朕一定会不惜一切,将你的扶桑树毁去。” 随着他此言道出,对面那‘扶桑大帝’的面色就顿时为之一窒。 ※※※※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李轩从扶桑树下退了出来,回到了绿绮罗的身侧。 绿绮罗也感觉到扶桑大帝的意志,正从此地消退。 那位虽然在炼化神树扶桑,使用的却是种灵之法。 其神魂之种,就像是树一样在扶桑里面发芽成长。在它成熟之前,是没有任何意识的。 而扶桑大帝本尊,则在远隔不知多少万里的域外虚空。 “如何?” 绿绮罗好奇的问:“他都答应了?” “怎么可能?”李轩失笑:“所谓‘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位帝君岂有全应之理?不过最重要的一条,他已经应允了。你说得对,扶桑神树是他的软肋。” 绿绮罗顿时精神一振,他们现在最想要的,就是昊天神印的碎片,以及昊天的残躯。 拿到了这些东西,李轩可不仅仅只是金身可成,天位可期。 “那么其它的呢?” 其它的也很重要,比如高天原的财富。现在每一分财货,都能让李轩的力量壮大一分。 扶桑大帝底蕴深厚,这次难得有敲竹杠的机会,绿绮罗希望李轩能保持风格。 “基本都是对半砍。” 李轩‘啧’了一声,略含不满:“那位帝君只肯给我等值于二十五万万的财货,扶桑诸神可以臣服于我,可他们的五柱神超然物外,伊邪那岐,伊邪那美与三贵神只能名义上臣服,听调不听宣。不过每一百年,我可以强令他们为我办一件事。 又说高天原现在的土地,是供养扶桑神树的最低要求,不能割裂,不过他知道三块昔日的天庭碎片,面积在七十里方圆,可以交付于我。” 绿绮罗却是不自禁的现出喜意,她觉得李轩在谈价上,还是很有天赋的。 扶桑诸神哪怕是除去李轩所说的这些存在,也有十余名大天位,这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力量。 “那么你的昊天神印呢?可有什么变化?” 在绿绮罗的预计中,李轩如能降服扶桑。那么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之力,应该能初步达至‘圣天’水准。 没有圣天层次的法准,李轩未来在那些真正帝君面前,连扛住一个眼神的资格都没有。 李轩却不禁失笑:“绮罗你未免太急,这神契还未签订,昊天神印哪里能现在就有变化?” 绿绮罗闻言不禁一愣神,这次李轩没叫她绿前辈,而是很亲热的叫她绮罗。 她莫名的感觉到通体发寒,心想这究竟是李轩力量滋长,失去了对她的敬畏?还是另有缘由,另有企图?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望见那位天照女神脚步似慢实快的往他们走过来。 此女神色复杂的看了李轩一眼,最后还是极不甘愿的,将她手中一个玉盘送到了李轩的身前:“玄黄天帝,臣天照奉祖父之令,将此二物敬奉于你。” 天照女神说话时的态度无比生硬,可李轩却能理解。 只因他索要的这些东西,可能将阻断天照的道途。 此时他的目光,则被那玉盘中的东西牢牢吸引,不能移开片刻。 那是两件东西,外形与扶桑皇室执掌的八尺琼勾玉与八咫镜极端相似,可内中隐蕴的力量,无疑更凌驾其上。 那也正是他此番攻伐扶桑,必欲求得之物。 第七九九章 绿绮罗的兄长? 李轩得偿所愿之刻,在扶桑树顶端的一片巨大的桑叶之上,须佐之男却是脸色无比难看的往下方看着。 他的眼神里面,饱含不甘:“祖父大人您与那位玄黄大帝所定之约,却将我等置于何地?付出巨量资财也就罢了,日后还得受其驱策,此诚为我扶桑神系莫大耻辱。。。” 扶桑大帝此时已将绝大多数力量退出凡界,只余一缕元灵存留此地。 他显化出人族之躯,却目光冷漠的看着须佐之男:“我不出手,你们能有与他抗衡之力?” 须佐之男,不由哑然无声。 两次难波京之战,不但使得他们的一百五十万神军溃灭,当时参战的天津神与国津神,也陨灭一百三十七位,占据总数的三成。 都是当场战死,真灵化散,灰飞烟灭。 那些天兵持有的火枪,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其实没法伤到他们。 可失去了‘万军之势’的加持,失去了地方神社,他们的力量大幅度跌落,也就失去了过往的力量。 月读命与伊邪那岐更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寂。 扶桑大帝创造他们的目的,就是为看守扶桑神树,看守高天原。 让帝君以损害扶桑神树为代价,对他们加以庇护,岂非舍本逐末? 须佐之男愤恨的,只是他必须交出大海与所有扶桑水系。 这位依然掌控着扶桑一地的风与云气,可其身具之力,必定大不如前,自然心生愤懑。 可这说到底,是他们自己没用,被那位玄黄大帝击败。 “神树安危至关重要,是我与你们存世的根本,未来我扶桑神庭屹立于诸天万界,不被他人主宰命运的关键,不容有失。” 扶桑大帝稍稍放缓了语气:“你们无需在意李轩,此人自然会有人出面收拾,你等坐观其变即可。” 月读命若有所思:“可是鲲鹏妖师?” “然也,鲲鹏大帝被杀,必定震动妖师。此人如今与勾陈,紫微结盟,昔日在凡界更不知布置了多少手尾,岂独那一只极天鲲鹏?” 扶桑大帝语声冷漠:“李轩将妖师激怒,其覆亡只在弹指之间。以吾料度,此人不日就将结束坐关,至多明年初,必有动作。” 须佐之男皱了皱眉:“可如果李轩与鲲鹏冲突,要调用我等参战,又该如何是好?鲲鹏妖师再向我扶桑索取钱粮,我等该当如何应对?” 扶桑大帝则是冷笑:“鲲鹏从我这里强索粮草,已经为我扶桑召来大难。他既无法助我等化解劫难,那还有何颜面再来向我们索要粮食?何况如今的扶桑,哪还有余粮?至于李轩的征召,你等让麾下神灵从命便是,只需高天原根本不失,都无关紧要。” 在场的几人都心领神会,何谓根本?他们几人就是,只需在场的几人不折损,其余神灵哪怕折损了,也无关紧要。 “吾观李轩其人,其兴虽勃,其亡也忽。即便没有鲲鹏,待秦皇元封解封之刻,也即是他覆灭之日。” 扶桑大帝又神色淡然的说着:“所以尔等且坐观其成败便是。拾得大士昔日有一言,我甚是欣赏,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也就在这一刻,扶桑大帝的元灵,彻底从此地消失无踪。 ※※※※ 李轩并不知扶桑树巅的这番议论,他从天照手中接过两件物事之后,就将那形状与‘八尺琼勾玉’相似的玉石粉碎开来,然后又召来周天星斗大阵中的‘大日星宫’,配合自己的《聚变核炉观想法》,将之炼化。 这正是昔日昊天神印的一部分,扶桑皇室的‘八尺琼勾玉’不过是仿造此物而作。 当那些玉石粉末,被炼化成玉色的浆液,融入到‘昊天神印’的内部。李轩的眼中,不禁现出了几分喜色。 他的‘昊天神印’,正在生成第二种极天法准。 可惜的是,周天星斗大阵的最后一层权限,还未向他敞开。 于此同时,李轩也感觉旁边的天照女神,正在向他凝神观望。 尤其是他刚才,使用聚变核炉观想法的那一刻。此女看他的目光,就像是看唐僧肉一样。 李轩皱了皱眉,略含不悦的与天照对视。 后者当即‘哼’了一声,身影当即化作流光散去。 等到此女离去,李轩才又继续祭炼昊天神印,助其生成第二法准。 大约一日之后,‘昊天神印’内部逐渐稳固之际,天照再次前来。 不过这一次,此女却是带着三贵神,还有高天原仅余的二百多位天津神与国津神,前来向他参拜,并签订神契的。 仪式倒也简单,这神明参拜之后,先递上附有精血元灵的臣表,再从李轩这里领受诰封与神禁即可。 神契一定,这些神明,就必须听其号令,无法抗拒他的诰书意旨。 由于扶桑大帝之故,这些扶桑诸神的条件相对宽松,不似玄皇天庭的直属,生死皆由李轩心意。 可相应的,李轩也无需负担他们的香火愿力。 李轩只是在一定程度上,承担他们未来的‘存亡绝续’之责,护佑他们的真灵长存于世。 等到这二百多份神契达成,那‘昊天神印’果然滋生变化。 它的外表没发生改变,依然是通体晶莹如玉,外覆赤金光芒。 发生变化的是此物内部,滋生出了奇异的纹路,似乎将整个世界诞生的道理蕴藏其中。 可‘昊天神印’本身却不但没有因这些纹路变得脆弱,反倒更坚实稳固。 李轩喜不自胜,可随后他又压下了喜意,在不久之后循着绿绮罗的指引,来到了汤谷的东侧。 这里有一座小火山,小山不高,只有九百余丈。 可上面却喷吐着炽白色的烈焰,周围十里之内,则是寸草不生。附近的温泉湖水,更是处于沸腾状态。 “九位陨亡的帝俊之子,三足金乌的骸骨,都在这里了。” 绿绮罗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座小火山:“虽然已陨落多时,可它们依旧具备最纯净的大日离火之精,它们的尸骨,依然是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借用它们的力量,应该能帮助你达成什么‘引力坍缩’。” 李轩没有说话,直接就飞身到了火山的顶部。 甫一入内,李轩就知此处的温度,确实远胜于他在玄黄天庭建造的四座‘大日神炉’。 当李轩在此处再次引动‘大日星宫’之力,使用聚变核炉观想法,他立时就感觉到一股几乎将自己肉身焚化的极热炎力。 不过李轩早已有备,他先是以‘昊天神印’定住元神,随后探手一招,使得数十里外存放于独孤碧落身上的‘浑天镇元鼎’飞空而起,来到了他的上空。 随着那鼎中一丝丝青气垂落而下,李轩的形体与元神,在这高温烧灼下,依然稳固如常。 直到此刻,李轩才开始操纵引力,修持他的中子金身。 ‘中子金身’的必要条件,就是引力坍缩,从而形成巨大的内外压力,庞大的能量,从而淬炼强化他的血肉。 这条件非常苛刻,如果不是李轩从江含韵那里,取得了操纵引力与电磁力的技巧,他绝不敢做出这等事。 也就在李轩身化火炬,焰力高卷,燃烧虚空。同时生成无数的电磁脉冲,横扫四野之际。 绿绮罗就站在火山下方往李轩眺望,她的双拳不自禁的攥紧,更无意识的咬着下唇。 她不知李轩的‘中子金身’能不能成功,可一旦此法修成,那必将是李轩成就帝君之尊的基石之一。 所以哪怕此举极端冒险,绿绮罗也愿襄助,愿意成全。 也就在这刻,绿绮罗听见身后传来了一声清朗的笑声。 “我说这天底之下,有谁敢来动我兄弟的尸骨?果然是你,燧人绮罗,我的好妹妹。” 绿绮罗面色一肃,她蓦然回头,转望自己身后。 那是一位三旬左右的中年道人,那面貌美如冠玉,清新俊逸,颜如舜华。 “是你?”绿绮罗的眼中现出异泽,面色冷硬:“别叫我妹妹,我与你没关系。” “怎么就不是兄妹呢?昔日你父于我实有再造之恩,我可是一直视之如父。” 那中年道人一声轻笑,之后又上下扫望着绿绮罗,眼中现着释然之意:“‘天道自然’与‘法礼合一’,这是荀子的法准。其人修为通天彻地,奉行的是‘制天命而用之’。 怪不得这诸天神佛,都未能得知你真灵恢复一事,扶桑大帝近在咫尺,也堪不破你这‘见知障’。不过绮罗你与儒家的人混在一起,何其不智?儒门必将灭绝,这是滔滔大势,不可逆也。” “不可逆吗?”绿绮罗眼中却流露出讽刺之意:“可我燧人绮罗,从来都喜逆天而行。” “也对!你就是这样的性格,从来都没变过。” 中年道人又随后望向了李轩,眼神似笑非笑:“这就是你与荀子与虞子密谋,选定的逆天改命之人?其人之道,倒是确与荀子相仿。 大天而思之,孰与物畜而制之。从天而颂之,孰与制天命而用之。望时而待之,孰与应时而使之。我现在真有种冲动啊,好想现在就毁了他——” 随着这一句,那火山之上的火焰骤然温度剧增。 更有九声凤唳,同时在四方响起。 这一瞬,九只三足金乌的身影围绕那火山生成,环绕那火山盘旋舞动。 第八零零章 我才不要家暴(求订阅求月票) ps:诚恳的向大家求一下月票,开荒最近没怎么求票,结果月票掉到116名。然后收藏这几天没涨,今天订阅只有以前一半,开荒顶不住了。。。 ※※※※ 绿绮罗看着那九只‘大日金乌’的虚影,面色却是毫无变化。 她知道火山上的高温,还没有突破李轩能够承受的限度。 而此时那边的温度越高,李轩凝聚‘中子金身’的速度就越快越完美。 她淡定自若的看着中年道人:“古书《拾遗记》有云,遂明国不识四时昼夜,有火树名遂木,屈盘万顷。后世有圣人,游日月之外,至于其国,息此树下。有鸟若鸹,啄树则灿然火出。圣人感焉,因用小枝钻火,号燧人。” 这些话的大体意思是有一位名叫燧人氏的圣人,漫游到了一个叫遂明国的国度。在一只像‘鸹’的鸟启发下,感悟到了“钻木生火”的道理。 何谓‘鸹’?乌鸦的俗称。 “——昔日有一只‘大日金乌’,无意中助燧人氏取火,并将第一朵为世人所用的火焰,融入他的身躯内。 这位大日金乌原本不以为意,可至人族尧帝继位,后羿奉命射日,天帝十子最终十留其一。此役为帝俊败亡之始,之后二代天庭覆亡,羲和被迫以身合日,为她仅存的独子嬴得一线生机。 这只侥幸残存的三足金乌原本重伤难治,可此时体内那朵源自于燧人氏的火焰却起了作用。这多火焰被当时无数人族崇拜,这只三足金乌由此成道,成就离火之精,不灭焱体。” 绿绮罗口中述说着中年道人的跟脚,却没能在中年道人的脸上看到半分异色。 绿绮罗一点都不觉意外,当年她这位‘兄长’就已经是这样了,喜怒早就不形于色。 她的眸中,却熠熠生辉:“我知道你不甘心,这数万年上蹿下跳,无非是为你心里那不切实际的念想。你想要混入道门,却一直被视为外人;你想要挤入佛家,却被释迦牟尼防备。如今终局已至,你的希望已经越来越渺茫。” 绿绮罗眼含讽刺:“所以你现在,确定要亲手扼杀你最后一点希望?” “还真是一点情面都不给我留。”中年道人听了之后,却不禁一阵轻笑:“还有,我发现你变了啊,绮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子的。” “人都是会变。”绿绮罗目光凌厉,就仿佛刀子一般:“尤其是被你背叛之后。” “背叛?”中年道人听了之后,却哂然一笑:“可绮罗你确定你知道的就是真相?” 中年道人从绿绮罗的脸上看到几分意外之色,他的唇角也微微上扬:“在你想来,一定是认为始皇与我都背叛了你们,使得昊天陨落,天庭破碎是吧?让你们图谋之事,最终功败垂成。” “不然呢?”绿绮罗的面色冷硬:“时间不会这么巧,始皇于泰山封禅之后,就断绝了昊天之祀,改祭四帝。后面的两汉年间,都继承秦制,也就是汉高祖,将四帝改为五帝。” 这就是断绝了昊天重聚真灵的最后一线希望。 之后整整三千余年,人间皇朝都没有对昊天进行祭祀。 直到昊天神名成为空壳,才被儒家拾起。 而其时人间祭祀虽以五帝为尊,天帝之位,却一直空置。 “可有时候,人亲眼看到的,亲耳听到的,未必都是真实,又何况是你的推测。” 中年道人摇着头:“始皇的确图谋取代昊天,他早就在做着准备,为此铸造十二金人,以战亡的将士的尸骨铸造兵马俑。 可昊天与你谋划之事,无论是对我还是对他,都是有极大好处的。似我们这样的人,岂会愚蠢到在那个节点对他动手?即便要背盟反戈,那也得等你们事成之后。” 绿绮罗却不肯尽信,她‘哼’了一声,冷冷的看着中年道人:“那你告诉我!当年我战死之后,天庭到底发生了什么?三十六天究竟因何而碎?杀死昊天的是谁?除了你与始皇,当初背盟之人,还有谁?” “这就得由你自己去寻找真相了。” 中年道人摇着头,此时他的躯体已化做无数火星,散于虚空。 “我只能提醒一句,诸天帝君都不可信,满世仙佛也都有凶嫌,你得自己小心了。还有,你如果不能找寻到昊天死亡的真相,那么你扶植的这位所谓玄黄大帝,一定会步其后尘,你绕不开的。” 绿绮罗当即皱眉,她正想继续追问究竟,却忽得心有所感,侧目望向了山丘顶部。 这一瞬,那九只‘大日金乌’的虚影已经消散,可那山巅的温度却不降反升。 随着‘轰’的一声响,一团大日之形,开始显化于山丘之巅。 那刺目白光,竟将整个高天原照耀得无法视物。 此时绿绮罗的思绪,虽然被她‘兄长’所言之事吸引。 可她的眼中,还是无法自禁的现出了强烈的喜意。 她知道李轩,不但已突破了‘小天位’,更将他自创的一门武意,一举推升到了神境层次,这才能显化出这团‘大日法相’。 这门武意,李轩称之为‘聚变’,绿绮罗却更喜唤其为‘极阳’。 那是比之帝俊,比之羲和,比之昊天,更接近于大日的强大武意—— 此时在扶桑树的一根枝叶上,那天照女神也遥空看着。 此时她的眼中,也现着一抹惊异之色,还有着无穷的渴望。 ※※※※ 李轩在小火山的顶部每隔一个时辰,就会吞下一颗大天位层次的灵丹,或者同等阶位的灵药,用于补充炼体时损耗的精神气血,根本元气。 他在此处呆了足足九日,把‘净心无漏世界’搜刮来的八转大还丹都吞服了五颗,这才收起了法相,从山上走了下来。 此时在山脚下,江含韵,独孤碧落,乐芊芊,敖疏影,薛云柔,罗烟她们都在等候着。 在望见李轩安然无恙的结束了‘大日法相’,几个女孩紧绷的面容这才为之一松。 薛云柔与罗烟二女,都各自捏了捏李轩身上的肉,发现孩子的爹确实安然无恙之后,就各自离去了。 她们还得去看孩子,如果不是李轩这次修行‘中子金身’的过程过于凶险,在高天原待得时间过久,她们都没功夫过来。 绿绮罗则不放心的问:“你之前不是跟我说,要凝练中子金身之后再突破天位,为何才一个时辰不到,就变了卦?” 李轩就苦笑道:“我自己算计有误,这中子金身实在太强,再拖下去,我可能打不开内外天地之窍。” 不过他虽没能如预想那样,在中子金身完成之刻再晋升天位。 可他在凝练金身的同时打通内外天地之窍,达到了天人一体,‘一窍通,百窍通’的层次。 李轩更从中取得了极大的好处,收益不逊于他之前的设想—— 绿绮罗听了之后,就状似淡然的微微颔首。 可此时她心里,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内外天地之窍’无疑是成就天位的关键,打不开的话,就只能求诸于自身,无法利用外界庞大的天地元灵。 李轩的选择,无疑是正确的。 可绿绮罗心想这中子金身,究竟强大到了什么地步?竟然在初步修炼之后,就无法打开天地之窍? “怎么可能?李轩你的修为,打不开天地之窍,能有这么强?” 江含韵也无法置信,她随后就想究竟如何,自己试试就知道了。 然后她毫不客气,直接一拳轰砸在了李轩的身上,当即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整个天地也随之颤了颤,一时间山摇地动,引得远处的扶桑诸神往这边眺望。 江含韵随后微微凝眉,看向了自己的小拳头。 她发现自己手指关节处,竟然有点红肿了。 江含韵放下手,略显惊异的上下看了一眼得意洋洋的李轩。 “龙君你来试试?” 她想李轩能够扛住自己的力量,却未必就能扛住敖疏影的‘震’之武意。 “行!” 敖疏影毫不客气,也猛地一拳,砸在李轩身上。 她对未婚夫还是很疼惜的,只用了九成九的力气。 可下一瞬,敖疏影就微微一变。 那《水经图注》瞬时显化于她的身后,敖疏影的身影也化为无数的水滴融入其中。 这件神宝器坯剧烈震荡着,直到一个呼吸之后,这反震过来的强大震荡之力才被化解。 此时绿绮罗看李轩的眼神,则是凝重无比。良久之后,她发出了一声喟叹:“这不是霸体金身的第六重‘不死不灭’,而是在此基础上再做升华,凝练‘永恒’,就不知李轩你现在的力量如何?” 李轩想了想,就拿出一枚透明的宝石。 这东西叫做‘永恒之钻’,非常的坚固。 薛云柔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的两侧尖端处,就各自有一块品质极佳,且大如儿臂的永恒之钻,所以能上穿九天,下透十地。 可此时李轩随手一握,就将这枚质地不俗的‘永恒之钻’,捏成了碎末状态。 江含韵见状不禁唇角微抽,她意识到自己以后没法再对李轩‘以德服人’了。 可随后她神色微动:“这种霸体,我能不能修行?” 李轩心想江含韵还真能炼,自己身边的所有人当中,含韵是唯一能修成这‘中子金身’的人。 李轩随后几次张嘴,却怎么都没法把‘能’这个字说出口,无比的纠结。 他想自己还不容易从家暴与翻船的结局中跳出来,难道还要再跳进去吗? 可当他看着江含韵那满含期待与渴望的视线,李轩又怎么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八零一章 我才没有见色起意(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登临天位,修成中子金身的喜悦很快散去。 当李轩从高天原离开,回到了自己的旗舰‘玄黄号’。。。他用于镇守京城的分身化体,就将一线神意遥空传至。 就在李轩攻入高天原,突破天位之刻。大司命潜入京城,联手‘圆光菩萨’与‘波罗揭谛’的降世法体,合同数十名天位,意图袭杀小天子虞祐巃。 李轩知道这所谓的‘圆光菩萨’,其实是燃灯手中‘灵柩琉璃灯’的灯灵所化。 此人虽然不是大菩萨,却也在极天之列。 至于波罗揭谛,乃是佛门‘五方揭谛’之一,传闻是仿天庭‘六丁六甲,十二元辰’炼造的机械神将。 这一次,波罗揭谛降世依托之物,就是大司命请人锻造的一尊机械之躯。 幸运的是京城早已有备,李轩的化体操纵天地坛,以琉璃浩气将‘波罗揭谛’镇压于城外。 虞红裳则是武意直入神境,在驾驭无量龙气与大司命遥空对抗之刻,还有余力护持虞祐巃,在乾清殿内击杀三名天位刺客。 让人惊异的是,少傅于杰于此战中未借助任何外力,直接将‘圆光菩萨’的法体当场轰杀,并碎其真灵,将之驱回外域。 最终大司命见事不可为,无奈退去。 此战中大晋一方亦损失惨重,赫连伏龙再次重伤,司礼监钱隆元气大损。据说是此人为护持幼帝,燃烧了百年寿元。 大晋新近培育的六名暗龙卫,亦战死了三人。 可见当时的情况,极其的凶险。 李轩感知这段神意之后,不由暗暗惊异,他估计少傅于杰的修为,近日一定是有了极大精进。 根据分神化体观睹到的画面来看,这位少傅很可能已觉醒第二极天。 不过李轩胸中,更多的是暴怒之意。 虽然李轩早有预料,佛门与大司命不会安份,在陕西,在京城都做了相应的布置。 可这些人所为之事,还是触及到了李轩的逆鳞。 在一一浏览过分神化体传来的记忆片段之后,李轩的脑海内就只有一个念头。 “看来那金阙天章,必须尽快寻得不可了。” 他料定这次京城之战,大司命之所以能动用如此众多的天位,一定是她从太虚外域借调了外力之故。 此女已经魔怔,为了‘拨乱反正’,让所谓的‘历史’回归正流,不择手段,不计代价,已成李轩心腹大患,如鲠在喉。 偏偏此女又是‘秦皇元封’的根基之一,李轩暂时无法将之除去。 不过只需得到‘金阙天章’,他就可将大司命直接封印,或者将‘秦皇元封’的灵枢,想办法转嫁于他人之身。 “谈何容易?”独孤碧落听了之后不以为然:“金阙天章封藏之地,只有大司命一人知道。这一年半时间,我们都在全力打探,却全无收获。 除非是有诸葛武侯,郭贞侯,或者你先祖初代诚意伯那样精通卦象卜算,料事如神的无双谋士,或能帮我们找到金阙天章的方位。对了——” 独孤碧落的语声一转,语中含着抱怨:“你现在的天庭里面全都是武人,何时招揽几个文士?我与芊芊,现在都快忙得喘不过气。” 尤其李轩闭关凝练中子金身这几天,独孤碧落都快忙炸了。 京城那边还好,有李轩的分神化体坐镇。 扶桑的军务,也有随军的几位文士协助。 可天庭的一应公务,却只能堆积于独孤碧落身上。 独孤碧落其实应付得来,可她也想抽出一些时间用于修行。 李轩身边的人陆续踏入天位,即便是独孤碧落这样历经波劫,淡然恬静,与世无争的性情,也不能无动于衷。 关键是她也想休假,也想静下来读书,绘画,或者睡觉,做一些想做的事情。 可她已经一整年没闲暇了。 “倒是我疏忽了。” 李轩心想这确是个问题,此时他的天庭之内,确实没有一个能用的文人。 人家昊天也有太白金星,还有东王公,四值功曹,九司真君这些文官,帮助他管理天庭,统辖天地仙神。 可他现在的麾下,也就中流居士算是半个文人。 可中流居士并非是真正的祖中流,只是祖中流的元灵结合血源造生的秘术所化,他更长于争战,而非经营。 之前李轩手边有什么事,都只管往独孤碧落身上丢,独孤碧落也将所有事务办得滴水不漏,所以他一直未曾注意此节。 “此事我会尽快着手物色,至于谋士,我现在也确实需要一二人为我查遗补缺,可这却有些麻烦。” 李轩心想这处理政务的文士好请,当世之中就不乏大才。 实在不行,他还可将文忠烈公请入天庭担任宰执。 他这位老师的兵法虽然不堪入目,在文治上还是有点水准的。 史上那些擅于理政的名臣,也大多被供奉为地方上的城隍,或是被立庙奉养,大多真灵未散。 可这计略无双的谋士,却是可遇不可求。 李轩其实一直在寻,可他心仪的几人,要么是真灵已灭,要么是去了太虚外域,要么是与他无缘。 ——就如那辅助太宗靖难的黑衣宰相‘道衍大师’,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襄助他成就帝业的。 李轩随后又神色关爱的看向边上的乐芊芊:“芊芊辛苦了,这几天我给你放假,六道司那边的事你也不用去管,在我身边好好歇息一阵。” 乐芊芊却神色迟疑:“可六道司‘神翼府’那边怕是无人主持——” 李轩早在一年前就不管神翼府的事了,罗烟自从生产之后,也从六道司淡出,她只偶尔出面,处理一些神翼府的日常事务。 此时神翼府,声势已大不如前,在许多事务上,已经被江含韵执掌的‘神雷府’全面压过。 “有富来在呢,暂时出不了事。” 李轩一声失笑,他微一抬手,就使自己身侧的‘割龙刀’出鞘而去,落于远处的先锋神将邱福之手。 “邱将军,请将此刀带给玄尘子,就说是我赐给他了。让他这段时间尽心辅佐彭富来,处理好‘神翼府’一应诸事。还有,让她逼一逼富来,让他在修行上多用心,别把时间花在女人肚皮上——” 以玄尘子的功绩,其实还远不足以从他手中换取‘割龙刀’这样的伪神器。 可李轩对薛云柔的这位‘师兄’,总有些歉疚心理。 他想这把刀就算是补偿了,他也很期待这把刀,在玄尘子的手中会是何等风采。 未来的江含韵与罗烟,都不会属于六道司。 他希望自己在六道司的力量,能够由彭富来继承。 邱福微微颔首,当即化光而去。 独孤碧落整个人却快炸了,她愤愤不平的看着李轩:“为什么芊芊能休假,我没有?主上,做人可不能像你这样偏心,厚此薄彼。” 李轩就斜目睨了眼独孤碧落,心想这丫头,咋就这么没自知之明呢。 然后他处之泰然的喝着茶:“芊芊她爹娘,都已经把她的嫁妆给我了。” 心疼老婆,这岂非理所应当。 乐芊芊原本也有些心虚,一直以来,她都是与独孤碧落一起在忙公务的。 此时抛下独孤碧落一人休假,似乎不太好。 可当她听到李轩这一句,就脑里面‘腾’的一声响,之后一片空白,再没法思考任何事。 “何况芊芊她可比你多忙了一年半,一直都没停过。” 李轩见独孤碧落哑然无言,就又转过头,柔声对乐芊芊道:“芊芊你这些天就抛开一切,好好歇息。没事的话,可以去高天原的汤谷泡一泡,这对芊芊你有极大好处。 过两天等我闲下来,就亲自去帮你炼体,这次或可借助汤谷之力,助你凝练第三重的金身霸体。” 李轩见乐芊芊面红似血,整个人像是失去意识,半天都没反应。只能摇头转望独孤碧落:“要不碧落你也试试?唯独此法需得坦诚相见,如此才能让我助你导引行气,以雷法炼体。” 独孤碧落就面无表情的起身:“你们忙,我去寻含韵说话。” 李轩一瞬间有些心慌,可随后就又镇定下来。 他很奇怪,心想自己怕什么?自己绝无邪念,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独孤碧落修行。 独孤碧落虽是术修,可第三重的霸体,对她还是很有益处的。 没错,自己可是一腔好意,可不是想要撩拨自己的女秘书—— 何况他‘中子金身’已成,含韵的金身则不知何年何月能够修成,自己何惧之有啊? 也就在这个时候,任职扶桑观军容使的大学士商弘找上了门。 “殿下,如今扶桑全境都已降服,不知您接下来,准备如何处置扶桑朝臣与扶桑之土?” 他说到这里,又试探性的问李轩:“以下官之意,我朝或可仿效治蒙兀之策,在扶桑设置流官,军田分地。” 商弘近日在扶桑走访,发现这扶桑虽是岛国,可此地矿藏丰富。六十六个分国,居然都有金银矿藏。 且扶桑水系丰富,几个平原地带的粮食亩产,甚至还更胜中原。关键是此处的文字,也与中原相近。 第八零二章 李轩与玄黄大帝(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摇着头,心想自己脑袋被驴踢了才会蠢到在扶桑分田均地。 他可不是来这儿当救世主,让这些扶桑人都过上好日子的,也没打算让他们走上强国之路。。。 扶桑大帝与他谈好的条件之一,就是大晋不得吞并扶桑,甚至不惜为此承诺旬日之内,为李轩寻得两把含有‘极光’法准的直刀。 这正落李轩下怀,他本就没有吞并之意。 晋太祖说‘地广非久安之计,民劳乃易乱之源’,李轩是深深认可的。 一国之疆域,绝非越大越好。 似扶桑与安南这种地方,直接统治的成本极大。 李轩已经准备在数年之后在晋土之内普及义务教育,难道要让这两地之民,也安享晋人之福? 李轩忖道大晋如果缺地,那么此时的辽东,还有大量的肥沃土地没有开发。 且如果他从那些西方传教士那边打听得来的消息没错,此时的南洋,还有那大洋之东,也多得是未开发的处女地,那边缺的只是人。 如果是看上了扶桑之财,那么大晋的棉布,皮衣,各种样的工业品,轻而易举就可将扶桑的财富收入囊中。 又何需将扶桑直接纳入治下?在这边消耗钱粮? 后世的阿美利加合众国,就给李轩示范了一种有效的统治模式。 无数附庸国被狠狠压榨剥削之后,他们的百姓还都非常感激的喊爹。 损天下之不足而奉有余,莫过于此—— “商学士说笑了,扶桑乃太祖指定的不征之国,怎能如此轻易的灭国绝祀?” 李轩上下看着商弘:“没想到商学士一副文质彬彬的模样,满口仁义道德,胸中却存虎狼之意。” 商弘不禁无语了,心想这太祖留下的那些话,在你的嘴里正反都是道理。 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述之于口:“那么以殿下之意,这扶桑该当如何处置?” 李轩胸有成竹:“扶桑王室去天皇号,日常只有祭祀之责,不理政事。幕府将军一职总领扶桑军政要务,却必须是得我大晋册封者,才能领受此职合。 此外需从扶桑国内选拔恭顺有能者,由大晋朝廷册封为扶桑六十六分国国主。这些国主世袭罔替,扶桑幕府无罪不得讨伐,不得擅自更替,也不得彼此攻伐。还有——” 李轩语声一顿道:“日后扶桑的贸易权,将由我大晋独揽,此外还得赔偿我大晋军费四万万银元,分期六十年偿还。考虑到扶桑没有偿债的能力,可让扶桑朝廷以关税担保,并在所有分国加税一成,专款偿还。” 这肯定会让许多扶桑人陷入水深火热,说不定还会有百姓举旗造反,来个一向一揆什么的。 不过这却与他无关了,大晋执宰,何需悯恤邦之民? 他倒恨不得这些百姓揭竿而起,多杀一些武士与扶桑贵族。 李轩为何要与扶桑大帝妥协?为何没动用‘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将天照几人斩杀? 其中固然是有忌惮扶桑大帝之故,也是因杀了也没用。 伊邪那岐,伊邪那美,天照,月读与须佐的血脉,深植于扶桑十数万武士与僧人当中。 这些武士,全都是源氏,平氏与藤原氏的子子孙孙。 那什么法相宗、律宗、真言宗的高层,无不都是历代天皇的后裔。 只要他们还活在世上,这所谓三贵神,就有重聚真灵之望。 商弘凝神仔细想了想,然后略含佩服的一抱拳:“昔年周武王灭人之国,不绝其祀。今日殿下之仁德,实不亚于武王。” 都是恶毒到极点了—— 李轩则笑眯眯的看着他:“说来这扶桑善后诸事,日后都得有劳商大学士。我已经准备上书,请监国长公主任命商大学士为‘扶桑善后大臣’。” 商弘听到这里,胸中就不禁一堵,心想这一天终究还是到来了。 这位汾阳王,终究是要把他从中枢踢走。 商弘唯独没料到此人如此狠辣,居然把他送到扶桑。 商弘没有争辩,也没有求情。他知道这只会让李轩耻笑。 即便他想要阻止,也只能在几位辅政大臣与监国长公主那里下功夫。 此时的商弘又现出了迟疑之色,良久之后,他才又俯身一礼:“殿下,最近中原之地与大晋军中有传言,说殿下乃‘玄黄大帝’下凡转世之身,请问此事究竟如何?” 商弘原本是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他近日发现蛛丝马迹。 那些玄黄大帝麾下从征扶桑的神将天兵,竟都对李轩毕恭毕敬;还有他见过的一些扶桑诸神,都将李轩当成帝君对待。 “这种事,你让我如何解释?” 李轩一声失笑,他不置可否的挥了挥手:“我这里即将有两位贵客到来,大学士无事的话,就请退下吧。” 这事情他还真不好解释,九尾涂山君的确是受他之命,在晋土当中大肆宣扬这一传言。 李轩必须让二者之间联系起来,梳理自己的信仰来源。 这不但可大幅增加他的神力,还可避免未来的许多后患。 不过这种事他可以做,却绝不可光明正大的承认。 商弘则是瞳孔微收,他意识到李轩并未否认。 他还想要再继续追问,却被李轩的琉璃浩气托起,直接送到了房门之外。 李轩的确有贵客需要接待,就在大约二十个呼吸之后,一位穿着素袍,浑身上下一尘不染的僧人,在吐蕃金瓶法王的陪同下走入到了室内。 这僧人定定的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合十一礼:“小僧莲花生,参见汾阳王殿下!” 李轩望着此人,也不禁眼现喜色:“莲花生大士无需多礼,大士能践本王之邀前来,实让本王喜出望外!” 莲花生能够以真灵法体莅临于此,说明这位藏传佛教之祖对于扶桑,也是极感兴趣。 扶桑大帝想要继续把持扶桑,那么他就从根子上直接将之斩断。 李轩深知要想成就大事,必须团结一切的道理。 他知道佛门当中并不尽是敌人,也乐于见到佛门在海外开拓。 ※※※※ 商弘终究没能摆脱被发配‘扶桑’的命运,他虽然也极力的活动,试图获取辅政大臣的支持。 可就在七天之后,朝廷册封他为‘扶桑善后大臣’,为期三年的旨意,被送到了扶桑。 他对此无可奈何,朝廷中有不少官员,认为李轩的举荐是高风亮节之举。 扶桑固然远在海外,可也是富庶之地。 这个‘善后大臣’的职位,不但权柄极重,且油水十足。 辅政大臣汪文等人认为,商弘不是一直喊着不能穷兵黩武,不能滥用民力,朝廷不能陷入扶桑这个泥潭,步上以往安南的后尘吗? 让商弘来处理扶桑后续诸事,正可让朝廷诸公放心。 也就在商弘接到圣旨的这一天,扶桑大帝的真灵再次莅临高天原。 他直接将两口兵器化光,飞落于李轩身前。 “这两把刀,一名‘碎光’,一名‘光痕’,正合你所需。你现在可以从高天原退兵了——” 李轩却没有即时应承,他抬手一引,仔细鉴定打量,然后就笑着朝对面的扶桑大帝一抱拳:“有劳帝君费心了!异日朕成就大业,都多赖帝君襄助。” 这两把刀,虽然在品质上远不及拥有双法准的‘割龙’,可却更适合李轩,也适合烟儿。 对于李轩的意义,非同寻凡。 扶桑大帝听了之后,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吾知你求取此刀是意欲何为,也不介意你用它们,给我那几位道友一个教训。不过大业?希望你真能如愿。” 他没有与李轩多说,随后就怒目瞪视,直接就以磅礴神念威压李轩,那扶桑树更仿佛是活了过来。那些树枝则都化为他的臂膀爪牙,遥空指向了李轩。 “如今双刀已至,该轮到你践行诺言。” 李轩当然没有毁诺之意,此时他与扶桑大帝谈妥的条件,都已陆续实现,那么他麾下的天兵,也就再没有继续驻军于高天原的必要。 李轩只是略觉遗憾,乐芊芊始终都不肯让她帮助炼体,使得他这七天白白期待了。 不过他有汤谷的使用权,日后还有机会。 就在一个时辰之后,高天原的两万天兵,龙族的二十万兵马,就次第撤出。 前者直接退往了玄黄天庭,二十万兵水族则回归于大海当中。 此时东海龙王敖胜海盛情相邀,邀请他前往东海龙宫作客。 今次的大战,东海龙宫几乎濒临绝境,都做好了撤往北海的准备,可结果却让人欣喜。 东海最终未丢城失地,反倒是拿下了扶桑外海与岛内的几千条水系。 所以龙族上下都喜气洋洋、也都想见一见他们家的这位女婿。 李轩却坚辞了,把时间推迟到了年后。 他不是不想去龙宫作客,而是因心系虞红裳。 且此时已经是十二月底,距离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生日只有几天时间。 而除夕之夜,也同样是虞红裳的生辰。 李轩还有点担心虞祐巃,大司命那次虽然刺杀未遂,可当夜小天子似乎受到了惊吓。 不知怎的,李轩对这孩子挺上心的,不仅仅是因这家伙,是未来他执政的基础。 于此同时,李轩也注意到了绿绮罗,已经有大半个月时间眼神恍惚,神不守舍。 可每当他出言询问的时候,绿绮罗总是默然不答,不肯言声。 第八零三章 祐巃真不是我的崽? 紫禁城,深宫之内,虞红裳怒意填膺的瞪着李轩:“你不让祐巃他习武也就罢了,他现在骨骼未定,确实不到武礼的时候。可你干嘛不让祐巃读书习礼?” 李轩则毫不在乎的抱着小皇帝,用一只纸鹤逗得小皇帝虞祐巃哈哈大笑。。。 这个时节,已经是维新二年的八月十三,加上之前的景泰十四年,已经接近虞祐巃登基的第三个年头了。 小皇帝也已经接近三岁,不过这孩子可能有些先天不足之故,体格要比正常的小孩要小一些。 幸在身体还算健壮,白白胖胖的。 “他才几岁?读什么书?学什么礼?” 李轩一边逗着小皇帝,一边嗤笑:“他是皇帝,养成他心性才是最重要的。你要让他像民间的学子那样起早贪黑,读四书五经吗?” 即便是对民间学子,对朝廷百官而言,四书五经中的大多数内容,都是没用的。 等到几年之后,他在朝中的根基稳固,做好了准备。就会将四书五经中的绝大部分内容,排除在科举考试的内容之外。 天下士子们,该读的是他的《格物》,《国政》,还有他最近写的《物理》,《算学》,《辩证》与《法礼》。 前面几本,都是他回忆以前小学与中学的内容写出来的,后者则是他在《荀子》的基础上添加私货,删减改良而成。 相较于至圣先师,李轩更喜欢荀子的‘隆礼尊贤而王,重法爱民而霸’,隆礼重法,王霸统一。 还有天道自然,天行有常,制天命而用之。 荀子认为天地万物都有自己不变的规律,没有理性、意志、善恶好恶之心。人们要做的,是研究其中的道理,然后制天命而用之。 不过李轩也知道,荀子的思想,不被帝王与士大夫喜欢。 此时的儒家也已积弊难改,至圣先师与历代先圣,就如一座座大山压在前方。 即便他用权势强逼,也只能起一时之效。 等到未来他不再担任辅政大臣,那些被他压制下去的腐儒,一定会拼尽一切,把他的所有法度,所有学问,全数推翻。 唯一能让大晋学子们彻底抛弃儒门糟粕之法,就是一位新的圣人出现。 虞红裳不知李轩脑海里转的念头,她冷着脸:“可不读书,如何明事理?如何养心性?不学礼,如何知尊卑?” “不读书如何就不能明理养性?无非就你我以身作则,率先垂范,言传身教。” 李轩看着虞红裳:“他现在是懵懵懂懂的年纪,你现在教他又费力,又让他厌烦。现在寓教于乐才是正理,之前我送来的那些玩具呢?你且让他先玩着,等到他想要认字了,轻松就能认。至于礼——” 李轩语含讥嘲:“那可不是皇帝该学的东西,他要学的,是如何让臣下守礼知礼,让百姓守礼知礼。而不是学了礼,就以为天下人也会如他一样尊礼守礼。” 儒家推崇的所谓的‘礼’,其实就是一套社会秩序。认为大家都按这个社会秩序来,天下就可得太平盛世。 可如果没有足够的‘利’导之,又哪里能让百姓,让士大夫甘心顺从? 士大夫不从这‘礼’中获得利,获得起居八座,压榨百姓的法理,会遵守不逾吗? 百姓如果吃不饱饭,就会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还有他的学问,他的变法,如果不能让天下人看到‘利'',也无法维持。 “你!” 虞红裳很生气,她正欲辩驳,就见李轩抱起了虞祐巃,仔细打量着:“这小家伙与我好像啊,你看这眉眼。红裳,祐巃他真不是我儿子吗?” 虞红裳一肚子的话顿时就憋回到肚子里,她心虚的把目光撇向窗外,再不敢言声了。 李轩则是斜睨了虞红裳一眼,心里暗暗冷笑不已。 景泰与这丫头父女二人真当他是蠢的吗?一点都看不出来? 不过李轩对传宗接代与姓氏这种事没什么执念,他认为只要孩子过得好,那就比什么都强。 李轩暂时也没证据,所以他懒得拆穿。 “总之就这么定了!我如不当太师也就罢了,既然已领受太师之职,皇帝的教导之责,自当以我为主。” 他语声平淡,却不容置疑。 虞红裳一方面心虚歉疚,一方面又觉得李轩说的未尝没有道理:“我倒是不介意晚一点再教他读书,可如此一来,那些翰林与御史怕是会有意见。” “你让他们来寻我!” 李轩不在意的微一拂袖,随后若有所思:“不过祐巃这样下去也不是事,那些小宦官陪着玩,供着他,娇着他,也养不出什么好心性。 这样吧,恰好我大哥家的孩子,如今也有两岁了,你再从朝中勋贵大臣家挑十几个孩子,以陪天子读书的名义让他们一起入宫,白天就一起在宫里玩,由我凝练一具分身亲自看着,晚上再送回去。” ——也就是亲自举办一个托儿所,由于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幼儿园老师,李轩还得再凝练一具化身,亲自看着。 李轩心想自己为了这儿子,也真是舍得付出了。 不过这也是无可奈何。他知道虞红裳把虞祐巃,当成眼珠子似的宝贝着。 虞祐巃目前的处境也确实危险,随时都会遭遇刺杀。 虞红裳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他放出宫外的。 李轩自己也不能放心,那就只能自己亲力亲为。 幸运的是,他在成就中子金身,登顶天位之时,元神受‘电磁脉冲’与‘天人合一’之激,经历过一次质变,此时不但已是天位前的十倍强度,更已凝练如一。 李轩现在凝练个八九具分神化体,都不用担心分神‘异化’之患。也就是分神生出自我意识,与本体差异化。 他在薛云柔,罗烟那边都投了一具分神,虞红裳这边也不能厚此薄彼。 不过长远起见,还是得给虞祐巃找几个可靠的老师。 虞红裳听了之后,顿时眉梢微扬,眼现喜色:“这样是最好不过。” 她想由翰林院老师教导,又哪里及得上祐巃他父亲亲自陪着。 何况翰林院的学士们未必可靠,她还记得沂王虞见深,几乎就死于翰林院的五经博士之手。 且如此一来,日后的祐巃也有人手可用—— “那就这么定了。” 李轩已经站起身,不过当他想把虞祐巃还给红裳的时候。 这孩子却抱着他的手,怎么都不肯放。 李轩想了想,就一声失笑:“也罢,这孩子日日呆在你身边,挺无聊的,今日就由你的尚父带你出去走一走吧。” 说完他就把这孩子一提,直接放到了自己脖子上。 虞祐巃的视野骤然变高,顿时乐不可支,用小手拍打着李轩的头。 虞红裳听到‘尚父’二字,心头就又是一跳。 可她随后还是站起身:“这都快天黑了,你要带他去哪里?” 虞红裳对于李轩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他知道李轩踏入天位之后,已经是当世之中,真正可与少傅于杰比肩的大高手。 不过现在天色已黑,她不解李轩要把小皇帝带到哪里去? “我的天庭!”李轩摆了摆手:“雨柔已经把那艘鲲鹏战舰炼造完成了,我让他跟我去看看西洋景。” 虞红裳就放下了心,唇角微微扬起。 此时她已经得知李轩筹建天庭一事,她对此心情倒是挺复杂的。 震惊,诧异,欣喜,担忧等等兼而有之,还有点小小的怨气,李轩居然一直就此事瞒着他。 不过李轩的玄黄天庭,在安全上倒是更胜于紫禁城内。 虞红裳其实很喜欢见这一大一小二人在一起。 当李轩扛着小皇帝走出了文华殿,就恰好望见少傅于杰与户部尚书权顶天,吏部尚书何文渊,辅政大臣汪文等人联袂走入进来。 几人望见李轩与小天子之后,顿时神色一青。 辅政大臣汪文当即就出言训斥道:“汾阳王,还不将陛下放下来,此非人臣之礼!” “君在臣上,如何就不是人臣之礼?” 李轩先哈哈大笑,然后神色一正:“本王乃先帝任命的尚父,今日正在行使教导天子之责。汪阁老如有意见,要与本王辨礼,可以稍待几日。” 他朝着诸臣抱拳一揖,然后就扛着同样笑呵呵的小皇帝扬长而去了。 汪文不由气得往后倒仰,胸前长须飘舞。 吏部尚书何文渊,则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远去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他心想这天子的面貌,怎么与汾阳郡王越来越相似了? 他心中满腹疑问,却只能将这念头压在心底。 不过他们的身后,却有一位吏部员外郎不解的问:“诸位相公,你们不觉得,天子的五官相貌与汾阳王有些相似?” 在场的几个大臣,就不禁对此人侧目以视,目中都含着冷冽之意。 辅政大臣汪文的神色尤其阴冷:“胡言乱语!力士何在?来人给我将他拖下去解送绣衣卫!” 他想天子与汾阳王面貌相似又如何? 此时的天子,就是景泰皇帝的嗣孙,承景泰皇帝之祀,一身负天下之安危,绝不容动摇。 他汪文承先帝大恩,在附从襄王之后,却非但未被景泰皇帝问罪,反倒被先帝临终托孤,委以重任,此时岂能容宵小置疑天子血脉? 第八零四章 屁股果然决定脑袋(求订阅求月票) 那位吏部员外郎顿时面如土色,他用求助的视线往几位辅政大臣面上扫望。 可包括户部尚书权顶天,少傅于杰在内,在场几乎所有辅政大臣,都是面色清冷,不置一词。。。 吏部尚书何文渊不但对此视若无睹,更是暗生恼怒之意。 他甚至认为此人绝非失口,而是别有用心,阴图叵测。 一个吏部员外郎也不算是政坛新丁了,怎可能不知在宫中需谨言慎行的道理? 此处一大群三品四品都没说话,偏偏这一区区的员外郎敢开口,说出这等谵妄之语? 他是真不知此事涉及皇统,敏感至极,还是别有图谋? 让何文渊恼火的是,此人竟是出自他的吏部。 随着汪文的呵斥,很快就有几位值守的大汉将军,将那名吏部员外郎强拖了下去。 礼部尚书胡濙冷眼看着这一幕,也是毫无阻止之意。 换在几年之前,景泰帝准备将虞祐巃册立为皇孙的时候,胡濙如得知此事,一定会与之理论。 可现今的情况,与景泰年间已经不同—— 当今的大晋,在监国长公主与汾阳王的治理下政通人和,河清海晏。 除了陕西一地依然战乱不绝,其余哪一处不是民安物阜,丰衣足食? 哪怕是最苛刻的人,也不能不承认,天子继位以来的这几年,是大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治世。 在胡濙看来,哪怕长公主与汾阳王的儿子,在皇统名份上有极大不足;可在这讨平蒙兀,三年治世之后,当今的天子,也有了十足的大义名份。 胡濙虽为当世大宗伯,天下礼法之宗,却也绝不容狼子野心之徒以礼法之名,扰乱当今的太平盛世。 “走吧!”少傅于杰甚至看都未看那被拖下去的员外郎一眼:“别忘了我等此来,是为奏请监国长公主,将漠北四大都指挥使司与辽东改置行省一事,此时天色已暗,不能再耽误了。” 众人精神一振,随着少傅于杰继续往文华殿内行去。 他们今日群聚于此,正是为向监国长公主请命,要将这五地改设成正式的行省一事。 此事自从六月末开始,就已许多大臣在推动了。 只因这个时候,辽东移民已经初见成效。 从景泰十四年八月开始,辽东从陕西山东等地大肆吸纳移民,数量高达七百万人,合二百七十万户。 他们在辽东的沈阳,长春等地开辟了大量的田地,修建了高达七千座村镇。 其地方之繁盛,此时已超越了云南,琼州等地。 关键这是两地的粮食产量,虽然都是新开之土,可在供应当地之余,今年还能向京城提供高达一千三百万石的各种粮食。 这对原本严重依靠漕运,几乎每年都有粮食缺口的京城来说,简直就是天降甘露。 还有漠北四都指挥使司,虽然此时距离蒙兀平定才一年多一点的时间。 可朝廷聚民定居,推广青贮之法已经初见成效。 此时蒙兀的牧民,绝大多数都被朝廷收拢于各处水草肥美之地。 他们的人口,甚至给了朝廷一个小小的惊喜。 脱脱不花与也先在位时,蒙兀只有九百万人。 可到了大晋讨平蒙兀,在破敌山斩首几十万级之后,蒙兀的人口数量,反倒是暴增到了一千一百二十万。 许多游散的牧民,都从荒野中走出来,愿意归顺朝廷治下,从大晋朝廷手里领取砖房。 而此时在漠北,虽因寒潮之故各地早早封冻。 可当地准备的青贮却起到了效果,足以支撑数月时间,等到明年春暖花开。 他们甚至还在赤峰等地,成功种植了玉米与土豆。 这意味着百姓再无需追逐水草,寒冬之日都可呆在砖房当中取暖。 按照那边几位布政使的预计,明年漠北四大都指挥使司的百姓数量还可增加到一千三百万。 这一方面是大量的婴儿出生,一方面则是更多得知消息的牧民,会陆续被收拢于朝廷治下。 这原本在百官眼中,非常可笑的编户齐民,开省设衙之策,已经初步见到了成功的曙光。 可即便到这个地步,百官也不会急于将这漠北四大都指挥使司改建行省。 问题是今年,中原商人大肆从草原购买皮革,牛羊与羊毛。 尤其是羊毛,由于天津与南京二地的羊毛织造厂兴起,羊毛已经供不应求。仅是今年,羊毛价格就翻了三番,使得大量的商人远至漠北,预定明年的羊毛。 还有当地陆续开采的各种铜矿,金矿,银矿,煤炭等等。 李轩的五军都督府也因此收获了极大的一笔税收,让朝廷诸部眼红不已。 问题是包括辽东在内的五大都指挥使司,都在卫所军系统,隶属五军都督府的辖下。 其人事,财政等等权柄,都掌握在李轩的手中,朝廷诸部都伸不进手。 在朝廷百官看来,这无疑是不合适的。 无论是从削弱本朝武人声势,还是为遏制汾阳王的权柄,又或是从增广部门职权的方向考虑,这五大都指挥使司都必须改建行省不可。 汾阳王自然是不愿意的,这两个月内极力抵抗,几乎是不择手段,用各种方法拖延。 百官对此倒是没有什么非议,毕竟一年多前,是他们这些人齐心合力,严拒了汾阳王在五地开建行省之议。可而今他们看到了好处,又想要虎口夺食,汾阳王岂能不恼? 只是他们理解归理解,这行省却是一定要开的。 这一次,就连素来与李轩穿一条裤子的户部尚书权顶天,也站在了群臣一方。 只因对户部来说,辽东关系北直隶的粮食供应,漠北则是未来的财赋重地。 这些地方,户部是必须要拿到手的。 他们很快就被虞红裳招入文华殿内,而等到众人陈情之后。虞红裳就现出了无奈之色:“关于这五地建省之事,我也试探过汾阳王的口风。 汾阳王对此倒也没有坚拒之意,可现在的问题有三,一是这五大都指挥使司的局面,是卫所军将士一手打拼出来的,总不能平白就交给你们;二是行省建立之后,五大都指挥使如果屈居于行省之下,将士们难免生怨;三是五军都督府为了治理这五地,耗用了无数的人力物力,朝廷总得给一个说法。” 少傅于杰当即与在场的重臣对视了一眼,他们眼中都现出了然之意。 都知这位汾阳王的意思是让他们开价,只要价码合适,那么五地筹建行省一事就不是不能谈。 ※※※※ 就在群臣面见虞红裳之际,李轩正肩扛着虞祐巃,在他的玄黄天庭内参观着他的鲲鹏战舰‘玄黄大帝号’。 由于凡世那边没有适合建造这艘战舰的船台,也没有改造鲲鹏大帝遗骨的条件。 所以冷雨柔干脆将建造‘玄黄大帝号’的地点,放在了李轩的玄黄天庭。 这是因年初之际,李轩陆续收整了扶桑大帝提供的几片天庭碎片,将他的玄黄天庭扩张到南北一百里,东西八十里的地步,已经有了足够容纳鲲鹏遗骨的空间。 冷雨柔先是利用四座‘太阳神炉’的力量,配合道门秘法,将鲲鹏大帝遗骨整体炼化凝缩,烧灭杂质,将之收缩到六百丈的长度。之后才以之为龙骨,安装各种配件。 配件一部分是在凡世打造,送入到玄黄天庭进行安装,一部分则是直接在天庭内部打造,神器盟为了一些大型的合金铸件,专门设计了二十万石级的液压锻造机。 可这样的大家伙,在凡世没有足够的能源驱动,只能放在玄黄天庭。 幸运的是,李轩这两年招揽了不少术师与匠人,这使他们在建造过程中,没有遇到过人手不足的问题。 “这艘玄黄大帝号长三百二十丈,最宽处四十七丈,战舰外壁是厚达两丈半,全覆盖的乌金装甲,内部的防御阵,则是一套完整的‘八门金水阵’,也就是南京城的那一套阵法,它们的威力是等同的。 它能够激发鲲鹏‘水法’与‘吞纳’神通,吸收一切外力。当外力吸纳到一定程度,就可通过舰首处的‘鲲鹏巨炮’喷射出去。” 冷雨柔神色无比兴奋的给李轩介绍着:“武器则是四十八门双联装电磁炮,采用你的建议,船体的上下两面,使用的都是中线背负式炮塔,二十四座炮塔本身还可升降到合适的高度射击。 所以无论是对哪个方向,战舰都可集中四十八门双联装电磁炮齐射,没有死角。还有船舷两侧,也各有六百个射界广大的炮位,总数一千二百门架退式火炮。它就是一头怪物,一座火力强大,几乎坚不可摧的移动堡垒。 关键是它的速度还很快,舰身内的三座‘太阳神炉’可以催发鲲鹏的‘神速’法准,使之展开双翼,全速航行时的速度,可以达到鲲鹏大帝全盛时期的七成。我还在双翼的下方设计了总数三十六个挂载点,可以玄黄大帝号使用‘神速’的时候,将云中战舰挂于其上。” ——+其实还可布置更多火炮的,这艘战舰三百二十丈的长度,布置个四五千门炮位都轻轻松松。 可李轩不愿意,神器盟还没能研发处管退式火炮,也没能研发出类似于马克沁的重机枪,现在的架退炮每多铸造一门,就要亏好几万银元。 李轩在这艘战舰上前后走了一圈,就心想这真是一头吞金巨兽。 也不愧是耗用了他高达银元十二万万的存在,只就纸面上的战斗力来说,这艘战舰简直无敌于世。 以后这就是他未来的新旗舰了,预计未来也不会更强的战舰替代它。 第八零五章 兵强马壮 这艘鲲鹏战舰让李轩不满的地方是做工粗糙,有点类似于后世老毛子的风格。 让他满意的是,冷雨柔在舰体之内实现了气密隔舱。。。 如此一来,即便舰体的一处受损,也不影响其余。 李轩随后又身化光雷,来到战舰外查看那些双联装电磁炮。 由于这艘战舰主要是在高空与外域太虚作战,所以这些电磁炮可以分列于战舰的上下两面。 每一面都是十二座炮塔,二十四门十二寸口径的电磁炮。 神器盟的电磁炮技术又进步了,口径扩大,弹速提升,现在这些电磁炮使用的电磁炮弹,都有一人高。 “尚父,介系什么?” 当李轩抚摸炮管的时候,虞祐巃也好奇宝宝似的问着。 李轩就莞尔:“这是十二寸电磁炮,是你爹看家吃饭的家伙。以后我发家致富,给你娘体己钱,就全靠这玩意了。” 虞祐巃话都没学几句,根本就听不懂他说什么,他在李轩的头顶嘎嘎笑着,用小手用力拍打着李轩的头。 “其实可以全换成十四寸的电磁炮!” 冷雨柔有些不甘心的继续说着:“在舰身内部,还有三座太阳神炉的冗余空间。可以支持鲲鹏战舰全速航行,总数五十六门十四寸的双联电磁炮,它的威力,其实没有开发到最大。” 李轩心想冷雨柔的设计方案是好,可他手里实在没钱啊。 按照她的方案,这艘战舰三十万万银元都止不住。 何况那些太阳神炉与增大的炮塔,也会占据舰身大量的物资储藏空间,效费比不高。 他有这钱,还不如多建造一些云中战舰。 李轩又把目光,往远处的一支庞大船队看了过去。 总数三十六艘云中战舰,正悬停于距离鲲鹏战舰大约三百丈的所在。 其中一些战舰,还在进行舾装调试。 其中有两艘是中流居士的,两艘属于涂山君,另有五艘属于东海龙族。 其余都属于李轩,由于鲲鹏战舰的建造时间大幅延期到十个月,所以他又额外向神器盟追加了十艘云中战舰的订单,并对原有的战舰进行升级改装。 而这些战舰无一例外,都安装上了十二寸口径的双联电磁炮。 李轩的眼中却现出几分头疼之色:“你们的太阳神炉小型化,还是得加快进度,否则我这边不会再有云中战舰的订单了。” 这些云中战舰是需要消耗大量燃料的,它们主要使用的是类似于可燃冰的‘焱石’,再辅以上品灵石与一些特殊材料助燃。 可‘焱石’的产量一直不高,那是川蜀井盐的附带物。 那边掘地七百丈,意外发现了两条焱石矿脉。可‘焱石’的矿产储量难以探明,难以开采,所以价格昂贵。 李轩这两年也让人四处寻觅,可也只在琼州临海一代,发现了一条焱石矿脉。且因邻水之故,开采的难度更高。 可目前焱石的产量,最多也只能支撑这三十六艘云中战舰了。 冷雨柔也觉头疼,可太阳神炉小型化哪有那么简单? 此时神器盟真正有研发能力的,也就只有她与来自墨门的几位大匠师,下面却是青黄不接。 虽然神器盟与墨门,都在李轩的支持下,依托天津与南京的工厂建造了六所技师学校。可这些人要派上用场,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 冷雨柔不禁‘啧’了一声:“你不如把那九位帝俊之子的遗骨拿过来,保准比太阳神炉还好用。” 李轩忖道我也想啊,可问题是人家的娘亲与弟弟,可都是域外的一方大能。 羲和女神身合大日,却依然能将其法力降临人间;那金乌太子虽然声势不显,可绿绮罗说他暗中积累的底蕴,也不逊色于任何帝君。 “你们想不到压缩太阳神炉体积的方法,那就只能在材料上下功夫了。” 李轩只能摇头:“之前我不是带回许多矿石吗?你们先研究着,我也会想办法给你们带来更多新材料的。” 他说完这句之后,就又扛着虞祐巃来到宫城前方。 就在这一瞬,值守于此处的上千位天兵天将,都朝着李轩半跪下来。 “吾等拜见帝君!” 这山一样的震吼,让虞祐巃微微发愣。 不过他也是见过世面的小孩,每次朔望大朝虞红裳都会捧着他上殿,接受数千位群臣朝拜。 所以这点小场面,还震不住他。 他只是好奇这些身躯高达两丈,浑身暗金光晕的将士,与他家的禁卫有点不同。 李轩则微微颔首,继续往宫内深处行去。 就在今年四月,李轩又册封了两名神将。 一为郑和,一为俞通海。 前者在太宗年间七下南洋,威名赫赫。 李轩原本以为这位三宝太监名为病死,其实是去了外域。 今年他才偶然得知郑和是真的病死,这位七次下南洋,都曾发生过激烈海战,郑和本人与南洋海盗王陈祖义等十数名天位有过数次交手。 郑和在武道上的天赋虽然也很高,可终究不及太宗麾下的几位大将。在太宗时,郑和修为只到中天位,在海外旧伤爆发而亡。 当地有许多汉人感念其恩德,立庙祭祀,所以三宝太监真灵不灭。 李轩得知此事后不远万里,将之请回自家的天庭。 李轩想要依靠的,是郑和统合大规模船队的经验。可郑和文武皆能,以‘三宝神将’之名,在天庭中担任‘中军断事官’一职,辅助中流居士治军,将天庭已经膨胀到八万数量的天兵,整治得井井有条。 军中的各种规矩,也逐渐立了起来。 就比如这宫门值守的天兵将士,就是郑和一手安排。 俞通海则是晋太祖年间的水师第一大将,后世史书为其单独立传。 此人战死于桃花坞之后,不但当地世代祭祀,还配享于大晋太庙,所以此人真灵也长存不灭。 不过因其声名不显,一直未能成就神袛之尊。 李轩试探了一次之后,就将这位挖了过来,册封为‘镇海神将’。 李轩还册封了一些文官,考虑到此时他的天庭草创,规模不大。他掌握的信愿香火,还是得以增强战力为主。 所以李轩只是寻来一些精通术算之道的文士,在天庭中给他打理杂务。 其中只有一位可算名臣,大晋的开国名臣李善长。 此人是太祖起兵时的第一文臣,智慧过人,擅于理政,跟随征战,出生入死,勋臣位列第一。 太祖称其为‘与善长相比,萧何未必过也’。 可惜大晋立国之后不久,李善长即卷入胡惟庸谋反案,坐罪赐死。 此人死后第二年,虞部(工部下属)郎中王国用上奏,说‘假使李善长助胡惟庸谋反成功,也不过是位列勋臣第一而已,太师、国公、封王而已,娶公主、纳王妃而已,难道还会胜于今日?’ 太祖可能也是感觉亏心,居然未治王国用之罪。 不过李善长的全族老幼虽被斩杀,可其子与临安公主生下的几个儿子,却都免于罪责。 而淮西人为李善长不平,也偷偷立庙祭祀。 由于香火稀疏,李轩寻到这位的时候,李善长真灵已经处于溃散边缘了。 他轻而易举,就将这位理政之才比肩萧何的名臣招于麾下,被册封为‘灵官殿大学士’。 此人在晋太祖草创基业时就已跟随太祖左右,全责操持当时的晋军钱粮,最擅于开源节流。 李善长加入李轩麾下之后,效果可谓是立竿见影。天庭的各项损耗,就节省了将近一成半。 他嫌兵器与战甲太贵,亲自插手神器盟,助冷雨柔梳理供应链。使得乌金天甲与步枪的造价,再次降低了三百银元。 又觉天庭‘将作监’的效率太低,李善长亲自接手。整合梳理,使得那边各种器物的产量,增加了五成。 李轩甚至还能将大晋朝廷的许多繁琐事务,直接转交给李善长,让他帮助处理。 李善长在公文上的批复,大多都能符合李轩心意,让李轩的工作量减少了将近一半。 两个女秘书也得以将更多的时间,放在个人的修行上。 这有利有弊,有利的地方自然是有利于碧落与芊芊的未来。不利的地方在于,李轩与两个女秘书见面的时间大幅减少。 李轩正想到李善长,就见对面一位身着红色官袍,须发皆白的老者大步流星似的了过来。 “陛下!你来的正好,你让老夫整理统计的南直隶田籍,都已妥当。” 李善长的身后有几个跟随侍卫的天兵,他们的手里都端着大量的文卷。 此时李善长的脚步,忽然顿住,看向了李轩头顶上的虞祐巃。 他看着虞祐巃,那满布刀刻般纹路的脸上,顿时显露出了复杂的神色;“这位可是大晋天子?” 虞祐巃感觉到这位老人的眼神,似乎额外的冷厉,当即把小身板往李轩的身后一缩:“尚父,怕怕!” 李善长却已将眼中的怨毒与恨意收起,他注意到虞祐巃与李轩近似的面貌,转而唇角微扬:“原来如此!大晋之皇统今日为陛下血脉所夺,合该如此!只可惜——” 只可惜不是改朝换代,他想这大晋皇朝随陛下姓了李,那才是最好不过。 第八零六章 虎视太虚(求订阅求月票) “大学士真是好眼力!” 李轩见李善长也认出他们父子二人血脉相连,不由愉悦的哈哈大笑。 随后他又语含安抚:“如今大晋的皇帝都是燕王一脉,一直都善待大学士后人。。。大学士如今身列神班,过往的恩怨,大学士就不要再计较了。” 其实李善长生前落到那样的下场也是咎由自取。 这位临退时还不知避忌,举荐了同乡兼姻亲胡惟庸担任右丞相。 胡惟庸却在任期内在朝中遍植朋党,不遗余力的打击异己,使得淮西朋党集团的势力不断膨胀。 且其人自恃有淮西文武抱团支持,独断专行,许多生杀黜陟等重大案件,都不向太祖请示。 李轩心想换成自己,也绝不能容。 说来昔日他先祖李乐兴作为太祖身边第一谋士,功勋卓著,却只得封‘诚意伯’,且始终无法进入内阁,就是淮西文武压制阻挠所致。 那胡惟庸甚至有毒杀他家先祖之意,李乐兴只能被迫假死脱身,退往外域太虚。 当时那群跟随太祖起兵的淮西功臣,确实太不知收敛,也过于排外。 “臣下岂敢?”李善长想起自己被斩杀的全族老幼,心里还是恨海难填。 可他面上还是恢复了笑意:“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老夫日常思之,也知当年所有祸端都是老夫作法自毙,自食其果。善长心内虽然愤恨难平,可恨的只是太祖一人。 而今的大晋天子却是陛下的子嗣,善长岂敢有怨恨之心?陛下对善长恩同再造,又将善长三子都册封为天庭文吏。善长如若还恩将仇报,那就是畜牲不如了。” 他这些年取得的香火神力,大多都用在维持几个孩子的真灵上了。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日常取得的香火越来越少,连自己都有了转化怨灵的趋势。 所以他对李轩的感激也是真心实意。 李善长随后语气一折,转开了话题:“陛下让我整理南直隶田籍,难道是为改良大晋税法?” 大约半年前,李轩抽调干员,在南直隶一带丈量田亩,清理私田,统计人丁,用时半年才完成,重造了这些田籍黄册,解送京城交由御览。 李轩对于地方官却缺乏信任,就将高达数万册的田籍交给李善长,让他调集干吏整理统计。 可这位昔日大晋开国初年的宰执,却从中洞悉了李轩的用心。 “朕确有此意!” 李轩点了点头:“一个是摊丁入亩,一个是官绅一体纳粮,一个是田地累进税制,朕准备先在南北直隶试点,一起推行此政。” 李善长仔细想了想,就苦笑道:“这都是有益于百姓,有益于社稷之政,可吾只恐天下士人沸反!” 大晋的财税制度,由他与太祖一手制定。 可当时的许多善政,现在已经是成为大晋的恶瘤。 比如给予读书人的免赋税,免徭役,原本这是给读书人的优待。可时至如今,读书人却已占据了世间巨大多数良田,还有许多人田地挂靠在他们的名下,用于获取免税资格。 还有商税,大晋初年的商税是三十税一,太祖认为商税太高的话会压榨百姓,可如今也被士人败坏得差不多了。 比如运河沿线,士人们携带一些商品,是不需要支付商税的。 不过李轩推行的这些改革,势必要被天下士大夫群起反对。 李轩却手握着他的腰刀,不屑一笑:“刀子在我手里,士大夫沸反盈天又如何?且儒人当中,并非都是没有远见之辈。” 此时《军田永佃法》已经推行于天下行省,这使得李轩在卫所军内部,拥有了巨大声望。 只需他一声令下,这满天下的五百万卫所军,都会毫不犹豫的听从。五百万把长刀所指,天下谁敢不从? 李善长担心的,却是士大夫由此造谣生非,诽谤国事,损及李轩的声望。 “陛下,今年以来,大晋民间粮价大跌,田价也由此剧降,所以陛下大可徐徐图之的。半年来朝廷在地方豪强手中大规模赎买田地,然后贷售给百姓耕种,这方法就很不错。” “此法治标不治本。”李轩却摇着头:“均地与税法若不能在我手中完成,后世之人只恐无此能为。” 他心想如果不趁着现在朝廷力强之刻,先把根子板直过来,难道还能指望日后那些执政的士大夫? 似张居正这样的人几百年才出一个。 现在也是阻力最小的时候,只因粮价暴跌,南北直隶的地主们在土地里面很难赚到钱了,反倒是最近在南北直隶开建的众多工厂深受追捧。 许多有远见的士人都开始将田地变现,参股入南北直隶的各家工厂。 不过这种开明之士还是太少,李轩推行这三项新法,就是为逼迫地主豪强们卖地,进一步的打压田价。 其实论理来说,粮价大跌也有一个坏处,会导致百姓种田的积极性不高。 可大晋百姓对土地的渴望实在惊人,今年朝廷以新铸银元购买的那些田地,往往都是刚公示出去,就被百姓哄抢一空。且大多都是选择十年之内偿清购地贷款,而不是更优惠的二十年,三十年。 让李轩无奈的是,这些田地目前都被地方的关系户瓜分,到不了真正的平民百姓手里。 考虑到此时大晋朝廷的统治力不可能达到后世的水准,李轩没有深入追究。他只能盯着田籍与户籍,保障这些田地不落入到地方大户手中。 而唯一让所有百姓受益的方法,就是更多的田地——多到让地方官吏上下其手都无利可图的田地。 所以李轩在制定‘田地累进税制’时非常狠辣,一户人的田地超过一百亩,就要增加两成的税收。超过五百亩,则是五成。 这不但是在逼迫地方豪强卖田,也是在逼迫他们分家,拆分宗族。 对于勋臣与武人,李轩则留有余地,所有功勋田与军田,在累进税制之外。 不过按照这规矩,诚意伯府的田亩也得售卖一大半,否则每年会亏空数十万两。 幸在这个时候,诚意伯府已经不依靠田地赚钱。 南北直隶的绝大多数的勋贵武臣,也大多被诚意李家与神器盟那些工厂的巨利诱惑,陆续投入重金参建工厂。 李轩预计这阻力会很大,不过还不至于大到他兜不住的地步。 李善长不由暗暗一叹,知道这位陛下心意已定,自己是没法阻止了。 他抱了抱拳:“陛下如果一定要变法,那就务必要掌握地方的风评舆论,不能让地方士大夫操纵,愚弄煽动百姓与朝廷为敌。还有,最近粮价大跌,可能会影响棉布,毛纺织品,皮具与铁器的销路,还请陛下慎思之。” 那些什么丝绸,瓷器,纸张之类,李善长不担心,这些是富人用的东西,从来不愁销路。可棉布与皮具,铁器之类,主要还是平民百姓在购买。 而最近在南京与天津,各种棉纺厂与毛纺厂,都是一窝蜂的在建。 预计李轩开始变法之后,会有更多的财富挤入到这些行业。 李轩闻言也面色微凛,心想这确是个问题,不能不慎。 对于地方的风评舆论,李轩早就有了布局,他同意涂山君的降服,就是为那遍地开枝散叶的涂山狐族。 两年来李轩屡屡参与讲课,大肆收纳学生,也是为在地方形成学派。 麻烦的是粮贱伤农,如果百姓手里没有足够的银钱,就没钱购买工业品。 压低粮食价格却是必须的,只有如此,朝廷才能从地方豪强手中廉价购得大量田地。 不过这销路问题应该能解决的,这一是因大晋人口众多,市场广大无比;二是他现在已拿下了扶桑,与高丽,南洋及身毒的商路也都是畅通的。 等到两年之后,地方豪强手里的田地所余不多,朝廷就可以尝试用政策调控,将粮价拉回。 李轩甚至已在学少司命源太微,把食物贩卖到域外的那些天境与小世界,今年已经赚取了七千万银元的资金。 李轩谢过李善长提醒之后,就又继续往天宫里面走。 结果他又在途中遇到了兰御与伏友德。 “这是你爹麾下的天刑神将与监刑神将。” 李轩朝着二人指了指:“祐巃还不见礼?他们二位也是为你家天下出过大力的。” 虞祐巃感觉这二人看他的目光也是阴森森的,与之前的那位白胡子老爷爷差不多。 可他还是勉力支撑躯体,朝二人拱了拱手。 正式的礼节当然不是他这样,不过虞祐巃坐在李轩的肩上,做不了完整的动作。 “臣不敢当!”伏友德已经注意到两人相似的面孔,于是收敛起眼里的凶光,回以一礼。 兰御的面色,则依旧沉冷如故。他对大晋皇室的憎恨,还更在李善长之上。 不过看在李轩的份上,他也收起了视线。 李轩则问起了正事:“接下来的这场域外远征,你们这些神将商议得如何了?” “此事还未计议妥当,而且——” 伏友德神色有些踌躇:“陛下准备施行之举,似乎是海盗的勾当?这恐怕有损陛下的德望声名,未来会被人诟病。” 他眼前这位玄黄大帝,竟然嫌与外域粮食贸易不够赚钱。准备在不久之后,以那数十云中战舰,八万天兵天将劫掠外域,用于筹集钱粮,扩张天庭兵力。 外域那些‘天境’虽然在粮食上面不丰裕,可各种矿藏却是应有尽有。 兰御则是不以为然的一声嗤笑:“昔日太祖在淮西举旗的时候,就是草寇一个,德望声名都无从谈起。可等到他攻占金陵,于是四方景从。所以我们手里的兵马才是德望,才是声名!如今陛下以战养战,再明智不过。” 他朝着李轩一抱拳:“不过眼下缺的还是可靠的情报,我们现在只知道太虚域外那些三十三天碎片的方位,却不知哪家有钱,哪家势力强盛,哪家容易攻打,所以三宝神将与镇海神将之间的争执很大,中流居士也很头疼。” 李轩自问自己在兵法一道,更多是依靠新式军械来碾压平推,其实算不得最顶级。 他考虑到太虚域外的战争,更类似于水战。所以李轩将这次的出兵方略,交给众神将议论。 而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的,无疑是新册封的三宝神将郑和与镇海神将俞通海。 前者七下南洋,后者则是大晋初年水师第一神将。 李轩皱了皱眉,随后无奈道:“我也在想办法打听,且稍等等吧,应该快了。” 对于外域,李轩目前的消息来源相当稀少。 现在一个是绿绮罗,一个是少司命。 绿绮罗在太虚外域有一些‘至交好友’,偶尔会与她通声息。 少司命则是在与外域贸易的时候,也会知道一些外域的情况。 想到少司命源太微,李轩就很期待。 这位欠他的银元已达两万万,在利滚利的情况下,应该快撑不住了,李轩猜测自己即将收获果实。 源太微已经答应了帮李轩收集域外的情报,用于抵消部分债务,时间应该就在今日。 还有九尾涂山君,李轩没把希望全寄托在源太微身上,他将涂山君也遣至外域打探。 最近这位有了两个可靠的帮手,一个是扶桑的‘稻荷大神’,一个是扶桑的大妖‘玉藻前’,居然都是狐族一脉,且身具九尾,大天位级的大妖。 涂山君将之强行驭控于麾下,使得涂山一脉声势大增。 不过这位还需五到六日,才能从外域返回。 李轩接下来又乐滋滋的带着虞祐巃,来到了‘云烟阁’。 最近薛云柔带着孩子回龙虎山天师府,准备将小虎头登入张氏族谱。所以此时的天宫里面,只有罗烟与小平安在。 当罗烟看见李轩还有他头顶的虞祐巃的时候,她上下看了两人一眼,然后一声哂笑:“我还道小平安是你的长子,可结果红裳与你早就珠胎暗结。真好奇你们以后该怎么应付朝廷百官,现在只看脸就知道,这位大晋天子就是你李轩的种。” 第八零七章 我的心只有这么大(求订阅求月票) “我何需去应付?” 李轩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腰刀:“二十万神机营禁军在手,五百万长刀所向,哪个虫儿敢作声?” 年初的时候,他果然将随征扶桑的十七万禁军换了一轮,招募天下武勇之士重建神机营。 整个过程波澜未兴,那些京营老兵都在扶桑之战赚到丰厚身家,大多都不想在军中厮混,拿命去搏富贵了。。。 李轩又鼓励他们迁居辽东,但凡肯全家迁居过去的,都可在辽东一带得授八十亩军功田,甚至是在地方充任衙役。 这些老兵手里都有钱,武力还很不俗,对于朝廷在辽东的开拓,有着极大的好处。 还有一些想要留在军中的,都是愿意上进之人,精神面貌大多都还不错。 李轩仔细筛选,保留了大约三千人左右,继续用于神机营内充任骨干,其余还有一万余人被充入其它京营与各地卫所军担任卫所军官。 如此一来,李轩在大晋军中的根基愈发深厚,难以动摇。 罗烟听了之后,则不禁‘啧’了一声:“你这是以力压人,只怕塞不住世人悠悠众口。” 不过搞不好世人得知小天子,乃是监国长公主虞红裳与李轩的子嗣之后,可能皇位还会更加稳当。 此时小平安已经一岁有余,罗烟也就在两个月前结束产假,重新接手起了神翼府的一应事务。 六道天尊朱明月果然就策动元老会,给李轩安了一个‘六道司荣誉元老’的名头,将他一脚踢出了六道司,转而任命罗烟为神翼府主。 罗烟又在第一时间将‘神翼府’,改名为‘神机府’,她一直看这名字就不爽,心想李轩你究竟想要多少个羽翼?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罗烟查案时走访民间,知道李轩现如今在百姓当中是何等的声望。 太祖年间驱逐鞑靼,轻徭薄赋,民间还是很认可的。 可在维新年间,汾阳郡王文安天下,武定四邦,名声可比喜欢折腾百姓的老虞家好得太多。 李轩则一声嗤笑:“祐巃承嗣继位,是先帝所定。这天下谁敢不满,那就寻先帝说理去。” 言下之意,就是送他们去见先帝。 此时他又把虞祐巃拉下来,放在了小平安的身边。 虞祐巃是首次见到比他小的孩子,小平安也是第一次见到年纪比他大的大块头,两个小人儿当即大眼瞪小眼,彼此好奇的看着。 不过小平安日常与小虎头混在一起玩,与旁婴相处的经验更丰富。他从旁边拿来一只小皮球,冲着虞祐巃‘啊啊’的叫,意思是让祐巃一起陪他玩。 以前他常与小虎头玩接皮球的游戏,可小虎头不在,就很无聊了。 虽然有罗烟为他寻来的三只小‘听天’,也很聪明。 可它们正是初生之时,每日都需药浴,提炼血脉,凝练神通,没法时时刻刻陪他。 神兽之属与人类不同,初生的三年时间非常关键,如果这段时间能吸食到足够的天地之灵,以天材地宝蕴养血脉,未来它们的体格与血脉纯度都会提升一大截。 虞祐巃稍稍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皮球。 他感觉这挺无聊挺简单的,可传接了几次之后,虞祐巃就忘记了所有,与小平安一起傻乎乎的欢声大笑。 李轩见状,不禁唇角微扬。 这就是他把祐巃带到这里来的缘由,虞红裳把虞祐巃看得太紧了,可形势所迫,又不得不紧。 孩子又日渐长大,难免寂寞,让人心疼。 李轩随后又将注意力转向了罗烟,他的眼里现出一抹惊艳之色:“烟儿今日真是漂亮极了。” 这是因罗烟近日升职伏魔中郎将,换了一身六道伏魔甲,确实英姿飒爽,柔美与威武兼备。 这样的甲胄,江含韵也有一身,不过两人却是截然不同的风貌,气质也是迥异。 李轩越看越爱,他的眼神逐渐暧昧:“烟儿今晚应该闲下来了吧?” 招揽了李善长之后的好处之一,就是他现在空闲的时间又增多了。 李轩今日过来,既是为让虞祐巃有个玩伴,也是想要趁着有空,陪陪他的小烟儿。 可李轩现在感觉到体内蕴藏了洪荒之力。 罗烟登时就知道他意欲何为,她直接甩头:“没空!我稍后还得去天津那边查一桩案子。” 她其实挺喜欢李轩陪自己的,可问题是这家伙越来越放肆了。 最近竟然求她用幻法变化成各种模样,什么菩萨啊,天女啊,还有女冠,扶桑的巫女等等,又让她穿各种稀奇古怪的衣服,什么兔女服,丝袜之类的,甚至还让她变化成少女时代的夏南烟,穿上那什么水手服,简直是无耻之尤。 虽然那个时候,李轩也额外的有劲,额外的兴奋就是了—— 罗烟猜到这家伙在想什么,是想要让她穿这一身六道伏魔甲与之共赴鱼水之欢。 罗烟心想这家伙就是在做梦,绝不可能! 在她心目当中,这六道伏魔甲是很神圣的。 虽然罗烟当初不在意,可她在加入六道司之后,确实是感觉到了自己被救赎。 李轩现在却早非当年的情场初哥,他一看罗烟的神色,就知有戏。 “又没空吗?”李轩恰到好处的现出了失望之色,然后又握住罗烟的小手:“可烟儿你最近忙着公务,平时又要照顾小孩,都好久没有陪我了。今晚就连陪我喝喝小酒,说说话的功夫都没有了?” 罗烟脸上就现出了迟疑之色,心想这半个月来,自己确实很少陪李轩说话,于是她犹犹豫豫的点了一下头。 大约一刻时间之后,正在玩耍的虞祐巃与小平安,都不禁疑惑的抬起头。他们感觉地面似乎在震? 两个小人儿都齐刷刷的看向了旁边已经放下了帷幔的床,然后都不以为意的继续玩耍。 小平安对此早就司空见惯,虞祐巃也习以为常了。 每次尚父在深夜留于宫中,母亲的床就总会这么摇。动静还挺大的,地面都在震,有时候让他都站不稳。 而此时在帷幔里面,罗烟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猛地咬在李轩的肩膀上。 “轩郎你这个混蛋!无赖!人渣!我当初怎么会以为你是个正人君子!” 李轩的眼神无奈,他当初刚穿越过来的时候,确实是一个饱受现代爱情观熏陶的三好青年,梦想就是得一佳人,从一而终。想要做个专情的好男人,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来着。 可叹仅仅半年之后,李轩就因难却美人之恩,不得不屈从于古代的社会风气,做了一个人渣。 而今更是近乎堕落,自暴自弃了。 反正他身边的这些女孩,含韵,红裳,云柔,罗烟,芊芊,雨柔,疏影,清梵,还有个经常被他遗忘的女孩,他一个都不想放开,只想一生一世守着她们。 再多就放不下了,李轩感觉自己的心只有这么大,已经没法分开更多了。 嗯~如果碧落与绮罗愿意的话,其实他的心还是能再分一分的。 少司命源太微也是个好女人,蠢蠢的,很可爱—— 李轩随后就加大了木床摇晃的力度:“我怎么就不是正人君子了?别人可都说本王行事堂堂正正,高风亮节,儒门千载以来心性高洁者无过于本王。不对,我现在就是妖魔,大妖魔。你这个六道司的伏魔中郎将,给我受死——” 罗烟俏脸顿时一黑,可她不知怎的。也渐渐兴奋起来。 她想才不能让这妖魔得逞!堂堂的六道司中郎将,怎么能输在一个妖魔之手?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李轩才又扛着虞祐巃,从玄黄天庭里面走了出来、 罗烟紧随其后,她依旧是穿着六道伏魔甲,狠狠瞪了李轩一眼,随后就御空而去了。 她今晚确实有着查案诛魔的公务。并非是诓骗李轩。 最近两个月她都是如此,把孩子哄睡之后在晚上办案。偶尔需要去万里之外的时候,就把孩子交给云柔照顾,二人互帮互助。 李轩则把虞祐巃还给了已经等得焦躁的虞红裳,这次他没有留宿,而是出宫而去,前往自己的汾阳王府。 李轩已接到了消息,少傅于杰与深夜时分前来拜会。 李轩一听就明白,于杰这是为五大都指挥使司开省一事,来与他谈条件的。 正好,李轩也想以此为筹码,逼迫辅政大臣们支持他的税法改革。 陈询那个老狐狸可能是看出他的心意,这次就没有出面,不过只要能取得于杰的支持,李轩也能强行推进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与累进税制。 不过就在这时候,李轩的眉头微皱。他直接身影闪动,人化星光,借助周天星辰大阵斗转星移,出现在了‘文庙’之外。 李轩放目望去,只见外面上千位儒生端坐于外,前面则是几十个老儒,他们举着‘谷梁赤’与‘蔡千秋’,还有‘郑玄’与‘马融’等人的灵牌,神色都愤懑不平,群情汹涌。 此时新近被朝廷册封的衍圣公孔宣德,凑到了李轩身边禀告:“殿下,这些儒生是听闻郡王上奏朝廷,要从孔庙移除这几位大儒灵位,为此来报不平的。” 此时那些儒生也注意到了李轩,当即有一位须发皆白的宿儒长身而起,大声呵斥:“汾阳王,如谷梁赤,郑玄,马融者,都是经学大师,世所推崇的大儒,德行兼备,万世敬仰,即便汾阳王你是当朝理学护法,也没资格废除他们的灵位!你凭什么?” 李轩微一扬眉,然后就神色从容的在上千儒生愤怒目光中走下了台阶:“凭什么?就凭古文尚书与谷梁春秋,皆为前人伪作,并非圣人真意。” 这一瞬,在场的众多儒生都是‘哗’然震响,声如雷动。 第八零九章 大儒李轩(求订阅求月票) 李轩看着眼前众儒生嗡然骚动,群情愤慨,却依然是面色平静,淡定如常。 《尚书》是五经之首,是儒家的核心经典。。。 “尚”即“上”,《尚书》就是上古之书的意思,传说是源自于上古时的《三坟五典》。 不过《尚书》有古今文之分。 今文尚书是大秦博士伏胜在汉初的时候口授,共二十八篇。 古文尚书,据说是景帝之子鲁王刘余,从孔子故居的墙壁里面挖出来的,比今文尚书要多出二十五篇。 之后恰逢五胡乱华,文籍丧失,今、古文都散亡,连朝廷篆刻的石经也遭破坏。于是东夏(东晋)豫章内史梅赜献了一部《古文尚书》,计有经文五十八篇,被列为《五经正义》。 可在后世,《古文尚书》已经被证伪。 尤其是后世《清华简》出世之后,《古文尚书》系伪造一事已经板上钉钉。 而郑玄,马融都是汉末时代的经学家,古文尚书学派的大儒。 李轩对于这两个人倒是没有意见,他这么做的目的,只是为打击儒门的‘崇古派’,为日后推广自己的学问铺路。 儒人推崇‘三代之治’,想要‘法古’,是由至圣先师而始,到王莽的时候发展到一个高峰。 王莽打着‘法古’的名义推行变法,而他的好友刘歆则配合鼓吹三代之治。 而刘歆正是古文经学派的开创者,编撰了西汉之后儒家的绝大多数经文典籍。 王莽的新朝虽然灭亡,可刘歆由于晚年悔悟,谋诛王莽,事泄自杀,他留下的经典与学问却被传承了下来,遗留至今。 儒门发展至今,崇古的风气愈演愈烈。 可这种风气,无疑是不利于李轩推广新学的。 李轩是立志要做一个新圣人,以垂范后世儒人,保卫自己的变法果实与政治遗产的。 可如果大家都去崇古去了,去羡慕三代之治去了,那么置他这个新圣人于何地? 后世人还要不要听他的学问,学他的《几何》,《数学》与《物理》?会不会打着法古的名义将之废黜? 所以‘古文经学’这一学派与经典,李轩势必得将之扫入垃圾堆。 只有打倒了旧的偶像,新的偶像才能立起来。 哪怕因此动摇理学根基,李轩也在所不惜。 这其实是与虞子的理学一脉相乘,虞子之学虽然也有许多是古文经学的内容,可这位亚圣也意识到了古文经学是伪作,所著经书大多都偏向于今文。 唯独古文经学倒下之后,理学的部分经义需要重构,这却正合李轩心意。 而李轩现在要做的第一步,就是将刘歆,贾逵,郑玄,马融等等古文经学的大儒,从文庙中排除出去。 至于谷梁赤,传闻是《谷梁春秋》的著作者。 《春秋》是孔子著述,后有左丘明,公羊高,谷梁赤三人分别在《春秋》的基础上做了阐释与补充。 而刘向,蔡千秋,则是谷梁学派的大儒,也同样在后世获得了配享文庙的资格。 李轩对《谷梁春秋》的厌恶,还更在古文经学之上。 这是儒家崇尚‘亲亲相隐’的根源,强调礼乐教化,尊王而不限王,力主仁德之治,处处突出君主的绝对权威。 他们主张必须严格贵贱尊卑之别,用贵治贱,用贤治不肖,对于君王与贵人却不加任何限制。 据李轩所知,后世大清入主中原,《谷梁春秋》倍受推崇。 皇帝说‘治统在于朕,道统亦在于朕’,奴臣说‘主子永远是主子,奴才永远是奴才’。 他们还推崇强调宗法情谊,至圣先师虽然说子为父隐,父为子隐,可《公羊春秋》与《左氏春秋》还是认可大义灭亲的,谷梁春秋却认为这不合礼法。 历代大儒将‘亲亲相隐’用于决狱,形成广泛的社会影响力与公示,就是西汉宣帝年,《谷梁春秋》大兴之后。 也就是从这个年代开始,世家门阀开始兴盛,地方间的宗族势力崛起。 而如今大晋皇权不能下乡,宗法胜于律法,这对李轩来说,无疑是没法接受的。 这还关系到未来他能否将那数千万女性劳动力,从乡间解放出来的问题。 所以《谷梁春秋》必须是伪学,自谷梁赤以下一切谷梁学派的宗师,都不能配享于文庙之内。 李轩认为这是伪儒之始,深通恶绝。 “汾阳王此言谵妄!” 人群中,那位白发老儒气得倒仰:“古文尚书传世万载,载德治之要诣,是万世之道统,百代之垂范,怎么可能是伪学?即便你是当代理学护法,也不能轻侮。” 那些大儒也都是错愕之余,怒不可遏。那些年轻学子们,就更加的暴跳如雷。 “汾阳王之意,是说我们从小到大学的《尚书》都是假的吗?” “岂有此理?《古文尚书》可是至圣先师的十二世孙孔安国献于大汉天子的,怎么可能是伪作?” “汾阳王这是想要推崇今文吗?然则今文尚书分文析字,烦言碎辞,信口说而背传记,是末师而非往古。” “你也配当理学护法?这是想要掘我理学的根基吗?” “万世之道统,百代之垂范?”李轩眼中掠过些许不耐之意,他手按腰刀,瞬时一股恢弘意势,横扫全场,竟使得在场诸多儒人与儒生都无法言语。 那白发老儒却是例外,他硬顶着李轩的刀意威压,怒声质询:“汾阳王这是要以力服人吗?” 李轩则冷冷一哂:“只是让你们安静下来,听本王说话!你们说古文尚书不是伪学,那么我这里有几个疑问,要请几位大儒解答。其一,虞子是否说过古文尚书有两体之分?又是否说过尚书中的大序与小序,并非圣人所作?” 在场的几位大儒,顿时面色微青。 虞子确实质疑过尚书可能是伪作,而虞子乃理学始祖,此间大多数人都是理学门人,虞子的徒子徒孙。 所以当李轩释开刀意的时候,在场的大多数人也陷入沉默。 李轩则是冷笑着,一步步走向了这些儒生:“我再问你们,《史记》未曾记载伏胜失其本经之事,魏夏(魏晋)儒人说伏胜失其本经之说,能否采信?” “其三,《后汉书·儒林传》记载马融、郑玄所注之《古文尚书》,为何与东夏(晋)梅本古文篇数不合?’ “其四,所谓的东夏(晋)梅赜奏本《古文尚书序》称“安国承诏作传”一事,为何不见《史记》与《汉书》记载?” “其五,汉代学者著述的经文,从来没有引用过所谓的梅赜本《古文尚书》,这又是何故?” “其六,从今传本《古文尚书》之篇名,为何与《孟子》、《史记》等书记载不合?” 李轩的这几个问题语速不快,声音也很平和,却如刀枪利剑,直插众多鸿学大儒心底。让他们面色苍白,嘴唇发紫。 那白发老儒嗫动了一下嘴唇,他想要回答,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找不到任何可以回击的言辞。 在场的众多年轻儒生也平静下来,惊疑不定的看向那几位鸿学大儒。 其中一些学识渊博的,更是眼现凝思之色。 “还有,所谓的《古文尚书》如《大禹谟》混典、谟、誓三体而为一,可伏胜的今文尚书却典、谟、誓体裁分明,这又何解?” “其八,古文尚书的文义可疑,为何《五子之歌》以下如出一律,间或有异,不过改易增换,略加润色,即为一篇,不像优生《今文尚书》篇篇出于事实,皆可见其作伪之痕迹?” “还有,两汉时代才有河南与金城的地名出现,《古文尚书》的成书时间在春秋,为何却有河南与金城两个地名?” 整个文庙之前千余学子,更加的寂静无声,整条街道落针可闻。 几位鸿学大儒则都是身躯摇晃,神色惊悸。 李轩则冷眼扫向众人:“孟子云尽信书不如无书,本王开课讲学,屡次要求你们要学会逻辑,学会思辨,不可尽信书中的道理,要学会亲身践行验证,做到知行合一。 可至今为止,能够做到的却极少。你们如果研究了本王的学问,就该先验证《古文尚书》是否伪作。找到足够的证据,再来文庙闹事。” 此时李轩又一拂袖道:“关于《古文尚书》,本王近日就有文章《尚书古文疏证》刊发于世,考证今《古文尚书》实为魏朝王肃伪造,孔壁古文十六篇则为东汉张霸伪造,你等可以自行研看,验证真假。 至于马融,郑玄等人,确是德行深厚,学识渊博,可其传播伪学,误我儒门千载,使无数学子走入歧途。本王将之从文庙移除,有什么不对吗?” 那白发老儒整个人,像是老了几十岁,他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说不出话来。 最后只能抱了抱拳:“那么谷梁赤与刘向,蔡千秋三人又是何解?谷梁春秋可绝非伪学!” 李轩听了之后,却又是一声哂笑:“最早记录《谷梁春秋》的,是汉初陆贾《新语》。在此之前所有史册都无记载,也无上古竹简遗世,其源流存疑,有后人编纂之嫌,怎能做我儒家传世经典? 且谷梁赤其人,说是子夏弟子,可子夏推崇礼法合一,与《谷梁春秋》学问绝不相容。本王岂能容这等学问,存于文庙,误人子弟?” 他又扫望着在场众多儒生:“今日的场合正好合适,本王在此告诫你等,明年春闱,所有士子的文中再不得引用《古文尚书》与《谷梁春秋》的言辞,否则考卷定当罢落。望你等谨记于心,万勿大意!” 第八零九章 睥睨于天地之间(求订阅求月票) 此时文庙前的众多年轻儒生,不由都一片沮丧哭嚎之声,神色则如丧考妣。 那《谷梁春秋》倒还好,虽然是《春秋》三传之一。。。 可以之为本经的不多,这本书与《公羊》更多是被儒人拿来决狱用的。 可《古文尚书》流传至今,一直都是显学。 他们学了一辈子的古文尚书,结果到头来,居然将被朝廷认定是伪学。 日后科举,他们该以何为根? 不过这些人已经没有了闹事起哄的心思,只因汾阳王说的那些话有理有据,让他们想不出反驳之辞。 只要是真的读通了经史,再往里面细想,就可知《古文尚书》确有伪造之嫌。 尤其是里面的地名,可不仅仅是河南与金城这两处。 一些博学之人仔细回思,发现这样的情况,在《古文尚书》竟有十余处之多,都是西汉之后才出现的地名。 可至圣先师总不可能是在西汉之后,编定出《尚书》? 练气士自然是寿元长久,至圣先师说不定已成就神天之尊。 可据说至圣先师与他座下的七十二贤,都以身合道。 为弘扬儒学,庇佑人世,圣人与诸子早在战国初年就都不存于世了。 所以众儒生此时脑海里面想的就只有一件事,速去书店里面购买《今文尚书》的注解,还有汾阳王的著述。 考虑到当今朝廷,汾阳王已经执掌大权,重点当然是《格物》,《辩证》等书。 不过在场的几位大儒,却还是抱着灵牌,不肯离去。 其中一位中年大儒冷笑着:“你竟还想将古文尚书排除在科举之外?朝廷诸公与礼部胡尚书,他们岂能容你肆意妄为?尤其礼部胡尚书,他治的本经就是尚书。” 可就在他语声落时,礼部尚书胡濙却背负着手,从文庙之内走了出来:“此言差矣!胡某束发以来,都是以尚书为本经,浸淫甚深。可如今思之,这古文尚书确有伪造之嫌。如果没有证据,证明古文尚书是儒门正本,那么朝廷只能罢黜此学。” 他神情微微黯沉,眸光也有些晦涩。 胡濙是不久前闻讯而至,全程倾听了李轩与众儒生的对话。 就胡濙本心而言,是不想罢黜《古文尚书》的。 胡濙精研尚书,早就意识到古文尚书可能是伪造。 昔日汉末大儒郑玄与马融,很可能也洞悉了《古文尚书》的根本。 他们虽然是古文学派,也在卖力推广《古文尚书》,可他们只注解秦博士伏胜传下的《今文尚书》二十八篇,对于《古文尚书》多出的二十五篇没做出任何注解。 可胡濙却从不敢公开质疑尚书,只因这天下儒生,至少有一成之人是以《古文尚书》为本经,仗以凝练浩然正气。 而一旦《古文尚书》被证伪,那么不但大量儒生的浩气修为可能就此罢废,也可能令两汉之后,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儒学体系一朝崩溃。 何况胡濙私心以为,古文尚书中虽然夹杂着一些汉代大儒的私心,可里面的一些道理是对的,是对儒门精义的补充。而汉代以前儒门先贤对古文的态度,也大多都是不承认,也不否定。 可此时李轩既然以当代大儒,理学护法之尊率先质疑,掀开了这层窗户纸,那《古文尚书》就不可能存续下来。 胡濙知道《古文尚书》中破绽众多,一旦被众多儒生质疑,开始大规模的辩论,只会有更多的证据被寻找出来。 胡濙哪怕再怎么不情愿,也不想在《古文尚书》的问题上坚守,以免贻笑后人。 此时那位几位大儒闻言,面上都已经如死人一样苍白,身躯也是一阵摇晃。 礼部尚书胡濙乃天下儒人之宗伯,他如不肯为《古文尚书》背书,那么整个儒坛就再无对抗汾阳郡王之力。 那位白发老儒的口中,更是溢出了一口鲜血。可他的身躯却还是屹立不摇,如同孤峰,他怒瞪着李轩与胡濙。 “我们儒门世系万年的法统,绝不能因你而败坏!汾阳王你假儒教与理学之名,所著《格物》,《辩证》等书,也皆为异端邪说。 吾登州颜久,今日愿以复圣颜回五十三世孙之名,用我们几人的一身精魂气血,请文庙诸圣之灵降临,鉴定你汾阳王儒道真伪!不知汾阳王殿下,可敢受之?” 这一刻,文庙前的整条街道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眼神惊悸的,往白发老儒颜久,还有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礼部尚书胡濙当即皱眉:“颜老夫子,你这是何苦——” “胡尚书你勿需多言。” 白发老儒一拂袍袖:“老夫心意已决!何况到了这地步,老夫也没有了退路。” 他低头看着自己逐渐枯干衰老的肌肤,然后自嘲的一哂。 李轩对《古文尚书》的质疑,摧毁了他浩气修行的根基。 以他现在的年纪,根本无法改易根本。 而一旦浩气不存,他就没多少时间可活了。 白发老儒随后就目如幽火,继续瞪着李轩:“不知汾阳王殿下,可敢受之?” 他身后几位大儒虽是脸色灰败,可也毫无畏意。 李轩则目光阴冷,与这老儒遥空对视,二人的视线,似乎能撞出火花。 新任衍圣公孔宣德则悄悄走到李轩的身侧,低声耳语道:“殿下,我可以让那些官兵过来,将这老不死强行驱走。” 李轩转身瞪视了孔宣德一眼,然后他就洒然一笑:“有什么不敢受?颜老夫子,吾敬你是老人,我儒门的宿学大儒,不愿见你妄送性命。可如果你一定要以此法来质疑本王,那也由得你。” 他此言一出,颜久与诸多在场大儒,都是精神一振。 礼部尚书胡濙则是眉头一蹙:“此事不妥!今日议的只是古文尚书真假,与汾阳王的儒道何干?汾阳王浩气琉璃,纯白无瑕,世所共知,何需请先圣诸灵来鉴?简直荒唐。” 他不愿见古文尚书被废黜,却更不愿见李轩被这些愚儒扳倒。 在礼部尚书胡濙心内,虽然认为李轩所著《格物》,《辩论》是补儒家之缺失,那《物理》,《几何》,《数学》,《国政》等文则是经世致用之学,可至圣先师与儒家的先秦诸圣,未必就会认可其学。 而这位当代理学护法,如今已是理学之门面,朝廷之柱梁。 一旦其被儒道否定,会引发朝野上下的巨大风波。 “这没什么不妥的。”李轩一声失笑,语含不屑:“他们想要试,那就试吧。” 这些宿儒确实没有退路,可他李轩也一样不能在学问上展现出任何心虚之态,又何尝有任何退路? 此时的李轩,已经注意到了不远处绿绮罗的身影。 此女不知何时从神农院赶来,正立在不远处的屋顶上,遥望着他。 李轩看了此女一眼,就不在意的收回目光,将双手背负于后,神色从容自若。 他的心态轻松自信,只因他现在一身的浩气,学问,而今的政绩,武勋,从不依赖文庙里面的先圣。 如果至圣先师与那诸多先秦圣人不能认可他李轩的学问,道理,那么他李轩就自立一派,别于儒家! 顶多就是未来的局面,会变得更困难一点,他李轩也得用更多时间,更多的精力,去建立自己的学派。 李轩坚信未来的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而非是身后文庙里面的那些灵牌。 绿绮罗则是面色平静,毫无担忧之意。 她反倒是眼现嘲弄之色的,看着下方的诸多儒生。 绿绮罗知道这一年以来,李轩的浩气修为又有进益。 她这位御主事事预先筹划,未雨绸缪。在其准备废黜古文尚书与谷梁春秋的时候,就预料到儒门内部的反弹,做好了应对的预案。 这哪里是文庙里面的这些先圣之灵,想否定就能否定得了的? 这些宿儒,实在过于天真—— 颜久等人却浑然不觉,以他为首的十几位宿儒,都是精神大振。 他们直接就在文庙之前坐了下来,神色庄严肃穆,开始诵读经文。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人不知而不愠,不亦君子乎——” 他们读的是《论语》,这是儒家第一根本经义。 至圣先师平生著作,虽然只有他编纂的《春秋》与《六经》,可儒家的一切精义与道理,却都在《论语》当中。 随着这十几位鸿学大儒的诵读,果然使得文庙之内,众多先圣之灵的共鸣响应。 整个文庙,也逐渐被一层赤红色光华笼罩。 而文庙前方的街道上,那千余位儒生,还有从旁边国子监内涌出的国子监生,以及陆续被此处动静吸引赶来的人们,也都是神色凝然。 他们的心情忐忑难言,有人期待,有人兴奋,也有人不安。 “——子曰:“片言可以折狱者,其由也与?”子路无宿诺。子曰:“听讼,吾犹人也。必也使无讼乎。” 颜久读到这一句,就冷冷的再看了李轩一眼。然后他整个人都化火燃烧。 “我儒家先圣之灵在上,弟子颜久今日以身殉道,用性命精魂,请诸位真灵临世,鉴定此人儒道真伪!” 随着他身后十几位宿儒,都化为冲天火焰。 那文庙之内,也瞬时冲起二百余股滔天浩气! 儒家修为到了第四门,就可‘浩气长存’。 而至圣先师座下十哲七十二贤,还有历代被敬奉于孔庙中的大儒,无不都是天位修为。 他们遗留于世浩气汇聚成一股,冲起了一股冲天巨柱。 李轩则是微微一笑,他将袍袖一摆,然后一股琉璃无瑕的纯白浩气,也直冲天际。 “吾之道,经世而致用,合乎于天时,辉照古今,睥睨于天地之间!” 此时他那浩气辉煌,竟然完全不逊于文庙之内的浩气金柱。 礼部尚书胡濙则瞳孔微睁,看着李轩那琉璃金柱的顶端,竟然又显出了金红之色,一个巨大的‘理’字赫然悬于其上,缓缓转动。 胡濙看着这一幕,只觉自己的心脏被狠狠的抓了一把。 他想李轩的浩气,居然进展到了这个地步。 ——这分明已是‘浩气合道’!传说中只有真正的圣人,至圣先师才能做到的事情。 这位汾阳王正在凝聚的极天法准,怕是将惊天动地! 此时李轩的瞳孔,更现出赤金色光芒,睨视着这孔庙之前云聚的众多儒人与国子监生, “学问之道,当与时俱进。吾不知未来如何,可当今之世,不合吾学者,皆为异端!” 就在这一瞬,天地间赫然响起了鸾凤和鸣之声。 那文庙之内,瞬时二十余道浩气光芒,往李轩方向冲涌而去,萦绕其上。 而那众多儒人也为之哗然,议论纷纷。 “那是文忠烈公,汾阳王的隔代老师。” “是荀子!荀子是认可汾阳王之学的。” “虞子!看啊,虞子之理与郡王之理交相辉映。” “那是子夏,十哲之一!” “是横渠先生!” “孟子,那应是孟子的浩气。” “那是董仲舒,董子——” 那十几个身躯化火的儒人看着一幕,已经心如死灰。 可他们还是抱着最后一线希望,看着文庙内部。 此时的至圣先师与他座下贤哲,大多还没有动静。 新章已更,求月票求订阅! 最近月票太低迷,开荒诚请大家助力! 月票榜影响订阅,求大家帮忙帮这本书顶上去,也请大家补一下订阅,开荒在此先向大家拜谢! 第八一零章 我摊牌了 往李轩萦绕过来的诸子浩气,很快就达到了四十余股。 这让他的琉璃气柱更加的恢弘磅礴,甚至隐隐汇聚出了凤凰虚影,在空中翩翩起舞,回旋多姿。 也就在这刻,街道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儒生们又一阵骚动。 那是国子监的后院,蓦然一道金光冲击,直落李轩的浩气神柱之上,围绕着这琉璃气柱萦绕盘旋。 “这是,周公?” “是我儒家元圣周公旦?” 这一瞬,街道上的数千人都是眼神震撼。 那些自居为汾阳王门下学生的儒人们,则是眼神震撼,兴奋不已。 周公旦乃儒门‘元圣’,也被称为‘先圣’,是儒门思想的源头。 所以自汉唐以来,周公旦的神位,都坐文庙以南,孔子为‘先师’,坐文庙以东。。 不过晋太宗靖难之后,因太宗起兵之时以‘周公旦’自比,以‘清君侧’之名起兵。 当时有儒人面刺太宗,说‘周公旦今已称帝,成王何在?’,还有人在文庙周公旦像前哭灵。 于是晋太宗干脆将周公旦的神位,请入宫中文华殿的东侧殿供奉。 不过在仁宣年间,儒门又在孔庙一侧的国子监,给周公旦立下神位供奉。 故而周公旦在儒门中的地位毋庸置疑,是足以与至圣先师,并驾齐驱的。 绿绮罗见状也微觉意外,现出了一抹惊喜之色。 她没想到元圣周公旦,也会认可李轩的‘道’—— “元圣周公?这怎么可能?” 此时的宿儒颜久,气息更加的虚弱。 他不明白,为何周公会认可李轩? 周公难道不知道,李轩那一套,只会让世间的礼乐更加崩坏吗? 他的眼神略略晦涩,可目光依然坚定。 这是因文庙之内,至圣先师与四圣十哲七十二贤,绝大多数都还没有反应。 那些历代大儒中,同样也有一大半,没有认可李轩的儒道。 不远处的礼部尚书胡濙,此刻却是一阵冷汗涔涔。 这种情况,恰恰就是胡濙不愿意见到的,他担心儒门会因此分裂。 尤其‘元圣’周公旦,‘后圣’荀子,‘亚圣’虞子对汾阳王的认可,更加剧了李轩自立门户,与儒门分裂的可能。 绿绮罗对此早有所料,她遥望着文庙方向,发出了一声含着讽刺意味的哂笑。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抱残守缺,死守着你们的礼乐治国吗?” 她不禁微摇着头,口中呢喃着:“这是何苦呢?你们现在承认李轩,还能将你们那些真正有用的学问,那些能让世人认可的道理,传承于未来之世。 可如果你们拒绝他,那么儒门一定会灭亡,即便不被李轩埋葬。也将亡于伪儒与犬儒之手。你们的所有学问,所有经典,迟早无人问津,被那些更被百姓们认可接受的学说砸碎,埋葬!” 可绿绮罗知道,这些儒门先圣们听不到她的话。 绿绮罗心想即便是这些先圣诸贤能够听见,也绝不可能动摇他们的想法。 但凡能在学问上有大成就者,都是心智坚毅之辈,岂会轻易放弃他们认可的‘道’? 虞子与横渠先生他们是依然在世,曾经有幸得见过千秋笔书写的部分未来,且身处太虚外域,清晰感受到儒门的危机所在,所以愿意认可李轩的道。 可要想让至圣先师与他座下四圣十哲七十二贤低头,绝非易事。 就在这一瞬,绿绮罗听见了来自于紫禁城西面方向的‘帝王庙’蓦然传来了一声古朴宏大的钟鸣。 绿绮罗当即眉眼微扬,知道这些李轩布置的后手已经发动。 ‘帝王庙’在紫禁城之西,朝天宫的东南侧。 这里是大晋皇室修建,供奉历代开国帝王、守业帝王的所在。 其中一座‘景德崇圣大殿’,则是专用于供奉上古时的三皇五帝。 此时就在这座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堂。 乐芊芊穿着一身白色的祭祀礼袍,神色凝肃的将一封李轩以鲜血书就的誓书,还有李轩著述的《格物》,《辩论》,《物理》,《几何》,《数学》,《国政》等文,放入到了炉中,任其熊熊燃烧。 乐芊芊则在鼎前深深拜服。 “三皇五帝在上,民女乐芊芊有禀!大晋汾阳郡王今以誓愿之法发下宏图大愿!他愿穷尽三生年华,极尽九世之力,卫我泱泱华夏,山河无恙,国祚绵长!卫我泱泱华夏,赫赫文明,德懿始祖,万载传承!卫我泱泱华夏,浩瀚沃土,钟灵毓秀,人杰辈出! 卫我泱泱华夏,浩气干云,九州同心,邪魔辟易!卫我泱泱华夏,家国维新,前事不忘,戮力同心!卫我泱泱华夏,不受外侮,傲视七洲,霸绝四洋!卫我泱泱华夏岳峨河浩,文化昌明,胄衍祀绵—— 此言天地共鉴,诸神共证。今汾阳郡王与儒门先师争道,成则中华大兴,未来可期;败则分道扬镳,两败俱伤,民女受大晋汾阳郡王李轩之托,将其血誓与著述呈上。伏请诸位先古帝君真灵降世,卫我中华道统元气不失!” 这一瞬,这帝王庙内又是一声震耳的钟鸣声响起,可那钟声还未停息,接下来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巨钟之旁明明就没有人在,却接二连三的响起声浪恢弘的钟声。 与此同时,那三皇五帝的雕像似乎都活了过来,他们纷纷垂目,往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股赤金色光柱,也在这一刻冲霄而起,与李轩的琉璃浩气交相辉映,共鸣响应。 而这一幕,不但震撼了那些文庙之前的儒生,也令礼部尚书胡濙一阵恍惚失神。 他已认出京西的那股金色神力,正是源自于华夏始祖——三皇五帝! 胡濙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极其不妙,一旦至圣先师与其座下弟子不肯让步,那么今日儒门的分裂必将成为定局。 胡濙满含不解,李轩他到底是怎么请动这几位人族古老帝君,为他的学问,为他儒道背书的? 也就在这刻,那文庙之内又是几道辉光浩气照耀在李轩的身上。 “那是宰予,十哲之一!” “还有樊迟!七十二贤中的樊伯。” 宰予因好学深思,能言善辩,因此不为至圣先师所喜。可因其无双辩才,依然成为至圣先师座下成就最高的几位弟子。 此人与之前的另一位十哲‘子夏’一样,都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樊迟也是孔子的弟子,曾经被孔子斥为‘小人哉’。因其重农重稼为后世所熟知,曾向孔子问“学稼”和“学为圃”,却被孔子拒绝。 “这个家伙,居然是以愿誓之法,请动了三皇五帝,准备倒是挺周全的。” 此时的绿绮罗已经愉悦的扬起了唇角,她知道今日,至少都是惨胜之局! 李轩的儒道,惊动三皇五帝,得‘元圣’周公旦,‘后圣’荀子,‘亚圣’虞子认可。 在儒门之外开宗立派,已经有了雄厚的基础。 她随后从耳垂处解下了一个号角状的首饰:“我便再助你一臂之力!父亲啊,你且睁眼来看看,这便是女儿如今选定之人。” 那首饰逐渐放大,变成了真正的号角形状,落在了她的手中。 当绿绮罗吹响了号角,苍凉的声浪覆盖天空,这天地间忽然亮起了一团巨大火光。 那火焰垂于天幕之上,内中似有个穿着帝君袍服的人影。他居高临下往李轩看了一眼,似乎略含审视之意,随后遥空一指。 李轩瞬时之间,就被一团火焰笼罩,这令他的浩气骤然勃发,竟在这瞬间强行冲开了九霄之云,直凌太虚外域。 于此同时,文庙中又有十数道辉光浩气陆续投照过来。 可文庙前的诸儒生,此时更关心的却是李轩身上的火焰。 “这是什么火焰?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觉很温暖,圣洁,无端滋生敬崇之意。” “不知道,应该是与刚才的那团火焰,还有那位显身的帝君有关。” “我知道了,那是燧人圣皇!这是燧人圣火!” 众人的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只因空中,又有另一位穿着帝君袍服的伟岸身影显化虚空,他隔空看了李轩一眼,随后就一声轻笑,同样遥空一指,使得周围无数的灵力汇聚于李轩脚下,成就出一副八卦图形。 此时文庙前的众人都不敢言声,都神色肃穆的纷纷拜倒于地。 可此时他们心念间,却是无数的念头,疯狂的转动。 ——那是先天八卦之印!现身的是伏羲?燧人圣皇之子,伏羲大帝今日竟以真灵显世? ——汾阳郡王之道竟然神圣至此?竟是三皇之首伏羲大帝,亲自显身? ——天下文字之祖,医药之祖,礼乐之祖伏羲大帝,也认可汾阳郡王的学问么? 也就在此时,一尊人身蛇尾的女子影像,也出现于虚空之中。 她的身躯高达上千丈,横亘于天际之间,蛇尾则延伸到城墙之外。 当这尊影像现身,文庙之前的众多儒人,神色更加崇敬,躯体更是几乎紧贴地面,以示他们心中的恭敬之情。 “那块九天息壤竟然到了你的手中?如此也好。” 人身蛇尾的女子一声轻笑,她也抬起手,却直接指住了李轩的眉心。 李轩发现自己的体内,蓦然滋生了奇怪的变化,可一时之间无暇细细感应。 不过他的眉心却现出了一道金纹。于此同时,女子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绮罗选定的人呐,望你勿失吾望~” 人身蛇尾的女子身影,很快消散于空。 李轩眼神狐疑的,遥空看了远处屋顶上的绮罗一眼。 他随后就转过了身,手按着腰刀,冷冷的往文庙之内眺望。 三息之内,里面再无反应,那么儒门覆灭之刻,就在今日! 也在此时,文庙深处传出了一声悠悠叹息,随后上百道浩气,都纷纷往李轩方向垂照而去。 第八一一章 圣人之秘(重要通知) ps:重要通知,以后更新时间改动,中午十二点左右二合一章节更新。 ※※※※ 当颜久为首的十几名宿儒都被烧成灰烬,李轩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命人收殓那些宿儒的骨灰,为他们购买棺木。 虽然这些人在文庙对他发难,可李轩用护道天眼看过了,这些人的浩气纯净,并非邪伪之流,只是被汉初那一票制假造假之人给忽悠偏了。 彼此之间,则是立场问题。 李轩之后,又让人给孔子,荀子等诸圣贤祭祀三牲。 虽然他认为孔子的学问,在当今之时大多都已不合时宜。 可毫无疑问,这位是华族文化的源泉之一。 尽管这位推行教育,主要是为教育士大夫。。他的弟子都是贵胄之后,没有真正的贫寒百姓出身。 可数千年后,还是有无数平民因此受益。 李轩对于这位至圣先师依然尊敬。 且人家都给他盖章认可了,那就更没必要撕破面皮,该有的礼敬还是必须有的。 继续撕逼拆台无助他推广自身的学问,只会让他显得心胸狭窄。 不过在李轩上香离去之后,文庙之前却还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原本就在庙前的人们不肯散去,还有更多的人汇聚过来。 今日夜间的这一幕,必将震撼整个大晋士林,影响深远。 此时在紫禁城内的东城墙,虞红裳就遥望着太庙方向,眼中异辉闪动。 她旁边的赫连伏龙则是感慨道:“今日过后,汾阳王在儒门中的威望,可等同至圣先师。名非圣人,权威却可与圣人等同了。” ——之后这位汾阳王在儒门当中,必将说一不二。 现世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儒人,能与之抗衡。 未来等他一蹬腿,朝廷是必须给他封圣的。 “不过关键是汾阳王的学问,必将由此大兴。” 之前也有许多儒人士子,喜欢李轩的那些学问。 不过真正愿意研习的人不多,一方面是因这些著述,并非是圣人所传;二来是朝廷科举,还是以四书五经与策问为主,目前还只涉及少量的数算与法学题目。 只有一些真正喜欢钻研学问的人,才会在《格物》,《国政》等书上下功夫。 可今日文庙前的这一幕,必将使局面扭转。 虞红裳则侧目看着身边的另一人:“楚王还要在我耳边聒噪吗?” 这是楚王虞季埱,新任的大宗正。 此人也神色复杂的看着文庙方向,眼神则是既敬又畏。 他知道虞红裳言下之意,那位汾阳王未来是要做圣人的,圣人岂会做窃国之事。 所以就别再拿汾阳王居心叵测,权柄太重,不可不防之类的话,在她的耳旁说了。 楚王虞季埱不禁一声冷哼:“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昔日的王莽,也被当成圣人对待。未曾盖棺定论之前,谁能说得准!长公主殿下如此倚重汾阳王,迟早要后悔。” 虞红裳则是一声失笑,她摇着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大宗正这话说的,我现在不倚重汾阳王,难道要倚重于宗室吗?” 她原本不会说这样露骨的话出来,可今日见文庙的那一幕,心绪激荡之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虞红裳最近也确实被这些宗室闹得烦了,这些虞家人深恨李轩制定的《宗室供奉法》,《宗室承爵法》,又畏惧李轩连灭宁王与襄王之威,不敢在他面前炸刺,于是就死命的在她这边哭诉,求告,吹风,弹劾李轩的奏章上了一封又一封。 可她从来都知道,祐巃成年之前要想坐稳这个皇位,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虞红裳,还有他的父亲。 楚王虞季埱的脸色,则是忽青忽白的变化起来。 他看着虞祐巃那与李轩越来越像的脸,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最终他是袍袖一拂,铁青着脸走下城墙。 有那么一瞬间,楚王虞季埱甚至想不管不顾,将虞祐巃的血脉真相宣之于众,号召天下宗室群起攻之。 可虞季埱想到李轩执掌的二十万神机营,还有分布于天下卫所的五百万把长刀,想到汾阳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他那肥壮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没有拼死一搏,鱼死网破的勇气。 今日傍晚的时候,有人借一位吏部员外郎之口,试探朝廷诸公真意,可结果很不理想。 那位吏部员外郎,怕是活不过几天了。 虞季埱走下城墙之后,又悠悠一叹。 他心想也罢,景泰帝做得不算太过分,那好歹也算是老虞家血脉——否则他一定不惜性命,要与之拼了! 此时在城头,虞红裳则吩咐身边的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 “明日你让礼部拟个典仪,将周公神位请回文庙。还是按照汉唐时的规制,周公为‘元圣’,坐文庙以西,孔子为‘先师’,坐文庙以东。” 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却是一阵迟疑:“可在文华殿东房供奉周公,是太宗制定的。” 虞红裳不禁蹙眉,看着这个人。 心想这家伙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却犯蠢了?如此看来,此人怕是没法替代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 可随后那司礼监秉笔就醒悟过来:“奴婢明白!” 他已经意识到虞红裳,是欲借周公旦制衡至圣先师。 虞红裳微微一笑:“本宫很奇怪,三皇五帝乃我中华人文始祖,为何文庙当中并未供奉其位?还有,汾阳王的学问得诸位圣人与先秦诸子赞许,是否可视同圣人之学,录于科考?你可将本宫这些话,传递出宫外。” 周公旦本来就是儒门‘元圣’,其神位归于文庙是顺理成章。 可要将三皇五帝也供奉于文庙之内,虞红裳却必须顾忌儒人之意。 最好是下面形成足够的声浪之后,虞红裳再借势而为,顺水推舟。 那位司礼监秉笔当即一礼:“奴婢定当照办!” 他想自己明日就去发动在礼部与翰林院的关系,为这两桩事张目。 ※※※※ 这个时候的李轩正在汾阳王府里面,满怀狐疑的看着绿绮罗。 “绮罗你与女娲娘娘有什么关系?今日燧人圣皇与伏羲圣皇现身,也是与你有关?” 在这个世界,也有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传说,是福佑社稷之正神。 李轩知道女娲肯定是没有造人的,人族自有其缘由出处。 可从传说来看,这位一定有着救世之功,且在上古时代成就过女帝之尊。 绿绮罗则面无表情的回应:“可能有关吧?也可能没有。” 李轩不禁唇角微抽,他随后陷入凝思:“我记得别人叫你燧人绮罗,女娲与伏羲,都是燧人圣皇的子女。” 此时他神色微动,想起了一个人,可当他说出口时,却发现自己吐出的声音,却归于虚无。 李轩顿时就知道,这是绿绮罗在施法,让他无法将这个名字道之于口。 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应该是猜中真相了。 于是他不再纠结,转而好奇问道:“燧人圣皇与伏羲圣皇的真灵,现在是融入到秦皇元封当中?他们能否脱离?” 绿绮罗微微摇头,面色凝重:“不可能的,似今日这样显化法身已经是极限了,而今的三皇五帝,俱都如他们一般。不如此,无法抵御圣人之力。” “圣人?” 李轩目中现出一抹异泽:“你说的应该不是儒家的圣人吧?是道门中所谓混元无极圣人,混元大罗金仙?这些圣人是神天位?他们现如今在哪里?会否干预人间?” “当世帝君之属,多是圣天与神天之境。道门中圣人则是神天之极,半步超脱者。” 绿绮罗继续头:“他们能干预人间,可只要秦皇元封还在,他们干预的力度就有限。即便秦皇元封失效,也只是无法阻拦天位与帝君的力量。所以你现在不用管他们,这其中的究竟,李轩你日后自知,现在不要问。” 李轩蹙了蹙眉,继续问道:“说来我有一事,一直很奇怪,始皇元封是只覆盖中土吗?” 他在外域观察过始皇元封,发现只及中土周边之地。 李轩之前去南洋招募三宝太监真灵,发现到南洋马六甲外,就了脱离始皇元封的范围。 “以昔日的夏都阳翟为中。” 绿绮罗用手势划了一个圈:“周边三万余里,都是始皇元封覆盖之地。那个时候,其余地方要么是帝君圣人们不感兴趣的蛮荒之地,要么就是别有强大神灵守护,让他们心存忌惮。就如身毒,一直都是婆罗门神族的地盘。” 李轩就微微扬眉,绿绮罗说得这些话,大致都与他的猜测相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朵狐火幻化,蓦然出现在李轩的眼前。 “今日刚回凡世,就看到了好大的场面。恭喜陛下,今日成就圣人之尊。” 随着这轻笑声,九尾涂山君的身影,现身在的李轩的面前:“你该早与我说的,否则得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请动大禹真灵,显化于人世。” 她昔年曾经养育女娇,女娇则是夏禹的妻子。 那个时候,也是涂山狐族最昌盛的时节。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夏禹灵融元封,涂山氏再无依靠。 李轩则更关注他交付给九尾涂山君的差事,他的目光微凝:“外域的情况,你打听清楚了?” “下臣幸不辱命!”涂山君笑了笑,将一枚玉简送到了李轩的手中:“陛下请看,臣下打听到的所有外域之事,都在其中。” 李轩接在手中以神念感应,随后他就面现笑意。 涂山君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不俗的,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罗列于其中,非常详尽。 第八一二章 太虚诸帝 “三代天庭亡灭之后,昊天大帝好不容易统合起来的三十六天境又支离破碎。除了三清圣境之外,其余天境分裂成了无数碎片,被诸位帝君统辖。。。” 在李轩感应玉简的时候,九尾涂山君也在为他解说着情况:“其中势力最强的就是六御——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南极长生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还有新近被列入六御的玉皇上帝。 其中的后土不在外域,可却无人招惹她在外域的部属。玉皇上帝虽然是两赵的时候才出现,可其人似乎得了圣人支持,其声势隐然压过紫微大帝一筹。这六位占据着三十三天境中最广阔,最肥沃的领土,拥有最广阔的臣民。” “第二梯队是五方上帝——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黑帝刘季。他们被先秦与两汉当成天帝,供奉祭祀了几千年时间,力量都非常强大。” “另有五岳大帝——东岳天齐仁圣,南岳司天昭圣:中岳中天崇圣:西岳金天愿圣:北岳安天玄圣。这几位的实力也很强大,是春秋时代才逐渐崛起的帝君。他们彼此结盟,割据一方。 昔日秦皇欲接任天帝之尊,曾至泰山封禅,求取泰山大帝与后土娘娘的支持。这位帝君的实力很强,甚至不输于六御中的任何一位,他麾下的大将石敢当,据说亦有帝君之力。” “还有被昊天册封为‘四象神君’的——孟章神君青龙,监兵神君白虎,陵光神君朱雀,执明神君玄武。他们至今还掌握着周天星斗大阵的部分星宫权柄,战力强大,各自拥有重兵。” “还有些零散的势力,如‘鲲鹏妖师’,昔日二代天庭的几位遗臣都以其人为首,实力可与六御大帝中的任何一位等量齐观;如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 李轩正好看到这里,不禁一阵愣神:“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是关帝与越帝吧?他们都是死后封神,如今竟已是帝君之尊?” “没错!”九尾涂山君点了点头:“他们先是在凡界借助香火突破极天位,之后被金阙天宫请出外域。二位大帝虽然是鬼神之躯,可实力增加得很快,外域之人也愿意相信他们,而今这两位已是帝君之尊,这二人经常合作联手,无人敢于小视。” 她见李轩没有其它疑问,就继续说着:“不过崛起速度最快的,还是真武大帝与妈祖,前者是昔日昊天麾下的‘灵应佑圣真君’。秦灭之后,汉高祖强篡原本的‘黑帝叶光纪’神位成为北方黑帝。 叶光纪陨亡后的旧部与遗产,据说尽为真武所得,此人随后又降服了‘执明神君’玄武。如今在外域,是与紫微大帝同格的帝君,能够独力对抗紫微与勾陈。 妈祖崛起的速度更快,虽然目前还不如真武,却已据有半个天境。这位的经历堪称传奇,她早年成长的速度,甚至超越于你之上,在凡界时就已在南海驾驭诸神,不过还是被金阙天宫请出了凡界。 除此之外,道门还有一些人物,如黄龙真人,广成子,赤精子,张道陵为首的‘四大天师’等等,他们都是得道多年的圣天位。 三代天庭也有许多遗臣,如清源妙道真君,托塔天王父子,三眼灵官马胜,赵公元帅等等;妖族也有‘七大圣’与众多圣天位。 这些人在三代天庭时虽然大多都是‘极天位’的位格,可据说现在都有了帝君之力。其中一些人,如地仙之祖镇元子,斗姆元君,陆压这样的人物,他们虽然不是帝君,法力却胜过帝君,只是未曾开辟帝庭,与世无争而已。” 李轩不由微微咋舌,他没想到外域之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帝君之尊。 从涂山君打听到的情报来看,这些大帝之尊,竟没一个是好惹的。 李轩不敢想象,当秦皇元封的力量消退,这些‘帝君’们失去约束之后,凡世会是何等的景象。 他随后不解的问:“那么几位圣人呢?这里面没有关于任何圣人的信息。” 涂山君摇着头:“远古时代的几位圣人,已经万余年未现身于人世了。唯一一次显圣,也就是在两赵时代,三清圣人曾经极力扶持玉皇大帝,取代帝俊昊天统合三十三天。 不过当时六御,五方,五岳,这些强大帝君都激烈反抗,圣人们最终还是未能得逞。这在秦亡之前简直难以想象,那个时候只要三位圣人的意见一同,那就无人敢违逆他们的意旨,即便天帝昊天也不行。” 她随后疑惑的说着:“我不确定这是否与他们的力量大增有关,时隔万年,这些帝君中最强大的那些人,绝不会原地踏步。可说来奇怪,太虚外域至今都没出现新的圣人。 我在外域听说一个消息,据说成就圣人的关键,是在凡界之内,可能秦皇元封敞开之际,这世间又会多出几位圣人之尊——” 涂山君说到这里,却发现对面绿绮罗的唇角,竟浮现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涂山君不明其意,却把后面到了嘴边的几句话又吞了回去。 李轩则是心神微凛,良久之后,他才继续询问:“那么佛门呢?” “佛门的绝大多数力量,都在欲界诸天与婆罗门神族对抗。” 涂山君解释道:“佛家的‘阿弥陀(无量寿佛)’,据说也是昔日婆罗门神族的一位圣人,因与大梵天有隙,叛出婆罗门另立门户。他们极盛时攻城陷地,不但据有欲界六天,还占据了色界二十二天,无色界四天,可如今这位佛祖也多年未曾显身,佛门声势大衰,已经失去大半领土。 如果不是有一位斗战胜佛横空出世,他们已经连欲界六天都守不住。不过如今的佛门还是难免人心离散,一样的各自为政,割据自雄。现在佛释迦牟尼虽为佛门共主,却一直无法将佛门整合。” 斗战胜佛?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扬了扬眉,心想这位斗战胜佛是自己印象中那位吗? 可盛唐年间,昊天已亡,玉皇未立,玄奘取经一事,究竟是什么流程? 李轩对于那什么欲界六天,色界二十二天,无色界四天什么的,倒是不怎么在意。 婆罗门神族拥有的天境众多,其中欲界六天中单是仞利天,就有三十三小天境,可总体面积却不是很大。 “看得差不多了吧?”绿绮罗目含好奇的问:“你准备找什么地方下手?” 李轩的目中现着异泽:“我还得等少司命源太微的情报用于印证,不过已经有几个目标了。” 第一次的劫掠至关重要,必须赚个够本。 等到日后那些帝君有了防备,抢掠的难度会与日俱增。 看了涂山君提供的这些情报之后,李轩更觉压力深重。 他认为在秦皇元封失效之前,自己必须凑齐五六十万天兵天将不可。 所以他一方面必须竭尽全力维护‘元封’的存在,一方面则需极尽所能的扩军暴兵。 李轩有自知之明,他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几年后问鼎‘圣天’。 届时他唯有依靠大晋龙气以及儒门之力与那些帝君对抗。 如果这都不行,那就只有借助于自身的‘万军之势’与‘无量威权’。 ※※※※ 一个月后,在太虚外域,李乐兴把身体面貌都笼罩在一件斗篷里面,面色无比复杂的立于无垠太虚当中。 他的好友宋濂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一身黑色的斗篷,体外萦绕着一层黑色气雾。让人看不到他的面貌,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宋濂的神情与李乐兴的相仿,一副羞惭无比,恨不得现在就死掉的模样。 “古书有云,窃人之财谓之盗。群行攻劫谓之寇。” 宋濂一声叹息,语声苦恼:“不意我宋濂,堂堂的浙东大儒,今日也要沦为盗寇之属。” “少废话!” 旁边一位同样打扮的黑衣斗篷人,发出了一声嗤笑:“宋先生,这个时候就别卖你的书袋子了。贼寇怎么了?昔日我与陛下就是贼寇出身,陛下在投郭子兴之前,带着我们在淮西劫了多少大户? 那时候是真活不下去了,可所谓盗亦有道,昔日盗贼之祖‘盗拓’寿终正寝,陛下则成了帝皇之尊。” 此人的躯体魁梧,要比宋濂高了至少两个头。 此时他一边拍着宋濂的肩膀,一边瓮声瓮气说着:“宋先生,那位‘南极长生大帝’可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掌握着外域不多的粮食产地‘南极广增天’,积累了千座粮仓,却不肯外售一米一粟。 我们劫了她,正是替天行道!你们二位不就是被她逼至大罗天的吗?那正可报一箭之仇。” 旁边另还有一人,同样身形伟岸,气质却更显沉稳,他一声叹息道:“宋先生,所谓入乡随俗。大罗天境残破,渺无生机,荒凉贫瘠,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掠夺一些粮食,我们这些人怕是活不下去。 说来两位先生投靠过来的这一年半,你们的吃穿用度,我‘红巾军’可从未短缺过。可如今军中粮食匮乏,已经支撑不住了。” 言下之意是红巾军不养闲人,如果二位还是这样干吃饭不做事,那就赶紧走人吧。 宋濂不禁面皮微抽,他心中则是无奈之至。 如果不是吃人的嘴短,也实在无处谋生,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宋濂不由抬头,看向了前方的一块小世界,一时无限怅惘。 他估计凡世之人,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堂堂大晋的开国功臣,中山王徐天德,开平王常十万,两个修成了极天之法的大天位,居然在域外大罗天又干起了盗寇的老本行。 他与李乐兴是两年前逃至大罗天躲避的。 这里的环境,确实比他们原本存身的世界‘清明何重天’更恶劣十倍,所以他们两人,很快就把带来的存粮消耗殆尽。 幸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曾经同殿为臣的徐天德与常十万。 这两人在史书中一个是壮年暴毙,一个是吃鹅而死,其实都是感受到太祖猜忌,又有金阙天宫逼迫之故,所以急流勇退,退至外域。 他们原本是效力于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两位帝君麾下。 毕竟这二位出自本乡本土,又同为武人,名声都很不错。 可‘关越’两位帝君都是怜爱治下百姓之人,部属又都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徐天德与常十万两人佩服归佩服,可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他们为两大帝君效力数年,就快饿脱了人形。 于是干脆退至大罗天,不但能够吃饱,还自由自在,不用被人管束。 这边虽然贫瘠,可两人却拾起了老本行,大肆抢掠周边的小世界,用以谋生。 结果在两百年后,居然纠合起了众多同道,拉起了一只声势不弱的‘红巾军’。 “罢了。” 李乐兴更知权变,他很快收拾起了心情,转而失笑道:“老宋你何需矫情?你我当初投靠过来的时候,不就该清楚这边做的是无本的生意,大秤分金的买卖? 昔日至圣先师被困于陈蔡之间,他的学生子路偷来了一只煮熟的小猪,至圣先师不问肉的来路,拿起来就吃;子路又抢了别人的衣服来换了酒,至圣先师也不问酒的来路,端起来就喝。圣人尚且权变偷生,何况你我呢,这总比饿死得好。” 常十万听了之后,就哈哈大笑,拍着李乐兴的肩膀:“不愧是先生,见事明白!” 以往他们同殿为臣的时候,关系就很不错。 他们几个洪武大帝麾下的武臣,都很敬佩李乐兴的智略。 那些针对李乐兴的文武,主要还是李善长,胡惟庸那帮子淮西文吏。 常十万曾经想在太祖面前为李乐兴说几句公道话,却被这位无双谋士劝阻。 而现如今,他们本人安然退至外域,家族则在凡界长盛不衰,胡惟庸那群人,却都化为枯骨了。 李乐兴此时却又神色一正,蹙眉看着前方的那块世界:“这里是‘黄都天’,太安皇崖天最大的几块碎片之一,却很不好攻打。 据我所知,此地驻守之人,当是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雷伯黄都天君’,一位‘极天’境界的高人。” 南极长生大帝,又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其执掌的‘玉枢雷部’,光是阴阳雷部神将就有七十二位,执掌七十二部,七百二十万大军。上面还有六位极天水准的机械神将,近二十位天君元帅,各自坐镇一方。 尤其那‘一府两院三司’之主,无不都是实力接近大帝之尊的存在。 除此之外,其治下神霄府还有大量的使者,仙人,功曹,神吏等等,以及附庸势力,势力广及南方六天境。 徐天德正要借助李乐兴的智慧,他坦然道:“我们有内应,在这个小天境当中担任‘力士’之职,稍后可以在这座小天境的东侧为我们打开一线法禁,让我们潜行入内。 从那边往南三百里,就是一座粮仓,我们在那边抢了粮就走,尽量在半刻时间解决问题。” 李乐兴皱了皱眉:“就只是如此?” 他想这能抢到多少粮食?徐天德好歹是可比卫霍的一代神将,这劫粮计划怎么就这么粗糙? “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徐天德摇着头一声叹息:“此处距离南极大帝的玉枢雷府很近,这些雷部元帅,脚程都快得不得了,闻讯之后最多一个时辰就可赶至。我们走得稍微慢一点,就可能全军覆没。” 李乐兴不禁神色无奈:“有没有黄都天的防御阵图?没有的话,就给我一点时间,我可在此地布一座阵,能够接应我们安全退走。” 徐天德不禁神色大喜,他就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不会让他失望。 以前李乐兴在人间的时候,法阵水准就已冠绝天下,有着‘小武侯’之称。 而今两百年过去,李乐兴的实力只会更胜于前。 可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常十万满怀错愕的看着远处:“那是什么?” 一群人也都心生感应,纷纷侧目,往远方太虚深处看了过去。 他们随后就见一艘仿佛鲲鹏造型的战舰,正往这边飞空而至。 这艘太虚战舰长达六百丈,在太虚外域不算是特别大,却显得额外威武。 它的后面,还跟着三十六艘稍小一点的战舰,都是长约百丈左右。 让人惊异的是这些战舰的速度都非常快,虽然不如那些遁空之宝,却超出了那些太阳帆战舰至少一倍的速度。 “晦气!” 常十万不禁一声怒骂,心想劫掠计划是必须推迟不可了。 他随后好奇的问:“这是哪里来的兵马?这种形状的战舰,我以前都没见过。” 他以为这些战舰,是过来停靠休整,补充食物粮草的。 这个名叫‘黄都天’的小天境,不但矿藏丰富,还是周边知名的中继港。 许多商船与远航的战舰,都会在这里补充食水。 李乐兴却面色凝重:“不对,这些战舰,它们应该是来攻打‘黄都天’的。” 他望见那以‘鲲鹏战舰’为首的三十七战舰,正在打开侧舷的一扇扇炮门,将数以千计的炮管推出到炮船之外。 这些战舰的主炮,则在持续的积蓄雷霆。 常十万就不禁一声失笑:“攻打黄都天?就只这么一点战舰?” 南极长生大帝对于‘黄都天’是很重视的,驻扎在这边的太虚水师,就有四百多艘战船。 其中有四艘主力舰长达五百丈,威名赫赫。 那‘黄都天’内果然早早警觉,一时无数的战舰从港口内蜂拥而出。 可接下来常十万却望见了让人错愕的一幕,那些战舰竟然不是去迎击来敌,而是争先恐后的往北方逃窜。 太虚外域并无方向之分,都是依靠星辰定位。 北极就是北方,南极星就是南方。 徐天德也不由一脸的懵懂:“老李,这是怎么回事?” 他喊的不是李乐兴,而是李思本。 这是晋太祖的外甥,受封岐阳王,在大晋开国武臣中勋列第三。 可惜这家伙生的儿子不济事,生生的把建灵皇帝给坑死了。 徐天德每当思之,都叹息不已,恨不得时光倒转,在吃鹅之前将李思本的儿子锤死。 好在太宗虽然不待见他们这些开国勋贵,可在其得国之后,对他们的后人都没苛待。 “他们在说,那是什么‘玄黄贼’。” 李思本凝神倾听:“说是什么不能力敌,也不能靠近。舰队要尽量散开,保全战舰。似乎南极大帝的部属已经吃过他们两次大亏,损失战舰一千有余。—— 此处是太虚外域,理论来说是听不到声音。 可他有听风之耳,近乎于谛听神通。 昔日太祖就屡次以他为监军,监听大军内部一应事务。 太祖屡次掀起大案,剪除功臣,军中却一直四平八稳,安然无恙,李思本都居功至伟。 在场的几人都不禁神色错愕的互视了一眼,心想这究竟是哪来的牛人?这么厉害? 常十万不禁‘啧’了一声,轻哼着道:“他们难道还能打下‘黄都天’?这里的防御法阵,可都是最顶级的。即便帝君亲至,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破开其防。我与老徐研究了许久,都无可奈何——” 如果他们几人,若能有足够的资源晋升极天,倒是有着强攻黄都天的可能。 尤其他与徐天德,都有着不逊于关张的天资与武勇。 常十万认为自己一旦到了极天境界,那时对上弱一点的‘圣天位’都能抗衡。 可在外域,他们就没有任何晋升‘极天’的资源。 就在这时候,常十万整个人就彻底僵住。 只因远处那些战舰,都在这瞬间喷吐出刺目白光,将百余发炮弹轰入‘黄都天’内。 随着那片广达二千里的小世界的剧烈震荡,那座守护着整个‘黄都天’的法阵中枢,几乎是应声而碎。 常十万愣了愣神。然后就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声:“艹!这些什么玄黄贼是从哪冒出来的?” 同样是贼,他们的‘红巾军’与‘玄黄贼’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第八一三章 就该断子绝孙 常十万发现那些古怪战舰不但主炮的威力惊人,在劫掠的流程上也相当娴熟。 它们用舰炮轰开‘黄都天’的防护仙阵之后,就即时释放出了大量穿着乌金战甲的甲士。。。 在大量的炮火掩护下,这些浑身暗金光辉的身影,都成功在‘黄都天’附近的物资仓库登陆,然后进一步的撕裂着黄都天的防御体系。 “他们用的武器似乎是火枪?” 李乐兴惊疑不定:“不过这个射速与威力,都远远超过我们以前的鸟枪。” 火枪这东西,他们这些洪武勋臣都不陌生。 早在建国之初,大晋就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火器了。在江南水域纵横之地,这是克制蒙兀铁骑的利器。 什么火铳,鸟铳,三眼铳,四眼铳,在军中的普及率很高。 不过李乐兴从没见过那些暗金甲士们使用的枪械。 其形制与鸟枪类似,可射速却能达到三个呼吸一发,射程也高达六百丈,威力骇人惊闻。 黄都天内虽然组织了几万兵马尝试抗击,可很快就被这些火枪轰散了。 李乐兴眼神凝重,他虽然没有直接指挥过一场战事,可也是见惯了沙场,辅佐大晋太祖开国的无双谋士。 他一瞬间就明白这些枪械,在战场上的意义。 “是很厉害!” 徐天德一声惊叹,不过他更关注的还是那些粮仓。 这位不由眯起了眼:“看来这‘黄都天’是守不住了,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当然是趁火打劫,抢tnnd!”常十万嘿然一笑:“他们吃肉,我们应该也能喝点汤。” 说到‘肉’这个字,在场的十几名天位就不禁齐刷刷的吸溜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说来让人笑话,他们都已经一个月不知肉味了。 在凡界的时候,他们也不觉得肉有多好吃,多稀罕。 可到了需要用食物维持修为,补充元气的太虚外域,就觉得肉好香啊。 可惜,他们虽然心向往之,却往往求之不得。 “那就动手——” 徐天德却在这刻勃然变色,语调也为之走音:“嗯?我艹他先人板板,这些缺德的东西,他们居然在烧那几十座粮仓!” 此时他已望见‘黄都天’那几十座粮仓方向,赫然冲起了一股滔天烈火。 岐阳王李思本用上听风之法,然后也一阵色变:“狗入的!他们居然在泼洒火油,还在用术法催发!” 一群人顿时都坐不住了,都发了疯似的往黄都天的方向飞空而去。 此时这些天位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那些粮仓烧毁之前,多抢救些粮食出来。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那三十七艘古怪战舰在大肆破坏了一阵之后,早早的扬长远去。 徐天德与常十万等人,则是灰头土脸的在‘黄都天’附近的一块虚空中汇合。 他们集合之后,就各自汇报着成绩。 “我这边大概是七百二十五石粮食。” “艹!我这里只有三百五十石,还有一半是半焦的。实在太狠了,居然还是用的猛火油。不知什么配方,烧的忒厉害。” “我这里三百石,老汤呢?你那边怎样?” 这是东瓯王汤何,洪武开国功臣中排名第四。 此时他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那边被烧得干净,只找到一百七十石。”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默,这点粮食哪怕再怎么节省,都不够他们‘红巾军’用一个月。 一想到那九十座粮仓,整整一百八十万石的粮食,还有一整个仓库的肉都被付诸一炬,众人都痛心到肝疼。 然后他们都群情激奋,齐齐开始怒骂了起来。 “龟儿子!这些玄黄贼的首领究竟是谁?我咒他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简直坏到流脓了!那是一百八十万石的粮,够我们红巾军悠哉游哉的逍遥百年了。再攒些天材地宝,还可以晋升极天。” “实在太缺德!真不知是谁家教养出来的,简直恶毒,他们全家一定都是歹人,歹人中的歹人!” 十几人都骂了一圈,然后众人都齐齐把视线集中在李乐兴的身上。 李乐兴已明了众人之意,忖道连自己也要开骂么? 算了,入乡随俗,还是合群一点的好。 李乐兴想到那一仓库烧成木碳的肉与酒,他那张清隽的脸就不禁一阵扭曲。 “那个龟孙,我咒他家断子绝孙!” 旁边的宋濂虽然没有开口骂,却死命的点头,他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那可是一百八十万石粮食!太虚外域中别的不缺,就只缺食物。 这些粮食的价格,可比他们抢掠的那些矿石高多了。 不过在骂了一个过瘾之后,李乐兴又神色微凝:“诸位,我们最好是尽快打探出这群‘玄黄贼’的来历才好。这群人不但船坚炮利,武力也很不俗。我刚才就依稀感应到十几道极天气息,可见他们的战力是何等强横。那些暗金甲士,赫然有数万之巨,使用的枪械,则能以一当十。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却可以确定这群‘玄黄贼’,一定会让整个太虚外域的形势发生极大变化。我们日后的行动,绝不能将这个变故漏算在外。” “这很简单。” 岐阳王李思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桩事就交给我了!最多一天之内,我保证将这群贼子的跟脚来历,打听得明明白白。其实刚才我也听到了一些,他们的首领,好像是叫什么玄黄大帝——” 李乐兴就不禁眉毛微扬,奇怪这玄黄大帝是谁? 这太虚外域战火纷飞,诸帝争霸,各地都乱成了一锅粥,民不聊生。 如今居然又有一位帝君崛起,加入到这乱局当中。 ※※※※ 此时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中,李轩却是乐不可支。 ‘黄都天’不但是这一带声名远播的中继港,那位南极长生大帝也通过‘黄都天’参与贸易,所以在此处囤积了大量的物资。 这让他们的劫掠收益直接翻倍,从目前的统计数据来看,他们的收益已经不下于四十五万万。 还有许多物资,目前还没法计价。 这意味着他至少可以再扩军十万,后续的舰船维修费用,太阳神炉,还有管退式火炮的列装计划都有着落了。 旁边的独孤碧落,却有些不解:“为何要烧掉这里的粮食?你以前从没这样过。”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打劫过十二个小天境,李轩都没有打过当地粮仓的主意。 “以前是没必要,那些小天境本身就没有多少储粮。” 李轩心想那么点粮食,根本无碍大局。一把烧掉之后,受苦的只会是当地的百姓。 至于那些小天境的守军——华夏史上军队饿极了吃两脚羊的事,又不止一次。 李轩很快就收起了思绪:“这次‘黄都天’的情况不同,南极大帝手里的储粮充足。可是碧落,你说我们凡界的特产是什么?” “凡界的特产?” 独孤碧落陷入凝然:“外域各种天材地宝,各种矿物一应俱全,我们能有什么特产?唔~是粮食?” “就是粮食。”李轩神色赞许的望着她:“外域如果粮食充足,我们的粮怎能卖得出高价?以后总不可能次次靠抢?” 其实还有一层想法,南极大帝手握南极增广天囤积居奇,以粮食挟制诸帝,李轩实不能容。 这粮贩子最好是只有他一家才好—— 独孤碧落想了想,就真心实意的评价道:“主上,你的心眼真是坏到流脓了。” “说什么呢!两军相争,自然不择手段。”李轩不爽的睨了她一眼。 不过独孤碧落素来都不惧他,李轩的眼刀子全无用处。 此时的李轩,又发现旁边的兰御正皱着眉,一副神思不属的神色。 他不禁微觉奇怪:“天刑神将为何事忧愁?” 兰御醒过神,当即抱拳一礼:“陛下,我是为刚才出现在黄都天的那些天位!” “嗯?”李轩侧目往舷窗之外,那黄都天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些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他刚才也感觉到十几道天位气息,突然就出现在黄都天内,其中几位竟仿佛身具极天之力。 当时李轩如临大敌,还以为是南极大帝麾下的高手来援,接下来可能会爆发大战。 结果这群人都跑去了粮仓,在那边死命的灭火,让他们虚惊了一场。 兰御则是一副狐疑的神色:“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姐夫了,不过我不能确定,他的变化很大,又穿着一身遮掩面目的黑斗篷。” 他的姐夫,自然是开平王常十万。 不过以前的常十万,整个人强壮魁梧得像似熊罴。 兰御现在看到的那人,高是够高了,大是够大了,却瘦得只剩下骨架。 旁边的伏友德,也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老夫也感觉刚才那几个人,确实有那么点眼熟,像似常十万与徐天德他们。不过他们太瘦了,当时的情况又太敏感,所以不敢相认。” “常十万与徐天德?” 李轩沉吟了片刻,就吩咐九尾涂山君:“回去之后,帮我打探一下这群人的消息。” 可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他们的战舰正在无垠太虚中高速航行,没法打探外面的情况。 此时他的几个受害人,鲲鹏妖师,南极大帝,燃灯古佛等等,他们的神念正在疯了似的扫荡无垠太虚,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李轩则利用他们的极天之法——‘神权’,‘镇压’,‘混淆’,‘迷幻’,‘心灵’,‘强化’等等一切方法,在极尽所能的让他们逃避出那些帝君的搜寻。 “属下明白!”涂山君的笑容无比灿烂,且执礼甚恭:“等到能够传递符书的时候,我就会让玉藻前照办。那只出生于扶桑的大妖玉藻前,在打听消息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她没办法不恭敬,这次在太虚劫掠,仅是归给她们狐族的收益就有银元二万万。 可她们涂山狐族上万年积蓄的财富,也不过万万元左右。 李轩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手指着地图:“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定在这里,天蓝水境天。” 远处随行从征的江含韵,罗烟与敖疏影,却都是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们是因自身掌握的法准,可以帮助遮瞒天机,所有被李轩强拉上船。 一开始几个女人还是很开心,感觉很新奇的,可没过几天就感觉船上的日子特别的枯燥。 李轩一如既往,只要是在船上,就特别的老实。 江含韵很想寻李轩说话聊天,可又怕两人在船上整天腻在一起,被人笑话;罗烟则想李轩正室在呢,自己霸着李轩算什么事? 罗烟自问一生不弱于人,李轩也准备以兼祧的形式明媒正娶。 不过可能是心理因素,罗烟感觉自己还是矮了江含韵半个头。 换成别人,罗烟肯定不服气。可她对江含韵,却是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 罗烟想自己的小平安了,也不知他爹的分神化体,能不能把孩子带好? 敖疏影也同样兴致缺缺,虽然这次劫掠,他们东海龙族也出资占股。 可他们龙族本来就很有钱,且即便赚到了,也是属于龙宫的,敖疏影的份子不多。 “这是要杀个回马枪?”中流居士看着地图若有所思:“按照涂山君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地方是鲲鹏大帝所有,出产外域最好的珍珠,最好的宝石。如果能打下来的话,收获应该会很不错。” 他的语音未落,就感觉几个女人的神色纷纷认真起来,都重新把目光看向了舆图。 中流居士不明所以,也没在意:“可如此一来,我们会失去速度优势。” 他们一旦转向,就会失去‘引力’的助推,就仿佛是逆水行舟。 中流居士其实不明白李轩所说的‘引力’是什么东西,只知他们只需顺着那股牵引万物之力前行,速度就会变得很快。 在太虚外域,人们更喜欢把这股奇异的力量,称作为‘太虚神力’。 “速度优势是假的,关键是得让他们找不到。” 李轩双手抱胸,胸有成竹道:“太虚无垠虽然广大,可只要被他们推导出我们的行为模式,那么我们还是有被找到的可能。我们之前一个月,都一直是顺着‘太虚神力’而行,现在是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他们的战舰确实很快,尤其鲲鹏战舰全速航行的时候。 可他们再快,都快不过那些飞行法器。 只要有几个极天境强者把他们缠住,这只舰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这场战后会议很快解散,李轩当即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女人。 他自从登舰之后,就一直专心于修行,已经在这艘玄黄大帝号上当了将近一个月的苦行僧,一个月不知肉味。 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苦行僧,还是需要吃肉,需要放松的。 结果让他失望的是,江含韵与罗烟都无视了他的目光,都各自回舱了。 敖疏影犹豫了一刹那,也同样离开了。 敖疏影心想他们还没成婚呢,在江含韵面前与李轩如此亲近,像什么样? 她父母深受儒门礼教熏陶,敖疏影也不知不觉被影响到了。 李轩则万分无奈,他心想这就叫‘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就没水了——’ 他随后目光幽然,看向了位于这艘鲲鹏战舰船头处的舱室。 梦清梵最近一直与江含韵一起行动,二人虽然才相处一年,却已如同姐妹。 这次江含韵来了,梦清梵也就跟来了。 不过梦清梵上船之后,就躲李轩躲得远远的。 李轩的舱室在船尾,梦清梵就在船头。 李轩心想自己要不要去寻梦清梵说说话? 虽然日常也能见到,可他都好久没有与梦清梵独处了。 小麒麟她一定很寂寞,很失落吧?需要他的关怀。 可李轩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主要是他须弥戒里面储存的那些北海冰鱼,冰洋海鲀,已经超过大半年了。 虽然在须弥戒不会腐化,可李轩也不好将这过期食品拿出来。 李轩很快收敛起了杂念,开始冥冥入定。 凝练了‘中子金身’之后,李轩在肉身上的强化需求就不大了。 按照绿绮罗的评估,他现在的肉身强度,虽然比不得‘清源妙道真君’与‘斗战胜佛’这样的牛人。 可哪怕在帝君当中,也不算太差劲。 所以李轩主要的精力,都用于参悟武意,凝练极天法准。 六合诛仙剑图虽已助李轩凝练两大极天法准,可这门功诀说到底,还是半个外物。 一旦里面的剑图与剑器受损,李轩就会从这个层次跌落。 李轩还是希望立足自身,掌握真正属于自己的法准之力。 可这非常的困难,让李轩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与少傅于杰,与江含韵的天赋差距。 以往李轩在武意上,有个极大的优势。 他可以用臂甲‘贪兽饕餮’与‘武曲破军’,强行拘束武修真灵,搜查他们在武道真意上的感悟,将之化为己用。 即便一些武道真意与李轩走的道路不合,也能触类旁通,推而广之。 可时至如今,‘武曲破军’在这方面给予李轩的帮助越来越小。 幸在这个时候,李轩还有着两个方向。 当李轩闭目入定大约三个呼吸,他的身前就蓦然有一股纯白浩气,凝聚出了一个‘理’字,一个‘真’字。 这就是他即将以浩气推衍出的极天之法——名为‘真理’,却可一气二化,化为真与理两大法准。 李轩原本距离这个层次还很远,可文庙之争,奠定他在儒门中的圣人地位之后。 整个儒门的人心,力量与气运,都在往他身上凝聚。 在凡界的时候会更加明显,李轩可以调集天南地北,所有儒生的浩气化为己用。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知到所有儒生们的浩意,还有他们秉持的道路,道理。 李轩可以从中汲取养分,将那些合乎于自然,合乎于天地的‘理’,融入自己的道。 而在李轩的身后,也凝聚出一个字——权! 此时扶桑神族已经降服,东海龙族也已递上臣表,他的天兵也已扩张到八万五千。 ‘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之力,顺理成章的进阶到了帝君层次。 这正是李轩敢于在虚空域外,大肆劫掠的根源。 有了同等层次的极天之法,李轩才不担心自己的舰队,被那些被他触怒的帝君们寻到。 ※※※※ 于此同时,在只剩下一片废墟的‘黄都天’。 现身于此的南极长生大帝,正眼现凝思之色的看着眼前这片残破的小天境。 不久之后,‘雷律天君’邓忠,出现在她的身侧。 他的神色无比难看,眼神痛恨:“陛下,我以雷元梭搜寻了此方世界之北亿万里太虚,却全无所得。” “朕知道了。”南极长生大帝的神色非常平静,不见喜怒:“把我们的战舰都收回来吧,没必要浪费灵石。” 邓忠却是怒意填膺:“陛下!臣请率领本部,以二百万大军封锁整个凡界!” 在南极大帝的麾下,共有一府两院三司, 一府是‘神雷玉府’,两院是‘五雷院’与‘驱邪院’,三司即是‘万神雷司’,‘雷霆都司,‘雷霆部司’。 而‘雷律天君’邓忠,正是神雷玉府之主。 他同时执掌着‘雷霆’与‘戒律’之力,以及高达二百万的神军,是南极大帝麾下无可置疑的第一人。 南极长生大帝闻言,则是哂然一笑:“行了!二百万大军封锁凡界,得损耗多少钱粮,多少灵石?他们那些战舰也很奇怪,你有自信拦住他们?” ‘雷律天君’邓忠顿时哑然无声,其实之前他部下的太虚水师,就与那些玄黄贼战过两场,结果全军覆没,片板都没留下。 所以他不得不严令部属,在弄清楚这些战舰究竟之前,不得贸然与之交战。 “可他们烧毁我们九十座粮仓。”邓忠的神色万分不甘:“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粮烧了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位玄黄大帝倒是一如传言,爱惜百姓。”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笑:“至于粮——你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今后所有的粮食,都加价八成售卖。” 她一直都嫌粮价太低,这次正好提价,还不用被诸天帝君怨恨。 所以除了那些战舰上的兵将,她其实一点损失都没有—— “除此之外,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东西。”南极长生大帝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招,将一件东西摄于身前。 “这是?”邓忠的眼神万分不解。 那是一块被烤成焦炭的腿,旁边缺了一角。应该是没完全烧焦的肉,被啃食掉了。 “是一群吃不饱的恶犬。”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哂笑:“应该是红巾军,你去找到他们的踪迹,然后转告给鲲鹏与勾陈,或者燃灯。” 邓忠目光转动,很快就会意于胸。 ‘红巾军’的那几位核心人物,全都是出自于大晋的开国大将,其中甚至还有李轩的先祖初代诚意伯。 第八一四章 送上门的鲲鹏骨架 五日之后,‘天蓝水境天’之外,李轩旗下的众多战舰缓缓减速。 驻守于这座小天境的众多妖军,很快就发现这些战舰的踪影。。。瞬间整个小天境的内部,都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鲲鹏妖师麾下的妖军也训练有素,短短一刻时间内,数百艘帆船战舰就从港口中倾巢而出。 可这对于李轩的劫掠舰队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们按部就班的展开队形,打开炮门,将冰冷狰狞的大炮展露在外。 对于这些主动撞上来的太虚水师,李轩任命的诸多舰长们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道理。 舰上的水师,更是对此喜闻乐见。 这次远征,李轩开出了极大的赏格,每击沉一艘战舰,他们都能赚取大量的功勋。 就在那三百艘太虚战舰,都化作碎片木板在太虚漂流的时候。 这三十七艘战舰,也用他们高达一百二十门的电磁主炮,轰碎了‘天蓝水境天’的外层防御。 这座小天境直径一千五百里,是一个真正的水世界。里面不是冰山,就是海洋。 李轩这次又没携带任何空泡子弹,他麾下八万天兵天将,都没法在水下作战。 不过此时他的麾下,还有着五极天,五神将的豪华阵容,另还有江含韵与罗烟这两位实力强悍的‘天后’,‘天妃’。 他们这次的作战目的,也是只为劫掠,而非是为占领。 而‘天蓝水境天’的财富,大多都集中于这座世界中央的那座鲲鹏行宫。 李轩等人仅仅用了半刻时间,就强行驱散了这里的驻守妖军。然后所有人都无比娴熟的,往船上搬运着各种财富。 可就在他们才刚开始搬运的时候,李轩就听见了一声能将所有人的耳膜,都震到近乎碎裂的尖啸。 当李轩侧目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就发现一只黑色的大鹏,猛地撞入到了‘天蓝水境天’,又在接触海面的瞬间,变化为一只体型高达一千二百丈的巨大鲸鲲。并以人目力难及的疾速,往行宫方向撞击过来。 “这是谁?” 江含韵眼神惊讶,不解的问着:“它好大的胆量,驻守在这里的那位极天妖王,都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些极天境的存在,都极难杀死。 他们虽然也打破了十二个世界,可至今为止,只有燃灯佛座下的一位得菩萨果的弟子,死在他们的手中。 罗烟则一声冷笑:“应该是鲲鹏妖师的族人,仗恃它的鲲鹏神通,无人能在水中奈何得它。” 她侧目看着李轩,然后啧了一声:“这真是自投罗网,李轩的下一艘鲲鹏战舰有着落了,他又得心疼钱包。” 此时的李轩,正将他的‘六合诛仙剑图’悄然展开,覆盖住了上下一百里地域。 距离他上次斩杀那鲲鹏大帝,已经有一年时间。 此时的‘六合诛仙剑图’又有了极大变化,李轩又融入了三块大小不一的天地胎膜,以及两千多条剑气。 李轩甚至还抽时间去扶桑,借助那九具三足金乌尸骸的太阳真火,将之融炼一体,改良法阵,性命交修,强化剑阵。 此时当那头巨大鲸鲲飞撞过来,瞬时响起了惊天巨震。 整个海面都在这刻垮塌下来,被削去了整整一百丈的水位。 这是因那头巨大鲸鲲,连同这附近的一百里范围的海水,都被李轩装入到了自己的‘六合诛仙剑图’。 而此时在剑图的内部,随着五千多条剑气的斩割,这条一千二百丈的巨大鲸鲲,顿时间血流如注。 ※※※※ 也就在这一天,初代诚意伯李乐兴在红巾军的老巢里面,再次见到了岐阳王李思本。 他发现李思本的神色竟古怪非常,尤其在与李乐兴对视的时候,那目光尤其的复杂。 李乐兴能看出来的,就有艳羡,震惊,尴尬与心虚这四种情绪。 “老李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有屁快放,有话快说。那玄黄贼到底什么来历?” 此时以徐天德为首的十几人,也都围在长桌两侧,眼巴巴的看着岐阳王李思本。 大家都对那支缺德歹毒,活该生儿子没屁眼的玄黄贼,都非常的好奇。 可这家伙说是一天之内,就能打探到玄黄贼的根底,却离开了足足五日。 岐阳王李思本神色凝然:“根据我打探到的情况,这些玄黄贼应来自于凡界,其首领应该是李乐兴的后人,如今的大晋汾阳郡王李轩。”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就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 “我艹!” “狗入的,这群生儿子没——不,我的意思是说那群好汉竟然是自己人?” “不会吧,老李家的孩子,能有这么牛逼?” “这不可能!当时你们也看到了,足足八万天兵!南极长生大帝积蓄万年,他麾下七百二十万兵将的披甲率都还不足三成——” “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当时那些玄黄贼追击镇守黄都天的‘雷伯黄都神君’时,至少有十二道极天气息。” 众人匪夷所思之际,李乐兴的眼神也是一阵发懵:“老夫倒是知道这个汾阳王,之前我与老宋就是被他牵连,不得不避至大罗天。可怎么可能会是他?那可是八万天兵甲士,超过十位的极天大将。” 对于李轩,李乐兴还是关注有加的。毕竟真武大帝让他转交的信,还在李乐兴的袖子里。 可大罗天虽然地方广大,可环境也恶劣非常,所以消息也非常闭塞。 除非不得已,少有人会来这种地方。 “我不清楚!” 岐阳王李思本摇着头:“我还打听到一事,他们打的旗号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李兄你那位后代,似有觊觎天帝大位之意。” 李乐兴当即脸色微变,心想这孩子怎么如此狂妄? 那天帝之位,也是他一个才刚突破天位的后进能觊觎的? 可随后他就想到当日见到的那些战舰,火炮与火枪,不由神思微动,开始了推演默算。 李思本则继续说着:“我不知此事的究竟真假,不过最近两年,燃灯古佛,鲲鹏妖师与南极大帝,还有佛门的一些菩萨,在他的手里吃过大亏。 前两位都有化身在凡界被斩,南极大帝也有一位机械神将损毁于凡界。不过最让人吃惊的还是这个月,此人统率三十余艘战舰,连续打破三位帝君辖下十二个小天境,掳掠了无数的物资财货,当真了得。” 此时众人看李乐兴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艳羡,震惊,尴尬与心虚——除此之外,他们还含着几分热切。 李乐兴凝神想了片刻,就环视了一眼身前的这群浑人,然后怒声叱骂:“老子入你们的先人板板!” 所谓先人板板,就是先人们的棺材板。可这几天,他家的先人板板,已经被‘入’了很多次了, 换在往日,常十万肯定第一时间骂回去。 可这个时候,常十万却只能讪讪一笑,他想这几天,他们这些人确实把老李家骂得太过了。 徐天德也尴尬的摸着鼻子:“李先生,能不能联系你家那孩子,让他给我们送一点粮食过来?” 之前他们都没打过凡界的主意,只因那秦皇元封无法逾越。 可现在那位玄黄大帝,既然能以数十艘战舰航行太虚。那么给他们送几船粮,应该也容易。 ——如果那位给得多,那么让他们红巾军卖身效力也行。 “可以试试~” 李乐兴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变:“不太对劲——” 他蓦然一抬手,使得身侧同时显出了两面内含阴阳,四象,八卦与六十四卦的金色圆盘。 那是他自制的法器,‘先天八卦盘’与‘后天八天盘’。 李乐兴儒武兼修,他的浩气是以《易经》为本经,也由此拥有了极其强大的推算能力,甚至延伸出了强大的极天之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预算吉凶。 就在瞬息之后,李乐兴神色凝重的看向虚空:“这是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主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天地不交,万物不通!” 常十万听不太懂,他一声轻哼:“说人话!” 李乐兴就侧目看着他:“此卦象曰:虎落陷坑不堪言,进前容易退后难,我们现在被围住了。” 一群人当即变了颜色,岐阳王李思本当即施展神通,仔细监听周围数万里太虚地域,然后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应该是跟着我来的。” 可李思本不明白,自己是何时被盯上的。 由此可见他们形势的恶劣,这些人能瞒过李思本的神通,其力量可想而知。 徐天德当即起身离座,神色冷凝如冰:“通知所有人,我们现在就走!” ‘弥盖大罗天’破碎之后,分裂成了三万七千多个大小碎片,密布于这附近的无垠太虚。 红巾军所在的这块碎片大约五百里方圆,在所有碎片中只能算是中等的面积。 不过这里的环境却是比较好的,这里有一座巨大的铁磁山,非常坚固。 他们在山体之内开凿洞府之后,可以积蓄些许灵力用于蕴养自身,还可在洞府里面开辟数千亩田地,提供些许粮食。 不过关键是这座铁磁山,不但通体都是先天成就的纯净金铁,还有着强大的磁力,可以为他们提供不下于极天仙阵的防护。 徐天德却深知狡兔三窟之理,很早就步下了退路。 他也知道能让李乐兴感受到危机的事情,一定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昔日这位初代诚意伯,就依靠这份未卜先知之能,让太祖避过了几次灾劫。 众人很快就借助此地预设的法阵,转移到了四十余万里的另一块碎片。 可当他们抵达此地之后,李乐兴却发现自己的危机感,半点都未消退。 岐阳王李思本的眉头,也是紧皱着的:“这附近的虚空也被封锁,就在这附近三万里内,有至少千艘战舰,十万大军,那应该是勾陈大帝的兵马。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封锁了整个大罗天。” “勾陈?”李乐兴的瞳孔不由微微一凝,然后略含歉意的苦笑:“应该是我家那小儿连累到你们了,这是冲着他去的。” “你我之间多少年的交情,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徐天德先是不满的一声轻哼,随后又眯着眼:“不过这些人好大的阵仗,却是不可不慎。李先生,宋先生,你二人可先行从此地遁离,去寻那位汾阳王,让他想办法救我们脱困。” 他知道李乐兴两人,是有这等本事的。 哪怕是千万大军合围大罗天,他们也能从容逃走。 “还有,让他千万不要急。”徐天德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刀:“我们在大罗天有许多布置,至少能跟他们捉个大半年的迷藏。” 李乐兴没有答话,他正借助手里的两件八卦盘,以真武斗数推演着未来变化。 这天下间共有五大神数,紫微斗数,南极神数,真武神数,铁版神数与邵子神数,可测算未来。 其中的紫微斗数,以中天北极紫微星为主,测算结果最为精准。 可李乐兴知道那位紫微大帝与勾陈大帝是亲兄弟,所以宁愿降低一点精准度,改用真武神数。 ※※※※ 同样正以术算之法演算的,还有‘鲲鹏吞海大帝’麾下的众多术师。 在吞海大帝耗费巨资搭建的天象台上,几十位法力高强的天位高人,都在汗流浃背的借助各种法器,推演计算那位玄黄大帝的方位。 不过‘鲲鹏吞海大帝’本人对此却不报希望,这位面像奇伟,额头格外宽阔,双眼则精芒如炬的帝君,一直都在看着天象台最中央处,那位穿着一身银白战甲的年轻男子。 此人仪容清俊,相貌堂堂,丰神秀整,威严燄然,他睁开眉心的一只‘竖眼’,放出无量的毫光。 而此时天象台周围萦绕的氤氲七彩之气,正在被这位年轻男子急速吸取,快速的损耗着。 足足三个呼吸,当那些氤氲七彩之气损耗到一半,才停止了下来。 他转头与鲲鹏吞海大帝,也即古远时代的鲲鹏妖师对视,面上则淡漠毫无表情:“其人深潜太虚,难以寻觅,不用费劲了。” 吞海大帝不禁眼神一凝:“就连清源妙道真君的太初神眼,也查探不到那个竖子的踪迹?可据我所知,此人及其部属,还没有修为达到圣天之人。” 他怀疑这位民间尊崇备至的‘二郎神’并未尽力。 此人乃昔日三代天庭之主‘昊天’之甥,其人天生就具有一只‘太初神眼’,能够观十方三界,九霄幽冥,还能洞察所有事物的本质。 而此时的清源妙道真君虽然没有称帝,在太虚一角偏居小安,可其人身拥之力,却毫无疑问是帝君当中最强大的一批。 他现在的‘太初神眼’,只会更加强大。 何况吞海大帝为此,还动用了大量的精元之气。 “你是怀疑我有保留?”清源妙道真君神色不善的斜睨着吞海,然后一声哂笑:“我既然答应了勾陈偿他人情,为你出手这一次,那自然会竭尽所能。 然则此人有‘摩利支天’帮助他隐遁形迹,这世间除了圣人,谁都无法在无垠太虚中找到他们,所以别费劲了。 如果范围局限在十万里之内,我或可帮你破解‘摩利支天’的隐遁之法,可在无垠太虚,圣人都未必有此能为。” “摩利支天?” 吞海大帝的神色一变,他知道摩利支天菩萨虽然不是佛门的大菩萨,可其修为却并不逊于文殊,普贤等人,无限接近于圣天。 此女手里还有一件神宝,可以让她的隐遁之能,达到‘圣天之法’的水准。 “她不是佛门中人吗?怎会帮助李轩?”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往佛门那边问一问。” 清源妙道真君此时一个踏步,走出了吞海大帝的宫殿:“你如果很想要寻到他,那除非是寻到此人一个月内的精血发肤,以之定位。” 吞海大帝正欲再询问究竟,他的一位部属却面色苍白的匆匆行至他的前方。 “陛下,天蓝水境天那边通过‘洞虚镜’报警,他们发现了玄黄贼的踪迹。” 吞海大帝听了之后,却一阵错愕:“怎么会是天蓝水境天?” 那群贼盗,不是一直都在循着太虚神力往北极星方向航行吗? “不知道。” 那位部属的语声艰难,隐含畏惧:“陛下,明妃殿下如今就巡幸于天蓝水境天。” 那是吞海大帝最宠爱的嫔妃之一,只有三千五百岁,却从一只大鹏鸟逆溯血脉,成就鲲鹏法体,晋升为极天妖王之尊。 这位明妃虽然性格勇猛好战,性烈火爆善妒,却深得吞海大帝的爱重。 这一是因明妃的天赋,二是因明妃为吞海大帝诞下的七个子嗣。 “混账!” 吞海大帝的脸色,果然覆盖上一层黑气。 他猛地一踏足,瞬间大地颤抖,整个天地间的灵力元气都为之震动。 而这天象台上的众多术师,都齐齐口喷鲜血。 吞海大帝整个人,则在此刻身影变化,化作一只巨大的鲲鹏鸟,飞入到无垠太虚中。 此时已回到自己座舰的清源妙道真君望见这一幕,不禁唇角微扬。 “有意思!” 他对这个继承了昊天部分遗产之人非常好奇,心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居然敢有问鼎天帝的野心? 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劫掠鲲鹏妖师与南极大帝麾下的小天境? 还有,究竟是谁在帮助他? 在摩利支天之外,清源妙道真君还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却无法分辨。 只知此人之力,远远超越于他之上。 鲲鹏吞海大帝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来到距离他的鲲鹏妖宫亿万里的‘天蓝水境天’。 可此时那些玄黄贼已经不知去向,这里只余一座残破的鲲鹏妖宫。 鲲鹏吞海大帝的眼神寒寂如冰:“我的明妃呢?” 可其实他已经知道结果,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吞海大帝已经感应不到明妃的存在了。 “陛下,明妃殿下已经被玄黄贼杀死!” 此时‘明妃’的众多侍从,都面色死灰的匍匐跪地。 他们想到了不久前,那艘拖拽着‘明妃’骨架,扬长离去的那艘鲲鹏战舰,不由身体战栗。 这些侍从们也都已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果然下一瞬,鲲鹏吞海大帝一个挥袖,就使得这些侍从的头颅如西瓜一样爆开,同时显化出他们的妖身原型。 此时吞海大帝,又把目光转向了‘天蓝水境天’的守军。 “水天转轮王何在?” 这是他用于驻守‘天蓝水境天’的极天妖王,因喜好佛法,给自己取了个‘转轮王’的名号。 可如今此人已不知去向,吞海大帝还未感应到它的踪迹。 “陛下,转轮王已经逃走了,明妃陨落之后。他就抛下我等,独自逃离。” 那些守军都是万分畏惧,暗暗悔恨。 早知如此,他们也该学水天转轮王远离逃遁。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吞海大帝却只是一声冷哼,收起了那刺骨杀意,滔天威势。 吞海大帝赏罚分明,他之所以杀死‘明妃’的侍从,是因这些人不知劝诫主君,让明妃自赴死地。 可这些水天转轮王的将士却没有任何过错,玄黄贼在太虚外域连续劫掠了一个月。 至今为止,没有一座天境能够守住,又如何能苛责他麾下这些将士。 吞海大帝随后目光阴森的转过身,远眺位于亿万里外的那片深蓝世界。 他的一身恢弘法力,正在起伏波动。 “陛下这是欲动用在凡界的后手?” 此时一个老者化光而至,落于吞海大帝的身前,他的浓眉紧紧皱起:“可之前你的那具化身,已经被汾阳王李轩斩杀,可见其人在凡界之力非同小可。陛下切忌因怒兴兵,不做周全准备,陛下您预先布置的那些伏子,只会损耗殆尽。” 鲲鹏吞海大帝却神色淡然:“所以这一次我不动则已,动则必如雷霆之势,全力一搏。所有三具化体,我会全数投入这一战。” 他看着明显不赞同的老人:“那个竖子的力量与日俱增,我那些伏子现在不用,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老人闻言一愣,随后哑然。 而此时在凡界之内,整个大洋之上波澜起伏。 身体不舒服 情况很糟糕,咳嗽咳个不停,鼻塞也很严重,请个假 第八一五章 小看了你 ps:应该是感冒了,今天只能码这么多,以后补!求大家见谅。 ※※※※ 李轩不知‘天蓝水境天’发生之事,也不知凡界的深海之内,正有无数潜伏于海底深处的庞大海妖为人所控,凶绝之气直冲云霄。 此时他的太虚舰队,依然航行于无垠太虚当中。 鲲鹏战舰的所有物资舱室都已经堆满,在天蓝水境天更是得了意外之喜,一条完整的极天鲲鹏骨,足以建造第二艘鲲鹏战舰。 他还另外得了一件伪神宝‘化雾铃’,拥有‘云雾’的法准,可以让人化云化雾,无法捉摸。再配合剧毒使用,额外恶毒。 那头极天鲲鹏,就是依仗这件伪神宝,自认为无人能伤到她的真身。 可惜的是她变化的云雾,都被李轩困入阵图无法逃逸,只能任由宰割。。 这件强大的法器,被李轩直接交给了伏波神将张定边,使之成为他麾下第五位拥有极天法准的上位神将。 可李轩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将舰队调头,又如狼似虎的劫掠了四个小天境。 不过这四次劫掠的目的,主要是各种匠人,符阵师与炼器师。 之前他担心燃灯与南极长生大帝警觉,所有一直没有对这四个以盛产法器与手工品的小世界下手,等到他把鲲鹏战舰的仓库填满,就一次抢个够本。 而这次光是能炼制上品法器的炼器师,他就抢到了一百多位,其余各种匠人,达到两万三千有余。 此外还要加上他们的直系家人,足足有十万余人。 幸在鲲鹏战舰极其广大,即便在仓库填满后,也能容纳十二万人在内生活。 这些人最初还是很惊慌的,可一听说可以回归凡界,就又欢欣鼓舞,额手称庆。 关键是李轩承诺能让他们吃饱饭。 在太虚外域,即便是南极大帝麾下的练气师也只能混个温饱;哪怕是能炼制高阶法器的存在,生活也颇为拮据。 所以这些人上船之后都非常配合,期待着早日进入传说中粮食如山的凡界。 李轩也非常欢喜,有了这两万三千匠人,那么他在玄黄天庭的工厂产能,可以扩增至少十倍。 而就在这四次劫掠之后,李轩明显感觉到舰队行进途中的搜查力量在增强。 他本人则若有所思的,走到了位于船尾的一个舷窗往外眺望。 绿绮罗则跟了上来:“李轩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在想,到底是谁在帮你?” “你知道?”李轩就诧异的回望着她:“我是感觉这次的劫掠太顺遂了,没有遇上任何凶险,我们之前准备的一些手段都没用上,感觉有点奇怪。” 绿绮罗就微微颔首:“应该是‘摩利支天’,也就是你的红颜知己孙初芸。她一直都在跟着你,甚至可能就在这艘船上,你的身边。” 李轩闻言一愣,然后就眼现出亮泽:“初芸?你说的摩利支天,是佛门的摩利支天菩萨吧?一位有大法力的菩萨。” 那女孩竟然是摩利支天,怪不得,初芸的隐遁之能,确实太不讲道理了。 “应该就是摩利支天的转世之身。” 可绿绮罗随后又淡淡道:“我劝你别去找她,此女正在修行秘法,体会‘爱别离苦’与‘求不得苦’,你让她经历了爱别离,让她修为大增,法力已至‘大菩萨’的境界,无限接近圣天。 所以你绝不能去主动寻她,装作把她忘掉。如今她越得不到,求不得,她的法力也就越强,圣天位只在旦夕之间。等到此女证就佛果,自然会与你相见。” “佛果啊?” 李轩不禁又背负着手,眼神惆怅。 绿绮罗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她的眼角不禁微微一抽,继续面无表情道:“放心!原始佛教不禁婚嫁,释迦摩尼也有个妻子耶输陀罗,一起加入了僧团,他们还有个儿子,叫罗睺罗。你如果想再续情缘,一定可以逞心如意,她现在欠你一段俗缘,是必须偿还的。” 李轩就‘呵呵’的一笑,把手都快摇断了:“绮罗你在说什么呢?说得我好像是欲求不满的色中饿狼投胎。如今这个时节,兵凶战危,局面瞬息百变,我殚心竭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这种男女之事?” 绿绮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的,李轩你的确不是这种人,是我小看你了。” 李轩听出这女人毫无诚意,说出的话也不对味,就直接转开话题,他神色一肃:“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地方安全?” 绿绮罗眼神一凝,然后也走到了舷窗:“应该快到了,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她毕竟是昊天之妻,无上清灵元君,帝后之尊——” ※※※※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麾下的所有太虚战舰,都在一个枯败荒凉的小天境之外缓缓停下。 这个时候,江含韵、罗烟几个女孩,都纷纷出了船舱,含着几分惊奇与担忧的往这小天境眺望。 这个小天境不过一百三十里宽长,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亭台楼榭,琼楼玉宇。里面还有许多树木,却全都枯萎了。 整个宫殿群,充满着死寂的气息,绝无任何生气。 绿绮罗则与李轩二人联袂,踏足到了这小天境之内。 “这里应是天庭最大的一个碎片,原本是王母的居处,名叫‘坤元宫’,可现在却是圣人们拘束王母之所,一座监牢。” 绿绮罗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究竟:“世人常将王母娘娘与西王母混同,其实不是。王母娘娘的神号为‘无上清灵元君’,出自凤凰族裔。昊天能以半人半神之体,在帝俊之后登顶帝位,除了中原部属的鼎力支持,东夷族与凤凰族裔也是出了大力的。 西王母则是瑶池圣母,金灵圣母,与东王公同为先天之精,阴阳二气所化。是天下女仙之首,最古老的诸神之一。她与东王公二气相投,诞生下了九子五女。” 李轩知道上古之时,东夷部族就是以凤鸟为图腾,以凤凰别名为名字的部落就有二十多个,什么凤鸟氏、玄鸟氏、伯赵氏、青鸟氏、丹鸟氏、祝鸿氏等等。 他们早年接受凤凰族裔的庇护,才能生存于远古妖魔横行,大神林立的时代,且逐渐壮大。 之后的大商也是出自东夷的玄鸟氏,是以玄鸟为图腾的部族,之后占据中原之地,取代大夏成为中原正溯。 “所以你让我把这两个家伙带过来?” 李轩指了指身后,那是他的本命灵宠‘神血青鸾’,还有‘凰君’凰无幻。 凰无幻当即嘟起了嘴,对于李轩的称呼非常的不满意。 不过她无可奈何,她欠李轩的账越来越多。 凰无幻就想不明白,明明最近她的妖市安然无恙,堪称生意兴隆。为什么自己欠李轩的钱不减反增,居然超出六百万两。 凰无幻忖道自己是该管住自己的购物欲了,否则迟早有一天,她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还。 “只是试试看,说不定能有好处。尤其凰君,是凤凰一脉的直系后裔。” 绿绮罗淡淡的说着:“可惜你的少天师没来,否则她的火云凰,应该也能有些进益。如今凤族的处境,比之龙族还要不堪,如今宫里面这位已是凤族当中最强大的一位,修为法力更胜黄龙。 不过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当年那一战的真相,还有他手中昊天的遗物。”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中央主殿之前。 此时那殿门之外,有两头奇形怪状的石兽突然就张开双眼,他们体外的石层正在斑驳脱落。 “左边是穷奇,右边是混沌。虽然非是本体,却也有极天之力。是圣人拘束在此,看守王母的狱卒。” 李轩神色平静,直接探手一指,就将这两头还未苏醒的石兽,送入他的‘六合诛仙剑图’内。 随着‘六合诛仙剑图’内十二口主剑就位,剑气越来越多,绿绮罗为他选定的这门外置功体,价值越来越大。 即便是极天境界的存在,李轩也可将之往剑图当中一丢。 李轩如果没有中流居士等人之助,依旧奈何不得极天高人。 ‘六合诛仙剑图’之内自成体系,法力自具自足。如‘穷奇’,‘混沌’这等没有强大神宝傍身的神兽法体,他将之困上一两时辰绝无问题。 李轩现在已经梦想着一块稍微大一点的天地胎膜,或者其它的天材地宝,可以让‘六合诛仙剑图’生成‘陷杀’法准。 一旦此法生成,一般的极天境,都难以从‘六合诛仙剑图’脱身。 如果能生成‘无垠’,那么非帝君之尊,就再难有人从剑图脱身。 或者神宝级的阴阳二剑,统辖正反六合仙剑,强化‘斩杀’与‘诛灭’这两大法准。 不过目前都只是梦想,李轩暂无任何头绪。 在将穷奇与混沌都收入剑图之后,李轩就来到了那大门之前。当他尝试去推,就发现纹丝不动,大门的前方滋生出无数的玄金符文,更有成千上万的锁链穿插其中,并延伸至太虚外域。 李轩蹙了蹙眉,尝试动用身上昊天神印的力量。 随后见那大门,就‘咔嚓擦’的打开。 而当他与绿绮罗二人望见门内之景,都不禁一阵发愣。 第八一六章 诛圣之战 当李轩打开殿门,只见眼前赫然满地鲜血。 中央处则是一位穿着金黄色十二章衮服的的女子,她被无数的银白色锁链穿插入躯体,整个人被吊在了大殿中央,浑身上下血流成河。 殿内四方还栖息着大概二百只赤红色的尖喙蜂鸟,它们立在殿梁上,无情的看着下方。还有几只就环绕在女子的身边,在啄食着女子的血肉。 那女子本是处于晕眩状态,直到李轩他们走入其中,女子才缓缓苏醒了过来,然后就带着几分讶异的看着绿绮罗,还有她身边的几人。 女子的五官绝美,肌肤如雪,发丝散乱,那张吹弹可破的脸本该艳若桃李,此时却白得像纸一眼。 她定定看了绿绮罗一眼,又睨了李轩一眼,然后浅浅的一声轻笑:“绮罗你总算来了,我已经等了你许久许久。” 绿绮罗的面色铁青,她扫了那些尖喙蜂鸟一眼,然后猛地一挥袖。。瞬间数百枚太初剑气,将这些尖喙蜂鸟直接钉杀在了原地。 “没用的。” 那衮服女子一声惨笑:“这些‘火锋鸟’是道祖对我的惩戒,你杀它们多少次,它们就会复生多少次。它们吸食我的血液,已经拥有神通异能,可以无数次的涅槃。” 果然就在下一瞬,那些赤红色的尖喙蜂鸟都在顷刻间化火燃烧,又在顷刻间复原如初。 绿绮罗嘴唇紧紧抿着,她把目光移向了衮服女子本身,凝眉不语。 “为我痛心是吗?感到歉疚?” 那衮服女子一声冷笑:“我当初就说过的,你们的力量是足够了。只要能把圣人引入凡界,借助诸代人皇元封,二十几位帝君合力,确实可以在凡界讨伐圣人。 可只要你们其中有两到三人背叛,那一战就将功败垂成。所以我说让昊天继续积累力量,他的那些臣子没几个靠得住,凡间的大秦始皇也一定会背信弃义。” 绿绮罗的面色清冷:“先秦之时,昊天将麾下天兵甲士扩充至二百五十万,全员六重楼的修为,装备当时最强大的‘冷银天甲’,还有用星辰神铁打造的高阶法器。另还有九百万辅军镇守三十三天境,都是第二门的修为,他们装备半甲,同样战具精良。 此外天庭还得供养帝君十七位,元帅,天君与天王总数四十五员,上位神将二百余位,还有他们辖下高达千万的庞大私军。早就不堪重负,已经撑不下去了。那时佛门与婆罗门大战正酣,本该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衮服女子一阵沉默,随后一声哂笑:“谁能说得定呢?当时的‘星辰原核’虽然枯竭,可未必就不能找到其它的东西替代。就如现在的外域,那诸天帝君,不一样养兵数千万之巨?就如南极长生大帝,我听说她麾下将士也达七百余万?” 绿绮罗摇着头:“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兵甲,如何能与当时的天庭相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连天庭的辅军都不如。也只有她麾下的三十六万神雷禁卫,战力还可一观。” 她随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衮服女子:“看来你被困在这里,并非是闭塞一无所知?” “虽然圣人手段神妙莫测,遮天映日。” 衮服女子一声哂笑,她看着门外:“可你莫非忘了,我还有一个好弟弟。” 就在这一瞬,一个火色身影出现在了殿门之外。 那是一个清隽少年,面貌五官与衮服女子相似,他面色冷峻,眼含异色的看着殿内的衮服女子,还有绿绮罗几人。 “今日这里可真热闹,嗯?” 尤其是绿绮罗,让他的眸光顿时凌厉似刀:“你是燧人绮罗!罪孽之人,你居然还没死去?” 李轩也眼神凝重的看着这少年。 此人身具的极天之法,让殿内的温度极剧上升。 他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应该是四象之一,‘陵光神君’朱雀无疑。 陵光神君此时却眸光冷凝,抬手一拂,就使得绿绮罗与李轩的浑身上下,燃起了滔天赤焰。 后面的凰无幻面色一变,她当即出手,想要扑灭李轩身上的火焰,可却无济于事。 她的涅槃神焰与朱雀相较,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不过这时候,李轩也抬手一招,将一枚印玺取出,将这滔天赤焰全数压下。 他的眉头紧皱,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之力,确已被他推升到圣天层次。 可此时他的状态,就像是蚂蚁在挥动大锤,几个呼吸内就得消耗完所有的天位真元。 不过殿中的衮袍女子与陵光神君见状,却都不禁神色微凛。 “这是昊天的帝印?” 衮袍女子再次看着李轩,含着审视度量之意:“没想到,你们已将昊天帝印修复到这个程度了。说起来,我刚才就感觉到此人身上帝气萦绕,龙气充盈。 他就是最近崛起的那位玄黄大帝吧?我说呢,一个崛起不到几年的凡人,居然妄想成就天帝之尊。原来是绮罗你在后面蛊惑扶持。燧人绮罗你想要让他成为四代天帝,然后助你诛圣对吗?又一个被你蛊惑的笨蛋。”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心惊肉跳。 诛圣?什么意思?诛杀圣人吗? 他微一挥袖,将身后的凰君直接收入他的六合诛仙剑图。 李轩知道后续的内容,凰无幻已经不适合听下去了,那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圣人不死,天地不宁。” 绿绮罗面无表情的淡淡说着:“会元终末,世界重启,天地回归源初。这天地间的所有人,仙,神都活不下去,届时圣人之下,皆为齑尘。 昊天与始皇是何等的雄图大略,如果不是利益切身攸关,我哪怕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法说服他们冒险与圣人为敌。”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一愣,忖道绿绮罗说的‘会元’是什么意思。 道门以三十年为一世;积十二世为一运;积三十运为一会。 「一元」也依十二地支排列,因而有十二会。 如果以年计算,那么一个会元计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而当一元结束后,接着下一元的开始,宇宙中又开创新天地,被称为「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话是如此没错,然而圣人岂是那么容易诛灭的?” 衮袍女子摇着头,神色不以为然:“昔日三代天庭全盛时,都拿圣人们无可奈何,何况是现在?没有了‘星辰原核’,你再创的天庭,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万年前的高度。” “可我苏醒之后,圣人之力却已被封印了部分。可见昔日那一战,圣人并非是全无损伤。” 绿绮罗神色坚定:“只要这一代的天庭,能够达到三代天庭七成的力量,将神权之力推升至‘神天’境界,我们就有希望。 所以我这一次来,是想要拿回我生前的那些东西。还有你手里的昊天神印碎片与帝俊遗骨。” “不可能!” 陵光神君朱雀冷笑着看向绿绮罗:“这对她有何好处?她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是吗?” 可他语声未落,衮袍女子就开口道:“你给她吧!” 陵光神君朱雀不能置信,转头望向了衮袍女子。 “我说给她!” 衮袍女子容颜清冷的强调:“无论是昊天遗物,帝俊遗骨,对我凤族都已无用,反倒是被那位金乌太子惦记。就让她试一试吧,我们凤族这鬼样子,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陵光神君稍一思索,就将一个仿佛是用星光织就的袋子,往李轩的方向丢了过去:“拿去吧,这是昊天留下的所有东西。神印的碎片散得太厉害,我们姐弟二人也只收集了这一部分。” 他再一个拂袖,将一把森绿色的剑器,送至绿绮罗的身前:“当时争夺你随身之物的人太多,昊天也只拿到了你这把本命剑器‘工布’。” 这把剑器的样式,竟与绿绮罗魂力所化之剑一模一样。 整体是森绿色的,剑柄中央处镶嵌着三颗红色的宝石,剑身之上还有着优美的金文。 李轩听到‘工布’二字,就知这是上古器师欧冶子炼制的神剑之一。 传说此剑‘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是与那些上古神剑,如诛仙,戮仙等剑相抗衡的剑器。 绿绮罗将那剑引至身前,神色怀念的轻轻抚摸。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将这工布剑收起到了袖中:“圣人封印,我们暂时无可奈何。待帝君他的法准至神天之日,我会请他来给你解封。” 李轩在旁,也把神念从那袋子里面收回来。 里面的确有不少昊天神印的碎片,与扶桑大帝赠予那些碎片数量相差仿佛。 不过这里面,却有着一颗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 虽然它已经死去,已经黯淡,可它散发的光热,还是超出那些金乌太子尸骸至少十倍。 不,那很难用倍数来形容,而是整个层级都不一样,让人尽窥大日之妙。 李轩心中喜不自胜,随后也神色凝然的点着头:“这是理所应当,如李某异日真能拥有神天法准,自然不会对元君坐视不理。” 此时绿绮罗又看着衮袍女子:“然后第二件事,我当初是被谁暗算?” 第八一七章 昊天之死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死在谁手里,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衮袍女子冷笑着回应:“事发之日,我还遵照你们制定的计划,在我的宫中以贺寿之名,召请诸位帝君驾临天庭,共商诛圣大计。可在宴席才刚到一半的时候,昊天就得知你在‘无定河’遇袭的消息,匆匆离席而去。 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你已经神魂俱灭,陨亡于无定河北,凶手也逃之夭夭。他只能命‘佑圣真君’帮你布置招魂幡,为你招聚真灵,自己则匆匆返回天庭,仓促发动诛圣之战。 那个时候,他已知几位圣人有备,自己的胜算极小,却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其实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燧人绮罗你明知大战在即,为何会赶去无定河那种地方?”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心神微动。 所谓‘佑圣真君’,正是如今的‘真武荡魔大帝’。 绿绮罗则是微蹙着眉:“我岂能不知轻重?当时九鼎之一的幽州鼎出了问题,使得九鼎山河阵运转失畅。。此阵关系诛圣大计,又不宜声张,昊天密令我前往探看。” 衮袍女子闻言却是一阵惊愕,不解的问:“昊天从未与我提起此事,事后他还在疑惑,燧人绮罗你为何要去无定河?你确定当时是昊天之命?” “由李长庚亲自送来的昊天手谕,岂能有假?幽州鼎也确实出了问题。” 绿绮罗的话才说到这里,就面色微变,眼神逐渐冷冽:“我会寻李长庚问清楚此事究竟。” 衮袍女子则是一声轻哂:“李长庚?他脱离天庭之后,如今倒是更胜往昔了,你看天空中的启明星,一日亮过一日。虽然其人未曾称帝,可其一身法力,却凌驾于巨大多数的帝君之上,不逊于扶桑大帝多少。 据说他在凡间,还被尊为‘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信徒百万,庙宇上千?不过不太可能是他,我倒觉得你的那位亲姊妹更加可疑,九鼎山河阵的核心是禹王九鼎与她的山河社稷图,可她早在洪荒之际,就已是半步超脱的圣人之一,你确定不是她动的手脚?” “不可能!” 绿绮罗依附于机械神将上的魂体剧烈波动,随后又强自镇静了下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追查究竟。我现在只想知道,事发之刻,当时未至你‘坤元宫’赴宴的帝君共有几人?” “共有四人未至,还有三位姗姗来迟!”衮袍女子毫不迟疑的答着:“不过我不确定,其余赴宴之人是否真身。其中几位的分神法体,可是特别厉害,让人难辨真假。” 她说话的时候,竟以法力凌空虚引,用自己滴露在地上的血液,凝聚出了七个帝君之号。 李轩知道这是衮袍女子不敢用言辞吐露真名,被几位帝君侦知警觉。 他当即凝神注目,将之记忆于心。 “那么现在说第三桩事。” 绿绮罗又看着衮袍女子:“诛圣之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当时背叛昊天的帝君是哪几位?” 衮袍女子摇着头,陷入了回思:“诛圣之战的情况,你猜都猜得到吧?你死亡之后,九鼎缺其一,昊天只能请金乌太子替代你坐镇扬州鼎,主持南方。诸帝联手掀动圣人本源,迫使几位圣人下界,将之封入山河社稷图内。 不过那一战,昊天并非是力量被诸圣压制而战败,他隐藏了部分力量,比如早该死去的战神刑天,还有昔日十二祖之一的玄冥与奢比尸。所以这场战斗的过程惨烈异常,道门高人如慈航,文殊等人都被打落圣天之境,事后不得不投靠佛门。 真正让昊天失败的,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毒素,让他的帝身法体在关键时刻崩溃。然后金乌太子首先反叛,用大日神光洞穿了他的心脏;之后是勾陈,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始皇将他的三百五十万秦军甲士,提前从山河社稷图中撤出。 其次是托塔天王李靖,他以‘黄金玲珑宝塔’镇住了昊天元神;给予昊天致命一击的,是黑帝叶光纪,昊天临死一搏重创了叶光纪,埋下了他的死因。可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衮袍女子语含嘲讽的笑着:“你燧人绮罗难道会为昊天复仇?在你看来,一切都是大局为重。你只会想如果不是昊天他败像已现,这几人估计不会有胆量出手,他们还是可以用的。且如今时移世易,当初的敌人,现在未必就不能做朋友,未必不能再联手。” 绿绮罗与衮袍女子定定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道:“天后殿下过于武断了,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绮罗定然不吝出手,以慰昊天陛下英灵。” “时机合适?看吧,什么时机才合适?” 衮袍女子不出意料的笑望李轩:“未来的四代天帝,你可得添几分小心了。如果日后你失败,她只会将你弃如敝履,毫不留恋的离你而去。” 李轩则笑着回应:“昊天最大的仇敌,岂非就是诸位圣人?王母殿下被困于此地万年,受如此酷刑,其源头不就是圣人?” 他的眼中却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心想这让昊天陷入崩溃的毒素是什么?又是何人所为? 能够让昊天对此不知不觉,一点异常都没察觉的人物可不多—— 甚至他眼前的这位被圣人重刑惩戒的王母娘娘,也同样有着嫌疑。 衮袍女子闻言一愣,然后就一声轻笑:“你果然是与燧人绮罗一路人。” 绿绮罗对衮袍女子的言辞也不做任何反驳,她对李轩以目示意,让他将凰君凰无幻与神血青鸾都从图里面释放出来。 然后对衮袍女子道:“你现在虽然被圣人镇压困锁,可依然是天下凤凰族类之主,应该有办法强化他们的血脉?” “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朱雀神君忍不住一声冷哼:“此事不需她出手,由我来吧。” 他只是抬手一指,凰无幻与神血青鸾瞬时都化为火焰,熊熊燃烧。 李轩先是一惊,然后就放下了心。 他知道朱雀神君正在助凰无幻他们涅槃。 ‘涅槃’是凤凰族类的本命神通,可以让他们获得新生,也可让他们的血脉进化,甚至提升修为。 不过以‘涅槃’之法进化血脉,极耗元气,原本凰君与神血青鸾都无法承担。 尤其神血青鸾,并非纯净的凤凰属类。 可此时在朱雀神君的助力之下,这两只鸟儿的血脉骨骼,都在急速变化。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绿绮罗从里面走了出来之后,却有些神思不属。 李轩也同样陷入凝思,不过他随后就被六合诛仙剑图中的动静惊醒。 那是被他收入图中的穷奇与混沌二兽,已经快要把他的剑图给拆掉了。 李轩当即将这二兽释放了出来,此时他后方的大门也在缓缓关闭,朱雀神君也化为一团赤红焰光,从里面遁空而出。 他在李轩身侧停顿了片刻,眼神异样的看着他。 “你一介不到百岁的凡世之人,居然也敢图谋天帝大位,简直狂妄愚蠢到了极点。不过我现在倒是挺希望你能成功的,至少我这姐姐算是有了脱身之望。 还有,如果你还想劫掠外域,我建议你最好是添几分小心。如今勾陈紫微二帝的兵马,也在搜索你们的下落。尤其紫微大帝,此人乃研创后天八卦的文王之子,不但深得真传,更自创紫微斗数。所以此人的卜算之能,天下无出其右。 还有,鲲鹏昔日在深海之内留下不少后手,想必此刻已经发动,汝等且好自为之!” 朱雀神君此时又稍稍迟疑:“建议你们在秦皇元封破灭之前,尽快开启始皇墓。那里面的始皇遗珍与数百万秦军甲士,才是能让你登上天帝大位的本钱。 如今诸天帝君,无不觊觎此墓,甚至认为那里面还有天地间最后一线成圣之机。等到元封开启,你们不会有半分机会。” 说完这几句之后,就又再次化为一道赤红焰光遁空而去。 李轩则遥空看着那团火焰:“这位神君对你怀有些许杀意,可后面这几句话,却又是真心实意。” 燧人绮罗则不以为意:“他们认为是我连累他们姐弟沦落到如今境地,对我岂能有好脸色?即便三代天庭,也有人高喊诛燧人绮罗,天下可安。” 李轩微微颔首,随后又问绿绮罗:“你觉得是何人在昊天身上下毒?话说回来,天帝之尊也会受困于毒素?” “昔日奢比尸掌握的毒力,即便圣人也要忌惮三分。不过让昊天身殒道消的,未必是真正的毒素。” 绿绮罗摇着头,眼中现出凌厉之意:“不过这次来,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何会要首先对我动手了。我掌握的太初之力,可以辨识万物源本,他们如果想要在昊天身上动手脚,就一定得先将我除去。” “多半如此。” 李轩也是这么判断的,他随后又指向了身后两颗正在涅槃中的鸟蛋:“说来我正想问,这两个家伙,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朱雀性情耿直豪爽,他不会在我面前动手脚,也不敢。凰无幻与牛郎的本源,都无变化。” 绿绮罗摇着头:“不过未来你却需万分小心,最好是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天。我不希望日后你成就天帝时,又步上昊天的后尘。” 李轩则是失笑,他距离成就天帝的那一天,还早着呢。 “别以为这一天还很远。” 绿绮罗似乎看出了李轩的想法,她凝目看过来:“只需你手中有一百二十万大军——不!你的乌金甲士,战力更胜于昊天。 只需八十万现在这样的神军,四百艘左右的战舰,这无垠太虚中的许多势力,就都可传檄而定。比如这四象神君,就是最容易降服的势力之一,他们力不足以称帝,苟安于一方,所以降服不难。” 李轩就不禁唇角微抽,八十万乌金甲士,四百艘太虚战舰,这谈何容易啊? 他下次再出来抢掠,就没这么容易了。 李轩思及此处,就又把目光往前方那些太虚战舰看了过去。 他想几个月后自己的军力能扩张到何等地步,就得看舰船上这些物资与工匠了。 可惜里面虽然有各种矿石与天材地宝,可其中真正上档次的却没多少。 其中唯一能入他眼的,也就是那只极天鲲鹏与她带来的伪神宝。 可李轩现在缺的不但是甲士,还有强力的法器神宝。 他的根基无比浅薄,与那些称霸万余年的帝君相较,底蕴上实在差得太远。 ※※※※ 七天之后,玄尘子一身裙装,如翩翩仙子般踏上了襄阳城东的望城酒楼。 这里正有两拨客人,各自占据着一桌,都在大吃大嚼,使得桌旁的碗碟已经堆成了山一样高。 他们狼吞虎咽,化身饕餮。酒楼后厨的饭菜,虽然像是流水一样送上,却都跟不上他们吃饭的速度。 玄尘子不想这襄阳城内,又出现一群实力超强的饿死鬼,所以她在临窗的地方坐下,也要了一桌酒席,耐心的等候着。 直到夜色将至,位于左侧的那一桌三个人终于吃饱喝足,面现出满足之色。 不过右边的那一桌两个文士,却还在大吃大嚼,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着桌上的酒菜,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 玄尘子扫了这两人一眼,心里鄙夷不已。 她想这两位似乎是天位大儒?怎么吃相就这般难看,一点大儒的风范仪态都没有?外域究竟穷到什么地步了,怎么从外域下来的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玄尘子摇了摇头,只能先走到另一桌三人身前:“几位都吃饱了,吃饱就请上路如何?你们自己退出凡界,或者我送你们去幽冥地府。” 从年末开始,秦皇元封的裂隙进一步扩大。 如今就连天位存在,偶尔也能以肉身进入凡界。 那三人抬起头,神色森冷的看了玄尘子一眼,其中一人冷笑,当即大手一张,就往玄尘子的头顶拍过去。 “区区一个凡界的小天位,竟然也敢——” 嗤! 随着这一声血液激射喷洒的声响,此人的臂膀与人头都同时断落。 桌上的其余两人,不禁神色一滞。 他们眼前这女人用的应该是剑,可他们全程都未望清楚此女的出剑过程。 “休想!” 另一人一声怒哼,直接破窗而出:“老子既然进来了,谁都别想我再离开。” 只是这人才刚飞出酒楼,瞳孔就骤然缩成了针状,他的头颅与身躯,竟然开裂出数十条裂痕,然后化为一团血肉碎片,跌落在了街道上。 玄尘子的双手持着一对雷光电闪的刀剑,神色冷冽的望着最后一人:“你呢?” “好一对雷刀电剑,好一个神速法准。”那人微微一叹,万分留恋的喝着杯中的酒:“我还是回外域吧,可真不想回去。ctnnd,老子二百年前被金阙天宫请离的时候,原以为外面是仙灵世界,可永享仙福,可结果连饭都吃不饱,喝酒更是奢望,一年下来都吃不了几回肉。” 玄尘子心想这太虚外域真有这么苦吗?她却还是毫不留情道:“请阁下速离,否则在下就要出剑了。你要吃饱饭,大可再等上几年,看元封这势头,怕是维持不了几年了。对了,记得结账。” 关键是那位大司命,不断的给佛门神降开后门。 虽然金阙北宫与六道司努力维持,可秦皇元封始终没有恢复的迹象。 那人这才苦笑,他从袖中摸出了几十两黄金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往前一踏,就消失在这座酒楼。 玄尘子看向天空,发现这人确实已离此而去,就又目光讶异的看向边上仍在狼吞虎咽的两个大儒。 这两人看了她的剑,居然没有逃—— 玄尘子稍稍思忖,就直接走了过去一抱拳。 “请问二位高姓大名?我观二位浩气精纯宏大,想必是史上有名的鸿学大儒?” 她现在的修为越来越高深,得到李轩赏赐的‘断龙刀’之后,世上堪为她对手的不过寥寥几人。 即便已晋升中天位的于杰遇见她,也得慎而又慎。 玄尘子却不敢因此就草率鲁莽,目中无人。 昔日南京城她就吃过教训,从此她的蛋蛋就离她而去。 虽然事后看来这是因祸得福,可玄尘子还是从这桩事件中,得到极大成长。 这二人终于从饭碗里面抬起头,然后面面相觑了一眼。 其中一位长得清俊隽秀的儒者,就讪讪一笑道:“不敢当,老夫吴慈仁,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儒生。” 另一人则是四十岁许,温文儒雅的中年,他手抚着颌下的美须:“老夫贾铭,昔日浙东一隐士。这位道友,我二人这凡界是有事要办,最多七天之内就可离开。我二人愿以一身浩气担保,还请道友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玄尘子的唇角,就不禁一抽。 心想无此人,假名,你二人取假名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了天空。 然后就见一只张开双翼的鲲鹏战舰蓦然洞穿了始皇元封,戴着翼下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还有后方一条巨大的鲲鹏骨骼,坠落入凡界之内、 第八一八章 得牺牲色相 当玄尘子的视线从高空收回的时候,就发现‘吴慈仁’与‘贾铭’两人都已不见踪迹。 她冷冷的一笑,当即手持刀剑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云霄之上。。。 玄尘子的神念,始终锁定着这两名天位大儒,身影则如光似电。 如今的她,之所以能让整个天下的天位修士都忌惮有加,就是因其无与伦比的神速。 只要是被她盯上的目标,那么无论是谁,都难从她的雷刀电剑之下逃脱。 可仅仅一瞬之后,玄尘子的面色就微微一变。 只因她发现那两名天位修士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易?” 玄尘子的瞳孔微收,看向那位自称吴慈仁的清隽儒者。 他知道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极天法准。 那不是交易的‘易’,而是易经的‘易’。 易,变换变化之道。 除此之外,玄尘子又看向了‘贾铭’。 此人的极天法准,虽然不如吴慈仁,可也非常强大。 那竟是一种空间类法准,能够操纵两个物体之间的距离‘远近’。 刚才有那么霎那,玄尘子感觉遍体生寒,那是因此人直接以刀锋无视距离,威胁到了他的元神。 而就在这片刻时间之后,两人的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李轩返回到凡界之后,就进入到忙碌状态。 他离开凡界一个多月,大晋朝廷内又有了一番变化。 李轩虽然以分身化体坐镇于京城,可分身毕竟是分身。 他发现只要双方的距离拉的太远,分身化体的灵智就会大幅度的下降。 全靠少天师薛云柔出主意,虞红裳在上面压着,他推行的变法才没有偏离既定轨道。 不过他的分身,还是留下了一大堆事务等待他处理。 然后是天庭之内的各种建设,各地庙宇的近况等等,总之千头万绪。 冷雨柔在第一时间就带人赶了过来,帮助李轩统计收获。李善长也闻讯而至,在旁监督。 等到她从战舰上转了一圈回归,面上的喜意就更浓郁了。 “这次你抢来的那些矿石,倒是有许多都能用得上,它们大概占据所有物资的七成左右。它们的价值,应该是在四十三万万,到四十七万万之间。说吧,你这次想要造些什么东西?” 李轩也毫不含糊:“总计十二万套乌金战甲,三十六艘云中战舰,它们的驱动法阵得改改,用‘星辰原核’做动力。” 这次他在外域虚空的另一个大收获,就是劫掠到一百七十九块大小不一的‘星辰原核’。 这东西已经快绝迹了,所以极其珍贵。 用‘星辰原核’来做动力,估计最多也就能用个三十年。三十年后找不到替换的原核的话,战舰就没法动弹。 不过李轩预估三十年后天帝之争,应该已尘埃落定。 太阳神炉的小型化,也该有眉目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条极天鲲鹏骨——” 李轩的手往后指了指,他的神色迟疑,可还是咬着牙道:“你帮我打造成第二艘鲲鹏战舰,你估个价吧。” 他的心情酸涩,他的‘玄黄大帝号’耗用了足足十二万万的银元。 估计这一艘鲲鹏战舰的价格,也不会低太多。 冷雨柔的开价果然让李轩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一刀:“乌金战甲总价十亿五千万银元,三十六艘云中战舰七亿五千万,鲲鹏战舰十二万万,总价刚好三十万万。” 李轩正觉心疼,李善长却面无表情的在后面一拱手:“陛下,我最近梳理神器盟账单,以鲲鹏战舰与云中战舰消耗的物料计,我以为二十五万万才是更合适的价格。还有殿下在外域的一应缴获,如果交给我来处理,价值不会低于六十五万万。” 李轩不敢置信的看着冷雨柔,心想这丫头宰自己竟宰的这么狠? 冷雨柔则眯着眼,斜睨着李善长,心想这家伙怎就这么碍事呢? 她随后神色坦然的与李轩对视:“话是如此,可材料预研,符阵与机械预研什么的,都是要钱的。” 李善长微一点头:“冷姑娘的确把所有钱财物资,都投入了各种实验。可其中绝大多数实验都与枪炮,战舰,战甲无关,且过于奢靡浪费了,我回头列个清单给陛下。还有雨柔姑娘与素王妃今年在神器盟的分红是七千万,这些银钱大多去向不明。” 他说的素王妃,是指素昭君。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儒家礼法来说,李轩一旦称帝,他的亲人也是必须封爵的。 如今玄黄天庭草创,还没搞这一套,可未来如果他们站稳了脚跟,李承基与李炎一个‘天王’之封板上钉钉。 李轩就不说话了,他定定的看着冷雨柔。 他哪怕用脚跟去猜,都知道这丫头多半是把钱投在‘机械神将’与‘大五行灭绝神针’的研究上了,这是冷雨柔的平生之好。 冷雨柔实在顶不过,俏脸微红的移开视线:“二十七万万,这是最低价了。我另外还可再赠送你一千万发子弹,还有三十万发炮弹。” 李轩心想这还差不多,可后续的缴获处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交给神器盟了。 李善长明显比这丫头更靠谱。 李轩同时开始为冷雨柔头疼,这女人一生别无所求,心思全扑在机关器具上。 这也不是不好,可目前李轩更希望神器盟与冷雨柔的资源与精力,放在枪炮与战舰,战甲上。 所以还是得让雨柔有一个牵挂,她花钱的时候就不会大手大脚了。 就在李轩动着歪主意,开始寻思着要不要为自己的天帝大业,牺牲一下色相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动,看向了战舰之外。 他发现江含韵与罗烟,竟然与人动起了手。 关键是他们的对手,都非常的强大。 李轩的瞳孔也微微一凝,他认出这是易经之‘易’与空间法准。 不过他的两个女人,还是占着一定的上风。 江含韵是无论对方什么样的变化,她都用自己的力量,准确的轰击。 得自于小雷的白泽血脉,让她具有了通灵识性之心,在‘强化’法准之下,这神通无限接近于法准层次。 罗烟则是操纵着对方的心灵。 对方的确掌握虚空,可远近变化,可此人的元神,却无法准确的感知距离,这‘远近’之法也就无法驾驭自如。 唯独此人的浩气琉璃,强横纯净,罗烟的心灵之力只能小幅度的加以干涉。 不过她还掌握‘封印’,同样可封印距离,所以能压制对手。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中流居士,九尾涂山君一众人等,对这两名天位大儒虎视眈眈,意念遥锁。 李轩心想这二人到底是谁?似乎不像是怀有敌意的模样。 还有那位清隽儒者,面相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李轩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里面的记忆中想起。 准确的说是画像,已经挂在诚意伯府祠堂里面,初代诚意伯李乐兴的画像。 李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他忙一个闪身,来到了战舰之外。 “住手!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江含韵略觉奇怪,此时她随手一拳捣出,将李乐兴的身影轰成了一团狂暴电光。 之后她才退回到李轩的身旁,同时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人的面相,我确实感觉蛮熟悉的。” “你之前拜过他的,你忘了?我们结婚的第二天,在祠堂里面。” 李轩看着那团狂暴雷电,心内饱含同情之意。 李乐兴刚才应该是使用那名为‘电子跃迁’的法门闪遁挪移,可问题是,江含韵对电磁力的操控已接近于武道神境。 在‘神力法螺’的加持下,已近乎于法准层次。 “祠堂?” 江含韵的眼神狐疑,随后她就‘诶’了一声,吃了一惊:“祖宗?” 李乐兴凝聚电光,重现身影之际。果然是灰头土脸,衣衫残破,略显狼狈。 他看着李轩的神色也很复杂,心想这真是好一个下马威。 可于此同时,李乐兴心中也难抑欢喜。 李轩的实力之强,有点超出他的预计了。 在‘黄都天’一战,李轩的鲲鹏舰队所向披靡,可更多是依靠其枪炮犀利。 黄都天的镇守神将早早撤离,李轩麾下的众多极天,也就无从发挥战力。 可此时李轩麾下的两个年轻女子,就能将他与宋濂压制。 李乐兴惊奇不已,心想自己的后代,到底是怎么将这两位天赋绝伦的女子,笼络在他的麾下的? 也就在这刻,玄尘子化作一道青红电光,从远处飞凌而至。 “总算是找到你们这两个饿死鬼了!”玄尘子神色冰冷的停下遁光,以刀剑遥指:“你们来我主上这里,是要自投罗网吗?还有,亏了你们是堂堂大儒,临走之前就不知该给人结账?” 李轩就狐疑的看着玄尘子,心想这玄尘师兄到底在说啥? 此时的李乐兴与宋濂,神色却是尴尬难堪之至。 ※※※※ 两刻时间之后,在李轩的玄黄天庭。 李轩立在城门楼处,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那一大片工厂。 他带回来的两万余位匠人,正在那里安家,所以额外的噪杂热闹。 “大罗天境?” 李轩眉头紧皱,神色为难。 此时李乐兴与宋濂,已经将大罗天的事态都解释清楚了。 李轩对大罗天的红巾军极感兴趣,尤其以徐天德,常十万为首的那一票开国大将,足以补全他目前最大的短板。 问题是,他该怎么以现有的力量,从勾陈与紫微大帝的雄兵围困下救人? 李轩随后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手中的一封符信。 这封信是真武大帝在两年前亲手书就,交由李乐兴转交于他。 里面的内容,却让李轩心内波澜起伏,难以平抑。 “救人的事不急!” 李乐兴坐在一旁的茶几上,神色悠闲自在的喝着茶:“徐天德他说能撑半年,就一定能顶八个月。他昔日用兵谨慎,往往都会留有余量。所以此事还是可再等一等,莫要因此乱了你的步骤方寸。” 李轩点了点头,随后就手生火焰,将真武大帝的符信直接烧毁。 旁边的绿绮罗见状略略蹙眉,她其实很好奇真武大帝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 可李轩素来都有主见,如有什么事情他不想让绿绮罗得知,绿绮罗也无可奈何。 “也未必需要等。” 李轩思量着如今外域太虚的局面,眼中现着一抹锐芒。 他随后却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心想这时机还没到。他在太虚外域,缺了一个撬棍,一个契机。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始皇元封!” 李轩看着李乐兴与宋濂两人,心想连李乐兴这样的人都能进入凡界。可见如今的始皇元封,究竟破败到了何等地步? 李乐兴的‘易’,的确可降低进入始皇元封的难度,可他毕竟是一名大天位。 这哪里还能撑四年?搞不好两年时间,这凡人界就已乱舞了。 “祖宗大人来得正好,玄孙正需你们二位襄助,帮我寻觅‘金阙天章’的下落。” “金阙天章?” 李乐兴稍稍寻思,就知此物对李轩来说的确至关重要。 “可以,不过最好是有大司命与少司命的血肉发肤,否则即便是我,也无从发力。” 李轩当即挥了挥手,将两个盒子送到李乐兴的面前:“这盒子是大司命的一滴本命精血,还有少司命的一缕发丝。” 源太微的发丝,是在她晕迷的时候取得的。大司命的血肉,他手里更是应有尽有。 李乐兴正想说足够了,就又听李轩道:“我已经让人准备符阵,助二位登临极天。不过在这之后,二位得尽量呆在玄黄天庭,无事不要外出,以免进一步破坏始皇元封。” 目前李轩麾下的所有天位,也大多都是呆在玄黄天庭内。 始皇元封内部容纳的‘天位’数量是有限的,天位的数量越多,始皇元封破损的速度也就越快。 可李轩的‘玄黄天庭’不知何故,却能不受此限。 李乐兴与宋濂都喜不自胜,相互对视了一眼。 可就在此时,两人同时感受到虚空外域。两股无比强大的气息从虚空域外穿透进来,降临于这个世界的东海方向。 “是鲲鹏妖师与勾陈大帝的真灵。” 李乐兴凝神感应片刻,然后就眼神肃然的看李轩:“看来你的麻烦来了——” 李轩则是神色一怔,然后失笑:“那可未必是麻烦。” 第八一九章 殃及池鱼 ps:抱歉,感冒还加重了,吃了感冒药后脑袋昏昏沉沉的。 另外再厚着脸皮求下票,等感冒好了,开荒一定恢复正常更新。。。 ※※※※ 鲲鹏的反击早有预兆,早在李轩回归凡界二十天前,大洋之南就有消息,说是两艘从吕宋(菲律宾)方向回归的商船没能到岸。 之后沿海陆续有渔船与商船失期的事情发生,从此渺无音讯。 不过李轩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在无垠太虚的劫掠会引来报复,所以在出发之前,就做出了充足准备。 他的办法是坚壁清野,以东海龙宫为首,合同扶桑神族之力,在东海一地集兵五百余万待变。又在大晋与扶桑海岸沿线,清除深海与浅海交界处,所有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 海底的形势错综复杂,哪怕是东海龙宫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握。 不过以龙族与扶桑神族的力量,临时性的减少海底食物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此时恰是冰河南下两年之后,水底的温度本就受到极大影响,龙族只需顺势为之,就能让珊瑚虾贝之类的小生灵在六百丈以下的海底绝迹。 在沿岸之地,大晋的诸多天位更是严阵以待,严防海啸,风暴与寒潮之类的灾害。 尤其道门的正一道与全真道,几乎全数动员。 李轩对这两大道门还是信任的,概因两赵以后,如神霄派、清微派与丹鼎派这些敬奉圣人,盛行一时的道脉都已在凡界灭绝。 剩下的正一与全真,都饱受儒门的毒打与调教,教义更偏向儒门而非圣人。 凡界真正的道门嫡传,其实早已灭绝—— 可出乎李轩意料之外的是,在鲲鹏妖师的真灵降世之后,大晋沿海却又连续二十余日风平浪静,毫无警讯。 他以‘神血青鸾’环绕沿岸飞行,遥空观照,也没发现任何的警兆。 李轩却不敢大意,他认为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事发前越是平静,事发时情况就越危险。 不过数日之后,彭富来的老爹,却给他带来一则让他错愕的消息。 “南海船城被毁了?” 在汾阳王府,李轩颇为吃惊的看着彭八百:“能否确证此事真假?南海船城,是妈祖护佑之地吧?” 南海船城在吕宋与安南之间,是整个南洋贸易的集散地,那边的贸易规模,是扬州船城的十倍。 李轩打击走私,清理了扬州船城之后,也曾对南海船城生出觊觎之意,却因各种缘故放弃。 一来鞭长难及,二来那些海船聚散自如,南海船城从没有固定地点。 除此之外,李轩也忌惮妈祖。 除非逼不得已,他不想轻易招惹新的敌人。 “此事可以确定无疑,老夫在吕宋的人手,于沿岸见得大量的碎散木板。预计这次毁于海难的万石商船,至少达一千六百艘,整个南海船城的根基都被摧毁。” 彭八百的神色略有余悸,他也是南海船城的一员。 如果不是得李轩事前提醒,早早就将那些商船召回广东,这次也得损失惨重。 这次整个大晋海商,都得感戴汾阳王恩德,如果非是汾阳王提前预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倾家荡产。 “且不止是南海船城,据我所知,似乎连海底的龙墟城都被摧毁,不过此事我不知真假。此外吕宋,爪哇与安南一代也在发大水,妈祖的神庙都被摧毁了二十余座。许多人亲眼见到了海兽大军,都如山一样高,成千上万,在海底与陆地横行肆掠。” “龙墟城?” 李轩不禁失神,他知道龙墟城就是曾经的南海龙宫。 龙族收缩力量之后,南洋海族混战了将近千载。最后妈祖横空出世,一统南洋海域,在昔日的南海龙宫建造龙墟城,成为妈祖麾下水族的聚居地。 他想南洋的那些海兽大军,想必就是鲲鹏妖师重新组建的深海大军,可他们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去南洋做什么? 随后李轩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 彭八百不明所以,苦笑着询问:“不知殿下喜从何来?需知如今那广州与泉州等地,无不是风声鹤唳,担心会遭遇风灾海啸。一应的商船也被困于港内,不敢外出。” “风灾可能会有,海啸到不了这边。” 李轩摇着头,神色自若:“彭伯父可以传话给沿岸海商,让他们稍安勿躁,再等待一阵。我预计快则十天,慢则一月,南洋那边的局势就可平定下来。” 当彭八百满怀疑惑的离开汾阳王府,全程旁听的独孤碧落,也感觉匪夷所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不是平白把妈祖推到你这边?” 随后她就神色一动,陷入了凝思:“难道是缺粮?” “多半是了!” 绿绮罗的唇角微扬:“之前扶桑神族的确有提过,那位鲲鹏大帝苏醒的时候,耗用了大量的海妖血肉与食物。鲲鹏之属食量巨大,鲲鹏妖师的化身及其部属,在凡界沉睡潜伏已达万载,苏醒之后难免饥渴。必须有足量的食物,才能让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 可不管如何,鲲鹏妖师的海兽大军横扫南海,对于陛下与大晋来说,都是百益而无一害,不过前提是我们能击退鲲鹏妖师的海兽大军。” 比如南海船城,那些海商们遭到惨重损失之后,会给南洋贸易带来巨大真空。 这有利于大晋培养自家的海商,有助于他们打击走私。 李轩参股的几家船厂,也有生意可做了。 刚好在场的中流居士,也朝着李轩抱了抱拳:“恭喜陛下,事后南洋一地,都将在您彀中!” 他越来越觉李轩身上有着天命,否则不足以解释现在的时局。 这天地间寒潮大起之后,非但未能重创大晋与李轩,反倒成为李轩用于打击敌人的利器。 李轩却失笑摇头:“说这些还早,就如绮罗所说的,如果不能击退那些深海妖兽,一切都无从谈起。” 他随后长身而起:“疏影,稍后你去东海一趟,帮我转告老丈人。三日之后,我会亲领玄黄天庭十万天兵,至蓬莱岛设防。请他尽快统率全军南下,与我的天兵汇合。” 他预计与鲲鹏妖师决战之刻,就在近日了。 南洋那边的稻米虽是一年三熟,可近年因灾害不绝,台风频发之故,粮食储备也不是很充足,海底之下也同样缺乏资源。 所以那位妖师哪怕在南洋筹集到一些粮食,也不足以让他的大军持久作战。 这位如果还想复仇,那就只能尽早北上,否则以极天鲲鹏与那些海底大妖的食量,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饿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感应到他的玄黄天庭内,有一股宏大的气息出现。 于此同时,整个天空都变成赤红色。 李轩当即剑眉一挑,往上空看了一眼。 他知道这是李乐兴突破极天之境引发的异兆。 李轩的眸中也现出一抹期待,他希望这位先祖大人,能尽早帮他寻得金阙天章。 相较于正在南海肆掠的那位鲲鹏妖师,他更在意的还是这件代表天律的神宝。 只因后者,才是他未来的王霸之基。 ※※※※ 无独有偶,此时在太行山脉的深处,也有一人正在仰首望天,看着天空中的赤红之光。 他大约三旬左右年纪,穿着一身紫金二色的战甲,头发赤红,面如青靛,唇似鸟喙,一双如朱砂般颜色的眉毛则紧紧的蹙起。 也就在此时,一位白眉白须的老者出现在金甲人的身后,拜伏了下来。 “陛下!我太行妖族所有第二门以上的妖兽,都已聚集于此了。” 金甲人这才把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 可当他往前方一望,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太行山绵延四千余里,上古之时蕴养无数大妖。昔日朕在此立旗招兵,须臾间云集妖军百万,你如今却告诉我,这里就是太行山所有妖兽?” 他的确有不满的理由,此刻他眼前的那片山谷内虽然妖气冲天,黑煞云集,可内中云集的妖兽之属,顶多只有八万。 金甲人不由向白眉老者怒目凝视:“你可知方才的天兆,乃是极天晋升的异像。那个玄黄大帝,仅仅这一个部属,就可将你等横扫,你这是在糊弄朕?” “陛下,老朽如何有这样的胆量?” 白眉老者一声苦笑,跪伏于地:“如今太行山内的形势,早就与以前不同了。如今人族王朝光是在太行山内外建立的城池,就有上百座,我等太行妖族屡遭打击,如今不过苟活而已。” 他感应到金甲人的杀意与气势越来越重,不由胆战心惊:“陛下,我太行山内的妖族确实不止此数,可它们都不愿来。” 金甲人闻言,不禁错愕:“为何不来?他们胆敢抗拒朕的命令?” “陛下执掌勾陈,乃天下妖族共主,它们本无抗命不遵之理。” 白眉老者拱手答着:“问题是如今的晋人火器犀利,各地妖族都深深忌惮。今年四月,大晋少傅于杰曾亲统七万京营禁军,配合六道司扫荡太行山。他们用的火枪,在二百丈外就能将我等击杀。 当时的太行妖王垂翼王也曾统军二十余万,试图与之周旋,可禁军枪弹连绵不绝,远隔三百丈将我妖族击溃。须知这还是在太行山内,少傅于杰麾下的京营禁军也不是大晋最精锐的军马,陛下号令我等东进直隶,可各地妖族实无这等胆量。” 金甲人不禁愣神,似没想到如今的太行妖族,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这分明是被人族打击到胆气已丧,畏惧人族兵马,更胜于他这帝君之尊。 “还有,”白眉老者偷看了金甲人一眼:“少傅于杰统军清肃太行之后,我太行山妖族又有大约十二万余头妖兽被大晋那位汾阳郡王招募。” 金甲人闻言一愣,神色不解:“他招募你们这些妖族做什么?” 难道这个野心勃勃的凡人,还打算筹建妖军? “说是要带去蒙兀一带修路挖矿,说是大晋朝廷要在北方蒙兀挖掘两个大矿,还准备修筑两条叫做‘铁路’的道路,需要在那边开山裂石,筑路架桥。” 白眉老者看了身后的妖军一眼:“所以太行山里面那些身躯健壮有力,脑筋灵敏的妖类,都被汾阳王给招走了。” 所以聚集在这里的,多是些歪瓜裂枣,以身体强壮,气力见长的妖兽都不超过一千。 白眉老者属于猿族,可跟着他前来的族类都没几个。 “也就是给人族做苦力?” 金甲人匪夷所思的看着白眉老者:“你们能忍?” 他想这些家伙,真的是那些曾经桀骜不逊的太行妖族之后? 白眉老者则是回以一叹:“陛下,这两年内天灾频发,太行山内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偏偏大晋又军力强盛,强者辈出,我等实在无可奈何。汾阳郡王说是愿拿出钱粮,给予我们妖族一线生机,不过需要我们为他做事,许多妖类都被其迷惑,居然都很感激。” 金甲人的呼吸已逐渐粗重,他脚下的山石都逐渐化为齑粉。 白眉老者身躯瑟瑟发抖,可他心里却在想。 他们现在吃又吃不饱,打又打不过,还能怎样? 据说那些被招募的家伙伙食还很不错,每天都有肉吃。 要做的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拉石头,拉沙子,开凿洞窟之类,他们妖族都有的是力气。 “还不止是我们太行山,似那阴山秦岭也有许多妖族被强招,尤其是牛马熊罴之类最吃香。” 可这几个族类,也是昔日他们妖族大军的主力中坚。 金甲人沉寂良久,随后又开口询问:“那么如今的太行山,有多少魑魅魍魉,阴魂之属?” “七万到十万之间。” 白眉老者毫不迟疑的答着:“厉鬼恶灵秉天地之厉气而生,可是如今太行山南北政通人和,百姓衣食无忧,自去年五月之后,天地间的业力忽然大幅削减。许多恶灵直接消散于山野当中,其余剩下的,多在人群密集之地。帝君可是要将它们召集?不过这需至少半月时间——” 他语音未落,金甲人就已经飞空而起。他的肋后生出了两片庞大的雷翅,紫色的电流遮蔽数十里云空,然后在转眼之间消失于东面天际。 第八二零章 普济天妃 金甲人雷翼垂空,于云霄之上横掠数万里,来到了南海之上。 他法眼观照,很快就寻到了‘鲲鹏吞海大帝’。。。 此时鲲鹏辖下的大军正循着河流,乘着大水,横扫吕宋一地的沿河两侧。 它们在撕咬人类,吞噬生灵,将沿河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金甲人见状微觉不适,可随后就收敛住了情绪,落到了鲲鹏吞海大帝的身侧。 “你让我出手相助之前,可没说过会做出这等率兽食人,虐害吞吃百姓生灵之事。” 鲲鹏吞海大帝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我麾下的大军都是深海妖类,不让它们吃人,难道改吃草吗?何况这里又不是中原地域,这座岛上全都是蛮夷,没有任何中原血脉,勾陈你的同情心未免给错人了! 放心!我答应你,进入中原地域之后,我会约束它们,不会肆意妄为。且只需朝廷与东海龙族愿意将那个敖疏影嫁于我,让我成为此界五湖四海之主,我可保证我鲲鹏部属再不会有任何残害生灵之事,日后四边海域之安宁,我一力担之。” 金甲人蹙了蹙眉,随后就摇着头道:“临来之前,我感应到有人在凡界突破极天位,说明此界已经能容纳极天境的修为。” 他与鲲鹏吞海大帝虽是以真灵降世,可目前的状态,都只是圣天巅峰的法准,大天位的肉身。 “极天?这有什么意义?” 鲲鹏吞海大帝一声冷笑:“想要在此界突破极天,需要多少资源?可我现在三具分身化体,连吃都吃不饱,哪里能恢复极天之身?” 他看着自己的深海大军,不自禁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鲲鹏吞海大帝很想将这些海底巨兽一口吞掉,用于弥补自身元气。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使用的毕竟不是本体。召集驾驭这八百万深海大军,本就有些勉强。 如果他肆意妄为,吞噬同类,会让那些具有灵智的深海巨妖惊惧散尽的。 鲲鹏吞海大帝只能挥手招出一大片灵石,张口吸纳,瞬时无数灵气被他吸入身体。 可这非是血食,本是毫无灵性,它们可以帮助他恢复元气,效果却低到让他烦躁。 “倒是你,你不是说要去招揽太行妖族,威胁大晋京城,与我遥相呼应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勾陈的容颜一滞,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远方:“太行山的妖族大多都被人族威慑驯服,剩余的部分不成气候,我高估它们了。” “这么惨?” 鲲鹏吞海大帝也是妖族一员,他不禁吃了一惊。 昔日太行山妖族,可是二代天庭帝俊麾下的主力。 随后他就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收到消息,东海龙族与扶桑的五百万大军已经南下蓬莱了,稍后我就全军北上,与他们决战于蓬莱岛之南。” 勾陈微微点头:“早点决战也好。” 他知道鲲鹏吞海大帝在南方已经搜刮不出什么东西了,如今的粮食,最多只能供它们食用一个半月。 “蓬莱岛也是不错的地方。”勾陈若有所思:“放在中原,我还略有些担心。此人已是儒门圣人之身,可统合中原群儒,先圣诸子之力。在中土境内,其战力只怕是等同圣天,甚至超出其上。” 蓬莱岛虽然距离中土极近,可岛上还没有太多子民。终究不如中土之地,能让儒门万年间积累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毫巅。 勾陈认为只有在此处,他们才能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 李轩没能如期出征,他推迟了两日,才带着他的鲲鹏战舰‘玄黄大帝号’与三十六艘太虚战舰离开玄黄天庭,直接降临于蓬莱岛方向。 这是因冷雨柔对这些太虚战舰,都做了些许改造,让它们适应海底的环境,可以潜入一千二百丈的深海。 这不难办到,这些舰船本就是为航行太虚而打造,本身就是气密舱结构,所以他们只需在外部覆盖一层钢质外壳,内部再增加一些支撑物,增加舰体的抗压性就可以。 而此时这些战舰之上,还搭载着李轩麾下的十万天军。 李轩十余日前去漠南猫儿庄与土木堡走了一遭,将战死于猫儿庄与土木堡等地的二十三万将士英灵,全都征召为他麾下的天兵。 其实这场大战中,大晋死难的将士接近百万。 不过目前真灵还保存完整的就只有这些,李轩又只将第二门以上的将士英灵保留下来,其余都是直接以神力磨灭。 此时的李轩就是这么豪气,在第六座太阳神炉完成,统合汾阳郡王,水德元君王夫与玄黄大帝信仰之后,他现在能动用的神力,较之扶桑之战增加了整整十七倍。 在征召了这二十三万将士英灵之后,玄黄天庭的天军数量,就已经增加到三十五万人。 可限于目前的乌金战甲与枪械数量不足,能够追随李轩进入海底作战的,就只有这十万乌金甲士。 而就在李轩的大军抵临之际,东海龙王敖胜海统辖的数百万大军也陆续抵至。 这只海底大军的数量,赫然高达五百八十万,比李轩预计的要多许多。 这是因东海龙宫与扶桑神族,在数日前进一步的动员增兵。 尤其扶桑神族,鲲鹏横扫南洋之举,让他们感觉到了唇齿之寒,所以不像之前那样虚与委蛇,敷衍了事。 之后李轩就卡着几个海底要隘,高垒深壑的筑造工事,在海底之下铸造大量的冰墙,准备了前后三层的防御结构。 李轩不是没有野战胜之的胜算,可他如果能将那鲲鹏麾下大军拖垮,将之消耗到溃亡,那就没有与之决战的必要。 龙宫麾下海族的命也是命,它们的数量多寡,与李轩的‘权威’息息相关。 何况如今一颗水下空泡子弹的造价,依旧高达十二枚银元,水下空泡炮弹则是骇人听闻的二百五十元。 李轩预计这一场决战打下来,只怕得付出一万万银元的经费,还有大量的死伤。 李轩花了足足五日,与敖胜海一起配合,驾驭大军将几层防御工事修建出了大概雏形。 之后就在他的玄黄大帝号召开饮宴,宴请东海诸龙与扶桑神明的十几位核心人物。 这一次宴会可谓宾主尽欢,不知是李轩的嘴甜如蜜,还是答应了战后就迎娶敖疏影的缘故,敖胜海笑得极其开怀,心胸大畅。 即便扶桑神族,也没感觉被冷落。 李轩没怎么搭理他们,可此时的他已龙气缠身,权柄威势与日俱增,言谈之时,似含天宪,举手抬足,则牵引天地法准。 身边又是强者林立,诸多极天强者,上位神将拱卫环绕于旁。 所以他越是对扶桑神族威严傲慢,扶桑神族就越是敬服有加。 之前他们都觉此人不过是凡人出身,却不但敢图谋天帝之尊,还敢攻伐扶桑,妄想成为扶桑诸神之主,为此群情激奋。 可当难波京大战之后,绝大多数扶桑诸神都开始敬畏于这位帝君的力量。 而到现在,他们只觉这位帝君雄图大略,天命在身,合该君临天下。 而就在宴席将散之际,李轩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眼前。 随着他微一抬手,整个殿堂都渐渐寂静了下来。 李轩的唇角,也透出了几分笑意:“不知是普济天妃降临于此,朕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普济天妃,也就是妈祖。 日后的南洋妈祖,会从凡间朝廷取得‘圣母’与‘天后’之封。 不过现在,这位在大晋领受的诰封就是‘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也就是次于帝君半等的地位。 也就在这一瞬,无数的水液从四面八方云聚而至,最终显化出白衣白裙的女子身影。 她二旬年纪,貌如远山芙蓉,眉目如画,梳云掠月,神色和蔼,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亲切。 妈祖的来历成迷,据说是两赵时代,一个叫‘林默娘’的女子,因海难中救人而死,故而被沿海之人敬奉为神。 之后因其神力灵验,被南洋诸多船工、海员、旅客、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成为南洋一代最强大的神祗。 在此地航行的船只,都会在船上竖立妈祖的神位供奉,以求顺风与平安。 这位现身之后,就朝着李轩颔首一礼:“失礼之人,是在下才对。临来之前,不知帝君正饮宴下属,搅扰陛下了。” 李轩就笑了笑,然后向旁边以目示意。 这殿堂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当即知机的退了出去。 还有几十个侍从天兵走了过来,草草给妈祖收拾出了坐席。 李轩其实很想在自己的玄黄天庭里面招揽一些有修为的女子作为宫女的。 古时候那些帝君出行,哪个不是携带一群天女作为侍从?这样才显得威严气派。 可惜李轩才刚对李善长吩咐了这桩事,罗烟,虞红裳与薛云柔三人就不约而同的跑到他面前,一个神色悠然的磨着刀;一个则叹息不已,跟孩子们说你们好可怜,以后可能会当个没爹的孩子。 还剩下一个,则在外面练习御剑术,那剑气可能是没驾驭好,‘嗤嗤嗤’的就把堂堂五军大都督的公堂给削平了。 李轩头皮发麻,只得让李善长暂停了招揽宫女一事。 李轩怀疑是这老头走漏了消息,可却没证据。 隔了两天之后,江含韵也从外面跑了回来。 她没说什么,可次日李轩就感觉浑身筋骨酸痛。 他现在是修成了‘中子金身’,自料身边的几个女孩都没法打破他的防御。 可江含韵不知怎的,竟从敖疏影那里学来力量震荡之妙。 李轩的‘中子金身’血肉无比密实,只要一身元气充足,那么哪怕是极天之力也能扛住。 可江含韵学来的震荡之法,恰恰将他克制。 李轩于是就彻底没了招纳宫女的念头,他觉得这些穿着‘乌金天甲’的侍从天兵挺好的。 她们都是女性武修死后的阴神所化,不但做事细心,还能让他专心于政事与武道。 当李轩与普济天妃,还有他麾下几个核心人物各自分宾主落座,那些侍从天兵们又奉上灵茶仙果。李轩就收起了这些杂念,笑望着对面的天妃娘娘。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天妃的来意,我大概能猜到几分,可是想要李某出兵,救援南洋?” “正是为此而来。” 普济天妃斜目看向外面的舷窗之外:“如今南洋诸国大水肆掠,海难频发,以至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陛下在海上拥兵近六百万,十万天兵,或可解南洋之危。” 李轩却摇了摇头:“大晋在南洋并无领土,朕在海外诸国也无信徒,救之何益?” 他不可能为了南洋那些与自家没有干系的人,冒险出兵。 稳守蓬莱与方丈岛(海南)一线,将鲲鹏的大军拖垮,难道不香么? “陛下,南洋亦有中原之民,且若事后南洋诸国生民凋敝,也无益于陛下的重商之策。” 普济天妃却发现李轩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她不禁轻声一叹,知道此言根本就无法将李轩说动, 往阴暗一点想,这位甚至未尝没有坐视南洋之民遭灾,减少未来大晋开拓南洋的难度之意。 普济天妃其实也乐见于更多的中土之民开拓南洋,可她欠人香火,不能不偿,在南洋的三百余万海族部属,也处于危如累卵的境地。 “罢了。” 普济天妃的目光闪动:“我观此处往南五百里,筑有三层冰墙,一应工事俱都坚固无比,陛下可是准备在此固守,待敌自溃?” “朕是有此意!”李轩知道这位天妃也精通兵法,所以才能在南海崛起,就毫不讳言:“朕只需在这里坚守两个月,应可不战而胜。” 普济天妃不禁微觉头疼,她最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一旦鲲鹏吞海大帝在玄黄大帝的防线前久攻不克,只会进一步的收刮南洋,甚至会将她麾下那三百多万海族部属视作食粮。 “其实朕也可提前与鲲鹏决战。” 李轩笑意盈盈的看着普济天妃:“可问题是,朕现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位天妃想要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旁边的独孤碧落闻言却皱眉,她感觉李轩的笑容,过于奸诈了。 第八二一章 水族共主(求月票!) ps:月底求月票!大家月票不投,过期作废啦。 天气转暖,开荒身体开始好转,预计明天或后天正常更新。。。 ※※※※ 当普济天妃的元神化体离去之时,置于李轩案前的‘昊天神印’就一阵颤动不已。勃发出一股浩大的赤金色气柱,冲贯云霄。 一股无量的威压,顷刻间弥漫周围千里海域,使得这附近所有海兽大军,都匍匐于海底深处。 早在半刻前,普济天妃同意以藩属国形式,向玄黄天庭臣服的时候,这‘昊天神印’就无法淡定了。 也难怪昊天神印的器灵如此,这毕竟是第一个加入玄黄天庭阵营的‘圣天’帝君。 虽然李轩对普济天妃的约束力不强,是真正的‘听调不听宣’一类,远不如他对扶桑的控制。 可帝君毕竟是帝君,这位普济天妃的份量,与扶桑诸神绝不相同。 李轩嫌‘昊天神印’的器灵太激动给他丢人,一直都在强行镇压着。 直到现在普济天妃离去,就懒得去管控了。 “恭喜陛下!” 中流居士眼中现出强烈的喜色:“从今日始,陛下就是真正的两江五湖四海之主。” 此时的李轩还未成天帝,却已是天下水系的共主。 大晋所有两江五湖四海,都已在他的辖御之下。 敖胜海父子心内略有些发酸,可对此也无异议。 虽然李轩与敖疏影还未成婚,可在民间,这位已被认定是水德元君的王夫。 而如今东海龙宫,扶桑神族,普济天妃都已臣服其麾下。其治下水域疆土,已经覆盖大晋周边万里。 昔日东海龙族全盛时,也不及玄黄大帝现今的声势。 九尾涂山君却‘啧’的一声:“可如此一来,这些防御工事却是白修了,总感觉不太划算。其实主上,还可更进一步的。我观那位普济天妃之意,即便是让她直接效仿扶桑神族的方式臣属于玄黄天庭,也不是没可能。” 中流居士闻言之后,就不禁神色不屑的斜睨了她一眼。 他想涂山狐族在大禹亡故之后就江河日下,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涂山君看似狡猾聪慧,可她有的仅是一些小聪明。 此女也是运气好,撞上了他这位主君,涂山狐族才有再起之势。 “我倒觉得,陛下与天妃达成的协议是恰到好处。让天妃直接臣服于陛下不是不行,可问题在于臣服之后。如果她那普济神庭在外域被人攻打,我们救是不救?普济天妃毕竟是后起之秀,在外域的根基远不如紫微勾陈,也不及鲲鹏吞海大帝。” 东海太子敖梦生倒是洞悉了李轩的意图:“如今普济天妃虽以藩属国的方式臣服,可陛下以粮食为筹码,仍可调用其力。” 在敖梦生看来,此法无疑更妥当得多。 他这妹夫已经拿取了身为主君的实利,却不用承担援护下属的义务。 敖胜海则若有所思:“孤倒是觉得,你们过于乐观了。普济天妃是何等样的人物?以她昔日征战南海的手腕。哪里有那么容易败给鲲鹏?吾观她此行之意,或有主动扶持贤婿之心?” 中流居士却微微摇头,一声冷哂:“何谈扶持?陛下天命在身,她若不借此时机靠过来,日后未必就能守得住南海。 按照涂山君打探得来的情况,此女在外域崛起虽速,可她辖下的那些天境全是贫瘠之土,粮产不丰,形势困顿。如今除了陛下,谁还能帮她?” 关键是此女乃是鬼神之体,香火成神。 这就注定了普济天妃对信仰香火的依赖,更在其他帝君之上。也就是根基操于李轩之手。 他认同敖胜海的见解,普济天妃面对鲲鹏吞海大帝,不可能没有抗手之力。 可中流居士却不认为普济天妃之举是扶持。 在他眼里,这位天妃的意图,大约与九尾涂山君类同。无非是看好陛下,提前投资而已。 就在几人对话之际,李轩已经梳理好了‘昊天神印’内的气息,使得这神印收敛威势,恢复如常。 他随后微一拂袖,长身站起:“传我军令,所有诸部暂停工事,原地休整两日后全军南下,与普济天妃所部汇合。” 他已经对普济天妃做出承诺,在能力范围内尽快终结南海之灾。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再依托这防线工事固守。 不过此时双方的力量对比,又不同于今日之前。 普济天妃可以在南海一带,拿出三百五十万海妖配合作战。 只以兵力而言,他们已经占据一定优势。 李轩还是心疼那些空泡子弹,可如果能以此战换取普济天妃的臣服,还是很划算的。 ※※※※ 三日之后,李轩统率太虚战舰,十万天兵,合同五百八十万水族大军抵达南海慈悲岛。 普济天妃旗下三百五十万兵马也如期赶至汇合。 李轩在此地又停留了五日,他的原意是为整顿大军,统一军令旗号,以备决战。 可当这近千万的大军以恢弘之势,浩浩荡荡的兵临此地,南海瓜哇,吕宋,安南等地的神明与天位都纷纷赶至,云聚于慈悲岛。还有大量的零散海妖,从南海各地景从而至。 他们不知道玄黄大帝的身份来历,也不知这位玄黄大帝与大晋汾阳王的关系。 却知此时南海一地,唯一能够击败鲲鹏,抗衡鲲鹏那支深海大军的力量就在此地。 为此哪怕臣服于玄黄天庭也愿接受。 他们认为能使普济天妃甘愿臣服之人,必定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存在。 以至于李轩麾下的大军,在短短时间内突破一千三百万。 让李轩惊喜的是,他发现普济天妃麾下的水族战力,明显强于龙宫部属。 虽然整体的修为实力相差不远,也同样的训练有素。可它们的精神面貌,战斗意志,却远不是东海龙宫能比。 中低层将领的素质更明显强出一截,都精明强干,吃苦耐劳,远胜于龙宫麾下的那些世袭将领。 以至于这五日整顿之后,这三百五十万南海水族军势,看起来比扶桑神族还要更严整,军容鼎盛。 让人吃惊的是南海水族的天位,竟然高达十三人之巨。 此时距离普济天妃离开凡界的时间已达九百余年,昔日跟随她征战南海的旧部,都已全数离开凡界。 这十三人都是之后几百年陆续成长起来的后起之秀,可谓是人才辈出。 可这些本该桀骜不驯的天位海妖,对于普济天妃却是忠心耿耿。 就在他完成初步的整训之刻,鲲鹏吞海大帝的深海大军乘着暴风,抵临到南海慈悲岛之南三百里。 这一天的清晨,慈悲岛附近四百里海域都翻滚不休,足达三百丈高的巨大浪潮向四面排卷。 仅是双方的前哨在海底之下血腥厮杀,就使整个海底山摇地动。它们流散出的血液,将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鲜红色。 李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军压上,一千三百万海族大军排成了一个宽达三百五十里的扇面,往前方推进碾压。 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 李轩知道己方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他麾下部众勉强算熟知战阵,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听从号令。 可如论单体战力,鲲鹏吞海大帝麾下的八百万深海水族无疑更强大得多。 他们的优势,在于列阵而战,而非是乱战游击。 除此之外,就是他麾下十万天兵甲士与太虚战舰了。 这十万甲士被他安排在整个军阵的最中央,独据二十三里宽的战线,是整个军阵最单薄的一点。 紧随于它们后方的,则是玄黄大帝号与三十六艘云中战舰。 一旦决战开始,这些战舰随时都可横置,形成一片由至少三千门管退式后膛炮组成的火炮阵列。 也就在慈悲岛之南战云密布之际,两个身姿儒雅的人影踏空而出,出现在慈悲岛的北面。 他们据立云空,遥目观望。 其中宋濂往海底凝视了一眼之后,就不禁惊异不已:“好家伙,这十万甲士的战线长达二十三里,阵型如此单薄,他这是有意引诱鲲鹏吞海大帝冲击他的中军吧? 是不是太托大了?他就不怕鲲鹏麾下的那些海兽,将他的中军一举冲垮?他们手中的枪械虽然威力不俗,可在海底之下,应该是没法使用才对。” 旁边的李乐兴才刚登临极天,还没法稳定住自身气机,使得他周围的虚空与云气,不断的变幻扭曲。 “李轩他岂能不知?他在凡界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一身军功横绝百代,无人能比,其无敌声威岂是虚至?” 李乐兴摇着头:“我之前曾去工坊看过,发现他们正在赶制一些特殊的弹药,专用于水底作战。李轩想必是有着极大的胜算,才会排列成这样的阵型。” 他不像是宋濂,这些天一门心思都扑在冲击极天上。 李乐兴还有余力,关注玄黄天庭内部的官制,工坊,军制等等,甚至是后宫—— “专用于水底作战的弹药?”宋濂不禁微一扬眉:“那么陛下如此排兵布阵,就有些余味了。” 李乐兴就点了点头:“可能有震慑南海之意,你我且看着吧。” 他知道这场南海之战,对于李轩的意义,远超过许多人的想象。 这不但意味着李轩将完全获取海域霸权,也会使玄黄天庭的根基得到真正的稳固。 哪怕日后秦皇元封失效,他的这个后代也可依托两江五湖四海与诸位帝君抗衡。 那些帝君的力量确能横扫天空大地,可只要他们拿不出足够的水师,就无法在水下与李轩对抗。 也就在李乐兴与宋濂对话之际,李轩正在慈悲岛上,一座气势磅礴的法阵之前。 这座大阵覆盖周边,不但联结着慈悲岛。内部的术师团也堪称豪华,足足三千七百位至少第二门境界的术师排列于阵中的四面八方。 而位于正中央位置的,正是当代天师张神业。 此时慈悲岛的南面上空暴风肆掠,两个巨大的气涡在往慈悲岛方向推进。 它们疯狂旋动,使得周围万里地域内都是狂烈无比的风浪。 不过正一道这些术师们施法的目的,却非是阻止这往北推进的台风,而是助推水下的洋流。 这台风再怎么狂烈,能影响的只有陆地与海面。 而海族决战的战场在水底深处六百丈,能够影响这场战局的就只有水下的激流。 那些源自于北面方向的洋流,正在他们的法术助推下,化作一股股激流往南方席卷而去。 它们不但可扰乱敌阵,还可将对面那些深海大妖冲入水底之下,使之卷入漩涡洋流。 甚至还可直接化为锋锐水刀,破开那些深海大妖的强横肉身。 李轩麾下的千万海妖在洋流的助推下,也更显气势凶猛。接敌之刻,几乎就将对面的深海大军冲垮。 李轩没有怎么关注水下的战局,他正背负着手,远眺前方。 他在看那盘旋于空云空之上的勾陈大帝,还有那深藏于水面之下的鲲鹏妖师。 这次薛云柔也随着正一道的术师团出征,她就在李轩的身后不远,主持着这座大阵南面阵枢。 可她口中说的,却是与这场大战无关的事情。 “很奇怪,我们之前一直都联系不上静玄显佑真君,可就在昨日,显佑真君突然降下法旨,给小虎头册封为紫虚少君。还给他取了名字,叫张道一。” 显佑真君,也就是正一之祖张道陵。 这位的封号,乃是‘正一冲玄神化静玄显佑真君’。 所以薛云柔的眼中略显喜意,张道陵此举,显然是在给薛云柔与小虎头对天师的继承权背书。 李轩也觉奇怪,不解这位正一之祖的用意。 可他随后就不在意的摇头:“这都是虚的,他现在可给予小虎头册封,日后也可剥夺这紫虚少君的名号。只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才是根本。 我现在只想知道,日后圣人现世,显佑真君重临龙虎。正一道能有多少人,愿听天师与你的号令?”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将小虎头入继张家了。 李轩对传宗接代这种事情无所谓,可张天师与薛云柔却很看重。 薛云柔愿意没名没分的跟他,就是为有个孩子继承天师府;张天师任劳任怨,屡次调度天师府的力量助他应敌,也是指望着这个孩子传承香火,不使这天师之位落入到旁支之手。 可那时的李轩,可没想到始皇元封会损毁,正一道的四大天师张道陵、葛玄、萨守坚与许旌,都有重凌人世的时刻,这就使得天师府内部再生波澜。 “可能只有两成不到。”薛云柔蹙了蹙眉,神色不甚乐观;“不过有你的钱粮支持,我们正在大规模的培育自己的嫡系术师——” 薛云柔正说到这里,就发现李轩根本没注意听。 这位正凝视着海底之下,唇角含着冷冽的笑意。 就在一瞬,鲲鹏吞海大帝麾下二百余万中军精锐终于有了动静。 第八二二章 时代变了 先于鲲鹏精锐中军而动的,是鲲鹏吞海大帝的‘圣天法准’。 无量的寒冰正在海底肆掠蔓延,李轩立时反应,他身后现出了足足十二条咆哮金龙,随后又是无数源于一千三百万大军的精神气血,使得这些咆哮金龙的体外覆盖上厚厚的白色铠甲。 同时一具巨大的白虎影像,现于虚空。 李轩以之遥空轰击,将水下的寒冰都粉碎成渣。并借助水底之下的激流,把那磅礴寒力都强行冲走。 随后又一瞬,李轩麾下大军的左翼三百万大军,都现出了痛苦之色。 它们明明都身在六百丈的深水底下,可体内的水液竟都被强行抽走,仅仅这顷刻时间,躯体就有了干枯之兆。 李轩这次没有出手,只因普济天妃的化身,已经显化于海面之上。。 她脚下的水液生成一片片荷花,使得那三百万海族的缺水症状迅速缓解。 而此时李轩的目光,也转向了高空。 勾陈大帝化身的雷翼金甲人已经俯冲而下,瞬时无量的雷霆,往慈悲岛上的法阵轰击。 李轩面无表情,他从袖中取出了昊天神印遥空一压,就使得那刺目的紫色雷霆在慈悲岛的上空分裂,转而轰入到附近的海面当中。 此时的他更化身大日,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太阳星宫的力量,将一团无量炽阳轰入云空,朝着‘勾陈大帝’的方向轰击。 李轩从王母处求取帝俊之尸,一个目的是为制作‘泰森球’,借助帝俊尸骸发电。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以帝俊之尸为借鉴,助他凝炼‘大日’法准。 此时李轩还未将法准完成,可那太阳星宫的神威,却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这一刻,李轩还使用了‘昊天神印’的第二种法准力量,是由法准神权衍生出的‘神威’。 二者的力量,从高空中交锋碰撞,将云空的一切都蒸发为齑尘。 勾陈大帝掌握风雷,凭借圣天法准,一瞬间就破开了那酷烈炽阳,转而将无数的风刀轰击而下。 慈悲岛上却已密布着李轩的磅礴浩气,一个巨大的‘理’字缓缓循环。 这一瞬间,神州数百万儒生,历代先圣诸子的力量都被他提炼至此,形成了一片坚实不破的壁垒,护佑着岛上的术师大阵不受影响。 这一幕,使得李轩麾下的海底大军士气大震,那些蛟龙之属,海族大妖再无任何的迟疑顾忌,开始往对面的深海大军中猛烈冲杀。 而此时就立在慈悲岛上的罗烟,则按住了手中的刀。 她微凝着眼看着天空中的勾陈大帝,有着即刻出刀的强烈冲动。 不过罗烟心知最佳的时机未至,强自克制压抑。 她随后又看向海底,只因这个时候,那只深海大军的二百万精锐,已经义无反顾的往李轩中军,那十万甲士排列出的单薄阵列冲击。 鲲鹏吞海大帝的两具分身法体原本身先士卒,冲击在阵列的最前方,不过它们在距离二十五里的时候就被人拦截。 江含韵,中流居士与神将太冲元辰等人都已各自出手,以极天伟力将之拦截于战场中央。 这两具鲲鹏法体,虽然只能发挥极天之力,可质量全面占优。哪怕李轩安排了四极天,四神将去截杀镇压,也只能勉强占据上风。 而双方的伟力轰击交错,使得周围十里内的海妖都被震为齑粉。 这还是在深水之下,任何力量都被海水缓释,否则这附近三百里之地,都将寸草不生。 不过其余的深海大军,还是从两处极天战场的边缘绕过,它们舍生忘死,遮天蔽地的往那十万甲士猛烈冲杀。在短短的半刻时间内,跨越了二十里海域。 其中一只‘三眼血章’就冲击在全军的正前方。它将自己的血色身躯收缩成一团,八只触手则最大程度的张开,显露出末端的尖锐爪牙,它的眼中则现出炽红战意,血煞罡元。 此时它距离对方的军阵还有大约三里的距离,以‘三眼血章’接近第四门的强大力量,它在接敌的那一刻,就可将对面至少二十名甲士撕碎。 不过就在这刻,它的三只眼,看到对面的十万天兵甲士都纷纷抬起了一根奇怪的铁管。 于此同时,他们后方的那些巨大战舰都同时喷吐火光。 然后仅仅不到一个呼吸,‘三眼血章’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几只深海大妖的躯体都被炸成了血肉碎片。 在这深海之下,那些太虚战舰轰出的开花炮弹作用不大,散射开来的弹片没有空泡加护,在很短的距离内就会失去杀伤力。可它们却能将击中的目标,轻而易举的撕成粉碎。 这一瞬三千多门架退式火炮的齐射,使得那百万海族大军的冲击之势内陷了一截。 紧随其后,那十万甲士也在轰鸣开火,十万枚空泡子弹,在海底之内形成了十万条气泡凝聚的细线。 此时‘三眼血章’就感觉自己的躯体如受锤击,至少四发子弹击中了它的躯体。 那些金属子弹的前缘都刻有十字线条,在轰中它身体的第一时间,就爆裂开来,在它体内形成了巨大的创口。 ‘三眼血章’不知这种子弹在另一个世界叫做达姆弹,它只感觉一身力气正在离它而去。 即便是这些开花子弹,也没法对它的巨大躯体造成致命伤害。 可子弹的内部,却含着一种强大的毒素,在击中它躯体的瞬间,就混入到它的血肉之内,让三眼血章一瞬间就失去了战力,身躯无力的沉向水下。 这一幕也在中军战场上各个方向发生,那二百万气势磅礴的海族大军,就像是遭遇了一面不可逾越的墙,在距敌三里处再不能前进半步。 它们的血液飚洒出来,使得整片海域都染成了深红血色。 十万甲士不知疲倦的开火,后膛针击式步枪与金属子弹的便利性,能够让他们做到两个呼吸就发射一枚子弹。而深水之下的环境,则让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枪支的冷却。 那十万杆长枪也得以在一百二十个呼吸,打出了六十次齐射。足足六百万发子弹的密集弹雨,还有将近三万发的炮弹,使得他们前方的宽阔扇面内至少四十五万的深海大军彻底失去生命。 “变了啊!” 此时正坐镇于大军左翼的敖胜海,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个时代,果然变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枪械的威力了,之前的扶桑讨伐战,大晋十七万神机营禁军击溃扶桑近百万大军的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 可敖胜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射击速度更快的‘后膛针击式步枪’,还有这种能在水下发挥作用的空泡子弹。 “妹夫这是在借此时机,向所有海族示威。” 东海太子敖梦生敏锐的感应到,李轩凝练出的万军之势,更加的磅礴浩大,更加的纯净融一。 这使得李轩在与鲲鹏吞海大帝的隔空交锋中,逐渐占据上风。 敖梦生意识到这是所有参战的南海海族,都对李轩心生惊惧之故。 那十万天兵甲士在极短的时间内轰杀四十余万深海大妖,自身伤亡却极度轻微的一幕,足以震撼住所有观战之人。 此时整个战场,不但那些南海海族打消了本不该有的杂念,那些来自于扶桑的海妖们,也无不是敬畏有加。 这众多大军的畏服之心,也使得李轩从它们身上提炼出更多的精魂气血,化为自身的浩瀚军势。 东海太子敖梦生又看向那十万天兵甲士,眼中现着艳羡渴望之意:“孩儿以为,我们应该从妹夫那里购买更多战甲枪械,只是那两万套可远远不够。” 他想只需有十万火枪,龙族对东海与北海的统治,就将不可撼动。 敖胜海闻言则是苦笑,他早在一个月前就想追加订单了。 可如今那神器盟与天庭工坊的产量,都被李轩的订单排满,他们得等到何年何月? 且在敖胜海看来,这些火枪虽然短期之内,能够加强龙族的力量。 可就长远来说,却冲击着龙族的统治根基。 他们的封建体制,还有蛟龙血脉的高贵地位,很可能会被动摇。 于此同时,敖胜海也注意到,那海面之上的普济天妃正在俯身遥望,她的面上明显现出了凝重之色。 还有那几位来自于扶桑的神祗,他们在战斗中明显更为勇猛,都在那深海大军中奋力搏杀。 尤其那一直有极大保留的须佐之男,这位扶桑风神已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在水下策动着无数的真空风刃,将他前方足达半里宽的一应水妖都全数撕裂割碎。 几乎同一时间,在深海大军的后方,鲲鹏吞海大帝的眸色,已经无比的难看。 就在昨日,他以为这必将是一场势均力敌,需要鏖战数日才能分出胜负的大战。 决战开始之前,鲲鹏吞海大帝又觉得己方两个时辰之内就可取得胜利。 对面不知何故,居然愚蠢的以十万甲士在中军排列出单薄战线。 对方把他的这些深海大军当成什么了? 昔日三代天庭全盛时期,昊天麾下最精锐的禁军,也不敢以区区十万人正面抗击他二百万海妖大军的冲击。 可随后发生的这一幕幕,却给了鲲鹏吞海大帝一个重重的耳光。 此时勾陈大帝的语音,蓦然在鲲鹏的耳旁响起:“形势看来有些不妙,这场决战,我们已经输了。我想知道,帝君接下来还有何举措?” 他的语声,竟是带着几分冷淡梳离。 他是三代天庭时的军神与战神,总掌天庭军马,深悉兵法。 所以在战局开始之后不到一刻时间,就已经判断出这场大战的胜负。 这个时候,如果凡间没有冰河肆掠,海底有着足够的食物。 那么鲲鹏大帝还可从战场撤走,重整兵马。 深海大洋面积广阔无比,内中的海妖何止亿万? 这八百万海族大妖丢了也就丢了,鲲鹏吞海大帝只需数月时间,就可拉起另一支八百万海族大军。 可问题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即便将那些海妖招至麾下也无法供养。 而对面的那位玄黄大帝经历此战之后,必将成为两江五湖四海真正的水族共主! 下一次深海战争,玄黄大帝可以召集多少兵马?一千六百万,还是一千八百万? 他旗下的乌金甲士又会增加多少?十五万还是二十万? 勾陈大帝对于这位鲲鹏吞海大帝试图掌控天下水系的前景,已经极度不看好。 昔日他们兄弟决定与此人联手,就是为借重吞海大帝在水下的力量。 可如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如果鲲鹏大帝没有合适的举措挽回败势,那么他们的盟约,就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无法登临‘神天’之境的鲲鹏妖师,还不足以让他们放下底线,败坏他兄长的仁德之名。 鲲鹏吞海大帝也听出了勾陈大帝的言下之意,他的眼中透出无穷怒火。 可此时他只能讶异着,看向前方的慈悲岛。 “记得我战前就与你说过,以大军正面决杀,我的胜算不足二成。此战唯一的胜算,就在于那位玄黄大帝。” 高空之上的勾陈大帝当即眼神释然:“你还是决定行刺杀之举,擒贼先擒王?不过他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强大。” “是很强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区区的小天位,只需力量超出他肉体承受的极限,他的躯体神魂都将溃灭。” 鲲鹏吞海大帝已经开始动手,他立于一块礁石之上的躯体,化作水雾消散。 于此同时,一头巨大的鲸鲲,蓦然从慈悲岛上的海域拔起。 “愿不愿帮我,你自己看着办!你的兄长只需成功再建天庭,就可借无量威权,达半步超脱之境,可没有我的支持,他不可能办到!” 勾陈大帝稍稍迟疑,还是雷翼展动,俯冲而下,随着鲲鹏吞海大帝往李轩的方向冲击。 他遥空望见李轩面色冷漠,将一片浩大的剑图张开于身后。 勾陈大帝依旧义无反顾,与鲲鹏吞海大帝一前一后,撞入到那剑图当中。 而就在这刻,他望见了剑图之内又升起了一金一红,两道璀璨刀光! 第八二三章 阳阳神刀 当鲲鹏吞海大帝撞入六合诛仙剑图时,就只见眼前无数剑雨如潮,朝着他冲斩而至。 他却毫不在意,庞大的鲸鲲之体依旧蛮横的挤压进去,同时张开那血盆大口极力吞纳。。。 那成千上万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都被他强行吞入到了肚腹之内,于他的身体分毫无损。 唯独那十二口主剑,让鲲鹏大帝稍稍忌惮。 那‘斩杀’与‘诛灭’之法,正在一寸寸摧毁着他的血肉之躯。 不过鲲鹏吞海大帝有十足的信心,在这剑图对他的分神化体造成致命伤害之前,就将那玄黄大帝杀死。 然后下一瞬,他就看到了一金一紫两道光华,将他的庞大妖躯,洞穿出了两个硕大的血洞。 鲲鹏吞海大帝不能置信,眼瞳顿时间怒睁如轮,心想这绝不可能! 这些凡人,竟然能突破他圣天层次的‘吞吸’之法,伤到自己的分身法体。 他身为妖师,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降临之前,他就已将凡界的形势打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了李轩与罗烟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神威。 可就常理来推断,这双人合击之术,顶多也就只能在极天位之下发挥作用。 那极速与配合,在法准级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就在下一瞬,它的躯体就又被洞穿了两个巨大的血孔。 此时无论是他的雾化之术,还是吞吸之法,在这两道刀光面前,都失去了任何作用。 “不对!不对——” 鲲鹏吞海大帝忽然醒悟,抬头看向了这六合诛仙剑图内那个缓缓转动的巨大‘理’字。 那是李轩以自身琉璃浩气为核心,借助中原百万儒生,历代圣贤之力,凝聚而成的力量。 哪怕是在中原域外,南海之地,它的神威也不逊于圣天法准。 让鲲鹏吞海大帝在意的却是这个‘理’字,对他一身三大圣天法准的压制。 鲲鹏吞海大帝的瞳孔微微收缩,已经意识到是这个‘理’字对于他圣天之法根本的破坏。 那是完全不逊于几位圣人的‘太初’,‘道’与‘元始’,还有佛门圣人‘真谛’,‘法准’的力量。 尤其与之结合的,是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与‘神威’。 所以真理之前,万法沉寂! 而在他三大圣天法准都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 轰! 这是鲲鹏吞海大帝的胸腹部位,又被斩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口,无数的血液喷洒而出。 此时的罗烟,眼中则闪现出嗜血的幽光。 她的‘心灵’之力,正在与李轩的元神连接。 借助李轩身拥的法准,还有那‘周天星斗大阵’的惊人算力,洞察着鲲鹏吞海大帝的每一个破绽。 她与李轩化成的金紫流光,正围绕着鲲鹏来回穿梭,制造着一个又一个的创口。 “鲲鹏?” 随后进入六合诛仙剑图,望见这一幕的勾陈大帝不禁错愕不已。 没想到鲲鹏进入剑图仅仅只一瞬时间,就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然后他的目光,也被悬于空中的‘理’字吸引。 李轩之前曾以浩气化形护佑慈悲岛,对抗他的风刀与雷霆。 那个时候,勾陈大帝只以为这是中原理学诸儒浩气所化,并未在意。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李轩的‘理’,与虞子理学的‘理’并不相同。 中原理学的理是以他们认定的‘义理’来规范万物,规范世间的秩序,李轩的‘理’则是穷究万物之根本。 勾陈大帝已经意识到,自己与鲲鹏是过于托大了。 放在别的地方,他们可以借助距离与空间来规避李轩的法准压制。 可在这座被李轩刻意压缩,只有五十里空间的剑阵之内,他们无论躲到哪里,都避不开这真理的压制。 “我无恙!以他们的修为,撑不了多久!” 鲲鹏吞海大帝一声冷哼,他不但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水雾,还把溢散出体外的血液都化为血雾,使之弥漫于剑图之内每一寸空间,也籍此将他的力量,向剑图的每一寸空间宣泄。 在这剑图当中,他那展翅九万里的遁法也被压制,追不上李轩的速度,却能用力量碾压所有虚空,让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遁光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勾陈大帝的神色默默,下一瞬,他的躯体之外就生出了一股无比狂烈的风暴,随着那两翼展开,无量的雷霆也密布于这剑图之内每一寸虚空。 可就在勾陈大帝全力以赴的宣泄他一身力量,力图伤害李轩与罗烟本体时,他又听见剑图的‘生门’方向,鲲鹏吞海大帝发出了一声怒吼。 “周易?你是何人?” 勾陈大帝当即面色微变,瞳孔微睁,不敢置信的往那边看了过去。只见那边一个青袍儒生,正立于这‘六合诛仙剑图’的唯一出口。 勾陈大帝在意的却非是这儒生,而是鲲鹏吞海大帝。 就在方才,这位鲲鹏大帝试图从生门破阵离去,却被那青袍儒生以‘周易’法准挪移变化,又丢回到了剑阵核心。 何谓周?即易道广大,包罗万象,无所不备,周而复始。 何谓易?天下万物变化之道。 所以哪怕是鲲鹏大帝,在三大圣天法准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其根本真灵还是被丢回到了剑图之内。 勾陈大帝怒不可遏。 在他倾尽所有力量,试图破局之刻,这个明明气势凶悍霸绝,勇猛无畏的鲲鹏妖师,竟试图将他丢下,独自从剑图当中逃走。 而就在下一瞬之后,勾陈大帝一声闷哼。 那是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金紫流光,在他身上瞬间洞穿了二十几道血口。 这二人用的兵器,只是极品法器级的长刀,共鸣呼应之时,也不过仙兵层次。 不过这个时候,哪怕是勾陈大帝带入凡间的‘太极天皇’战甲,也难以抵挡这二人的刀劲。 那法准级的力量充斥其中,罗烟的一刀,可以‘封印’他浑身真元,神念之力;李轩的一刀,则可斩杀诛灭,再以神权之力,重创他的真灵。 换在几个呼吸之前,勾陈大帝一定会全力抵抗,甚至以自己的躯体引诱牵制,为鲲鹏大帝制造伤敌的机会。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变化形体,也把自己整个人化为狂风,充斥着剑图之内每一个角落,力图寻觅着这里每一个可能的脱身之法。 他这具降临人间的化身可以丢弃,可自身的真灵绝不能折损—— 这线真灵,虽然只是他元神中的一部分,即便毁灭了也不足以致命,却会对他的本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让他失去至少三成的神通伟力。 而此时站立在剑阵生门方位的李乐兴,则是微微愣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此时李轩与罗烟化身的金紫流光,正在剑阵之内配合那‘正反六合诛仙剑气’纵横交错,肆意轰斩,带起了一片片的血光。 可勾陈大帝与鲲鹏吞海大帝却非但不思抵抗,反倒是在相互坑陷。 鲲鹏吞海大帝刚用剧毒,把那天地胎膜化成的剑图腐蚀出一道临时的弱点,勾陈大帝的雷霆就轰鸣而至,击散了吞海大帝游离过去的真灵。 而勾陈大帝才刚驾驭万千雷霆,准备强行轰穿剑图中的‘修门’,离图而去的时候,鲲鹏吞海大帝也毫不迟疑的以吞纳之力,将勾陈大帝真灵化身而成的一丝紫色雷霆重新吞吸了回来。 李乐兴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这二人若能真正合作无间,携手同心,还是能以重伤为代价从剑图中逃离的。 可似他们这样下去,怕是一个都没法逃掉—— ※※※※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李轩与罗烟二人拖着一尊巨大的极天鲲鹏骨,从剑图当中联袂走出。 可能是由于鲲鹏吞海大帝的真灵寄托之故,这极天鲲鹏骨额外的庞大,赫然长达两千三百丈之巨。内部蕴藏的法准之力,无限接近于圣天。 李轩原本以为,他的‘玄黄大帝号’可以用个三五十年的。 可现在看来,最多一年,他又要更换旗舰了。 也不知道鲲鹏吞海大帝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气疯? 李乐兴则紧随其后,他眼神异样的看着罗烟手中拿着的一件臂甲,也就是曾经的‘武曲破军’。 “这勾陈之灵,你准备如何处置?” 在经历长达两个时辰的纠缠搏杀之后,鲲鹏吞海大帝的真灵终被李轩与罗烟二人联手斩灭。 而勾陈大帝的化身也被摧毁,他的真灵则被李轩以‘武曲破军’强行吞入,再由罗烟施加层层封印。 不过此物,还是有着一定的凶险。 帝君真灵,最好是将之斩灭了,一了百了。 将之封印保存则有极大隐患,他随时随刻都会挣扎逃出。 如果放在不应景的时候,就会伤及自身。 “放心,我有周天星斗大阵,暂时镇压不难。” 李轩知道李乐兴的担忧,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至于日后,您觉得他的这一线真灵,值不值两件神宝级的阴阳二剑?” 李乐兴的眼神一亮,想到李轩那威力日甚一日的‘六合诛仙剑图’。 如果这剑图之内再添两口主剑,调理阴阳正反——那么即便将勾陈真灵放归,也是很划算的。 李乐兴陷入凝思:“这是资敌之物,他未必就会应允。” 李轩就一声冷笑:“那我就把这线真灵,送给南极长生大帝。” 李乐兴心想这法子可真阴损,南极长生大帝与勾陈兄弟可是死仇大敌。 昔日的封神之战,南极长生大帝曾为商朝太师闻仲,一位有着大法力的女仙。 据说这位的好几位部将,就是死于勾陈之手。就连南极长生大帝的肉身,也被勾陈的师尊云中子烧灭。 后来是因南极长生大帝自身留下的后手,又有昊天之助,才重新凝聚了肉身形体。 双方的仇恨,由此可想而知。 别看双方在太虚外域也有合作,可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那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报复。 这勾陈真灵一旦落入南极长生大帝之手,后果可想而知,那可比真灵直接损毁还惨。 李乐兴放下了心,然后又神色复杂的提起另一事:“李轩你这是欲为理学之天?” 他是想起了剑图之内,那个巨大的‘理’字。 儒教之所以被称为教,是因他们也有着至高神,也就是至圣先师制定的《礼乐》中祭祀的‘天帝’。 而三代之后的历代皇帝,都是‘天子’。 《尚书》:“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尚书·汤誓》:“王曰:“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诗经》:“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礼记》:“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 最初儒门是欲借助‘昊天’的力量立足于人世,可在大秦年间,昊天陨亡,天庭破损。 儒门之人喜不自胜,对昊天更礼敬有加。 而现在,他的这个血脉后裔,竟然在将自身的力量,与儒门有关皇天上帝的经文联系在一起。 这分明又想重立儒门之天,以自身替代昔日的‘昊天’。 李轩闻言则一声失笑:“难道高祖以为,我李轩无此资格么?” 李轩是李乐兴的四代玄孙,所以称其高祖。 李乐兴当即想到这家伙已经自称天帝,还自建了天庭,当即自嘲一哂。 此子都已经在做了,自己居然还在问? 李乐兴精修儒学,受礼教熏陶,所以感觉李轩之举简直是恣行无忌,没有敬畏之心,大逆不道, 可他再细细一想,以这家伙在凡界的当代圣人之名,还有他手中掌握的大军,倒还真有这个资格。 ——还有剑图内的那个‘理’字,那门在儒门力量助推下,无比强大的圣天法准。 李乐兴的眼里不由显现出了几分艳羡之色。 其实‘易经’的根本核心,也代表着‘道’,代表着恒常的真理,即使事物随着时空变幻,恒常的道不变。 可李乐兴一直未能将之掌握,他的‘周易’是残缺的。 而李轩的‘理’则包罗万象,直指万物之根本,确有资格撑起儒学门墙,成为礼乐中至尊之天。 “对了!”李轩此时又想起一事:“高祖可已推算到了金阙天章的方位?” 李乐兴回过神,然后就笑了起来:“吾有好友之助,算是不负所托,已将金阙天章锁定于三百里范围。如果我没猜错,那位置应该就在西安城附近,始皇陵的入口。” 第八二四章 心有不甘 “秦始皇陵?” 李轩略觉讶异的往北面方向看了过去,他从没想到,大司命会将此物藏于此处。 这个地方,就稍微有些麻烦了。。。 “此处比较敏感。”李乐兴背负着手,微微笑道:“不过只需你暂时不进入皇陵深处,问题应该不大。” 李轩则稍作凝思:“问题是不大,可还是得做一些准备,稍后高祖大人可随我去普陀山走一趟。” “普陀山?” 李乐兴不禁眉毛微扬,他想普陀山可是那位菩萨的道场。 “李轩你确定?你与佛门可是死敌。” “只要利益一致,死敌也可化为朋友。” 李轩的唇角微扬:“我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欲成大事,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从来不反对佛门,只反对佛门蛊惑信徒,控制思想,从信徒身上收刮钱财,榨取利益。 可如观世音,普贤,乃至地藏这等灵应有信之神,只要他们不站出来阻我之道,那于我于朝廷何损?得换个思想,这个世界这么大,中土帝君何必内卷?” “内卷?”李乐兴不解的询问。 “就是内部竞争的意思,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争夺有限的资源。” 李轩指着东面:“如果我以那片南赡部洲为筹码,你说那位菩萨会不会应允?” 南赡部洲即是身毒之土,释迦牟尼降生的世界。 身毒人认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才是世界的中心。 李乐兴不由凝着眼,陷入深思:“昔日老子东出函谷,化胡为佛,于是佛门在身毒鼎盛一时。那个时候,中原之地可没有什么观世音,文殊,普贤。 身毒之地地域广大人口众多,那边虽然都是蛮夷之类,可提供的香火愿力并无半点不同,且据说他们更为虔诚。常理来说,换成我是观世音,也更喜欢身毒这地方。” “这就是出口不成转内销了。” 李轩笑了笑:“中土之外,可不仅仅是一个身毒,整个凡界的面积应该是所有太虚天境的五十倍,能够供养的人口则高达六七百亿。如果佛门愿意为我所用,那么我甚至可支持他们征伐诸天万界。” 这个世界的粮产量是地球的四倍,土地面积则是三倍,所以哪怕按最保守估算,供养六百亿人绰绰有余。 且据说那太虚之外,还有无数如凡界这样的世界,只是距离较远,环境严苛而已。 可以修士的大神通,未必就不能将之改造。 就比如那荧惑星,未来未必就不会成为人类繁衍,神佛昌盛之土。 后方不远处的绿绮罗闻言,却不禁皱了皱眉。 观音,文殊,普贤——这都是曾经的圣人弟子。 虽然这几位都已叛教而出,可与那位圣人之间的关系,却很难言说。 李轩之举,可谓是资敌。 可当她张口,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出来。 关于此事,李轩已经与她讨论过了,可绿绮罗拿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 且将这几位圣人弟子的精力牵扯在身毒外域,未尝不好。 李乐兴听了之后,却有不同感观,心想这才是天帝该有的气魄。 这天地广大,何必盯着中土这一亩三分地,自残内斗? 直到这刻,他才认为李轩,确有真正登临皇天帝位的可能。 “我不确定能不能行,不过可以一试。” 李乐兴的目光闪动,认真为李轩谋划:“换成燃灯,弥勒与大日,多半不会与你联手,可似那观世音,文殊,普贤,地藏等人,传说为中土道门的圣人弟子,久远以前就是所谓的大罗金仙,也即圣天巅峰,相当于佛门的佛之果业。 如今这四位在中土虽然信仰大昌,得百姓信奉,可在佛门内部,却备受排挤,至今都是菩萨果。” “那就试一试。”李轩笑了起来:“我们先去看看这位菩萨的态度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远处海面之上,普济天妃正足踩荷花,朝着他颔首一礼。 李轩也微微一笑,同样一礼回敬。 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普济天妃的身影散化无形。 不过这时候,整个海域的战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自鲲鹏吞海大帝真灵被斩灭,那残余的五百万深海大军就全数溃散了。 它们本就士气大衰,在失去鲲鹏控御之后,本能的掉头逃窜。 李轩麾下大军也无力追击,只因这海底之下,正在发生着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 那些南海与扶桑的海妖,都在争先恐后的啃食着敌人的尸体。龙宫辖下的兵马也参与其中,他们的吃相只是稍微好看一点。 李轩对此也无可奈何,这些海底大妖没有辟谷一说。 它们在海底,本就是以血肉为食。 问题是海底虽然资源丰富,可他们要给一支集中于二百里方圆之地,规模上千万的海底大军提供足够的肉食,是非常困难的。 李轩之前都是以东海龙宫储藏的肉食,还有中土调集过来的猪羊,杂合玉米,土豆与红薯这些东西,来供养这一千三百万大军。 可其实此举是压抑海底大妖嗜血的天性,时间久了还是会引发不满。 李轩更关心的,是另外两具鲲鹏分身。 让他满意的是,这两具鲲鹏尸体,已经漂浮在了水面上。 美中不足的是,左边那具鲲鹏的胸骨已经整个塌陷了进去。 李轩一看,就知道是江含韵与敖疏影的杰作。 不过问题不大,整条脊椎骨还是完好的。 那破损的胸骨完全可以用高强度的合金来支撑,只是日后的造价会高点,不如完整的极天鲲鹏骨坚固。 而在勾陈帝君缴纳赎金之前,这算是他在此战中的最大收获。 此时日照大神统御着诸多扶桑神族,来到了李轩的眼前。 他们对李轩的态度,就远比普济天妃恭敬。 自扶桑三贵神以下,几乎所有神祗都跪伏于地。 而日照大神也同样执礼甚恭:“恭喜陛下,从今往后,从两江到五湖,从五湖到四海,从四海到大洋,整个水域都是陛下您的疆土,吾扶桑愿您对天地大洋的统治万世不易。” 李轩听了之后,却摇头失笑。 他如今能够统治的海域,也不过是中土附近的万里海疆而已。在此之外,还有几十倍的海洋疆土。 不过在秦皇元封之内,他在海域当中确实已没了对手。 此时普济天妃已经臣服,鲲鹏吞海大帝真灵重创,伤愈之前实力至少折损三成,都不足以与他争锋。 “承日照大神吉言了。” 李轩对于这些扶桑神袛,还是高高在上,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指了指海下:“这些妖兽骨骼,还有鲲鹏大帝携带的军资,你们可以带走一成。此外,你们扶桑三贵神已经完成了对我的义务。百年之内,我不会再调用你们的力量。” 此时那些俯拜在李轩面前的扶桑神明都是喜不自禁,再次顿首为礼。 那些深海大妖骨骼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用途广泛。 鲲鹏大帝率大军北犯,除了携带粮食之外,更是带来了大量灵石等等,大洋与南海一切可用于弥补妖兽元气之物都被他裹挟于军中。 而这笔收益,至少高达两万万。 之前李轩虽然从扶桑抢掠搜刮了数十万万的巨资,可那都是高天原所有,是扶桑大帝与三贵神的私财。 不似现在,可由他们扶桑诸神瓜分。 天照的眼神则有些复杂,她知道这些扶桑的神袛,正在被这位中土的天帝折服。 如果说一年之前,他们降服的时候,还有被迫不甘愿的成分。 可如今李轩降服了普济天妃,击败了勾陈,鲲鹏,却让他们感受到了无可抗拒的力量。 而扶桑神袛,敬畏于力量。 他们不会去想,这仅仅只是勾陈大帝与鲲鹏吞海大帝的一部分力量,只会将‘玄黄大帝’驾驭一千三百万海族,斩杀两大帝君真灵的一幕,深深刻印于心灵深处。 而无论是勾陈,还是鲲鹏,都是足以与扶桑大帝并驾齐驱的帝君。 且哪怕扶桑大帝,不也在玄黄大帝的兵锋前被迫屈服,签订城下之盟? 尤其那十万天兵甲士,在海底正面压制那二百万精锐海妖冲击的一幕,足以震慑整片大洋。 这位中原天帝的伟力,已经毋庸置疑。 天照心中微叹,然后学着中原的礼仪微一俯身:“当初我等与陛下的协约,虽然是百年出手一次。不过我们姐弟三人,都愿为陛下的霸业尽一分绵薄之力。只需陛下有招,扶桑随时都可尽起大军,为陛下征战。” 李轩诧异的扬了眉,看了这天照,月读与须佐之男一眼。 他发现便连须佐之男,对此也无任何异议。 这位低眉敛目,再没有任何桀骜不驯之态。 唯独天照大神偶尔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炽热。 “如此甚好。” 李轩赞许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才算上道:“你们也代我转告扶桑大帝,如今天庭已经重建。他是三代天庭的男仙之首,昊天的左膀右臂,朕也希望能仰赖其力。愿以天庭太师之位,对他虚席以待——” 他正说到这里,江含韵忽然飞身而至。 也不知是否巧合,她立足之地刚好阻断了日照女神那灸热,贪恋的目光。 不过江含韵本身对此毫无所觉,她眼神好奇的看着眼前:“你们在说什么?” 天照大神只能无奈的收回视线,转而把目光转向了江含韵。 心想这个幸运的女人,就是玄黄大帝的正妻,未来的王母,也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 天照大神随后又眼眉微敛:“我会将陛下之言,转告祖父大人。” 她知道扶桑大帝同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随着这位帝君各方面的力量与日俱增,他迟早会动心的。 她那祖父虽有野心,可这位在外域倍受排挤,其志一直不得伸展。 投靠四代天庭,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 南海之战后不到三个时辰,大司命就已知道了南海之战的结果。 此时她正于金阙北宫之内修行,在闻讯之后,她那失控的法体当即将身下的一个聚元阵撕成粉碎。 大司命很想说勾陈与鲲鹏这两大帝君简直无能之至,可当她想到自家也被李轩逼到困守一隅的地步,也就不发一辞。 她花了足足一刻时间,平复自己糟糕的心绪,然后就定定的坐在自己的殿宇里面,望着远方的云空发呆。 南海战后,水疆之内再没有任何力量能牵制李轩了。 那家伙可以打造更多的战舰,更多的战甲,更多的火枪。 他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按照南海佛门给她传来的情报,李轩竟然能在慈悲岛,正面对抗勾陈大帝的降世真灵。 几个月前她趁着李轩新书发行与科举改革,极力动摇李轩在儒门中的地位,可结果文庙的风波,反倒使李轩得此契机,彻底统合了儒门。 在这凡界当中,她还有能什么方法阻止李轩? 大司命穷思苦想,却想不到任何破局之策。 除非是打破始皇元封,引动诸位帝君之力进入凡界——可这岂非是本末倒置? 始皇元封破损,也就等于父皇对身后之事的一切安排,都付诸流水 就在这个时候,紫微宫主问是非匆匆走入了进来。 他的脸色忧心忡忡:“殿下,昨日汉中一代,有两名大天位境界的修士,入凡界,被赶至汉中的玄尘子联手青龙居士斩杀。” 汉中一地,之前勉强算是金阙北宫辖下之地,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加以影响管束的地域。 大司命蹙了蹙眉,眼神冷冽的看了过去:“是非你是想说什么?” 问是非不由苦笑:“宫主,始皇元封已千疮百孔,再不能撕裂下去了,否则大事不妙。” 大司命这一次,却是陷入了沉默。 换在往日,她会坚信自己能在始皇元封破碎之前,将李轩这个祸患解决。 可是现在,大司命已经逐渐失去了信心。 “再等一等。” 大司命深呼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西安城方向。 “我们还有机会,现在得比谁更有耐心。在始皇元封破碎之前,李轩一定会将虞见深这个隐患解决。而在此处,我与南极长生大帝,还有佛门会给他一个惊喜。” 她不惜与虎谋皮,才与那几位合谋布局安排的陷阱,就只等李轩撞入进来。 不试一试,大司命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第八二五章 龙震的体验 李轩对于大司命的想法全无所知,可他的沉稳与耐心却远超昔日的少年时代。 从南海回归之后,李轩就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而这一等就是五个多月时间。 李轩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在科考上面。 这是他执政以来的第二次春闱,加上维新皇帝登基时的恩科,就是第三场会试。 而这次的科举,也直接关系到李轩在变法,在文教上的成败。 他能否获得足够的人才,帮助自己推行变法;能否扭转当世学风,让自己的学说成为儒家主流,就在这场春闱当中。 而无论大晋的国势,还是儒教的兴衰,都是他的根本,直接关系到他在凡界的力量强弱。 这一次科考,朝廷考虑到辽东与北方四都指挥使司陆续开省,出现了大量的官员缺口,虞红裳特旨开恩,将科举人数增加到了八百七十人。。 李轩先是在科考之前持续吹风,随后又亲自写了一本文集,刊发于世,又亲自担任主考,拣选诸房考官。 最终会试的结果,也让李轩感觉惊喜。 只因这一科的算学与律法题目,难度明显比之前的那场春闱与恩科要强上一筹。 可所有入选三甲的进士,都能在算学题目上拿下高分;那些得列二甲的,则是清一色的满分。 让李轩额外高兴的是这些进士们的策论,基本都能理解他的政治意图。 其中几人的文章,更是切中时弊,富含远见,让李轩都有了不小的启发,甚至心生警示,注意到了一些因变法而导致的问题。 李轩不管这些进士们心里怎么想,只要这些人能理解他的学问,明白他的施政方针,就是可用之材。 且如今在他的‘护道天眼’观照下,能够在浩气成分上瞒过他的儒生越来越少。 除非是极天之境的天魔之属,才能在他面前不漏任何形迹。 也就在春闱结束之刻,大晋在北方推行的杂交冬小麦,已陆续成熟收割。 虽然天地间依旧寒流肆掠,可绿绮罗与绝罪研究出来的杂交麦,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产量。 一亩上田在充足的肥料灌浇下,基本都能达到十石,甚至十二石的惊人产量。 消息一出,整个朝廷都为之沸腾。 在丰收前的数日,朝廷六部九卿衙门都为之一空,所有官员与新进的进士们都跑到了乡间,去看那些麦田。 他们初时不能置信,可当他们的脚步遍及bj城周边,发现那些种植杂交麦的小麦田里,全都是沉沉的麦穗时,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这杂交麦的意义,与土豆,红薯,高粱的意义又不相同,这可是北方人的主食,是可以积年累月的食用,真正可以活人亿万的食粮。 这些官员们大多都还没想到粮贱伤农一事,只是单纯的为丰收惊喜,认为天下百姓衣食无忧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这也将是三代以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也就在这一天,首辅陈询亲自领百官奏请,欲将五军都督府名下的‘神农院’与‘天工院’都转入内阁辖下,改名为神农寺与天工寺,位比九卿。 李轩激烈反对,最终与陈询等百官达成妥协,得以进一步调整南直隶诸地的官职。 而此时无论是摊丁入亩,还是官绅一体纳粮,又或是田地累进税制,都开始进入实施阶段。 李轩认为试点改革的条件已经成熟,这沿运河与长江的几个关键省份,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从上到小都是变法派,且严整过吏治,官场风气极佳。 也在次日,少傅于杰兼任陕西,河南,山西三省总督,统领包括神机营之内,总数三十七万京营将士出京,往西安城方向行军。 此时大晋朝廷从上到下,都认为该到解决沂王虞见深的时候了。 这个毒瘤不除,整个陕西甘肃等地还是不得安宁。 整个维新盛世,也显得不那么完美。 少傅于杰也是抱着一锤定音的打算,这次他携带的三十七万京营将士,全数装备新式火枪。 从李轩麾下借调来的十二万神机营,更有三万人装备了‘维新二式步枪’,也就是符文线膛针击式步枪。 此时神器盟已经成功研发出无烟火药与雷汞的大规模制造方法,也就使得全金属子弹的造价,降低到了不到三枚银元,有了大规模普及的基础。 不过目前神器盟的匠人,还是集中在为天庭铸造乌金战甲与枪械上,给大晋朝廷腾出的产能不多。 李轩也认为解决金阙天章与大司命的时机已至,这倒非是因大晋朝廷往西安调集精锐的决策,而是墨家钜子墨长生,已经将他想要的‘管退式火炮’研发完成。 李轩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这管退式火炮至少还得三五年功夫才能完成。 毕竟当初法国人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火炮发明之后,世界各国照样仿制的不得其法,射速远远逊色。 以至于德国人不得不改在火炮射程上下功夫,走出另一条通天大路。 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李轩只是化出一个图形,介绍一下原理。当代墨家钜子就只用了一年时间不到,就研发出了类似的火炮。 虽然射速还远不如李轩前世的‘七五小姐’,可已非常不俗,达到六十个呼吸内十二发的速度,足以与枪械比拟,射程则达到惊人的三十五里。 不过李轩想想也不觉奇怪,毕竟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似机械神将这种足以让现代人瞠目结舌的机关术,就已现于人世了。符文的存在,大幅度的减小了机械设计的难度。 而在管退火炮问世之后,李轩第一个情绪并非是欣喜,而是为接下来的事头疼。 冷雨柔为管退火炮,开出了三万七千枚银元一门的高价。 而李轩旗下的所有架退火炮改造为管退,也需银元一万九千枚。它们在改造之后,威力与射速都要比正常的管退火炮要低不少,可性能方面依然有巨大提升。 此时李轩麾下的天庭大军已经改革军制,采取商周时期的师旅制,并大幅扩充至十八个师,将近十七万人。 按照每个师一个炮兵旅,七十二门火炮编制来算,就需得管退火炮一千三百门,价格高达四万万。 除此之外,他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加上玄黄大帝号,一共四千余门架退火炮需要改造。 可之前他为了十二万套乌金战甲,新建的两艘鲲鹏战舰,七十二艘太虚战舰,已将抢掠来的银钱挥霍干净,近乎于倾家荡产。 ※※※※ “所以这次出征西安,首要目的还是为了钱?” 玄黄天庭的一角,李乐兴一边看着自己的曾孙李承基练刀,一边询问究竟:“我们的财力就这么困窘了?” 他询问的对象,正是天庭的‘灵官殿大学士’李善长。 二人在几百年前是不死不休的政敌。 可在加入李轩的天庭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倒还算和谐。 李善长老于政治,放得下姿态。李乐兴则心胸大度,知道这是李轩的肱股之臣,故而言辞之间也算尊重。 他知道自己更长于出谋划策,而非治政。 仅论财赋之道,不但他及不上李善长,那些从古至今的名臣也少有人能及。 “倒也不能说是困窘。” 李善长语气淡淡的解释:“今年仅与太虚域外的粮食贸易,收入就可达三万万之巨,而南海,龙宫,扶桑各地的上供,也接近七千万。此外还有陛下在凡间的各种工厂分红与船队贸易,数量在八千万银元左右。 这岁入比朝廷维新初年的税收还高,足以供养百万天兵。问题是,陛下想在秦皇元封破碎之前,扩张到四十万天兵,五艘鲲鹏战舰,这点岁入远远不足。他还想储备足以供应全天下人口三年的粮食,一方面解决粮贱伤农之患,一方面用于应对秦皇元封破灭后的乱局。” 李乐兴哑然失笑:“所以瞧上了金阙南宫?大司命手中应该没有多少钱了吧?” “问题是他们也在往外面出售粮食,钱没赚多少,反倒把两家压得低了。陛下以为这粮食生意,最好是垄断为佳。” 李善长背负着手,语声悠然:“我也深以为然,所以这一次,最好是能诱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下界。” “南极长生大帝?” 李乐兴口中呢喃着,然后微一颔首:“陛下在辽东一带的信仰已经稳如磐石,是到了出手的时机。” 此时如果说玄黄大帝的信仰在哪个地方最稳固,那毫无疑问是辽东。 那边的九百万移民,家家户户都信奉‘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且都是虔信之徒。 更让李乐兴期待的是,此时辽东一地即将爆发的婴儿潮。 可以预见的是至多十年后,大晋的人口就将倍增,这会进一步稳固玄黄大帝的根基。 未来大晋的人口红利,足以让天庭与大晋的龙气强度,激增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李乐兴正说到这里,忽然眉头大皱,然后就一个闪身来到李承基面前,拿起一把折扇就往李承基头上敲。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蠢?区区的寒法逆用都搞不明白,你儿子之前不是说得很明白么?所谓的温度,都是物体运动产生,物体运动得越快,温度也就越高。所以这寒法逆用,冰火转换有什么问题? 你这死脑筋,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后辈? 你这个样子,日后怎么生成极天之法,怎么担起‘太上王’之尊?” 李承基在李轩与李炎面前威风八面,风范十足。可面对李乐兴这个老祖宗,却只能抱着头唯唯诺诺,不敢言声。 旁边的李炎看在眼中,则不禁面现冷汗。 这寒法逆用,冰火转换,他现在也没搞明白。 他暗暗腹诽李轩,怎么就把这个老祖宗给寻回来祸害人?让他在外域飘着多好?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的几人都神色微动,都纷纷停下了动作,他们感觉到这个百里方圆的天庭都在微微震颤。 包括李善长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略显怪异。 他们知道这是‘龙震’,就在大半个月前,李轩与敖疏影终于完婚。 这‘龙震’就时不时的出现在这玄黄天庭,那对新婚夫妇似乎感觉不到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对整个玄黄天庭造成的影响。半个月来乐此不疲,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 不过好在这‘龙震’不是时时刻刻的发生,往往发生在临近结束的时候。 这也就意味着李轩与那位水德元君,即将从他们的寝宫里面出来了。 “这可是大白天。”李炎看了眼天庭外面的天色,然后摇头不已:“已经连续十余天都是如此,他这等荒淫,居然也敢自称天帝?” 李承基则怒瞪着他:“胡说什么?轩儿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天庭头等要务,你懂个屁!” 现在李轩房里面可依旧后继无人,生的几个孩子,竟然没一个是姓李的,让李承基恼怒不已。 李乐兴闻言也微微颔首,他嫌李承基说话太粗鲁,却难得的没有出手惩戒。 李炎不敢言声,只暗暗期待着罗烟与薛云柔这几个女孩回归之刻。 由于李轩迎娶敖疏影,这几个女孩在新婚宴后,这个月都刻意寻借口离开玄黄天庭,让李轩与敖疏影独处。 李炎幸灾乐祸的想,当罗烟她们感应到‘龙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话说回来,他那弟弟又是怎么与一条龙交合的? 李炎感觉心里有一只猫在绕,好奇无比。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李轩与敖疏影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的身前。 敖疏影的脸上还含着红晕,有些害羞的藏在了李轩的身后。 李轩则直视着李乐兴与李善长两人:“恰好你们都在,请二位合同中流居士与宋大学士速速动员全军。烟儿方才传信于我,燃灯真灵合同弥勒都已再凌人世,西安与那金阙天章都必须解决不可了。” 宋大学士就是宋濂,在天庭担任‘星官殿大学士’。 对于这种不需消耗他信愿之力的极天强者,李轩没有不纳之理。 第八二六章 钢铁战车 西安城外,炮火轰鸣。 一团团的火焰,从炮口处喷涌而出,然后浓郁的青烟升腾天际。。。 沂王虞见深正负手立于城墙上,眼神阴森的远眺着前方的战场。 此时整个西安城的西城墙都垮塌大半,它的前后方也都是一片残墟断垣。 沂王军在西安城固守已经接近四年,最危险的时候曾被晋军攻至城墙下。 幸在得佛门之助,他们陆续收服失地,极盛时四面扩地三百里方圆,虞见深甚至能组织城中的老弱在城内外种植粮食。 此时大晋虽灾荒不绝,可粮食却连年丰收,这也间接的惠及到了西安城。 金阙南宫与大司命持续不绝的从中原走私粮食,用于供应外域的粮食贸易与沂王大军。 可虞见深也知道金阙南宫的局面也是艰难维持,大晋朝廷对粮食走私的打击也越来越严。 为了万全起见,西安城在粮食方面,最好是做到自产自足。 可当少傅于杰带着三十七万京营禁军到来,虞见深用时两年经营出的局面,全都化为乌有。 这位当朝少傅也不用什么兵法,就是堂堂正正的碾压过来。 他们带来了一百五十门由神器盟打造,射程高达三十里的三万斤重炮,还有十二门电磁炮,五艘云中战舰,隔着几十里遥空轰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的防御工事一点点撕碎。 佛门降临的阿罗汉,天王与菩萨,可以在朝廷的卫所军面前逞威,将他们逼退三百里。 可面对这几十万长枪大炮的轰击,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子弹虽然一时半刻伤不了他们的佛体,甚至连他们的护体佛元都打不穿,可每一次针对他们的齐射,都会使这些天位佛修消耗巨量元气。 尤其少傅于杰本身,以其中天位的浩气修为,结合此地三十七万京营禁军,一百二十万卫所军形成的万军之势,在战场上横扫镇压,所向无敌。 他的‘镇压’之法,已经在向圣天攀登,此外又觉醒了第二门极天法准‘洞察’,与镇压法准相得益彰。 于是强如燃灯与弥勒这样的佛之真灵,竟也只能暂时退避三舍。 他们只能一步步的撤回到了西安城内,将之前收复的疆土,全都丢回给了朝廷。 沂王虞见深遥望远方,有点失魂落魄。 他望见更远处的大晋军中炊烟四起,那些火头军们正在烧着热水,宰猪杀羊。那肉香隔着几十里随风飘送过来,让沂王军的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金阙天宫引发的冰河之灾与西安府四年鏖战,都没能伤到大晋的元气,反倒让大晋的国力蒸蒸日上,日甚一日。 朝廷不但能支撑几百万大军轮战西安,将原本糜烂的卫所军重新磨砺的如同刀锋,还能将原本每五日一次的肉食,提高到每两日一次。 据说那位汾阳王发明了一种叫做‘红烧肉’的吃法,能够将含着猪骚味的猪肉做得美味之极。 正是这肉食供应,让那些卫所军不但没将‘轮战’视为畏途,反倒是争先恐后,踊跃参与。 朝廷一旦起意将他们从前方调离,反倒会让大晋的将士们哀嚎啼哭,为此沮丧不已。 沂王虞见深心脏揪紧,心想这大晋的国力,究竟已富裕到了什么地步?能够容许他们这般的挥霍? 据说那位汾阳王还在号召河南与山西等地之民大规模的饲养猪羊,用于消耗多余的粮食。 虞见深虽然极力压抑,可心中的羡妒还是无法自禁的在胸中滋生。 他想这一切本该都是他的,土豆,红薯,玉米,还有那什么杂交小麦。 如果他是大晋皇帝,那么他现在治下的盛世一定远胜于今。 虞见深的思绪至此为止,只因一位女子的身影,降临到了他的身侧。 那是大司命,她也面色阴沉的看向西面。看着那呼啸而来的炮弹,将那些残垣断墙一片片夷平轰碎。 “还请沂王殿下勿忧,这不过是一时困窘。” 大司命语声冷冽的说着:“这次我带来了二百万石粮食,其中小麦一百四十万石,还有火药三十万斤,足以供西安大军数月所需。” 她的心情却不是很好,金阙南宫之所以能收购到这么多粮食,全是因河北,河南,辽东,山东等地丰收之故。 大量的粮食流入市面,即便朝廷极力管控也难面面俱到。 可这同样说明大晋的国力之强,传说中的三代之治都不像现在这样,粮食多到需要倒掉。 虞见深则心神微松,虽然没有肉食来提升士气,可小麦这东西,还是能平抚他麾下士卒怨气的。 土豆与红薯也能吃饱,可也没法日日如此。 “可惜小麦的种子我没能寻得,据说杂交麦的种子只能由神农院培育,一季一种。不过这种子,如今你要来也没用。” 大司命随后拿出了几只乾坤袋,丢给了虞见深:“除此之外,我还从太虚域外带来一万二千杆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八十多门野战火炮,都是仿制大晋的新式火器,都在这里面。” 虞见深的神色却微微失望:“只有一万二千杆?” 这加上他手中现有的数量,也不过三万五千杆左右。可对面的京营禁军加上卫所军,燧发线膛火枪的数量,已经高达五十万杆。 据说神器盟现在正以每年二十万杆的速度,向朝廷交付火枪,还有威力更强大的‘维新二式’。 大司命也同样为这产量糟心不已。 太虚域外矿藏无数,工匠众多,她联系上的几位帝君,也很乐意支援西安的沂王军,打击大晋与李轩日盛一日的声势。 原本就理论来说,他们的成本与产能应该胜于神器盟才对。 可至今为止,太虚外域的匠师们还无法理解神器盟是怎么做到大规模的制造枪械,又是如何炼造出那么多高强度的合金枪管,以及怎样将成本压缩到一杆不足六百银元。 他们也没法打探究竟,神器盟将关键的铸造过程集中于天津。 那边有那只听天獒坐镇,又有罗烟的‘心灵’法准,他们几次尝试打探,都损兵折将。 大司命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微微摇头:“他们正在改良工艺,研究仿制。相信最多半年内,产能就会上来。且我军暂时无需与朝廷正面决战,只是守城的话足够了。” 她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将晋军精锐诱进西安,我们可让他们在巷战当中流尽每一滴血,也可从他们的手中拿到大量的枪械。” 此时他们后方的西安城赫然街垒林立,充塞着大量坚固地堡,还有各种各样的佛陀之像充塞其间。 沂王虞见深则是微微迟疑:“可这本是为李轩准备的陷阱。” 大司命的脸色顿时微不可查的黯了黯:“先击退朝廷的大军再说,如果能诱杀少傅于杰,也是断其一臂,至于李轩,我们还有其它办法。” 虞见深心想也只有如此了,他随后又好奇的问:“宫主殿下,不知云南麓川那边情况如何了?” 守城大忌,是外无可援之兵。 此时虞见深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麓川那边。他希望那位麓川土司,能够牵扯住朝廷更多精力。 可他现在对外界的情报感知,已经被再次削弱,无法掌控麓川那边的战况。 “那边的情况还好,大晋三十五万卫所军还在与他们鏖战,始终不能取胜。” 大司命的神色,更加的不自然。 事实是大晋在云南也采取‘轮战’之法,将卫所军轮番拉上去,将麓川土司的男丁拖在战场上,将之一点点消耗殆尽。 大司命知道那位麓川土司,原本是想在云南一带传播瘟疫,以此击溃大晋军马。 可李轩在南洋取得一种叫做‘金鸡纳霜’的东西,在医疗疟疾方面有着奇效。 且大晋那些卫所武将为讨汾阳王欢心,对汾阳王颁发的《汾阳兵书》奉如圭臬。 他们在云南之地非煮沸之水不饮,营地的外围也会铺洒大量的生石灰,营地之内则定期熏烧艾草。 所以麓川数次尝试都未能成功,反倒是让自家起了痢疾,死亡数千。 大司命估计麓川那边也支撑不了太久,一两年间就将崩溃。 麓川思氏土司已经尽失部族人心,只是因汾阳王为人阴损,一定要将思氏土司之民耗死,一直不肯收降纳叛,局面才能维持。 可这场战争继续拖延下去,那些怨气沸腾的云南土司之民一定无法忍受。 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将首领土司们全数杀光,只求能做大晋顺民。 大司命知道云南贵州当地的土司贵族,都已对朝廷的兵威噤如寒蝉。 去年的时候,她还能在那边换取一些粮食,支援给麓川思氏土司。可现在,她是一粒米都换不到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沂王虞见深微一愣神,不解的看向了远方:“那是什么?” 他发现对面的营地,竟然陆续驶出了二百八十辆奇怪大车。 它们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厚重的钢铁,前面虽然没有牲畜拉拽,却能以不逊于牛车的速度缓缓行进。 这些钢铁战车的顶部冒着黑烟,前方有着一门大炮,在行进中就可开火。 下方则是五对钢铁大轮,以及铁质履带,竟然在那布满了残垣断壁,地形复杂的废墟之地如履平地,并将那些丘壑深坑视如无物。 它们的后方,还跟着大量的禁军将士。 沂王军的军将不用虞见深的吩咐,就开始自发在组织火炮枪械对这些钢铁战车轰击。 可结果却让沂王虞见深的面色发白,他们的枪弹对钢铁战车完全无可奈何,即便是重炮,也顶多是在这些战车上砸出一个浅坑,没法将之击毁。 就在这二百八十辆钢铁战车的掩护下,足足九千名禁军将士安然突入到了城墙内部,占据了这附近的一片阵地。 他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此处挖掘沟壑,利用他们携带过来的钢板修筑永久性工事与炮台。并掩护更多的晋军进入城内。 此时虞见深与大司命的面色,都微微发白。都意识到他们的巷战之法,未必就能够奏效。 大司命的眼神更是难看之至,她之前更防备的是李轩的那些太虚战舰,并与南极长生大帝以及燃灯筹谋,有了应对之法。 一旦此人敢将太虚战舰运用于西安成,他们有信心至少破损他们一半以上的战舰。 太虚战舰在外域之所以难对付,很大缘由在于它们的高航速。太虚战舰在外域没有阻力,一个呼吸的速度高达五十里。 这种情况下,让它们很难被远距离的武器精准击中。 可在凡界之内,只要他们做出周全的准备,完全能以燃灯佛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配合相应的法阵,还有几位帝君的力量,将那些太虚战舰一一摧毁。 可这些钢铁战车的出现,却在大司命的意料之外。 不过大司命还没来得及筹划破局之法,紫微宫主问是非带来了一件让她更心悸不已的消息。 “宫主!” 问是非的脸色沉凝如水:“骊山异变,李轩率五十七艘太虚战舰,十八万天兵甲士,合围骊山北麓!” 大司命的心情,顿时沉寂如冰。 她知道李轩是为何而来,此人已经知道了《金阙天章》的方位。 大司命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可她的心情,还是糟糕之至。 骊山就在临潼城东,距离西安城也不过百余里的距离。 大司命往骊山方向看了一眼,就微微叹息,往城内深处合十一礼:“还请二位大佛与我同至骊山,助我诛除这魔头大孽。” “长公主此言却是让我为难了。” 此时一位方面大耳,腹有大肚,笑容可掬的佛,出现在了城墙上。 他手拿着一只葫芦,一边喝酒,一边摇头:“我们之前做的准备都在西安城内,且那玄黄大帝气候渐成,据说连勾陈与鲲鹏,都栽在了他的手里。” 言下之意,是他们想要除魔卫道,谈何容易? 离开西安,至骊山北麓与李轩作战也过于冒险。 大司命则面无表情:“二位大佛不知,那金阙天章就被我藏在骊山。一旦此物落入李轩之手,后患无穷。” 这笑容可掬的佛顿时愣住,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第八二七章 白刃相接 骊山北麓,李轩正背负着手,遥望着眼前这龙盘虎踞般的帝王陵寝。 就在他前方二十丈,一大群天兵甲士正在李轩麾下‘真佑神将’的带领下掘土挖地。 李乐兴与宋濂则肃立于旁,正联手以两面先后天八卦盘进行推演演算。 李轩的身后,还站着少司命源太微。 她的面色却很不好看,眼眸晦涩无比。 任何人的先人坟墓被挖,心情都不会很好。 而源太微是大秦帝姬,这座秦始皇陵里面躺着的就是他的父亲。 李轩知道她心情不好,转身劝慰道:“我这也是情非得已,先在始皇陵动土的是你那位好姐姐,非得把东xz在此处。。 秦皇元封已千疮百孔,如果我等还不将金阙天章取在手中,那么别说万年,至多明年今日,元封就会损毁。” 源太微的脸色依旧难看,语气生硬的答着:“我知道!” 她自然是知道金阙天章对凡界的意义,如果不是为大局,她早就与李轩翻脸了。 何况李轩还同意了,今年可以免除高达三千万银元的年息。 太虚外域的生意,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做。 那些外域的帝君们,如今更喜欢与大司命,与李轩交易。 前者是因交易的过程中,可以对金阙南宫稍作扶持;后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如扶桑大帝,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些,更乐意从占据正统名份的李轩那里换取粮草。 所以源太微在太虚外域的粮食生意虽然也在赚钱,可赚得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 至于丝绸之路,西方几位圣人的教派,也更喜扶持金阙南宫。 源太微思及此处,不禁暗暗一叹,心中饱含歉意的朝着始皇陵微微一礼。 她想并非女儿不孝,而是情非得已。 金阙北宫为维护秦皇元封,这两年来又招揽了不少好手。 可要维持二十余名天位,上百位的第四门,还有他们战斗中折损的各种物资,金阙天宫每年的开支高达九千八百万银元。 除此之外,她还欠着李轩三点二万万银元,利息也提升到年息九出十三归的地步。 这份沉重的压力,几乎快将她的肩膀压垮。 源太微就不禁思绪阴暗的想着,李轩之前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早点将她的姐姐大司命封印,这生意就好做了。 远处的罗烟望见这一幕,则是唇角一抽。 她想李轩这个家伙,到底对源太微存着什么心思呢? 李轩一直源源不断的借钱给这女人,肯定是别有所图。 罗烟心想李轩的目的,真就如他所说,只是单纯为维护秦皇元封,或是看上了前方的始皇陵? 不过罗烟更多的精力,还是在源太微身上。 她的‘心灵’之法,可以窥测到源太微面对李轩时的任何异样心绪。 不过这惊动了李轩,他有些无奈的回望过来:“刀用得可还顺手?” 罗烟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刀,然后微一颔首:“还行!” 一年多前李轩攻伐东瀛,从扶桑大帝那里强行要来了两把伪神器,一名‘碎光’,一名‘光痕’。 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都未使用这把宝刀,是因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最大威力,必须双刀才能施展。 李轩得到这对双刀之后,就将它们放在乐氏夫妇的手里,让他们给这两把伪神兵打造配套的副刀。 直到半个月前,这副刀终于炼成送入到他们的手中。 罗烟已经炼化试用过了,确实威力不俗。 她用的是‘光痕’,不但能让她拥有接近法准级的遁速,还可借助此物掌握‘反射’法准。 副刀也很强力,乐氏夫妇的水准,还没法炼制含蕴法准的仙宝,只能极近所能的增强它的坚固与锋锐。 这是一件上品级别的仙器,除了没有法准,它的一切能力都不逊色于主刀光痕。 这样的一对兵器,哪怕是放在帝君林立的太虚外域,也能拿得出手了。 不过罗烟知道李轩问的,绝不是她手中的双刀。 她冷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窥测源太微心灵的法准力量。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乐兴的神色微动,看向了远方:“来了!” 李轩也同样生出感应,目光平静的望向了东面云空。 仅仅下一瞬,大司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山头之上。 “放肆!” 她一声怒哼,只遥空一指,就令那些正往下方挖掘的天兵甲士无法动弹。 不过他们的动作只呆滞了片刻就恢复如常。 大司命神色清冷,又开始以‘天律’法准,修复被李乐兴二人破坏的禁阵。 可她的力量,却未能发挥半点作用。 李乐兴与宋濂都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眼中都含着几分同情。 在李轩的‘神权’面前卖弄‘天律’,岂非班门弄斧? 律源自于权,如无权柄在手,那么再完善再强大的律也无济于事。 大司命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她知道李轩并非完全依靠‘昊天神印’的力量,他自身‘权’之法准,也正在生成当中。 这个家伙,确实越来越可怕了。 大司命随后转头看向源太微:“你就任由他们在父皇陵寝上方动土?” 源太微却毫不含糊的冷声回应:“秦皇元封破损,更非父皇所愿。你将金阙天章藏于此处,本就是存心不良!” “你还是执迷不悟!” 大司命的语声冷硬如冰,杀意森冷:“这凡界如不能执于父皇之手,那么毁掉又如何?” 源太微右手按着剑,分毫不让的与大司命对视:“你我生于斯长于斯,日常所用所食都源自于凡界之民。何况你比我更清楚,父皇他已回不来了,刘季窃居黑帝之位,早就断绝了他真灵苏醒的希望。” 李轩不由剑眉微扬,眼现了然之意。 昔日始皇杀死北方黑帝汁光纪,正是为其登临天帝之位准备。 可结果这反倒便宜了刘季,那位汉高祖在众多帝君支持下成凡界王朝之主,又顺势登临黑帝之位。 五方大帝都是由五行衍生的神灵,掌握着五行之力的最高权柄。 所以大秦崇水德尚黑,西汉也同样崇水德尚黑,直到光武帝刘秀年间才改为‘炎汉’。 “无稽之谈!即便父皇他无法苏醒,那也不能容天帝大位落在他的手中。” 大司命的目光偏移,落在了李轩身上:“你忘了父皇驾崩之前的话?天不可测,遁去之一;天地道绝,万象更新!” 源太微则不以为然:“这是昔日练气士徐福的话,你我都知他是如今扶桑大帝的分神化体。可昔日父皇之死,扶桑大帝也曾参与其中,难逃干系。其人之言,岂能相信?何况这句卦辞模棱两可,又能说明什么?” 大司命顿时柳眉大皱,眼现怒容,不过她此刻有了更需要她关心的事。 随着李乐兴身后的先后天八卦图越展越大,那些天兵甲士已经越挖越深。 使得一道恢弘金光,从那洞窟当中穿透而出,摇撼空际。 始皇陵十丈以下的每一寸‘封土’,都与禁阵结合。要想挖掘封土,必先破阵。 可此时李乐兴破除禁法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 说明他对始皇陵外围法阵的结构都已了如指掌。 此时更让大司命心悸的是,那团恢弘金光竟与李轩的灵机有了遥相呼应之势。 这使她的‘天律’法准被压制得更为惨烈,在这三十里方圆地域,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幸在这个时候,远方三十里外的山梁当中,已经现出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都是穿着一身黑衣黑甲的虎挚之士,数量则无穷无尽,无边无沿。 他们高举着黑色龙旗如墙而进,潮水一样漫山遍野的往这边行军。 大司命心神一松,含着冷冽之色的看着李轩:“你以为我将金阙天章埋在这里的目的为何?你今日若在西安城与我决战,尚有一线生机。可在这里,你没有如何胜算!” 李轩则遥空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蒙氏守陵人与大秦阴军?” 传闻秦皇死时,命亲信将领蒙常山守卫秦陵。 昔日楚霸王欲掘始皇陵,却被蒙常山率数十万大秦阴军逼退;之后绿林与赤眉军也曾盯上始皇陵,可最后也同样拿此地无可奈何。 李轩原不知此事真假,不过当他望见那阴军,就知传言无虚。 那数十万黑衣甲士,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从秦皇墓内召唤出来的阴兵之属。可核心的一万三千骑却都是活人,且为首那位身蕴着无比强大的极天之气。 此人的气息,让李轩想起了中流居士,只因二人的灵机都类同相仿。 他暗暗惊奇,心想这么一支全军第二门修为的精锐铁骑,究竟是怎么瞒过朝廷百万大军围剿?又是怎么在西安城四年鏖战之后,一直不为双方将领所知的? 而就在这只庞大阴军,接近到距李轩等人五里地的时候,一片片的枪炮轰鸣声,开始震彻着众人的耳膜。 ——那是李轩带来此地的十八万天兵甲士,还有五十七艘太虚战舰,它们正从容自若,井然有序的向对面的阴军宣泄枪弹炮火。隔着好几里地,将那些悍勇的阴兵轰成碎片。 大司命却唇角上扬,眼现着揶揄之色:“别白费力气了,这些大秦将士的真灵神体都定于兵马俑内。只要还在始皇陵范围,只要兵马俑不损毁,它们可以不死不灭!”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阵阴风忽然从始皇陵的上方刮过,那些被符文子弹撕碎的秦军将士,就又出现在秦军阵列的后方。 它们面无表情的继续结阵前行,无惧无畏。 而此时一位肥硕发福,大腹便便的佛,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了大司命的身后,他笑容可掬的看着李轩,眸中含着审视之意:“有意思,你就是妄图天帝之尊的汾阳王,凡界口中的汾阳郡王,凡界诸比丘口中的婆娑世界天魔王?” 婆娑世界即凡界,而佛门口中的天魔王一般是指第六天魔王波旬。 这是那李轩与第六天魔王波旬相较之意。 “不敢当。’李轩依然背负着手,笑着回应:“在你们的许多佛徒眼中,本王确实罪大恶极,如同波旬。!” 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后现出了十二条紫金巨龙。 它们盘旋于空,张牙舞爪,每一条都含着强大神权,也由此定住了李轩与身边所有人的过去未来。 “确实罪不容诛!” 此时另一尊佛,也出现在了李轩身后。 他身长百丈,方面大耳,足踩莲花,身后是二十四颗仿佛蕴藏世界的蓝色光团循环流转,身前则悬着一盏气死风灯。 不过这尊‘佛’的面上,却显出了忿怒相,他神色狰狞,怒目瞪视:“吾生以来,以普天之光渡尽万生,唯有汝之罪恶不可渡也。” 此时他身前那盏气死风灯,已经燃起了赤白光华,将周围数百里地域都照耀得宛如明日,使得所有十八万天兵甲士的周身上下都燃起火焰。 同时他又将手中的‘量天尺’丢出,竟然只是一瞬,就将那五十多万秦军与天兵阵列的距离,拉近不到一里之距。 李轩则‘啧’了一声,毫不在意的一挥袖:“朕不过说几句客套话而已,居然还被蹬鼻子。你燃灯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朕之罪?” 这一刻,无量的纯白浩气冲贯长空,在云霄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理’字。 而在这理字镇压之下,所有的火焰都全数平息暗灭,被量天尺强行拉近的距离,也重信恢复到五里。 此时的李轩,更将万军之势凝聚成白虎之形,又汇同他的琉璃浩气,往燃灯遥空抓摄。 其中绝多数力量都被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吸收摄取。 不过那残余的力量,依旧让燃灯的降临神体寸寸开裂。 燃灯的面色也微微变化,由忿怒相转为苦闷相。 其实他原本不至于撑不住李轩的浩气轰击,可之前燃灯折损的三成力量,至今都未能完全恢复。 幸在下一瞬,一道雷霆剑气轰鸣袭来,将燃灯身前的白虎之形强行轰碎。 燃灯的眼神为之一舒,认出了来者正是‘南极长生大帝’。 可随后燃灯的目光,又眼神骇异的的往空中那个‘理’字看了过去。 李轩身为当代儒圣,在中土之地力量极盛,在千万儒生,先古诸子的浩气加持下,力量已不逊于他。 这‘真理’法准,就更是让是让他忌惮得无以复加。 一个理字,就将他与弥勒二人掌握的所有圣天法准都运转艰难。 而此时哪怕‘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法体现身,也未能将李轩的力量压下。 那白虎之形,又再次凝聚于李轩神后,气势更加的狂猛暴烈。 他们四方的法准之力,正在这秦皇陵上空纵横交错,白刃相接,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此时的燃烧却未曾注意,大司命身后的那位弥勒佛,看李轩眼眸中正闪现异泽。 第八二八章 众叛亲离 燃灯震撼之余,南极长生大帝却是声势万钧。 她将那白虎碎灭,就又向李轩方向轰下了成千上万的雷霆剑气,还有无量雷霆汇成了磅礴雷浆,一条条的往李轩轰击照射。 虽然她的法准力量,已经被李轩的浩气压制。可此时那每一道剑气,每一道雷浆,都能夷灭数百里范围内的一切生灵。 李轩则毫不在意的抬手一挥,将六合诛仙剑图显于身侧,将那轰打过来的剑气雷浆都吞纳进去。 以剑图中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将之斩杀磨灭。 不过此时更具威胁的,还是南极长生大帝的生死之法。 李轩感觉自己的一半身体已陷入衰亡,另一半身体则在膨胀变异。。 他毫不犹豫,就引动了大日星宫,使得无量的昊阳之力降临于此。 配合他的观想法《聚变核炉》与中子金身,整个人就如同大日王阳,散出无垠无尽的炎热之力蒸发一切,也将南极长生大帝的生死之法强行排斥。 而就在李轩身后的白虎之形再次成形,李轩就又毫不犹豫的再次以琉璃浩气提纲挈领,凝聚万军之势往燃灯方向一抓。 “放肆!” 燃灯与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中,都同时现出惊怒之意。 此时二人都略生悔意,之前过于保守,未能携神宝本体降临凡世,以至于让这竖子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 弥勒佛也不禁感慨:“玄黄大帝真是气魄惊人!” 只凭此战,他就承认李轩拥有与诸天帝君并驾齐驱的资格。 他随后抬手一指,那巨大白虎就在即将冲杀至燃灯身前之际溃散消失。 这是他的圣天法准‘空坏’,可以使得任何力量,任何事物,都陷入空坏之境。 大司命看着李轩的琉璃浩气,眼神也晦涩莫名。 她想这个天地间的唯一变数,是真正成气候了。 虽然此子的修为还仅是小天位,可借助其一身威权神力与儒家当代圣人的名位,竟然能单人独力,与三位帝君降临的真灵法体正面抗衡。 尤其那个‘理’字,镇压诸法,使得两位佛的‘未来’,‘空坏’,‘丈量’,‘镇压’,‘无量’,‘燃烧’,‘生死’,‘雷霆’等圣天法准,全都陷入到了凝滞境地,打落入圣天以下。 而其麾下的几位极天,诸多上位神将,此时竟都还未出手。 不过大司命并无多少忧意,今日降临此地的还有包括燃灯,弥勒与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众多神佛。 其余如观世音,文殊等等佛门巨擘,也承诺了会在合适的时间降下真灵。 他们的力量,足以牵制住李轩的诸多部属,也足以让李轩万劫不复。 “还请帝君与二位如来再将之镇压片刻!” 大司命的眼眸中现着清冷光泽:“此子以权生威,以威固势,以势建法,以法为理,几乎都是仰赖外力。可至多半个时辰,他的权也好,他的势也罢,都将在这里冰消瓦解。” ——只需李轩的权,威,势,法,理任意一种崩塌,此人拥有的力量就将全灭崩溃。 而此时在李轩的身后,少司命源太微为李轩的神通大法震撼失神之际,也微微蹙眉。 源太微已看出她那位长姊的图谋。 她的胜算,在于那五十余万不死不灭的大秦阴军。 在始皇陵范围内,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之击退。 李轩手中那十八万天兵甲士,迟早会在它们的冲击下灰飞烟灭。 她不明白罗烟等人,为何还在袖手旁观? 这样拖延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利于己方。 “汾阳郡王,你——” 源太微的语音才出,罗烟就笑着转头看她:“少司命只管安心帮我们破解禁阵即可。李轩为今日一战谋划了将近半年之久,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输,少司命如果实在放心不下,那就及早帮我们取到《金阙天章》。” 始皇陵内禁法森严,杀机暗伏。哪怕以李乐兴的符阵造诣与卜算之能,也无法独力破阵。 他们必须借助源太微的血脉,降低始皇陵外围禁阵的抗力。 源太微则唇角微抽,她想《金阙天章》才不是你们的。 不过此物本是始皇帝召集众多练气士,熔炼天地人三书的众多碎片而成就。 此物是‘天律’的化身,也是始皇帝为自己日后登临天帝大位,准备的‘台阶’。 可她的父皇陨灭多时,《金阙天章》已然无主。 这件强大的神宝,只会自发依附这个天地间最具权势者。 此物一旦出世,只怕是到不了她的手中。 且李轩与她有言在先,说他只是为凡界生灵暂借此物,等到金阙天宫还清欠债之后再行归还。 还说租借期间,金阙天宫的一应封神事宜,天律惩戒,都可一切照旧,还可免去五百万银元的年息。 这言下之意,是准备将《金阙天章》当成抵押物了。 源太微再怎么不愿见此物落入旁人之手,也无可奈何。 她决定今日事后就想办法开源节流,把那高达三点二万万的欠债尽快抹平。 而在安抚好源太微之后,罗烟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战局。 她袖中的双刀,其实早就跃跃欲试。 不过今日李轩不愿他们插手此战,自然有其缘由。 李轩的琉璃浩气,早就到了触摸极天的境地。 只需临门一脚,就可凝练出他的第一种极天法准‘真理’。 却李轩毕竟底蕴太浅,这一步迟迟无法迈出。 而既然内炼无法,那就只能仰赖外力了。 今日这一战,李轩正欲借助南极长生大帝与两位佛陀的圣天之法,一窥法准之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燃灯,弥勒都已先后了悟李轩的意图。 南极长生大帝那俏丽的脸上,更是气得脸色青紫。 “有意思,竟欲借我三人之力来证你之道。闻某平生所见狂悖之人,以你为首。只是,我恐你今日消受不起!” 她抬手就是一对铁鞭,在半空中化作两条黑白二色的巨龙,往李轩的头顶猛力砸下! 而这铁鞭之内,蕴含着她第三门法准‘阴阳’,竟也接触到了圣天边缘。 不过这铁鞭,还未到李轩的头顶,就被一道金色的雷霆轰碎。 大司命认出那雷霆,竟是从旁边的窟洞之内闪逝出来,源自于始皇陵封土之内的《金阙天章》。 李乐兴等人挖掘出的洞窟,已经距离她埋藏《金阙天章》的方位极近,已经只有不到六丈的距离。 这件强大的神宝,已经能初步呼应李轩的力量。 大司命暗暗焦躁,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大秦阴军。 然后她就微微愣住,发现那五十余万阴军,竟然都被李轩的天兵甲士,牢牢的阻拦在三里之外。 它们竟如遇雷池,无法跨越哪怕一步! 这怎么可能—— 大司命难以置信,她不相信这五十余万不死不灭的强大阴军,冲不溃李轩的强大防线。 当她凝神细观,随后面色就一片煞白,毫无血色。 她发现李轩麾下的那些火炮射速,竟是快到让人发指! 那五十七艘太虚战舰,两千七百多门火炮竟在以每六十个呼吸接近七发的速度,持续的对地面开火。 那射速之快,超过大晋制式架退火炮的三倍! 且这些火炮还明显留有余地,大司命感应到那些火炮的炮手,竟都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炮管的温度,也一直都保持在正常的水准。 在那些天兵甲士的后方,还有着三个火炮阵地,接近一千门造型奇异的火炮,同样在喷吐火舌。 它们的射速更加惊人,竟达到了六十个呼吸内十二发的水准。 射程也很惊人,这些火炮摆在战线后方十七里,却能遥空轰击二十一里外的秦军阵列,形成密集弹幕。 那些锥形的金属炮弹一旦在秦军阵列中炸开,就立时迸射出无量的光热,还有成千上万枚篆刻符文的破片,将那些大秦阴军全都撕碎。 这令那看似强大的五十余万大秦阴军,始终都无法前进,在死亡与再生中循环。 原本严整的阵型,也始终都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 此时它们哪怕再前进一里,都能以密集的箭雨将敌阵撕破。 可这短短的一百三十丈距离,它们就是没法跨越。 大司命遥望着这一幕,只觉自己的心脏已被寒封。 一个前所未有的认知在她脑海里面生成——当今的时代,果然与往日不同了。 “本王的军势,看来一时半刻之间是垮不了。” 李轩神色淡漠,凝望着眼前的几位:“人力必有穷尽之时,而我麾下甲士的枪弹炮火,也非无穷无尽。这次我只携来炮弹二百五十万发,已消耗了大约十分之一,剩余的部分,则足以支撑三刻时间,而如今金阙天章出世在即。”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大司命,眼眸里现着讥诮之意:“如果大司命没有其它手段,那么这本金阙天章,朕就笑纳了!” 大司命脸色铁青一片,她心念急速转动,筹谋着破局之法。 剩下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紫微宫主问是非手中的‘千秋笔’。 需以问是非投入他的所有命元,或可逆转今日的胜负。 问是非的修为,自然是无法书写出李轩这位‘玄黄大帝’的未来,却可撬动此战双方的天平。 比如让那些甲士的部分枪炮哑火,甚至炸膛,又或令李乐兴对法禁的破解推算出现谬误。 大司命却舍不下这份长达千年的师徒之情。 不过这犹豫只是霎那,大司命的眼中,就现出了决然之意。 “是非——” 大司命的神念,直接传达到二十余里外,位于秦军阵列后方那问是非的元神之内。 “使用千秋笔的时机已至,还不出手?” 紫微宫主问是非则是面色青白变换,他最终一声叹息,就直接拿起了千秋笔,在手中的书卷上疾书。 旁边的白虎宫主史天泽凝神细望,发现这一行字是‘十个呼吸内,问是非毫发无伤’。 史天泽不禁微微颔首,心想这是对的。 在动用千秋笔撬动战局之前,必须先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可接下来,他却见紫微宫主问是非竟飞空而起,直往李轩的方向飞空而去。 “是非?”史天泽不禁一阵发愣。他已经意识到问是非想要做什么。 “孽障!” 大司命也已经意识到问是非想要做什么,她直接一指,一道蕴含天律的剑气,直往问是非轰斩而去。 不过这剑气在半道就被源太微阻截,她一声冷笑:“姐姐难道还不知反省?似你这样的做法,岂能不众叛亲离?” 弥勒与南极长生大帝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抽出余力,意图将问是非遥空击杀。 可此时那‘千秋笔’却灵光闪耀,激发出一股强大的法准之力,护持着问是非不为外力所伤。 他最终来到了李轩的前方,将‘千秋笔’奉于自己身前。 “陛下!问是非今将此物献上,只愿陛下能护佑凡界,人道大昌。” 李轩毫不客气的抬手一招,就将那千秋笔一招拿在了手里。 他不由哈哈大笑:“诸位,你们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现在如再不动手,那么之前一应盟约就此作罢!” 于此同时,他手中的千秋笔在虚空中疾速书写出了两行字。 ——燃灯佛降世真灵必陨落于此! ——南极长生大帝降世法体必为我所擒! 就在这一瞬,整个天地都为之大变。 弥勒佛一声叹息,直接将未来之力转动,施加于这片天地之间。 他拟定的‘未来’,是未来的一百个呼吸时间内,任何佛与帝君的真灵,都无法从凡世脱离。 而整个始皇元封内外,则出现了无数的梵文,无量的梵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封锁凡界内外! 于此同时,罗烟已经手持着‘光痕刀’,与李轩一同化光而起。 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只一个对穿,就将燃灯佛的真灵法体当场轰碎! 这位佛陀的脸上,则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而附近的大司命与南极长生大帝,却是神色茫然,她们不解这局面为何就生成了这样的诡异变化。 第八二九章 何惧之有 “弥勒!” 燃灯佛已是怒火填膺,目眦欲裂。 他被李轩与罗烟二人连续斩击,真灵法体近乎破碎。 可千秋笔的因果之力,还有未来佛弥勒拟定的‘未来’,都将燃灯佛牢牢的牵扯在了凡界之内。 他几次逃离的企图都被破坏,各种样匪夷所思的巧合都在发生,阻止他脱离到秦皇元封之外。 而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燃灯佛的法体已被那两道金紫二色的流光,轰击到近乎千疮百孔。 他穷尽自身一切之力都无法抵御抗衡,那对双刀总能从他最脆弱的地方穿透进来。 燃灯的法准之力在‘真理’镇压下破绽无数,而周天星斗大阵的算力,则能让李轩洞察到他每一个致命弱点,并将之加以利用。 燃灯唯有借助量天尺来缩小李轩与罗烟的力量,再以二十四枚定海神珠镇压化解。。 可量天尺毕竟非是‘衡量’力量的天平,这两件强大的先天神宝又在几十亿里外的太虚外域,此刻只是借助他的法力投影于此。 燃灯在抵御了将近三十个呼吸之后终于力不能支,一身法准全数溃散崩灭,真灵元神也被那金紫二色的刀光强行轰散。 此时李轩又毫不留情的以‘六合诛仙剑图’往下方一罩,将燃灯那碎散的真灵元神,全都收入到剑图之内,交由内中的剑气斩杀磨灭。 李轩本人的意念,又锁定了南极长生大帝与大司命。 佛门以弥勒为首的那些菩萨佛陀对燃灯还是留有情面,他们只是封印秦皇元封内外,并不直接对燃灯出手。 可对于南极长生大帝与大司命,就没那么客气了。 那一重重的梵门法准如山一样碾压下来,封锁着天上地下每一寸虚空,也撕扯着南极长生大帝的法准之力,让她的骨骼血肉寸寸承压。 南极长生大帝稍作尝试,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脱离凡界,就干脆拔空而起,挟带着大司命往西安城的方向逃遁。 可这同样步履艰难,寸步杀机。 李轩麾下的六极天,六神将也都同时出手,遥空以极天法准轰击,使得南极长生大帝的口中吐出血焰。 当李轩将燃灯佛的真灵法体解决,这二人也才堪堪逃出始皇陵的范围。 ‘天击地合阳阳神刀’随后以极致之速遥空追索而来,仅仅一个穿击,就将南极长生大帝的法体洞穿出两个巨大的孔洞。 不过她早已有备,身躯顺势幻化为雷霆,然后在七百步外显化出形体,全身上下竟分毫无损。 在她的足下则生出了一面阴阳太极鱼图,缓缓的循环转动,将一切加诸于其神躯之上的异力,都转化为阴阳二气。 她竟一手提着大司命,扛着这天地间诸多神佛,众多极天的遥空轰打,安然无恙的往西安城方向踏步走去。 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金紫二光穿梭斩击,也仅仅能在南极长生大帝的身体上,轰击出几道血痕。 此时李轩的法力较之大半年前又有极大精进,他们手中的双刀也换成了‘碎光’与‘光痕’,杀伤力远胜于面对勾陈大帝与鲲鹏之时。 可此时二人的刀光,竟无法伤及南极长生大帝。 这位帝君体外流转着一圈立体的太极阴阳鱼图,可以将一切外力卸除化解,比之鲲鹏大帝的‘吞纳’之能更加可怕。 两人的刀力在触及南极长生大帝的瞬间,就会被移走转化将尽七成。 尽管余下的那三成力量,仍可将其人重创,可后者掌握生死法准,须臾间就可恢复如初。 “道分阴阳,以太极二气造化万物!吾之阴阳法准,太极神躯,以守御而论仅逊圣人,帝君当中天下无双!” 南极长生大帝步履从容,神色冷漠:“这次是我小看了你们,以至败绩,可汝等能奈我何?” 她刚才拿不下李轩,可李轩也一样奈何不得她。 只要走入到西安城内,她就可借助大司命埋下的后手,安然无恙的脱离至太虚外域。 那个时候,无论是李轩,还是此地参与围杀的佛门大能,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两仪造化图?” 就在五十里外,因身份不便未能参与此战的绿绮罗,眼眸中不由透出深深的惊异与惊喜之情。 这位南极长生大帝不但将她的这具法体祭炼为‘太极神躯’,更将那‘两仪造化图’埋藏于她的法体之内。 这是南极长生大帝仿制‘太极图’而炼的强大神宝,就守御之能来说确实登峰造极。 此物在天下间所有后天炼造的神宝当中,足以列入前五,也确可护持南极长生大帝在漫天神佛,众多极天的围杀下安然脱身。 只是他们的布置远不止此—— 就在大约七个呼吸之后,那‘金阙天章’的埋藏之地忽然爆出了滔天金气,与李轩的龙气应和。 李轩暂时收起了‘天击地合阳阳神刀’,转而以自身的龙气神权,调度‘金阙天章’之力,朝着南极长生大帝遥空一指。 “天律!违背天条者,当擒拿问罪!” 南极长生大帝顿时身影一滞,她不但感觉自己的身躯四肢被一股力量束缚。就连她的所有真元法力,甚至自身的每一分血肉,都被一重重的束缚困锁。 此外那些施加于她体外,所有与束缚有关的极天之法,都力量大增。 就如伏友德驾驭的‘浑天锁’,其身具的锁铐,封印之力就被增强至接近于圣天之力。 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不由微微收缩,瞳孔深处现出了几分忌惮之意。 集合天地人三书近半本源之力的‘金阙天章’,是力量接近于‘太极图’,‘盘古幡’,更胜于三书的存在。 正是此物与‘秦皇元封’结合,让他们这些诸天帝君数千年不能入凡界一步。 幸在此时的金阙天章还未完全解封,它的力量依然有限。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笑,开始以雷霆之力将那律令的力量轰灭粉碎。 所谓‘雷霆’,不仅仅只是雷电,更是天地与人身的根本神炁,是道之化身,可斡旋造化,颠倒阴阳,变化万端,所以是道家万法之首,一切力量的至尊。 所以哪怕是圣天级的‘天律’,也难将之束缚。 南极长生大帝目测自己距离西安城只有三十余里,她估测自己的力量,足以支撑自己安然脱身。 不过就在这时候,她的面色却微微一变。 只因一只玉手,忽然就从她的胸腹部位强行插入进去。 那竟是被她提在手中的大司命,这位的眼中毫无神采,也没有任何焦距。 “天律,束缚!” 她在配合着金阙天章,以天律之力,束缚着南极长生大帝的法力,元气,法准,血肉,真灵,乃至于她的‘两仪造化图’。 “你?” 南极长生大帝不由眼仁怒睁,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司命。 她实在想不出这位金阙天宫之主有任何背叛自己,帮助李轩的理由。 可她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发白。 “太初法准?” 这分明是有人在大司命的真灵根本中动了手脚,却让大司命本人毫无所觉。 而就在这一瞬,那两道金紫光华再次袭来。 可此时南极长生大帝的太极二气却已紊乱不堪,她的躯体再次被洞穿出了两个孔洞。 可这一次,南极长生大帝却无法以雷霆与阴阳之法化解。 这金紫二光,随后又精准无比的轰开了她的眉心与后脑,重创了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 紧随其后,则是笼罩而来的‘六合诛仙剑图’,直接就将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与肉身,全数收入其中。 李轩的昊天神印与浑天镇元鼎也随后压下,将之镇压锁死。 此时他借助佛门之力,轻而易举就可将南极长生大帝击杀。 可这位帝君的肉身与真灵,李轩都有极大用处,需得在‘六合诛仙剑图’内部将之慢慢炮制。 直到此刻,大司命才恢复了几分意识。 她的面色当即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则满是迷茫疑惑的看着李轩。 “可是破敌山之战?”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南极长生大帝出手?也想不明白,李轩是如何在她元灵当中动手脚的? 大司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漠北破敌山那一战最可疑。 可大司命发现自己记忆中有大片缺失,仍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轩则唇角微扬:“待长公主殿下领受天律惩戒之后,朕再向你解释不迟。” 此时他的一身龙气勃发,再一次与‘金阙天章’遥相呼应。 李轩的眼中,则现出了无情之色:“自景泰十三年以来,长公主殿下屡次违背天章戒律,干犯天条,甚至不惜将金阙天章封印,以规避惩戒。可谓是执法犯法,倚势妄为,罪孽深重,还有何资格督察天地,监管诸神?” 天律!剥夺! 这一瞬,他直接将‘金阙天章’赋予大司命的神职与权柄,都强行剥离。 大司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无尽的痛苦之意。 “你敢?”大司命的眼仁怒睁,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李轩:“你就不惧我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李轩顿时哑然失笑:“同归于尽?大司命是指你与南极长生大帝在西安城内埋下的后手,那二十三枚寂灭神珠吧?那确可在一瞬间夷灭西安城数百万军民,还有朝廷的百万大军。并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进一步打开元封通道,让南极长生大帝的本体降临此世。” 他探手一招,将一本金光辉煌的宝册,直接从大司命的胸前招出,拿在了手里。 此物正是金阙天章的副本之一,李轩入手之刻,他就感觉自己对‘天律’与‘因果’的掌控进一步强化。 于此同时,李轩微摇着头:“可我既知此事,岂能没有安排?且朕如今何惧之有?” 拥有了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他哪怕在虚空外域,都不再畏惧任何一位帝君。 哪怕是号称攻伐无双的斗战胜佛,号称守御无双的南极长生—— ※※※※ 而此时在太虚外域,清净庄严世界。 面如满月,宝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端坐于莲台之上,情难自禁的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好一个玄黄大帝!不愧为这方天地间的最大变数,当真了得。” 在她的莲台之下,则端坐着做童子打扮的少男少女。 男的叫善财童子,传说其人是福城长者五百子之一,出生的时候种种财宝自然涌出,所以名为‘善财’。 少女则是沙竭罗龙王的公主,以龙女为号。 沙竭罗龙王出自身毒,可身毒之龙与中原之龙并非是一回事,他们名叫‘娜迦’,是一种人身蛇躯的生物,具有与龙类同等的力量。 此时龙女就心情复杂的说着:“其实刚才我等全力以赴,还是有机会的。” 那位玄黄大帝不但主持灭佛,更将整个佛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结果最后他们还是得如了这位玄黄大帝之意,让让龙女的心情憋闷难以排解。 善财童子倒是看得很开:“师妹此言差矣,那位玄黄大帝准备周全,备有重重后手。此战我们最多将之击退,却得付出太多代价,何苦来哉? 师妹你可能感觉憋屈,可我等被驱逐出身毒之土与六欲天,有家不得回,才是真正的憋屈。” 他想玄黄大帝灭佛之举,虽然是扫了诸佛与菩萨们的颜面,可就他们的根本来说,其实不但无害反而有益。 他们要的不是信徒的财货,而是信愿香火。 所以诸佛与凡世的那些比丘,其实在根本上是有冲突的,却又不得不仰赖其力。 所以这未尝不是好事—— 观世音菩萨也微笑着摇头:“我等修行之人,不可为痴嗔之念所迷,才能洞见根本。” 她的心念深处,则含着几分期待之意。 方才南极长生大帝与燃灯佛的真灵,哪怕有三成可能从凡界逃离,观世音菩都不会将年前李轩与她定下的口头约定当回事。 可今日李轩展现的手腕与力量,却让观世音看到了机会。 “何谓根本?” 善财童子嬉笑着向龙女解释:“根本就是现在佛与未来佛,都欲借这位帝君之力重归身毒,甚至是在西域之地,与那位天主抗衡。” “非也。” 观世音微摇着头:“弥勒佛洞见未来,诸佛当中与李轩合作之意最坚者就是弥勒。我等若不能从其之意,只怕我佛门分裂在即。” “未来佛?” 龙女若有所思:“可燃灯佛怎办?他三年来折损两次真灵,只怕现在的修为,会跌下佛陀位业,我等该怎么向他交代?” 就在这个时候,她望见一个浑身燃火的身影,怒气冲冲的闯入到清净庄严世界。 第八三零章 请顾全大局 当燃灯踏入清净庄严世界的时候,他的无穷怒火,让整个世界的温度都为之上升。 善财童子当即眉头紧拧,遥空往燃灯佛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此时在观世音菩萨的莲台前,观世音的几位弟子也无不向燃灯方向怒目以视。 在庄严世界中央的湖泊内,更有几只巨大的金鳌从湖面之下显出身影。 “让他进来吧。”观世音微微一叹,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摆。 她不但令整个小世界的温度恢复了正常,也在顷刻间平息了除燃灯之外所有人的敌意与怒火。 而就在须臾之后,燃灯佛来到了观世音的座前。。 “你们这是意欲何为?” 燃灯佛的面色冷冽似冰,可周身的气息却酷烈如焰:“你们这是打算将我燃灯排除于佛门之外?甚或是将我当成礼物奉上,讨好那个凡界竖子是吗?要不要我直接坐化于此,成全了你们?所谓的同门情谊,在你等的眼中就譬如浮云!” 观世音则神色从容的回以一声轻笑:“师叔何需如此恼怒?昔日释迦牟尼佛座前法会,吾欲证得正法明如来,普光功德山王佛位,当时师叔有一言教我,说我在佛门资历未深,也未能使信徒得脱三灾四难,离三毒,应二求,如何就能心安理得,成就佛位?势必得教化众生无穷无量,培育三千菩萨摩诃萨,方能得成就佛果。” 燃灯佛的面色顿时为之一僵,气焰大减。 他知道观世音这是用言语挤兑,这同门情谊,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又如何能怨观世音? 那时他认为观世音如证‘正法明如来’佛位,势必得将他挤出过去佛位,所以极力阻挠。 自从失去身毒之后,佛门的力量大衰,哪里还能支撑那么多的佛? “大约半年之前,李轩亲自造访我的佛刹,与我降临的法体密议。说是大晋由其执政,那么至多十年之内,大晋人口就将激增七成。 此外在一年之后,大晋就将用兵海外,横扫秦皇元封范围内所有地域。他会驱逐当地所有邪神外教,将那些肥沃之土,海外之民,交由我佛道二门共享。” 观世音继续笑望燃灯:“这样的话,他不但对我说过,文殊,普贤、地藏,斗战胜佛,弥勒佛等等也都有听闻。而就在四个月前,莲花生大士请示释迦牟尼,欲为李轩请下‘帝如来’佛号,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当时您也一力否决。” 燃灯佛心绪冰凉,浑身发寒。 李轩与这些佛门巨擘密议的这些内容,他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听闻。 这说明他现在的处境极端危险,甚至是被观世音与弥勒佛为首的整个中土佛门排斥在外。 至于莲花生大士,那是藏传密宗之祖,也早该证道佛位了。 其人的言语意见,在佛门当中举足轻重。 四个月前,这位也确曾为李轩请封佛号。 莲花生大士的意思是李轩在大晋的声望高隆,且随着中土粮产大增,各种有益民生的善法施行,这位在民间的声誉只会日盛一日。 这哪里是什么佛敌?分明就是佛门降于人世,拯救万民苦难的‘帝如来’—— 燃灯佛当时也在场,直接率同诸多身毒之佛厉声驳斥。 可此时当他再次回思情景,发现那时的释迦牟尼态度颇为可疑。 这位佛家之首全程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最后也没有完全否决莲花生大士之请,只说是容后再议。 那些中土之佛的神态,对此也多是沉寂不言。 “这位玄黄大帝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中土太挤,香火有限,所以内争不绝。可如我等能够同心向外,未必就不能在海外与太虚诸天,争得足够的立足之地。 我昔日就曾劝过你等,与其在中原之地与道门纠缠,倒不如分些力气在南洋。” 观世音面色凝肃的看着燃灯佛,眼中则闪现异泽:“昔日我佛门因种种因由不得其变,可而今那位汾阳王的手段,师叔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凡世朝廷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且船坚炮利,足以为我佛门护法。” 燃灯不由一声怒哼:“那么凡界佛难,诸比丘的灾劫,就被你们置于不顾了?” “师叔您痴妄了,凡界佛门藏污纳垢者众,诸比丘多奉私意而行,已经忘却我佛教诲。所以成道于亿万劫之前的‘帝如来’真灵降世,奉佛陀法旨清洗之。凡界比丘因此受难,是因果所致,是他们修行的一部分。” 观世音微摇着头:“我等佛门宗旨在于度化万生,脱离无边苦海。吾等也能由此得无量福,灭无量罪,师叔何必为些许闲气,忘了我佛的根本宗旨?” 此时她笑望燃灯,一身佛力光明辉煌,无边无量。 “昔日师叔与我说,当今佛门窘迫艰难,让我为大局稍加忍耐。那么现在,观世音也请师叔顾全我佛门大局,忍耐一二。” 燃灯见得此景,顿觉无穷的寒意,在他的心底内滋生增长蔓延。 他紧咬牙根:“释迦牟尼他真准备冒我佛门之大不韪,准备允莲花生大士之请?” 什么‘帝如来’,什么成道于亿万劫之前,简直荒唐! 观世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音一转:“据我所知,斗战胜佛与弥勒佛对汾阳王其人都深为赞赏。他们两位的性情,师叔您也是知道的。 大日如来数日之前与我议论此事,说汾阳王真乃奇人,他又笑指西南,说天南西北之地,不知能证就多少佛之果位。” 燃灯则是哑然无声,他听出了观世音的言下之意。 形势如此,释迦牟尼佛已不得不允。 斗战胜佛心性桀骜不逊,绝不会顾念什么同门之情。 至于那弥勒佛,为了他的‘未来’,就更没有这顾忌。 那位平时笑眯眯的弥勒佛为创大乘佛门,已不知毁了多少佛与菩萨的修行。 所以今日之战,那个凡界竖子早就立于不败之地? ※※※※ 于此同时,在西安城内。 沂王虞见深已经瘫坐于自己的王座之上,他双眼无神,面容则呆愣僵滞的将一杯杯美酒灌入自己的嘴里。 可此时的虞见深根本就不知酒味如何,他嘴里只有无尽的辛辣与苦涩。 当大司命率同诸佛前往始皇陵,西安城的防御就土崩瓦解。 朝廷一方猛然加强攻势,势如破竹的攻入城内。 而此时曾助沂王军坚守西安数年的众多罗汉,诸天菩萨,却都沉寂无声,不见踪影。 沂王虞见深不清楚始皇陵那边究竟发生何事,也不明白佛门为何突然背离,却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早早就放弃了指挥,直接返回到了秦王府,等待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到来。 轰! 随着这一声震响,那大门蓦然炸为寸寸碎片,粉碎开来。 随后一位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一袭红罗长裙的身影从门外走入进来。 她驾驭着八条金龙,身后则环绕着阴阳二气,所过之处,所有王府护卫都被扫荡震飞。 “红裳?” 沂王虞见深看了这女子一眼,然后一声苦笑:“皇妹好狠辣的心肠,这是要永绝后患吗?” 此时以少傅于杰为首的那些晋军名臣重将,他们任何一人出现于此,虞见深都有一线生机。 这些大晋名臣重将受礼教束缚,不会轻易沾染大晋宗室血脉。 这对他们的前程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可唯独虞红裳却无此顾忌,这位不远万里亲自赶至此地,也不可能是为与他闲话叙旧。 虞红裳望着王座之上,那一脸颓废与绝望的沂王虞见深,神色一时复杂难言。 她思及过往的兄妹之情,眼中现出了几分不忍之意。 可于此同时,她也忆起父亲与弟弟的身影。 虞红裳心中的杀意非但未曾消散,反倒更加的坚定。 她的弟弟虞见济,至今仍未聚集真灵,躺在床上晕迷不醒,如活死人一般。 而她的父皇景泰帝,算是被沂王虞见深父子联手,逼杀于乾清殿前。 此仇此恨,她岂能不报? 虞见深一声哂笑:“其实无需如此,如今的天下人心都在你与李轩,而大晋‘维新帝’的法统,自然也稳固不摇。本王也本就没打算活下去,所以今日之后,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儿子的皇位。” 虞红裳则背负着手,淡然以对:“可如不能亲眼见皇兄亡故,我终究是难以安心。不过放心,皇兄你的家小都可保全,于凤阳圈禁两代之后即可恢复自由之身。” 昔日太宗靖难,南京皇宫一场大火,使得建灵帝生死不明。 所以至今都有人借助建灵帝的名义祸乱天下,使的江南屡生变乱。 如果虞见深不能真正‘死’去,那么此人迟早还会成为大晋的祸患。 虞见深听了这句,不由感慨莫名:“皇妹果然变了,让我感觉陌生。不过也好,似你这样,才能驾驭住这大晋三万里疆土。” 随后他又凝视着虞红裳:“本王今日自当了断,无需脏了皇妹之手。不过有一事,我一直都很好奇,想向皇妹求证。传闻当今天子虞祐巃,是你与汾阳王之子,此言可真?” “是又如何?” 虞红裳袍袖微摆,势如山岳般的凌压于此。她身后的八条金龙更怒声咆哮,威武霸道到无以复加,浩大磅礴的神念,将这附近几乎所有活人都压制到跪伏于地。 “他是我与李轩的孩子,难道无此资格?” “还真是~” 虞见深一阵愣神,然后失声一笑,将身前的一杯琥珀色液体猛地饮入喉中。 “皇妹监国五年,天下民安物阜,尧雨舜风。汾阳王执掌朝纲,扫荡四夷,东风入律,天下太平。你们的孩子,自然是有这资格的。不过皇妹这次真不该来——” “哦?皇兄难道还有后手隐伏?” 虞红裳的神色却微微一松,她知道虞见深已经喝下了毒酒,生机正在消逝。 她虽是决意已定,这次必欲取沂王虞见深的性命,可虞红裳其实不希望亲手沾染亲人之血。 “在西安城埋下后手的不是我,而是大司命。” 沂王虞见深摇着头:“这女人其实挺疯狂的,她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整个西安城内,有她埋下的二十三枚寂灭神珠,足以将此城几百万百姓合同朝廷百万大军都全数荡平。” 虞红裳此时却将虞见深置之不理,转头回望那王座之侧的另一人。 那人一袭青衫,脸上带着铁质面具,眼神则晦涩无比,此时也正从容不迫的品尝着一杯琥珀色的酒。 虞红裳上下审视了此人一眼:“李轩说你是司马天元,昔日司马天元被押至京城,在审理完毕之后于秋后问斩。可数年前李轩入京,朝廷因他之故清查大理寺,发现司马天元很可能已被人掉换,其人下落不明。” 那铁面人苦笑了一声,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那面貌果真与司马天元一般无二。 “汾阳王天资卓绝,谋算深远。我穷尽智慧,竟都不能伤其一毫一发。” 司马天元叹息的同时,将一张图纸放在自己身前:“大司命那二十三枚寂灭神珠的方位都在图上,我不能将之直接除去,只能用你们给予的法器将之暂时镇压。你们需尽快将之寻到,才能真正免除此灾。” 此时的他,赫然已是七窍溢血。 虞红裳则神色默默的抬手一拂,将一枚金黄色圣旨送到了司马天元的身前。 “这是李轩答应你的条件,至多三日之后,就将颁行天下。他还有一言转告于你,其实哪怕没有今日之事,李轩也准备免除他们的贱民身份。于儒家而言,贱籍本就不该存世。” 司马天元展开卷轴,发现这是一份已经票拟批红的圣旨。 大概的意思是为方孝孺一家平反,同时免除天下间所有贱籍。 虞红裳则继续说着:“李轩还说,他会在辽东与蓬莱给他们授田,只要人愿意过去安家,就可得授田亩六十。” 可此时的司马天元虽然唇角含笑,却已再没了声息。 沂王虞见深则是嘿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七窍当中更是鲜血横溢。 第八三一章 绿绮罗的身份 西安城内尘埃落定的半日之后,李轩正在骊山之上,凝神感应着自己手中的《金阙天章》正本。 这件神宝的能力有两种,第一个是‘封神’,不过这并非是法准之力。 《金阙天章》可以册封六十到八十人的肉身神,在秦皇元封的内部活动。 为他们提供神力的则是身融‘元封’的三皇五帝,先秦之前的人皇圣君。 此物结合玄黄天庭的那座‘天刑台’使用,则别有奇效,可以在册封神灵时大幅度节省神力。 上古时代的打神鞭,封神台,封神榜,彼此间本就有着紧密联系。 二就是法准了,《金阙天章》是天地人三书与打神鞭的结合体,它具备的法准力量异常强大,一为‘法令’,二为‘惩戒’。 虽是两种不同的法准,可在实际使用的时候,却是彼此联系,结合一体。。 它们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只要是书写在《金阙天章》上的法令,都可按照法令规定的刑律加以惩戒。 至于惩戒力度的强弱,则与书写法令的人息息相关。 比如目前《金阙天章》上的诸多‘天条法令’,都是由始皇合同三皇五帝联手拟定。 所以它们的惩戒之力,极端时甚至可直接达到‘神天’之境。 所以哪怕是神天境的几位帝君佛陀,都对此物忌惮三分,万年中都不敢将真灵降临凡界。 上面还有一些大司命与少司命制定的一些‘天条法令’,可与其相应的惩戒之力,就只能达至小天位的层级。 这并非是因大小司命的力量弱小,而是天条法令的来源只能是‘龙气’与‘威权’。 大小司命之所以能勉力为之,还是依靠她们曾经身为大秦公主的身份,以及二人身为大小司命的权柄与力量。 可此物在李轩的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轩作为凡界朝廷认可的‘玄黄大帝’,控御了凡界之内所有仙神的存在,他能够借助此物制定出‘圣天’层次的法令条文。 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李轩如果一直维持这些法令天条的存在,就需持续损耗大量的气血与神力。 可在李轩看来,‘法令’与‘惩戒’的强大,完全不逊于他的‘真理’法准。 这本金阙天章,也是凌驾于昊天神印之上的豪横助力。 至于‘千秋笔’就很简单了,它的力量是极天层次的法准‘因果’,可以通过书写的方式操纵因果之力。 这能力看似很强大,可对使用者的要求却很高。 如果使用者的力量定不住‘果’,那就无法生成‘因’,甚至会遭遇反噬。 此物与金阙天章一入手,李轩就发觉自己的一身龙气蓬勃壮大,势增三分! 不是只有军队与财力可以增加人的权与势,强大的神宝一样可以。 李轩喜不自胜,拥有《昊天神印》,《金阙天章》,《周天星斗大阵》与《千秋笔》之后的他,才算是凑齐了天帝套装,能够做到真正的‘口含天宪’。 李轩在体会感应完这一切之后,就笑眯眯的抬头,看向了对面正在瞪视自己的少司命源太微。 “公主殿下别这么看着我,李某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无可奈何。此二物在我之手,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效用,维护元封。” 李轩感觉对面源太微的视线还是如刀子一样,就知单纯的天下大义,拿不住这女人。 于是他又神色一肃,语声一转:“公主放心,待到天下安宁,公主还清欠债之日,李某一定会将这两件神宝归还给金阙天宫,绝不食言。” 还是不可能还的,他知道源太微最近手里正积了一批丝绸,价值大概在七千万银元左右。 这位大概是想着囤积居奇,靠丝绸赚上一笔。 可这位却不知这两年因江南粮产量大增,许多人家将临山的下田都改种桑树,神农院也优选了蚕种加以培育,使得蚕丝的长度与质量都有极大增长。 预计今年的丝绸价格,会出现极大的下滑。 昔日清末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毁于丝绸生意,看来源太微也要布其后尘—— 总而言之,源太微今年的债务估计会膨胀到五万万。 “此外还有一事。”李轩的神色凝肃:“秦皇元封此前一直乏人维护,我的汾阳王府与你联手,也只能堪堪维持局面。可接下来这几年,我得专注于太虚外域,余力有限。 所以还请公主殿下尽早寻觅三到四十名合适的天位,由我册封肉身神,用于补充金阙天宫的人力之缺。此外三垣四象这七宫宫主,也得尽快补齐。” 源太微就不禁神色凝然的微一颔首:“我明白,此事我会尽快着手。” 她想这位汾阳王,果然是深明大义,重义守诺。 源太微最近也确实为人手短缺而困扰,秦皇元封内活动的天位修士越多,秦皇元封崩溃的速度也就越快。 可他们始终都拿不出足够多的人力,追剿那些不受控制的天位。 她却不知远处的李乐兴与罗烟,正以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初代诚意伯心想怪不得自家这个后人能够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 这些肉身神是由李轩册封,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也是操于其手,最终这些人会效忠于谁呢? 金阙北宫的肉身神增加到五十人左右,那么他们的财政开支也将翻倍吧?金阙北宫想要还清欠债何其困难? 而秦皇元封的维系,对于李轩来说,是有极大好处的。 时间越久,玄黄天庭的根基也就越深厚。 这家伙明明便宜占尽,还让对方感激涕零。 此时源太微又看着李轩身后的剑图,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是为了大司命?”李轩察言观色,顿知究竟,他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放心,我不会取她性命。此女近年虽然作恶多端,可她到底有守护凡界万年之功。本王会按照金阙天章的天律条文将之封印,直到她偿清罪孽。” 关键是他还没法将之杀死,此女是秦皇元封的基点之一。 不过大司命违背金阙天章的天律众多,真要按照天律来办,此女哪怕被封印万年,都未必能偿清罪孽。 此女没有金阙天章的神力支持,最多只有七百载岁寿。 除非未来某日,李轩手中的金阙天章被他人夺取,否则大司命是没法活着脱离封印了。 源太微神色一松,心想只要不是直接死去就好。 她想起那些惨死于大司命手中的同僚,她面色清冷:“陛下无需与她客气,规矩该怎样就怎样。” 李轩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这话也就只能听一听。 他随后就挪移脚步,来到了数里之外绿绮罗的身侧:“有了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我的天庭就已能初步镇压气运。怎么?你还想得陇望蜀?” 绿绮罗原本正凝神看着始皇陵,她闻言回道:“昊天神印至少三成的残片,一定就在始皇手中。以这位的性情,一定会将之加以祭炼强化,融入更多的天材地宝,使之神通更胜于前。 此外‘禹王九鼎’与昊天仿造的‘山河社稷图’也封印于内。里面更聚集天下灵珍,九州之财,还有不知道多少万套‘大秦黑甲’,这些东西,才能真正镇压住天庭的气运。” 就更不用说那至少二百万的兵马俑。 “——昔日始皇被几位圣人重创,寿元几乎消耗殆尽,于是在始皇陵内布下‘正反周天归元大阵’,试图借助泰山大帝的神力逆转生死,登临黑帝之位。 统率此地二百万大秦甲士讨伐诸天,成就四代天庭,可惜诸天帝君都极力阻挠,让他功败垂成。最终他的大秦江山,以及针对黑帝的所有布置都便宜了刘季。” 绿绮罗目显异泽的看着李轩:“所以这始皇陵内的始皇遗宝,是真正的天帝之资!此外还有圣人的奥秘,可能也蕴藏其中。一旦你得到始皇陵,那么圣人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而如今始皇陵的钥匙,都已掌握在李轩的手中。 《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是关键,而斩仙令与诛神令也不可或缺。 还有始皇的血脉大司命—— 这始皇陵中的财富与宝物,李轩已触手可及。 “可现在时机未至。”李轩的神色却是反应平淡,不以为意:“此处且再等一等,你我如没有神天之力,擅启此地之封,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随后他又微一拂袖,在虚空中撕开一个裂口。 “先处理那位南极长生大帝再说吧,你现在的躯体更紧要些。” 绿绮罗知道李轩是对的,她稍稍遗憾的看了始皇陵一眼,随后就跟着李轩一起,踏入到裂隙之内。 随后他们的眼前光影变化,二人来到了一座有着重重神力封禁的牢狱。 这里正是玄黄天庭的‘天牢’,李轩一年前花了极大代价才修成,专用于镇压一些比较棘手的大妖巨孽。 这里的面积极小,只有七个牢房,却消耗了李轩三千万银元的财力。 而此时这牢房之内,已经有了三个客人。 一位是勾陈大帝真灵,一位则是大司命,最后一位正是南极长生大帝。 三人都被一重重的锁链困锁封禁着,不过只有勾陈大帝的真灵是苏醒状态。 他看着南极,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而监牢的正中央处,监刑神将伏友德正闭目盘坐。 旁边则是罗烟,她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枚剑形令牌。 那是大司命的‘诛神令’。 李轩很早之前就从大司命手中缴获了这枚‘诛神令’,可此物是始皇以打神鞭的残片,结合数件先天奇珍炼制,是《金阙天章》的附属品。 没有《金阙天章》与相应的神位,他拿着这东西也没用。 直到李轩得到《金阙天章》,就直接将大司命的神职剥夺,连同‘诛神令’一起交给了罗烟。 这不但能使罗烟拥有强大的‘诛杀’法准,且能借金阙天章之力,惩戒天地间的诸神。 除此之外,罗烟还能在李轩的帮助下,调用周天星斗大阵的力量。 而她选择的星宫是‘荧惑’,是大日星宫与朱雀之下,另一个能将阳炎之力发挥到极致的强大星宫。 “你们来得正好,她一直在挣扎。你二人再不来,她就得脱困了。” 罗烟斜目看了李轩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于‘诛神令’。 她很喜欢这东西,从入手之刻开始,就在全力将之炼化。 李轩也把目光,放在了南极长生大帝的身上。 后者虽然被天牢的法阵镇压,又被罗烟的法准封禁,可这位帝君确实离脱身不远。 这不是因南极的力量比勾陈更强大,而是勾陈大帝只余真灵,南极长生大帝却有着完整的肉身。这也使得这位南极大帝的实力,处于完整状态。 李轩毫不客气,直接打开了金阙天章,以千秋笔在其上书写一条全新法令。 “天牢之内,南极长生大帝灵肉不得合一!” 此时十二条紫金龙气在他身周显形,这些龙气的末端,则汇于千秋笔的笔尖处。 当这法令一成,南极长生大帝的面上就流露出惊怒之色。 她的真灵与肉身,正被那强大的法令与惩戒之力撕扯脱离。 这位先是怒目凝视李轩,随后又注意到了李轩身边的绿绮罗,随后就瞳孔剧烈收缩。 “你是,燧人绮罗?” 她的眼神茫然困惑中又透出了几分了然:“原来是你!” “也是燧人氏之女,伏羲女娲同父异母的妹妹,十二祖巫中的‘弇兹’,昊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九天玄女娘娘!” 勾陈大帝则神色冷冽的看着绿绮罗:“得知这位身份之后,我也震撼不已,不知这位究竟是何时重聚真灵,复生于人世的?” 绿绮罗却不做理睬,就在南极长生大帝的血肉与真灵完全分割脱离之后。 她的真灵也离开了之前依附的机械神将之躯,遁入南极长生大帝的躯体之内。 李轩又在金阙天章的书页上,写下了又一条法令。 “燧人绮罗与‘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灵肉合一,为‘九天七窍应元雷躯’之主宰,不可分离!” 昔日闻仲入三代天庭时受封的神职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而非帝君之尊。 此人最初的神躯,也是燧人绮罗亲手以‘五色神泥’与‘九天雷石’炼制而成。 之后闻仲恢复肉身,证位南极长生大帝,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就一直作为她的分神化体存在。 可相应的,燧人绮罗也对这具神躯了如指掌,有着极大的契合度。 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却气息阴冷,看着李轩:“你可知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造无边大恶?” 第八三二章 怎么不去抢 “何为大祸?” 李轩微微一笑,含着几分好奇的朝南极长生大帝一抱拳:“在下愿闻其详?” 南极长生大帝眼神森冷,看着正在炼化掌握‘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的绿绮罗。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无非是想要助你成就四代天帝,然后如同昊天那样讨伐圣人。可你们此举,只会给这凡界带来灭世浩劫。”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问道:“我听说几位圣人正在苏醒,当他们苏醒时,天下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且佛门那边,也有‘成、住、坏、空’一劫循环之说。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一元复始’应当是将一切推倒重来的意思对吧?” 既然这‘一元复始’就是灭世之灾,这天地间注定要崩灭。那他们的作为,何谈无边大恶? “的确如此。”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哼:“可这一元复始之期,怎么都得等到千载之后,你与绿绮罗的种种所为,只会让他们加速苏醒。。 几位圣人绝不会坐视这天地间,有另一个‘昊天’,另一个‘始皇’出现。一旦他们苏醒,这天地间又将是一场神天大战。昊天与始皇联手伐圣,毁了三十三天境,如今你们要连这凡界苍生也一并毁去吗?” 远处的勾陈大帝听了之后,就不禁‘嗤’的笑出了声,不屑一顾:“所以你闻仲就宁愿做圣人的一条走狗?真等到千年之后,几位圣人伤势痊愈,那么一切都迟了。” 南极长生大帝的面上泛起潮红,冷冷的看着他:“说来你的兄长也在图谋天帝之尊!可以他的能耐,手段与性情,当个辅君倒是称职,想要证位天帝,与圣人抗衡,简直痴人做梦,劝你们早点死了这份心。他如敢妄称天帝,我必伐之!” 勾陈大帝却下巴微扬:“我兄长能不能行,不是你闻仲说了就能算。至少这太虚诸域,也只有我家兄长有这样的勇气,有这份担当。 不似你等,在那些圣人座前奴颜婢膝,似如豕狗。是想着待一元复始之期到来,圣人可以开恩,在这天地之间给你们一席之地?” 李轩在旁兴致勃勃的听着,不过遗憾的是,这两人虽然都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接下来却未能如他期盼的那样吵起来。 二人说了几句之后斜睨了李轩一眼,就各自闭嘴不言。 李轩只能再次开口询问:“南极帝君言辞当中倒甚是顾念天下苍生,可你难道不知秦皇元封如果损毁,这凡界势必仙魔横行,魔灾频发?” 南极长生大帝则冷然以对:“秦皇元封虽然护佑了凡人,可也限制了我等。我想要破开元封,一是为寻觅成圣超脱之机,二是为你这个天地间的变数。等到一切了结,我闻仲自然会想办法修复元封,还凡人一个清净。” “原来如此。” 李轩不知她所言真假,只能姑且信之。 其实这位到底怎么想的,也无关紧要就是了。 他随后将一张符纸,放在了南极长生大帝的面前。 这位帝君的眼中,恰时现出了狐疑之意。 李轩则笑盈盈的说道:“还请帝君写一封书信给你的本体,李某想要用这缕真灵,从她手中求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帝君在三代天庭执掌雷部,之后又掌控‘南极增广天’长达万年,想必是不缺这东西吧?” “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南极长生大帝的脸上顿时现出一层青气,眼里顿时现出了怒意:“李轩你怎么不去抢?”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混元五行之气是什么?这都足以蕴育一件先天神宝! 李轩就摸了摸下巴:“帝君此言却让我疑惑了,难道我现在不是在抢?如果帝君拿不出来,那么李某就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另做打算了。” 南极长生大帝顿时气息一滞,哑然无声。 勾陈大帝则哈哈大笑,落井下石:“你不如把她的真灵交给我,我保准一年之内,将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奉上。” 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不由微微一凝,斜目看着勾陈:“我降临凡世之前,听说你们兄弟正在四处搜寻先天奇珍,要打造后天神宝级的阴阳双剑,这是你勾陈的赎金? 你们兄弟都已经穷成那副模样,连讨伐真武的经费都凑不出来,还有资财来换我的真灵?说起来,这阴阳双剑我也能揍得出来,它们的品质一定能更胜一筹。” 勾陈的脸当即微微一黑,他转过头,再懒得搭理南极。 南极长生大帝不为已甚,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大哥不笑二哥。 她很干脆的拿起了符纸书信,以雷霆为笔在上面疾速书写。 就她本意,是绝不愿被李轩这么敲诈勒索。 可问题是她现在确实被这个家伙拿住了软肋。 天地间的变局在即,南极长生大帝实不愿在这个时候,折损自身三成力量。 “还有一事。”李轩又笑眯眯的说着:“我希望接下来的半年内,从帝君手中出售的粮食,不得低于一百五十银元一石,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双份的生意份额你二我六,剩余两成给金阙天宫。” 一旁的勾陈大帝听了之后,顿时怒火攻心:“一百五十银元?你们怎么不去抢?” 这粮价居然就直接翻了两倍! 南极长生大帝则稍稍迟疑,然后就点了点头:“可!” ——这正合她意! 虽然生意的份额少了,可粮价增长两倍之后,她的南极增广天只会赚更多。 也就在这时,绿绮罗的周身上,忽然爆出了无数紫雷。 当李轩侧目望过去,就只见绿绮罗一个探手,竟从她原本的躯体中,抽出了无数的太初剑炁,最终凝聚成一把深绿色的长剑。 “如何?”李轩的眼中现着期待之色:“你现在能有全盛时多少力量?” “七成!” 绿绮罗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九天七窍应元雷躯内部的九天雷石,足以提供半步圣天之力。等到我将这些‘太初剑炁’祭炼成器,哪怕遇到这两位的本体,我也能抗衡三五个时辰。” 勾陈与南极听了之后,都是面色清冷,不置一词。 全盛时期的九天玄女,实力本就不逊于六御。 而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不但身具强大的雷霆法准,其防御能力也相当于‘九转金身’中的第七转。 李轩则是微微一喜,他现在愁的就是身边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助力。 此时绿绮罗抬手一招,将一面太极图从体内招出:“这是南极带入凡界的两仪造化图,陛下你准备如何处置?” 她刚才炼化肉身时,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镇压这张宝图上了。 李轩则微微扬眉,陷入凝思。 理论来说,此物交给虞红裳,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 不过虞红裳需要时时刻刻坐镇京城,出战的机会其实不多。 而他现在的每一分力量,都必须用于刀口。 就在他沉思之际,绿绮罗又迟疑着开口:“说来此物的主材,是以天地胎膜与九天息壤祭炼而成,所以是能融入你那剑图内的,不过过程比较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炼化,期间你的剑图可能无法使用。 且两仪造化图中,九天息壤象征阴与地,天地胎膜则象征阳与天,你如果要将之融入剑图,那么为了维持阴阳平衡,你势必还得投入其它的神物不可。” 李轩听到这句,不禁神色微动。 与九天息壤,天地胎膜同等的神物,他手里还是有一件的。 其实他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要来的混元五行之气也可衍化,可此物他另有用处。 也就在这时,虞红裳的身影出现在天牢门外。 她首先注目的是绿绮罗与南极,眼中现着几分好奇:“南极帝君的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绿前辈已炼化妥当了?” “绮罗她已将这神躯炼化。” 李轩略觉奇怪,心想虞红裳为何会来他的天牢?西安城那边明明还有无数的事务需要收尾。 他随后就注意到虞红裳手中,一团五色宝光。 “红裳,你手中拿得是什么东西?” “八宝功德泥!” 虞红裳神色古怪的扬了扬手中之物:“就在方才,观世音真灵降世,与我见了一面。她代表佛门赠了我一件神宝,还有这东西,她说你可能用得上。 说这区区薄礼,算是之前佛门与你一应过节的赔罪。我寻思你日后确需借重佛门之力,就擅作主张收起了。” 李轩闻言,就不禁与绿绮罗互视了一眼。 李轩心想这佛门不但上道,还很聪明,居然知道从虞红裳这边下手。 绿绮罗则是一声轻叹:“不愧是慈航道人——” ※※※※ 战后的西安城满目疮痍,整座城内几乎没有完好的建筑。 在佛门沉寂之后,沂王虞见深虽然放弃了抵抗,可这位的党羽却不甘降服,他们在最后的时刻里如同困兽,极端疯狂。 在朝廷大军狂猛如潮的攻势下,这些人虽是一一受戮。可整个西安城却都被双方打烂,西安城内的粮仓也都被烧毁。 这使得城里将近六百万降服的军民都无家可归,且饥寒交迫,嗷嗷待哺。 虞红裳与李轩却都在次日离开,把西安城的烂摊子丢给了于杰。 二人倒不是单纯的甩锅,就李轩本人之意,其实是想亲自处置西安六百万军民。 他准备以发配之名,将其中的一大半迁至辽东授田,使得陕西之地能够休养生息。 可此时他二人确有一些更迫在眉睫的要务需要离开。 虞红裳对祐巃还是放心不下,哪怕她这次是请了李轩的母亲刘氏入宫照拂。 李轩则必须前往南直隶坐镇,他的三项税制改革在半个月前,于南北直隶两地正式推行。 其中的北直隶还好,李轩在河北当地声望崇高。 不但河北的众多卫所都是李轩的拥趸,各地的百姓也对汾阳王深深敬服。 只要是汾阳王推行之政,北直隶百姓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何况这所谓的摊丁入亩,就是把丁税纳入田地,无地之民就可免税,这一看就是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 在大晋开国以来,官员绅衿利用优免特权隐漏人丁,奸猾之徒又托为客籍以为规避,下户穷民置数十亩之地,从实开报,反蒙升户,被加派丁银,这已是国朝第一大弊了。 所以整个河北地域,都为此欢欣鼓舞。 不过李轩施行‘摊丁入亩’之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滋生人口,使官府放松对户籍的控制,让百姓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力。 据李轩所知,清朝的人口爆炸一方面是土豆与红薯这些高产作物的出现,另一方面就在于免除丁银。 百姓不用承担丁银的压力,就乐于生孩子了。许多不在户籍的隐户,也不需要再藏于乡间。 李轩预计大晋的总人口,绝不下于一亿五千万,只是许多人不在户籍而已。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与田地累进税制,就更与寻常百姓无关。 从此所以官绅都将失去免税资格,土地多了还必须交更多的税,为此北直隶人人拍手称快。 一应官绅自然是不满的,可在天子脚下,京城周边,没有人敢于直接对抗。 虽然税制改革的过程中存在种种情弊,比如隐瞒田亩,又比如当地官府民众联手隐瞒人丁等等,可大体还是顺畅的。 唯独南直隶,官绅的力量额外的强大,又借助各地书院操持舆论。 虽然李轩已经预做准备,整个南直隶的中上层,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干员。可在税制改革时,还是出现了各种状况。 甚至有人冲击官府,使得当地官员不得不狼狈逃离。 不过随着李轩亲自赶至,又明令当地卫所诸部以勾结沂王谋反之名,直接将十几家反抗最激烈的官绅抄灭满门,整个南直隶范围都平静了下来。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轩的心狠手辣名闻天下,又有五百万把长刀在手。 此时如襄王,沂王等等都已身亡,世间还有何人敢正撄其锋? 李轩之后又整顿书院,召集南直隶众多名儒,一应有功名的书生,在南京国子监作‘义利之辨’。 他是以敌之矛,攻敌之盾,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董子也说‘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 你们这些地方官绅为银钱侵占田亩,冲击官府,这是什么道理?是否符合圣人之教? 此时他儒学造诣已深,舌战群儒,竟使南直隶群儒都无言以对。 而此时整个大晋几乎无人注意,朝廷在四月初下达的一封诏书,招天下德行深厚的僧人入京,辅助朝廷重整佛门典籍。 于此同时,朝廷还组织了三个千人僧团,奔往南洋。 当这诏书一下,天下间那些一直惴惴不安的僧人们顿时奔走相告,欣喜若狂,这意味着维新二年以来持续了整整两年时间的佛难,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第八三三章 帝如来 北直隶,河间城外,一辆四轮马车在官道之旁缓缓停下。 随后当朝太傅陈循穿着一袭白布长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眼前这条宽约四丈,由柏油,水泥与碎石铺就的笔直大道,还有那些不断来回穿梭的四轮马车深深吸引。 维新初年,朝廷重整与车辇有关的礼法,明令民间亦可使用四轮之车。 于是这种装有轴承与减震装置,原本只能用于军中的四轮马车,在民间迅速的传播推广,成为朝廷士绅,民间富商们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这种造价低廉的四轮马车,很快就通行于各地的大街小巷,乡间田野。 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大富之家,也难以忍受马拖飞车的巨大消耗,平时更多使用四轮马车来代步。 不过这种四轮马车更多的还是用于运输,它们的承载能力是双轮马车的十倍。。 于此同时,适宜于四轮马车奔驰的各地官道也得到了重视。 各地的士绅商人对官府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要求官府拿出钱财修缮道路,甚至是捐款筹钱。 而陈循眼前这条由河间直到保定,并连接京城的官道,就是大半年前由地方官府筹集款项,朝廷再给予一半资金补贴修筑成的道路。 为此通州还用粮食与银钱雇佣了九千只力大无穷的太行妖类,帮助他们筑路。 ——至于它的效果,陈偱已经体会到了。 在汾阳王制定的‘交通规则’作用下,马车一路行走如风驰电掣,不逊于他以往使用的飞车多少。 虽然奔驰途中略显颠簸,可那些悬于空中上下抖动的飞车,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老爷!” 此时从车辕处跳下了一位年过半百,胡须花白,身体却很健壮的老人。 他把手笼在了袖中,走到太傅陈循的身后:“今日天色已晚,可能夜间会有大雪,我们可需在城外找个客栈落脚?” 他眼前这位乃因母丧辞官致仕,辞去首辅之位的。 可这位依然是朝廷的太傅之尊,是当朝三公之一,地位仅逊于太师汾阳王。 所以理论来说,这位归家荣养的途中,不但各地驿站需要按照仅次于郡王的标准接待,各地的官员还得至城门迎奉。 可陈循一方面不喜当今官场迎来送往的风气;一方面则是有心在归乡的沿途中,看一看各地民风,所以不愿惊动地方官府,沿途都是过驿站而不入。 陈循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此时天边处已经阴云密布了,周围则刮着抽屉风,有一阵没一阵的。 陈循在bj城住了几十年,知道这是大雪的征兆。 朝廷今年在北方修建的官路无不平坦之至,那柏油与水泥简直神奇。 所以哪怕是在夜间,这由bj城直达扬州的官道也都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可如果是要下雪,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道路结冰路滑,随时都有翻车,甚至是撞车的危险。 不过朝廷在汾阳王一力主张下设立护路司,聘请了大量的术师与妖兽,还有大量从漕运那边分流过来的漕兵,以官道通行的税费加以供养。 等到雪停之后最多两个时辰,这官道就可恢复正常通行。 以前陈循担忧护路司与官道收通行费,会出现扰民害民,与民争利,甚至是压榨百姓的现象,所以立场较为保守。 可此时他从bj出发一路行来,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虽然这护路司情弊是有的,可瑕不掩瑜。 沿途当中,他看到许多超重的马车,不但危险,还让沿途道路承担了巨大压力。 如果道路无人养护,无人看管,这官道只怕没几年就得废掉。 他想即便护路司上下腐化、营私舞弊,为祸也相对较小。商人们如果感觉走官道不划算,那就转道他途。或者走海运,漕运便是。 且如今汾阳王镇压朝堂,不但在年中废除不值钱的宝钞,将朝廷百官的俸禄提升到了景泰初年的七倍,又筹建廉政院,与都察院平行,专查贪污受贿等事。 如今官场风气已日渐好转,想必这护路司的一众官吏,也不敢往廉政院的刀口上撞。 陈循凝目望着那道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队,发现其中不但有大量的商队,还有许多户部各仓储司的马车。 他不禁暗暗寻思,忖道不但这‘护路司’很有必要,李轩提议的‘道部’,只怕也势在必行,管辖天下交通规划,还有道路的修建与维护。 如果这些事务都由工部管辖,那么工部的权柄就更重了。 “也别在城外找了,就在城内寻一间客栈。河间府南北通衙,我也想在城内看一看。” 他说完之后,却向道路旁的另一间客栈走了过去。 陈循刚才就看见那客栈的门口候着十好几辆马车。 这应该是一家车马行的据点,那些马车的车夫都聚在客栈旁的一个草棚里面谈笑聊天。 陈循也不嫌这草棚内气味熏人,直接走入进去,在边角处一位拿着大烟枪的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老丈!” 陈循笑盈盈的看着这位面容沧桑,满是刀刻般皱纹的老人:“这天寒地冻的,眼看就要下雪,老丈大冷天的不在家中享福,怎么还在外面等活计?” 那老人以为是有生意来了,忙满脸堆笑,神态热情的收拾烟枪:“是要下雪了,不过我家马车的轮胎专门篆刻过符文,可以防滑的,今日夜间雪不会太大,还是可以跑一炮,请问先生是要去哪里?” 陈循哑然失笑:“夜里就不跑车了,我自家带了马车,今夜就在城中落脚。” 老人的脸顿时一僵,正心想这家伙是在消遣我呢,就见陈循从一个大红色的香烟盒里面抽出了两根烟递了过来。 老人认出那香烟盒上竟有飞鱼纹路。 他顿时肃然起敬,珍而重之的将这两根烟收入到了怀里。 老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这是皇宫里面,由汾阳王殿下监造的御制烟吧?传说吸上一根,就可赛似神仙。我以前只听过,从没见过。 让先生您见笑了,这种香烟我还从没见过,赶明儿回家,我让我家几个小子见识见识。” 跟在陈循身后的几个仆人不由唇角微扬,现出不屑之意。 都心想哪有这么夸张?香烟这东西虽然最早是出自诚意伯家的产业不错,可汾阳王哪有空监造这种东西? 这御制烟是内厂督造,无非烟叶与香油精良一些,都是最上等的。 陈循则不以为意,他干脆将手中的烟盒递了过去:“听老丈之言,家中竟是儿女成群啊,真是好福气!不过您这年纪,不该在家中让儿女奉养,享些清福?” 老丈想到家中儿女,不禁笑颜大开,可随后他就微微一叹:“这大冷天,谁不想在家里呆着,热炕头上躺着?汾阳王捣鼓的那火炕,是格外的暖和。 不过没办法,咱家得讨生活,要填肚子,还要还官府的欠债。想要赚钱,就不能偷懒。所以不单是我,家里的老大老二也在城中的商号里面做工。” “欠债?”陈循看着老人一双粗糙的手,若有所思的询问:“老丈家似乎还务农?应该是为从官府购买田地欠的账吧?这还债很难吗?” 此时南北直隶的田税改革,基本已进入到收尾阶段。 北直隶地主豪强为了规避重税,将他们手中的大量田地卖给朝廷。 而朝廷在买下这些田地之后,以分期贷款的方式,将这些田地分给当地的百姓。 “不难!不难!” 老人赶忙摇头:“我家是心额外大,家里的几个小孩,每人都购足了二十亩田,老头我不但买了田,还购了一辆四轮货车。 可其实只靠田地里的收成就足够还贷款了,今年我家的七十亩麦田,可是收了足足六百七十石的麦子,加上土豆,玉米与红薯,家里的几个粮仓堆得都快溢出来了。换在以前啊,这种日子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脸上现出了幸福的笑意:“这都亏了汾阳王,自从维新年以来,咱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还记得十几年前,也就是景泰初年那时节,朝廷为抗击蒙兀,将我家最后一点粮食都强征了去,我家所有老小都恨不得吃观音土。可而今,这些粮食吃几年都吃不完。” 陈循则是若有所思:“既然老丈家温饱无忧,还债也不成问题,为何还要如此辛苦,大冷天的出来务工?” 老人听了之后,就不禁苦笑;“粮食是多到吃不完,可问题是这吃的东西也不值钱了。现在官府收购粮价七百文一石。可他们却不肯多收,每家每户顶多只收五十石。 剩余的粮食想要卖给那些粮商,他们就只肯出一百五十文一石的价格,我家反正是宁愿粮食烂掉,用来养猪养鸡也不肯卖给他们。可是现在,什么油盐,白糖,棉布,毛巾,皮衣,玻璃镜,火柴,香烟,自行车,马车啊什么的,这些花销哪一样不要钱? 尤其我家的老小还没成亲,又想把自家的几座房子也整一整,换上那什么水泥砖瓦,还想要倒腾一些甲具,这也要实实在在的银元。对了,我家最近也多了三个孙儿,在他们身上也要花钱。” 可老人说起孙儿的时候,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 陈循就不禁想起了最近的几次内阁会议。 由于粮价贬值,通货膨胀之故,朝廷诸公日常都为之忧心不已。 数月前朝廷大肆印制银元,用于从官绅豪强手中购买田地。往市面投入了至少十万万银元,这就使得各种物价飞速膨胀。 汾阳王的应对方法是由朝廷引导鼓励,让卖地的官绅豪强们将资金投入工厂,大规模的增加各种日用品的产量。 只要商品产量多了,价格自然就会下降。 再就是增加商品的数量,百姓需要买的东西多了,就不会推高某一样商品的价格。 然后就是筹建银行,吸引那些官绅将多余的银钱存入银行吃利息。 可即便如此,各种物价还是像在坐火箭一样,在持续的上升。 陈循为之深深忧虑,却又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朝廷必须得印制更多的银元,在南北各地收购田地。 只因此时南北直隶的田制改革虽已尘埃落定,可其它地方的官绅豪强,也在眼巴巴的望着呢。 这田地里的产出已经赚不到钱了,朝廷还要对他们征收重税。 唯一的出路就是把田地卖给朝廷。 朝廷还不能不买,这是均田制的最好时机,也不能让这些士绅没有路可走。 可如此一来,这么多的银元流入民间,只会进一步的推升物价,造成通货膨胀。 陈循随后就一声苦笑,心想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日前汾阳王欲在朝中推行官制改革,首先开刀的就是内阁,议定内阁辅臣六年一任期,不得超过两个任期。 陈循自忖自己辅政已达十七年之久,也就干脆借着母丧之期辞官,免得挡了那位殿下的路。 陈循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转而笑问:“听老丈这一席话,感觉您一家的日子,比以前还辛苦呢。” “可不是?比往年辛苦多了!” 老人重重的一叹,可他的眼中却是熠熠生辉:“可这日子有盼头啊!以前一天有一碗小米饭吃,就可对付过去了。可如今我家天天吃的都是白面馒头,隔三差五还能见到肉。还有这衣服,以前只能穿麻布衣,冬天冻得像条狗,可你看看我现在——”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棉衣,脸上笑容洋溢:“所以我在家里,也请来了帝如来的佛像。现在许多人都说汾阳王殿下乃是当代圣人,是天上的玄黄大帝见不得凡世苦难,特意转生凡世,让我们从此温饱无忧。 不过我家的婆娘信佛,她说寺里的那些僧人在告诫信众,说汾阳王殿下乃是‘帝如来’转世托生,来给众生救苦救难的。您还别说,自从这佛像一请到我家。我这家里的阴气,就散了许多。” 陈循听到这里,就不禁苦笑。 这是另一件让他烦恼的事,关于汾阳王的各种信仰,正如发大水一样在中原各地蔓延。 , 第八三四章 霸鼎神身 陈询在河间府落脚的时候,李轩正在京师的地府之内,观望着此地南面的一片血湖。 此时在他的身侧,文忠烈公负手而立,神色凝重如铁。 “秦皇元封渐次敞开,也打开了血海与冥河的通道,如今各大地府,都有血湖出现。都是冥河支流之水流淌于现世积存所致。这冥河可非是九泉,忘川之属。内中不但蕴含幽冥之力,更凝聚了世间一切污秽之恶。 这冥河与血海的出现,很可能会给地府与人世带来未可知的变化。万幸的是,可能是近几年你施政有方的缘故,人世间的怨气大幅度减少,出现于京师地府的这片血湖,并不似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文忠烈公说到这里,又特意看了李轩一眼。 他的眼神略显复杂,有欣慰也有无奈。 欣慰的是李轩无负他的期望,执政以来理政有方,令大晋百姓丰衣足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此事仅从京师地府中关押的恶灵就可窥得端倪。 景泰十四年的时候,京师地府中的恶灵还有二十二万之数。 可到了维新四年,恶灵数量已经不足七万,暴跌了三分之二。 这并非是他们磨灭得法,而是这些恶灵们得不到人间怨煞业力的补充,所以陆续消亡溃散了。 可即便是在所谓的‘永乐盛世’,京师的恶灵数量也从没低过于十五万。 文忠烈公预计这恶灵的数量,一年后还会进一步的暴跌。 但凡百姓有条活路可走,有衣可穿,有食饱腹,世间的业力就不会那么浓重了。 不过这秦皇元封的崩溃,也是源于他这弟子。 自从金阙天章落入李轩之手,太虚域外对凡界施加的影响就少而又少。 外域降临的天位,基本都能在第一时间清除。 可此时凡界内部对秦皇元封伤害最大的,却是李轩本人及其部属。 几年来,仅是李轩直属的‘天位神将’就膨胀到一百余人,数量已超越大晋开国时的一倍。 如果加上那位近日晋升的东海龙王敖胜海,还有那位天照大神,李轩旗下光是极天境就有八人之巨,掌握极天之法的上位神将,亦有八人之多。 ——这还没计算李轩身边众多的红颜知己。 而这些天位对秦皇元封的撕扯力度,可谓是日甚一日。 “我知道那位冥河老祖,传说是冥河自身诞生的意识,可以说是凡世所有恶孽的聚合。久远之前,此人就已是神天之境。其人麾下,还有着众多帝君,传闻中的魔王波旬,就是冥河老祖的亲子。” 李轩抬手一招,从那血湖之中招出一团血水。 当他的手指与那血水接触,那水就像是活了过来,伸展出无数的触手,意图融入到李轩的躯体内,腐蚀堕化他的真灵元神。 不过随着李轩一声轻哼,这血水瞬时散化无踪。它的一切,都被李轩给‘斩杀’,‘诛灭’了。 此时李轩又睁开了护道天眼,循着血湖的源头遥空远望。 那是一条流淌于地面,常人无法目视的血色暗河,还沟通着域外太虚,连接众多天境。 当李轩看着这河的时候,也感觉自己被一股异常森冷的视线凝视。 李轩的浑身上下,竟在这瞬间都被一股寒封之力,寸寸冰冻。 不过在转瞬间,李轩就又恢复如初。 他的身后,现出一个由纯白浩气凝聚的巨大‘理’字,在缓缓的循环转动,也让李轩避开那冥河对他施加的一切影响。 文忠烈公看着这一幕,不由眸现异泽。 他知道在距离始皇陵之战近一年之后,李轩已经成功凝聚出了他的第一门‘极天之法’。 此时李轩的周身,又佛力辉煌。 这是因他循着冥河窥视的时候,在那沿岸中望见一人。 那是一位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眉清目秀的菩萨,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千叶青莲花上。 他的旁边坐着一只谛听兽,虎虎生威的盯视着冥河。 这位似感应到李轩的注目,转头笑着对李轩行了一个佛礼。 “你是看到了地藏王?” 文忠烈公看着李轩这一身浩大佛力,不禁一声冷哼:“这佛门之人,简直是无耻之尤!” 他知道京师之内的几大佛寺自从立了‘帝如来’像,佛寺的香火就骤增一倍,还胜于佛难之前。 大乘佛门甚至已有人想要将‘帝如来’列入三世佛,取代燃灯,成为‘过去佛’,列在所有僧寺的最后一殿。 缘由是如此一来,信徒们需要拜过诸殿菩萨之后,才能来到‘帝如来’的座前。 沿途中的所有佛与菩萨,都可沾染好处。 文忠烈公不知这在后世叫做流量导入,却本能的对这种行为反感之至。 李轩明明就是儒门圣人,如今反倒是成了佛门的‘帝如来’了。 说来道门也够无耻,最近在道观中竖立玄黄大帝像的道观越来越多。 佛门还遮掩些许,可道门之人就直接对信徒宣扬,所谓的‘玄黄大帝’,就是当世的汾阳王,于是当地的香火额外旺盛,百姓都舍得为汾阳王捐献投钱。 李轩则是失笑:“是见到了地藏王,这位菩萨还是值得礼敬的。这位发下的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不管其本意如何,只就这立意还是极佳的。 这万余年来冥河都被这位压制,世间不知少了多少灵灾魔业。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名不虚传。” 他收回了护道天眼:“这位虽然还是菩萨位业,可战力不下于半步神天。冥河在其镇压之下,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大碍。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我也无暇顾及冥河,只能由老师与诸位城隍多加照看,勿让恶灵妖魔接触这些血湖。” 这血湖有促使一切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属异变强化的神通伟力。 “无暇?” 文忠烈公神色狐疑的看向李轩;“你又准备出征外域?是不是早了点?那些外域的帝君应该都盯上你了,这次的风险可不小。” 他知道始皇陵战后的这十个月来,李轩麾下的鲲鹏战舰已经建成四艘,还有一艘正在船台上,距离完工不远,云中战舰则增加到一百四十艘之巨。 李轩麾下的天兵天将,也在急速扩张。数量应该已膨胀到三十八万到四十万之间,整编师的番号数量则达到了四十五个。 可即便如此,这份军力相较于太虚外域那些帝君来说,还是较为孱弱的。 “风险是不小,不过我现在如果不出战,自己就得把自己给拖垮。” 李轩摇着头,面色平静:“且大罗天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去给他们解围。” 他早就将上次在太虚外域的缴获花的河干海尽,拿下大司命与金阙南宫的红利也损耗一空。 这十个月来,李轩通过粮食贸易赚到的十余万万银元,几乎都投入到了军队的扩张,此时天庭的库房里面早就空旷到可以跑马,还欠了神器盟好几万万银元。 何况大罗天的红巾军,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边说是只能支撑半年,可实际上已强撑了一年有余。 一年来,李轩通过各种方式对红巾军施加援手,比如借助佛门与妈祖在外域的力量,对南极与勾陈这些帝君遥加牵制,又或以粮食为筹码撬动其他帝君的力量。 可随着时日的推移,红巾军在大罗天境的处境,还是日渐窘迫。 他发现文忠烈公眉头大蹙,当即失笑:“老师放心,我这次并非仓促出兵,而是早有筹谋。且估计这次战后,老师应该不用担心秦皇元封崩跨一事了。” “哦?”文忠烈公眼现好奇之意:“老夫愿闻其详。” 李轩闻言却摇着头:“此事说来复杂,且老师您多半难以置信,我就不解释了。数月之后,老师您自然能知晓究竟。” ※※※※ 当李轩回到他的玄黄天庭,第一眼就往那些太阳神炉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那些‘巨蛋’,赫然已增加到了九座。而在它们的偏南侧,还有个南北三里,规模更加巨大的球体。 那是容纳帝俊骸骨的‘戴森球’,为现在的天庭提供着将近七成左右的电力。 所谓戴森球,是现代科学家提出的概念,是一种包裹太阳开采太阳能源的人造天体,利用太阳做动力源的天然核聚变反应堆。 这戴森球其实可大可小,如果有小至拳头大小的核聚变源,这戴森球也可做到拳头大小。 而帝俊遗骸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天然的核聚变,是制作小型戴森球的绝佳材料。 不过李轩注目的,却是这九座‘太阳神炉’与‘戴森球’之间,一座巨型的炼器工坊。 当李轩望见那工坊上方冲起的五行之气,顿时眼神微喜,闪身来到了这座工坊之内。 这里的中央处立着一个巨大的火炉。周围足足十条粗大的管道,与此地连接。 火炉之前,乐氏夫妇与独孤碧落,则于此处各自屈膝盘坐着。 李轩进来之后,就含着几分期冀的看着火炉:“此鼎已经炼成了?我现在能不能看?” “最好是再等一等。”乐夫人摇着头,没好气的说着:“器虽已成,却需时间静养沉淀,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此时鼎中的五行之力还没能稳固,受不得外力之激,而你如今的灵视目力岂同小可?里面有你的精血真灵在,又不用担心它会跑掉,你急什么?” 李轩就讪讪一笑:“那么这鼎何时才能出炉?” 这火炉之内正在祭炼的,正是他的浑天镇元鼎。 此器一直都处于器胚状态,法准之力只能发挥一成。 这次李轩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敲诈勒索得来的五缕混元五行之气,都融入至其中,不但意图将之炼为真正的神宝。还欲再进一步,使浑天镇元鼎的品质再做提升,生成第二种法准‘混元’。 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 一旦此法生成,李轩就不用再受法力不足的困扰,可直接从浑天镇元鼎提取混元五行之气代替法力,相当于一枚接近圣天层级的外丹。 且此物,也是他修炼武道金身的外器。 李轩的武道是以《聚变核炉》融合诸法,霸体金身则是以自创的《浩意霸鼎诀》为根本。 《浩意霸鼎诀》融炼龙气与浩意于其中,练就世所绝无的中子金身。 可既然这功法有着‘霸鼎’二字,又岂能无鼎? 在他的设想中,这座鼎就将是他的金身霸体,迈入《浩意霸鼎诀》第七个层次‘霸鼎神身’的关键器物。 聚十二道龙气为鼎,融入凡界香火,凝练无上神身。 原本在道门九转元功与佛门八九玄功中,这个层次名为‘七窍金身’。 可李轩走的炼体之路,早就偏离道佛二途。 所以李轩对此器,也就倍感期待。 “至多三到五日。”乐怀远闭目答着:“误不了你这次出征。”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又有些忧心的侧目看向了独孤碧落。后者静静坐着,哪怕李轩到来也不理不睬,似不闻外物。 “她你也不用担心。”乐夫人的唇角微撇:“器成之刻,就是她与浑天镇元鼎断绝联系之刻,也不会损伤她的元气。这女孩亲身感应混元五行之变化,凝聚混元之气洗练仙体,说不定再有三五个月时间,就可进入中天位。” 独孤碧落一年前就已晋升小天位,此时借助这一机缘,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跨过旁人需要十数年,甚至上百时间才能跨越的障碍,且在武道真意上大幅提升。 李轩没有就此轻信乐夫人之言,仍以护道天眼凝视独孤碧落, 他知道这位岳母,对她身边除了江含韵之外的其他女人,都不待见。 直到他望见独孤碧落确实真灵稳固,元气深厚,这才神色一松,真正放心下来。 昔日李轩因自身无法承担浑天镇元鼎的损耗,又欲以浑天镇元鼎镇压独孤碧落千疮百孔的真灵与肉身,故而以独孤碧落为此鼎器奴。 可随着他现在修为日增,准备收回此鼎作为《浩意霸鼎诀》的根基,就需斩断独孤碧落与此鼎的联系。 可此举极端凶险,稍一不慎,独孤碧落就有陨落之危。 可如今这位已经不想死啦,李轩也舍不得自家这个贴身大秘就此身殒。 不过就目前独孤碧落的身体状况来看,情形还是很不错的。 第八三五章 异性相吸 李轩从太阳炉工坊返回天宫的时候,发现他的三个孩子,正在一间宽大的院子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虞祐巃骑着一只小木马,带着一群勋贵子弟是一边;张道一与夏允文,带着另一群年纪稍小的孩子是另外一边。。。 双方骑着傀儡木马,拿着包了棉布的软木剑相互冲杀。可后一方虽然人数更多,却明显不是对手,被对面冲得狼哭鬼嚎,四面奔逃。 尤其虞祐巃,他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战甲,像是威武的大将军,所向无敌。 李轩来的时候,就发现罗烟正杏眼圆睁盯着场内,一只手则紧紧按着腰刀。 “虞祐巃这小兔崽子,他怎么敢用这么大力气?他居然还追着允文打?” 夏允文是罗烟的孩子,这妞年初怀了二胎,又诞下麟子,所以就让她的长子姓了夏,还从朝廷领受了世袭神义伯的爵位。 李轩如今从朝廷领受的恩荫伯爵有六个,自是雨露均沾。 不过罗烟对朝廷的爵位不是很看重,她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虞祐巃宰了的神情。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无语,这一群孩子身上都有术师的法术护持,那软木剑又包裹棉布,砸上去只略略有些微疼,一点都不会伤到。 李轩摇了摇头,走到了另一侧江含韵的身边。 江含韵也在看着院子里面奔跑的孩子,眼中则含着几分异样的光泽。 “怎么?羡慕了吧?”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江含韵的神情:“羡慕了就一起生一窝,保准活蹦乱跳,与这三个崽一样可爱。近年天下妖魔日渐安宁,含韵你真该好好休息一阵,没必要东奔西跑的。” 关键是他的正宫娘娘还带着一个玉麒麟,让他毫无机会。 江含韵则是哭笑不得,扬了扬小拳头:“你才活蹦乱跳!还有,你当孩子是猪仔啊?还生一窝?” 她的眼眸深处,却现出了几分艳羡与思量。 江含韵特别喜欢小孩,也很想与李轩有个孩子,她的母亲也急的不行。 可她一年当中大半时间都奔波在外,与李轩独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而如今这天下间虽然也有妖魔为患,可李轩的羽翼日渐丰满,金阙天宫也逐渐恢复元气,自己歇息一段时间未为不可。 像罗烟,她虽然兼着大司命与六道司的职位,可罗烟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李轩的天庭里面偷懒,养着她的两个孩子,如神仙般逍遥。 江含韵随后就收起了这些杂念,她神色一肃:“你回来的正好,这次我回来,是寻你帮忙的,我需要动用那什么戴森球。” “戴森球?”李轩神色一动,然后上下看了江含韵一眼,目中的神色略显复杂:“你的金身霸体,都到这地步了?这才两年多一点——” 此时的李轩既欣慰欢喜,又含着点胆战心惊。 这两年他仗着自己的中子金身,后宫中无人奈何得了他,所以着实做了一些没脸没皮的混账事。 可如今江含韵的金身霸体,也走到这地步了。 中子金身对上中子金身会是什么结果? 李轩虽然自问自己的霸体要强上不少,可他难道还能对江含韵还手不成?他被锤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可能性很大。 “已经差不多,那么多顶级的灵药供着养着,我再无法凝练金身,那就太废物了。” 江含韵摇着头,眼现期冀之色:“我现在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轩则已平复住了心绪:“戴森球不行,乐氏夫妇他们还需要用此物祭炼一些器物。不过你这最后一步,由我出手也一样,含韵你随我来。” 他一把抓着江含韵的手,然后同时化为雷霆闪耀。再现出身影的时候,已经在天宫的后侧‘神天殿’,也就是李轩名义上的寝宫。 可其实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一天是睡在‘神天殿’里面的。 罗烟的云烟阁,薛云柔的小道观,还有虞红裳的太极楼,敖疏影的水龙殿,才是他真正的居所。 所以这座气派十足的殿宇,更多被李轩当成修行武道的场地。 江含韵直接在这殿宇中盘膝坐了下来,然后眼含惊奇的看着李轩。 “李轩你的‘大日’法准已经完成了?” 这个家伙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将她与她父亲给超越了。 她父亲也就是在半年前突破到中天位境,凝练‘寒冰’法准,另一门‘雷霆’法准还在生成当中。 “我这是取巧,借助了佛门的誓愿之法。那位弥勒佛颇为仗义,手把手教我凝聚‘帝如来’佛体,又借助誓愿之力感悟帝俊的大日法准。不过我担心誓愿太大,无法偿还,许下的誓愿不多。只有三大愿,一愿炎汉子孙,人人都可得温饱; 二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三愿未来我炎汉所有十岁以上的孩童,人人都能习得文字。弥勒说我这誓愿气量太狭,算不得宏愿,可我认为刚刚好,这恰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李轩一边解释着,一边按住了江含韵的脑门。 江含韵知道佛门的誓愿之法,是发下誓愿,换取强大的力量,再借助这份力量,实现誓愿的内容。 也就是先借再还的意思—— 就在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身前的李轩,蓦然间身化烈阳,将无穷无尽的阳融之力,灌入到她的体内。 李轩选择的第一门武道法准是‘大日’,而非‘聚变’。 毕竟聚变只是一种单纯的物理现象,‘大日’却将聚变,裂变,阳炎,融化,燃烧,电磁,脉冲等等现象都包含在内,应用范围更加的广泛。 不过得益于李轩对裂变与聚变的了解,他的‘大日’法准虽然只有极天层次,可就高温的极限来说,明显胜过帝俊一筹。再结合周天星斗大阵的‘大日星宫’,其法准之力,竟隐有圣天之威。 江含韵稍稍感应了一番,就又一次眼现出惊奇之色。 可随后她就收起了思绪,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体内。 此时江含韵的躯体,正一点点的崩解,又一点点的再生聚合。 由李轩出手,助她凝练中子金身的好处就在于自主可调,可以一个个部位来。不像是那九位金乌太子的尸骨,或是帝俊遗骸那般,不受控制的烧灼一切。 所以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含韵发现自己身上的六道伏魔甲与一身衣物都在汽化蒸发。 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太好的法器,遇上李轩的大日之力,只挺了大概一个时辰,就蒸发得差不多了。 江含韵抬起头狐疑地看了李轩一眼,心想李轩对大日法准的掌控力这么弱吗? 可她见李轩一本正经的样子也就没有多想,继续专注于金身祭炼。 就在大约两日时间之后,江含韵的娇躯上下就生出变化,通体上下的肌肤内层,都现出一层淡金颜色,随后又逐渐消散,恢复原有的娇嫩。 此时江含韵的体内,也有一股博大恢弘的元气爆发。其血气狼烟赫然冲起百丈,赫然直接灌入云层,凝聚出了一片小小的云涡。 李轩望着这一幕,眼中顿时就现出几分喜色。 江含韵竟在凝练‘中子金身’之刻,同时踏入‘中天境’,并且以神境武意,凝聚了‘力’之法准。 就不知这丫头最近对‘力’的理解,现在又到了何等程度。 李轩这几天总想找机会与江含韵双修一下,这对他的武道修行有莫大好处。 他正这么想着,就感觉身前一股极其强大吸力,将他与江含韵的身躯强行吸聚在一起,发出了轰然爆震。 “怎么回事?” 李轩先是一阵错愕不解,可随后他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引力。” 后世众所周知的道理,物体的质量越大,那么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也就越大。 质量大的东西会压缩时空,形成一个深坑,周围的物质会自然而然朝着这个方向掉过去。 而他与江含韵两人的中子金身,是将自身的血肉细胞,改造成近乎中子星的结构,其密度与质量,自然也就大到不可思议,彼此之间互相吸引,距离被扭曲拉近到接近于零。 “引力?”江含韵原本也不明所以,可随后就颖悟于心:“我们调一调,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把引力收一收。” 李轩依言而行,尝试着收缩身周自然散发的引力,可下一瞬,两人都被一股强大的斥力往外推开。竟使两人都撞开后方的墙壁,掀起了漫天烟尘。 李轩很快起身,与江含韵面面相觑,然后他就心想好吧,看来还得调磁场。 中子星的磁场旋转极快,其磁轴又与自转轴并不重合,这不但能为李轩带来强大的防御力,还可生出‘脉冲’电流,强化李轩的‘雷霆’与‘大日’神威。 不过两人之间的磁场对冲,却又成了个大问题。 于是当李轩开始调磁场的时候,两人‘锵’的一声又被聚在一起,脸贴着脸,身贴着身。 江含韵就不禁苦恼的挠了挠头:“这磁场不对,再调吧。” 可李轩已经不想再调磁场了,他不但眼神变得异样起来,手脚也开始活动。 “这事不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生一堆小星星出来。” “什么意思?” 江含韵随后就醒悟过来,两人如果都是中子星,那么生出来的自然是小星星了。 何况此时的李轩,已经在她耳边吹着气,彼此间呼吸可闻。 江含韵象征性的抵抗挣扎了一阵,可这徒劳无益。 李轩坏极了,他不但将引力开至最大,也跟随着江含韵一起变化磁极,使得彼此一直都处于异极相吸的状态。 “你这个色胚!无耻之尤,放开我。” 江含韵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她开始用拳头去锤李轩的肩。可她没法完全发力,这力度也就很有限。 同一时间,罗烟的目光从她怀中正在吸奶的婴儿身上挪开,狐疑的看向了‘神天殿’的方向。 然后她就额角青筋凸显,头疼万分的揉着眉心。 一年多前,李轩与敖疏影‘龙震’了将近三个月。敖疏影过了许久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意识到情况,然后就羞愧到一整年不敢踏入玄黄天庭一步。 而如今‘龙震’方休,‘磁震’又开始了吗? 那两个人的磁力扰动,使得整个玄黄天庭的磁场,都为之动荡不已。 于此同时,在天宫之外的‘太阳炉工坊’内,乐氏夫妇也抬起头,也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宫内深处。 乐夫人随后就目光阴冷的看着丈夫:“如此荒淫无道,你确定他是芊芊的良配?” 乐怀远则是一声轻叹:“嫁妆都已经给了,你还想怎样?何况此子倒还算君子,一直都依着芊芊心意。” 乐夫人咬了咬唇,终还是把目光转向炉内。 天宫里边的磁场开始震,他们这边也必须跟着调。 幸在这‘浑天镇元鼎’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影响已经不大。 ※※※※ 李轩的面皮终究还是没厚到无视一切的程度,他只稍稍调戏了一下含韵就收手了。 之前与敖疏影的龙震,是因二人都对那震荡茫然不知。 李轩对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还是很尊重的,也早就意识到他们两人引发的磁力风暴会席卷天庭全域,岂能够没脸没皮的再这么做下去? 关键是江含韵的拳头锤的他很疼,虽然砸不破他的金身,可那力量积累下来还是非同小可,差点让李轩内伤。 所以在小半刻时间之后,他们二人就都联袂现于人前,平息了所有人的议论猜测。 至于之前的磁暴,两人修行造成的些许动静而已,这不是很正常么? 也就在李轩心里筹谋着,该如何找个合适的地点,将含韵骗上床榻。却见一座散着五色光芒的鼎,往他的方向飞过来。 于此同时,乐怀远的声音遥空传至:“幸不辱命,此鼎已经炼成,共具三大法准,镇压,五行与混元。” 李轩当即眉眼一扬,一边想这乐氏夫妇的炼器术果然值得期待;一边把目光,往太阳炉工坊方向扫望过去。 当他发现独孤碧落果然安然无恙,就神色一松,就一手持鼎,再次回归到了‘神天殿’中。 第八三六章 得寸进尺 神天殿内,李轩周身浩气勃发,十二条赤金色龙气咆哮缠卷,一一没入到浑天镇元鼎内。 此时他的天庭草创近乎五年,控御凡界鬼神近乎两载,可谓是根基渐固,气运深藏。。。 哪怕不借助他身为凡界执宰,汾阳郡王的身份,他能调度的龙气之厚,也可达到虞红裳的半数。 更有无量的香火神力,融入其内。 而天庭帝君之龙气,与凡界皇朝之龙气,自然是不尽相同。 当这些赤金色龙影,都没入到‘浑天镇元鼎’内,这尊三足青铜鼎外顿时现出无数的奇异铭文。 再当它们从鼎炉之外的十二颗龙头喷薄而出,就更显声势浩大,汪洋恣肆,壮气吞牛。 随着李轩将悬于虚空的‘浑天镇元鼎’招入手中,这些龙气,浩意,神力,都如同罡气一样凝聚在他的周身,坚凝难破。 李轩的脸上不由现出了几分愉悦之色,完成了这一步,他的‘霸鼎神身’就算成了。 旁边的绿绮罗望着这一幕,眼中也不禁现出了几分异泽。 她心里暗暗佩服李轩的巧思。 李轩的炼体之途走到这一步,无疑是取巧了,走上了借助外力速成的道路。 可李轩的取巧方式足够巧妙,借的外力也额外强大。 浑天镇元鼎本就是极其强大的神宝器胚,昔日蜀国王建王衍父子祭炼此器时,都是不惜成本,投入的主材,全是世间能寻到的顶级奇珍。 其中光是绿绮罗能分辨的,就包括‘大罗仙金’,‘银河星砂’这些上古时代都非常罕见的奇物。 再当李轩将五缕混元五行之气融入其中,此物已可说是后天神宝中的上品。 虽是比不得金阙天章,可此物只需时间蕴养,足以滋生蕴养出圣天之法。 李轩以‘浑天镇元鼎’为枢纽,将龙气,浩意,神力融为一体,化为护体罡元。 从此之后,只需他龙气在身,浩意不灭,神力不绝,任何人都难伤到他的真身法体。 可李轩作为儒门圣人,只需其心志不坠,其琉璃浩意自当随其文章长存于世。 且此时李轩在凡界的信徒,何止三千万? 各地百姓入佛寺道观祭拜,那是一定得拜一拜玄黄大帝与帝如来的。 李轩的天庭可毁,龙气可灭,可他的浩意、神力,却难被击垮。 唯一的核心枢纽‘浑天镇元鼎’,更是坚固难破。 “道门有‘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之说。你这是‘一尊金鼎落在手,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身霸体,在帝君当中已是上上等,仅逊斗战胜佛与二郎神两筹,从此不空不坏。” 当李轩的一身气息逐渐稳固,绿绮罗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唯独这内脏,七窍还差了许多,有着破绽。否则便是九转元功的极限,也远不及你。” “慢慢来吧。” 李轩说话的时候,又从袖中取出三件先天奇珍,然后将之一一融入五脏,炼入元魂。 这是取自于东海龙宫的‘先天壬水’,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凝练的‘先天星辰金气’,以及从帝俊尸骨提炼出的‘大日神炎’。 这相较于他体内的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有些偏弱,却足以形成初步的五行循环,与‘浑天镇元鼎’内外相应。 也就在这刻,李轩的一身真元沸腾鼓荡,自然而然的就达到了中天之境。 绿绮罗见到这一幕,不由心惊不已。 之前由李轩‘霸鼎神身’滋生的两大法准,金刚与不坏还算正常—— 九转元功与八九玄功修到第七境,都能衍生出防御类别法准,如防御,铁壁,金刚,不死,不朽,不灭与不坏等等。视个人的情况不同,数量不一,强弱不等。 只是李轩衍生出的法准之力,额外的强大。 可此刻李轩的肉身,却在滋生第三种极天法准。 道名永恒!佛名永住! 李轩自己也很满意,体内先天五行成就之后,就可将五脏六腑逐步提升强化。 待得他日后修为升至极天之境,自然而然就可将他的霸体,推升至第八重‘道恒唯真’。 李轩此时又一挥袖,将那‘六合诛仙剑图’展现于身前。 他略一跨步,踏入剑图之内。 此时他的六合诛仙剑图较之一年前,又发生了极大变化。 剑图中央盘卷着一蓝一红,如蛟龙般翻卷旋动的两道虹影。 整片虚空中,则充斥着阴阳之气,它们缓缓的循环转动,仿如立体版的阴阳鱼图,有着‘陷杀’与‘阴阳’之力。 在剑图的外围,则是十二口正反六合主剑,以及整整一万七千缕‘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它们在外围仿如游鱼般的绕旋,竟然滋生出了圣天级的‘斩杀’与‘诛灭’之法。 李轩接下来却将手中的‘浑天镇元鼎’,置入阵图当中,然后就笑着拍了拍手:“如此方能在太虚外域,与诸天大帝争锋。” 跟随他身影走入进来的绿绮罗,也不禁柳眉微扬。 她知道李轩这是以‘浑天镇元鼎’镇压‘六合诛仙剑图’的中枢,又以‘六合诛仙剑图’守护‘浑天镇元鼎’这个金身霸体的枢纽,使得这二者,再没有了任何破绽。 从此之后,他人欲破李轩霸体金身,需先破‘六合诛仙剑图’,欲破‘六合诛仙剑图’,则需进入图中,毁去这尊‘浑天镇元鼎’,何其难矣? 绿绮罗心想那南极长生大帝号称天下间守御无双,可如今这个称号,怕是要换人了。 她又将目光远眺,望向阵中的那两道仿佛蛟龙般的虹影。 她想那位紫微大帝倒是真可谓兄弟情深,这位寻不到合适的阴阳剑器,居然将这东西寻来,用于赎买勾陈真灵。 那曾是昔日名震上古,令众多大罗金仙与帝君闻风丧胆的‘金蛟剪’,可惜毁于封神之战。 后世昊天集齐此物碎片,将之祭炼成剑,名为‘长虹落月’,亦是无比强大的后天剑器。 虽然不是最顶尖的神宝,可其法准之力,恰与‘六合诛仙剑图’相合。 李轩的这门功法修行至今,终可说是气象初成。 ※※※※ 三日之后的渤海,整整四艘鲲鹏战舰,一百四十四艘云中战舰,悬浮于海面之上一千二百丈处。 而此时在海面之下,有一艘藏于海床之上的飞梭正在荡漾不已。 那从飞梭中散出的震波,不但穿透了笼罩在外的神宝‘水经图注’,让周围海域暗流汹涌,也使得周围的海面,又生出了高达三丈的大浪,一波波的散向了远处。 等到这一波波往四面散开的浪潮终于恢复平静,在那艘深海中的飞梭内,敖疏影也面色潮红的穿起了衣裳。 她的脸色有些懊恼:“我还是控制不住,又得被人笑话了。” 李轩则莞尔一笑,他依然在床上仰躺着:“疏影多虑了,今日渤海之内本就风浪不小,我们又是在这深海之中,谁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由于‘龙震’的缘故,他们做这种事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在野外挑选地点。 主要是敖疏影脸薄,这头母龙都不敢在她的神宫里面与李轩行人伦之礼。 他随后就皱起了眉头:“可总这样也太不像话。” 李轩其实很喜欢的,这滋味就好似偷情,可他脸上却是一副不满的神色。 这可是时间管理大法的精髓之一—— 敖疏影的神色当即一慌,面色羞愧:“夫君你再等等,我现在只差些许火候就可凝练法准。那个时候,应可平,平息那个时候的震波。” 她平时性情豪迈飒爽,与江含韵类似。 可与李轩成婚之后,却还是受到父母的影响,将《女诫》﹑《内训》奉为圭臬。 所以敖疏影对不能与李轩正常人伦,一直都很歉疚。 李轩就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可疏影你总是这样,真让人快意不起来,你我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可如今这婚却像是没结似的,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 敖疏影更觉亏心,她用贝齿咬着下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在你天庭的那段时间,简直丢死人了,就好像是被人围观一样。” “也罢。”李轩叹息了一声:“我就再等等,不过疏影你必须补偿我。” 敖疏影就眼神一亮,疑惑的看向他:“夫君想要什么补偿?只要疏影能做得到的,一定不会拒绝。” 李轩听了之后,心中就得意的一笑,在敖疏影的耳旁小声说话。 片刻之后,敖疏影就已面红似血。 她稍稍犹豫,就将螓首微微低匐,埋入到了李轩的某处。 李轩只觉是飘飘欲仙,他享受了一阵,随后又忽发奇想:“疏影,不如你变化成龙体试试,说来我的金身霸体已经到了第七重,可以初步变化形态了——啊!” 此时李轩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这是因敖疏影重重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两江五湖之主用足了力气,她想这个家伙,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大约半日之后,李轩神清气爽的遁空踏入到了他的‘玄黄大帝号’。 罗烟早就在这里等着,她略含哂意的看着李轩:“啧啧,瞧你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看来是很享受吧,龙女的滋味很不错哦?” 李轩微一愣神,狐疑的询问罗烟:“你怎么知道?” 他自问是做足了防备措施的,连水经图注这东西都动用了,今日渤海上的风浪也确实很大。 罗烟则面无表情的往下方指了指:“元君的浑天炮锤功力见涨。” 李轩顺着她的目光下望,就发现海面之上浮起了大片的鱼尸。 他顿时心中有数,讪讪一笑:“这不是好事么?说明疏影她距离凝练法准,又近了一步。” 李轩已望见罗烟脸上的冷笑之意,他随后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转头看向独孤碧落:“碧落,准备的如何了?” “三个时辰前就已准备周全,只等你一人了。” 独孤碧落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三十八万天兵甲士都已登舰,一千三百万发炮弹,四万万发子弹,还有各种备用物资,足以让我们持续高强度的作战两个月。然后是粮仓,一共六千七百万石各类粮食,都已清点完毕。” 她抬眼看着李轩,语中略含埋怨:“半天之前,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可结果拖到现在,海面之上又震了一波,又浮出了好多的死鱼烂虾。” 李轩面上竟然连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他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直接出发吧!想必中流元帅,江伯父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了。” 这次出征,他将江云旗也请了过来。 这位自凝练出寒冰法准之后,即便是在太虚外域,也可算一位强者。 独孤碧落心想你还好意思说? 她义父都快把嘴都气歪了好不?还得初代诚意伯李乐兴代为转圜周全,小心翼翼的去哄。 “呵呵!”独孤碧落不含分毫笑意的笑着:“你自求多福吧,我看妹妹她的脸色,可是很不好。” 接下来她还是遵照李轩之命,将出发的指令,下达于诸舰。 一瞬之后,这支庞大的船队,就在少司命的辅助下撕开了秦皇元封,纷纷穿梭至太虚域外。 李轩听到‘妹妹’这两个字,顿时心胆微颤。 独孤碧落的妹妹,自然是修成了中子金身的江含韵。 他微觉懊恼,今日一时快活,竟忘记时间了。 实在是敖疏影给予他的感觉,过于新奇了。 可随后李轩就收拾起了心情,把思绪转回到正事上:“涂山君,你那边还没联系妥当?” 九尾涂山君原本在笑吟吟的看戏,在闻得此言之后,却是略显愧色:“请主公见谅,属下有负所托,未能将孟章神君说服。不过他也没拒绝,只说是再考虑一二。” 孟章神君也就是四象中的青龙。 李轩听了之后却毫不失望,他微微一笑:“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时机一到,由不得他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心神微动。 他感应到太虚域外,无数道强横意念往他窥照过来。 它们汇合在一起,宛如巨山一般凌迫于李轩之身。 李轩却处之泰然,他的‘霸鼎神身’已经让他无惧于任何帝君。 第八三七章 合纵连横 当四艘鲲鹏战舰张开巨大羽翼跃出秦皇元封之外,李轩就望见了星空之中,无数的木质战船密布虚空,星罗棋布,不胜枚举。 它们如潮水般的蜂拥涌动,开始准备围追堵截。 而在其它方向,还有更多的战舰赶来。 “至少五万三千艘!” 江含韵从她父亲那里返回到舰桥指挥舱,她先用拳头锤了李轩一顿,然后也把注意力转向太虚域外。 然后她也倒吸了一口寒气,心想如果每艘战船平均一百五十人来计算,那么围在这凡界之外的军队,竟足达八百余万。 而此时更让她暗暗凛然的是,距离他们大约千里的方位,赫然现出一只巨大的鲲鹏。 那应该是鲲鹏吞海大帝的真身,竟显化出了将近三千余里的庞大鲲体,朝着他们怒吼‘吞吸’。使得一股无比庞大的吸力凌加于李轩麾下所有战舰,使得它们全都慢如龟速。。 甚至就连战舰的内部,包括在内的所有一应人等,也感觉他们的一身气血精元在被那鲲鹏强抽吸取。 江含韵的脑海之内,顿时就想起了一句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是半步神天之境!” 罗烟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呢喃。 这鲲鹏大帝的分神化体仅能掌握圣天之法。 而此时其本体展现的吞纳法准,毫无疑问是半步神天之境! 李轩则是揉了揉胸口,抚平着那里的痛感。 江含韵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真把他打成内伤。 “来的可不止是鲲鹏,我们的许多老朋友都在——” 李轩的目光远眺,扫望太虚,他第一眼注目的,就是那个辉煌佛影。还有那二十四枚围绕着凡界盘旋飞舞的定海神珠。 那是‘燃灯佛’,此人两次折损真灵,居然还没有从佛位上跌落,可见其根基深厚。 李轩没有迟疑,直接拿出了‘金阙天章’,并以‘千秋笔’在天章之上书写律令。 “凡界之外三百五十万里内所有生灵不得主动伤人,否则以外修擅闯凡界之罪论处!” 这是对‘金阙天章’的一种巧妙运用。 金阙天章中‘外修擅闯凡界之罪’的惩戒是什么?打落位阶,处以死刑! 任何天位之境的修行之士擅入凡界,都会被‘金阙天章’的戒律镇压,打落境界,然后被执掌金阙天章戒律之人杀死。 这是先秦的历代圣君拟定,有着至少十二种不同的圣天法力,以及四种神天阶位的强横伟力加持其上。 李轩制定的律法,则以言辞巧妙的撬动其力。虽然没法达到在凡界内部的效果,可六七成的律令之力还是有的。 当这天律拟定,那鲲鹏大帝的吞纳之力瞬时就为之一窒。 它显然已察觉到异常,不但一身气息急速衰弱,那‘吞纳’的力量也被削弱了至少七成。 此时李轩的周身,则冲起了一身纯白浩气,在战舰之外,显化出了一个巨大的‘理’字。然后他又抬手一指,引动‘大日星宫’,将一股灸热的阳炎之力化为光束,朝着鲲鹏大帝的方向轰击。 不过当那阳炎光束轰至的时候,却只扫到了巨大鲲鹏的尾部,在它的尾脊上方烧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李轩的大日法准原本无此威势,可此时借助金阙天章之力,却使其神威突破到‘神天’! 而他的‘真理法准’,则进一步镇压着鲲鹏之力。 鲲鹏吞海大帝的庞大妖身不得不化为鹏体,它张开双翅在太虚中一个回旋,直接往太阴星方向退走。一路躲避挪移,到避入至一千七百万里外的太阴星背面,才甩开金阙天章的压制与李轩大日炎阳之力的追击。 此时那燃灯佛,南极,紫微,勾陈等人,在李轩的气焰威压之下,也不得不纷纷收起了动手之念。 他们麾下的太虚战舰依然气势凶猛,可在李轩的眼中已不足为畏。 当四艘鲲鹏战舰携带着它们羽翼下的云中战舰提升到急速时,堵在他们前方的木质战船都是触之即碎。 鲲鹏战舰的鲲骨与钢铁舰身,让它们的船体无比稳固,仙家符阵,丹符朱篆的力量则更增其势。 高达每个呼吸七十里的速度,还有那由冷雨柔特制的撞角,使得这四艘鲲鹏战舰本身就具有炮弹般的神威,所向披靡。 它们沿途中撞碎至少七十艘木质战舰,最终脱围而出,滑向了无垠太虚。 此时那几位帝君,都紧随于他们的战舰之后。他们的遁速,也远超于鲲鹏战舰之上。 其中勾陈帝君鼓荡起亿万雷霆,往几艘鲲鹏战舰方向轰击。那燃灯佛更是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轰砸而至。 李轩却先是以十二条磅礴龙气与勾陈大帝遥相对抗,同时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第二条律令——天章周围百万里内,禁止一切法器飞行与太虚飞遁之法! 这一条律令写下,勾陈等人的飞遁之速,都不约而同的放缓。 可仅仅只是放缓而已,他们的力量,足以抵御‘金阙天章’的圣天戒律。 所以李轩随后又写下‘违者施以禁行七日之刑’! 当这律令写下,那‘金阙天章’当中顿时劈出了无数紫雷,轰向了百万里内所有在飞遁的个体。 强达圣天层次的惩戒,不但阻住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也让燃灯,勾陈等人瞬间移动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四艘鲲鹏战舰越行越远。 勾陈展开一双巨大雷翅追击了片刻,知道被甩开了九百万里,他的‘雷霆’法准已不能及,不得不停顿了下来。 他略显无奈的‘啧’了一声之后,又发出了一声赞叹。 “好一个真理之法!” 对于‘金阙天章’的力量,勾陈毫不惊讶。 此物能令诸天帝君不敢踏入凡界半步,就足见其能。 勾陈只惊奇于李轩的‘真理’之法,这不但可压制,破坏他们这些帝君的力量,竟然还可增幅‘金阙天章’的法准之力。 方才的‘律令’与‘惩戒’,赫然都接近于神天,否则还不足以让他们放弃追击。 此时的紫微大帝,也飞凌到了他的身侧。 这位帝君穿着一身缂丝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面貌二旬左右,五官俊逸绝伦,周身则紫意萦绕,贵气逼人。 他背负着手遥望那远去的四艘鲲鹏战舰,眼神若有所思。 “情况有些棘手了。”勾陈微微一叹,转头望向紫微:“兄长,这家伙一旦遁入太虚,就如鱼归大海,想要在无垠太虚中,再寻到他可不容易。我们的所有天境,都会受其威胁,有被劫掠的风险。” 可紫微大帝却答非所问:“此子竟将金阙天章带出了凡界。” “嗯?” 勾陈大帝不由狐疑的看向自己的兄长:“这不是很正常吗?” 换成是他,也不会将金阙天章这样的强大法器弃之不用。 紫微大帝却一声轻哼:“此物一旦落入你我这样的人手中,可轻易掌控整个凡界。” “那又如何?”勾陈大帝摇着头:“你得先从他手里抢到这件器物,李轩此人同具天凡龙气。只需此人还活着,金阙天章的器灵就不会舍他而去。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此人的舰队截住。截不住的话,我们别说是图谋天章,自身都得损失惨重。” 紫微大帝微微颔首道:“此事我已在着手,清虚道德真君,清源妙道真君与南极大帝三位已经允我之请,助我联手演算其人方位。” 清源妙道真君自然是二郎神,清虚道德真君则是昔日‘玉虚十二金仙’之一。 昔日三代天庭那场大战,那些圣人弟子要么陨落,要么被打落境界。 这位清虚道德真君是十二金仙当中,少有还能保持‘圣天’位业的存在。 可当听到‘南极’二字,勾陈大帝不禁呲牙:“南极?你请她做什么?” 紫微大帝则斜睨着他:“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这天下生灵都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你还在乎这小小恩怨?人家南极都暂时不计较你毁其肉身之仇,你一个大男人也该拿出一点气度。” 勾陈大帝就不禁撇了撇唇:“我只担心她不怀好意,兄长你如一意坚持,那也使得,不过那人身具真理法准,你的紫微斗数未必有效。” “自然还有人相助,不过这次欠下的人情就大了。” 紫微大帝摇着头:“传令各处,严加防备。勾陈你亲自统率主力,镇守‘中极紫微天’,与‘上宫勾陈天’。” 他们的手中,虽然掌握着为数众多的天境碎片,可最精华的两处所在,还是在这两大天境。 不但人口众多,达到五百万人,且都土地肥沃,矿藏无数。基本都能做到自具自足,无需外购粮食。 “还有!” 紫微大帝语声微顿,眸中含着无穷冷意:“尽快将金阙天章离开凡界一事,传告无垠太虚。” 勾陈大帝顿时微微蹙眉,他知道这是紫微大帝借刀杀人之计,意图借诸帝之力,围堵李轩。 可此举有利有弊,他们日后在争夺金阙天章时,也会多出无数对手。 ※※※※ 李轩在甩开勾陈等人追击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劫掠了沿途的三个小天境。 可惜的是,这些帝君早有准备,他们早早将当地的储藏与高明工匠移至到大本营安置,以至于李轩的收获少而又少。 幸在他这次征伐太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劫掠。 很快他百余艘战舰就转变方向,往一座名为‘成武广境天’的天境世界航行过去。 沿途当中李轩感觉到他手中的昊天神印微微发热。 这是有人以术数之法,演算他们的舰船方位,且手段极其高明。以至于李轩与李乐兴,中流居士,涂山君几人联手的力量都快压制不住。 李轩不得不将他的六合诛仙剑图张开,覆盖住所有舰船,这才抵御住这股力量侵袭。 直到李轩麾下这百余艘舰船,抵达‘成武广境天’。 此处赫然也是战舰云集,足足二万三千艘战舰集结于此,气势辉煌雄壮。 这次李轩却没有躲避,而是下令麾下所有舰船在距离‘成武广境天’大约七百里处缓缓停下。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几位帝君。” 李轩道出这句的时候,就直接踏空而出,直往‘成武广境天’方向行去。 他身边的诸极天,众神将在稍稍迟疑之后,都纷纷紧随其后。 成武广境天只是一个方圆二百里的小世界,有大约十万人在这片碎片天境中生存。 不过此时在这世界的中央处,却竖起了一座巨大的石台,周围还环绕着六十余万全副武装的兵将。 而石台之上端坐的几个身影,都散着无边伟力。 初代诚意伯李乐兴遥空望了一眼,就微微叹息。 相较于勾陈,紫微,南极这几位帝君的兵马,李轩联系的这几位帝君可真寒酸。 他看出这六十三万天兵甲士看似甲胄齐全,可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拼凑而成。 也唯有南面那十五万穿着蓝色战甲的兵将,算是装具齐整。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普济天妃在太虚域外的部将。 当李轩闪身来到石台上,发现他左边立着的,是两位穿着全副甲胄,身躯雄壮如山般的魁梧身影。 这二人一位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另一位脸大而方、广额疏眉,面相威严,眉心处有一道丹红长痕,颌下则是一簇髯须。 右边正是敞开大肚,笑眯眯的坐于躺椅上的弥勒佛,在其下手处则是普济天妃,以及一位面貌儒雅,做儒生打扮的中年秀士。 李轩目光扫了这几位一眼,然后抬手一礼:“后辈李轩,见过几位帝君,佛陀!” 此时除弥勒与普济天妃之外,其余三人在回礼的同时,也在凝神打量着李轩。 也就在这一瞬,一道赤红矛影忽然撕裂虚空,朝着李轩轰击而至。 “你一个晚生了几千年的后辈,有何资格让我兄长对你俯首称臣?” 那矛影如蛇,瞬时激发起李轩周身十二条紫金龙气环护于周。 第八三八章 滚雪球 “锵!” 挡住这一矛的是江含韵,她一刀挡在了李轩的身前,然后整个‘成武广境天’都为之震荡了起来。 这个小天境还是太小,过于脆弱了。 江含韵滑退至身后,口角竟然溢出了一线血痕。 “好厉害!” 江含韵看向那丈八蛇矛的来处,眼神赞叹:“不愧是张桓侯!” 她估测这一枪,已经有了圣天级的水准,居然有轰穿她中子金身的趋势。 果然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神将。 张桓侯却更觉惊讶,他睁着虎目讶异的上下看了一眼江含韵:“你这女娃,这武力肉身好生了得!” 虽然是隔了几千年的后辈,可这女孩却已有了初步与他抗手之力,其天赋也是肉眼可见。 “翼德不得无礼。” 那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他抬手一拂,止住了张桓侯进一步的动作:“玄黄大帝麾下强将如云,你勿需自取其辱。。” 此时李轩身后以李乐兴为首的八位极天,八大神将,脸色都已很不好看。 各自以神念,遥锁着张翼德。 李轩则笑了笑,坦然自若的在最上首处坐了下来,然后遥望着张桓侯:“桓侯问我有何资格让你兄长俯首称臣?那么凭我治下大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盛世远迈汉唐可够?凭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横扫草原,将狼居胥纳入中土治下可够?” 张桓侯就不禁一阵呲牙,他一生当中虽然也战功彪炳,是彪炳史册的无双猛将。可与李轩比较,那真没法比,简直被踩到尘土里面去了。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已是两汉以来武人功业的天花板,可他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已将狼居胥与燕然山都纳入治下。 让人心折的是这位在建立盖世武功的同时,居然还一手缔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古之三代之治都远不及他。 即便张桓侯,也不愿昧着良心说自己不服气。 虽然人家晚生了好几千年,可成就确实比自家强,有着圣君气象。 “还有~” 李轩指了指远处,他麾下的那一百多艘战舰:“朕麾下钱粮亿万,足以让整个太虚外域温饱无忧。” 张桓侯的气息再滞,然后就‘嘿’的一声笑,退回到了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身后。 说到功业,张桓侯就感觉面皮顶不住。 说到粮食,张桓侯就更无可奈何。 他们家历来就缺乏粮食,只能依靠外购补充。 可最近数月来,某个缺德的家伙让整个太虚域外的粮价抬升了将近七倍,让他兄长治下二十三个小天境,九百万人口都饿脱了形。 “帝君在凡界功业彪炳,本人佩服万分。”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竟神色凝然的起身,遥空往李轩俯身一拜:“然而本人更钦佩帝君志向,统合三十六天,使太虚域外再无战火,再无饿殍。帝君若为此故征伐外域,那么本人与麾下众将,愿效力于陛下座前,尽犬马之劳。” 李轩心中顿时大喜过望。他当即起身扶起了越武穆:“武穆放心!李某今日愿在武穆面前立誓,日后李某为天帝,必以天下苍生为念,必为万世开太平!不负天下,也绝不负武穆!” 他原本的意图,只是以粮草为筹码,胁迫这两位帝君臣从附庸于己。或者退一步,用粮食雇佣二人出兵。 却万万没想到这次,竟能得越武穆的直接投效。 他想有了这位三界靖魔大帝为他征战,那么整个太虚外域,何人可堪为他之敌? 越武穆也不禁微微颔首:“有陛下此言,本人与麾下将士,都敢为陛下效死。” 他的语声平淡,却似含蕴万金。 他想这句话换成别人来说也就罢了,都不值得他一哂。 可从李轩嘴里道出来,却是份量十足。 他近年对凡界的一切都关注有加,知道秦皇元封内发生的变化。 只观李轩的用兵施政,越武穆就能知其性情为人。 凡界的大治,也印证了这位玄黄大帝确有这样的能为。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面皮则抖了抖,眼中略显无奈之意。 越武穆此举,早在数日前就与他通过声气,打过招呼。 可这位的举措,还是将他置于尴尬之地。 他们两家在外域素来同进同退,声应气求。双方联手合璧,才能在太虚外域立足。 可如今越武穆投效李轩,却让他落入到孤掌难鸣的境地。 试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关长生微微摇头,也起身朝着李轩一礼:“关某亦愿隶从陛下,为陛下大业效绵薄之力。” 李轩听出这位的言辞中,有着极大的保留。 所谓隶从,就是附庸的同义词。 可李轩已经很满足了:“寿亭侯请起!今日得寿亭侯附从,李某如虎添翼!” 他知道这位三界伏魔大帝虽是性情倨傲,却忠义无双。只要今日这君臣名份一定,那么就不愁这位不为他出力。 日后他迟早能将这位武圣收入罗网,毕竟这世间,已经没有第二位能让他千里走单骑的人了。 大秦之后的所有帝皇,虽能修至大天位,极天位,并借助龙气之助,身拥无穷伟力。 可一旦身死,其真灵也会被中土龙气吞没融合,强行融入至秦皇元封当中。 万载以来,唯有一位夺取了黑帝神位的汉高祖是例外。 之后李轩又看向了自己的左侧,那普济天妃当即飒然一笑,朝着他一礼:“臣下自当遵从帝君号令。” 她与李轩的君臣名份早定,又从李轩手中拿了一年多的低价粮食,此时绝没有抗命不遵的道理。 立于普济天妃身后的中年秀士,则是深深看了李轩一眼:“吴夲亦愿为陛下驱策!” 这是南方保生大帝,其人生前为济世良医,受其恩惠者无数,其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闻名遐迩,被尊为神医。 所以其人死后即被北赵朝廷册封为大道公,吴真人,随后又加封‘保生大帝’,在福建南洋信仰广泛,在福建与南洋有庙宇数千座,信徒仅次于普济天妃。 不过南方保生大帝麾下的兵马不多,素来都是依附于普济天妃。 李轩也笑着回礼:“保生大帝医术通神,一手生生造化之术,直追南极长生。能得保生大帝为羽翼,是李某的荣幸。” 随后他就皱起了眉头,略含不满的看向一直都在笑呵呵摸着肚皮的弥勒佛:“佛陀今次诚意不足。” 弥勒佛当即无奈的摸了摸脑袋:“陛下何出此言?最近婆罗门诸神攻势如潮,我佛门在六欲天连续失土,勉力才能支撑。能抽出这十三万佛兵甲士,已经是竭尽全力。不过我另外带了七万佛兵前来,虽然他们实力不俗,却无甲胄护身。” 李轩不由咧了咧唇,知道这位弥勒佛,是盯上了他从‘净心无漏世界’抢夺来的那七万套‘明王战甲’。 李轩一直在向外发卖这些战甲,可这两年当中才售出不到两千套。 “洒家来了这里,就足见诚意。” 弥勒佛笑盈盈的看着他:“必要之时,洒家会亲自出手,斗战胜佛也可随时赶至。那猴子遁法超绝,亿万里都可瞬息而至。” 李轩这才神色一松:“那七万套‘明王战甲’我可给你,可这七万佛兵必须直接听命于我。” “这二十万佛兵甲士,都可听从陛下调遣。” 弥勒佛难得的双手合十,神色端庄肃穆:“另有四大护法天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从此效力于陛下御前,听从陛下差遣。”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由满意的一扬眉,心想自己这次却是枉做小人了。 这四大护法天王他是知道的,名为‘天王’,却都已掌握了圣天法准。只是佛门的资源不足,不足以晋升帝君而已。 他又目光远眺,往‘成武广境天’外的两万三千艘太虚战舰看了过去,胸中壮志如虹。 这些太虚战舰虽然都已上了年份,许多状态不佳,甚至还打着补丁。 可得了这支军马之后,他就有了横扫诸天的资本。 而此时他的‘昊天神印’,也在剧烈震鸣。 今日他与三位帝君定下了君臣之盟,顿使神印中的两大法准,达到了圣天之极。 如今反是这残缺的‘昊天神印’,不足以承载他的龙气,他的权势,束缚了他的力量继续增长。 尽管这一年来,李轩也在收集天材地宝,试图将之修复。 可‘昊天神印’全盛时,是能与金阙天章并驾齐驱之物。 在这个奇珍异宝渐渐稀缺的时代,他想要让这残印恢复完整状态谈何容易? ——唯一的办法,只有强取豪夺! “陛下!”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的语声,打断了李轩的思绪,这位眼现考校之意的往他望了过来:“而今君臣名份已定,敢问陛下接下来,准备用兵何处?” “自然是先拣软柿子吃。” 李轩回过神之后,就微微一笑:“不过此事不急,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他望见这台前的几十万甲士,还有那些太虚战舰上的兵将,大多都状态不佳。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麾下,虽然有着众多鬼神之属。 可他们的一部分神力,来源于两位帝君麾下的生人香火。 可这些活人饥饿不堪,气血不足,又能为他们提供多少神力? 而此时越武穆与关长生,都不禁精神一振。 即便弥勒佛,也不禁眼现期待之色。 他们佛门同样缺粮,婆罗门诸神一直在封锁身毒,让他们无法从身毒之地,获取哪怕一石米粮。 至于更西方的那两位圣人天帝,就更加的强势霸道。其治下之土,绝不容外人染指。 而在扶桑之东,那片隔了一个大洋的东胜神洲,虽然土地肥沃。可诸天神佛为争夺这方土地,使东胜神洲灾难不绝,东胜神洲之民,也屡次遭遇灭顶之灾。 直到现今,那位西方天帝才逐渐占据上风。 可东胜神洲的粮产,就更没有出售给佛门的道理。 ※※※※ 李轩将关越两位帝君视为未来肱骨,也有心尽快腾出所有战舰的仓库,所以非常慷慨。五家最终从他这里拿到了两千二百万石粮食,足以供应他们麾下之民丰衣足食的过上三五个月。 李轩深知用兵之要,还从库房里拿出了高达二十万石的猪肉牛肉供诸军食用。 所以当这庞大舰队在李轩号令之下出征,驶入无垠太虚的时候,所有军舰的将士无不都士气大增,澎湃如虹。 李轩首先选的软柿子,就是‘四象神君’。 这一是因这几位神君的领地,就距离‘成武广境天’不远。 二是他执掌昊天神印与周天星斗大阵,继承三代天庭,对于这四位有着天然的名份,天然的优势。 而就当这两万三千艘战舰,抵临至‘朱雀南陆天’外万余里的时候。朱雀陵光神君就直接递上了臣表,随后又率领麾下七千艘太虚战舰,十三万朱雀甲士,六十万大军,加入到李轩辖下大军。 这位其实与李轩早有默契,之所以没有参与会盟,是因对绿绮罗还存有怨气之故。 可等到李轩率大军抵境,朱雀陵光神君还是干脆利落的降服。 接下来是白虎监兵神君,李轩兵临之刻,依然是白虎拱手而降,十六万白虎甲士,七十万水师大军,八千艘太虚战舰,也都纳入到李轩麾下。 这位神君竟比朱雀更为恭顺,白虎代表西方金气,监察天下兵戈。 而如今天下兵戈之事,无疑是以李轩为首。 所以这位神君对李轩膺服异常,绝非是因李轩喜吃白虎丹汤。 随后是青龙孟章神君,耽搁了李轩三日时间。 这位对李轩大军的到来颇为意外,当即在‘孟章东灵天’聚兵百万,试图自守。 可当李轩辖下四艘鲲鹏战舰,一百四十四艘太虚战舰,总数四百多门‘加农电磁炮’在一轮齐射中将‘孟章东灵天’的防御法阵轰到溃散瓦解,青龙孟章神君就果断降服。 此时的李轩,原本看在真武大帝的面上,欲略过‘玄武执明神君’不理。 可就在他的舰队,于‘孟章东灵天’休整时,这位执明神君却率领八千九百艘战舰,加入李轩的辖下。 这一刻,李轩麾下的太虚舰队,已经如滚雪球般壮大到五万余艘。 仅是能用于太虚外域作战的天兵甲士,就达一百五十万。 第八三九章 滚雪球2 中极紫微天,被紫微大帝邀请至此的几位帝君,还有众多精通术算之法的仙修,无不都是眉头大皱, 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演算了,李轩麾下四万七千艘战舰,还有五百余万大军,已经没有遮掩行踪之意。 他们正在太虚当中浩浩荡荡,横扫向前。。。 让人忌惮的是这支大军的披甲率将近一成半,也就是一百五十万甲士。 “只需二十天!只需要有人能顶住他二十天,我等就可集兵与之决一死战!以三倍的兵马将之碾碎。” “接下来是地仙之祖镇元子,这位在三代天庭一战中襄助圣人,却被秦皇重创,失去了地书,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这位独据‘五庄观天境’,地域还算广大,有地二千余里,生民六百万,能够出动兵马三十余万。” “这位能顶得住么?” “你得问这位大仙,愿不愿意与那位玄黄大帝对抗?这位地仙之祖可一向猾头。” “关键是那些凡人铸造的电磁炮,几乎没有任何防护法阵能够对抗。‘孟章东灵天’是青龙老巢,却被一炮而跨。镇元子他拿什么与玄黄大帝抗衡?” 紫微大帝也心中不甚乐观,他想镇元大仙大概率会选择降服。 果不其然,仅仅半日之后,就传出‘五庄观天境’开境投降,镇元大仙被迫臣服于玄黄大帝的消息。 李轩辖下的众多太虚战舰往五庄观轰了一炮,将这座宫殿般的庄园轰塌了小半。 地仙之祖镇元子原本有遁入无垠太虚避让锋芒之意,可最终还是顾念他的徒子徒孙,亲自出降。 “后面是谁?我记得是三眼灵官马胜与赵公元帅?” 说到这两位,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与勾陈大帝就不由摇头。 三眼灵官马胜也被称为华光天王,其实力仅逊真武,是昔日昊天的肱骨之臣,将圣人视为死敌。 此人会如何抉择,不问可知。 至于赵公元帅,乃封神时期的赵公明,此人执掌财神之位,所以倍受百姓敬奉。 可其人法力已远不及当年,麾下兵将也不过六十余万,在无垠太虚中只能勉强自保。 紫微大帝对于这两位已不抱任何期待,而事实也如同他们的预料。 三眼灵官马胜降服,赵公元帅降服。 那位财神更尽起宝库,将其储备的五十七万套冷银天甲,还有三万多位技艺高明的匠人,敬献给了李轩。 而此时李轩的军马已经膨胀到六百余万,战舰六万三千艘。 仅仅一刻时间之后,就有更糟糕的消息传来。 四大天师集战舰二万九千艘,战兵三百余万,在赵公明的‘无量金银天’与李轩的大军汇合。 所谓四大天师,是指正一道四位道行超绝之辈——‘降魔护道天尊’张道陵,‘冲应孚佑真君’葛玄,‘神功妙济真君’许逊,‘玄风永振天尊’萨守坚。 他们当中的每一位,法力都直追帝君。 这四人依托凡界支持,在太虚外域中立足已达七千载,彼此扶持护助,整体的力量亦可与勾陈大帝统御的部属相当。 “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张道陵与李轩是姻亲,下两代的天师一个是那玄黄大帝的姘头,一个是他的私生子。至于另三位,他们的徒子徒孙都捏在李轩的手里。” “呵~” 以‘天眼’观照太虚外域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忽然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这是从龙之功啊。” 一直坐于紫微下首,不发一言的南极长生大帝直接长身而起,踱步走向了殿外:“可笑!我等还在想着如何将之围剿,人家却已有了横扫六合,一统中土诸天之意。” 勾陈大帝见状,不禁眉眼微扬:“闻太师这是起了畏惧之心,想要退缩是么?” 南极长生大帝当即转过身,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就撕裂虚空,离开了这座大殿。 她的语声,则依然留于此地:“闻某顾念大局,暂且不与你这浑人计较。不过你勾陈之言,闻某记下了。此番闻某回归,自当在南极增广天尽起大军,寻觅与其决战之机。希望日后首先向那凡人俯首称臣的,不是闻某。” 勾陈大帝嘿然冷笑,还想说什么,却被紫微大帝拦住。 这位摇了摇头:“十八弟你不用管她,此人不会容许任何人轻易坐上‘天帝’之位,其人坐拥大军近七百万,甲士八十余万,底蕴深厚,是李轩绕不开的大敌。说实话,此地诸人论到战意之坚,便连你我都远不及她。” 此时的清源妙道真君,却唇角上扬:“二位,别只看南极啊,我那位师叔祖燃灯佛,已经离去多时。” 紫微与勾陈二位帝君的脸,不禁微微一黑。 南极长生大帝是光明正大的走,燃灯佛却是悄无声息的离去。 这位看似还悠闲的坐在那里,可其实只是一点焰火显化的分身法体,其真灵早就遁去多时。 “这位师叔祖还这么小家子气,他此时想走,我等又不会怪他,顶多笑话几句。” 勾陈大帝一个拂袖,毫不客气的将燃灯法体湮灭,随后神色苦恼道:“燃灯靠不住,他的那个弟子托塔天王李靖,就更不行。” 三代天庭破碎之后,托塔天王李靖依托其卫戍天庭的军权,继承了昊天将近三十九万冷银甲士,以哪吒与巨灵神将为臂膀,在太虚外域的力量不逊于帝君。 其本人的法力虽然稍弱,是圣天境当中较弱的一位。不过他的三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强悍,其中的哪吒三太子,更是霸体金身直追清源妙道真君与斗战胜佛的存在。 幸在这位太子与其父的关系并不和谐,否则这位托塔天王早就可以称帝。 紫微大帝则长声一叹,从宝座之上站起:“其人声势已成,如滔天大浪,沛不可挡。十八弟,你我如今之计,除了尽起大军与之正面决战,将其势打散之外别无他法。” 勾陈大帝的面色无比凝重,他的身影随后化为一点星光,消散于这殿堂之中。 “我先回一趟勾陈上宫天,两日之后,我会率军与兄长你汇合。” 此时他们二人虽已集兵五百余万,可这绝非是他们全部的实力。 如果全面动员,二人的军力之广更在南极之上。 紫微大帝接下来又扫望着在场诸人:“寡人军务繁忙,无暇招待,诸位请自便吧。如有愿意留下襄助的,寡人感激不尽。” 那些被他请来的诸多仙修,却有将近七成的人请辞离去。 这些人的脸上,无不都是面如土色。 他们之前奉紫微大帝诏令前来,一是贪图这位帝君的高额礼金,二则欲结好紫微大帝。 可此时他们一直试图推衍演算的那位,竟仿佛有了一统诸天,成就四代天帝的气象,情形自然与先前截然不同。 紫微大帝的性情是出了名的仁厚,不会与他们计较。 可那位玄黄大帝,其人心性如何,会否记仇报复,他们也不能确定。 太虚外域对其人的传言很多,大多虚妄不实。可唯独有一点可以确证,此人的死仇大敌,如今大多都已尸骨无存。 此时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神色肃穆的起身,朝着紫微大帝一抱拳:“帝君,你我下次见面,或是在战场之上,还请帝君见谅!” 紫微大帝顿时面色发苦:“二郎也要弃我而去么?” “我的情形,帝君你是清楚的。清源广境天,也挡不住他现在的大军。”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摇着头:“那位大军至清源广境天,或有战舰十三万余,大军近一千四百万,又有众多帝君为臂膀,整个佛门为奥援,我拿什么抵挡?” 紫微大帝闻言,当即神色默然。 他对于杨戬的心思,如何能不明白。 虽然此人昔日与昊天关系不合,可那毕竟是他的舅父。 他叹息一声:“吾自当联系五方五岳,一同出兵。”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却摇着头:“先不说他们会否同意与帝君结盟,即便应允出兵,也需要时间,我的清源广境天等不了这么久。何况——”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语声一顿,含着几分恳切的看着紫微:“如今圣人觉醒在即,外域诸帝则对万象更新之日戒惧至深,惴惴不安。 此时与其说是那位玄黄大帝威服外域,倒不如说是诸帝无可奈何,选择了这位玄黄大帝作为对抗圣人的旗帜首脑。紫微你欲求取天帝之位是为何?也无非是欲借天帝位格,获取圣人伟力。紫微你——” 可他语音未落,紫微大帝就出言打断:“二郎是认为,吾的心性,权谋,军略,都逊色他良多是么?” 他从杨戬的脸上看出了答案,却微微摇头:“二郎其实无需多言,吾可奉他为天帝,却需他将我击败再说。吾如今,有进无退!”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目光微动,若有所思,随后他就笑着抬手一礼:“那么杨戬就告辞了。” 随着杨戬这一句,他的整个人已经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于空。 这座宏伟的宝殿,顿显空空落落。 只余紫微大帝遥目望向虚空,他手按着剑,一双丹凤眼中战意盎然,无垠龙气环绕于周,浩荡的紫意冲贯云霄。 他想这位在短短数年间崛起的玄黄大帝,真有资格坐稳那‘天帝’之位? 那么便由他紫微,来试试其成色如何吧。 ※※※※ 同一时间,李轩已接到了托塔天王的降表。 这位麾下的万余艘太虚战舰,已经在赶来汇合的途中。 托塔天王仍有保留,降表中只说愿意称臣,奉玄黄大帝为主。言下之意,还是想要保持独立,作为天庭的一部附庸,获取六御五方般的地位。 可李轩既已得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为臂助,就没有惯着托塔天王的道理。 从四象神君开始,李轩给予的臣从之约就较为严苛,如果不能保证他对部属的掌控力,那么这些部属他宁愿不要。 唯独镇元大仙是例外,这位奉上了二缕‘混元五行之气’,换取五庄观一定的独立权。 李轩当日就将之融入至‘昊天神印’,使这件神物的品质进一步的提升,也就让他有了进一步威压诸天帝君的力量。 “把这封诏书交给托塔天王。” 李轩将一封刚刚写就的诏书,递给旁边侍立的陵光神君朱雀:“如果他不能接受,那就不需要来了,我们战场上分胜负。” 陵光神君朱雀看了这诏书一眼,思绪就为之一紧。 这是李轩册封李靖为‘托塔神君’,执掌天庭戍守的旨意。 除了位格提升一等,其余一切职权,都如同三代天庭。 然而李靖父子需付出的代价,是交出麾下所有的军权。除此之外,二人必须领受李轩的‘封神’,将一线真灵寄托于金阙天章,从此受天章管束。 条件之严苛,竟比他们四象神君都不遑多让。 陵光神君朱雀却面无表情的将诏书收起:“我这就赶过去,李靖父子未必会答应,可我会尽量将其部属带来。” 李靖麾下多是昊天旧部,李轩则是昊天的继承人,如今兵多将广,声势浩大。 陵光神君朱雀相信他至少能将李靖一半旧部,招入至李轩麾下。 陵光神君朱雀对绿绮罗不满,可此时却乐于见李轩成势。 ——只需这位的‘神权’法准进入神天,就拥有为王母破封之力。 等到陵光神君朱雀离去之后,绿绮罗就从李轩后方的屏风中行出,她看着舷窗之外那浩浩荡荡的舰群,眼神略显迷蒙:“这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我没想到,你这次外域征伐,居然还真有了统一太虚外域之望。” 李轩则莞尔一笑:“这是人心所向,势之所趋,这些帝君都有了联手合力对抗圣人之意,可彼此间恩怨纠缠,互不服气,一直不能决出首脑,算是被我捡了便宜。” 他随后神色移微凝:“伏魔大帝怎么说?” 他说的正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李轩欲以四万套冷银天甲为筹码,说服这位伏魔大帝如同三界靖魔大帝那般,成为他真正的臣僚。 “幸不辱命!”绿绮罗微微一笑,将一份臣表奉至李轩的眼前:“这是伏魔大帝亲手书就的臣表,你只需盖章用印,从此就可以金阙天章约束这位大帝。” 李轩神色微喜,当即将那臣表展开。 其实金阙天章对这些帝君的约束力非常有限,李轩真正看重的,还是天章中由先秦众多圣君人皇拟定,禁止诸帝踏入凡界的规条。 其神天法准,还是能有效牵制诸天大帝,保障日后凡界的安宁。 第八四零章 三坛海会 三界伏魔大帝递上的臣表中规中矩,李轩却喜不自胜,当即就以千秋笔在臣表上写下朱批,盖了大印。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两位,可不仅仅只是代表他们本人,还代表着云聚在他们身边的众多强横大将。 就如伏魔大帝关长生,其麾下还有南宫辅佐真君赵常山,三界大巡环使张恒侯等等,都是威震千古的无双猛将。不但百姓都敬仰供奉,历代朝廷也都有册封,使他们的真灵不昧,神力强横。 且这些人无不精通兵法,战阵娴熟,是统军的绝佳人选。 有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在,李轩可以保证自己左翼四百万乌合之众不动如山。 得伏魔大帝关长生之助,他可确保己方右翼四百万大军坚如磐石。 只需这二位忠义无双的大将还心向于他,那么不论四象神君也好,四大天师也罢,都不敢滋生异心。。 李轩接下来又写了一份诏书,交给了绿绮罗。 “你稍后将这封诏书,亲自交给伏魔大帝。” 这不但是他对伏魔大帝的册封,也是他的承诺。 就在绿绮罗拿着李轩的诏书,飞空离去之时,独孤碧落的身影匆匆走入进来。 “主上!”独孤碧落眼中含着喜意:“东王公与太白金星联袂而至,想要拜会陛下。” 所谓的‘东王公’自然是扶桑大帝,太白金星李长庚,则是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昔日三代天庭的宰执。 李轩当即精神一振,心想这就是大势已成,四方投效了。 那位扶桑大帝两年前在他面前还孤高自许,只令他在凡界的子孙投效,本人则从未对他正眼相待。 可现今如何?这位却也不得不投效于他的座前。 “传见~” 李轩吩咐完这句之后,又略觉不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吧。” 主要是卖太白金星李长庚一个薄面,这位与昊天旧部多有联系,在无垠太虚中影响广泛,嘴皮子也很会说,是合纵连横,招降纳叛的一把好手。 据说此人很少与人动手,可真要打起来,一手高明剑道足以列入太虚前三。 所以在金系诸星中,李长庚一直稳据太白金星,从未摇动。 不过就在李轩起身,准备走出这座殿堂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气机有异。 一股森冷凌厉的气息,忽然就将他笼罩。 李轩正心神一凛,一道火红色的枪影,已经轰击在他的身后。 同时一股童子的哂笑,传入到他的耳内。 “看来你这玄黄大帝也不过如此,有何资格让我哪咤降服于你?” 随着这声音,李轩的身周,却现出一尊三足金鼎的虚影,同时十二条龙气盘旋缠绕。 那火红色的枪影轰击其上,却发出了‘锵’的一声轰响。 李轩浑身上下,竟是分毫无损。 “原来是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 李轩笑着回头,望着身后一位穿着火红战甲,面目俊美异常的少年身影:“元帅好一手‘变化’之术,李某佩服,也多谢元帅手下留情。” 无论是八九,还是九转,这些炼体之法都脱胎于上古时代的《连山》《归藏》,也是易经的源头之一。 所以修至一定程度的时候,修行者都可掌握类似于‘易’的‘变化’之道。 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九转玄功,已至第八重境,可惜因早年肉身被毁,只能借外力塑就‘莲花化身’,第八重顶峰就是他的极限。 不过这位依然是当世中肉身强度前十的存在,其伟力超绝,方才那一枪,连三成力量都没用到。 “唔?” 哪吒看着李轩周身环绕的龙气,还有那化为白虎形状的万军之势,眼中满含着讶异之色:“你这霸体,有点意思。将一身权,势,威与信愿香火都融入在内,确是别开生面。”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火尖枪’已经接连轰出,在一瞬之内光是击中李轩的次数,就不下三千击。 李轩掌握大日之法,刀速超尘绝世。 可当他以‘碎光’双刀极力抵挡,却完全无法抵御哪吒的枪势。 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武道登峰造极,火尖枪则如水银泻地,可谓是穷尽了变化之道。 李轩抵御了片刻,他一身恢弘神力,护体龙气,竟有被哪吒的枪影强行轰散之势。 李轩就不禁‘啧’了一声,果断放弃了纯以武道对抗之念。 “此处不便施展手脚,你我还是出去再战吧。” 随着这一句,李轩直接化作一点金光,遁出了舰外。 他主要是担心哪吒把他的鲲鹏战舰给拆了,方才李轩的一小半力量,也在护持这艘玄黄大帝号的舰体。 哪吒一声哂笑,紧随其后飞出了舰外,然后他就见李轩以千秋笔,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一行文字:“李轩金身法体,神魂元魄无人能伤。” “律令,因果?” 哪吒的瞳孔内现出了几分哂意:“哪怕你有神天之权,圣天之力又如何?我一样可将你的法体拆了!” 他的枪影如虹,持续轰击着李轩。 可此时却有一股股强大的法准之力,牵扯阻挠着哪吒。 他的枪势依然如龙似虎,凌厉霸道,神惊鬼泣,可真正能击中李轩躯体的却很少。 李轩反过来借助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之力,以刀法与哪吒抗衡。 他的眼中则现出了一个‘理’字,在缓缓的循环转动着,帮助他解析着哪吒的武道,吸取着其中的养分。 李轩不止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演算,整个‘周天星斗大阵’也参与其中,帮助他破解着武道之妙。 仗着一身霸体牢固不破,他竟现学现用,将现学的武道奥义,用于自己的双刀之中。 在一刻之前,哪吒在一瞬之中,还能击中李轩七十次左右。 可当一刻时间过去,哪吒就只能击中李轩二十次。可李轩被击散的龙气,转瞬间就能恢复如常。 这便是‘浑天镇元鼎’的神威所在,有此鼎镇压,哪怕他的龙气被轰到粉碎,也不会流散溢走,损耗也就微乎其微。 此时二人在太虚外域中的搏杀,也吸引了这庞大舰群中所有人的目光。 李轩的众多部属,还有那四大天师,四象神君等等,都纷纷飞出战舰,遥观此战。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也不例外,在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的身后,一位燕颔虎颈,天庭饱满,鬓若刀裁的男子,却不禁扯了扯唇角:“这位陛下的刀道,毫无灵性!”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却斜眼看了自己的这个部属一眼,那是‘天纵神威将军’杨再新。 “陛下是未来的天帝之尊,要灵性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不错,虽然中规中矩,却堂皇正大,浩意辉煌,有着镇压八荒六合,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他学得也很快,虽不能在武道上登峰造极,可似你与三坛海会大神这样的猛将之流,也无法将他压制。” 而此时独孤碧落,而陪着两位一身灵气萦绕的中年道人,在太虚舰群外遥观此战。 其中一人,正是东王公,他凝神注目,眼神中颇有些不可思议。 旁边则是太白金星李长庚,神色则是极其惊讶:“这位陛下好强的霸体,三坛海会大神一击,竟不能伤。他现在的修为,才不过是中天境吧?” “这是借助了众多外力所致。” 东王公心想这位莫非真是天命所归?昔日在高天原,他遥观此人的时候,这位本体的战力,还不到正常的极天。 思及此处,他语声略显复杂:“却也是别出枢机,以其‘真理’法准为核,驾驭外物为己用,不但不逊于人,且没有隐患破绽,至少你我看不出来。” 东王公心想这次真是走了眼,早知今日,扶桑之战时就干脆投了,不至于如今尴尬。 他的领地距离此地不远,共有十五个天境,生民九百七十万,甲士三十五万,大军一百二十万人,势力在所有帝君当中位居中流。 可一旦李轩大军横扫而至,估计也撑不了一天,万年来所有的积累都会化为乌有。 李长庚则是手抚长须,一声轻赞:“你看这位陛下的大军,军心渐次凝聚。此战对他来说,大有好处。” 东王公早就注意到了,云集于李轩麾下的这一千三百万大军,原本是军势涣散。 真正能为李轩所用的‘万军之势’,都不到一成。可随着李轩与哪吒的这场大战,军心正渐渐收拢。 军伍之人都敬服强者,太虚外域的兵将也没什么不同。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则是威震太虚万载的无敌猛将。 在昊天时代,就曾受封‘都天大帅总元戎’,即便‘六御’这样的顶格帝君都需避让其锋。 李轩却能与之正面抗衡,其神威法力已可见一斑。 这位虽然一直在挨打,可神态闲适自若,浑身则分毫无损,分明还留有着极大余力。 “你这金身可真厉害。” 哪吒用火尖枪轰了一阵,又变化出了三头六臂,另外四只手中各持着一对乾坤圈、一对阴阳剑,攻势更加的凌厉。 李轩初时还显狼狈,几乎支撑不住,可渐渐的就又挺了下来。 哪吒就知单纯的枪术,已经奈何不得李轩。 此人的刀道增长极快,此时哪怕不用金阙天章,也能勉力与他抗衡。 所以他果断改弦更张,转而丢出了一条赤红色的飘绫,将李轩整个人紧紧的裹住。 他的整个人,则化作一点金光,冲入到李轩脚下张开的一张剑图内。 哪吒看出李轩霸体的关键,就在这剑图当中。不破此物,他哪怕穷尽气力,也难伤李轩分毫。 而此人的双刀,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快。 李轩见状,却不禁为之一乐。他微一抬手,就将自己的‘昊天神印’,轰然镇压在那剑图上。然后就又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一行字。 “今日浑天镇元鼎无人能伤!” 浑天镇元鼎镇压六合诛仙剑图中枢,这鼎不破,哪吒就休想从剑图里面出来。 外面还有‘昊天神印’,这东西才刚融入了两道混元五行之气,已经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将‘神权’,‘神威’初步推升至神天法准。 可惜李轩法力还是有限,龙气也不够充沛,平时是能不动用就尽量不用。 之后李轩就面色如常的迈动足步,来到了太白金星与东王公面前:“二位见谅,方才事发突然,临时生变,竟未能远迎。” “岂敢!”李长庚看着李轩脚下正在转动的剑图,眼中不禁现出异泽,语含感慨道:“陛下神威无量,这位三坛海会大神难逃陛下股掌。” 这是语意双关,也指这位战力强横的无双大将,也必将被李轩收降。 李轩则是面容一凝,这是因哪吒正在他的剑图里面翻天覆地的倒腾,这位还丢出了‘九龙神火罩’,试图将他的浑天镇元鼎炼化。 幸在有金阙天章的律令之力加持,否则这位还真能破了他的金身霸体。 可随后李轩就恢复如常:“岂敢当无量二字?三坛海会大神法力了得,本人如无帝气之助,不是他一合之敌。” 他随后伸手朝着后方一引:“二位请,我已让人备下仙果灵茶,招待二位。” “且不忙!” 李长庚摇着头,然后神色肃穆的朝着李轩一拜:“李长庚谨代四值功曹,七宫八极九曜十都残部,参见陛下!并奉薄礼,恭贺陛下登临三界至尊!” 昔日三代天庭,有一母,二圣,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宫,八极,九曜,十都,其中的一母二圣是指娲皇,昊天与后土,三清,四御不用提,五老则是现今的五方大帝。 在五老之下,七宫八极九曜十都,则是昊天最亲信的天庭文臣。如今已所余不多。大多都以李长庚为马首是瞻,形成了一方不逊于四大天师的势力。能够拿出战舰三万余艘,甲士八十余万。 李轩眼中现出了几分讶色,知道李长庚是欲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定下君臣名份。 李轩正暗暗惊叹,心想这位天庭宰执果然做事敞亮,然后他的目光,又被李长庚手中奉上之物牢牢吸引。 第八四一章 你又看上她了? 李长庚送上之物,是昊天神印的部分碎片,份量极厚,差不多占据昊天神印碎片的一成半左右。还有一万九千条没有任何神念印记的太白庚金剑气。 只需将之稍稍祭炼,就可将之转化为‘正反六合诛仙剑气’,融入到他的剑图当中。 “臣知陛下的这座剑阵,是剑气越多,则威能越盛。这一万九千条太白庚金剑气,希望能有益于陛下。至于这些神印碎片,则是吾与天庭四值功曹,六司七宫八极九曜十都残部等人收集得来。” 李轩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将之收起:“太白星君这可不是薄礼,而是雪中送碳。可就本人说来,能得太白星君这般大才为我运筹帷幄,赞画戎机,才是真正的喜事。。如今我麾下内阁还缺一首辅,不知太白星君可愿屈就?” 他的亲信臂膀,毫无疑问是李乐兴,李善长,宋濂这些人。 可他肯定得空出一些位置,给这些昊天旧部。 滚雪球的奥义,就在于雪球的体积越大,滚的越快。 虽然这有根基不足之患,可日后他也能假借这些外势,增强自身的内力。 李长庚为之莞尔,再次俯身一拜:“正所愿,不敢请尔!” 此时李轩又侧目看向了旁边的东王公:“敢问扶桑大帝,今日是因何而至?” 东王公的面皮,就不禁微微一抽,心知李轩这是在向他暗示,索要投效之礼。 他辖下十余天境,都在李轩的兵锋之前,岂能没有表示? 他当即微一抬手,将两把长刀送到了李轩面前:“此二刀,一名明照,一名阳炎,与之前的光痕,碎光是一套。彼此合二为之,就是两件神宝。” 东王公心里微微抽疼,这二把刀是一年前,他得知勾陈大帝与南极大帝在凡界败北,就开始祭炼了,为此花费了极大代价。 当时他是想有备无患,这竖子气候已成,万一被他打到虚空外域呢?如今果不其然。 他更加后悔,心想早知道当时就投了,结果这见面礼还得给两份。 李轩见状就满意的哈哈大笑,一拂袖将那两把宝刀收起:“不愧是东王公,昔日我就曾令天照转告,我这天庭大门永远为东王公敞开。只要东王公肯投效于我,就当为天庭男仙之首。” 东王公顿时心神暗松,心想这礼物总算没白送。 而就在李轩,准备请这二位入内详谈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洪朗的声音。 “陛下,今日我那小儿无状,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念在小儿莽撞无知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如能宽宏大量,将之释出,李靖感激不尽。” 李轩当即抬眼,望了过去,发现来者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他派过去宣旨的陵光神君朱雀,则紧随其后。 李轩当即微微摇头:“托塔天王说笑了,令郎的性情耿直豪爽,傲骨嶙峋,我很喜欢,正对脾胃。今日我与他这一战,不过是道友间的切磋比斗,他有留力,我也有分寸,何需天王横插一手,为他出面?” 他随后语声一转:“之前我让朱雀带去的诏书,天王可曾看了,以为如何?” 托塔天王李靖的面皮就抖了抖,随后俯身一礼:“臣本天庭旧部,如今陛下继承昊天之遗志,证位天帝。臣等自当投效于陛下座前,接受整编。” 李轩这次满意的微一颔首,脸上恢复了笑意:“说来天王你来的正好,我正备了宴席,欲招待东王公与太白星君,你也是昔日天庭的肱骨之臣,正可一起来叙叙旧。 也顺便帮我出出主意,如那玉皇,紫微,勾陈,南极等辈,仍有顽抗之意,吾该如何将之拿下。” 不过托塔天王李靖,却苦笑着再次遥空一拜:“陛下,此番李某前来,还奉有师命。” 李轩的脸色顿时就为之一沉,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虚空。 托塔天王李靖共有两位师尊,一为度厄真人、一为燃灯道人。 后者就是燃灯佛,是他的死敌。 托塔天王李靖察觉到李轩的冷意,他不敢怠慢,从袖中取出一物奉于身前:“他知日前屡次得罪陛下,罪过不浅。而今愿以此物奉上,换取陛下的谅解。” 李轩凝神细观,发现那竟然是一缕混沌之气,也就是玄黄母气。 传说为天地初生时诞生,可以衍化万物,比之那混元五行之气更强一筹。 在李轩的理解中,这东西就是纯净的微粒子,被修士的法力固化,可以在修士的心意引导下转化成元素。 有了此物,当可将他的昊天神印进一步修复,或者将剑图的威力再做提升。 而于此同时,李轩也感应到财神赵公明,正在远处以无比阴冷的目光,望着李靖。 不过他的面上,更多的却是无奈之意。 李轩背负着手,微微一笑:“如果本人不允,天王是要与朕为敌吗?” 李靖顿时愣神,明显没想到李轩会说出这样的言语。 而东王公也很不解,不理解李轩为何拒绝李靖。 太白金星则是若有所思,眼中微现异泽。 赵公元帅的神色也很意外,他没想到李轩,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轩只观托塔天王李靖的神色,就知这位的心意了:“既是如此,就请天王回去整备兵马,与朕决一胜负吧!” 托塔天王李靖的脸色无比难看,当即朝着李轩抱了抱拳,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闪遁消失。 等到这位离去,扶桑大帝就浓眉微扬:“陛下此举略显不智,这是为您的天帝大业,平增一大敌。” “可吾更忧腹心之患!” 李轩的眸光幽森,语声阴冷:“燃灯此人不除,吾难安枕!” 扶桑大帝就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了燃灯手中的‘定海神珠’与‘乾坤尺’吧? 此二物的价值,的确非是区区一缕混沌之气能够比拟。 太白金星倒是能理解李轩的想法,他一声叹息,心想这位能在数年间成就天帝伟业,果然非是无因。 这太虚外域当中,什么人可以做敌人,什么人可以做朋友,这位玄黄大帝清清楚楚。 此时弥勒佛的语声,也传至李轩的耳中,他语含无奈:“陛下此举,却是让我等佛门为难了。” 李轩则是哑然失笑,同样密语回音道:“可这世间既有了帝如来,那要燃灯佛何用?总不能有两尊过去佛?放心,你们佛门两不相帮即可。” 弥勒的气息顿时微微一窒,再不说话了。 ※※※※ 半日之后,酒足饭饱的太白金星与东王公都满意而归。 李轩招待他们的规格还是很高的,他刚搜刮了五庄观,从镇元大仙那里取来了三百多颗人参果。 可惜那人参果树离开凡界之后,如今不但产量大减,功效也远不如以前,却依旧是这世间最顶级的灵果。 两位圣天大仙各自吃了两颗人参果,脸上竟都各自显出了迷醉之色。 李轩能够理解,他尝过人参果的滋味,那确实是无法形容的美味,凡世的珍馐美馔完全无法与之比较。 宴席结束之后,李轩就将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放了出来。 这位在剑图当中,拿李轩的‘浑天镇元鼎’无可奈何,可他的莲华法身无比强大,李轩的剑气也斩之不动。 “你我这场算是平手如何?” 李轩看着仍以枪意遥锁自己的哪吒,神色无奈道:“我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已经无暇与元帅比斗。” 再打下去,他就得不得不使用‘群殴’技能了,让哪吒单挑他们一群。 哪吒却是‘嘁’了一声,收起了他的三头六臂之身与火尖枪:“什么平手?这一场是我输了,被你困住出不来,就迟早得被你炼死。你既有这样的本领,那么我为你效力,倒也心甘情愿。” 李轩就哑然一笑,心想这位的性情果然耿直爽快。 “元帅可知刚才,你父亲已经被我气走,我观其之意,似乎还想与我在沙场上做过一场?” “略有感应,不过他是他,我是我,这太虚外域打来打去,已经将近万年,大家现如今连吃饭都吃不抱,有什么好斗的?有个天帝管着,让大家能安心过日子,没什么不好。放心,我们辖下的那些兵马都是天庭旧部,我父亲他顶多只能拉走三分之一。” 哪吒说完之后,目光中又显出了几分异泽:“说来我还得谢你,没让我平白欠他人情。不过李轩你真准备对燃灯下死手?那位虽然两次折损真灵,可一身法准依然是圣天之境。尤其二十四枚定海神珠,更是有神天伟力。” “这是自然。” 李轩神色淡定:“元帅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哪吒就‘嘿’的一笑:“你要是真能将他诛灭,我却是乐见其成,昔日我在他们师徒手里受的闲气可不小,可惜我不能帮你。” “此事也无需元帅相助。”李轩此时神色一肃:“不过本人有一问,还请元帅答我。我想知道元帅之师太乙真人,对我是什么看法?” 太乙真人,即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这位是昔日东皇太一残灵所化,在其极盛之时,如云中君、刑天、九凤,朱雀,祝融、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风伯,雨师,河伯、九婴,相柳,鬼车,巴蛇,山鬼等等都是东皇太一的部属,与北方的昊天神系分庭抗礼。 其中的祝融、大司命、少司命等等都已陨落,可云中君化身云中子,亲手调教出勾陈大帝,是道门中首屈一指的圣天神君,当世第一的福德金仙;其中的‘九凤’,更成为昊天之妻,也就是王母娘娘。 其余等人,也大多还在世,影响广泛。 而今东极青华大帝在道门中的地位,也极其崇高。 凡世中道士与人打招呼时喊的‘无量天尊’,就是指太乙救苦天尊。 这位在太虚外域的力量,其实不逊于紫微勾陈,可此人已无争夺天帝之念,所以声势不显。 哪吒就挠着头,斟酌着言辞:“师尊是什么想法,我也太不清楚。不过我这次前来,是奉师尊之令。” 李轩当即明悟,哪吒来这里就是太乙真人的态度了。 李轩怀疑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前世‘灵珠子’,很可能与太乙真人有着极密切的联系,说不定就是他的私生子! 哪吒手里的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火尖枪、九龙神火罩、金砖、阴阳剑等等至宝,都是太乙真人所赐。 在哪吒自裁之后,太乙真人甚至还为他重塑了莲花法身,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严格来说,此时哪吒与李靖已经算不上是父子关系,倒是与太乙真人如师如父,关系更加密切。 “原来如此。”李轩微一颔首,目含期待的望着哪吒:“我欲册封元帅为三坛海会大神,都天大元帅,兼任我的武道师范如何?” “可以,不过我平时不爱管事,那些繁琐杂务你别来寻我,我只负责征战。” 哪吒应承的极其爽快:“至于武道师范,你是想要让我教你武道?” “正是!” 李轩知道哪吒的武道,其实不逊于斗战胜佛与二郎神杨戬,只是因先天不足,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所以先天受限。 他心想不止是自己要学,自己几个媳妇在这方面,也有着极大的短板,正需哪吒这位武道超绝的神明指点迷津。 “可我不擅于教人习武,也不耐烦——” 哪吒有些迟疑,可随后他就想到李轩刚才与他比斗时,那惊人的学习速度:“罢了,我先试试。不过陛下你得等等,我得先回一趟靖武中坛天,不能让我爹把那些兵马都带走了。” 他随后就化作一道金光,遁出了这艘鲲鹏战舰。 等到这位离去,罗烟就啧啧有声:“夫君当真是怜香惜玉,几次对她手下留情,该不会是也看上她了吧?” 李轩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我是想着如能招揽这位,我的天庭不但可再得一员大将,还可笼络太乙真人。我难道还能看上一个男——”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变:“这三坛海会大神是女的?” 他想这个世界可真奇怪,闻太师与哪吒,居然都是女子。 第八四二章 无敌的雪球 “自然是女孩!” 罗烟狐疑的看着李轩:“虽然她做男装打扮,可我知道她是女子无疑。且有关于三坛海会大神的道经里面不是明确说了吗?李靖诞下三女哪吒。。。” 在场的其余几人,也神色错愕的把目光看向了李轩。 在他们的观念里面,三坛海会大神是女子一事,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轩则失神不已,他还真没仔细看过这部分内容,只是受前世影响,下意识的以为这哪吒是男的。 虽然她确实很漂亮就是了,就是胸有点平,还是个萝莉。 “那她叫什么三太子?算了,重点不在此事——” 李轩收起了思绪,侧目凝望李乐兴:“今日之事,玄祖大人以为如何?” 李乐兴面色平静,淡淡的吐出四字:“出头之椽。” “还真是如此。”敖疏影蹙着柳眉:“我们如今看似是声雄势大,望风来投,实则是危机四伏。这些帝君不过是欲将夫君架上高台,借夫君之手与圣人对抗而已。 他们对夫君能有多少忠心?即便是夫君手中的金阙天章与昊天神印,对他们有多少牵制力,也都很难说。” 罗烟也唇角斜挑:“日后夫君如显出败像,昔日昊天便是夫君的下场。可如夫君胜了,只怕也是群帝背反,再争天帝之局。” 此时的绿绮罗,神色欲言又止。 李乐兴则是微微一笑:“好处还是不少的,比如赵公元帅的五十七万套冷银天甲,只需稍加改造,再搭配火枪,就是五十七万天兵甲士。 且这些帝君当中,也不是没有真心投效的,我们先把好处拿着,把名份定下再说,最后结果如何,还得看轩儿的权谋手段。且事已至此,我们已是有进无退。” 李轩则是神色异样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昊天神印。 然后他一声冷哂,将昊天神印收入怀中。 “确如玄祖之言,如今之局,有进无退。” 李轩没想到的是,就在李靖离去之后的半日,赵公明又让他的部属,给他送来了二十万套冷银天甲,还有两条先天混沌五行之气。 李轩顿时就知这位赵公元帅,应是将所有的本钱都投在他身上了。 他之所以拒绝收纳燃灯佛,一是认为即便将之招纳,也不足以成为助力,且有无穷隐患;二是看上了这位手中的几件至宝,准备出手强夺。却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李轩则毫无犹豫的将这份重礼接下,并将那二缕先天混沌五行之气,打入到六合诛仙剑图的两口主剑‘长虹落月’当中。 这虽是以金蛟剪的碎片炼成,可昔日昊天用料不足,本身结构还是过于脆弱。 加入这二缕先天混沌五行之气,虽不足以令金蛟剪尽复旧观,却能让‘长虹’与‘落月’二剑更加坚固,否则日后这剑图还是难堪大用。 而就在这之后,哪吒果然率领‘靖武中坛天’一百八十万兵将前来投靠,其中的披甲之士,足有三十五万之巨。 托塔天王李靖最终带走的不足一成。这位可能是低估了吃饱饭这桩事,对于‘靖武中坛天’这些天庭旧部的影响。 之后扶桑大帝与太白星君所部也陆续到来,总计战船三万七千艘,所有兵将近四百万,只是披甲率太低,只有不到一成。 这两位也正儿八经的在李轩军中,担任起了天庭首辅与男仙之首的职权,帮助李轩梳理诸部兵马,搭建起天庭众多臣僚机构。 太白星君的首辅之职好理解,与凡间的首辅宰执差不多。 扶桑大帝这个‘男仙之首’,则更像是个荣誉称号。 他实际的权责,相当于凡世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或是汉秦年间的御史大夫,帮助天帝监管天下所有男性仙神的法度纲纪。 让李轩惊喜的是,两人还给他带来了大量的储粮。 李轩带出来的粮食虽多,高达六千七百万石。可这相较于他现今麾下将近一千六百万的将士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更多是取诸位帝君本身的储粮使用,用得是寅支卯粮之法,等到扫平太虚外域之后,再从凡界调粮草补充不迟。 而两人给他带来的粮食,让李轩面临的窘迫局面大大缓解。 又一日之后,在他们的前方,一方巨大的深蓝色天境已赫然在望。 那是‘神鲲九霄天’,一座长宽都达六千里,却只有天空与海洋的大型天境,也是鲲鹏吞海大帝的老巢。 李轩之前对哪吒说接下来一日,他有一场恶战要打,这绝非虚言。 鲲鹏吞海大帝显然已有准备,在此处集结了将近八百万的大军,六万艘以各种妖骨炼制而成的战舰,试图依托‘神鲲九霄天’顽抗。 不过李轩对这位,就不是很讲武德了。 此时他麾下四神君,四天师,四大护法天王同时出手,十二位圣天法力,强行撕扯着神鲲九霄天境的防护大阵。 当李轩麾下四百多门加农电磁炮同时轰击,这座防御能力堪称强大的天境就如被剥了壳的乌龟,在十余万艘战舰,千余万大军面前瑟瑟发抖。 于此同时,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普济神妃,保生大帝,三眼灵官马胜,赵公元帅,扶桑大帝,太白星君,弥勒佛,哪吒等人则遥空以圣天之法,压制鲲鹏吞海大帝。 李轩直接就走到了鲲鹏吞海大帝面前,祭起了‘昊天神印’,‘duang’的一声,往鲲鹏吞海大帝头顶一砸。 后者的妖身瞬时溃散瓦解,血肉支离碎散。 李轩却不禁遗憾的撇了撇唇角,他认出这又是鲲鹏吞海大帝的分身法体,而非本尊。 不过这也不令人意外,这位帝君明知‘神鲲九霄天’坚守的可能性不大,没道理还坚守于此。 昔日二代天庭帝俊身亡之后,鲲鹏妖师远遁大洋,曾以游击之法与三代天庭抗争好几千年,深悉保身之法,明知进退之道,不可能被他这么轻易的杀死。 不过李轩下一代的旗舰又有着落了,这具分身的鲲鹏骨架,比之前那几具还要好许多,可以说是全方位达到圣天水准。 鲲鹏吞海大帝大概是想要借‘神鲲九霄天’与八百万妖军,消耗李轩的军力,所以将这具宝贵的化身坐镇于此,用于安抚军心。 他收获的还不止是这具妖骨,当李轩座下一千六百万大军横扫而过,他还获得了大量大天与极天妖骨。其中的极天鲲鹏骨,就有三具。 鲲鹏吞海大帝为蒙骗麾下众多妖族为其作战,还是投入了一些本钱。鲲鹏本族就有五大极天坐镇于此,却只逃掉了两个。 当这场战事结束,李轩以神念扫荡此境。却没能在这里面发现什么奇珍异宝,各种物资也被带走了一大半。 剩余的部分,既没法当做粮食,也没法用来铸造法器,天甲。 不过‘神鲲九霄天’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疏影听封!”李轩就在全军阵前,将敖疏影唤到了身前:“朕今日册封你为‘水德神妃’,主持这座水德云霄天。” 敖疏影的眼里,顿时现出了几分喜色。 她知道李轩说是将这方世界册封给她,其实是在太虚外域,赐给她们龙族一方生存之土。 借助这‘神鲲九霄天’,她甚至可在十日之内,就聚集百万身具龙血的蛟蟒大军。 外域当中,没有安身之地的龙族可多得是。 如今黄龙真人不理世事,青龙神君则另立一脉,是木系苍龙之属。 太虚外域的水系龙脉乏人护佑,大多处境不佳。 不过接下来,她就听李轩对她悄悄说道:“爱妃可告知老丈人,我如今还缺大量兵甲,你问问他能不能再帮点忙,在海底帮我多捣腾点矿石?”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龙族拿更多的财富,从他这里换取‘神鲲九霄天’。 敖疏影当即白了他一眼:“臣妾知道了。” 她心里却还是很欢喜的,‘神鲲九霄天’南北六千里,相当于渤海的五倍。且在凡界之外,不受金阙天章管控。 她的父亲,一定愿意为此地付出任何代价。 也就在此时,太白星君忽然神色微动,遥望远方,随后朝李轩一礼。 “陛下!远方有两万余艘战舰靠近,打得是清源妙道真君的旗号。” “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 李轩以护道天眼遥望了一眼:“麻烦首辅往真君那边走一趟,问问他是友是敌。” 李轩估计这位清源妙道真君是来投效的居多,此人没有率部千里迢迢赶来,在此地硬撼他麾下大军的道理。 事实也如他所料,不久之后,清源妙道真君随后就与太白星君联袂前来参拜李轩,定立君臣名份。 李轩为之大乐,此时三代天庭中几个最能打的凶悍战将,哪吒,三眼马明王,清源妙道真君,都已在他的麾下。 唯独真武荡魔大帝已成帝君之尊,势力雄大,割据一方。 ※※※※ 当清源妙道真君率军加入,整个太虚外域,就再无人能阻止李轩滚出的这个巨大雪球。 就在两日之后。‘天蓬元帅’为首的北极三圣也领军前来。 天蓬元帅、天佑元帅、翊圣元帅三人曾为天庭水师之首,各自掌握庞大的太虚舰队。 可惜昊天诸圣之战,天庭的太虚舰队大多战殁,北极四圣除真武之外,全都伤势惨重,只能在太虚外域坚守一地,休养生息。 这三位得知李轩出兵太虚,就已领军前来,只是辖地偏远,在途中花了不少时间。 李轩随后扫荡了‘七大圣’为首的妖族诸天境,凡李轩兵至之所,这些妖族天境无一例外,都直接开境纳降,无一顽抗。 以平天大圣与覆海大圣为首的众多大妖,对李轩也还算顺服,各自都奉上重礼,请求天庭册封。 李轩颇为讶异,他知道这些妖类素来桀骜。 昔日三代天庭,七大圣都没少与昊天作对。那位斗战胜佛还是齐天大圣的时候,甚至打上天庭,几乎将天庭掀翻。 而其余几位,虽然没有斗战胜佛般的战绩,却也都是割据一方,逍遥自在,对天庭神位不屑一顾。 李轩以为这七大圣,至少会争取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局面,甚或是凭借它们手中的千余万妖军联手顽抗,可结果都没做任何抵抗,直接降服了。 李轩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斗战胜佛的人脉起到了作用,可不久之后,当七大圣各领百万妖军加入他麾下。李轩才知妖族诸天已经断粮将近一个月,已经饿到自相残杀,同类相食的地步,七大圣甚至已失去了对部属的管控。 如果不是李轩的大军赶至,妖族自己都能将自己吃掉一半。 李轩手里的粮食也捉襟见肘,幸在他之前扫荡鲲鹏九霄天,获得二百五十万具大型妖尸,都是上好的肉食,量达四万万石之巨。 只需将之妥善保管,足以支撑三千万大军一个半月所需。 而在扫荡了七大圣之后,就轮到了月神常羲,黎山老母,五炁真君,五斗星君这些零散势力。 可这三千万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这雪球也就越滚越大。 直到李轩率大军至三官大帝领地,才遭遇了些许阻碍。 所谓三官大帝,即天官、地官、水官,亦称“三元”。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民间的上元,中元,下元,也因此而来。 在南北朝年间,南朝曾有一段时日,敬奉三官大帝为天帝,以代替五方天帝,却不得北朝认可。 不过李唐兴盛之际,虽然不再将三官当天帝敬奉,可也礼遇甚隆。 所以这三位底蕴深厚,一身修为皆是神天之属。麾下天境举国动员,则有一千五百万众,甲士一百七十万人。 李轩废了不少心力,才终于将之拿下。 他不愿在这里消耗军力,浪费时日;三官大帝也同样不愿激怒李轩,在与李轩对抗数日,丢失七座天境之后。终以三缕混元母气,三件后天神宝为代价,换取了半独立的藩国地位。并动用九百万人,自负粮草,随同李轩征战。 到了这个时候,绿绮罗已经是精神百倍。 如果不计李轩直属的力量,他们手里掌握的庞大军势,已经超越于三代天庭之上。 此时李轩的目光,也开始投向了破碎的大罗天。 只因这个时候,一支同样规模庞大的太虚舰队,正在大罗天聚结。 以紫微大帝与南极大帝为首,整整三十二万艘太虚战舰,三千四百万大军云集于此。还有诸多帝君,大量的极点,其声势之大,亦威震着整个无垠太虚。 第八四三章 气运深藏 “我们的兵力虽然更大,可若在外域虚空中正面决战,我们的胜算其实不多。” 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指挥室,李轩的亲近部众都云集于此。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就着太虚外域的舆图,神色冷凝的说着:“我知道陛下手中的战舰,大炮与几十万把火枪,都是划时代的武器,却绝不可迷信。这几位大帝法力强极,有的是办法弥补这劣势。” 此时大规模的军议,已经召开过了,李轩麾下的诸多帝君,都没议论出什么结果。 此时只是李轩麾下直属力量的小规模会议,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也就不再遮掩,耿直的说出他们的窘境。 三界伏魔大帝虽然没有说话,却双眼微颌,手拂长须,显然也是深以为然。 他奉李轩号令主持整个左翼大军九百万人,却感觉指挥的时候,越来越困难。。 那些帝君,极天,面上虽然对他恭敬,不敢违抗,可实际执行的时候,却都打着折扣。 在这方面,越武穆的右翼就要比他好不少。 这位是千古名将,更擅统军。不过在关长生看来,那边也就只比一盘散沙好一点。 总之这支已经膨胀到接近四千三百万的庞大军队。用于欺压弱小可以,却打不得硬战。 李乐兴则是苦笑:“简而言之,我们虽然兵力更多,却是乌合之众。损失但凡大一点,各部就得溃散瓦解。这几位帝君虽然兵力较少,可无论是大军的协调,还是军心战意,都远迈我方。虽然也不是没有胜算,可正面合战,绝非明智之举。” 李轩也微一颔首,对于这几位兵法大家的判断,他都是认可的。 那些帝君虽然都受了他的册封,可如果这些人真想要背离,仅凭‘金阙天章’是拦不住的,无非就是付出一点代价的事情。 “那么红巾军那边,我们可撑得下去?” 李轩问得是宋濂,前一阵儿吩咐妖族的七大圣帮助宋濂,偷运一批粮草前往大罗天境。 此时大罗天已被封锁,几位帝君的兵力正在拉网式的搜查。可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几位妖族大圣还是帮他们运去了七万余石的粮食。 “那边的粮食足够一年之用。” 宋濂抱着拳:“问题是他们损失很大,且大罗天中能够藏身之地,也越来越少。那位紫微帝君术算无双,极其了得,我们这边好几次被围堵,如非那徐中山,常十万等人,都是悍勇无双的神将,早就被他们抓捕。” “那就让他们再撑一阵儿,放心最多月余,那几位帝君就再无力搜查大罗天。” 李轩稍稍陷入凝思,就在舆图上一点:“我们去这里,在此处布防驻军。” 越武穆看着李轩的手指点之处,他紧绷的面色,顿时一松。 那是赵公元帅麾下的十七个天境,左右两侧则是‘五庄观天境’与‘三眼华光天境’。 此处的位置绝佳,距离凡界很近,攻往‘南极增广天’与‘紫微玄相天’也就四天左右的路程。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可获得凡界的各种物资补充支援,还可威胁南极大帝与紫微大帝的根本之地。 周围则布满了大量的天境碎片,也就利于他们层层布防。 越武穆心想这位能够在凡界,创下前人未及的辉煌武功,果然是有其缘由的。 “财源广进天?” 中流居士作为李轩最亲信的臂膀,眉头大蹙:“那么此战怕是要旷日持久,陛下这四千二百万大军大多都是强征而来,这军心能否维持?” “这倒不用担心。”一直没说话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一声哂笑:“只要能吃饱喝足,饭食管够,你哪怕让他们走,他们都舍不得。现在的问题是,陛下能不能拿出这笔粮食?” 这些兵将都有修为在身,所以食量惊人。 哪怕一个普通甲士,食量都是常人的三倍左右。 李轩则背负着手,神色从容:“哪怕不用诸天境自产的粮食,也足以支撑大军全年征战。” 他想如此一来,正可解决凡界粮贱的问题。 去年大晋废除丁税之后,官府在册人口暴涨,达到一亿六千万。各地统计的各种田地,则是四十九亿亩,人均有地三十亩,而现在平均亩产则在六石到十石之间。 这庞大的粮食产量,都足以供养三十亿人口。 李轩预计未来杂交麦与各种机械农具进一步的普及,采取精耕细作的方式耕种,粮产量还能有大幅度的增长。 可如此一来,即便是官府全力以赴的收购粮食,又放开了禁酒令,鼓励喂养牲畜都无法阻止粮价大跌。 如今拿这些粮食来供养他在太虚外域的大军,也可让凡界的百姓松一口气。 “不过凡界的粮食,需得大量的银钱与物资赎买。碧落,你传告附庸诸部,出征期间所有诸部军粮我可提供三成,剩余七成,由他们提供金银,或者矿石之类向我赎买。” 在场的几位帝君听了之后,都不禁神色微振,他们知道只需钱粮管够,那么此战他们的胜算就不会低。 至于李轩让附庸诸帝拿银钱出来购买粮食之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人想要保持半独立的地位,岂能不付出代价?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则是眼神吃惊的看着李轩,他想凡界在李轩的治下,到底繁盛到了何等地步? 四千二百万大军,已经相当于凡界四分之一的人口,居然也能支撑吗? “还有,传告诸军所有将士。即日起,上至帝君,下至战兵,但凡是由于灵气不足,粮食不够,无法晋升修为,可以至我玄祖李乐兴处报备。朕可预支赏赐,给他们准备晋升一阶境界的粮食!”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神色微动,然后双手抱拳:“陛下英明!” 李乐兴也笑了起来:“如此一来,诸军必对陛下感恩戴德!” 这不但能增强己方的战力,也是深植根基之举。 李轩一旦做到了他的承诺,那么李轩这四代天庭的权威,必可深入人心。 ※※※※ 七日之后,李轩麾下四千二百万众抵至‘财源广进天’。 李轩的玄黄大帝号抵达的当天,赵公明就将财源广进天的所有库藏提供给了李轩。 这位无愧于财神之称,手中财货丰厚。这些库房里竟有着价值二十九万万的金银,二百四十七万万的各类矿石。 李轩也毫不客气的收下来,同时册封赵公明为“玄坛龙虎大帝”。 他早就任命赵公明为天庭户部之主,负责主持玄黄天庭的财经度支等事,如今就只能以帝君之名酬报。 不过李轩知道这位对‘帝君’之号大概是看不上的,此人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是另有所图。 也就在大军完成进驻的当日,凡界的玄黄天庭与神器盟给了他第一批支援,包括九千套乌金战甲,十九万杆玄黄二型火枪,还有两千二百门‘管退速射炮’。 乌金战甲工序复杂,需要大量精通仙符丹箓的术师参与。在李轩出征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就只能制作这么多了。 这也有因李轩传令神器盟暂停乌金战甲的制作,全力赶工玄黄二型火枪的因素。 他现在手里有赵公明敬献的七十九万冷银战甲。 这些三代天庭时的制式战甲,性能其实更在乌金战甲之上,后者只是冷雨柔设计的廉价替代品,此时只需稍加改造,就可以适应热武器时代的战争。 这批战甲,只需搭配上足够的火枪,火炮,就足以将他麾下的直属大军,扩增到一百二十万众。 除此之外,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三坛海会大神麾下的将士,也算是李轩的直隶兵马。 三人麾下亦有甲士八十四万员,需要大量的火枪与火炮武装。 所以玄黄天庭与神器盟最近的生产任务,还是以火枪火炮为主,乌金战甲已非当务之急。 就在之后的一个月,李乐兴亲自主持坐镇,从诸位帝君手中借调了七千艘太虚帆船,从凡界运来了高达六亿五千万石的巨量粮食。 当这批粮食一至,‘财源广进天’周边所有四千二百万大军都为之沸腾,军心大振。 之前李轩虽然下过旨意,承诺会为所有将士提供用于晋升修为的粮食,可绝大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不敢深信。 直到今日这批粮食一至,所有人再无疑虑。 李轩也直接感应到了人心变化,此时不但各位帝君对他更恭敬,他的一身龙气,也益发的厚重起来。 大量的紫金龙气凝聚在‘浑天镇元鼎’的内部,近乎于固化,这正是所谓气运深藏。 那由四千二百万人的精魂气血凝聚而成的‘万军之势’,也更显磅礴浩大,浩瀚恢弘。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李轩继续在‘财源广进天’按兵不动,各部将士则是抓紧了时间晋升修为。 在太虚外域,修士们想要提升境界,不但需要足够的粮食,还得各种药材与灵石搭配。 这些将士大多都身无余财,不过他们的主将与帝君都愿出这笔钱,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事。 可如此一来,整个太虚外域的各种药材与灵石的价格暴涨。 赵公明早有准备,提前筹备了货源。赚得盆满钵溢,两个月不到,就又回笼了百万万的资财,还拿了总额三十二万万的欠条在手。 而‘财源广进天’周边各大天境内,也是持续的爆发灵力潮汐,连绵不绝,似无止境, 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与三坛海会大神则趁机整军,统一各部号令。 他们有李轩提供的粮食做后盾,遇到的阻力比之月前少了许多。 此时李轩麾下的本部兵马,也在持续的膨胀。 不但各方的零散势力闻风而至,还有太虚外域无数的散人前来投军。 李轩却对后者更加重视,太虚外域中生存艰难。这些能够独立生存的散人,大多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本领,可堪大用。 不过他也不是来者不拒,罗烟与九尾涂山君二人奉李轩之令,不厌其烦的一一考核,观其心灵神念。 只有确证了是可信之人,才会被编入李轩本部。 可即便如此,李轩麾下的本部兵马还是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增至九十七万人,编成一百零六个整编师。 而就在全军上下增至四千五百万,且全军气象一新之际,李乐兴又陆续送来了第二批物资。总计十万万石的粮草,四十二万把‘玄黄二型’火枪,连同七千二百门‘管退速射炮’。另还有一艘鲲鹏战舰以及配套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 不过就在这批物资抵达的第四日,紫微南极为首的三千六百万大军,突然全军脱离大罗天,不知去向。 太虚外域无比广大,即便是数千万人组成的庞大军队,在无垠虚空中也如沧海一粟。 那几位帝君,则无不是法力强极的存在,一旦遮掩形迹,镇压天数。即便是麾下圣天已达二十余人的李轩,也无法窥知他们的动向。 而就在四日之后,紫微大帝亲自指挥的六万艘战舰,攻破了普济神妃辖下的‘海农小天境’,将当地的物资粮草,全都横扫一空。 又两日之后,南极长生大帝突袭了李乐兴掌控下的粮船队,使之折损了七百艘太虚战舰。 李轩听闻此事之后。就不禁暗暗一叹,知道他在财源广进天附近的各种防御工事算是白修了, 紫微南极显然是不打算强攻财源广进天周边的诸天境。 幸运的是,这二人不知何故迟疑,在大罗天耽搁了将近四个月,给了他整顿兵马的时间。 当日军议,众多与会的圣天帝君,都是沉默不言,愁谋不展。 他们知道紫微南极的目的何在,这是彻底抛开脸面,准备仿效李轩之前的海盗行径。 李轩做初一,紫微与南极自然可做十五。 李轩心知这个时候没什么好迟疑的,他直接拂袖而起:“诸位可各回本部,准备动兵,三日之后,全军兵发南极广增天与敌决一死战。” 第八四四章 诸帝之战 维新五年三月七日的南极增广天外,两支庞大的军团正于此处的外域虚空对垒。 李轩驾驭四千五百万大军浩荡而来,四十二万艘战舰在太虚中星罗棋布,密集如云,声势浩大。 而紫微,南极,勾陈,燃灯,鲲鹏,玉皇,以及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黑帝刘季等诸位帝君,也不得不将他们的三千六百万大军集结于此。 南极增广天是南极长生大帝的根本之地,也是这些帝君们最大的粮源。 李轩的战术可以说是攻其要害,让他们没有了施展游击战法的资本。 一旦南极增广天失陷,紫微与南极帝君的联军必将不战自溃。 不过他们逼迫李轩决战的战略意图已经达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将在此爆发。 交战之前,李轩就将太白星君派遣了过去,准备施以劝降,却果不其然的被拒绝了。。 不过太白星君的真正使命,是打探敌阵中的情况。 半日之后,当太白星君返回,李轩麾下的所有战舰恰好布阵完成。 总计四十二万艘战舰首尾相接,绵延千里,形成了一个长达一百七十里的宽大扇面,往对面碾压而去。 而李轩在太白星君返回时的第一句,就是问北方水德黑帝刘季。 “刘季他是怎么说的?他是要与我死扛下去?” “并未见得水德黑帝。”太白星君摇着头:“我方才观敌阵,发现这位帝君的兵马,被布置于最左翼,与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的军阵连接。” 李轩就不禁抽了抽唇角,知道南极紫微对刘季,显然是缺乏信任。 刘季在最左翼那个位置,即便临阵倒戈,对于他们的整体阵型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且昔日白招拒在刘季登临水德黑帝大位时,是出过大力气的,对刘季有着大恩。 昔日刘季斩白蛇,这位化身降临凡世,变成老妪,在人前哭哭啼啼,说「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于是刘季部属人心归服。 这位刘高祖再怎么流氓习性,也没有拿盟友,恩人下手的道理。 “那么敌方如何布阵的?” 李轩其实不太愿意决战,他更愿借助自身的滔滔大势将之拖垮,或以权谋之术,使之分崩瓦解。 可对方亦精通韬略,李轩想要实现这图谋的可能性不大。 时势至此,李轩也就只能用一场大规模的战事来解决问题了。 “南极大帝与鲲鹏,燃灯负责右翼九百万兵马,紫微与勾陈坐镇中军,共有大军一千三百万人;五方天帝则由玉皇大帝控御,居于敌军左翼,共有大军一千五百万。” 太白金星一边说话,一边凝思:“南极紫微战意甚坚,五方天帝略逊一筹,可他们彼此抱团,又有玉皇监督,如果陛下从左翼主攻,他们一定会激烈抵抗。” 李轩随后又问:“那么其它方向呢,可有异动?” 他问的是座前二人,一名高明,一名高觉。 高明眼观千里,人称千里眼;高觉耳听八方,故名顺风耳。昔日二人是商朝部将,后降服天庭,成为昊天的耳目之一。 随着李轩横扫太虚,这二人如今又投效于李轩的麾下。 那高明当即一抱拳:“陛下,臣可以性命担保,周围十亿里内都无任何伏兵。” 此时九尾涂山君也屈膝一礼:“陛下,东极青华大帝仍未动员兵马,泰山大帝则召集五岳大帝,以大军监控血海冥河,并无任何异动。至于身毒诸天,佛门大军正与之对垒,想必无暇顾及此地。” 她的神色兴奋而忐忑,只因今日这一战,直接决定涂山一族的未来命运。 如李轩获胜,担任这位天帝耳目之任的涂山族必将水涨船高,再次兴盛;可如果败了,那么未来数年内,他们涂山狐族或将迎来灭顶之灾。 李轩则微一颔首,他对于东极青华大帝与泰山大帝,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早就令太白星君试探过这二位帝君的态度,知道这二位是在等此战的结果。 李轩败,则一切如故;李轩胜,这两位帝君自当降服于他的御前。 他们也有观望的资格,二人作为太虚外域最强大的一方势力,都身具神天之力,坐拥千万大军,足以左右整个太虚外域的大局。 “那就战吧。” 李轩遥望虚空,以护道天眼遥观敌阵:“请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从阵中前出,即刻起攻其左翼!” 随后他又起身,郑重其事的往旁边坐着的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一礼:“我军之右翼,就交托给大帝了。请大帝统辖四天师,七妖圣,与三官大帝诸部二千一百万,策应三位元帅之后,攻其左阵。” 众人听了之后,都心想果不其然。这位帝君的主攻方向,还是五方天帝。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丹凤眼微微一睁,同样神色肃穆的回礼:“陛下放心,关某自当全力以赴,踏平敌阵!” 虽然他一开始对李轩心存疑虑,可这几个月他效力于李轩军前,对这位玄黄大帝还是渐渐服气了。 这位帝君不但行事公允,为人也足够大气。 虽然不及他故主那样宽仁有度,却也是雄主风范,威而有恩,勇而有义,有王霸之略,实为圣君之姿。 他是一诺千金之人,如今既已献上臣表,真正臣服于李轩御前,这个主君看来又很不错,那自当为之效死力。 李轩则又往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一礼:“请武穆统本部与一千二百万将士,坚守中军!” 越武穆眼中微现讶色,随后笑了起来:“末将遵命!只要臣在,那么中军一定巍然不动!” 李轩对越武穆之言,自是信之无疑。 关长生善攻,所以被他置于右翼,合攻敌阵之左。 越武穆攻守兼备,所以被他置于中军。 不过他最信任的,还是自己麾下那七十万配备了火枪的甲士,还有那二百余艘钢铁战舰。 ※※※※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南极增广天外的两支庞大军团轰然对撞。 首先是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统率的三万四千艘战舰,一百六十万甲士,如三支利箭般插入敌军左阵。 哪吒与二郎神都是先秦时代就已存世的强大战将,而华光天王马明王的战力也分毫不让。 民间所谓‘马王爷三只眼’的谚语,就是指这位华光天王。 昔日昊天麾下十大元帅,这位马明王的法力,就仅逊真武半筹。其横练霸体,甚至还凌驾于哪吒之上。 就如李轩所料,当这三位当先杀入,那五方天帝的阵型顿时就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尤其那一百六十万可以脱离战船,独自在太虚作战的精锐甲士,几乎就将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的兵马一举击溃。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则并未莽撞的以本部兵马冲击,而是将本部之军殿后督战,强行驱策其右翼二千一百万大军向前,就仿佛汹涌澎湃的海浪,冲击敌阵。 这位心知他麾下的右翼诸部,大多都战意不坚,比之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所以直接以本部督战驱策。 且军令严酷异常,全军只能向前,退后则斩! 换在以前,关长生此举必定会遭遇反弹不可。 可此时全军上下,都被李轩好酒好肉的养了几个月,也承李轩恩惠,各自得了大量食物,提升了修为,所以各部军将虽然不满,却还是捏着鼻子遵命。 关键在于他们的伤亡,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总计两千一百万大军的冲击下,五方天帝虽然顽强抵抗。却只能勉力支应,谈不上伤敌。 在双方中军,战局看似不温不火,可实质战况激烈。 不过这只是表面看来,勾陈大帝亲自坐镇中军前阵,麾下兵马攻势凶猛。宛如狂涛大浪,接连不绝。 然而越武穆的指挥风格,又与关帝截然不同,他的兵法超绝,擅于调度阵型,通过细微的阵型变化,将狂澜化为微流,将微流平复于无形。 李轩安排给他的四天王,四神君,普济天妃诸部,也都是较为恭顺的兵马,足以支撑起越武穆的战术意图。 不过这位同样将本部殿于大军之后,手握七十万甲士待变,窥觑战机。 而此时在敌阵之后,以紫微为首。遥空望见这一幕的诸多帝君,神色都不禁凝重如铁。 今日这一战,李轩麾下兵马展现出的素养,斗志,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我早说过的,不能给他整军的时间,”南极长生大帝背负着手,神色清冷:“此子手腕极强,每多给他一天时间,他麾下的军力就会更强一分。如能早日施行游击战法,何至于今日?” 紫微大帝听了之后则是无奈,心想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 问题是真武大帝一直在暗助李轩,大军兵压紫微诸境,让他忌惮不已,无法全力以赴。 直到一个月前,他以巨大代价说服‘烛龙妖帝’,‘玄冥大帝’这二位出兵,这才摆脱了真武大帝的牵制。 这二人同为北方寒属之神,可在数千年前,已被真武大帝与北方黑帝刘季联手打击到萎靡不振,麾下兵马只有四百余万,远不及真武。 这次也是因紫微承诺将资助大量的粮食物资,二人才敢冒险起兵与真武作战。 紫微大帝叹了一声,转而朝着五方天帝遥空一礼:“还请五位勉力支持,那七大圣乌合之众,四天师战意不坚,明显有所保留,只要左翼能支撑一个时辰,一定能将其拖垮。” 这五位天帝的神色都不太好看,那四大天师与妖族七大圣,确实没有尽全力。可李轩摆在他们前面的,毕竟是高达二千五百万的兵马。 其中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无不悍勇绝伦。他们辖下的一百五十万甲士,也都战意高昂,军心稳固。 试问他们该用多少代价,才能防住对面的狂攻猛打? 不过五位的视线,很快就又落在旁边的一位帝君身上。 此人五官俊逸异常,龙颜甚伟,长眉飞扬,气质则温文尔雅。穿着一袭十二章山河日月衮袍,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瑞气千条,身后则散出无量宝光。 那正是玉皇大帝,其来历不可考,无人知其跟脚。 据说是崇自浩劫前,中古复尊上,其人在汉初年间出现,最初号称‘太微玉帝’,随后据太微垣星天,天市垣星天,少微垣星天三大天境,号‘玄穹玉帝’,至唐赵之时,更名为‘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在圣人支持下,几乎帝宰诸天,统一太虚。 虽然在诸位帝君反抗下,玉皇大帝最终功败垂成,并受诸帝之忌,只能偏居一隅,可其力量依然是太虚外域中最强之列。 而此时玉皇大帝麾下的六百万的将士,就在他们的阵列之后行使督战之责。 五方天帝的心情都糟糕之至,他们不愿承担这巨大伤亡,可对于玉皇大帝与这位身后的‘圣人’,同样忌惮非常。 “还请五位竭力作战。” 此时玉皇大帝微微一笑,看着这五人:“圣人即将苏醒,届时这万年来诸帝一切功过,圣人都会一一处置,赏当其功,罚当其罪。五位如能助本帝镇压这位玄黄大帝,那是莫大功德。” 五人当中的北方黑帝刘季,顿时面皮微动,按压下了心中异念。 他想如果不是为了玉皇那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才不会领军来此。 而此时的紫微大帝则是皱了皱眉,眼中现出了些许不满之意。可随后他就收敛起了情绪,看向了战场的右侧。 只因这个时候,右翼的战局已发声变化。 李轩麾下直隶的五艘鲲鹏战舰,二百一十艘云中战舰,忽然从整条阵列中脱离,开始绕击他们大阵的右翼。 那六百门超电磁炮,还有船舷一侧七千六百们管退炮遥空轰击,一瞬间就将南极大帝阵中高达三百艘的战舰轰碎击沉! 第八四五章 加特林菩萨 紫微大帝遥望那些钢铁战舰,面上顿时闪过了一抹阴霾。 他知道那些钢铁战舰,李轩赖以横扫太虚外域的核心军力,也是如今整个四千六百万玄黄军,最让他忌惮的一支兵马。 这些全火器部队在整个太虚诸天境,已是威名赫赫,诸天大帝至今都无一人能够抗其兵威。 紫微大帝又转目看向了南极长生大帝:“不知长生大帝可有信心?” 就在他话音方落的当口,那五艘鲲鹏战舰,二百一十艘云中战舰已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随着那些粗大的弹丸化作流光喷射,又有三百艘战舰被轰碎瓦解。 这战损比看似轻微,相较于南极大帝麾下六万艘战舰,简直如九牛一毛。 却是南极大帝麾下三十余位极天,百余位大天位一起合力抵御的结果,甚至还有燃灯与鲲鹏的力量掺杂其中。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抗击住这些钢铁战舰的舰炮轰击。。 而此时在南极大军的正面,敌之左阵九百万大军,也同样攻势如潮,使得南极九百二十万大军左支右绌,两边皆不得兼顾,仅这十个呼吸内,就有七百艘战舰损毁,伤亡万余人。 紫微大帝不知那代替李轩指挥左翼兵马的人物是谁,可观其战术战法,亦必是名将之属。其兵法超绝,足以与越武穆旗鼓相当。 李轩置于左阵的部众,多是来自于昔日四值功曹,七元八极,九耀十都这样的昊天旧部,或是赵公明,五炁真君,五斗星君,碧霞元君,黎山老母这些弱小的零散势力。 因其弱小,所以对李轩的军令都能遵命不违,不敢违抗;可他们战力其实也非常有限,除了赵公明之外,其余军马的披甲率都低到不足一成。 可那人却偏能统合其力,反过来采取攻势,使得南极大军持续失血——这份用兵的手段,让紫微大帝叹为观止。 “他那些火器不足为惧。”南极大帝的面色平静无波:“此人欺寡人兵少,选择寡人这一侧来突破,实是挑错了对手。唯独他麾下的左翼主将有点麻烦,不知那是何人?兵法竟如此了得。” 黑帝刘季则是苦笑道:“我知道是谁,那应当是兵仙韩信。” 昔日韩信虽然死于他手,可此人战绩过于彪炳,威震千古。其人就如同那项王一般,真灵一直被信仰牵引,长存不灭。 两汉时黑帝刘季极尽所能,也无法将之真正诛除。 这也是刘季不愿轻易倒戈的缘由,他一力压制了这位兵仙接近万载。 可而今韩信显然是要被那位玄黄大帝重用,引为亲近部众的。 黑帝刘季如果臣属玄黄天庭,成为天庭外藩,势必为其所制。 黑帝刘季都可想像的到,自己未来的处境会非常窘迫。 “兵仙韩信?” 南极大帝听了之后。不由一声冷哼:“秦之后历代名将英才,可说是尽入其手。” 说来她昔日亦有招募韩信之意,却顾忌凡界刘汉,未能施行。 再等到千余年后,两汉覆亡,韩信却拒绝了所有诸天大帝的招揽。 未能在这位兵仙之主困窘时伸出援手,解其危困,又如何能让韩信心悦诚服,甘心效力? “如是此人,我军正面或有凶险。请玉皇陛下支援三十万甲士,助我稳住前方战阵。” 玉皇大帝闻言不由一阵迟疑,生出了几分疑虑。 可当他扫了在场诸人,还有前方的整个战场一眼,终还是微一颔首,允了南极之请。 “可!南极大帝自去便是,寡人麾下三十万甲士稍后即至。” 玉皇大帝不能不应允,只因此时紫微勾陈已经将全军所有精锐尽数压上,力图在中军方向打开局面,而五方天帝的情况也颇为困窘。 纵观全局,也只有他这里有些许余力。 南极长生大帝则随后化作一道灵光,投向自己的本阵。 只因那边的战局已经危险到必须她本人亲自主持不可。 而随着这位南极长生大帝降临战场,亲自坐镇,李轩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 这位长生大帝,将其麾下所以一百二十万甲士,都用于抗击李轩的枪炮轰击。 让人惊悸的是,这些甲士竟都长生不灭,哪怕是被那些重炮轰成肉沫,也能够再聚形体。 甚至他们身上的那些战甲,也有着自我修复之能。 且所有重炮的杀伤率,都在大幅度的下降。 鲲鹏大帝正化作庞大的妖体,强行吞吸收纳轰过去的炮弹。燃灯佛亦不遑多让,这位现出一尊高达万丈的佛体,二十四枚定海神珠则悬于那南极大军的军阵之外,仿佛巨大的盾牌,将那致命的电磁重炮,收入至定海神珠的内部。 他还有丈量之法,不但可将人体大小的炮弹,缩小到不到米粒大小,使其杀伤力弱了不下百倍;还可缩短两军之间的距离,由原本间隔一百七十多里的距离,拉近至不到一百二十里。 ——如非是李轩及时以金阙天章定下天律,明令丈量之法不得在此地生效,这位甚至可将南极大军,直接送至他们面前。 此时对面也箭雨如蝗,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那二十余万箭支还有各种弩箭,亦是迅猛有力,威势千钧。 唯独李轩的战术巧妙,他的阵型恰好背对引力弹弓,否则仅那箭威,就可将那些云中战舰的钢铁战甲射穿。 李轩背负着手遥望此幕,却全不在意。 “请扶桑大帝,保生大帝与九天玄女出手,助我诛灭这些逆贼!” 扶桑大帝听了这句,不禁微微一叹,心想自己真是何苦呢? 不但给李轩献了四口宝刀,而今还要辅佐李轩作战,日后只怕也没法挤入这位的近臣行列。 可他动手时却毫不犹豫,一瞬间就使战局发生变化。 那些南极大帝的不死甲士,依然在快速恢复的躯体,却都无一例外的发生畸变,身体被扭曲到不成形状,且巨幅膨胀起来。 扶桑大帝掌握的法准,是‘生命’,‘元阳’,‘风法’与‘木法’。 生命自然不用提,‘元阳’则是代表世间一切阳性物质,所以他的生命法准,额外的霸道。 虽是圣天之力,却能勉力与南极长生大帝抗衡。更有同样掌握生命法准的南方保生大帝与九天玄女出手,使得前方那支不死军团,在无穷无尽的‘生长’中,急速的损耗元气。 南极长生大帝不得不改弦更张,由之前的全力恢复,改为全力控制这些甲士的形体。 燃灯佛更将下一百二十万朵火焰,烧灭这些甲士周身的畸变部位。 鲲鹏大帝则是一怒哼,它一个甩尾,无量的毒云当即弥漫太虚。 那云雾并非仅是他的法力幻化,更融入了他手中一件先天神宝,在太虚中覆盖数万余里,腐蚀一切,更有无量的雷霆蕴藏其内,轰击那些钢铁战舰。 李轩此时又将双手合十:“请斗战胜佛为我除此妖魔。” “可!” 随着虚空一声轻笑,一只巨大的金色棍棒蓦然从战舰中探出,朝着鲲鹏大帝的方向轰击而去。 这金箍巨棒初时还只长约千丈,可当轰击至鲲鹏大帝身前的时候,却已膨胀到十万余丈。 ‘轻重’与‘大小’的法准,被斗战胜佛展现的淋漓尽致,而那‘力量’与‘碎灭’之法,不但搅灭了大片乌云,更使鲲鹏吞海大帝发出了一声惨烈哀嚎。 那定海神针轰击之下,鲲鹏大帝的躯体爆出大量的血雾。不得不将整个躯体,都隐藏入一片浓郁的云雾当中,真身一时无法寻觅。 燃灯见得这一幕,却是怒目圆睁:“斗战胜佛,你敢放肆!” “敢你个头!少给俺叽叽歪歪,没直接对你出手,俺已是顾念同门之谊。弥勒顾忌你曾是他的师叔,俺却是准提门下,没这顾忌。惹火了俺,就将你打杀了事。” 斗战胜佛嘿然冷笑,语声尖厉跋扈。 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在李轩的耳旁悠然响起:“不过你得速战速决了老弟,鲲鹏这家伙难缠,我能败他,却难诛杀,如今孔雀明王替俺坐镇身毒诸天,只能让俺脱身半日。” “足矣!”李轩心想半日时间,绰绰有余了。 “有请羲和女神,太白星君,助我镇压这燃灯魔佛。” 这一瞬,一轮大日蓦然显化于战场之上。无尽的炎阳之力,疯狂的往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涌入。 那太白星君李长庚也同时出手,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太白庚金剑气,携带无穷炎阳之力,朝着燃灯方向轰击而去。 这位虽是昔日三代天庭的宰执,主宰阴阳之力。 可昔日却是武神出身,掌管战争之事,主杀伐之力。 他的法准之力,则是‘阴阳’,‘杀伐’,‘庚金’与‘启明’。 启明亦含有炎阳之力,在配合‘大日’之法的情况下,尤其强悍。 燃灯却不禁脸色阴沉遥望虚空,他一口银牙近乎崩裂:“大日如来!” 李轩请的虽是昔日二代天庭的天后‘羲和’,可此时能使羲和女神降临法力于此的,就只有‘大日如来’,昔日的金乌太子,陆压道人。 李轩本人则将那昊天神印祭起在虚空,以‘神权’与‘神威’之力镇压着整片战场。 他又拿起了千秋笔,准备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今日此处三千里方圆虚空,禁止云雾——” 可李轩的律令,还未写就,就有一道虹光万丈,气势磅礴的雷霆剑气轰击而来。 李轩心神一凛,当即就张开了六合诛仙剑图,将之全数吸收纳入。 而此时南极长生大帝,更是直接御剑而至,重斩于李轩的身前。 李轩蹙了蹙眉,随后周身就涌起了十二道紫金龙气,白虎之势,竟是直接御起双刀,强行硬撼南极大帝的霸道剑光。 此时李轩经哪吒教导,一身刀法又有极大进益,却仍非南极大帝之敌。 二人交手不过千击,南极长生大帝就已斩中李轩三次。 可李轩的周身,却只发出阵阵轰鸣之声,仿佛是金属敲击巨鼎般的声响。 李轩的一身霸体竟是厚重不破,即便南极长生大帝的神天伟力,也仅在他的周身上下轰出了几个细小伤口。 可李轩有掌握‘医药’与‘生命’法准的保生大帝在后方为援,无论什么样的伤势,都能在顷刻间恢复。 南极长生大帝却也不甚在意,她降临此间的目的,并非为重创李轩,而是牵制此人,使李轩无法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金阙天章乃始皇结合天地人三书的神物,将《封神榜》,《山海经》,《生死簿》合而为一,又穷尽了三山五湖的众多先天灵物,虽为后天至宝,却实有接近那几大鸿蒙神物的力量。 此物结合李轩的天帝神权,足以左右整个战局。 而就在那无量的雷霆剑气,持续轰击李轩之刻。南极麾下的不死甲士,已经杀至到距离那些太虚战舰前方不到七里处。 这支长生不死之军,已经被钢铁战舰内轰击的炮火与枪弹,轰杀了至少二十余万。 可此时依然有着百万之众,他们紧密列阵,汹涌向前,气势磅礴,似能横扫一切。 南极长生大帝不由嘿然冷笑,冷冷的看着李轩:“寡人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能为?这天地间还有谁能助你?” 越武穆兵法超绝,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勾陈大帝麾下尽是精锐,迟早能将越武穆的中军攻破。 还有此地的斗战胜佛,迟早得返回身毒天境。 李轩则是一阵莞尔,他唇角微扬:“朕要破你大军,又何需旁人之助?不过——” 李轩的目光,又往自己的中军方向掠去:“朕倒还真准备了一些后手。” 就在此时,那边的战场之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这凤凰不但身具九头,涅槃神炎更流溢千里。 “吾为昊天之妻,王母九凤!今日有一言,正告诸位。昔日昊天陨落时有遗言,后世有帝君出,横扫六合八荒所向无敌,号为‘玄黄’者,当为四代天帝,继其法统!” 这一瞬,整个战场都为之一寂。战场上的所有昊天旧部,都不禁眼现异泽。 同样位于中军战场的勾陈与紫微大帝二人,面色更是青沉如水。 王母九凤之言,不但给予了李轩继承天帝正统的名份,可使昊天旧部归心,对他二人也有极大影响。 他二人昔日亦为天庭臣属,虽然地位超然,并非是昊天直属,可毕竟还是有着君臣名份。 “王母九凤?” 南极长生大帝的脸色,也是青冷异常,她的眸光森沉如冰,似能将周围虚空冻结:“那是圣人之囚,你竟敢将她释放?” “大帝此言荒谬。” 李轩则微微一哂:“吾为天帝,掌万物生灵,天地之规,一切法准律令。可王母九凤于我而言,何罪之有?倒是你南极长生——” 他的目光中含着强大的压迫之力:“你今日以臣敌君,该当何罪。” 南极长生大帝没说话,可她的剑势却更加的强盛凌厉。 不过当她的雷霆剑气,轰斩在李轩身上,力量却反倒弱了一分,再无法轰穿李轩的霸体金身, 昔日昊天控御诸帝,依靠的可不仅仅只是名分而已。这位同样有着类似于金阙天章的法准之力,挟制着诸位帝君。 原本李轩自称天帝,对她毫无影响。 可王母九凤今日之言,却使李轩真正有了正统名份,继承昊天法统,也就使得他二人之间,有了一定的君臣名份。 李轩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压力减小,他微微一笑:“今日朕统合诸天,已成定局!大帝不如想想朕之前的提议?大帝今日阻拦朕,无非是为阻天帝诞生,使圣人苏醒,可此事既已无法阻止,何妨改弦更张?” 远处的太白星君李长庚听到这句,却不禁微微愣神。 他不知李轩说的‘提议’是什么?之前他奉命至敌阵,与南极紫微勾陈等帝君交涉时,李轩并未有言语让他代为转达。 李长庚随后却又若有所思,心想难道都是之前这位拘禁南极与勾陈真灵时,这几人间有什么密议?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提议? 南极长生大帝此时也眸光微动,可随后她就发现李轩又准备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住手!” 南极长生大帝的眉心中张开天目,赫然劈出了一道金色雷霆, 与此同时,她的人也变化出三头六臂之身,各持双剑,铁鞭,刀斧,总共六件神宝兵器继续轰击李轩的肉身,使李轩不得不半途而废,转而将法力注入肉身,抵御南极长生大帝的兵器轰击。 他的神色略含无奈,也含着几番怜悯之意:“大帝何必负隅顽抗?汝等败局已定,大帝如此,只会陡增伤亡。” 南极长生大帝没又说话,可她手中兵器轰击之势,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她已催发其一身元气,力图使李轩无法分心书写律令。 而在一百里外,燃灯佛的眼中却现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只因此时,南极长生大帝的不死大军,距离那些钢铁战舰只有不到二里之地。 那位玄黄大帝则以麾下十万火枪甲士藏于战舰内,以战舰装甲为掩体射击,再以六十万甲士布于舰身之外,形成一个个立体方阵。 还有二十六万未曾火枪配备的甲士列阵于钢铁战舰的前方,试图阻拦南极大帝的军势。 可在燃灯佛看来这只是徒劳,这二十六万人都是李轩新近招募才,成军不到两月,全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与长生大帝的不死神军抗衡? 即便是极天层次的强者,那位玄黄大帝也是全面落在了下风。 其麾下虽有八极天,八神将,还有江云旗,江含韵,罗烟,敖疏影,日照等人,李轩甚至好将红巾军残部也招揽至麾下。如徐中山,常十万等人,此时亦在军阵之前奋死搏杀。 可李轩的这份底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南极长生大帝相较。 事实也是如此,此时这条战线,正在百万不死甲士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而似徐中山,常十万,江含韵,罗烟之辈,虽然天份超绝,可毕竟积累浅薄,还无法与那些顶尖的极天正面对抗、 这单薄军阵完全是依靠那些钢铁战舰与火枪方阵中射出的枪弹,才能勉力支持。 这些枪炮虽令不死甲士死伤惨重,可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支‘不死神军’一定可在他们被击溃之前,将李轩麾下的火枪军全数掩杀, 可就在这一瞬,他望见那钢铁战舰中,伸出了成百上千的黑色铁管。 燃灯见状,不禁微微悸奇。他想那些黑色铁管,应该是也是枪械的一种,可枪管更长更厚,口径也更大。 问题是这些枪,让燃灯忽然感觉到心头肉跳。 也就在这一瞬,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内,冷雨柔通过舷窗看着船体之外,她的眼中现着期待之色。 “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传令下去,所有火枪进入半自动射击状态。所有‘加特林菩萨’,开始射击!千万注意膛温,这批枪械的材质还没到理想状态,高强度的射击会导致炸膛——” 而随着她一声令下,战舰内外所有七十万火枪甲士,都同时将预先存放腰间的弹夹,插入到了弹仓内。 他们手中的枪械大多都已改造过,可以借助弹夹,将子弹自动装填上膛,半自动射击。还有将近一半长枪,就是新近生产的‘玄黄二式’。 也在这一瞬,无数的弹药从这些太虚战舰的各个射击位喷吐而出,形成疯狂的金属铁流。 后方的乐芊芊望见此幕,瞳孔顿时微微一张。 她望着那位于最前方的不死神军阵列,被那密集弹流一瞬间撕成粉碎,脸上当即闪现喜意,可同时乐芊芊也疑惑的问着:“这些什么加特林菩萨,还有半自动射击,为何之前不用?” 如果他们能更早使用,这百万不死神军,都到不了他们的面前。 冷雨柔则是摇头:“我们哪有那么多的子弹?也就只有这个距离,效费比最高,最划算。” 她同时不解的想道李轩为何要将这连发机关炮,叫做‘加特林菩萨’?到底什么意思?就因为他成了那什么帝如来吗? 第八四六章 像是在做梦 “这一战,南极大帝还要打下去?” 战场之上,李轩仍在与南极长生大帝交手。 后者的六只臂膀,六把神兵裹挟狂暴雷霆,生死之气,持续的轰击在他的身上。 不过这时候,李轩胜势已现,十二条紫金二色的龙气沸腾鼓荡,那凝聚在他身上的白虎之势则更加的张狂霸道。 此时数千万人的精魂气血凝聚于他一身,让他的护体罡力持续的提升强化,强大到令南极的神兵,都无法将之轰散。 李轩一开始还以双刀极力的抵御抗击,后来他发现自己两只手虽然敌不过六只手,可南极大帝也暂时攻不破他的霸体,就有些应付了事了。 他现在算是理解漫威里的死侍在获得不死之躯后,刀术为何会越来越差。 既然金身霸体无忧,李轩就再一次分心,用在了自己的‘千秋笔’与‘金阙天章’上。 “朕说过的,今日朕必将浑一太虚诸天,无论谁都无法阻止,大帝一定要让你的部下伤亡殆尽才肯甘心?” 南极长生大帝的面色则清冷异常的,看着那些钢铁战舰内喷射出来的狂暴弹流,看着这些金属风暴,屠杀自己麾下的精锐甲士。。 她想那些六管火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如此精人的射速?还有那些长管火枪,射速也明显超越于前。 看着那一片片如被割麦子般陆续倒下的不死神军,南极长生大帝的心脏一阵悸动。 仅仅是这二十个呼吸内,她部下的甲士就已伤亡接近七万! 这惨列的损失,让南极长生大帝的额角不由一阵鼓胀。 这一百二十万不死甲士,是她万年中苦心孤诣,积攒得来,是她的心血所在。平时千余人的伤亡,都让她心疼不已,何况是高达七万之数? “住手!” 南极长生大帝蓦然长吐了一口浊气,停止轰击李轩的霸体,她的双眼殷红:“所有我部全军,退后三里,脱离接触!” 李轩就不禁剑眉微扬,同时下令:“所有左翼诸部将士,停止攻击,” 于此同时,他手中千秋笔也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两条律令。 ——此处五千里范围内,禁止燃灯一切遁法挪移之术! ——此处五千里范围内,禁止鲲鹏一切遁法挪移之术! 这个时候,燃灯与鲲鹏都感觉不妙,燃灯本能的就欲在李轩将律令书就之前,借助火焰逃脱。 他在战场之外设有焰灯,可以借助火焰远隔亿万里虚空挪移跳跃。 可在他施展遁法之前,却发现自己的遁法,被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力强行压制干涉。 那‘神天’层次的雷霆形成了一片庞大无比的狂暴磁场,让他遁法失效。 “南极长生!” 燃灯目眦欲裂,他一声怒啸,极力的尝试摆脱。 那南极长生大帝则面色冷漠,她手持着一枚雷霆法印,全力以赴的镇压干涉。 她不止在困锁燃灯,也在压制着鲲鹏吞海大帝。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没法阻止李轩称帝之势,圣人苏醒已成定局。 那么正如一年之前,李轩在‘天牢’中的言语。 燃灯与鲲鹏这两个变数,必须在大变来临之前将之诛除不可! 而此时此刻,正是绝佳的时机。 她之前一心一意想将李轩的大军击溃,挽狂澜于既倒,攻势酷烈无比,不做任何保留。 可此时当南极长生大帝被迫转换心意,对燃灯鲲鹏却也是冷酷之至,毫不留情! 燃灯佛好不容易破开了南极长生大帝的雷霆之力,却发现周围虚空,已经被金阙天章完全封镇,强行禁止了他一切挪移飞遁之能。 且这股律令与因果之力,赫然已达至‘神天’中境,强大到让他完全无力破除。 燃灯佛心神悸动,知道这是李轩的权势神威,在此战中进一步增长之故。 当南极长生大帝决心改换门庭,向李轩降服之刻,后者就已真正坐实‘天帝’大位,这诸天万界无人能够抵御。 也在下一瞬,他发现那张‘六合诛仙剑图’蓦然向他轰压下来,意图将他的庞大佛体,全数笼罩入剑图之内。 “你们休想!” 燃灯佛抬手一指,那二十四枚定海神珠就开始激烈的循环转动。 他的这套法宝乃先天神物,威力浩瀚,远在‘六合诛仙剑图’之上。此时不但抵御住了‘六合诛仙剑图’的降落之势,更护住了燃灯佛的佛体不伤。 燃灯随后又运转起了乾坤尺,将自己的左面五千里缩小到不足五十里,本体则借助一盏‘琉璃灵鹫宫灯’硬顶着羲和的大日炎阳,太白星君的庚金剑气,快速的从战场脱离。 他现在只是无法使用遁法与虚空挪移之术,可正常的飞行却不受控制。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见一道金光忽然从旁横飞而至,撞击在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上。 那竟是一枚长着羽翼的铜钱,在击中定海神珠这一瞬,就让他失去了对这套先天神宝的控制。 “落宝金钱?” 燃灯佛心中惊悸,往落宝金钱的来处看了过去。随后就见那边的一艘舰船上,赵公明正以冷漠无情的眸光看着他。 落宝金钱的法准是‘交易’,昔日武夷山散仙萧升,曹宝二人被他诱骗,以自身的所有气运与财货,用来‘交易’赵公明的定海珠,缚龙索。 在萧升,曹宝死后,其真灵不得不沦为这位赵公元帅的臣属,而无主的‘落宝金钱’也为赵公明所得,让他有了成就财神的根基。 而此时的赵公明,正是在仿效昔年之事,以他坐拥的海量财物,庞大神力,用来交易定海神珠。 燃灯佛的周身,一瞬间就堆满了无数的银钱与奇珍异宝。 可燃灯佛的心绪却沉冷如冰,他想这些东西此时于己何益? 那‘六合诛仙剑图’瞬时发出了轰的一声炸响,将他彻底笼罩入剑图之内。 也就在燃灯落入图内的一瞬间,内中无穷无尽的剑气向他轰斩而至。 可更让燃灯心悸的,是图内的一个道人身影。 燃灯望见这位之后,瞳孔就当即微微一凝。 “陆压!” 他眼前此人,分明是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所化,正是那人最重要的一具分神化体。 燃灯的眼中顿时现出了无穷的怒火与惊悸:“你这是要助他杀我?” “也是自助。” 那青年道人则唇角微扬,笑望着他:“燃灯佛诞生时四方皆明,普照万物,使一切光明如灯,太阴太阳复不为用。从此之后,只要你燃灯佛还在世一日,大日如来就不能全掌佛门光明之力,燃灯你让我如何容你?” 燃灯听得此言,就知今日自己定难幸免。 佛门之间的内争,其实无比残酷。 昔日他入佛门时,原本声势浩大,以金翅大鹏鸟与慈航等人为羽翼,即便阿弥陀佛也需让他三分。 可释迦牟尼不惜以身饲雕,使金翅大鹏鸟误吞其体。释迦牟尼不但借机取出了他埋于金翅大鹏鸟内的一百零八颗禁神念珠,更使金翅大鹏鸟获取‘明王’,‘佛母’之名,从此恢复自由。 此人又全力襄助陆压,成就‘大日如来’,破灭了燃灯执掌光明之愿,也为他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果然就在下一瞬,南极长生大帝赫然也跨空而至,杀入至这剑图当中,六只手臂,六把神兵,狂轰在他的身后。 那神天雷霆,一瞬间将他的佛体轰击到飘摇颤动,强行扯住了那盏‘琉璃灵鹫宫灯’。 此时更有一枚巨大的印玺,从燃灯佛的头顶上方轰落了下来。 那是李轩的神权伟力,不但镇压住了那乾坤尺,也摄住了燃灯所有的真灵念头。 陆压道君见状不由一笑,他拿起了一个葫芦晃了晃:“请宝贝转身!” 内中立时喷射出一道白光,那正是一把斩仙飞刀,由九只三足金乌神魄加护在外,如刀轮般转动。 然后仅仅一瞬,燃灯的头颅就掉落了下来。他的整个佛体,则化作一尊巨大的棺材。 李轩毫不迟疑,就遥空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乾坤尺与琉璃灵鹫宫灯尽数摄拿。 青年道人的神色微动,可随后就见对面的南极长生大帝,正冷眼向他凝视。 道人见状不由一笑:“长生大帝何需如此?此三宝确为神物,可于我来说却分毫无益。” 南极长生大帝却面色表情的微一颔首:“希望如此。” 她先前极力阻止李轩,可此时却希望李轩的力量越强越好。 此时李轩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一件强力的神宝,镇压天庭气运。 也就在下一瞬,李轩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两人的眼前,他脸上微含笑意,郑重其事的向陆压一礼:“幸有道君出手,否则李某今日恐难如愿。这援手之德,李某感激不尽。” “陆某可当不得陛下此礼。” 陆压稍稍侧身避让,同时笑着摆了摆他手中的拂尘:“陆某行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而已,如非陛下将燃灯逼至绝境,断其生机,陆某也不会出手。” 南极长生大帝懒得听二人的废话,此时她神色微动,看向了六合诛仙剑图之外。 只因这个时候,鲲鹏吞海大帝也已濒临陨灭。 当李轩以金阙天章禁止了遁法挪移之术,鲲鹏吞海大帝就落入到了危亡之境。 斗战胜佛一棍棍的轰打其躯,在短短的几十个呼吸内,就将他那庞大妖身轰击到血肉横飞,千疮百孔。 而当腾出手的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绿绮罗三人联手合击,鲲鹏吞海大帝就更是彻底落入绝境,再无半点生机。 与此同时,整个战场的右侧,也在发生变化。 当李轩成功书写出律令之刻,那玉皇上帝就已知情况不妙,他毫不犹豫的就令麾下六百万将士撤离战场,本人则提前一步身化金芒,从战场快速脱离。 北方水德黑帝刘季则头疼到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已无比险恶。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死战顽抗的打算。可主动投效与战场上被逼降,却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这位很快就把目光,锁住了逃遁中的玉皇。 刘季知道此刻唯一能改善他们未来境况的方法,都着落在了此人身上。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祭起了法准之力,使得周身上下缠绕起了无数水蛇。 “四位皇兄,时局至此,你我已别无选择,请合力出手吧!” 就这一瞬,那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也毫不犹豫,同时施展出了法准之力,竟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座巨大的‘五德天轮’,往玉皇遥空笼罩。 这一瞬,强达神天境的‘五行’,‘混元’同时凌驾于玉皇之身。 而那无垠太虚中,更现出一片巨大的八卦阵图,阻住了玉皇大帝的去路。 那正是紫微大帝之物,文王所传的‘后天八卦图’,威力直追先天八卦,也即河图洛书的神宝。 此时勾陈大帝也凝聚无量星力,凝聚成一条星力锁链,将玉皇大帝的真灵肉身都牢牢钩锁。 这位帝君立在他兄长身侧,无奈的挠头:“我们这般出卖盟友,事后未必就能在李轩那里讨到好。” 紫微大帝却面色淡然:“谈不上出卖,你我与这位玉皇本就非是一路人。我与玄黄,真武,无论是谁登上天帝大位,都势必得斩除这圣人爪牙不可。也唯有在圣人苏醒之前全力剪除其羽翼,才能增加我等的胜算。 为兄之志,只在于阻止万象更新,试问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至于日后玄黄如何待我,那是后事。” 勾陈大帝欲言又止,最后化为悠悠一叹。 而这个时候,对玉皇出手的已经非只是他们七人。 战场上的众多极天,那有那数十位帝君,如那四天王,四天师,四神君,七大圣等人,都纷纷将他们的圣天伟力,加诸于玉帝之身。 在当一只具有‘未来’的巨大佛掌凌空拍下,那玉皇大帝的身躯,瞬时碎成齑粉,化作一团炽白光华。 同时还有大量的灵光,往李轩的方向飘去,一点点的汇入李轩的昊天神印。 可此时背负着手,遥望着这一幕的李轩,眼中却现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恭喜陛下,此战之后,陛下必将一统域外诸天!” 绿绮罗遁空而至,来到了他的身边。 绿绮罗面上的喜色难以自抑,当初她在京城大理寺选择李轩时,可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从未想过李轩能在数年间成就天帝之尊。 可她随后就发现李轩的神色有些不对,此时竟殊无喜色,绿绮罗不禁微微愣神:“陛下不高兴么?” 李轩当即收起了思绪,然后回以一笑:“这是大喜事,怎么会不高兴?” 他心想里却在想着,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太顺畅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第八四七章 圣人之命 就在玉皇的真灵肉体碎灭之后,整个战场就进入到收尾阶段。 李轩却来到了玉皇陨落之处,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围虚空。 “你是担心这位玉皇未死?”李乐兴疑惑的看着他:“此人确已陨落无疑,我亲眼所见。” 他相信自己的易道与卜算之法,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瞒过。 此时另有一人也微微笑道:“陛下,玉皇之死,愚也是亲眼所见。” 李轩看了这位一眼,就礼貌的颔首示意:“庞先生算法通天,洞彻万物,有卿这句,朕就放心了。” 他眼前这人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部属,与诸葛武侯并称卧龙凤雏的庞统。 诸葛武侯昔日五丈原向天借命,欲延长蜀汉国运,最终却被金阙天宫与诸帝所阻,功败垂成。。 所以他死后虽香火不绝,其真灵却是真正散掉了。 而与诸葛武侯并称的庞统,其真灵却仍存,并被蜀汉册封为神。 既然此人也断定了玉皇陨落,那么这位曾经短暂统合太虚的玉皇,应该是真的死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手尾,以紫微,勾陈与南极为首的诸帝,正式向李轩参拜。 这三位帝君显然都知道李轩的风格,私底下与李轩讨价还价一番之后,就各自献上了三件上品阶位的后天神宝,还有大量的稀世灵珍,价值五十万万的各种矿石,用于换取李轩谅解,并从他这里换取半独立的地位。 李轩也没打算将这几位纳入直辖,他知道这些秦皇之前的仙神大多都自由自在惯了,就如斗战胜佛一样受不得管束。 如果强行将之纳入到自己直辖,反倒会激起这几位帝君的抗拒之意,为日后引发无穷隐患。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些帝君战场上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却有的是各种办法阴奉阳违,用各种阴谋诡计摆脱他的控制。 李轩心想与其如此,倒不如趁此时机在他们身上狠狠的敲一笔。 目前他真正想要的,只是让这些帝君与部众遵守金阙天章的律令,同时交出他们手中的兵权。 总之先定君臣名份,至于其它——日后再以经济之道,慢慢剥削掠夺他们不迟。 后世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温水煮青蛙。 虽然科学实验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不假。 就如源太微,这位少司命已经快要认命了,她的钱越欠越多,利越滚越大。 等到太虚外域完全平定,粮食自具自足,源太微就得破产,眼见就得被他给‘煮死’。 五方天帝则是各自献上了二缕先天五灵之气,大量的稀世奇珍,以及同样高达五十万万石的财货。 先天五灵之气同样是混元之气衍化而成,却都具备了‘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性质。 这虽然固定了它们的用途,可它们的价值,却分毫未减。 值得一提的是北方水德黑帝刘季,这位额外的恭敬,足足献上了四缕先天水德灵气——这都足以凝练出一具上品阶位的先天水系神物。 李轩也很满意,他心想看在这些‘先天水德灵气’的份上,就不给刘季穿小鞋了。 这之后就是奖赏部众,李轩这次获得的战获不少,鲲鹏妖师,玉皇与燃灯的法器神宝都落到他袋里,还有太微垣星天,天市垣星天,少微垣星天这三大较为丰饶的天境可以瓜分,加上几位帝君献上的各种财物。他又有意市恩,笼络人心,所以他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毫不吝啬,且极为公道。 唯独赵公明这里稍微有点难办,不过李轩没犹豫,直接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拿了出来。 “此战之前,玄坛龙虎大帝倾囊相助,将七十九万套冷银天甲,二百万万财物捐献于朕,使朕能从容扩军,整顿兵马。 今日大战,玄坛龙虎大帝不但起大军从我征战,更以落宝金钱助我击落定海神珠,使燃灯败亡于朕手,可谓是功勋第一,朕今以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赐下,以酬其功——” 不过他语声未落,就听赵公明开口道:“陛下,此物于我已经无益,不知能否更换其它宝物?” 李轩不禁愣了愣,看着赵公明:“玄坛龙虎大帝此言当真?据我所知这本是帝君之物。” 定海神珠之强,他是亲身领会过的。此物拥有‘开辟’,‘镇压’,‘元磁’,‘轻重’,‘水法’这五大强横法准。其中的‘轻重’与‘水法’,强至神天之境,内中还各自拥有一个三百里大小的小虚空。 之前李轩麾下七十万火枪,七千门管退炮,五百门超电磁炮持续轰击,都无法撼动此物分毫。 在他与南极大帝激战之刻,燃灯更用此宝以一敌五,将绿绮罗,赵公明,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四人轰击到狼狈无比,唯独羲和女神能勉力以大日炎阳之法与之抗衡。 “这确实是我的旧物。” 赵公明神色复杂看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眼:“不过吾之道已与昔日不同,反倒是陛下,如今更需这定海神珠。” 如果是在万年前,这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是能帮助他更进一步的。 可如今他赵公明的道途,早就被迫改易了。 “既是如此,那么此物朕就愧受了,定海神珠于朕而言,确有大用。” 李轩也毫不扭捏,直接就将此物收入袖中,同时将一个天平形状的神宝取出。 “此为玉皇之器,虽然神威远不及定海神珠,却更适合帝君之道,此外帝君还可得‘天市垣星天’全境作为辖土。” 赵公明眉梢微扬,然后就眼现喜意的将那天平接过:“臣多谢陛下成全。” 这天平有着‘平准’与‘公正’两大法准,确实是更适合他的神宝,可进一步稳固他的财神位格。 等到封赏之事全数了结,所有帝君天王元帅等等都面露满意之色,李轩就又神色一肃。 “这里再说第二桩事,战前朕曾应允佛门,待朕一统三十三天之后,即起兵攻伐身毒诸天,助佛门恢复领土。朕以为择日不如撞日,此处距离身毒六欲天,也不过半日航程。吾今日发兵,正可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 在场的弥勒佛闻言,不禁精神大振,心想这位陛下果真是重信守义之人。 其余帝君则不禁面面相觑,眼神都诧异惊疑。 李轩则笑着往身毒六欲天的方向指了指:“吾等聚集于此地的兵马已近万万,甲士千万余员,足以在太虚外域横扫一切。而身毒诸天大多都是丰饶之土,人口繁盛,万年来积累了无数的财货,等待诸位收取——” 李轩的语声到此处就戛然而止了,发现自己没必要再说下去。 只因此地诸位帝君的眼中,都隐隐现出了绿光。 尤其是五方天帝这几位在大战中损失惨重的,此时更精神振奋。 ※※※※ 凡界之内,一片仿佛无垠无际的黑暗虚空,五朵火焰在此幽幽燃烧。 这里没有斗转参横,也没有满天繁星,整个虚空安宁静谧,昏暗无光,让人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直到某一天,另有两朵火焰在这黑暗虚空中亮起。 这一瞬,那五朵火焰同时变化,化作了五位形貌各异的人影。 他们都居高临下,目光冷漠的扫望审视着眼前这两道蓝绿二色火焰。 其中一道火焰,很快就变化成一位女子的形状。 可相较于那形体蟠天际地般的五人,她的身影藐小到如同蝼蚁。 她在五人面前深深拜服:“圣人在上!李轩统合诸帝征伐身毒诸天,吾二人需随军从征,不能分身,请圣人恕来迟之罪!” “此事吾已知晓,你等在二十五日内横扫六欲天,尽复佛门疆土,气魄堪称宏大。” 这声音出自于中央一位面貌方正,气质威严的中年道人。他语含疑惑:“可你二人,应当不至于分不出一点分神念头?” “启禀圣人!”那男子苦笑道:“属下观李轩之行止,应是起了疑心。其人征战身毒期间,不但时时刻刻以他的天眼扫荡全军,更令清源妙道真君执掌军法,与扶桑大帝一并监控诸帝,我二人为防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轻易分神,怕被李轩瞧出破绽。” 那五位圣人听了之后,却都面色平静,毫无意外之色。 “猜疑很正常,只要稍有理智之人,在区区几年间一统太虚,登基天帝,也会心生疑念。别说是几年时间,一百年,一千年都很荒诞夸张。” 这是位于左手位置的一位‘佛’,此佛手拈莲华,身下坐着九品莲台,面上则微含笑意:“关键是这位玄黄大帝,能否让我等得偿所愿?” 此时如佛门的众多佛与菩萨在此,会惊讶的认出这位,正是失踪已久的‘阿弥陀佛’。 这位又名无量佛、无量光佛、无量寿佛,在过去久远劫时曾立大愿,建立西方极乐世界。 在其下首,则是另一位佛——准提佛母。 准字门者,于一切法是无等觉义;提字门者,于一切法是无取舍义。 这位是横三世,竖三世莲华部诸尊之母,故加佛母两字,又称七俱胝佛母,“俱胝”当百千万亿讲,“七俱胝佛母”就是七百亿诸佛菩萨之母的意思。 “圣人,如今形势大致还在我等掌控当中。” 那女子答话时,却皱紧了眉头:“可有些事,却在我们的预料外,不可不防。比如李轩修成的强悍金身,还有他这次突然出兵,横扫无垠太虚之举。以及这次鲲鹏吞海大帝,燃灯,玉皇的亡故,都在我们的预计之外。 此外,这次李轩横扫身毒,强杀七位身毒帝君,掠夺的先天神宝就达十件。其人的气运根基,只会更加深厚。” 准提佛母哑然失笑:“世间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也无人能做到全知全能。始皇与昊天二人以山河社稷图以及九鼎镇压未来,以千秋笔定下未来之果,我们能大致让此人按照老师的想法走,已经很不错了。” “此言却未免让人作呕。” 在准提佛母对面,一位五官冷峻,气息肃杀的白面道人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几位:“那两人确实是一代英杰,可他们已经死去万年,有多大能为可影响现在?鲲鹏,燃灯,玉皇之死,怕是别有缘由,你我五人都有嫌疑。” 准提佛母听了之后,就不禁皱眉:“灵宝天尊,你怀疑是我们二人所为?” “不然呢?”灵宝天尊一声冷笑:“李轩领战舰一百零九万艘横扫外域太虚,不但尽复佛门昔日疆域,更以‘帝如来’之身逼迫帝释天再次降服,二位可是由此受益匪浅。” 阿弥陀佛却是面色平静:“此事我二人不否认,李轩横扫诸天,确实让我二人力量恢复。可因此受益的,可不仅仅只是我佛门。如今道门力量大昌,三位不一样受益匪浅?且师尊之意,我二人如何敢违背?” 他的目光微闪,看着眼前三人:“三位大约不知,就在事发之前数日,我已令劣徒联系鲲鹏,意图将这位引入佛门,也对燃灯许诺,令其执掌光明佛位。让他三人身殒,对我实无半分好处。” 在场几人闻言,都不禁神色微动,面色各异。 那女子听了之后,却是若有所思。 就阿弥陀佛来说,确实不想燃灯死去。阿弥陀佛是无量光,无量寿,在十二个佛号中有十一个与‘光’有关。 这位对同样执掌光明之力的大日如来,无疑更忌惮得多。 准提佛母此时也森然一笑:“倒是三位,更加可疑。似那弥勒,赵公明,南极,紫微,勾陈等人,可都是出自三位门下的亲近弟子。可现如今,他们都是李轩的左右臂膀。” “荒谬!” 灵宝天尊一声轻哼,他正欲说什么,他上首处的道德天尊却一个拂袖:“争论此事毫无意义,如今李轩既已成就天帝之尊,那么下一步就该开始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男女二人:“鲲鹏与燃灯之死,你二人都有失查之过,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可接下来这一步至关重要,你们必需全力促成。” 那男女二人没有争辩,他们都深深拜服,以示从命。 第八四八章 气运圣人 维新七年的九月,整个太虚外域一片繁忙景象,原本藐无生机的大罗天已经化为工地。 一片片大小不一的天境碎片被成千上万艘舰船拉拽着重新拼凑弥合在一起,玄黄天庭旗下的众多仙神则置身其内,为之忙碌不休。 他们不但要将所有裂口重新接合,还要埋设复杂玄奥的仙符丹箓,确保恢复之后的大罗天境,可以抗击五到七位神天帝君,甚至是圣人的正面轰打。 而除了这个直径达两万七千里的大罗天境之外,其余的天境世界也在整合恢复当中。 在李轩的规划当中,未来的玄黄三十三天将以直径两万七千里的‘大罗天境’为主体,其余三十二个直径六千到八千里的天境则环绕于外。 这无疑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工程,所有佛道二门的修行者们都为此孳孳矻矻,夜以继日,从维新六年的二月份到今年九月,他们都在高强度的工作。 不过心怀怨意的却少而又少,只因李轩给出了他们满意的薪资佣金。 这位除了一开始的两个月以天帝之权征召众仙神效力之外,其余时间都以高额的薪资雇工。。 其中这三十三天境一旦恢复,对所有人都有极大好处。 这意味着粮食的自给自足,也意味着修行环境的改善。 许多受够了缺粮之苦的仙神,都自发的加班加点,只求早一日将三十三天修复。 而此时在大罗天的内部,李轩正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祭起于空,使珠内无数的水流喷涌而出,在地面形成了一条条巨大的河流与汪洋大海。 定海神珠对李轩来说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能重造‘地水火风’,让这片死寂的大罗天境恢复生机。 ‘水’为生命之母,只要有了水,未来就一定会有木,火与风。 ‘定海神珠’的神天水法,能够大规模的制造水液,这正是修复大罗天境的关键。 李轩麾下的四十余位帝君,九百余名极天也各自坐镇于这个天境的各个角落。 他们在修整地形,然后力图让整个大罗天境的大气环境稳定下来,形成一个可靠的循环。 李轩也在分神关注,他将神念覆盖着整个大罗天境,感应着天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李轩不太放心这些帝君,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臣子不可靠者十之五六。 此外大气的再生改造是一个极其精密的过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李轩只有做到细致入微的监控,才能真正掌控全局。 整个改造过程持续了将近五个月,今日是最后一天。 当辰时一至, 李轩就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收。 此时大罗天的水汽富含量, 初步达到了凡界的标准, 海洋的覆盖面积则高达百分之五十六。 天境内部的大气层结构,也能保障人类在内生存,并使天境中的绝大多数土地都化为良田沃土。 李轩认为到这个地步之后, 他们已可停下来观察一阵,看看这大气循环能否自持。 此时他已注意到那从四面八方, 投望过来的期待目光。 李轩哑然失笑:“传令下去, 所有朕直属诸部, 即刻起往大罗天迁移,并由内阁主持划分土地, 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他的直属诸部,包括三界伏魔大帝, 三界靖魔大帝, 哪吒, 北极三圣, 四大神君,四大天师, 赵公元帅,马明王等等,他们原本的领土大多都非常贫瘠, 此时也都将他们的部众上交给了李轩直辖。 故而当李轩这一声令下,这些帝君的脸上, 无不都显出了欣慰之情。 这些帝君还是希望他们往日的旧部,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李轩的心情也是很愉悦的, 而当他随后召集诸臣,看到赵公明递过来的财政简报, 就更是止不住的笑。 “这个月居然还能有三万万银元的盈余?这可不容易。帝君真不愧是当世财神,真有运筹帷幄,架海擎天之能。” 这个月他的花销很大,包括打造战舰,战甲,火枪,火炮的资金, 一共花费十八万万银元。 可他赚得更多,收入高达二十一万万。 赵公明不由莞尔:“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遵命而行,一应政令, 都是出于陛下之手。所以该说是陛下之思天马行空,让臣大开眼界才对。” 其实李轩的奸滑,让赵公明大开眼界。 这位陛下为休整三十三天,确实给那些修士开出了巨额薪金不错。 可这位也在极力的抬升太虚外域的粮食价格,一方面以整合诸天境为名,暂时停止了外域诸天的粮食生产;一方面在太虚中大肆散播运粮舰船不足,粮食大规模减产,身毒诸神意图反攻等等虚假不实的消息,制造恐慌。 除此之外,他们也在极力推广各种来自凡界的工业品。这位陛下还在大罗天工地附近开了一条美食街与购物街,供应外域的修行之士消费。 结果这些修士拿走的钱还没捂热,又得原原本本的归还到他们手中。 “不过陛下,从七月起,外域的粮价就已逐步下降了,预计到十一月,粮价会断崖式的崩盘,跌到不足现在的三成。所以这样的暴利再不会有了,以臣预计,明年全年的财政收入,不会超过三十二万万。必须等大罗天的药田都开辟完成,才可大幅度增加岁入。” 李轩的喜悦却分毫不减,他知道粮价之所以会大幅跌落,一是因太虚外域的修士,大多都已弥补上了他们亏虚的元气,也各自把修为提升了上来,对粮食的需求大幅减少。 其实修士至九重楼境界之后,就已能够实现一定程度的辟谷了。 外域的粮荒,更多还是灵力不足,必须用粮食代替所致。 而如今以大罗天境为首的三十三天虽还未完全整合,却已有了足够充沛的灵力,供应修士们修行了。 另一方面,则是凡界持续增产,而在秦皇元封破灭之后,粮食外运更加容易。 ——这正是李轩急于在这个时间段,重整三十三天的缘由。 错过这时间,他的花销肯定会提升数倍。 不过这粮价降了就降了,到十一月,三十三天境应可全数完工,那时候他的财政开支也会大幅度的下降。 这个时候,想必也是少司命的破产之期。 想到源太微那高达九万万的欠条,李轩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随后他又收敛思绪:“如今我那些库房里面,还有多少财物?” “银元六十七亿三千万左右,其余各种财物,总计九百亿有奇。” 赵公明如数家珍的答着:“还有几件无主的先天神宝未曾分赐,难以估价。” 维新五年年末李轩击破紫微南极诸帝,就强纳了数百万万的贡品,之后李轩又率九千四百万大军,横扫身毒诸天,更是赚到盆满钵溢。 而这两个月来,李轩虽然大肆扩军,又将重金投入天境整合,可其实整个国库只入不出。 李轩满意的微一颔首,随后又询问中流居士:“现今各部军马状况如何?” 维新六年初,李轩立五军都督府,分由哪吒,马明王,越武穆,关长生,天蓬元帅等人执掌。中流居士则转任兵部尚书,掌控军械,整编与训演诸事。 “陛下,如今天庭五军,都已整备妥当!” 中流居士从座位上起身回禀:“在册的天庭直辖甲士,共有五百六十万有奇,共编列成五百八十个整编师。另有水军一千六百万人,鲲鹏战舰九艘,铁甲战舰五百六十艘,风帆战舰十四万艘,唯独火枪火炮方面还是严重不足,我正与李相公协调此事。” 在场的李善长也当即朝李轩一礼:“陛下,如今所有工坊都在加班加点,预计到十月底,陛下的所有直隶甲士都可装备玄黄二型火枪,之后可腾出产量,为水师制造火枪,至明年初,所有炮营都可配齐火炮。” 此时的他不但是内阁成员,还主导着天庭的工部,少府与内军器监。 李轩不由笑意更浓,他这些臣子的才能,还是非常给力的。 “天庭甲士数量还是不够,需要进一步的扩招。那五十座太阳神炉而今都该竣工了吧?那么以我如今的香火神力,供应五百万鬼神绰绰有余。而以天庭日后的财力,足可豢养八百万直辖甲士,一千二百艘铁甲战舰,朕希望工部与兵部协作,尽快完成扩军。” 此时李轩麾下的直辖甲士,并非都是鬼神之属。还有二百余万是活人,他们大多来源于臣服李轩的诸帝,或是由中流居士招募的太虚之民。 不过就在李轩话落之际,殿堂之内的四大天师之首张道陵略含忧虑的起身:“陛下!臣以为这扩军一事并非我天庭当务之急,如今陛下已有甲士近六百万,足以控御三十三天,威压八荒六合。 可这无助于我等对抗圣人威权,如今三清天境已解开封禁,圣人虽还未完全苏醒,却以真灵位业图威压太虚诸天,此事不可不虑。” 李轩听到这句,就不由眉头微蹙,遥目以‘护道天眼’看向那亿万里无垠虚空之外。 他看的正是那三清圣境——太清境大赤天,上清境禹余天,玉清境清微天。 三清圣境面积不大,南北只有三千里,却是道门诸天中灵力最丰饶,草木最繁盛的所在,内中的环境如同天国。 不过李轩目注之处,却是那张悬于三清境上方的巨大灵图。 这灵图中有着上百个神位,并且在旁边书写着神名。最上首的,正是那‘三清圣人’,两侧还有总数二十七位男女辅神。 而位于第二层的,则是诸天帝君。 李轩之名也在其列,位于第二层中央的依然是玉帝——‘太上昊天金阙至尊玉皇玄穹上帝’,左右则分列七十多位帝君。 下面的第三,四,五,六层,则是众多极天,大天,中天与小天之属,密密麻麻,达两万人之巨。 最下方的第七层,则是以‘后土皇地祇’为首的地府诸神。 让李轩在意的是这张巨大灵图的上空,赫然镇压着太极图、盘古幡与诛仙剑图三件至宝。 而在灵图之内的座椅上,已经出现了数千个虚幻身影——那都是真灵归位,已经被真灵位业图收摄真灵之人。 这图是在七个月前出现,随后就开始摄引着所有天位的真灵神念,并威压着所有修士的元神。 外域中更有传闻,说这真灵位业图乃是圣人炼造,用于避难的奇物,可渡引万仙真灵,转生于万象更新之后的世界。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帝君真灵归位。 “陛下! 扶桑大帝同样眉头大皱:“击溃真灵位业图,确是我等当务之急。如今诸天帝君之所以还有抗拒之心,没有投入真灵,是因圣人还没有真正苏醒。 可一旦圣人醒来,我天庭辖下诸帝,随时都可能倒戈相向。所以如今之计,唯有尽快寻觅对抗圣人之法。而这超脱之力,绝非凡世兵马能够抗衡。” 随着这位的言语,这殿中群臣顿时声如鼎沸,议论纷纷。 李轩神色淡然,等到殿内的声音稍止,这才微一拂袖,以无量‘神威’压制,使得所有人都平静下来。 “诸位之意我已知之,那三清圣人与万象更新,这确是我天庭头第一要务。不过诸位勿需忧虑,朕已与紫微,南极,东华,王母,玄女诸位协商,等到时机合适,就将开启秦始皇陵。” 他的语声一顿,扫视着在场诸人:“传闻昔日混沌钟,禹王九鼎与女蜗圣人的山河社稷图,还有始皇采天下庚金精华炼制的‘十二铜人’,都藏身于始皇陵内,只需取得这四件神宝,吾等就有抗衡圣人之能。” 殿中众多仙神闻言,顿时精神微振,各自眼现出期待之意。 太白星君则皱了皱眉:“陛下,敢问什么时机才算合适?以臣预计,最多一两年内,圣人就可苏醒。” “自然是等到朕之气运,进入半步超脱之境。” 李轩笑了笑:“如无圣人之力,朕即便取得三件神宝,也无力与几位圣人抗衡。放心,这时日已经快了。此外这千万甲士也必不可少,朕之天庭建立不到七载,根基薄弱。没有足够多的甲士兵马,朕实在放心不下,这也有益于朕蕴养气运。” 第八四九章 变化 “圣人之力?” 太白星君呢喃了一声,然后就微微颔首:“陛下诚该如此,开启始皇陵一事确需慎而又慎。” 他想换成是自己,也会等到将一身气运权威推升到巅峰之境,有了万全的准备之后再图谋始皇遗珍。。。 此时圣人的威胁虽近在眼前,可那些拜服于玄黄天庭旗下的诸天帝君,更不可不防。 李轩又笑望着扶桑大帝:“朕听说近日有不少仙神出入秦皇元封,扶桑大帝与其分心去关注几位圣人的行止,倒不如多把心力投入此事。大帝执掌都察院,就这么任由那些散仙野神肆意妄为?金阙北宫力量有限,你可不能全依靠他们。” 扶桑大帝听得此言,顿时暗暗苦笑。 此时的玄黄天庭,虽还在勉力维持着‘秦皇元封’,可这层封禁仍处于持续的崩塌中。 关键在于李轩修改了金阙天章的律令天规,彻底放开了对凡界的压制,使得凡界修士突破天位的难度,大幅度的降低。 此举导致天地元灵持续波动,冲击封印,使得‘秦皇元封’千疮百孔。 幸在李轩已横扫太虚,统合诸天,总数达两千万的直属大军威慑天下。诸天帝君也都受其挟制,不敢妄为。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受天庭管束的天位散修贪图凡界的各种资源,屡次偷渡凡界。 扶桑大帝目前负责的政务之一,就是防范与追捕这些偷渡凡界的仙神。 他也为此尽心尽力了,可惜成效不彰,这几个月来发生于凡界的偷渡案高达二十余起。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可长此下去,肯定会出问题。 李轩显然因此故对他有了不满之意。 “还请陛下再宽限三月时间!” 扶桑大帝暗暗一叹,压制住了胸内的恼怒不虞之意。 他作为玄黄天庭的男仙之首,从天庭龙运中获取了极大好处,近日已有了重归神天之境的希望。 可相应的,他也需为此付出代价。 扶桑大帝只能深深躬身:“陛下,臣制定的星链计划正在执行当中,臣敢以名位担保,至多年内,大天位以下修士再无法轻易进入凡界。” 他的星链计划,是打造三百六十颗‘锁界神星’环绕凡界,足以监控与封锁凡界内外所有修行之士。 “三个月?”李轩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大帝之能,朕自然信之无疑的。还请大帝多多费心,在大罗天的仙禁大阵完成之前,凡界乃朕之根本,大帝不可轻忽。” 此时李轩在凡界的信徒,已高达四千万之巨,配合六十五座太阳神炉,足以供养五百万鬼神。 日后的大罗天也能容纳十万万之民,成为李轩的根本之地,不过目前还指望不上。 议完这几件军国大事之后,剩下就只是一些琐碎杂务。 可此时李轩的几位内阁大臣,如太白星君李长庚,李善长,李乐兴,宋濂,庞统,赵公明等人都是一代之俊杰,只需李轩舍得放权,他们能将天庭的日常政务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之后李轩又用了七日时间,视察玄黄天庭内外。他去看了工部的‘兵杖局’,看了‘内军器监’,也视察了所有天庭直属的兵马,还去了‘太阳炉工坊’一趟,与乐氏夫妇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李轩接着又给自己放了几天假,陪正位天后的江含韵与众多爱妃散心。期间难免翻云覆雨,补上了欠交三个月的公粮。 直到半个月后,李轩踏入到了六合诛仙剑图内。 然后他的目光,就遥空往那阵图中央的‘浑天镇元鼎’看了过去。 这座鼎的气象与两年前又不相同,那鼎身体积不但增加了将近一倍,外形也更显古朴厚重,大气磅礴,一股辉煌紫气冲凌霄汉。 鼎身之外还有足足十二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巨龙之形——那并非是单纯的龙气化成,而是李轩将足足十二条‘先天五灵之气’炼入其中,合并他本身龙气自然形成的龙形纹路。 紫微大帝与李乐兴等大臣认为前朝三代天庭都是以‘大日’为根基,都是承火德而兴。 可时至如今,火德已尽,新朝当以土德为根基。 李轩心想‘大日’的根本不就是土么?于是他欣然从命。 所以这十二缕‘先天五灵之气’中,金木水火各为二缕,只有先天土德之灵是四缕。 ——这多出来的两缕,都是他劫掠身毒所得。 李轩不但在身毒诸天抢掠了十余件神宝,似混沌之气,先天五灵之气等等,也得了足足十七缕之多。 此外那三只鼎足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不但鼎足变得更厚重稳固,鼎足之间还出现了一只青铜色泽的灵龟。 这是因李轩将得自三官大帝的三缕‘混元母气'',也炼入到了鼎足之内。 至于那灵龟,是自然而然的生成,由‘混元母气''自然衍化,李轩全程都未做干涉。 变化巨大的,还不止是‘浑天镇元鼎’,这座‘六合诛仙剑图’本身,也是更加的剑威无量,逼慑人心。 李轩将手中所有能融入此图的先天庚金,奇珍异宝,都融入到了剑图当中。 他甚至还将身毒一件不逊于沧海神珠的至宝‘天之纱丽’也炼至图内。 纱丽是身毒女性的传统服饰,而‘天之纱丽’传说是身毒的第一件纱丽,由身毒的创世神之一‘湿婆’编织而成。 可这样的器物也被李轩以十二座太阳神炉,帝俊的戴森球,再结合大日星宫之力将之强行炼化。并取其精华,完善自身的六合诛仙剑图。 这使得剑图内的阴阳二气益发完善,气象万千,衍化无限。 二口主剑‘长虹落月’都隐然有紫气滋生,十二次级主剑,也是剑气凛冽,冲贯千里。 更有‘乾坤尺’悬浮于阵图之上——此物不但在丈量着这方天地,使之产生无穷变化,更镇压着大衍之数四十九,只有遁去之一不受其限。 也就是说,神天之下无论何等样的仙神,进去阵图之后的生还之机,都不到五十分之一。 不过李轩注目之处,却是那‘浑天镇元鼎’的下方,可见无穷的阳炎之力正在鼎下持续滋生,那熊熊烈火将浑天镇元鼎烧到通红。 旁边则坐着乐氏夫妇,二人都神色专注凝重,持续将一个个法诀拍入鼎内。 他们对李轩的到来都浑然不觉,而就在两人旁边不到五十丈的地方,还整齐排列着三十四座青铜小鼎。 很奇怪的是,此时的太阳炉工坊内明明还有一对乐氏夫妇,正在给李轩炼造太阳神炉的组件;可在‘六合诛仙剑图’内部,也同样有一对乐氏夫妇。 让人奇怪的还不止是这对夫妇,在李轩进入‘六合诛仙剑图’之前,明明还召见过内阁诸臣,其中李乐兴也在其列,可剑图之内,还有另一个李乐兴。 他在主持剑图灵枢,掩盖天机。 另有紫微大帝正张开一面巨大的后天八卦图,盘卷于他们上方虚空。 八卦六十四象化作一条条青气灵光,从上方垂落而下,如同华盖一样笼罩于此。 可不久之前,‘紫微大帝’还配合他开辟了大罗天境的地水火风,然后返回他的紫微中极天坐镇。 可这里,却还有另一位紫微大帝。 李轩一个踏步,直接来到‘浑天镇元鼎’的前方,然后探手一招,将那些青铜小鼎都引至身前一一查看究竟。 仅仅须臾,李轩就面现出满意之色。 此时紫微大帝蓦然睁开了眼,漠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与‘诚意天王’联手,最多还能为你掩盖一年左右的天数。不过你准备的后手,就是指这三十六尊仿造禹王九鼎的器物?这是想要仿效昊天与始皇的故智,以这些鼎器镇压天地?那就未免让我太失望了。” 所谓‘诚意天王’自然是指李乐兴,是李轩加诸给他先祖的封号。 李轩抬起头与紫微对视,然后就微微一笑,抱了抱拳:“从明年开始,大晋治下疆土会分割成三十六个行省,这些鼎将各镇一地,供奉于当地文庙当中,压制当地邪祟。” 这三十六鼎的功用,也的确与禹王九鼎类同,可我炼造它们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如此,帝君且拭目以待便是。” 紫微大帝不禁微微愣神,忖道自己难道还有什么漏算之事? 可他随即就想到了李轩的分身化体,最近在凡界推行的一个变法,他不禁若有所思:“文庙吗?说来你主持下的大晋,确是文道大昌,以至于文昌帝君都向你递了臣表。 若你的变法成功,那么这些鼎器倒是值得期待。不过以陛下之多疑雄猜,却独独对我信任至此,真令寡人倍感荣幸。” 李轩听了这句,就知这位帝君已堪破他的图谋。 他一点都不觉意外,以这位的灵智,迟早能知究竟。 李轩也不觉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他放心不下紫微大帝,就不会请这位帮他镇压天数了。 其实是别无选择,目前能够帮助他遮掩天数的,就只有这位紫微大帝,还有那掌握河图洛书的伏羲大神。 而以这位的人品,李轩认为还是可值得一赌。 “帝君说笑了,有些事我是不能不防,逼不得已。我最近总有感觉自己就像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弄,所有一切都不由自己。这种感觉,帝君应该有体会才是?” 就在紫微大帝哑然无声之际,那‘浑天镇元鼎’内骤然冲起了一道青色光华。 李轩当即抬手,将青色光华中的事物收摄。 当那宝物落到手中,却也是一座小鼎,而鼎身一侧则是刻录着‘蓬莱’二字。 乐氏夫妇与李乐兴三人都同时神色一松,齐齐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来。 “陛下是何时来的?” 乐怀远原本对这女婿素来都没有好声气,可自从乐芊芊被李轩迎娶,正式册封为‘明神天妃’,他的态度又与往日不同。 他笑眯眯的看着女婿:“我们二人炼造的这些山河社稷鼎,还满意吧?” “二位的炼造之能,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 其实较李轩最近收纳至麾下的几个上古神匠,如‘欧治子’,‘烛庸子’,还是差了不少火候的。 可谁让这两位是他的岳父岳母呢?这也是李轩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匠人。 李轩随后探手一招,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二缕‘混元母气’,还有一尊巨大的鲲鹏骸骨,招至到自己身前:“这三件东西我也带来了,还请二位再接再厉,辛苦一年,助我成就此宝。” “神天鲲骨,定海神珠?” 乐怀远看着这几件器物,眼中现着期待之意。 那定海神珠本就是顶级的后天神宝,那鲲鹏之骨则出自鲲鹏妖师。 这位在二代天庭时,就是神天境界。 后来这位妖兽的修为境界虽被打落下来,可这一身鲲骨却依然是神天级的造物,含蕴无穷伟力。 乐夫人则微微皱眉:“得奇珍异宝炼造成物,正是我二人的毕生所求,谈不上辛苦。可你这浑天镇元鼎,并非是真正的炼物之器,太难为人了。” ‘鼎’这东西,是拿来炼丹,煮饭,煮汤的,谁会拿来炼器? 李轩就一阵苦笑:“问题是现今只有这座鼎在那几位的知觉之外,还请二位勉为其难。不过——” 他微一拂袖,使得一朵青绿色的火焰浮现在了乐氏夫妇的身前:“二位如今还能借助此物做助力。” “灵柩灯的灯焰?” 乐怀远顿时精神一振:“此火是幽冥冷焰,不过如能善加利用,倒是一个助力。不过陛下,你这是将灵柩灯的灯灵捕杀了吧?” “正是!”李轩心想这灵柩灯的灯灵还有着莫大隐患,关系燃灯再生之机,自己岂能容他还存活于世? 此时他已注意到李乐兴一直眉头紧皱,而就当李轩神色惑然的望去时,李乐兴就开口道:“我怕是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最近几位帝君屡次试探我的分身法体,可能是已经生疑。” 李轩心神一凛,然后就神色清冷:“玄祖可将这几位帝君之名告知于我。” 李乐兴毫不迟疑,将几行文字书写于空,同时口出建言:“我离开之后,陛下或可招文昌帝君代替我,其人与那几位绝非一路。而其术算只能,仅逊紫微帝君与真武大帝。” 据说文昌帝君有七十三次化身,在周朝为张仲,在汉朝为张良,在五代为蜀王孟昶,在后秦之世为张亚子。其为人天性刚烈,明察秋毫,秉性仁厚,爱民如子。 李轩则看着李乐兴写出的那些文字,面色异常凝重。 第八五零章 功德金仙 二十天后,三十六尊山河社稷鼎的最后一尊‘方丈鼎’也完全炼造成形,被李轩送入到了凡界安置。 也就在这一天,李轩的修为突破到了大天位。。。 他的‘法准’之力早已生成,道途畅通无阻,缺的只是真元蓄养,岁月积累而已。 之后的日子,整个天庭看似波澜不惊,一成不变,所有人都在为扩军事宜与重整三十三天而忙碌。 可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汹涌,波涛险恶。 三清圣境之外的那面‘真灵位业图’,力量则是愈来愈显强盛。 投入图内的修士真灵也与日俱增,总数两万四千多个席位,已经填满了将近五分之一。 换成别人可能会如坐针毡,难以安枕,李轩却偏能安之若素。 他该吃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玩,该交公粮的时候就交公粮。 李轩将绝大多数政务都交给了内阁,只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 自身则专注于真元的提升,法准的参悟,肉身的打磨。 尤其肉身,李轩力图在一年内将他的霸体金身推入到第八层‘道恒唯真’。 此时李轩的一身龙气与神力之盛,都距离神天极限不远;‘浑天镇元鼎’也被李轩强化到后天神宝的巅峰之境,这就使得他的‘霸鼎神身’益发的强横霸道,坚凝不破。 虽然名为第七层,可就防御能力来说,这比之八九玄功的第八层‘法天象地’还要强上许多。 李轩要想在霸体上继续突破,变得极其困难。 幸在‘道恒唯真’这一步,是自他研创‘浩意霸鼎决’之后就一以贯之的。 李轩将自己的浩意,龙气与神力三种力量,持续的炼入血肉骨髓,精魂神魄。那么相应的,他的浩气之‘理’,龙气之‘权’,神力之‘愿’,自然也可渗透到他霸体金身的每一片血肉,每一个角落。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所谓神力之‘愿’,是李轩新近凝练的极天之法。 大约七个月前,李轩以无边神力凝炼出‘信愿’这一法准。 李轩从没在这门法准上分过心,可在维新七年四千三百万信众有志一同的信仰凝聚下,他自然而然的就掌握了‘信愿’的力量。 可惜目前这‘信愿’与他的‘真理’,‘威权’一样还处于极天层次,不借外力就难堪大用。 又五个月后,真灵位业图的力量持续壮大,壮大到哪怕远隔亿万里,都能让独孤碧落这样的小天位感觉到一定压力。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精魄,似乎随时随刻都会被真灵位业图吸走。 可在这之后,真灵位业图的填充速度,却反倒放缓了下来。 整个维新八年的六月份,就只有寥寥十九名散修的真灵投入其中,到了七月,又减少至不到七人。 李轩建立的玄黄天庭,此时竟显出了让人意外的坚韧牢固。 天庭内外尽管还是风雨飘摇,人心散乱,却至今都没有一位帝君敢于公开掀起反旗,也没有任何一位修士主动背离。 尤其当三十三天境的重整工程渐次完成,他们掌握的天境碎片再次融入三十三天之后,李轩麾下所有的直隶与附庸诸臣,反倒对李轩更恭顺起来,且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对部属的管控。 “这就是人心所向了。” 在一次天庭朝会之后,宋濂颇为感慨的对几个内阁同僚说道:“陛下施政极得人心,三十三天整合之后,不但外域太虚之民可衣食无忧,那众多仙神也因此受益,短则延寿千载,长则万年。甚至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试问如今这太虚群仙,何人不感陛下之恩德?” 一旁的李善长听了之后,就不禁撇了撇唇,他心里想难道不是畏惧天庭大晋的缘故么? 至维新八年的六月初,天庭直属的‘火枪甲士’已经如期扩军至八百二十万,于此同时,天庭第九百三十艘钢铁战舰,也在下水舾装。陛下册封的上位神将,也达至两百之数。 由于最近财政的改善,内阁甚至制定了第三轮扩军的计划。 试问太虚诸帝,何人有信心敢硬撼‘玄黄天帝’的兵锋? 需知李轩横扫太虚,踏平身毒的时日才过了两年多点。 更不用说而今所有三十二天境,都已环绕于大罗天之外。哪怕距离最远的一座,天境与大罗天的航程也不超过两日。 这就意味着他们所有的领土,领民,都在天庭的兵锋镇压下,自然无人敢轻举妄动。 “陛下最大的优点就是德行深厚,善以德服人!而今这凡界内外,太虚诸天,受其恩德者不知凡几。” 李乐兴则哈哈大笑,很是欣慰的抚动长须:“不过我等还是得将‘真灵位业图’的究竟,向众仙神解释明白才是。‘真灵位业图’说是能渡我等跨越会元之劫,可此事难辨真假,圣人之言未必可信。 且陛下他已有了化解劫数之法,我等既能安渡会元之劫,又何必转世重修?” “此为正理!” 中流居士则扫望着在场诸人,眸内闪现着一抹冷光:“不过那些将真灵投入的仙神之属,我等也绝不能容,需得早日诛除不可,我以为目前的力度还是有些不够。这些投机之辈,务必得斩尽杀绝,才能以儆效尤。” 此时的天庭,对所有投入真灵位业图的仙神确实态度严酷。 神明则捣毁所有神像,禁止凡人参拜,仙修则务必追而斩之。 那真灵位业图中虽有五千余位仙神投入真灵,可其实已有两千人近乎陨落,只有一线真灵在真灵图中残存。 剩余的部分,要么避往身毒之土与西域,要么是直接避入三清圣境。 不过中流居士还是认为力度不够,还不足以震慑人心,对于主导此事的‘四象神君’与执掌天庭雷部的‘南极长生大帝’大为不满。 “居士,南极长生大帝与四象神君确已尽力。”太白星君则不以为然,他一声失笑:“且而今的天庭,当以维越安定为要,人心越固,陛下的根基越稳。” 李乐兴听得这句,也不禁微一颔首。他深知而今的时局,确实贵在一个‘稳’字,一个‘拖’字。 李轩需要时间,现在的状态哪怕多拖一日,他们的力量就能更强大一分。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两个月后,天魔罗睺与冥河老祖合兵,统领五千七百万修罗魔军冲出冥海,循着幽冥九泉直攻凡界。 所谓九泉:酆泉、衙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是也,都发源于冥海,沟通着诸天凡界。 李轩不敢怠慢,当日就令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出征,统领哪吒的左军,与越武穆的右军,总计三百个火枪整编师,合同七百万辅军,四百艘钢铁战舰,七万艘风帆战舰,以及各路附庸军总计三千五百万人讨伐冥海魔军。 此时整个三十三境内再一次人心浮动。 不过随着勾陈大帝在冥海外围借助枪械,取得了一场辉煌大胜,歼敌不下一千三百万。那湖面之上才刚掀起的微澜,就又再一次平复了下去。 这两位冥海的魔头大孽都未就此罢休,他们虽然被迫依托冥海固守,却在持续的增兵,使兵力渐复旧观。 可整个玄黄三十三天,已经无人看好那两位能杀出冥海。 所以在维新八年的十一月,投入至真灵位业图的修士真灵继续缩减,总数才寥寥三位。 玄黄天庭以三千五百万大军镇压冥海,直隶一千七百万兵马则屯于大罗天境按兵不动,威慑诸帝。 李轩也在次年二月末的这一天,将自身掌握的‘威权’法准,率先推至圣天之境。 此时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昊天神印’,随着他本身的威权法准,与神印的力量合而为一,李轩逐渐感应到了这世界的极限。 李轩甚至产生了一股错觉,认为自己只需稍稍用力,就可打破那层不可描述,不可言说的壁障。 他的‘威权’,其实是‘权’,‘势’,‘威’三法合一而成。 这是一种奇异的力量,虽然李轩对‘威权’本身的理解与运用只到圣天层次,可以他现今拥有的权,拥有的势,拥有的威,却已能超脱于神天之上—— “彼岸吗?”李轩眼中现出强烈的渴望之意,可他却果断的从昊天神印收回了手,拒绝了跨出去的诱惑。 李轩继续全力参研,将整个‘周天星斗大阵’运转到了极致,力图演算出‘真理’之妙。 七日之后,李轩的手中又多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十二旒平天冠’。 以神天鲲鹏骨为主体,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分置宝冠的前后,化为旒珠。 这正是乐氏夫妇奉他之令,为之祭炼一年之物。 让人惊奇的是,这件神宝的色泽也在发生变化。 尤其那定海神珠,此时竟由原本的湛蓝色,转化为七彩光泽。 ——这正是功德之力! 此时正有无穷无尽的‘功德’,正在李轩的招引下,往这十二旒平天冠凝聚,使之化为功德之宝。 所谓‘功德’,其实也是与人道龙气以及信愿香火类似之物。 也可以将它们,都看作是人道‘阿赖耶识’的显化。 阿赖耶识即万物生灵的第八识,佛门认为众生在世间之各种活动,系由身口意行,而造作善业、恶业、净业、无记业,造作后即由第七末那识传导送交第八识——阿赖耶识聚积留存。 阿赖耶识不但是万法之根本,也是三乘佛法之根本,更是所谓龙气,信仰,功德的正体。 相较而言,功德较之龙气,信仰更加纯净,更无后患,是众生的感恩之意汇聚而成,不过能真正将之运用的,却少而又少。 李轩的一身‘功德’,自然是庞大厚重的,无论是他在凡界推广各种作为,推行的众多变法,还是在太虚重整三十三天之举,都足以让他成就福德金仙。也就是全凭功德,获取与圣天境相当的伟力。 可他也不知运用与提炼之法,虽身有宝库却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他凝练出了‘信愿’之法,李轩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功德之力。 维新九年四月,冥海六千万修罗魔军再一次经黄泉而出,与天庭大军爆发了第二次冥海大战。 此战持续七日,双方间的神天帝君几乎将凡界的天空撕裂,无数舰船沉没在无垠太虚。可最终冥海大军还是损兵折将七百余万,不得不再次撤归冥海。 可于此同时,李轩已感觉到了佛门对他的疏离。 往日对他鼎力支持的弥勒,孔雀,文殊,观音等人都闭门不出,持续数月没有任何声讯。 以四天王为首效力于玄黄天庭的佛军,也以抵御身毒诸神为借口,陆续从大罗天撤走。 李轩却不甚在意,他此时更关注的是凡界。 就在维新九年的年底,大晋的人口已增至两亿三千万。 在解决了温饱之后,中原百姓们传宗接代,多子多福的执念开始爆发,大量的人口持续降生。 李轩的信众,也增至六千七百万人。 这一是因玄黄大帝的信仰在凡界益发广泛,二是景泰十四年至维新二年爆发的婴儿潮,已经陆续长至成童,可以初步提供信愿之力。 可更令李轩欣喜的,却是南北直隶的众多书院落成,朝廷在所有行省推行的五年普及教育,也初见成效。五年时间,由朝廷拿出大量钱粮,聘请教师传授文武,并给所有孩童提供免费的中餐晚餐,这不但大幅度的增加识字率,更进一步刺激了生育。 同在维新九年年末,天庭的第三轮扩军也被提上日程。 在过去一年当中,玄黄天庭虽是一直保持着八百二十万的甲士规模,可神器盟与天庭工部,内军器监一直都在大肆打造战甲火枪。 所以这次扩军的速度极快,他们不但在短短一个月内,补全了勾陈部属的战损。更将火枪甲士的数量,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万人。 而就在这一年的除夕之夜,在‘神天殿’内静坐修行的李轩,感应到了那‘绿荫楼’的方向,忽然爆发一股宏大的元力潮汐。 他不禁神色微动,遥空以护道天眼看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后,一个绿色的窈窕身影驾驭遁光,来到了他的‘神天殿’前。 李轩望见此女,当即一笑:“看来朕要恭贺玄女,这一身修为已尽复旧观。” “这都是仰赖陛下之助。” 绿绮罗也很欣喜,此时她虽还未恢复肉身,可借助李轩提供的各种奇珍异宝进一步凝练法体,战力已不下于万年之前,也有了与帝君们争锋抗衡之力。 可此时绿绮罗更关心的,还是圣人即将苏醒一事。 “陛下,真灵位业图的神威日渐增广,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开启始皇陵?” 第八五一章 时机已至 “始皇陵之事不急。” 李轩拂了拂袖,神色淡然:“三位圣人不都还未苏醒么?玄女且稍安勿躁,如今时机未至,贸然开启始皇陵,或有倾覆之祸。。。” 绿绮罗却柳眉深锁,她想再等几个月,几位圣人的意识完全恢复,情况却也同样危险。 那‘超脱’之力难以度量,李轩目前虽以一千二百万火枪甲士震慑太虚诛天,一身威权持续扩张。可那几位圣人,却也有万军当中取人首级之能。 可惜了,如果换成昊天,这位天帝凭借这一千二百万火枪甲士,多半能与诸圣抗衡。 绿绮罗随即却又神色微动,上下看着李轩。 她发现李轩的一身气息,与前年她闭关时的情况大不相同。 三年半前李轩统一诸天时,一身龙气虽也勃然浩大,却增减不定,动荡不宁,飞扬浮躁。 可现在的李轩,却是一身紫意氤氲,气运不再显化于外,收敛凝聚,深藏不露。 绿绮罗眸光一亮,面上竟现出了喜意:“恭喜陛下!” 她心里暗暗惊奇,毕竟就理论来说,李轩根基浅薄,积累短暂,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个地步才是。 难道是‘六合诛仙剑图’大成,又或‘浑天镇元鼎’升华之故,让李轩有了镇压自身气运之能? 李轩则是微微苦笑:“不过是略有成就,仍不足以与圣人抗衡,何足为喜?” 他说完这句,又遥望星空:“再等等吧,现在真不是时候。” 绿绮罗循着李轩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这次来见李轩,只是因真灵位业图的力量日渐增长,神念焦躁难安而已,并无任何逼迫之意。 可今日她亲眼见李轩的一身气象,心绪却又安定了几分。 此时李轩又语声一转:“玄女娘娘既已恢复,那正可将鸿胪寺那边的职司承担起来。此时天庭内外人心动荡,正需玄女助我镇压安抚。之前鸿胪寺都由太白星君代掌,可只他一位我放心不下。” 李轩的玄黄天庭与大晋官制相仿,也是六部九卿的架构。 他认为晋太祖虽然限于本身年代与见识,定立的许多法规税制都有极大后患,可这位设计的官僚机构却已非常完善。 不过李轩也没有照搬,比如这鸿胪寺,其职权就与大晋不同。除了联络外藩诸帝之外,鸿胪寺还承担着统合人心之任,类似于现代的统战部门。 “微臣领命!”绿绮罗心想此事她确是责无旁贷。 别说李轩,就连她也对太白星君放心不下。 绿绮罗至今都未能查清楚,昔日那将她诱骗至幽州施加暗算的元凶身份。 而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这两位,都有着极大嫌疑。 ※※※※ 接下来的几个月,绿绮罗都忙碌到不可开交。 她不但要奔走于诸帝之间,还得尽力宣扬天庭政令,抚慰人心。 除此之外,绿绮罗更需时刻注意观察天庭内部的人心变化,防患于未然。 尤其李轩直属的一千二百万甲士,三千万水师,绝大多数的将领都是外聘招揽而来,也就更易为外力所趁,不能不多加注意。 幸在这些事务,正是绿绮罗擅长的。 以往在三代天庭,绿绮罗负责的就是这一职司,只是如今换了一个名号而已。 可绿绮罗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整整半年,李轩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位除了每月抽出一段时间陪他的后妃,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神天殿内闭关。 正当绿绮罗以为李轩将始皇陵遗忘之际,冥海再次掀起大战,罗睺与冥河联兵六千七百万,再一次尝试冲出九幽之地。 可这一战,李轩却出人意料的直接现身于战场。 这位天帝借紫微大帝与文昌帝君之力遮蔽天数,又联手南极长生大帝,清源妙道真君,并统辖徐中山,常十万为首的七十万火枪甲士,在双方大军激战之际,奇袭了二大源祖魔神的本阵大军,并包抄魔军后路,堵塞住了冥河的出入口。 此举不但出乎两位源祖魔神的意料,也让所有诸天帝君震惊不已。 而这一战,冥海最终损兵折将四千余万,其余的部分,也无法逃入冥河,只能逃入至幽冥九泉躲藏。 冥河老祖见势不妙,果断弃开盟友,才勉强突围而出,带着座下诸弟子退回冥海。 罗睺则几乎身免,其部属‘四凶’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恶’三苗,驩兜,共工,蚩尤等八位先后天魔神战死了六人。 魔神之属其实不死不灭,他们各自代表着懒惰、暴怒、贪婪、偷盗、傲慢、嫉妒、色欲与战争这八种恶事,是人世中‘罪恶’的象征,所以真灵长存于世。 不过这次李轩给予他们的死亡,还是能让他们沉寂三五百年。 且他们的那些部属,可没有罗睺与四凶四恶的复生之能。 这前后三次冥海大战却是真正重创了冥海的元气,令冥海近万年的积累都毁于一旦。 预计此战之后,两位源祖魔神甚至都无力抵御地藏王菩萨的反攻侵袭。 所以当战事告一段落之后,绿绮罗就敏锐的发觉,天庭内的气氛有了极大变化。 此战之前,诸帝虽暂无叛意,却难免有些风言风语,甚至不逊之词。 可在这第三次冥海大战之后的朝会中,所有帝君都全数出席,且对李轩进一步统合诸帝兵权的政令噤如寒蝉,恭谨有加。 绿绮罗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是暗生寒意。 李轩统调的这七十万火枪甲士,并非是源于天庭,而是来自于大晋的京营与边军。 这位在临战之前五日,以演习为名,将京营三十七万人,连同所有辽东,漠南与漠北的边军精锐召集至热河,然后以神器盟积存的玄黄二式火枪与乌金战甲加以武装。由此瞒过了二位源祖魔神,以及天庭包括太白星君在内的绝大部分帝君与大臣。 可这其中,也包括了她绿绮罗。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绿绮罗都为此神思不属。 幸在冥海大胜之后,天庭面临的局面已大为改善,绿绮罗哪怕稍稍怠懈,也不会影响大局。 直到维新十年九月,那三清圣境之外的‘真灵位业图’又发生了巨大变化,图中增长将近七万个人名。 此图不但将更多的人名包罗在内,也将李轩直隶部众所有百户以上军官的名姓包罗在内。 绿绮罗看到这‘真灵位业图’的第一眼,就已知情况不妙。 她毫不犹豫的架起遁光,来到了神天殿前。 “陛下!” 当绿绮罗的遁光降落,就发现扶桑大帝,太白星君,勾陈,关长生,越武穆,哪吒,马明王,清源妙道真君等人都已云集于此。 李轩则孤身矗立于殿前的台阶上,他背负着手遥望虚空。 仅仅片刻,李轩就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是拖不下去了。通知下去,三日之后,除后军诸部留守大罗天之外,其余全军出征,随朕前往凡界开启始皇陵。” 太白星君不由神色微动:“陛下的意思,可是玄黄三十三天境都举境动员?” “不然呢?” 李轩目中闪动幽泽:“此战所有帝君都需从征,留守之军也不得超过诸藩兵马的一成,违者处死!星君可转告诸帝,此战不但关系未来的会元之劫,天庭兴废也在此一举,朕容不得任何人三心二意。” ※※※※ 当李轩一声令下,整个玄黄天庭的战争机器轰然开动。由中流居士与李乐兴等人历时数年打造的军事体系,开始展现成果。 仅仅两日时间,大罗天就已完成了举境动员。总数十艘鲲鹏战舰,一千二百艘钢铁战舰,三十万风帆战舰,总计三千七百万正军辅军,浩浩荡荡的驶入无垠太虚。 而就在他们往凡界行进的途中,如六御,五方,五岳,三官,真武,普济天妃等众多帝君的兵马也都陆续加入其中。 七日之后,当这天庭大军抵临凡界时,赫然已膨胀到万万之数! 总数一亿一千五百万人,各种战舰总计一百二十三万艘,全军悬旌万里,舳舻百万,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此时的李轩虽然法力大增,却也无法收摄住这由万万大军带来的磅礴声威,恢弘军势。 不但那十二条紫金龙气盘旋于他的躯体外,还有一只巨大的白虎之形,盘踞于他的战舰上方。 它身躯微微低伏着,虎视六合,威凌八方。 李轩本人则立于舰桥之内,眼神凝然的看着凡界内的始皇陵,还有那座已经暴露在外的墓门。 此时天庭包括紫微大帝,文昌帝君,真武大帝,李乐兴在内的几位术算大师正汇聚于此,全力推演着始皇陵的法阵结构。 李轩早已掌握始皇陵的出入之钥,随时都可开启皇陵。 可他这人素来多疑谨慎,在开启墓门之前,李轩不但想将始皇陵之内的阵法结构演算明白,还打算在皇陵之外再布一大阵作为反制。 李轩凝神看了一阵,就把目光转望向了身边的江含韵:“含韵你师尊怎么说?她对始皇陵也不感兴趣?” 江含韵的师尊,正是西王母,也即瑶池金母。 大约三年之前,瑶池金母亲至大罗天参拜李轩,领受册封。 于此同时,这位当世最接近超脱境界的女仙主动提出了收徒之意,欲将江含韵纳为亲传之一。 李轩稍作思量就同意了,这对他与江含韵来说,都是求而不得的好事。 瑶池金母乃天下女仙之首,与扶桑大帝并为阴阳二气化生。可这位的法力,地位与处境,却比扶桑大帝强得太多。 “她怎么会不感兴趣?毕竟此战也关涉师尊她的道途。不过她说入陵就不必了,她会在外关注的。等到时机合适,她会全力助你。此外——” 江含韵抬手一招,将一面古色古香,道韵沛然的青铜宝镜取在了手中:“师尊她除了赐予我两件神宝防身,还将此物交予我,让我携入始皇陵内。” 李轩看见此物,眼皮就不禁微微一跳。 他随后又满意的微一颔首,心想江含韵倒是没有白喊那位一声师尊。 此时他又回望江含韵后方的罗烟,乐芊芊,敖疏影与绿绮罗四人。 李轩慎重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只带这五女进入始皇陵内。 在天庭统一太虚的这四年当中,他身边几个女孩也都各有变化。 敖疏影在凡界信众千万,又尽得鲲鹏遗留之宝,并以两缕先天水德之灵将‘水经图注’完善,一身战力已可与圣天帝君并驾齐驱。 罗烟则在身毒收获了两件宝物,更在这四年间将心月莲菩萨的遗留之力完全消化,凝聚出了属于她自身的‘流光’与‘迷幻’法准。 至于乐芊芊,她虽还未突破天位,却是后土降临的绝佳载体。 这几个女孩,都足以成为他的得力臂膀。 而其余诸女当中,虞红裳身具人道龙气,战力不是不强,可她坐镇于凡界,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 薛云柔得四大天师之助,如今的法力也很不弱,却被李轩委以监国重任,负担着整个大罗天的安危。 不过当李轩目光环视了几个女孩一眼之后,他的眼中还是不自禁的现出了几分歉意。 “是我无能,不但没法给你们遮风挡雨,还得将你们卷入起来,担这无穷风险,杀身之祸。” “夫君说哪里话?”敖疏影不禁眉头大蹙:“这条路,又不是夫君你自己选的。且时局如此,我们不拼命的话,所有人都没活路。” 乐芊芊则点了点头,她躲在江含韵身后糯糯说着:“我也觉得夫君的话不对,我们夫妻一体,本就该生死与共,相互扶持。” 罗烟则冷冷的睨了李轩一眼,眼神略含不满。 她随后又侧过头看向始皇陵的方向;“我只关心,这真武,紫微,文昌三帝是否可靠?” “我不确定。” 李轩摇了摇头:“理论来说,诸帝中越接近超脱者,越没有倒向圣人的理由。可为万全起见,还是得听其言观其行,不能全信。” 就在他语落之际,他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清冷女音:“那么陛下对我,也是如此么?” 这一瞬,舰桥内的气氛骤然冷凝如冰。 李轩也循声看去,望向了绿绮罗,他与之对视了片刻,然后洒然一笑:“我对绮罗自然是信之无疑,绮罗如果是为之前冥海一战怨我,那我只能说此事另有缘由,并非是不信绮罗。” 绿绮罗听了这句,却暗暗哂笑,直觉的认为李轩之言不尽不实,存心哄骗。 不过李轩的这些话,到底还是让她心绪苏泰了不少。 绿绮罗只暗暗忖道,这次如能助李轩取得始皇陵内所有始皇遗宝,成就真正的天帝至尊,自己就即时寻一善地隐居,从此闲云野鹤,不问世事,懒得再为他操心。 祝大家新年快乐! 祝大家新年财源广进,身体健康。 同时请个假,过年休息两天。。。本书已经进入最后一个副本,开荒也需要时间休息一下。 第八五二章 你想多了 四十九日之后,一座规模庞大的法阵,布就于秦始皇陵的上空。总数十万八千面旗幡,按照天罡地煞之数排列。三十六万颗精心制作的符石,密布于周围方圆三十里方圆之地,形成了一座巨大的五行阴阳大阵。 镇压于大阵中央的,正是李轩的分神法体。这位一手持着灵鹫琉璃灯,一手持着得自于身毒诸神的一枚篆刻有龙蛇之形的权杖,一身帝威浩然。 李轩的真身则降临于始皇墓前,正背负着手看眼前那座气势恢宏的石质墓门。 在他的身后则是以南极紫微,东极青华大帝与勾陈大帝,王母九凤几位为首的众多帝君。 少司命源太微则站在他的身侧,她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却并无多少抗拒之意。。 四代天庭的成败,关系千年后的会元大劫。而李轩要想与圣人对抗,就必须取得她父亲藏于始皇陵内的那些遗宝不可。 在李轩的另一侧则是大司命,这位被一条深红色的绳索捆绑着。 这绳索只有手指头粗细,看起来不是很牢固,可却是鼎鼎大名的后天灵宝‘缚龙索’。原本是赵公明之物,封神战后却落于燃灯之手,被燃灯赐予灵鹫琉璃灯的灯灵马善。 李轩对燃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此物也落入到他的手中。 故而大司命虽死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离绳索的缠绕控制。 她渐渐也意识到这是徒劳无益,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同时唇角微挑露出讽刺的笑意:“我劝你们别打开这门,否则一定会后悔。这就是个祸胎,他迟早会这给个世界带来灭世之劫,我父皇的遗物落到他的手里,只会让他为祸更剧。” 可周围十几位帝君却都不为所动,面色冷硬。 “姐姐你想多了。” 少司命源太微摇着头:“陛下这四年间不但成就天帝之尊,更一统太虚三十三天,掌握大军万万之数,威压天下,所向无敌,就连幽冥血海两位原始魔神都在不久前惨败于陛下之手,损兵折将近六千万,元气大损。 幽冥血海十七位帝君战死打十人之巨,至少得千年时间才可恢复元气。始皇原封虽然破碎,可外域的仙神却受制于陛下的天条律令, 不能踏足凡世一步。而今的天下太平安康, 姐姐你当初忧虑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发生。” 她对李轩的观感与大司马截然不同, 认为这位非但不是祸乱之源,反倒是天命所钟。 至今以来李轩向她承诺的事情也都一一实现,这位就是位一言重信守诺, 一言九鼎的诚实君子。 如今的太虚,如今的凡界, 在李轩的治下都气象一新。 这分明就是一位雄才大略, 又仁爱百姓的圣君, 是百姓之福。 “荒唐!” 大生命原本感觉不可思议,可她的眼中随后就闪现出几分讶色, 身后的这些帝君们虽然都不露声色,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人对李轩的忌惮,甚至是敬服之意。 她想自己被封印的这段时间,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几年而已, 这个家伙居然就以统一太虚三十三天?并且初步建立了天帝的权威? 还击溃了幽冥血海, 这怎么可能? 她随后不甘的冷笑:“李轩你这是要把他们都带入到始皇陵内?真是愚不可及。当初父皇收集到的两份成圣之基, 如今就在始皇陵内。 这些人如今效力于你麾下,不过是打算哄骗你开启陵墓而已, 他们对你能有几分忠心?我可预言,当你开启墓门之刻,就是他们背凡之时。” 李轩却听如不闻, 他将袍袖一展,就使得大司马的手腕裂开, 大量的鲜血顿时急涌而出,喷射在了前方的幕门上。 随后他的视线又扫往身侧的少司命源太微:“麻烦你了, 源仙子。” 少司命源太微毫不犹豫,也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同时从腕脉中逼出了大量血液,涂抹在墓门上。 那墓门顿时灵光闪耀,献出了一条条赤红色的上古灵纹,他们仿佛巨龙,又仿佛火凤一般缠卷盘旋于墓门之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咔咔’的机括声响,最终那墓门之上突出了两个奇异的方形石块, 石块的上方则有两个剑形凹痕。当李轩将手中的诛神令与斩仙令摆放其上,竟然严丝合缝。 在幕门内的机括声音继续‘咔咔’作响,仿佛有无数的机关在墓门内运转。 而就在片刻之后,无数实质化的黑色龙气在众人的眼前汇聚, 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它神态冷峻,以傲睨之态俯视众人。 “这是最后一层关钥,需要当代人皇的龙气。” 少司命源太微侧目看着李轩:“父皇临终前认为他的皇朝当世世代代,传承永续,他本人也会在始皇陵中完成转生仪式,在自己的血裔后代当中复活,重聚真灵,恢复全盛时期的法体。 可他没想到,圣人与诸天帝君在泰山封禅之后就对他发难,让他旧伤复发而死。他创建的帝国,也在短短十几年内崩塌溃灭。” 李轩一言不发,再踏前一步来到那黑龙面前。那条黑龙当即张牙舞爪,冲着李轩怒声咆哮, 可李轩伸出手,周围十二条龙气环绕盘旋,赤金帝气冲凌长空,那黑龙顿时就寂静下来,同时把头颅低下,匍匐在了李轩的身前。 少司命望见这一幕,却毫不觉意外。 李轩现在虽非当代人皇,却权摄朝政,控御凡界八九成的大军,十年以来的变法改革,使天下苍生都得益不浅,所以声望高隆。 此时只需他愿意,凡界一切政务都可由他一言而决,凡界的皇统世系也可即时更易。其威势之重,权柄之盛,大晋历代皇帝中也只有太祖太宗能胜他一筹,历代人皇能与之比肩的亦不超二十人。 尤其这位身为天帝之尊,治下还有太虚三十三天五亿生灵,千万鬼神,万万大军,这天下龙气器之重无过于他。 大司命的脸色则是难看无比:“给我住手!这是我父皇皇陵,里面的一应珍宝,也是我大秦之物,容不得你这来历不明的祸胎染指!” 李轩却一手按住了那黑色龙头,而下一瞬,那墓门就在一阵轰鸣中轰然打开。 这一瞬,无数的砂石粉尘从上方漱漱落下,无尽的阴寒之气从墓门之内喷射而出,不但令此地的温度骤降,也将周围那些火炬全数熄灭。 周围只有周围墓墙自然散发的幽暗灵光,将此地所有帝君的面色,都映衬得阴森难测。 李轩也察觉到自己部属中些许异常的灵机变化,可他的视线,却被墓门之后的一副景象牢牢吸引。 第八五三章 出人意料 始皇陵的墓门之后是一条长约十二里的宽大墓道,一直通向了最深处的一座朱红色城门, 墓道左右则达四十五丈之巨,可以并排通过六十辆马车。 墓道整体则是以打磨至光滑如镜的玄青石构建,在左右两壁与上方竟还有着大量的浮雕壁画,书写着始皇一生经历与统一六国的位业,气势壮丽辉煌。 让李轩暗暗凛然的,是前方那片黑压压的的兵马俑。 李轩一目望去,发现它们的数量至少达三十万之巨,战车则高达两千辆。 他们密布于这条宽大墓道上,排列成几百个整齐的方阵。 而当墓门开启之刻,这些兵马俑都仿佛活了过来,几十万道目光同时朝墓门外的李轩等人注视。霸道雄壮的气势与冰寒绝寂的杀意混合,让李轩都不禁剑眉微扬,感应到了一股寒气直透元神深处。 不过下一瞬,那凝聚于他一身的万军之势也即时激发,李轩身后的那只白虎之形蓦然发出了一声咆哮, 它的躯体在顷刻间膨胀了数倍,同时冷目睥睨着前方。。无量凶威与那些兵马俑针锋相对,并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了整个甬道。 这一情景,让在场的勾陈大帝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白虎星君更眼现出了由衷的钦服与迷醉之色。 他们一个是天庭战神,主宰天庭所有兵马;一个则是监兵神君,象征着世间的一切兵戈战事。 故而这世间一切与战争兵戈有关的事务,都能提升他们的力量。 而如今李轩辖下那所向无敌的万万大军,也让他二人的力量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阶位。 即便是在三代天庭时代,也远远不及。 此时李轩又将那‘斩仙令’与‘诛神令’拿在了手中,一缕缕赤金色龙气充贯其上,那浩瀚皇威瞬时就将所有隐伏于兵马俑中的秦军鬼神都压服了下去。 “走吧!” 李轩拂了拂袍袖,就径自往前方处的城门走过去。 他直接行走于众多兵马俑之间的中央御道,姿态如闲庭信步。 后方的绿绮罗则是略蹙柳眉,眼中显出了些许几分狐疑之色。 她刚才也清晰感应到了诸帝之间的气机变化,也隐约察觉此地的气氛已是迥然不同,变得阴森诡谲。 此外也不知是否巧合,今日李轩召集至此的众多‘帝君’,恰与昊天陨落前的三日,王母九凤那场寿辰宴会的出席之人完全相同。 唯独多出了大小司命源太微,真武大帝,还有天后江含韵为首的几位天庭后妃。 绿绮罗猜测李轩此举,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说起来,李轩麾下如中流居士,哪吒, 李乐兴, 三界伏魔大帝, 三界靖魔大帝,马明王,赵公明, 普济天妃,红巾军, 北极三圣等等, 这些李轩麾下最值得信任的亲近部属, 竟是一个都没带入陵墓。全都留在了墓外,助李轩控御那万万大军。 绿绮罗万分不解, 可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了李轩的脚步,而其余人等亦紧随其后。 李轩则一边前行,一边浏览着那些浮雕壁画。 他想这些壁画不知是出自哪位神匠之手, 不但美轮美奂, 还具有神异之力, 与此间蕴藏的大秦龙气深深结合, 助壮其威。 除此之外,这条墓道两侧还建有许多的石室。内中储藏着海量的金银珠宝, 战甲弩箭等等。 其中质量与乌金天甲相当的甲具,就有七十万套,那些弩弓则无不都是杀伤力极强的上上品。 这里面甚至还埋藏着大量的粮食, 总计达五千余万石,在石室内的阵法加持下万年不腐。 可惜的是这些足以让李轩扩军七十万的军资, 对他已无大用。 李轩预料到今日将是买定离手,图穷匕见之局。 如果他没法生离此墓, 那么这里哪怕有再多的物资,对他来说也如同浮云。 三息之后。李轩就走到了那重朱红色的大门前。 这里开启门禁的方式与之前一模一样——大小司命的血液, 诛神令与斩仙令,人道龙气。 除此之外,这次还多出一道关钥,需要埋入大秦的传国玉玺。 这枚以‘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原本象征着中原正朔皇统,历代皇帝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最终此物落入到蒙兀人之手,而三百余年前蒙元在大晋兵锋下从中原败退, 又经历了几次内乱,几代元皇死与非命,传国玉玺也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轩也是在不久之前得一草原牧民敬献,才入手了这枚中原历代皇朝的传国之宝。 不过当李轩寻到此器的时候, 传国玉玺中的龙气已散去大半,再不复昔日神威。 这是因传国玉玺远离中土,与中原龙气失去联系,不得龙气蕴养滋润之故。 且此物数百年来沦落蒙兀之手,早已名不正言不顺。 而晋太祖得国之正无出其右,经其之手炼成的‘二十四玺’,其正统性已不啻于这件曾经的传国玉玺。 不过此宝虽是龙气散溢大半,可用来开启城门却无问题。 果然当李轩将这传国玉玺放入门侧的凹坑,这面宽长都达三十余丈的朱红大门也一阵咔嚓作响,随后轰然敞开。 门后又是一条气势更雄伟华美的墓道,虽然长只有三里,宽三百二十丈。 墓道之内与两旁的城墙上,同样密布着大量的兵马俑,数量也是三十万出头。 他们的正前方,则是又一扇朱红色大门。 这始皇陵的内部极其广大,共有内外两重城垣。外城垣周长三十八里,内城垣周长十六里,墓内的面积相当于半座襄阳城。 墓门则一共三重,过了这最后一重门才是主墓室,也秦皇的棺椁所在。 此时大司命因大量失血,面色苍白如纸,她看着这最后一重门,眼中显出了几分异泽:“这最后一重门,不但需要我们姐妹的鲜血,诛神斩仙二令,还需要拥有真正嬴氏血统的当代人皇,我看你如何打开?” 李轩却面色淡然,他以龙气镇压住此间三十万兵马俑,就依然悠然自得般的走到了那最后一扇门。 接下来依然是三重门钥,等到李轩一一开启,那大门的两侧,却忽然探出了两只白骨狮头。它们各自从眉心张开天目,往李轩方向凝思。 李轩看了一眼,就知那两只白骨狮头,都是白泽遗骨所化,正以白色神通,辨识着他的血脉。 他当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一身法力沛然鼓胀。 李轩就从没想过自己能安然开启始皇陵内的最后一层门禁,早就准备好了以力破局,直接轰开这善朱门。 可出乎李轩意料的是,就在他的刀势勃然欲发之刻,这最后一扇大门却也在‘咔嚓’声响中缓慢打开。 这一瞬,那前后墓道内的六十万兵马俑,都‘轰’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李轩深深拜服。 而随着那朱门开启,一片周长至少三千里,容纳着九州八极,五湖四海的广大世界逐渐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内中则是一片青山绿水,阳和启蛰,春和景明的景致,就仿佛世外之国, “怎么可能?” 大司命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你这祸胎,如何能有我大秦嬴氏血脉?” 此间的诸位帝君,也都纷纷眼含讶色的往李轩注目。 第八五四章 唯一可能 “陛下竟然也有嬴氏血统?” 南极长生大帝背负着手,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秦亡之后,大秦宗室多有改姓李氏与秦氏之人,莫非?” “并非如此!” 太白星君失笑摇头:“陛下的族系与大秦宗室并无关联。问题是自‘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册封在秦地之后,传国将近一千九百年,历三十六位国君,留下子孙无数,血脉源远流长。 秦亡之后,大秦的宗室血脉早就混入平民百姓当中。陛下的族系或是在早前几代迎娶过大秦宗室后裔,所以能开启此门。” 李轩则是眼神狐疑,感觉此事别有玄虚。 太白星君之言看似有理,却经不起推敲。 不过他的注意力,随后就被眼前这片天地牢牢吸引。 尤其是这片天地的正中央处,那座无比庞大的祭坛。。 这祭坛呈金字塔的造型,长宽都达百里,高约有三千余丈,在这三千里方圆世界中都显得异常醒目。 它总共十二层,最上方正是一尊九龙盘绕的巨大棺椁。 值得一提的是,祭坛的周围,还有着高达六十万的兵马俑环绕护卫。 “这就是山河社稷图了。” 太白星君也在凝神看前方这片天地,他眼中闪动异样的光泽:“昔日始皇泰山封禅,是为借泰山大帝之力完成真灵转世,重塑法体,也就是所谓‘泰山府君祭’这门道门秘法的源头。 始皇又听从几位当代著名术士建言,在其墓室之内筑造大阵。他以山河社稷图填于棺椁之下,禹王九鼎分镇图内九州,河图洛书环于左右,以宝石与夜明珠为日月星辰,以朱砂水银为江河大海,布就‘九鼎山河阵’与‘混元河洛大阵’,护持他的真灵不灭。 不得不说,此法不但构想巧妙,且几乎万无一失。一旦被他完成整个仪式,那么即便圣人也难阻止他的转生之仪。而一旦始皇伤势尽复,那么超脱之阶,天帝大位都唾手可得——” 江含韵也为眼前的壮丽景观震撼不已,她随后好奇的问:“这山河社稷图与河图洛书,应该还是伏羲与女娲娘娘所有之物吧?” 山河社稷图是先天至宝,是女娲娘娘赖以镇压圣人气运的神物。 河图与洛书则是昔日二代天帝帝俊之物,二代天庭以河洛二书为核心布就‘混元河洛大阵’, 其神威威力完全不逊于周天星斗大阵, 曾镇压天地达数万年之久。 帝俊死后, 此宝辗转落入伏羲之手。后者也得以借这河洛二书衍化先天八卦,由此证道。 太白星君微一颔首:“应该是,昔日伏羲大帝自封于火云洞, 与神农,轩辕, 燧人氏, 有巢氏、知生氏等人族圣皇一同将元神合入天地, 成为始皇元封的雏形。然则其真灵长存,肉身未损, 随时都可苏醒。 女娲娘娘则在三代天庭一战中襄助昊天,据说是重伤根本,至今都自封于风台圣境。而始皇在三代天庭一战也同样重伤根本, 应是无力将之炼化的。所以这两件至宝, 当是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借予他使用。” 李轩的目光随后又看向了棺椁周围, 那高高耸立的十二个金属巨人。 他想那多半就是始皇元封收集天下神兵与庚金之英炼造的十二金人了。 这些金人据说也是机关造物, 却与李轩征战太虚时陆续得来的六具机械神将并不相同。 它们都高达七丈,浑身覆盖白金装甲, 气势威猛霸烈,身躯壮硕如山。 李轩敏锐的察觉到,这十二金人的力量本源, 都超迈于昊天那‘六丁六甲,十二元辰神将’之上, 达到了圣天位阶。 “那是十二都天神煞!” 绿绮罗的面色有些凝重,之前她只听过大秦的十二金人, 今天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始皇应是将昔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阵旗残片,十二种始祖图腾之力融入其中, 得以炼成这十二金人。每一尊金人,都具备一种图腾能力。” 这虽然远不及真正完全体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其神威也极其强大。 尤其是在这江山社稷图内,在这混元河洛大阵当中,这十二金人之力甚至足以对抗‘彼岸法准’。 李轩也同样心惊,他甚至有些庆幸,方才竟能安然破开门禁, 而非是以力破门。 否则此刻,他与此间诸帝必将面临这朱门之后如暴风雷霆般的反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祭坛周围的那些兵马俑中,突然有六辆战车‘活’了过来, 它们在战马拉拽下直接飞入空中,以风驰电掣之速奔行到李轩面前。 然后六辆战车上都走下了一位甲胄俱全的魁梧大将,朝着李轩跪下。 “臣白起,魏冉,王翦,蒙恬,李信,王贲,拜见陛下!吾等在此久候陛下多时。” 于此同时,那祭坛之前六十万兵马俑,也都纷纷跪伏于地,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响。 同时一股山呼海啸的呼声,遥空传至,“吾等参见陛下!” 大司命见状却怒不可遏:“混账!亏你们五人都是名震天下,修为通天的大将,连这家伙的真假都认不出来?他与我父皇有半点关联?” 那白起与王翦六人闻言,都抬起了陶土覆盖的脸,眼神冷漠的看了大司命一眼,随后就又再次低头匍匐于地。 其中自称李信的那位,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回道:“陛下确非始皇,可陛下既已打开这最一重门禁,那就是我等的御主!此地一百八十万将士的君王!” 大司命气息顿时一窒,一时无言以对,可她的眼神却更加的恼怒不甘。 李轩则以护道天眼观望着这六人,随后就唇角微扬,现出了几分愉悦之色:“诸卿请起吧,今日之后,卿等就是朕殿前之臣。朕当在五军之外别建‘内军’,辖制此地故秦大军一百九十万人,由白起为内军大都督,魏冉,王翦,蒙恬,李信与王贲五人为内军都督同知,归于六军都督府辖下。” 这秦皇陵内共有甲士一百二十万员,周围几个藏兵坑内,还有总数六十万的兵马。 总计高达一百八十万的大秦甲士,不但可提升他身聚的万军之势,还可进一步壮大他的龙气。 不过更让他欣喜的是白起,魏冉,王翦,蒙恬,李信与王贲本身,竟都是战力达到了圣天位阶的无双大将。 这六人应该是身前就掌握着极天,甚至是圣天之法。 在始皇横扫六国,统合九州之前,始皇元封还未能真正成形。 所以人间的修行之士不受元封之限,更易提升修为境界。 之后始皇更不知用何种秘法,让他们的力量在亡故之后进一步提升,达到了圣天之境。 尤其韩信,他一身气息法力,足以比肩在场的‘清源妙道真君’。 就在李轩语落之际,那昊天神印蓦然冲出了滔天的赤金龙气,它们在天空中化为十二条金色盘龙,之后又垂空落下,分化成丝丝缕缕,冲入至这些兵马俑的体内。 然后不到半刻时间,这些兵马俑体外的陶土都纷纷破裂绽开,随后又碎成齑粉砂石,纷纷散去,显露出里面簇新的黑色战甲与鬼神之躯。 白起等人看着自己的双手与身躯,眼神先是略显迷茫惘然,似无法置信。 可随后无尽的喜悦同时从六人眼内涌出。 白起抬起头深深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匐地顿首:“臣白起,誓死效忠吾皇!” 他们身上的这层陶土,是保护他们真灵神魄的躯壳,可也是一层无比牢固的封印束缚,是封锁他们灵识神念的酷刑。 唯有源自于当代天帝人皇的册封,才能将之破解。 问题是他们等待的时间过于久远。 而哪怕再怎么忠心耿耿的臣子,在被封印囚困万年之后,也难免滋生怨恨。 何况他白起昔日被逼自裁之后,真灵遗身即被秦皇以秘法炼制成俑,整个过程都不由自主。 其余王翦,蒙恬几人竟也紧随在白起之后拜服:“愿随吾皇征战,至死方休!” 大司命望见这一幕,面色不由更加的苍白,娇躯也微微发颤。 她意识到即便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是他父皇,也无法再得到这六人发自肺腑的敬服与感激。 李轩微微一笑,直接法力遥空挥斥,将六人同时扶起:“六位的心意,朕已知之。今日朕也于此立誓,日后只需卿等不负朕,朕亦绝不负卿!必以亲信重臣,手足臂膀相待。” 他随后又看向了前方的那尊秦皇棺椁:“不过你我之间的君臣之谊,可容后再叙,眼下还请六位速速统帅这百万大秦甲士从此地撤离,至陵外听从兵部尚书中流居士号令调遣,另可从户部尚书赵公明处调取二百万玄黄二式火枪装备。” 因火枪的锻造难度远比战甲要容易,不但用料更少,工序也简单得多,所以工部的库房内,已经积存了三百五十万把玄黄二式火枪,足以让这二百万秦军完成换装。 不过当李轩此言一处,不但白起等人为之错愕,其余诸多帝君,也不禁现出惊异之色, “陛下?”那魏冉不由略一凝眉,神色不解, 他想这个时候,他们在这始皇陵内的百余万大军,岂非正是天帝陛下的助力臂膀?他们六人,也足以成为天帝陛下的坚实后盾。 可天帝却为何要他们撤出皇陵,弃之不用? 可他语音未落,王翦却已直接打断其言:“臣等遵令!不过还请陛下小心,始皇亡故之后,章邯虽然遵从始皇遗令安葬其尸,可当时为始皇设计图纸,建造皇陵的众多练气士中,有数人正是您身后几位帝君的分神化体。 臣斗胆猜度,这几位很可能在这皇陵之内留有伏子暗手。此外在封陵之前,还有数人假借监督之名进入皇陵之内。臣等当时困于陶俑之内,神念不能感应外物,不知他们有何作为。”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往李轩身后众人看了过去。 如紫微,南极,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太白星君,扶桑大帝,真武大帝,文昌帝君,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中岳嵩山中天崇圣,清源妙道真君等人,竟都无一遗漏。 白起则是面目森冷的抱拳:“陛下仁德,臣等感激不尽。臣以真魂元灵担保,今日陵外胆敢有反叛者,我内军一百八十万甲士,必能将之屠灭殆尽!” “六位皆是百战名将,朕自然信之无疑。” 李轩的语声欣慰,唇角则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至于王将军所言之事,朕早有料算。” 这六位秦军大将也就不再迟疑,他们再次躬身一礼,就随后驾车离去,开始统御着此地一百二十万秦军甲士此地驰出到墓门之外。 所有秦军阵列都整齐划一,整个过程也井然有序,。 等到最后一部秦军撤出到了墓门之外,李轩才又一次踏步前行,走进那三重门内的秦皇墓室,也迈入了山河社稷图中。 “诸位请吧,我们继续。” 此时他身后众多帝君,神色却都凝重无比,其中几人的眼中,甚至献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可在短短数息之后,他们还是紧随在李轩之后,一同踏入这社稷图中, 也就在之后不久,这整个始皇陵内又一阵轰然震响,他们后方的那三重墓门则在阵阵‘咔嚓’声中轰然闭锁。 此间诸帝皆心生感应,不自禁的回目眺望。 可包括绿绮罗在内,众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动作,任由那墓门关闭一层层紧锁。 “接下来,就是破解此地的九鼎山河阵,混元河洛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了。陛下虽能开启这三重门禁,可毕竟是不是始皇的真灵转世,无法踏上那十二层祭坛。” 太白星君用手指点前方:“可关键就在这里,只有陛下踏上此坛,开启始皇棺椁,那么这十二金人与混沌钟,禹王九鼎,还有棺中的圣人之基,都可全数落入陛下之手。唯独此三阵彼此联系,环环相扣,异常棘手。 说来臣有一事还未告知陛下,臣昔日曾化身方士韩佟,助始皇修造此陵。原本之意是为阻止始皇的狼子野心,助昊天陛下重聚真灵,可惜——” 可惜秦汉至南北朝,历代朝廷对昊天绝祭,使得昊天彻底失去了复生的希望。 太白星君微微一叹之后继续说道:“可惜始皇已窥破臣之身份,对臣信任有限,臣一直无法插手此墓建造。不过臣在始皇陨落之后曾看过此墓的详细图纸, 所以知之甚详。这万年来臣也曾苦思破阵之法,却一直束手无策。唯一可行之策,就是以更胜始皇一筹的人道气运,强行破阵。” 李轩闻言,不由眉眼一扬。 而旁边的紫微大帝,则是意味深长的接道:“唯有当代天地共主,先以龙气强收禹王九鼎,才能有破阵可能。” 第八五五章 真相 “禹王九鼎?” 李轩当即把目光往四面方向扫望过去,看向那位于图内九州的九座青铜大鼎, 山河社稷图内部的空间极其广大,而其山脉河流,地形地势等等,无不都与中土相仿。 这片南北三千里的土地,也同样被分割成了‘九州’。 而禹王九鼎,就各自镇压在九州的中央之地,镇锁地脉。 这让‘山河社稷图’变得更加可怕,原本使用此宝之人,就可以自身意志来制定图内的法准之力。 禹王九鼎的存在,则更增其威。 即便是六御这样的存在,此时也是眉头大皱。都感觉周围虚空滞涩异常,处处受限,一身法准都被削弱到了极点,十成之力最多能使出三五成。 唯可幸运的是,无论山河社稷图也好,禹王九鼎也罢,又或是祭坛上的十二金人,河图洛书,此时都无人控御。。 目前这座‘山河九鼎阵’,只是按照始皇离世前既定的方式运转。 这也给了他们一线可乘之机,而距离祭坛至少七百里的禹王九鼎,确实是最易下手的目标。 “山河社稷图内的一应法准规则,都是由始皇生前制定。其时昊天已经陨落,世间唯有他一人拥有最鼎盛的皇道龙气,始皇也自信能够完成这场‘泰山府君祭''。所以图内的‘威权’二法,是所有法准中唯一不受限制。且被增幅到了极致,是图中最强大,最强盛的法准之力。” 太白星君继续解说着:“而禹王九鼎无主,当今天下,也唯有陛下与当代人皇可以取之。” 李轩在这图内,的确没感受到太多限制。 尤其他以皇道龙气,天帝之尊凝练的威权法准,在山河社稷图的加持下变得更为强大,似能变化万端,无所不能。 周围的所有帝君也都往李轩注目,他们的眼眸深处,似都含有期待之意。 李轩则是唇角微挑, 笑容意味深长。 “诸位, 这禹王九鼎, 朕是一定要收取的,只有如此,朕之天庭才能江山永固。不过在这之前, 朕有一桩事想要差明究竟。” 他回过身,以刀枪剑戟般的犀利视线, 扫望着在场诸人:“朕想知道, 当初昊天诸圣之战, 究竟是何人背叛了昊天?又是何人将玄女娘娘诱往幽州无定河,施以暗算?” 当他这一句道出, 此地的气氛顿时凝冷如冰。 众多帝君的神态各异,或是皱眉,或是微笑, 或是淡然, 唯独没有意外之情, 似乎都早料到了李轩会有此举。 绿绮罗也是眼神一凛, 手按住了腰间的宝剑‘工布’。 她想这桩事,确实是需在收取九鼎之前查明究竟不可。 不将当年出卖昊天之人揪出来, 他们迟早得重蹈昊天覆辙。 李轩则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的:“朕日前就有疑虑,回思朕过往一应诸事,感觉自己如在梦中。短短十三年间朕不但掌控了大晋国政, 更统合了三十三天,建立玄黄天庭, 控御天下间万万大军.这等成就,哪怕是做梦都不敢想吧。朕何德何能, 可以在短短十数年间完成如此伟业?” 那太白星君听到这里,当即微一躬身:“陛下此言, 未免过于自轻。陛下兵法无双,自掌兵权以来战无不胜,所向无敌,又政才卓绝,智略超人,德行深厚。陛下治大晋之政不过十一载,凡界却已路不拾遗, 夜不闭户,天下承平,民安物阜,时和岁丰; 朝廷岁入达数万万, 民间却还积蓄有十年之粮;更推行教化,天下间所以稚龄童子皆可免费入学六年,得以启蒙识字;如此鼎盛之世,其实已远超三代; 而陛下草创天庭虽不过十载,却已威伏外域,重创冥海,如今更再造三十三天,使得天外众生有了安身之地。所以陛下能有如今的成就,固然是天地间气运所钟,却也是因陛下本身雄才大略,才兼文武之故。试问此间诸帝,谁不钦佩?天地众生,何人不感念陛下恩德?” 李轩静静听着,神色似微微自得。 等到太白星君的话音告一段落,他才将大袖一拂:“星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些吹捧之辞,就没必要再说了。朕今日之成就,或许真如你言,是朕气运身后,才德所致。 可朕自度这一路走来,实在过于顺畅,也就难免生疑,是否这天地间有一股力量荫庇,有意推动朕一步步走到此地,让朕以天帝之尊,来破此地三阵?所以今日如不能找出这内鬼,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收取这九鼎的。” 他随后眼神幽然的看着王母九凤:“清灵元君是昊天之妻,全程亲历当年之事,更是当初那场寿宴的主持之人,请元君先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吧。” 王母九凤的另一神号,正是无上清灵元君。 此时这位九凤已非天后之尊,所以改用‘无上清灵元君’为本尊神号。 王母九凤没有推辞,她微一颔首之后,就神色清冷的说道:“当日我夫君密谋诛圣,假借为我祝寿之名。邀请诸帝与道家诸仙至坤元宫。名为参与寿宴,实则为暗中联络。 绮罗原本在坤元宫助我安排宴会事宜,接待宾客,却在宴席开始前一个时辰,接到了我夫君手谕,令其前往幽州无定河,修复幽州阵图。而传达这手谕之人,正是太白星君李长庚。” 太白星君听了之后,当即苦笑着微一躬身:“此事我已向陛下与玄女娘娘解释过了,这个太白星君绝非是我。事发之时,我正与王母之妹陵光神君朱雀说话,讨论周天星斗大阵的调度事宜,当时还有托塔天王李靖在场。如今李靖被封印于天牢之内,可陵光神君就在此地,这二位都可为我作证。” 他随后又神色幽然的看了一眼在场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绿绮罗见到的太白星君,一定是他人变化所致。当时斗战胜佛与那只六耳猕猴还未崛起,世间最精通变化之术的,就只有清源妙道真君师徒。”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师尊‘玉鼎真人’,同样是将九转元功修至极限的存在。 哪吒也善变化,可毕竟是莲藕法身,较之这二位还是逊色半筹,瞒不过绿绮罗。 王母九凤听了之后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当时阐教十二金仙,截教骊山老母,斗姆元君,还有当时已被渡入佛门的释迦牟尼,定光欢喜佛,大日如来等人,都早在宴席之前半日就赶至我坤元宫,正因此故,我与夫君都放松了警惕,使得绮罗在幽州惨遭暗算。 而事发之刻,正是宴席开始之后三刻钟左右,当时道截二教,中土佛门的诸多帝君都已入席。所有帝君中,却有四人未至,三位在事发后的一刻才姗姗来迟。未能赶至的四人,乃是三官大帝与西王母。 可三官大帝实乃人族之祖天皇氏,地皇氏与人皇氏真灵所化,绝无背弃我夫君之理。绮罗已从伏羲大帝处证实事发之刻,三人正奉昊天之名于火云洞中,助伏羲大帝以河图洛书掩藏天机,遮蔽圣人灵觉。 而西王母瑶池,当时正与后土,女娲两位娘娘在一处,她们三位自始至终,都是我夫君的坚强后盾。然后是姗姗来迟的三人——” 王母九凤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就冷冽起来:“是清源妙道真君,南极长生大帝,还有玄天镇元大帝。” 玄天镇元大帝即五庄观镇元大仙。 这位地仙之祖神色无奈:“陛下,当时我之所以姗姗来迟,是为等五庄观中的人参果成熟,作为贺寿之礼。诸位知道的,我家那人参果树说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 可其实如肥力充足,加上术法,是可用术法催熟的,唯独过程麻烦了些。而玄女娘娘陨落之时,我正在赶路途中,此事本庄诸弟子都可作证。” 其实今日他本不想进入始皇陵,再次卷入这潭浑水。 在万年之前,他确实对成就‘圣人’还怀抱希望。可此时他伤势至今未愈,地书也已损毁,哪来的本钱去问鼎圣人? 问题是六十天前,李轩携诸天帝军与万万大军途径五庄观,以大势威权胁迫,由不得他不同意。 镇元子也早有猜测,怀疑李轩是放心不下自己,或是有意清算当年之事,如今果不其然。 而当他言落之时,诸帝都反应平平。 昔日的五庄观镇元大仙法力通天,尤擅虚空之法。 他如想偷偷离去办什么事,五庄观那些弟子又如何能得知其动静? 何况这位手中的地书,正是被昊天亲手击碎。 随后众人的视线,又移向了清源妙道真君与南极长生大帝。 这二人都各自背负着手,面无表情,姿态从容不迫。 首先开口的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他与李轩遥空对视:“我之所以来迟,是因当时空中大日有了些许异变,本人不得不领哮天犬监察陆压道人与羲和女神。” 众人听得此言,就不禁眼神异样的看了一眼在场的陆压道人。 要说当时三代天帝昊天最忌惮的人物,无疑是那几位圣人与窥视天帝大位的始皇。 可除此之外,二代天帝帝俊遗留于世的妻子羲和与‘金乌太子’,也同样是昊天的心头之忌。 众所周知,羲和为大日女神,已身和大日;金乌太子则是化身散仙陆压,之后更遁入佛门,成就‘大日如来’。 而清源妙道真君杨戬虽与其舅昊天有隙,可昊天依然将这一监察帝俊遗脉的重任,交由杨戬负责。 接下来是南极长生大帝,她语声同样平静无波:“我迟到之因,是因始皇挽留,当时我在始皇军中,代昊天陛下监督始皇,堤防这位背信弃义。” 南极大帝随后也神色坦然的与李轩对视。 “陛下想要查当日的内鬼,谈何容易?当时虽然只有我们三人迟到,可仙家之法变化无穷,当时入席的诸多仙神,也都有着嫌疑。 王母能确定当时的玉鼎真人就是他的本尊?陆压道人不是以分身化体前来?又能否确定列席的东极太乙救苦天尊是他真灵?且动手暗算之人,一定就是我们这些仙神帝君?始皇麾下诸多众将都掌握极天之法,借助军势加持,亦有伏杀九天玄女之能。” 绿绮罗听得此言,不禁神色复杂。 正因此事错综复杂,迷雾重重。所以她至今都未能查清楚,究竟是何人对她施以暗算。 王母九凤则神色冷冽:“我不能确定,可你们三人确是嫌疑最大的,尤其是杨戬师徒!” 她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语中含着无穷的仇恨:“若我能查明真相,无论这元凶是谁,我都要将之千刀万剐!让他知晓我九凤被囚困万载,日夜折磨之痛。” 王母九凤对昊天之死不甚在意,可唯独那万年酷刑,让她刻骨铭心。 二郎神杨戬感应到王母九凤的森冷目光,却神色冷漠,不发一言。 “其实要查明此事很简单。”此时立在远处的陆压道人微微一笑:“只需陛下取得混沌钟,定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此物有力压“鸿蒙世界”之威、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昔日东皇太一手持此物,与诸圣鼎力支持的昊天抗衡数千载不败。如今此宝虽只余残体,却仍可助陛下回溯过往时空,窥知当年的真相。” 江含韵与乐芊芊听到这里,就不禁皱了皱瑶鼻,往那祭坛看了过去。 心想这岂非是个死循环? 他们想要破解当年的真相,就必须收取禹王九鼎,破解此地三大仙阵,取得始皇棺椁内的混沌钟不可;可收了禹王九鼎,却会大幅削弱李轩在始皇陵内的力量,可能导致变故滋生。 尤其那几位圣人,还有他们的几位弟子,此时多半已窥视在侧,等待李轩收取九鼎。 理论来说,始皇陵内外都被阵法封禁,即便超脱之阶的圣人也难进入此地。 李轩统帅诸帝与万万大军,足以将之击退。 可如果有内应接引,那情况又截然不同了。 第八五六章 神剑工布 “南极大帝之言有理,当时有嫌疑的绝不仅仅是与宴的众多仙神,且时代久远,朕想要凭诸位的三言两语查明真相,确实是痴人说梦。”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遥空望向了那高空上的祭坛:“看来朕想要辨识忠邪,就只有先取得混沌钟不可了。只是朕实在放心不下。” 此时他抬手一拂,就将自己的那面六合诛仙剑图展现于自己的身前。 “按照王母之言,当世嫌疑最大的,无疑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与其师玉鼎真人,可镇元大仙与南极长生大帝也无法自证青白。 此外太白星君也很可疑,这位说是当日有托塔天王李靖,陵光神君朱雀陪同,可未必就不是与精通变化之人勾结,有意设局以证青白。 所以朕想请四位自禁修为,入我这六合阵图中稍待片刻。等到始皇陵内诸事完结,朕查明了真相,再将你四人放出。。届时朕一定亲自斟酒,向四位赔罪。” 清源妙道真君眼神冷冽的看着李轩,又望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王母九凤。 最终他一声哂笑,将袍袖猛地一甩,干脆利落的闪身行入至阵图内, 南极长生大帝则是眼现怒火,面色忽青忽白的变幻;而太白星君则是眉头大皱,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 李轩瞪了片刻,就略含不耐的将目光往剩余三人压迫过去:“三位爱卿请吧,委屈你等了。” 他的语声很和善,身后的白虎之形却再次俯身向前,似欲择人而噬,气势凶横凌厉。 也在这一瞬,周围沉默旁观的众多帝君也随同其后,朝三人宣泄着酷烈杀机。 “简直可笑!” 南极长生大帝语含讽刺的嘿然冷笑:“临战之前,居然自断臂膀。陛下请记住了,今日你如败亡于此,就是咎由此刻!” 她话音落时,身影也直接消失于六合诛仙剑图中。 太白星君则是微摇着头,紧随其后。 “也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陛下万分小心。” 镇元子也不再迟疑,他几乎是与太白星君肩并肩的踏入剑图。 不过这位的神态却是坦然自若,只因当初设局谋害燧人绮罗之人,确非是他镇元子。 李轩今日只是让他自囚法力修为,困锁于剑图当中, 而非擅加诛戮, 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就在镇元子踏入阵图的这一刻, 他却是心神一怔,眸光错愕万分的看向了眼前。 只因这阵图内的景象,与镇元子想象的大不相同。 而此时在剑图之外, 李轩的脸上已恢复了笑意。 “我们继续!有请四象神君,五方天帝, 五岳大帝各就其位。此刻起不得朕令, 不得解阵。” 他说话之时, 特意朝着东岳泰山大帝一个揖礼。 在这十四位帝君当中,唯独东岳大帝的地位不同。 这位不但被凡界历代帝皇推崇, 其人法力也已至神天之境,比之南极,勾陈还要更强一线, 与东极青华相当, 号称‘群山之祖, 五岳之宗, 天齐仁圣,’。 此外泰山大帝的部将‘石敢当’, 也是一位修为接近神天,金身霸体与哪吒相当的无双神将。 泰山大帝的帝庭也兵多将广,部属达九百余万, 整体战力超迈南极。 斗战胜佛曾号称齐天大圣,可真正的齐天之帝, 却是东岳泰山。 李轩更知这位泰山大帝的本体,实乃伏羲孙婿, 先古圣皇之一的‘太昊’。 昔日封神战后,诸圣对东岳大帝忌惮非常, 欲以一位商周时代的大将代替泰山帝位,结果功败垂成。 那东岳大帝也回以一礼:“臣等遵命!稍后陛下只管收取九鼎与混沌钟,臣等五人自当鼎力相助。” 他头上戴着十二旒平天冠冕,那些旒珠垂下,散着丝丝青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 不过这位东岳大帝的语声,却是肃然冷凝, 似金石之声。 也就在下一瞬,五岳大帝的身影都同时消失于此地,代之而起的是周围五个方向,五座巨大山脉拔地而起。 五方天帝则是以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为首, 这位帝君同样面色冷肃的躬身一礼:“臣等自当奉命不违!” 包括代替了叶光纪的黑帝刘季在内,他们五人都化为青红黄白黑五条虹光飞向半空,随后又衍化成了五行之轮,在七千丈高空循环转动, 以青龙为首的四象神君随后也飞身而起,踏入这山河社稷图的星空。 他们竟在这方天际直接显化出四象二十八宿之形,不但与外界布置的四象星宿大阵联系接合在了一起,更将‘周天星斗大阵’的力量接引入到了山河社稷图内。 这三座法阵一成,此地剩余诸人就觉体内的力量快速恢复,江山社稷图对他们的限制镇锁,竟已被破除大半。 李轩此时又朝着在场的其余几人一礼:“请几位帝君助我收取禹王九鼎!” 那紫微大帝,勾陈大帝,东极大帝,真武大帝,扶桑大帝,文昌帝君,陆压与王母九凤八人也毫不迟疑,各自闪身至一尊禹王九鼎的上空立定。 只有绿绮罗一人继续留于李轩身侧为他护法。 那八位帝君只能镇压一鼎,不过罗烟与敖疏影二女也随后闪身到一座禹王鼎上,合力镇压住最后一尊荆州鼎。 也在此时,李轩周身龙气沸腾故障。 随着那十二条金龙声势大张,怒声咆哮,无数的精纯龙气蓦然化作九只赤金大手,往那九尊青铜大鼎遥空抓摄。 这九尊青铜大鼎同时发出嗡鸣之声,鼎声剧烈震颤,内中也各自现出了一条金色的龙气,极力的抵抗着李轩的摄拿。 祭坛之上的混元河洛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也应激而发。 十二金人各自从眉心中射出的一道金光,往李轩方向照射,而那河图洛书则在半空显化出了一个‘易’字。 李轩立时感应到‘阴、阳、生、死、土、水、火、金、木、雷、宇、宙’十二种圣天法准同时加于己身。 ——这正是人族在远古时掌握的十二种图腾之力,他们也是‘十二章’的起源——中原历代帝王衮袍上的十二章图,就是起源于此,代表着炎黄血裔的十二个源头。 而这十二种力量合而为一,就是完整的混元大道,天地奥理。 混元河洛大阵中衍生出的周易法准。 这是完整的‘周易’——周则‘周普广大,无所不包’,易则‘变化千万,日月为易’,也代表恒常之理,象征阴阳之道。 这两大仙阵才被激发,李轩就感觉到自己元神念头几乎凝滞,一身气血也被镇压到无法循环运转。 如果不是他现在有四象,五行,五岳为奥援,此时他一身力量,必将被削去九成。 可在此时,李轩尤有余力。 他将一身霸烈狂猛的龙气持续的输入九鼎鼎身,在南极勾陈等人的镇压帮助下,持续的将之冲刷祭炼,将自身的元神印记烙印其中。 直到最后,李轩蓦然将瞳孔一睁。 “起!” 就在李轩这一声怒喝之后,那禹王九鼎果然被他发力强行拔起,悬浮于空。 这一瞬,那围绕祭坛外的‘九鼎山河大阵’应声而破,江山社稷图内响起了一阵宛如金帛撕裂般的响声,四面八方的灵气也被撕扯搅散成了一团乱麻,混乱不堪。 整个天地间也是一片昏暗,日月无光,星光暗淡。 各种各样的法准之力在这片虚空中纵横叠加,犬牙交错,以至于在场众多帝君都无法感应周边,也无法正常视物。 绿绮罗眼中顿时现出了警惕之色,她手按着剑,极力的感应周边。 可在她的神识映照中,周围一切都是虚无混沌,甚至连距离她不到三尺的李轩,也无法感应。 与绿绮罗并肩立在一起的江含韵,则在第一时间祭起了先天至宝‘昆仑镜’。使镜中散出无量毫光,照耀着这方三千里天际。 也在这一瞬,江含韵的心神为之一悸。 她发现在场的二十二位帝君竟都神色各异,他们或是期待,或是忐忑,或是嘲讽,或是忧虑。其中还有两人,甚至是毫不掩饰的面现喜意。 可等到昆仑镜中的毫光照下时,这二十二位帝君的脸色都在瞬间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之后又过了半刻,这山河社稷图内的日月星光终于复原,那混乱的灵机法准,也缓缓平复。 而此时那禹王九鼎,都被李轩送入到了六合诛仙剑图中,不见踪影。 李轩本人,则继续往祭坛的上方迈步行去。 “夫君!” 江含韵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唤住了李轩。 李轩身形一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含韵,然后洒然一笑:“皇后放心,朕心中有数。” 江含韵闻言蹙了蹙眉,还是难抑胸中的惊忧之情。 可随后江含韵又微微愣神,察觉到李轩称呼有异。 平时的李轩唤她,不是含韵,就是韵儿,或者娘子,夫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还会喊恶魔,魔头,却绝不会喊她皇后。 而就在江含韵略觉怪异的时候,李轩已经一步步踏上了祭坛。 那十二金人都悍然出手,他们挥动十二杆青色战戈,裹挟亿万雷霆。以开天辟地般的威势朝着李轩轰落下来。 不过那勾陈南极等帝君也已腾出手来,八位帝君,八股不同的神天法力,将那些青色战戈都牢牢阻挠在李轩的二十丈外。 无论那风雷之力,还是那战戈罡气,都无法近李轩自身, 位于外围的四象,五行,五岳诸帝也全力以赴,不但镇压住了十二都天神煞,也压制住了河图洛书。 李轩则神色凝然,脚步似慢实快。他每一步踏出,都将一百级台阶的距离缩于脚下。只用了仅仅四十九步,终于走上了祭坛之巅。 这座金字塔形状的祭坛,一共四千九百零一级,取的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之意。 始皇的转生之法,正是为取遁去之一的天机变数。 也就在李轩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的右手就遥空往那始皇棺椁按去。 这一刻,棺椁之外立时生出了层层叠叠的符文法禁,整个祭坛上空,也生出了无数的黑色龙气与赤红色雷霆,它们聚合在一起,顽强的将李轩右手阻拦于半空。 “我来!” 绿绮罗那绿宝石般的眸中当即现出一抹清冷光辉,她直接一道太初剑气轰击,以太初之法逆转根源,使得棺椁外的禁法立时现出了溃散之势。 江含韵则祭起了昆仑镜,往三人周围一照,使得他们周围一百里地域的时序都为之冻结。 李轩的手也终于按住了棺椁顶部,然后用力一推。 这棺椁竟然没被钉死,李轩只稍稍法力,那椁顶就轰然打开。 按照周礼,天子有棺椁七重。所以这最外层灵椁之内,还有总数六层棺椁。 李轩往里面扫望了一眼,就又毫不迟疑的再次伸手,将里面的一层椁盖也强行掀开。 而此时在祭坛之下,那被牢牢捆住的大司命,正脸色阴沉如水的看着这一幕。 “皇妹,这莫非就是你想要的。” “正是!” 少司命源太微的面色也有些苍白,神色却依然坚定:“混沌钟与那缕圣人之基就在棺椁内的第六层,李轩只需取得此二物,还有父皇称帝前的‘秦王印’,天下人必可免灭世之灾。 事后我会亲自为父皇封棺,李轩也承诺会让大晋天子亲来祭奠,永锁墓门,让父皇得以安息。” 大司命听了之后,却眼含讽刺的一笑:“简直痴心妄想,那几位圣人岂能让你们如愿?这所谓的玄黄大帝,不过是圣人用于破始皇陵的棋子,他有什么资格取得父皇遗宝?你们的一切所为,不过是为鸿钧做嫁衣。”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已经将第四重棺椁的椁门打开。 此时整个祭坛连同山河社稷图,混元河洛大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都在持续的爆发力量,抵抗着李轩右手。 棺椁之内更是传出了阵阵钟鸣,震荡人心。 李轩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不过在绿绮罗与江含韵的辅助之下,他还是将第五重棺椁打开。 可就在李轩的手,即将接触到最后一层棺椁的棺盖,将之掀开一线的时刻,一把森绿色长剑,蓦然从他的胸腹中穿出,洞穿了他的心脏。 李轩眼神一楞,不敢置信的往胸前看去,发现那正是绿绮罗的本命神剑‘工布’。 这位竟以太初之法,从根源处破解他的横练霸体,直接一剑粉碎了他心脏。 第八五七章 元凶真身 “绿前辈?你这是——” 同在李轩身后的江含韵先是一阵愣神,随后就目眦欲裂,她猛地一拳轰砸在绿绮罗的身侧,以霸烈拳力将绿绮罗的整个人轰飞到了三百里外。 可此刻为时已晚,绿绮罗的工布剑在轰穿李轩的心脏之后又顺势一搅,将他的整个胸膛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并有一缕缕绿色的丝线,在李轩的伤口边缘蔓延。 那不知是什么毒素,凡绿丝所过之处,李轩的血肉都枯萎晦暗。 李轩的口里也吐出了大片的黑色血块,就连元神都一阵动荡飘摇,显然也被绿绮罗这一剑重创。 江含韵眼眸赤红,她以昆仑镜的时序之法,将绿绮罗强行定在了半空,整个人则如雷光电闪般的冲击到了绿绮罗身前。 不过就在江含韵的拳锋即将击中绿绮罗的时候,李轩却忽然出声:“住手!皇后请暂息雷霆之怒,伤我的元凶,并非玄女娘娘。” 此时他竟转过头,眸色无比复杂晦涩的看向了祭坛之外,那个浮立在三千丈高空的秀丽身影。。 那正是王母九凤! 此时她正手提着一盏绿色的魂灯,眼神冷漠的睨视着李轩,也傲睨着在场的众多帝君。 在她的身后,则鳞次栉比的展开了一层层庞大的阵图,一瞬间就将这封闭的始皇陵与江山社稷图破开一线。 周围如南极,勾陈,真武与东极等人,则无不都是神色凝重。 而李轩看似镇定如常,可他的一身气息,正在急速衰败。 就连这位的语声,也含着几分虚弱:“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 他说话的时候,绿绮罗正茫然失措,迷惘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的面色则煞白如纸,痛悔莫名。对于江含韵的致命拳锋则是全然不觉,完全不加躲避。 可当她听得李轩之言,还是立时抬起头,满怀疑惑的往王母九凤看了过去。 就在一瞬后,绿绮罗的神念近乎停止了转动。 她发现王母九凤手中的那盏魂灯,内中赫然有着一位相当于人拇指头大的绿色身影。 其身姿面貌与绿绮罗一般无二,简直就是小人版的‘绿绮罗’。 绿绮罗只望了一眼, 就知那正是自己元神真灵的一部分。 她整个人如受雷击, 心想自己怎么就愚钝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元神遗失了一部分都茫然不知? 不对!是一开始就被人取走了, 时间就在她重聚真灵之前—— 就如伏羲与虞子联手,让太虚诸帝无法得知她的存在一般;也有人遮蔽她的意识,让她无法察觉到自己缺失的部分灵魂。 不!可能诸天大帝之所以对她的存在一直茫然无知, 还有圣人介入之功。 自己一开始,就是圣人手中的棋子——当绿绮罗意识到这一点, 她的瞳孔当即收缩成了针状, 无穷的恐惧与怒恨涌入心灵。 “是我!” 王母九凤微微一笑, 神色泰然自若,气度雍容尔雅:“本宫得向陛下道一声谢, 如非是陛下再次登基天帝,我与诸圣不知何时要拿到这棺中之物。” 李轩则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深处则蕴着无穷戾恨, 无限杀机:“诸卿还愣着做什么, 汝等还不出手, 给朕杀了她?” 可这一瞬, 天空中的五方天帝却是听如未闻,毫无动作。 四象神君内部则是稍显混乱, 其中的白虎凝聚出无量庚金之气,怒声咆哮,玄武也显化出龟蛇之形, 想要奉令对王母出手。 可孟章神君青龙却微微凝眉,神色迟疑。 更关键的是, 陵光神君朱雀的面色青白变幻,整个人怔怔的立在那里, 眼神茫然无法置信。 这使得四人的四象星宿阵完全无法形成合力,几乎濒临溃散。 唯独那五岳大帝同时出手, 在天空中现出了五座巨大的山峰,往王母九凤轰落碾压。 可随着王母九凤的头顶一尊高达四十九层的赤金色宝塔显化,那含蕴有‘五行’,‘混元’,‘镇压’这三大神天之法的五岳之形,却迟迟无法凌加于王母九凤之身。 而此时的紫微,东极, 真武,扶桑,文昌与陆压六人,都立在原地, 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这六人虽未出手,却为李轩挡住了十二金人的战戈轰击。 其中的紫微,东极,真武与文昌四人,更分出了强横的法力,压制这九凤身后展开的法阵,试图阻拦这通道打开。 唯独勾陈愤而出手,从身后风雷双翅内轰斩出成千上万道青色的半月刀光,往王母九凤斩击过去。 于此同时一杆黄金巨棍也蓦然从他手中现出,并在顷刻间膨胀至千丈余长,卷带着神天阶位的风雷之法由半空砸下。 可随着王母九凤拿出一面杏黄色的旗帜随手卷动,这些半月刀光就似被凭空抹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黄金巨棍也失去了大半力量,砸在那四十九层宝塔垂落的金气霞光上,却连一点波澜都未兴起。 “陛下现今重伤至此,居然还指望你这些三心二意的部属?” 王母九凤冷冷一哂,同时眼神阴冷的看着勾陈:“也有一些愚人,总要负隅顽抗,冥顽不灵。可圣人之意,岂是你能违逆?” 她一抬手,就有一柄紫色的小锤从袖中轰出。勾陈心神一凛,当即以风雷黄金棍截击。 而随着锤棍交击,勾陈口中鲜血横溢,整个人滑退千丈才立稳。 他的眉头则深深皱起,这王母九凤的法力其实还要逊色他半筹,可她周身三件神宝,都有圣人法力加持,强势之极。 李轩望见此幕,眼神亦晦涩莫名:“我现在身中的毒素,与昔日昊天陨亡之前一模一样。那么昔日背叛昊天,伏杀玄女娘娘的也是你? 是了!之前我们只以为凶手是当时迟到,或者未能赶至的几人之一。却忘了你身为坤元宫之主,宴席的主人,想要暂时瞒过诸帝,从席间脱身,也同样轻而易举,此外,想必还有太白星君与你配合?” “你只猜对了一半。” 王母九凤摇着头,她气度恢弘,唯我独尊:“昔日玄女娘娘在幽州遇伏,其实是出自于昊天之意。” 当她此言道出,在场的诸多帝君都不禁一阵愣神。 王母九凤唇角则流露出讽刺的笑意:“这位玄女娘娘历经数主,那十二祖巫,刑天,共工,炎帝,黄帝,帝辛等等,还有其父燧人氏,皆因她而事败。下场或是横死,或是被迫隐居。 她又人脉广阔,乃燧人之女,伏羲女娲之妹,泰山大帝的姻祖,还与那位始皇多次会面,试问我夫君如何能放心得下?不过昊天身中之毒,确是出自我手。” 远处的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听到这里,就不禁‘呵’的一声冷笑。 昔日他身为‘东皇太一’时,就是因九凤,九婴,鬼车,姑获之叛而败亡。 结果昊天迎娶九凤为天后不到八百年,就因九凤而死。 不过他的眼眸中,却未显出太多的情绪。他毕竟只是东皇太一的残灵化生,不能算是真正的东皇太一。 李轩则是剑眉微扬:“如此说来,玄女娘娘的复生,也是出自你与圣人之手?” “原本以圣人意旨,她该当在幽州真灵散尽,万劫不复的。” 王母九凤似乎完全不在意时间流逝,她一边语声淡然的答着,一边眼含讽刺的凝视李轩,看着后者的肉身元神一点点的衰败黯淡。 “不过玄女死后二十年,时局又生出变故,所以圣人给了她重聚真灵的机会,假借真武大帝之手,为她招魂聚灵。这蠢女人也很有趣,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圣人耳目之外,却不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圣人手中的玩偶傀儡。” 绿绮罗双眼圆睁,绿宝石般的双瞳中燃烧烈焰。 她感觉无穷的戾气,极致的怒恨在胸膛积聚,就仿佛是一头在她体内生成的凶兽,在噬咬撕裂着她的五脏六腑。 而就在一瞬之后,绿绮罗就猛地御剑而起。 她以生死之法掌生定死,以太初之力扭转根源,以庚金之气洞穿一切。 可绿绮罗的太初剑气才刚刚指向王母九凤,后者就冷笑着拿魂灯一摇。 绿绮罗瞬时只觉元神内剧痛难当,整个灵魂仿佛是被千刀万剐,被割裂成了无数碎片。 她驾驭的剑气瞬时散尽,只能无力的跪倒于地。 于此同时,无尽的痛悔,无垠的绝望弥漫于她的心灵,让她的元神法体剧烈动荡,几乎无法维持。 “变故?” 李轩对绿绮罗的惨况似毫不在意,他此时虽气机黯淡,却敏锐的注意到王母九凤言中的‘变故’一词,当即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后:“其时昊天已死,你说的变故是与这位始皇有关?说起来我之前就很奇怪,这棺内的混沌残钟与圣人之基,似乎还不值几位圣人如此苦心孤诣。” 混沌残钟与圣人基石,确实能造就一位半步超脱的圣人。落在合适的人物手中,甚至可阻止会元大劫。 可只需它们藏于棺内不现世,对于圣人来说岂非毫无威胁?他们何需如此苦心孤诣的布局,借他之力打开始皇陵,谋算这棺中之物? “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与圣人的伤势有关?还是什么对圣人而言至关重要的器物?还有,这始皇陵内的一应布置,九鼎山河阵,十二都天神煞,混元河洛大阵,始皇似乎不只是完成转生之仪,更像是针对圣人?” 王母九凤也微微愣神,然后哑然失笑:“不愧是圣人选中之人,聪慧天纵。说起来,陛下登基天帝的进度也屡屡让我们意外,原本以为陛下即便有我等暗助,也得至少二十年时间才能统一外域。 可即便圣人也没想到,你能在短短七年间就征服太虚,压制诸帝。太白星君说你才兼文武,雄才大略,倒也不算错。” 此时她却狐疑的将视角余光,扫向了远处的江含韵。 之前这位天后娘娘还怒意填膺,似恨不得生噬绿绮罗的血肉,可此时她与李轩的几个妃子立在那里,全无任何反应。 不过李轩的气血元神,确实已陷入天人五衰的境地。 王母九凤脑海内的念头如疾光雷电般转动,心中的疑念越来越浓。 扶桑大帝此时忽然插口:“关于始皇陵,我倒是得知过一二奥妙。我昔日化身方士徐福,在始皇座前效力参与过这始皇陵的设计。 这位始皇雄图大略,竟欲以此地的转生仪式谋算诸圣。他不但要以这场‘泰山府君祭’逼迫诸圣进入他的皇陵,更欲以联手伐圣之名引诱女娲,后土入内。 我感觉此事干系太大,就以为他寻觅延寿神药的差事去了扶桑。之后果不其然,始皇功败垂成,死于转生之仪开始前的数日,崩于沙丘宫内。” “东王公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是真武大帝,他相貌威严,双耳高耸,厚大垂肩,丹凤眼内精芒闪动:“都说始皇驾崩于沙丘,赵高为掩人耳目,以‘何罗鱼之尸’来掩藏始皇尸首,夤夜疾回咸阳。可我当时就在沙丘宫,就在始皇车驾附近,自始至终都未见始皇的尸首。” 远处的紫微,勾陈等人闻得此言,不由都神色微动。 “也就说,这很可能是诈死,始皇的算计,最终可能还是成了?” 此时陆压道人的眼眸中,更现出了几分笑意:“我最近三千年就一直在奇怪,诸圣与后土,女娲为何至今都闭关不出。他们在昊天陨亡那一战的伤势,就真的沉重到这个地步?这位始皇陛下,可真是雄图大略,奸猾似鬼。” 他又好奇地看向了祭坛之上的始皇棺椁,语声略含玩味:“那么这棺椁之内,到底藏着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内中一定是关系他们成败之物,也只有如此,才可能让他们这般在意了。” 王母九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眸光锋锐如刀。 陆压道人却毫不在意,他好整以暇的背负双手:“对了,我以前一直不解,那昔日的玉皇大帝来得全无跟脚,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物。可今日我却有个猜测,此人莫非就是王母? 这是诸圣酬你诛除昊天之功?所以助你代替昊天,成就天帝之尊?王母可真是舍得啊,为成就我们这位天帝陛下的功业,连这等样的分神法体也舍得投入。” 在场的诸多帝君对于陆压之言,竟然毫不意外。 唯独紫微大帝若有所思,心想这恐怕不是王母九凤舍得投入,而是当时的战局演变,出乎王母九凤与诸圣的意料。 王母九凤却没再理会陆压等人,她神色肃穆,眼神凝然的注目‘李轩’:“你不是李轩,是杨戬?” 第八五八章 最后(万字大章感谢盟主曾经的落叶1) “杨戬?” 半跪在地的绿绮罗神色微愣,她强撑着躯体看向祭坛之上。 她那布满了死灰之意的瞳孔内,再次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今日最让她绝望痛悔的,并非是自己的魂灯受人所制,而是她亲手重创了李轩。 也就在这一瞬,她的灵目法眼,望见了‘李轩’的身影幻化,最终变化成了一个银甲身影——那赫然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这位二郎神的面色同样青白如铁,却比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强了不止一筹。 九转玄功的极限不但变化无穷,更不死不灭,永恒唯一。 他的法力法准,可能不及当年的昊天,可一身抗毒之能,比之昊天强得太多。 李轩的身影,则显化在了杨戬的身后。。此时他周身上下分毫无损,右手距离那始皇棺椁更只有半指之遥。 让人惊异的是,此人身后,还显出了另一个容颜清丽庄严的窈窕女子。 绿绮罗第一眼就认出女子的身影,正是孙初芸,佛门的‘摩利支天佛’。 数年前李轩横扫身毒,助佛门恢复全盛,使中土佛门十数位菩萨得以成就佛果。 而摩利支天正是其中之一,且得李轩鼎力相助,据有了一千七百万佛徒,拥有一片三千九百里方圆的小千世界。 此时这位就立在李轩身后与罗烟联手,以隐匿,心灵,与迷幻之法助李轩欺瞒所有人的灵觉。 “是金阙天章?” 王母九凤皱着眉,看向李轩身后的那卷金色的书册。 无论摩利支天与罗烟,法力都不过是圣天层次。 二人都各有神宝,可以加强她们的隐匿与迷幻法准,可这都不足以欺瞒她与在场六御大帝的灵觉。 王母九凤稍一思忖,就知这定是金阙天章之功。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玄黄天帝在金阙天章上写下的文字,一定是——所有人都不能洞悉罗烟与摩利支天之法。 李轩也感应到众多帝君的注视,他不由一声失笑后:“圣人之能,果然不俗。” 这王母九凤能够堪破他以‘金阙天章’制定的神天之律,显然不是依靠她自身的能耐,而是借助圣人们的伟力。 他干脆不再掩藏,十二条辉煌浩荡的赤金龙气再次环绕于侧,身后的白虎之形则因收纳了一百八十万秦军之故,更加的霸烈刚猛。 无穷无量的皇威, 再次覆盖了整片三千里方圆的虚空, 也镇压住了所有帝君的杂念。 王母九凤的气势唯我独尊, 可当李轩真身出现,她整个人顿时就被整片天地孤立,落入至万夫所指之境, 又像是被拔了毛的凤凰,气势全无。 而随着那超脱级的‘神权’与‘神威’压下, 不但王母九凤身后那座次第张开的法阵陷入僵滞, 就连那四十九层天地玄黄玲珑塔垂下的功德气柱, 竟也在寸寸开裂。 绿绮罗望见这一幕,就不禁微一愣神。 她不惊奇于摩利支天的出现, 只是不解李轩与杨戬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互换的身份? 杨戬的九转金身,确实变化无穷。 可在第三重门禁开启时, 立在她面前的一定是李轩无疑。 杨戬再如何神通广大, 也无法十成十的模拟李轩的皇道龙气, 也打不开始皇陵的三重门禁。 否则这位何需等到现在才进入此地。 绿绮罗随后就若有所思, 想起李轩强行拔取禹王九鼎时,这片天地间的动荡昏暗。 绿绮罗心想李轩唯一能瞒过她与王母九凤的时间, 就在这短短片刻间。 远处的诸帝则是神情各异,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显出了意外之色,随后就或喜或忧, 又或是不动声色。 唯独陆压道人微一挑唇,显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看来陛下不但对今日之局早有妙算, 对燧人绮罗也早有防备。” 王母九凤则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后。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哪怕身后供圣人进入的通道被李轩以威权封禁, 哪怕李轩距离棺中之宝只差一步,她也仍是镇静从容。 她只眼含疑惑与探究的上下看着李轩:“可我最奇怪一点, 陛下就不担心杨戬他取走这棺内的秦王印与混沌钟,还有这天地间唯一一份圣人之基?” 其实方才李轩收纳禹王九鼎时,她也曾生过疑念,怀疑眼前的李轩是否真身。 直到她亲眼见杨戬连开五层棺椁,距离始皇留下的密宝与那份圣人之基只有咫尺之遥,这才令绿绮罗发动。 “即便它们被取去了又如何?” 李轩一声哂笑:“只要能阻止这场会元之劫,这圣人之基是否归我都无关紧要。” 可能是他修行的时间太短, 李轩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获得超脱之机,并无太多执念。 他知道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让自己,让身边的人活下来,而不是贪婪的去抓住一切。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 李轩的右手已经抓住了棺盖。 杨戬既已功败垂成,那就只能由他来收取这棺中之物; 这里面的东西,依然是他对抗圣人的关键。 而此时他虽无绿绮罗的太初剑气相助,也失去了五方天帝与四象神君的法力加持,可无非就是进展稍慢些许。 “原来如此。” 王母九凤不禁语含佩服:“陛下不但性情豁达,更有远见卓识,思维别具一格,与昔年的始皇截然迥异。所以自陛下出世以来,所有行止都每每让我意外。” 李轩听到这句,却不禁生出了疑惑之意。 忖道王母九凤此言,到底是何意?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远见卓识?这不该在情理之中吗?本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想我一个小小的法医,有何德何能,能够在数年间统合外域,成就天帝? 本人或有些聪慧,有些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的见识,可这天地间的英杰何其多矣?本人身置此时此境,又岂能不疑圣人,不疑绮罗?” 此时李轩修为已至极天之境,法准之力,则强至超脱。 所以言语间不再掩饰自己源自异域的来历。 不过在场的帝君们却都没听懂,只当李轩说的法医,是他以前的灵仵身份。 远处的绿绮罗听到这句,瞳孔中的光泽却再次一黯。 她想起了这数年来,李轩对她有意无意的欺瞒防备。 还有万年之前,她死于昊天之手的真相。 李轩似有所觉,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绿绮罗一眼,就继续掀动那椁盖。 “不过也有朕没想到的事,朕曾经猜测圣人的伏子是扶桑,是太乙天尊,是陆压道君,甚至是真武帝君,却唯独没想过,会是你这被圣人封禁万年,日日施以酷刑的三代天后。” 说到这里,李轩也不由‘啧啧’有声的感叹:“谁能想到呢?王母大人名义上是在服刑,实则化身玉皇,统合诸天。在两赵时代,你几乎就成了天帝。” “可惜功败垂成。” 王母九凤自嘲一哂,同时目光森冷的扫了远处的江含韵一眼。 这个女人背后的西王母与三官大帝,正是导致她功败垂成的祸首。 如非是那位与她共享‘王母’之名的瑶池圣母,她拥有的香火神力本该更强大。 再如非是西王母的穿针引线,那诸天帝君也绝没有与她对抗的勇气,更没有对抗她身后那几位圣人的力量——哪怕是伤重自封的圣人。 她随后就收回了视线:“汝等诸位,今日就打算这么坐视吗?看着这位陛下,拿到你们朝思暮想之物? 对了,圣人之前还有言交代我,说道今日但凡能有人能反戈一击,助圣人拨乱反正者,未来都有渡劫之机,甚至超脱之望。” 就在这个时候,这方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件事物。 这天空的东面是一张阴阳循环的太极图,一面绘有盘古之像的旗幡,还有青红蓝绿四把仙剑。 天空的西面则是一座九品莲台,一株七宝妙树。 勾陈大帝只望了天空一眼,就知五位圣人正以其强横法力,强行破封。 这显然是王母无法顺利打开通道,接引圣人进入之后,几位圣人只能改弦更张,强行为之。 不过在场的诸多帝君,却没有任何动作。 即便空中的那五方天帝,也不敢擅动。 李轩依然是太虚三十三天数亿人承认的当代天帝。依然控御着始皇陵外近一亿两千万的大军。 勾陈大帝的灵念,已经感应到李轩的直属部众在不久之前,尽夺五方天帝的所有兵权。 而这位身具的超脱法准,可能奈何不得有诸圣加护的王母九凤,却足以在瞬息之间,将此地任何一位帝君直接杀死。 至少在圣人进入此地之前,始皇陵内无人敢生逆反之心,出手阻挠李轩。 王母九凤微微摇头,唇角处又流露出嘲讽的笑意:“说来陛下,你就从来没有疑过自己的来历吗?” 李轩的神色微动,却毫不迟疑的将椁盖掀开。 他是很好奇自己是因什么缘故穿越此界,可当务之急却不在这桩事上。 此时这第六层的棺椁之内,冲出了一股浩大磅礴的灵光青气。 李轩的护道天眼,则辨识出里面赫然摆放着四件事物——一只青铜铃铛,一枚朱红玉印,一个紫色的葫芦。最后一件,是一面铂金质地的古镜。 那青铜铃铛,自然是混沌钟。 此物历经大战,已经残损不全。可内中依然蕴藏着超脱法准,搅动四方之灵。 朱红玉印,自然是那秦王印,也是控制那十二金人的关键,甚至是掌控混元河洛大阵的关键。 至于那紫色葫芦,内中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圣人基石。 而铂金古镜,想必是大秦皇室历代相传的先天至宝‘照秦镜’无疑。 昔日天师葛洪在西京杂记就有过记载,此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内蕴太虚乾坤之力,且可放无量光明,如同大日。还可辨疾病,照人心。 秦始皇常用这面方镜来观照宫人,有心虚胆张心动的就直接处死。 唐时诗圣,诗仙也有关于此境的诗词,如“梁狱书应上,秦台镜欲临”,如“心托秦明镜,才非楚白珩”,如“德业悬秦镜,威声隐楚郊。” 自大秦覆亡之后,此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意竟也在这始皇棺内。 李轩心神微振,当即就探出法力,首先往那青铜铃铛抓了过去。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却发现自己的一身龙气,竟然当场溃散。 那悬挂于他腰部的‘昊天神印’,也在这一刻粉碎炸裂。 这导致李轩的法力急速衰落至极天之境,整个人也被始皇棺内外的法禁往外推开数步。 他整个头颅与元神也猛地炸裂。 无数条青色的木藤从李轩体内爆发式的茁壮增长,它们的枝蔓伸展,宛如妖魔乱舞。 “陛下既然防了圣人,防了玄女娘娘,可怎就不防备一下自己的帝印?不防一防玄女娘娘给你的先天葫芦藤?” 此时王母九凤的唇角微微上扬:“昊天神印只能扰乱他龙气片刻,葫芦藤也无法击碎他的永恒之法。时机稍纵即逝,圣人之基就在眼前。诸位还不动手吗?” 就在她语落之刻,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只擎天大手,使得那江山社稷图的天空,现出了无数的裂纹。 这是圣人的力量,在进一步的深入皇陵之内。 在场诸帝的眼中,也不由现出了一抹异色,甚至是内蕴杀机。 绿绮罗更是心脏停摆,一股阴冷麻痹之感与无穷悔恨,在她的胸内滋生蔓延。 她想到最初的‘文山印’,正是由她与虞子联手炼成。 想到了这昊天神印至少两成的碎片,是源于王母九凤与太白星君。 也想到自己在南天宫存放了万年的那根‘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 九天息壤是来自于她的姐姐女娲,可是葫芦藤—— 绿绮罗紧紧握住了长剑‘工布’,心绪寒冷寂绝。 她回思过往记忆,发现自己陨落之前,从没得到过先天葫芦藤这种神物。 此时在祭坛之下,少司命源太微的面色,也微微发白。她的姐姐大司命,则咯咯的笑,眼神幸灾乐祸:“我说过的,他就是个祸胎,这天地大劫,必由其而始——” 大司命的语声,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只因台上的李轩,竟又发出了一声轻笑:“王母娘娘,你又焉知朕没有防备?” 就在李轩语声道出的一瞬,他的血肉躯体就已重塑,头上戴着的十二旒平天冠,同时垂下了无量的功德之气。 李轩的袖中也现出了一枚森绿色的种子,点入到了他的神魄之内,竟在顷刻间填补了他体内混元五行的木灵之缺。 于此同时,十二条赤金龙气,也再一次在李轩的身周凝聚成形。 依然是帝气辉煌,皇威霸烈! 李轩的身影也再次踏前两步,他的眼中放出了无量精芒,牢牢抓住了那青铜铃:“朕为今日的准备,还不仅仅只是如此,那一定是你们远远想不到的——” 王母九凤则不禁微微失神,她认出李轩方才拿出的树种,竟仿佛是神树建木之种。 中土的‘建木’,早已被上古诸位人皇强行伐断。 可在身毒,在西域,还另有‘建木’存在。 它在身毒的别名为‘宇宙’,在西域则为‘世界’。 王母九凤忖道这莫非也是李轩,在身毒诸天的收获。 随后她就收起了思绪,看向李轩手中现出的另一枚印玺。 她的灵识已辨知到这印玺之下,只有八个大字——奉天承运,既寿永昌! 知道那是大晋皇室传承的二十四玺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枚玉玺。 那是用于替代秦汉和氏璧的大晋‘传国之宝’! 此时在大晋皇城文华殿内,虞红裳正将一封还未批红盖印的诏书,展开在虞祐巃的面前。 “这是禅位诏书?将皇帝禅给我爹?” 已经十一岁的虞祐巃仔细看着诏书的内容,同时若有所思:“是为今日始皇陵内那一战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拿起了自己的印章盖在诏书末尾处,同时笑问:“尚父就不用把这皇位还我了,只需他立我当天庭太子就成,我可以改姓的。”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禁唇角微抽:“你想得倒是挺美,不过今日你爹如果赢了,那么日后你这皇帝,倒真是货真价实的天子。” 此时她的目光,又往那文华殿外看了过去。 就在虞祐巃盖下印章,又以朱砂在诏书上书写姓名的时候,这文华殿外,也出现了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 他身后悬浮着一把青色长剑,那酷烈的剑气,竟在一瞬间就破开了此地所有的法禁,所有的龙气。 不过也在这一瞬,有巢氏、燧人氏、知生氏、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等历代帝君的身影,都在这文华殿上空显化。 那始皇元封的力量,也全都浓缩在了此地。 虞红裳看了一眼那道人,就不在意的微一挥袖:“让诸位大臣签字画押!今日本宫所为,确实不合礼法,不过为我大晋国运,汾阳王需从天子处借皇位一日。” 而此时在场的诸多大臣,包括朝廷的几位辅政大臣,太保于杰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都神色木然,如枯木般一动不动,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不过自有旁边的绣衣卫强行抓住他们的手,在诏书上画押签名。 说来奇怪,太保于杰一身浩气虽至极天之境,此时却是仿佛没有反抗之力。 就在所有八位辅政大臣都签下姓名的这刻,整个皇宫的龙气轰然鸣动。 于此同时,在李轩的六合诛仙剑图内。 太白星君的面色青紫,被一重重的锁链困锁束缚在侧。 他正凝神看着天空,那如蜂群般卷动的剑气。 可这整整三十六万枚剑气当中,竟无一缕是由他当初赠予。 而此时在剑图的中央,镇元子则神色异常复杂的盘坐于那‘浑天镇元鼎’的东面。 在他的左侧,是南极长生大帝,在他的右侧,则是南方保生大帝。 在镇元子的对面还坐着一人,那是‘宏仁普惠大帝'',也即全真之祖吕纯阳。 “今日之战,关涉浩劫生灭。” 南极长生大帝斜目看向镇元子:“镇元大仙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吾又非愚纯之辈?” 镇元子不由苦笑:“吾镇元自当全力以赴,护持陛下道体不伤。” 今日这里的四人,都掌握着神天与圣天层次的生死与生元之法。 而他们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让那位玄黄天帝能够持续不断的恢复,拥有生生不灭的元气。 也就在同一时刻,在大罗天凌霄宝殿。 授命监国的薛云柔从皇位起身,朝着自己左侧的一位尖嘴猴腮的佛,深深一礼:“接下来,就拜托斗战胜佛了。” “俺老孙不是圣人的对手,昔日玉皇大帝的御座前,这位佛虽只显化残缺法体,却只用一只手就可将俺镇压。” 斗战胜佛一声自哂,却分毫无畏的看着这凌霄殿外出现的一位绽放着无量光明的佛。 “不过你家夫君在这里经营出了好大的场面,俺倒是可以试着与他抗手一二。看看现在的俺,是否能有些长进。” 此时殿外那无量光明的佛影见状,不由无奈一叹:“斗战胜,你是一定要违逆我意,背弃佛门?” “俺老孙欠了人情,不能不还。” 斗战胜佛目光虽然平静,可他手持的擎天巨棍,却已透出了恢弘罡气,摇撼星河。 “佛门虽由你创,如今却已非你一人之物。昔日我被你的真如之法折服,所以情愿入佛门求道,可如果你的道与我不合,俺又何惜此身?” 薛云柔见得此景,不由心神微舒,她又转向了自己的右侧,同样施以重礼:“也请元君全力助我。” 那边坐着一位宝相庄严,容颜清丽的女神。 而此刻立于凌霄宝殿的四位天师,则各自显现出凝重之意。 他们眼前这位女神,正是昔日大周文王的正妃,是紫微大帝与勾陈,乃至南北二斗众星之母‘斗姆元君’。 这位自三代天庭碎灭之后,就一直隐居不出,不理世事。 不意今日,这位竟也被请到了此间。 此时斗姆元君也睁开了眼,意味深长的望向在场的四位天师:“天妃放心,吾有诺于陛下,在始皇陵内分出胜负之前,大罗天内一切安好。 吾不愿与圣人为敌,可如果只是助他镇压太虚三十三天,吾义不容辞。” 以张道陵为首的四人就不由相视苦笑,都想那位天帝陛下,究竟有多不放心天师道? 那三位圣人的确是天师道的源头,可如果能免去会元大劫,也同样是他们四人所乐见—— 始皇陵内,王母九凤已经无法维持她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 随着李轩手持那青铜铃铛,并将法力贯入其中。此物当即变化膨胀,化为一尊巨钟,悬浮在了李轩的头顶上,同时发出‘锵’的一声震鸣。 那钟声浩大浑厚,悠扬清远,仅仅一声轰响,就使得王母九凤身周的功德气柱开裂。 王母九凤面色青白,不得不将那杏黄旗卷动,以一股厚重戊土之气,生成金莲万朵,护持在了自己周身上下。 幸在李轩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此时他又第二次发力,将秦王印也强摄到了身前。 秦王印一入手,李轩就已掌握住了十二金人。 随着李轩以无量龙气贯入秦王印,不但那十二座金人。就连周围的混元河洛大阵也暂停运转,不再针对李轩。 而当李轩再伸手,将那紫色葫芦也强行抓摄的时候。 在场的诸帝虽然面色各异,甚至是不能自禁的显露出焦躁贪婪之色,却没有一人敢妄动。 王母九凤则是再次轻声笑了起来:“其实方才,陛下该再等一等的。你就不想看看你这些部属,是谁三心二意,是谁阴怀不臣,又是谁忠心不二?” 李轩则微微一哂,心想有何必要? 这‘忠诚’二字最经不起试探,身为人主,他该做的是不给部属任何背叛的机会,而非是去窥探臣子谁可靠,谁不忠。 他将紫色葫芦放在手中稍稍感应把完了一番,就将之丢入到袖中。 那也是一件先天至宝,蕴藏着‘离散’这门神天层次的法准之力,葫芦中蕴藏的,也确是一条玄而又玄,仿佛‘众妙之门’般的灵机。 不过此物暂时于他无用,李轩的法力,如今距离神天之境还有距离,距离超脱就更加渺不可及。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能够推升他战力之物,还有制约圣人之法。 所以这一刻,李轩竟连旁边的‘照秦镜’都置之不理,就伸手抓住最后一层棺盖。 始皇的七层棺椁,有六层没有钉死。唯独这最后一层,钉得严严实实。 可随着李轩开始发力,整条棺盖都发出阵阵‘咔嚓’声响。 王母九凤的眼中不由现出几分阴霾,可随后她又悠然语声的说道:“昔日始皇诈死从沙丘宫脱身,至皇陵之内完成转生之仪。圣人果然被迫降临于此,阻拦始皇成就天帝的最后一步。 然而此地不但有始皇亲手祭炼的十二金人,还有混元河洛大阵,九鼎山河大阵。他甚至再次请来了后土,女娲,西王母,泰山大帝,初代南极,初代紫微,初代勾陈等众多远古仙神,又以诸代人皇之力镇压住了圣人的超脱之法,即便圣人,一时间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那棺盖四周都弹射出一枚枚足达三寸的龙形长钉。 可于此同时,天空中的那五只擎天大手已经消失无踪。 代之而起的,是三道二佛五个身影。 其中一位白发老者手持着一杆扁担,轰砸在了李轩的身上,使得混沌钟轰鸣震响,李轩的口鼻血沫喷吐。 他右边的一位面目冷峻,气息凌厉的中年道人,以一条赤色的锁链,直接钉入李轩的心脏。 白发老者左边的道者,则神色肃穆庄严,浑身清玄之气环绕,他拿得是三宝玉如意,几乎粉碎了李轩的绕体功德。 而那佛门二圣,一个手持赤金神杵,将李轩的头颅砸到血肉溃烂;一个则手持一面青色旗帜,使得李轩浑身气血枯萎,生机黯淡。 远处的勾陈大帝见状,不禁暗暗胆颤心惊。 唯可庆幸的是,这五人的本体依然未能进入始皇陵,来得仅是他们以手中至宝化生的分神化体。 可即便如此,李轩的血肉身体,还是每时每刻都在崩溃,每时每刻都在恢复。 那六合诛仙剑图虽然悬于其上,垂下无量剑器。 李轩也借助‘神权’,‘神威’与‘律令’之力极力抵抗,可在五圣合力攻打下,却显得脆弱不堪。 唯独这位炼成的金身霸体,实在强横霸道。 只需他的浑天镇元鼎还在,则金色霸体永恒不灭,虽然形状凄惨,却还能勉力维持。 李轩甚至还有余力,继续去掀动棺盖。 勾陈还感觉到在场的几位帝君,开始暗流涌动。 不过随着江含韵将手中的昆仑镜祭起,以无量青光照耀此界,罗烟与敖疏影二女,则各自接手河图洛书。 诸帝的躁动之心,又不得不按捺了下来。 再当乐芊芊一身气息大变,浑身萦绕后土之息,面显悲天悯人之色。 就连那陆压道人,也苦笑着将那探入袖中的手重新取出。 王母九凤的语声却还在继续:“始皇自知伤势沉重,所以无意与圣人死战。这位的心性狠辣决绝,在圣人踏入墓门之刻,就自封皇陵。竟欲以残余寿元为代价,将所有圣人都封印在此。” 王母九凤语声在此处微微一顿:“他成功了,五位圣人连同女娲后土不得不各自在墓中留下自身的一部分真灵,用于脱身。 可他也失败了,几位圣人同样决绝之至,不惜损耗力量破坏他的转生之仪。他们甚至顺势而为,借助始皇布就的法阵布局,塑造出了你李轩,并将你的元神投入凡界,所以明白了吗?” 王母看向李轩的目光,流露出哂然之意:“你的灵魂,是诸圣与始皇合力塑造,你的记忆则是源自于过往某个会元中已经毁去的世界。 由此处的法阵穿梭过去抓摄拓印而来,再由诸圣肆意修改。他们将你当做破局的变数,是大衍四十九之外的一。” 李轩听到此处,右手终于微微一颤。 王母九凤定定看着他,唇角上扬:“可你毕竟是这座转生法阵的一部分,是始皇转生的基石。今日你不开棺盖,还可以做李轩,做你的天帝。可如果你打开它,那就意味着这转生仪式的最后一步完满。始皇的真灵,必将在你体内重聚。所以,请陛下三思!” 下方大司命听到此处,就不禁微微愣神。 她满脸的不信与茫然,自己极力阻挠的人,那个祸胎,竟然是父亲的转生容器? 李轩则目光稍凝,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掀开了棺盖。 就在这一瞬,他周身的龙气都为之沸腾。 它们竟都在这刻脱离了李轩的控制,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帝皇身影。 他双眼细长,胸脯似鹰,身姿伟岸,腰身粗大,身着十二章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平天冠,气势峥嵘轩峻,皇威遮天盖日。 王母九凤不由叹息,心知这位始皇复生人世已无法扭转,世间也再无人能阻拦这位祖龙登圣。 她正欲低头,朝这位始皇行礼,以示臣服,却见李轩的周身忽然燃烧起同样声势浩大的纯白火焰,在李轩的头顶上方,也形成一个巨大的‘理’字。 这竟使那始皇的身影一阵飘渺不定,整个躯体一寸寸分崩离析。 王母九凤见状,不禁再次发怔,眼中全是茫然不解。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这是浩气,我儒家浩气!始皇当年的布置的确妙绝,可谓深谋远虑。然而陛下办事,也一样滴水不漏。” 王母九凤闻言,就侧目往说话那人看了过去。 那人正是文昌帝君,这位正背负着手,仰望那祭坛之上:“十一年来,陛下在凡界的大江南北建二十四所书院,又推行教化,让天下间的无数幼童入学,学他的格物,学他的辩证,学他的物理,算学与法礼。 甚至在太虚三十三天,这位也强令诸帝开办学社,传播他的学问。尔等只以为陛下皇威惊世,神权超脱,天下无敌。却未想过,这天下间的亿万儒生,也能将陛下的琉璃浩气推升到超脱之境。” “这不可能!” 王母九凤的瞳孔怒张,不能置信:“儒生浩意并非龙气,也非信愿,更非功德!即便他是当代儒圣,他也不可能将这天下九州亿万儒生的浩意全数凝聚。” 此时王母九凤发现自己左手一痛,那孙初芸则不知何时立于她的身侧,竟将她的左手斩断,夺取了绿绮罗的魂灯。 可王母九凤却无暇理会,她目光中含着几分惶然之意:“那亿万儒生,既非他的臣民,也非他的信徒,他拿什么来凝聚浩气?” “正常情况是不行的。” 文昌帝君笑了笑:“可陛下执政数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民丰物阜。天下儒生谁不敬仰?又有谁不敬重他的学问?有这心念做媒介,足够了。且过往数年,陛下炼制了三十六座山河鼎,代替禹王九鼎,镇压于各大省城学舍之内。你听!”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王母九凤就隐隐听到有人在口诵诗词:“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王母九凤再仔细倾听,就感觉有亿万人在同时诵读着这首正气歌。 她的脸色,也在这瞬间转为煞白。 文昌帝君此时却又转望真武大帝,眼现好奇之意:“陛下准备如此周全,当是真武帝君提醒之功?我知大帝曾让李乐兴转交给陛下一封信,不知这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 真武大帝哑然失笑,可能是知晓今日大局将定,他那冷峻的脸上竟浮出了笑意。 “不过是无字天书,我知道无论我写什么都无法瞒过圣人。唯独那封信的信纸有异,是以始皇最后一封圣旨碾碎之后制成。” 诸帝闻言,不由现出了一抹了然之意。 李轩源自于始皇,其一身龙气与始皇必有联系。 以李轩的智慧,不难洞察其中的奥妙。 于此同时,祭坛上空的李轩正看向了始皇棺中之物。他的眼中,同样闪动错愕之意。 这棺中赫然有着两具尸首,一个正是始皇,一个却是一位陌生男子。 让人惊奇的是,此人虽然被封锁了真元灵识,却尤有生机。 李轩在脑海里穷搜过往记忆,随后就神色微动,想起了这是何人。 三代天庭瘟部之主——瘟癀弥天吕岳! 李轩不由眼现惊奇之色,心想这样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世人竟然都遗忘了吗? 此时他又发现棺内的另一侧,摆放着十几个小型陶俑。 李轩仔细辨识,发现那正是道家三清,佛门二圣之像,女娲,后土等等,都罗列在内。 可让人惊奇的是,这些陶俑上虽然都有着圣人们的灵机,却并未有任何圣人的真灵元神被封印于此。 问题就在这里,既然五位圣人都未被始皇封印元灵,他们却为何要谋划打开始皇陵? 是因这瘟癀弥天大帝吕岳吗? 李轩已洞彻到此人体内,蕴藏着一种极其危险,让李轩都隐隐心悸的疫病, 难道说这位瘟癀弥天大帝,是圣人们发动会元之劫,清洗世界的关键?可此人因何故被封印于此? 李轩正觉惊讶,就听一声歌诀遥空传至。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为大道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随着这声歌诀,这山河社稷图内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随后一位面貌慈祥,仙风道骨的道人直接从虚空之外踏入。这位立定虚空,遥目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轻声一叹。 “真是异数!居然连老君,元始都拿你无可奈何。然则会元之劫,绝不可逆——” 他挥动了袖中拂尘,一瞬间无数的丝线将李轩的躯体紧紧缠绕。 李轩完全无法抗拒,可他此时却心生明悟。 他陡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从万年前就开始布就的棋局,而自己一直都是这棋局上的一个诱饵。 所以当他回过头,遥望这位鸿钧道主时,眼中却突然显出了怜悯之色。 而此时那祭坛内外的十二金人,诸位帝君,也都在向这位道人投以冷冽杀机。 就连那一直在轰击李轩的五位圣人也同时住手,他们转过头,神色无情,杀机无限的看向了鸿钧道人。 (后面还有一章尾声) 第八五九章 大修版结局 ps:听取书友意见,大修了一版结局,前面一章也大改了。 后面还有几章番外。。。 ※※※※ 太上老君的分神法体被十二都天金人击散之刻,旁边的通天教主,也是面色青沉。 此时后土娘娘凭依的乐芊芊就站在了他的面前。 通天教主的真身无法入内,只能以‘诛仙四剑’凝聚化体。此时他体内虽斩出了无量的剑气,却如泥牛入海,波澜不兴,不见踪迹。 通天见状,不禁一阵牙酸。 这位‘后土皇地祇’其实还不能算是真正的圣人,是如同李轩一般,借助各种外力达到半步超脱。 可这位身拥的‘无量’与‘土行’,‘元磁’之法,却是较为克制他的法门之一。 何况以‘金阙天章’为核心的始皇元封,有着历代人皇联手书就的律令。 ——凡界之内,圣人皆不得超脱。 此时始皇元封虽然被撕裂,可‘金阙天章’上的这条律令,却在李轩的力量加持下,益发强大。 通天尝试了片刻,不禁摇头:“后土你倒是胆大,敢以真灵直接降于皇陵,就不惧重蹈万年前覆辙?” “李轩他心胸广大,包容万物,远见卓识,与始皇绝不相类。这一点,教主你比我更清楚。” 后土手中持着一只玉圭,内中散发着无量的磁光,一圈圈的将那些剑气吸摄消除。 她神色恬淡,气息则如同大地,厚重无垠:“师兄,鸿钧老师维护天地自然平衡之道是‘减’,可这天地间的百姓生灵何辜?就因人口增长,对天地造成了负担,就必须清洗灭绝? 我身为凡人尊崇的大地之母,受他们数万年香火敬奉,不能不勉力加护,让他们逃脱劫数。而现在,我更想试一试李轩口里的‘增’!就在今日之战的三个月前,李轩亲至我的神庙,与我说了一句话。” 她凝视通天:“他说我等的眼光何必只盯着凡界?以我等如今的能耐,大可去探索那真正的诸天外域,看那诸天星辰,是否能有新的容身之地。即便没有,以我等之能,难道就开辟不出来么?就如现在的大罗天,七年前也是一片死地。 通天师兄您一万年前,曾为座下诸弟子与鸿钧老师,与诸圣抗争,不就因师兄不甘心,想为他们求得一线生机?让他们有机会超脱成圣?如今你麾下众弟子,大多都在李轩麾下,师兄何妨再为他们争一次?” 通天却是一声轻哼,忖道那陶俑一旦落入李轩之手,自己势必得受这位天帝所制,岂能不拼? 他随后斜目看了旁边阿弥陀佛与准提佛母一眼,却见这二位,同样被显化在石坛之上的以伏羲为首的历代人皇阻住不得寸进。 ‘准提佛母’号称佛母,可佛门之母并不代表女性。 这是一位气度雍容,典则俊雅的道人,他手持着一根上含金、银、琉璃等七种宝物的菩提树枝持续刷下,打出了无数的七色光华,可将一切法力,一切法准都分解溃散。 那西方道人则脚踏九品莲台,打出了象征‘无量’,‘永恒’与‘真谛’的卍字心印,碾压一切。 问题是对手太多,那伏羲,有巢,知生,与黄帝,神农这诸多帝君中,虽然只有五人身具神天伟力。 可那三才五行之阵一结,演化出阳极阴极,五行化生之道,将两位西方圣佛,牢牢压制在台阶之外。 通天见状,却不禁皱了皱眉。 时隔万年之后,这些人道帝君的力量似乎又有增长。 这是因凡界的人口大增,人道气运增长之故? 而此时元始天尊,则是神色冷冽的望着李轩展开在他前方的六合诛仙剑图。 他稍稍思忖,就毫不犹豫的踏入进去。 可当这位踏入图内时,却是微微皱眉。 这图内的浑天镇元鼎,两口主剑‘长虹落月’,三十六万缕剑气,还有那镇元子等人,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可唯独那浑天镇元鼎前站着的几个人,却令元始天尊的面色微凝。 那是勾陈,真武,东极,陆压,文昌与绿绮罗。 此时这几位帝君竟也进入图内,一并各自驾驭着图内两口仙剑。 又以紫微,南极二人,各自执掌主剑‘长虹’,‘落月’。 “天尊没有机会的。” 真武面色平静的看着元始天尊:“这座剑图,虽远不如诛仙四剑。可毕竟是天帝陛下性命交修之物,陛下金身不碎,则剑图不损,足以阻止天尊半刻时间。 今日陛下收取你等的真灵已成定局,即便鸿钧祖师苏醒,也同样无可奈何。” 元始天尊没有动手,他遥空洞穿了这张剑图,看向了祭坛上的李轩。 他不过是一具分神化体在此,确实没有半点机会。 所以元始天尊都懒得动手,只能眼神无奈的看着李轩,将棺中那些陶俑一一取出。 这一刻,三圣二佛都齐齐面目一凛。 也就在这刻,一声歌诀遥空传至。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为大道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随着这声歌诀,这山河社稷图内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随后一位面貌慈祥,仙风道骨的道人直接从虚空之外,踏入到江山社稷图内。 这位立定虚空,遥目看向了祭坛之上。 他望着李轩头顶的混沌钟,望着李轩身前站立的一个神色肃穆,人身蛇尾的女子,还有那严阵以待的众多帝君。 禹王九鼎,不知何时被李轩再一次分布于山河社稷图内。 那些鼎身之上无不是龙气流转,使得这九鼎山河大阵声威鼎盛。 ‘周天星斗大阵’在这山河社稷图内全数显化,羲和与常曦女神则各自化成太阴太阳,点缀在这星图当中。 西王母也持着一枚水色旗帜,坐镇于混元河洛大阵当中, 李轩似生出警兆,回头望向来者。 他心头微颤,知晓今日最危险的敌人已经到来。 在他记忆里那些封神,洪荒类的小说当中。鸿钧都是至高的道祖,是三清二佛,女娲后土等人的老师,甚至是大道显化的实体。 而在这个世界,鸿钧虽然从未现于任何典籍,任何传说,将自身隐藏于时序长河。 可李轩在登基天帝之后,就已知道这位道祖确实存在。 他不需被任何人得知,被任何人记忆,只高据于所有众生之上,掌控一切,几乎无人能违背其心意, 也在这瞬,那被他分布于大晋三十六省的三十六座山河鼎,都因李轩的心念而震鸣不已,冲起了滔天浩气。 那无数儒生的浩意为之凝聚,也使得李轩临时凝聚出了第二门超脱之法——无畏! 这法门别无他用,只是让他哪怕立在这位自称鸿钧的道人面前,也不被其强大浩瀚,似无垠无尽的元神压垮。 人身蛇尾的女娲脸色冷肃,眼神决然:“时局至此,老师如欲一意孤行,弟子只能在此做决死一搏。” 这位道人见状则眉头微蹙,他似犹豫了片刻,最终一声轻笑,眼神惊叹的看着李轩。 “真是异数!居然连老君,元始他们都拿你无可奈何。罢了!虽然会元之劫绝不可逆,不过我愿意给你真正的成圣之机,助你超脱,此后携你家眷逍遥于世,万劫不灭。 不过太上,元始与通天他们的元灵真神,陛下你必须放手。作为交换,他们可尊你为此界至尊!” 祭坛上的女娲闻言却微微凝眉,有些担忧的看了李轩一眼。 李轩却毫不犹豫,继续往剩余的陶俑抓摄。 鸿钧道祖的目光一厉,随后就一抬手,往李轩遥指过去。 他没有用任何法器神宝,可本身就是天地间至强的宝物。这一指点下,瞬时就撕开了山河九鼎,也轰穿了混元河洛,也将那‘周天星斗大阵’轰下的无量星力粉碎。 女娲面色凝然,她在身前招出了五颗五色灵珠,形成了五行,混沌与太初之力。可在鸿钧这一指轰击之下,女娲却仅仅只抗击了片刻,就口鼻溢血,整个躯体都片片瓦解,接近粉碎。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四口蓝红青绿色的剑器,拦截在了鸿钧道祖的指前。 诛灭,杀戮,绞灭,灭绝这四种超脱法准同时轰击,竟将鸿钧道祖的手指,割出了一道血痕。 鸿钧不由凝了凝眉,看向了发出这四口剑器的通天教主。 “道祖见谅。” 通天教主口中在道歉,面上却没有任何歉意:“他已拿到我的陶俑,一旦这部分神魄损毁,弟子可能跌落圣位,不得不受其挟制。此外——” 通天教主的语声一顿:“我也想看看,他所说的‘增’,究竟能不能成。” 此时西方教主也一声苦笑,他身前浮起了一面刻录有无数梵文的‘宝幢’,同时手结梵印,瞬时以无量的 佛力化为巨掌,往鸿钧方向凌空压下。 只因这个时候,李轩已经拿到了他的陶俑。 太上老君则似笑非笑,眼神淡然的将他手中扁担回砸,轰击鸿钧。 第四个陶俑是元始天尊,这位也不得不从六合诛仙剑图中走出,将一团五色庆云挡在鸿钧指前。 那庆云之内,鸿蒙世界隐现其中,日月星辰普照其间,五色毫光渲染诸天、八音仙乐响彻寰宇。先是生出四枝金莲花;花瓣上生光;光上又生花,一时万朵金莲照在空中。 其中内藏的‘世界’,‘乾坤’与‘无量’之力,竟将鸿钧这一指抵在前方,再不得寸进。 准提佛母则是抬头看了李轩一眼,眼见着后者即将收取那属于自己的陶俑,就一声苦笑,转而以七宝妙树往鸿钧遥空刷下。 这一刷,竟刷得鸿钧道人的道体之外灵光动荡,一身法准也近乎散乱。 就在这五枚圣人陶俑都入手之后,李轩就又拿起了千秋笔,也打开了金阙天章,在天章上书写律令。 ——鸿钧道人,不得为圣! 这八字写下,不但千秋笔开始现出裂痕,金阙天章上的文字,也在迅速黯淡、 可此时李轩却将自身无量的龙气灌输其中,头顶的混沌钟则轰鸣响动。 他必欲聚合凡界与太虚三十三天数亿生灵意志,甚至是太上老君与通天教主等圣人的力量,将鸿钧拉下至圣之位! “好胆魄——” 鸿钧道人浑身须发飘舞,眼中现着无穷杀机。周身法准之力层层绽开,将太上,元始,通天等人统统逼退到千丈之外。 可此时在场的女娲,后土等人见状,却是眼现出无穷喜意。 只因此刻的鸿钧再非全无破绽,他一身七门超脱法准,已经有四门跌落到神天阶位,力量其实大不如前。 而此时李轩,又写下第二条律令。 ——鸿钧道人当封印于此,永不得超脱! 李轩又从手中逼出了大量精血,染在了自己手中得自大晋的‘传国玉玺’与‘和氏璧’上。 “请诸位人皇陛下助我!” 那伏羲,神农,黄帝等人见状都毫不迟疑,纷纷化作一条条金色巨龙,缠绕于二枚玉玺之上。 “用这个。”此时那太上老君竟随后一掷,将一枚朱红色的印章丢了过来。 李轩拿在手中看了一眼,发现那正是‘崆峒印’,是秦汉之前历代人皇的传国之宝。 他毫不客气,以三枚印玺象征过去,未来与现在,一起压落在了金阙天章上。 这一瞬,鸿钧道人的脸色青沉如铁, 他发现自己所有的法准力量,都跌落至神天阶位。 这一瞬,更仿佛有亿万人的心念之力施加在他身上,要将他困压于此,永锁于这始皇陵内。 ※※※※ 三日之后,几乎化为一片残墟的始皇陵外,数千万天庭将士正在少司命源太微的指挥下修复着这座庞大皇陵。 李轩则立于始皇陵的边缘,眼神尤有余悸的看着前方的这片废墟。 此时他已将大晋传国之宝归还京城,并封还了虞祐巃的禅让诏书,可其一身帝气皇威,却更加的浓郁浑厚。 而在他的对面,乐芊芊同样身悬半空。 她的神色依旧庄严肃穆,饱怀慈悲,唯独一身灵机气息虚弱不堪。 不过这位凭依于乐芊芊躯体的后土娘娘,还是强打着精神道:“这始皇陵必须不惜根本,就如我在墓内对你说的,瘟癀弥天大帝吕岳正是这场会元之劫的关键,是灭世瘟疫的载体。 大约一千七百年后,会有一场席卷世界的瘟疫,除灭掉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那时即便诸天仙神也难幸免,西域身毒之地也将死绝。” 旁边的江含韵眼神狐疑:“可我不明白,那位鸿钧道祖与圣人们,为何非得灭世不可?就因为这天地间的资源有限,不足以供养众生?” “资源不足只是其一。”后土看向了江含韵:“天后应该知道封神大战吧?起因就是天地间的仙神太多,对天地压榨索取过甚。他们之间又彼此征战冲突,使得三十三天与凡界屡遭重创。 结果会元劫期还未到,这天地之间就已不堪重负,凡人也伤亡惨重,于是就有了封神之战,意在清洗天下仙神。久远前的龙凤二族,也是因此故被圣人灭绝。 可天后不知,如果世间凡人太多,也同样会影响仙神。如龙气,香火神力等等,这些源于凡人阿赖耶识的力量如果持续壮大,一样会污染仙神们的灵识。 就如鸿钧,被陛下借数亿生灵之力拉下圣位。还有我,如果修为还停滞在如今这个地步,那只需未来信徒增长至五亿以上,我的意识就很可能被万民之意挟持,不由自主。一个人,哪里能对抗芸芸众生之意呢? 而哪怕是太上,元始这样的圣人,他们的法力神通,也会因人口的暴增,日渐黯淡。那是因世间之人,都不愿有凌驾于他们之上的力量,不愿生死都不受掌控, 这是所有生灵的天性。再如他们不相信仙法神术,这个世界就一定不会再有仙神,进入佛门所谓的‘末法’时代。此外鸿钧本人也有私心算计,不容任何人威胁他的至圣之位。所以每隔一个会元,也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鸿钧与圣人们都会清洗一次世界,这就是会元大劫的真相。” 江含韵先是眉头大皱,眸现怒容。随后又生出了几分忧虑。 李轩也兼了神道之途,未来也有着灵智蒙昧的危险。 “可你夫君智略深远,让我们看到另一个可能。” 后土此时语声一转:“他说此界生灵之所以能拥有以意志更改现实的力量,是因这个世界特殊的环境所致。那么我们能否将这个世界的环境,也复制到无垠星空中的其他世界呢? 又能否将我们的力量研究清楚,借助格物之法制作出专门的器械,或者改良众生的血脉,让我们摆脱龙气与众生信愿之患?这就是与鸿钧道祖截然不同的道路。这有风险,可我们还是想这条路上走下去。” 江含韵就不禁眼神赞赏的看着李轩,心想这路子可比鸿钧的减法强多了 李轩则一声轻笑:“什么智略深远,这世间不知多少英杰想到了这一点,只是以前受制于人,不能施行而已。如非是你们诸位合力布局,历代人皇舍生取义,我等岂有封印鸿钧的可能?” 此时他本想问自己这个人,是否真是始皇于诸圣捏造出来的,可语至嘴边的时候,却又心生迟疑。 后土则是看透了他的心神,她哑然失笑:“陛下是想问自己因何而生?其实九凤之言大谬,她没经历当年之事,又如何能知真相?昔日始皇意图借陵内三大仙阵之力,以他的真灵夺取大衍之外,唯一的变数天机。 他的图谋最终为圣人所阻,问题三清二佛本身意见不一,勾心斗角,且都不满鸿钧已久。加上我与后土,伏羲,西王母几人干涉。最终这三座仙阵自发运转,里面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清楚,只知这座阵打通了太虚时序。 即便三清圣人,也只知道你这个天机变数出生的时间,大致的方位而已,所以提前安排绿绮罗复生,作为引导算计你的棋子。不过万幸,也可能是我人族气运所致,你最终让他们功败垂成。” 李轩听到这里,神色顿时微松。 后土却神色镇重。面色苍白的望向李轩:“陛下往后还是不可怠懈,得踏踏实实将法力修为提升上来,尽快借助圣人基石,天帝之能,以力证道,达至超脱。 如今鸿钧的封印,全都系于陛下一身。唯有你真正登临彼岸,超脱于圣人之上,万劫不灭,才能让鸿钧永生永世都无法脱困。” 就在这一瞬,后土的语声突然顿住,她凭依的乐芊芊也瞬时软到在地。 李轩知道这是后土力尽,无法支撑之故,他当即一探手,将乐芊芊的躯体捧在了怀里。 之后李轩又遥望了那始皇陵一眼,随后就抱着乐芊芊,与江含韵一起往他的玄黄大帝号踏空行去 也就在这刻,此间一亿两千万将士,数十位帝君,三万余名天位仙神,都纷纷向他大礼朝拜,发出了如山震呼。 “吾等参见天帝!” 李轩不由抬头,往空中那如群星般的战舰,万万之数的恢弘大军看了过去。 然后他惊异的发现,那道门三清,佛门二圣,也在远处天边,微笑着向他行了一个揖礼。 李轩感应到自己的龙气里面,又混入了莫名的东西,更加的稳固,强大,浩瀚。 不过此时他却无瑕理会,在向这五位圣人颌首示意之后,就又加快了脚步。 只因他望见在那大帝号的甲板上,罗烟与敖疏影都眼含期待的笑望着他。绿绮罗也在那里,正神色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李轩眉眼中也现出了笑意,他想自己何其有幸,有这么多生死相依的女孩陪伴? 未来万年岁月,他只愿与她们长相厮守,至死不渝。 大礼议(番外1) ps:听取书友意见,开荒将前面两章结局大改了,大家看不到的话刷新一下,或者长按章节重新下载就可以看到了。 ※※※※ 维新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在bj城南的火车站,一位年纪三十有余,白面微须中年摊贩正在高声叫卖:“各位先生,各位贵客,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走过的路过的,看了不吃亏,看了不上当呐。。。 这里有京城朝天观正版‘平安符袋’,京城隆福寺高僧手刻的‘帝如来佛像’,龙虎山赦印‘天帝像’,龙虎山赦印‘真灵位业图’。 还有朝廷颁发的‘晋王币’,由当代龙虎山天师‘紫虚少君’亲手开光,可随身携带,保各位一家出入平安。这是官府认证的绝对正版,诸位看看,这是我的执照,这是道箓司的印章——” 已经贵为右佥都御史的王静,从火车站台上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叫卖声。 他遥目往那符箓摊位望了一眼,就挥手示意,让自己的几位属官与秘书稍候,自己则独自走到了摊位前面。 这里的顾客还蛮多的,王静排队等了小半刻时间才与摊主说上话。 王静含着几分惊奇的询问:“老板,你这里还有紫虚少君开光过的晋王币?” 所谓晋王币,其实是朝廷发行的晋王纪念币。 维新十二年七月,汾阳王李轩上书朝廷,不但辞了天子禅让的帝位,也辞去包括辅政大臣在内的所有官位。 天子与监国长公主屡次驳回,意图挽留,可汾阳王在三辞之后,就直接挂冠而去。 据说当日清晨,汾阳王举族飞升,整个京城范围彩虹千条,祥云万里,霞光无量,所有寺庙道观的钟鼎合鸣,所有僧人道士都在赞颂‘太上昊天弥罗至真玄黄大帝’与‘帝如来’之名。 天子与内阁无奈,只能加九锡,假黄钺,还赠了晋王之爵。 ‘晋’字之意是从日从臸,意思是追着太阳一直前进,源自于后羿射日,意思是两支箭一起射向空中太阳。 此外这也是大晋的国号,由此可知朝廷对这位的尊崇之隆。 朝廷又在当年的年底,发行了一百万晋王金质纪念币,刻有晋王头像,面值可当十枚银元。 结果在发行开始不到半刻,这一百万晋王金币就被抢购一空,甚至不久之后,被炒到了三千枚银元的天价。 之后朝野内外群情汹涌,要求增发的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大群百姓围堵了朝廷的铸币司,还有新设不久的‘中央银号’。 最终朝廷可能是被逼无奈,也可能是见钱眼开,随后又发行了第二版的一千八百万晋王金质纪念币,两亿叁仟万枚晋王银质纪念币,依旧被民间哄抢一空。 到了如今,第一版晋王金币的价格已超出两万银元,第二版的价格也高达两千元以上,被各地百姓视为传家之物,镇宅之宝。 不过晋王银质纪念币还是很常见的,在市面偶有流通。 王静家里就有三枚初版的晋王币,可让他稀罕的是,这银元居然还是由‘紫虚少君’开过光的。 四年前少天师薛云柔随同晋王飞升而去,其子‘紫虚少君’张道一承嗣天师大位。 而如今天下之人,谁不知‘晋王’乃玄黄天帝转世之身,来拯救凡世苦难众生? 当今天子与紫虚少君张道一,正是那位天帝陛下遗留于人间的子嗣? 据说这位少君深受天帝宠爱,他开光过的一应法器,神像与画像都最灵验不过。 “诶唷,这是贵客!” 那摊贩竟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他看了王静一眼,就瞳孔微缩,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且有不俗的浩气修为。 虽然这位一身常服打扮,可其人衣领上的云雁徽章,却已透露出其贵人的身份。 且这种衣襟左右对开,中间一排衣扣,前面四个口袋,立翻高领的‘玄黄装’,目前也只在军人与官府当中流行。 摊贩不敢用商贩手段应对王静,直接就从自己旁边一个铁箱里面拿出了一封银元,摆在王静面前。 “贵客您看,这就是少君开光过的晋王币。一个月前紫虚少君受天子之邀回京,在朝天宫做了一场法事。我走了关系,将这封晋王币塞在了当时少君座前的石砖下。总共是一百枚,现在卖到只剩二十七枚了,客人您要的话,我给您一枚二百个银元的价。” 王静目光微现灵光,仔细审视着这些银元。然后就现出了几分笑意。 这虽然非是正规的法器,也只是稍稍沾染了紫虚少君的一点法力龙威,可用来当做他家几个孩子的礼物,护持他们出入平安,却已绰绰有余。 他懒得还价,直接要了五枚,随后又指了指旁边:“再给我来四个平安符袋。” “好勒!”摊贩做了一笔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他一边用符纸将五枚银元包好,一边询问:“那您要什么搭配?我这里的镇魔组,财神祖,还是福禄组,寿生组,或者纯阳组?” 王静知道所谓的符袋,一般是几种道家丹符搭配神明画像,一起放置于随身的小袋里面,以祈诸神护佑平安。 镇魔组的神明画像,一般都是真武大帝,南极大帝,东极大帝,勾陈大帝等等拥有镇魔法力的强大神明。 财神祖则是赵公元帅等财神,能够为人招财进宝。 而福禄组,则是以天官大帝为首的福神;寿生组则是包含扶桑大帝,九天玄女,南极长生大帝,南极保生大帝等等。 至于纯阳组,是全真道的私货,包括真武大帝与吕纯阳等全真道诸多强大仙神。 不过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以玄黄天帝像为首,否则百姓不认,妖魔不惧。 王静想了想,就无奈道:“算了,每样都来两个。” 他随后把目光往这摊贩的执照看了一眼,好奇的询问:“你是全真龙门道的真传弟子,修为到了六重楼了吧?怎么在这里做起了生意?” “正是全真龙门道,弟子林善见过上官.” 那摊贩笑盈盈的朝着王静一个稽首,随后无奈道:“我龙门道奉天帝法旨大开山门,招揽天下英才研习全真道法,现在共有真传弟子三万六千五百人,百倍于十年之前。这真传之名早就不值钱了,在下也不得不以此谋生,为自己赚取一些修行之资。” ——何况这火车站的生意挺好做的,一年下来他能赚个十七八万银元,远胜过当别人家的供奉客卿。 王静听了之后,就不禁微微颔首。 近年以来,各大道门的确在大肆扩张,还修建了几十座专门学舍,用于培养符师丹师等等,使得民间修行之士大增。 就在王静把买来的这些东西收入口袋时,他神色微动,往前方的通道口看了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好友,已经升任‘交部’侍郎的龙睿,正笑盈盈的站在出口处等他。 王静脸上微现讶色,大步走了过去:“守智,怎么亲自过来了?环海铁路动工在即,你还有闲心到这里来接我?” 龙睿则是哑然失笑:“问题是现在,我们交部所有人都无心于此。” 他神色一肃:“溪泉你可知,就在今日清晨。天子说是要尊晋王为‘皇父’,尊长乐长公主为‘皇母’,还要重修自己的金册玉牒,承长乐长公主之嗣,并诏令礼部,更改明日的祭天大典。” 王静闻言顿时一楞,当即意识到此事,定将在朝廷内外掀起一场极大风波。 维新盛世(番外2) 王静第一时间就想天子是否想要认祖归宗,随晋王李轩改姓? 可随后他就注意到龙睿的话里,有‘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这一句。 他随后就一声轻赞道:“陛下果然是晋王的好学生,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现在礼部怎么说?长公主那边又是什么样的说法?”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明日就是冬至之期。。。 按照朝廷的礼仪典章,这是天子出郊,祭祀‘皇天后土’之日,是朝廷一年当中除了祭祀太庙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祭奠。 尤其如今新的‘天帝’已经出现,再非昊天那般的空有其名,而现在整个儒教,从上到下都对这位‘玄黄天帝’推崇备至。 毕竟当代儒圣,晋王李轩乃‘玄黄天帝’转世之身一事,早就众所周知。 如今朝廷的治政之要,儒门的数门经典,都是来自于这位文治武功冠古绝今的天帝陛下,是真正的自己人。 儒门的诸位大儒,也有意借‘天帝’这位至高神,来钳制日后的人皇帝君。 所以明日的祭天大典,礼部准备的额外隆重。 “长公主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避嫌。殿下从年中撤帘归政之后,就一直在长乐公主府闭门不出。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这位早就飞升大罗天去寻她的夫君了。” 龙睿一边说着,一边面现出怪异的笑容,可随后他就感觉不妥,发出了一声轻咳:“至于礼部,现在正头疼呢!我估计还是得被迫同意,难道还真能让明天的祭天大典停下不办?何况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晋王如今在民间的声望,你也是清楚的。且我大晋上至朝官,下至百姓,可都是将晋王与玄黄天帝一起祭拜的。” 王静微一颔首,天子欲正本归源,尊晋王为‘皇父’,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不但可进一步取得民意,也可稳固大晋朝的气运,让皇室正统深入人心。 何况陛下真正的身世,众人都心中有数,那五官气度,简直就与晋王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这位可是真正的‘天子’,皇天之子—— “现在的问题是礼部一些人担心这次如果太轻易的让步,会让天子得寸进尺,干脆认祖归宗,改了大晋皇统。” 龙睿说到此处时,眉目之中也现出几分忧色。 天子不但是晋王血脉,更是晋王一手教导养大,不但敬重其学问,也仰慕其功业,所以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情。 偏偏天下间的百姓与军户都乐见其成,对此喜闻乐见。 可在儒家看来并非好事,不但会造成朝廷动荡,也会损害晋王的令名。 他随后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你这次奉天子之命去江南巡查,有何所得?说来你我二人,都有将近十六年没回家乡看看了。” “那你真该抽时间回家乡看看,那边与二十年前可大不相同了。” 龙睿闻言失笑:“如今金陵城中八街九陌,蜃楼山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以至于人口稠密到连宽二十丈的朱雀大街都时常堵塞。就连乡间也兴起了三层墅楼,灰墙白瓦,鳞次栉比,与江南水色相映,煞是好看。 整个南直隶,哪怕是一个普通小民,也可衣丰食足,甚至是衣帛食肉,气象比之北直隶这边强多了。” 龙睿听到这里,不由现出悠然神往之色:“这都是晋王变法之功!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这十几年公务劳累都值了。” 王静点了点头:“当今的盛世,正是我辈昔日读书时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如今只有一忧,各地粮价日益低廉。百姓将多余的粮食去榨油,去喂牲畜,可吃肉吃油多了,粮食的消耗反倒更少了。 前几年太虚域外还每年从凡界大举收购粮食,可据说现在天庭也能自给自足。所以现在百姓都不愿种稻米,更喜种桑树,茶叶,油菜、玉米等等,或者把粮田丢下不管,去城里做工。 可这是极大隐患,未来一旦有事,或有饥荒之忧。我准备上书朝廷,将各地的粮田数量与产量明文规定下来,由朝廷强制执行。还有就是贪腐——” 王静说到这里,眉头大皱:“廉政院那些人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如今江南的贪腐,又有了些苗头。各地官员大吃大喝,公帑国资损耗严重。这些人好大的胆量,晋王辞官才几年?” 自从晋王李轩设立廉政院,这监督百官廉洁的职司,就从他们都察院剥离出了一大半。 虽然都察院之后又在院内设立了一个‘肃廉司’,可主力还是在廉政院那边。 “廉政院倒还算用心,可他们的人员太少。现如今各地都是大举建设,开山劈地,筑路架桥,到处都在施工,朝廷的银钱海一样的花出去,这就难免给那些小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廉政院的编制才不过一万多人。哪里能管得过来?内阁最近已有决议,你们廉政与督察两院都得扩编。” 龙睿苦笑了笑,然后神色一肃:“我们交部正在建的那些工程,没出问题吧?” “你们交部啊,我只粗略了解过。问题也是挺严重的,各地工程层层转包,钢筋砖石以次充好,克扣工人与妖兽食粮,唯独预算做得好,卡得死死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查一查。” 王静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与龙睿一起走出了出口。 他随后转过头,神色有些异样的看向后方那人头涌动,拥挤不堪的前厅。 二十年前,王静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世间会出现符文铁道与符文机车这东西,一个时辰六百里,从bj至南京竟然只需一日,朝发夕至。 “这真是好东西,无论对军务民生,都有极大裨益。” 王静不由感慨:“你们交部真该多造几条的,最好将所有行省连上。”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望见一位穿着九品官服的官员走到了前方广场,展开一张明黄诏书。 于此同时,一个圆润清朗的男声在所有人的耳旁响起。 “本官宣政司宣政官杨凯,奉天子与内阁之命宣告最新颁发的国家大诏——” 王静神色微动,当即凝神侧耳倾听。 “——朕实为晋王与长乐长公主亲子,因昔日皇祖父无嗣,戾皇帝阴图谋逆谋反,朝中一应奸佞逼迫,皇祖父不得不行此骨肉分离之事,假端和王遗腹子之名,养于端慧皇太子名下。然而朕自襁褓之时,就由长公主一手抚养,由尚父亲自教导。 是故朕孺幕之情长存于心,也有菽水承欢,反哺衔食之愿。所以今日下此诏,是欲正本清源,重修金册玉牒,尊晋王为皇父,尊长公主为皇母,承皇母之嗣,并将朕之血脉正源广告百姓,咸使知闻。” 候车室里面的人群,顿时发出‘轰’的声响。大批的人群,都在向这位宣政官方向汇聚过去,所有人都神色振奋,甚至是面现潮红之色。 “传言果然是真的,天子居然还真是晋王之子。” “那还有假?据说那五官眉眼与玄黄天帝的画像一模一样。” “说来这也是一桩让人遗憾万分的事,昔日先帝在的时候,长公主与晋王就两情相悦了。结果时局所迫,不能真正结成连理。” “哈哈!上午就听天子与礼部争了起来,看来礼部还是让步了。” “好啊!晋王殿下于这天下,实有大功德。我等这些军户人家能衣食无忧,衣帛食肉,都是因殿下十二年治政之功。我等自当全力扶保天子,以酬晋王大恩!” 王静则与旁边的龙睿对视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麟宫天妃(番外3) ps:听取书友意见,开荒前天把前面的两章结局大改了,大家看不到的话刷新一下,或者长按章节重新下载就可以看到了。 ※※※※ 玄黄十五年,也即维新二十三年的三月十四日,梦清梵通过一面太虚星门,来到了大罗天内,玉京山中。 当梦清梵从星门当中走出,眼神微微惊异。 这里与维新十三年梦清梵第一次到来时见到的情况大为不同。 那时天庭创立不过数年,大罗天也才刚刚修复不久,整个玉京山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可此时梦清梵一眼望去,只见整个山中郁郁葱葱,仙云飘渺,风景殊胜,美不胜收。 山巅之上,则悬浮着无数的浮空小岛,无数的舟船祥云穿梭其间。岛内则布满了玉宇琼楼,玉阙琼宫。。 更让梦清梵侧目的,是环绕在玉京山周围的六片紫意氤氲,灵力盎然的仙境。 这些仙境都足有三千里方圆大小,它们悬浮于空,本该将大罗天的大片土地遮蔽。 可让人惊异的是,那阳光竟然丝毫无碍的穿透下来,照射在了地面。 而六块仙境内部,则是烟云缭绕,山清水秀,绿树浓阴,景致比之仙境之外还更胜三分。 可真正让梦清梵在意的,是这六大仙境中内蕴的恢弘道蕴,还有那异常和谐的灵机。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三清二佛,连同女娲娘娘的圣境。 它们的高度,则无不较玉京山巅的中央天庭低了九尺。 这也象征着当今天帝的权威,帝气皇威无量,即便那几位半步超脱的圣人也需受其节制。 “听天参见麟宫天妃娘娘!” 此时一只獒犬,带着一群仙官天女,迎了过来。 它摇着尾巴,笑盈盈的看着梦清梵:“陛下得知娘娘返归天庭,让我亲来迎接。” 梦清梵的神色却有些不自在,不过她有面甲盖脸,别人看不出来。 “听天,我与你说过的,别叫我娘娘。” “遵命!娘娘。” 听天獒很听话的点了点头:“请娘娘起驾吧,陛下他已候你多时了,急——嗯哼,总之很急的,似乎有什么急事。” 他想了想,还是将‘急不可耐’四字收回肚子里。 虽说它现在已经如愿以偿的转投到玄黄天帝门下,不但被敕封为‘监天元帅’一职,还被陛下赐予一件西域的上品神宝,真身真灵都不死不灭。 可天帝陛下一旦恼火起来,有的是办法让它痛不欲生。 梦清梵闻言却有些忐忑,她在维新十五年被李轩册封天妃,却有心逃避,一直以维护‘始皇元封’,清除偷渡的仙神妖魔为借口躲在凡间。 可在这两年,始皇元封因李轩在金阙天章持续添加律令,又投入大量神力之故完全恢复,外域仙神已经再没有进入凡界的可能。 李轩又日日来信催逼,还言道爱妃再不回天庭,朕就亲来凡界与你一会,梦清梵无奈,只能如了李轩之愿。 “那就走吧。”梦清梵走入了前方的一架御辇内,她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且如今距李轩一统外域都已有十五年之久,应该已没多少人记得她给李轩当坐骑的事了吧? “其实天妃娘娘真无需在意当年之事。” 听天獒浮空在抬辇一侧,笑眯眯的说着:“那又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天帝陛下,三界至尊。而今就连你们家的少宫主源太微,也当了陛下的御前女官——” 梦清梵眸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杀气,然后听天獒整个头颅都如被锤击,整个狗头都被砸的往下一顿。 这要是换在十年以前,这一击就要了它的狗命。可如今它登临天位,狗身也因本命神宝之故不死不灭,这一击只让它晕了片刻。 梦清梵见状,不由一声轻哼:“自从得了波斯战神的那件宝贝,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敢说了。” 她随后好奇的问:“少司命大人不是在天庭当尚宫么?怎么又变成御前女官了?” 大概六年之前,太虚因粮食自给自足之故,凡界粮价暴跌。 而此时少司命的债务,已积累到十二万万的骇人数字。 这位根本就偿还不起,不得不入天庭当差,算是卖身偿债。 听天獒闻言嘿然一笑:“前些日子她的差事出了漏子,就被免去了尚宫一职,转任了御前女官,侍候陛下起居。要我说啊,这岂非是明贬暗升?” 梦清梵听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不是么?”听天獒的胆子果然越来越肥了,它嘻嘻的笑道:“不过这事我看很悬,当天神烟天妃与龙虎天妃气得跑出大罗天,闹着要与陛下分居,陛下哄了好久才罢休。据说还被逼发了誓,誓言什么内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事后天庭的所有女仙,天女,都被交给了两位天妃共管。 这还没完,半月之后,统军征战冥海的天后赶了回来,那天夜里陛下的寝宫里面像是雷震一样。源女官本人也很尴尬,要不是她欠着债,陛下又软硬兼施,她早就离去了。” 梦清梵则心想自己的处境,何尝不尴尬? 她心绪紊乱不安,蹙着眉陷入凝思。直到她乘坐的浮空神辇,来到了一面高达九十丈的宫墙之外才止住。 这里正是天宫宫墙,李轩重建后的天庭,南北东西都是七百里,且内部有特殊禁法,可令整个天庭介于虚实之间。且有太虚之法,以太虚星门沟通诸界,勾连山川,便于天庭兵马‘神降’。 而这座天宫,则位于天庭的最中央处。原本这是昔日炎帝宫的宫城,可如今李轩重新整修过,早不似以前的寒酸景象了,那东北两面宫墙原本是以仙玉凑合,可现在全都换成了众仙神提炼出来的混沌仙石,且加高到了九十丈。 整个天庭也还在扩建当中,据说李轩的规划,是至少五千里的直径。天庭外围,也将用次一等的材料五灵仙玉,建造一面城墙。 这倒非是因李轩穷奢极侈,而是只有如此,才能建立抗衡帝君,甚至圣人的稳固仙阵,镇压天庭气运。 梦清梵却注意到那宫城的东南侧,悬靠着一艘巨大舰船,几乎相当于鲲鹏战舰的九倍大小。 “那就是天庭铸器监正在建的镇国神舰吧?好大,怕不是有九千二百丈?我听说陛下为打造此舰,耗用了天庭半年的岁入,雇请了众多仙神?可这是因何缘故?” 她想只天庭的二十艘鲲鹏战舰,七千艘太虚战舰,其实已经够用了。 整个太虚三十三天,无人能对抗这支玄黄天庭的强大舰队。 “自然是有缘故的,此事还是机密,不过极天元帅以上,差不多都知道了。” 听天獒抬头望了那艘战舰一眼,同时随口答着:“两年前陛下与圣人合力遥观星空,发现据此大约九百四十万仙寻之外,有几片漂移的天境世界,其中内蕴大量太阳神炉的关键材料。所以打造此船,准备前往探索。把船造得这么大,是为将那些天境拖拽过来。” 梦清梵不由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她知道目前的玄黄天庭,全靠太阳神炉维持。 不但李轩麾下的众多神将,都依靠此物提供能量。当世的众多仙人,也在尝试依靠太阳神炉的力量,压制龙气,愿力等等对他们的排斥与污染。 不过目前凡界内外与太虚三十三天发现的各种矿脉,顶多只能建造五千座太阳神炉。 李轩这显然是在未雨绸缪,一方面想办法增加太阳神炉的寿命,一方面则探索无垠太虚,从中获取材料。 梦清梵随后望见前方,有一座与宫殿群风格截然迥异的建筑。 仙寻则是李轩发明的距离单位,原本八尺为一寻,仙寻则是流光在一瞬间穿越的距离,达六十万里之巨。 “这宫殿之内,怎么有座佛寺?唔~” 梦清梵问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蠢了。 听天獒则是憋着笑,知道是梦清梵抵达天宫之后心绪慌乱,所以在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还是如实答着:“那是摩利支天佛母的佛宫,陛下不是有个帝如来的佛号吗?他想要了解佛门修行之要,就把摩利支天请了进来,日常给他——嗯哼,讲经!”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凌霄殿前。 听天獒神色微动;“天妃稍侯,陛下正在接见太白星官。” “太白星官?”梦清梵的神色微动:“是端慧皇太子吧?” 端慧皇太子即景泰帝的独子虞见济,数年前虞红裳见虞见济真灵难聚,自然苏醒无望,就求请李轩为虞见济封神。 可按照李轩制定的天规,这位封神之后就无法呆在凡界了。大晋内阁给予了他端慧皇太子的尊号,就当是薨逝了。 “正是端慧皇太子。”听天獒点着头:“陛下对这位妻弟的爱重,不在其兄神武仙王李炎之下,居然强取了太白星君的所有根基,作为端慧皇太子的封神核心。 不过我天庭无功不赏,他现在又无法控御神力,其地位暂时是无法与之前的太白星君比拟,陛下目前只授予他司掌工部军器监之权。” 也在这刻,他们望见一位身着天庭四品仙袍,面白如玉的少年从殿内行出。 此人周身缠绕白色灵光,一缕缕犀利的庚金之气,将周围地面墙壁轰击到发出铿锵声响。 梦清梵没见过此人,可她第一眼就知这正是新任的‘太白星官’无疑,他周围的异像,则是因他元神虚弱,还无法控御神力之故。 那少年也神态温和的一笑,同样躬身回以一礼。 等到这位走下台阶离去,听天獒就啧啧感叹着:“今日星官气象更胜于前,陛下定是以真理之法,助他梳理过灵机了。” 梦清梵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了。 然后她就又看着那殿门,面现挣扎迟疑之意。 可接下来,她就见李轩穿戴着一身衮袍,龙行虎步般从殿内走出,然后满含喜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梵儿,你可算是肯回到朕身边了。” 梦清梵当即俏面微红,她稍稍用力一挣,却发现李轩的手看似不轻不重的捏着她,却宛如铁钳,纹丝不动。 此时她也生出觉悟,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逃出李轩的魔掌。 新书《霸武》已发!求关注!求收藏! 新书已发,书名《霸武》,一个纯正的古武世界,古风古味,敬请书友们收藏试阅。 新书《霸武》已肥,求试阅! 大家快看,这本新书已经二十五万字,肥的冒油,可以宰了吃啦!大家一起上,别让它跑了。 本书内容是味道纯正的古武修仙,稳打稳扎,感兴趣的可以来看看。, 第八一零章 我摊牌了 往李轩萦绕过来的诸子浩气,很快就达到了四十余股。 这让他的琉璃气柱更加的恢弘磅礴,甚至隐隐汇聚出了凤凰虚影,在空中翩翩起舞,回旋多姿。 也就在这刻,街道上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儒生们又一阵骚动。 那是国子监的后院,蓦然一道金光冲击,直落李轩的浩气神柱之上,围绕着这琉璃气柱萦绕盘旋。 “这是,周公?” “是我儒家元圣周公旦?” 这一瞬,街道上的数千人都是眼神震撼。 那些自居为汾阳王门下学生的儒人们,则是眼神震撼,兴奋不已。 周公旦乃儒门‘元圣’,也被称为‘先圣’,是儒门思想的源头。 所以自汉唐以来,周公旦的神位,都坐文庙以南,孔子为‘先师’,坐文庙以东。。 不过晋太宗靖难之后,因太宗起兵之时以‘周公旦’自比,以‘清君侧’之名起兵。 当时有儒人面刺太宗,说‘周公旦今已称帝,成王何在?’,还有人在文庙周公旦像前哭灵。 于是晋太宗干脆将周公旦的神位,请入宫中文华殿的东侧殿供奉。 不过在仁宣年间,儒门又在孔庙一侧的国子监,给周公旦立下神位供奉。 故而周公旦在儒门中的地位毋庸置疑,是足以与至圣先师,并驾齐驱的。 绿绮罗见状也微觉意外,现出了一抹惊喜之色。 她没想到元圣周公旦,也会认可李轩的‘道’—— “元圣周公?这怎么可能?” 此时的宿儒颜久,气息更加的虚弱。 他不明白,为何周公会认可李轩? 周公难道不知道,李轩那一套,只会让世间的礼乐更加崩坏吗? 他的眼神略略晦涩,可目光依然坚定。 这是因文庙之内,至圣先师与四圣十哲七十二贤,绝大多数都还没有反应。 那些历代大儒中,同样也有一大半,没有认可李轩的儒道。 不远处的礼部尚书胡濙,此刻却是一阵冷汗涔涔。 这种情况,恰恰就是胡濙不愿意见到的,他担心儒门会因此分裂。 尤其‘元圣’周公旦,‘后圣’荀子,‘亚圣’虞子对汾阳王的认可,更加剧了李轩自立门户,与儒门分裂的可能。 绿绮罗对此早有所料,她遥望着文庙方向,发出了一声含着讽刺意味的哂笑。 “到了这个地步,还要抱残守缺,死守着你们的礼乐治国吗?” 她不禁微摇着头,口中呢喃着:“这是何苦呢?你们现在承认李轩,还能将你们那些真正有用的学问,那些能让世人认可的道理,传承于未来之世。 可如果你们拒绝他,那么儒门一定会灭亡,即便不被李轩埋葬。也将亡于伪儒与犬儒之手。你们的所有学问,所有经典,迟早无人问津,被那些更被百姓们认可接受的学说砸碎,埋葬!” 可绿绮罗知道,这些儒门先圣们听不到她的话。 绿绮罗心想即便是这些先圣诸贤能够听见,也绝不可能动摇他们的想法。 但凡能在学问上有大成就者,都是心智坚毅之辈,岂会轻易放弃他们认可的‘道’? 虞子与横渠先生他们是依然在世,曾经有幸得见过千秋笔书写的部分未来,且身处太虚外域,清晰感受到儒门的危机所在,所以愿意认可李轩的道。 可要想让至圣先师与他座下四圣十哲七十二贤低头,绝非易事。 就在这一瞬,绿绮罗听见了来自于紫禁城西面方向的‘帝王庙’蓦然传来了一声古朴宏大的钟鸣。 绿绮罗当即眉眼微扬,知道这些李轩布置的后手已经发动。 ‘帝王庙’在紫禁城之西,朝天宫的东南侧。 这里是大晋皇室修建,供奉历代开国帝王、守业帝王的所在。 其中一座‘景德崇圣大殿’,则是专用于供奉上古时的三皇五帝。 此时就在这座金碧辉煌,庄严肃穆的殿堂。 乐芊芊穿着一身白色的祭祀礼袍,神色凝肃的将一封李轩以鲜血书就的誓书,还有李轩著述的《格物》,《辩论》,《物理》,《几何》,《数学》,《国政》等文,放入到了炉中,任其熊熊燃烧。 乐芊芊则在鼎前深深拜服。 “三皇五帝在上,民女乐芊芊有禀!大晋汾阳郡王今以誓愿之法发下宏图大愿!他愿穷尽三生年华,极尽九世之力,卫我泱泱华夏,山河无恙,国祚绵长!卫我泱泱华夏,赫赫文明,德懿始祖,万载传承!卫我泱泱华夏,浩瀚沃土,钟灵毓秀,人杰辈出! 卫我泱泱华夏,浩气干云,九州同心,邪魔辟易!卫我泱泱华夏,家国维新,前事不忘,戮力同心!卫我泱泱华夏,不受外侮,傲视七洲,霸绝四洋!卫我泱泱华夏岳峨河浩,文化昌明,胄衍祀绵—— 此言天地共鉴,诸神共证。今汾阳郡王与儒门先师争道,成则中华大兴,未来可期;败则分道扬镳,两败俱伤,民女受大晋汾阳郡王李轩之托,将其血誓与著述呈上。伏请诸位先古帝君真灵降世,卫我中华道统元气不失!” 这一瞬,这帝王庙内又是一声震耳的钟鸣声响起,可那钟声还未停息,接下来又是第二声,第三声。 那巨钟之旁明明就没有人在,却接二连三的响起声浪恢弘的钟声。 与此同时,那三皇五帝的雕像似乎都活了过来,他们纷纷垂目,往文庙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股赤金色光柱,也在这一刻冲霄而起,与李轩的琉璃浩气交相辉映,共鸣响应。 而这一幕,不但震撼了那些文庙之前的儒生,也令礼部尚书胡濙一阵恍惚失神。 他已认出京西的那股金色神力,正是源自于华夏始祖——三皇五帝! 胡濙意识到现在的情况已极其不妙,一旦至圣先师与其座下弟子不肯让步,那么今日儒门的分裂必将成为定局。 胡濙满含不解,李轩他到底是怎么请动这几位人族古老帝君,为他的学问,为他儒道背书的? 也就在这刻,那文庙之内又是几道辉光浩气照耀在李轩的身上。 “那是宰予,十哲之一!” “还有樊迟!七十二贤中的樊伯。” 宰予因好学深思,能言善辩,因此不为至圣先师所喜。可因其无双辩才,依然成为至圣先师座下成就最高的几位弟子。 此人与之前的另一位十哲‘子夏’一样,都有着极大的自主权。 樊迟也是孔子的弟子,曾经被孔子斥为‘小人哉’。因其重农重稼为后世所熟知,曾向孔子问“学稼”和“学为圃”,却被孔子拒绝。 “这个家伙,居然是以愿誓之法,请动了三皇五帝,准备倒是挺周全的。” 此时的绿绮罗已经愉悦的扬起了唇角,她知道今日,至少都是惨胜之局! 李轩的儒道,惊动三皇五帝,得‘元圣’周公旦,‘后圣’荀子,‘亚圣’虞子认可。 在儒门之外开宗立派,已经有了雄厚的基础。 她随后从耳垂处解下了一个号角状的首饰:“我便再助你一臂之力!父亲啊,你且睁眼来看看,这便是女儿如今选定之人。” 那首饰逐渐放大,变成了真正的号角形状,落在了她的手中。 当绿绮罗吹响了号角,苍凉的声浪覆盖天空,这天地间忽然亮起了一团巨大火光。 那火焰垂于天幕之上,内中似有个穿着帝君袍服的人影。他居高临下往李轩看了一眼,似乎略含审视之意,随后遥空一指。 李轩瞬时之间,就被一团火焰笼罩,这令他的浩气骤然勃发,竟在这瞬间强行冲开了九霄之云,直凌太虚外域。 于此同时,文庙中又有十数道辉光浩气陆续投照过来。 可文庙前的诸儒生,此时更关心的却是李轩身上的火焰。 “这是什么火焰?不知怎的我竟然感觉很温暖,圣洁,无端滋生敬崇之意。” “不知道,应该是与刚才的那团火焰,还有那位显身的帝君有关。” “我知道了,那是燧人圣皇!这是燧人圣火!” 众人的声音,却在此时戛然而止。只因空中,又有另一位穿着帝君袍服的伟岸身影显化虚空,他隔空看了李轩一眼,随后就一声轻笑,同样遥空一指,使得周围无数的灵力汇聚于李轩脚下,成就出一副八卦图形。 此时文庙前的众人都不敢言声,都神色肃穆的纷纷拜倒于地。 可此时他们心念间,却是无数的念头,疯狂的转动。 ——那是先天八卦之印!现身的是伏羲?燧人圣皇之子,伏羲大帝今日竟以真灵显世? ——汾阳郡王之道竟然神圣至此?竟是三皇之首伏羲大帝,亲自显身? ——天下文字之祖,医药之祖,礼乐之祖伏羲大帝,也认可汾阳郡王的学问么? 也就在此时,一尊人身蛇尾的女子影像,也出现于虚空之中。 她的身躯高达上千丈,横亘于天际之间,蛇尾则延伸到城墙之外。 当这尊影像现身,文庙之前的众多儒人,神色更加崇敬,躯体更是几乎紧贴地面,以示他们心中的恭敬之情。 “那块九天息壤竟然到了你的手中?如此也好。” 人身蛇尾的女子一声轻笑,她也抬起手,却直接指住了李轩的眉心。 李轩发现自己的体内,蓦然滋生了奇怪的变化,可一时之间无暇细细感应。 不过他的眉心却现出了一道金纹。于此同时,女子的声音也在她耳边响起。 “绮罗选定的人呐,望你勿失吾望~” 人身蛇尾的女子身影,很快消散于空。 李轩眼神狐疑的,遥空看了远处屋顶上的绮罗一眼。 他随后就转过了身,手按着腰刀,冷冷的往文庙之内眺望。 三息之内,里面再无反应,那么儒门覆灭之刻,就在今日! 也在此时,文庙深处传出了一声悠悠叹息,随后上百道浩气,都纷纷往李轩方向垂照而去。 第八一一章 圣人之秘(重要通知) ps:重要通知,以后更新时间改动,中午十二点左右二合一章节更新。 ※※※※ 当颜久为首的十几名宿儒都被烧成灰烬,李轩并没有就此离去,而是命人收殓那些宿儒的骨灰,为他们购买棺木。 虽然这些人在文庙对他发难,可李轩用护道天眼看过了,这些人的浩气纯净,并非邪伪之流,只是被汉初那一票制假造假之人给忽悠偏了。 彼此之间,则是立场问题。 李轩之后,又让人给孔子,荀子等诸圣贤祭祀三牲。 虽然他认为孔子的学问,在当今之时大多都已不合时宜。 可毫无疑问,这位是华族文化的源泉之一。 尽管这位推行教育,主要是为教育士大夫。。他的弟子都是贵胄之后,没有真正的贫寒百姓出身。 可数千年后,还是有无数平民因此受益。 李轩对于这位至圣先师依然尊敬。 且人家都给他盖章认可了,那就更没必要撕破面皮,该有的礼敬还是必须有的。 继续撕逼拆台无助他推广自身的学问,只会让他显得心胸狭窄。 不过在李轩上香离去之后,文庙之前却还是熙熙攘攘,人头攒动。原本就在庙前的人们不肯散去,还有更多的人汇聚过来。 今日夜间的这一幕,必将震撼整个大晋士林,影响深远。 此时在紫禁城内的东城墙,虞红裳就遥望着太庙方向,眼中异辉闪动。 她旁边的赫连伏龙则是感慨道:“今日过后,汾阳王在儒门中的威望,可等同至圣先师。名非圣人,权威却可与圣人等同了。” ——之后这位汾阳王在儒门当中,必将说一不二。 现世之中,已经没有任何儒人,能与之抗衡。 未来等他一蹬腿,朝廷是必须给他封圣的。 “不过关键是汾阳王的学问,必将由此大兴。” 之前也有许多儒人士子,喜欢李轩的那些学问。 不过真正愿意研习的人不多,一方面是因这些著述,并非是圣人所传;二来是朝廷科举,还是以四书五经与策问为主,目前还只涉及少量的数算与法学题目。 只有一些真正喜欢钻研学问的人,才会在《格物》,《国政》等书上下功夫。 可今日文庙前的这一幕,必将使局面扭转。 虞红裳则侧目看着身边的另一人:“楚王还要在我耳边聒噪吗?” 这是楚王虞季埱,新任的大宗正。 此人也神色复杂的看着文庙方向,眼神则是既敬又畏。 他知道虞红裳言下之意,那位汾阳王未来是要做圣人的,圣人岂会做窃国之事。 所以就别再拿汾阳王居心叵测,权柄太重,不可不防之类的话,在她的耳旁说了。 楚王虞季埱不禁一声冷哼:“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向使当初身便死,一生真伪复谁知? 昔日的王莽,也被当成圣人对待。未曾盖棺定论之前,谁能说得准!长公主殿下如此倚重汾阳王,迟早要后悔。” 虞红裳则是一声失笑,她摇着头,抱紧了怀里的孩子:“大宗正这话说的,我现在不倚重汾阳王,难道要倚重于宗室吗?” 她原本不会说这样露骨的话出来,可今日见文庙的那一幕,心绪激荡之下,还是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虞红裳最近也确实被这些宗室闹得烦了,这些虞家人深恨李轩制定的《宗室供奉法》,《宗室承爵法》,又畏惧李轩连灭宁王与襄王之威,不敢在他面前炸刺,于是就死命的在她这边哭诉,求告,吹风,弹劾李轩的奏章上了一封又一封。 可她从来都知道,祐巃成年之前要想坐稳这个皇位,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她虞红裳,还有他的父亲。 楚王虞季埱的脸色,则是忽青忽白的变化起来。 他看着虞祐巃那与李轩越来越像的脸,心里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最终他是袍袖一拂,铁青着脸走下城墙。 有那么一瞬间,楚王虞季埱甚至想不管不顾,将虞祐巃的血脉真相宣之于众,号召天下宗室群起攻之。 可虞季埱想到李轩执掌的二十万神机营,还有分布于天下卫所的五百万把长刀,想到汾阳王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他那肥壮的身躯不禁微微一颤,终究还是没有拼死一搏,鱼死网破的勇气。 今日傍晚的时候,有人借一位吏部员外郎之口,试探朝廷诸公真意,可结果很不理想。 那位吏部员外郎,怕是活不过几天了。 虞季埱走下城墙之后,又悠悠一叹。 他心想也罢,景泰帝做得不算太过分,那好歹也算是老虞家血脉——否则他一定不惜性命,要与之拼了! 此时在城头,虞红裳则吩咐身边的一位司礼监秉笔太监。 “明日你让礼部拟个典仪,将周公神位请回文庙。还是按照汉唐时的规制,周公为‘元圣’,坐文庙以西,孔子为‘先师’,坐文庙以东。” 旁边的司礼监秉笔却是一阵迟疑:“可在文华殿东房供奉周公,是太宗制定的。” 虞红裳不禁蹙眉,看着这个人。 心想这家伙平时挺聪明的,怎么这时候却犯蠢了?如此看来,此人怕是没法替代司礼监掌印太监钱隆。 可随后那司礼监秉笔就醒悟过来:“奴婢明白!” 他已经意识到虞红裳,是欲借周公旦制衡至圣先师。 虞红裳微微一笑:“本宫很奇怪,三皇五帝乃我中华人文始祖,为何文庙当中并未供奉其位?还有,汾阳王的学问得诸位圣人与先秦诸子赞许,是否可视同圣人之学,录于科考?你可将本宫这些话,传递出宫外。” 周公旦本来就是儒门‘元圣’,其神位归于文庙是顺理成章。 可要将三皇五帝也供奉于文庙之内,虞红裳却必须顾忌儒人之意。 最好是下面形成足够的声浪之后,虞红裳再借势而为,顺水推舟。 那位司礼监秉笔当即一礼:“奴婢定当照办!” 他想自己明日就去发动在礼部与翰林院的关系,为这两桩事张目。 ※※※※ 这个时候的李轩正在汾阳王府里面,满怀狐疑的看着绿绮罗。 “绮罗你与女娲娘娘有什么关系?今日燧人圣皇与伏羲圣皇现身,也是与你有关?” 在这个世界,也有女娲抟土造人、炼石补天的传说,是福佑社稷之正神。 李轩知道女娲肯定是没有造人的,人族自有其缘由出处。 可从传说来看,这位一定有着救世之功,且在上古时代成就过女帝之尊。 绿绮罗则面无表情的回应:“可能有关吧?也可能没有。” 李轩不禁唇角微抽,他随后陷入凝思:“我记得别人叫你燧人绮罗,女娲与伏羲,都是燧人圣皇的子女。” 此时他神色微动,想起了一个人,可当他说出口时,却发现自己吐出的声音,却归于虚无。 李轩顿时就知道,这是绿绮罗在施法,让他无法将这个名字道之于口。 他微微一笑,知道自己应该是猜中真相了。 于是他不再纠结,转而好奇问道:“燧人圣皇与伏羲圣皇的真灵,现在是融入到秦皇元封当中?他们能否脱离?” 绿绮罗微微摇头,面色凝重:“不可能的,似今日这样显化法身已经是极限了,而今的三皇五帝,俱都如他们一般。不如此,无法抵御圣人之力。” “圣人?” 李轩目中现出一抹异泽:“你说的应该不是儒家的圣人吧?是道门中所谓混元无极圣人,混元大罗金仙?这些圣人是神天位?他们现如今在哪里?会否干预人间?” “当世帝君之属,多是圣天与神天之境。道门中圣人则是神天之极,半步超脱者。” 绿绮罗继续头:“他们能干预人间,可只要秦皇元封还在,他们干预的力度就有限。即便秦皇元封失效,也只是无法阻拦天位与帝君的力量。所以你现在不用管他们,这其中的究竟,李轩你日后自知,现在不要问。” 李轩蹙了蹙眉,继续问道:“说来我有一事,一直很奇怪,始皇元封是只覆盖中土吗?” 他在外域观察过始皇元封,发现只及中土周边之地。 李轩之前去南洋招募三宝太监真灵,发现到南洋马六甲外,就了脱离始皇元封的范围。 “以昔日的夏都阳翟为中。” 绿绮罗用手势划了一个圈:“周边三万余里,都是始皇元封覆盖之地。那个时候,其余地方要么是帝君圣人们不感兴趣的蛮荒之地,要么就是别有强大神灵守护,让他们心存忌惮。就如身毒,一直都是婆罗门神族的地盘。” 李轩就微微扬眉,绿绮罗说得这些话,大致都与他的猜测相仿。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朵狐火幻化,蓦然出现在李轩的眼前。 “今日刚回凡世,就看到了好大的场面。恭喜陛下,今日成就圣人之尊。” 随着这轻笑声,九尾涂山君的身影,现身在的李轩的面前:“你该早与我说的,否则得话,我倒是可以试一试,请动大禹真灵,显化于人世。” 她昔年曾经养育女娇,女娇则是夏禹的妻子。 那个时候,也是涂山狐族最昌盛的时节。 可惜好景不长,随着夏禹灵融元封,涂山氏再无依靠。 李轩则更关注他交付给九尾涂山君的差事,他的目光微凝:“外域的情况,你打听清楚了?” “下臣幸不辱命!”涂山君笑了笑,将一枚玉简送到了李轩的手中:“陛下请看,臣下打听到的所有外域之事,都在其中。” 李轩接在手中以神念感应,随后他就面现笑意。 涂山君在这方面的能力还是不俗的,他想要知道的事情,都罗列于其中,非常详尽。 7017k 第八一二章 太虚诸帝 “三代天庭亡灭之后,昊天大帝好不容易统合起来的三十六天境又支离破碎。除了三清圣境之外,其余天境分裂成了无数碎片,被诸位帝君统辖。” 在李轩感应玉简的时候,九尾涂山君也在为他解说着情况:“其中势力最强的就是六御——勾陈上宫天皇大帝、中天北极紫微大帝、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南极长生大帝、承天效法后土皇地祇,还有新近被列入六御的玉皇上帝。 其中的后土不在外域,可却无人招惹她在外域的部属。玉皇上帝虽然是两赵的时候才出现,可其人似乎得了圣人支持,其声势隐然压过紫微大帝一筹。这六位占据着三十三天境中最广阔,最肥沃的领土,拥有最广阔的臣民。” “第二梯队是五方上帝——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黑帝刘季。他们被先秦与两汉当成天帝,供奉祭祀了几千年时间,力量都非常强大。。” “另有五岳大帝——东岳天齐仁圣,南岳司天昭圣:中岳中天崇圣:西岳金天愿圣:北岳安天玄圣。这几位的实力也很强大,是春秋时代才逐渐崛起的帝君。他们彼此结盟,割据一方。 昔日秦皇欲接任天帝之尊,曾至泰山封禅,求取泰山大帝与后土娘娘的支持。这位帝君的实力很强,甚至不输于六御中的任何一位,他麾下的大将石敢当,据说亦有帝君之力。” “还有被昊天册封为‘四象神君’的——孟章神君青龙,监兵神君白虎,陵光神君朱雀,执明神君玄武。他们至今还掌握着周天星斗大阵的部分星宫权柄,战力强大,各自拥有重兵。” “还有些零散的势力,如‘鲲鹏妖师’,昔日二代天庭的几位遗臣都以其人为首,实力可与六御大帝中的任何一位等量齐观;如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 李轩正好看到这里,不禁一阵愣神:“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是关帝与越帝吧?他们都是死后封神,如今竟已是帝君之尊?” “没错!”九尾涂山君点了点头:“他们先是在凡界借助香火突破大天位,之后被金阙天宫请出外域。二位大帝虽然是鬼神之躯,可实力增加得很快,外域之人也愿意相信他们,而今这两位已是帝君之尊,这二人经常合作联手,无人敢于小视。” 她见李轩没有其它疑问,就继续说着:“不过崛起速度最快的,还是真武大帝与妈祖,前者是昔日昊天麾下的‘灵应佑圣真君’。秦灭之后,汉高祖强篡原本的‘黑帝叶光纪’神位成为北方黑帝。 叶光纪陨亡后的旧部与遗产,据说尽为真武所得,此人随后又降服了‘执明神君’玄武。如今在外域,是与紫微大帝同格的帝君,能够独力对抗紫微与勾陈。 妈祖崛起的速度更快,虽然目前还不如真武,却已据有半个天境。这位的经历堪称传奇,她早年成长的速度,甚至超越于你之上,在凡界时就已在南海驾驭诸神,不过还是被金阙天宫请出了凡界。 除此之外,道门还有一些人物,如黄龙真人,广成子,赤精子,张道陵为首的‘四大天师’等等,他们都是得道多年的圣天位。 三代天庭也有许多遗臣,如清源妙道真君,托塔天王父子,三眼灵官马胜,赵公元帅等等;妖族也有‘七大圣’与众多圣天位。 这些人在三代天庭时虽然大多都是‘极天位’的位格,可据说现在都有了帝君之力。其中一些人,如地仙之祖镇元子,斗姆元君,陆压这样的人物,他们虽然不是帝君,法力却胜过帝君,只是未曾开辟帝庭,与世无争而已。” 李轩不由微微咋舌,他没想到外域之中,居然有这么多的帝君之尊。 从涂山君打听到的情报来看,这些大帝之尊,竟没一个是好惹的。 李轩不敢想象,当秦皇元封的力量消退,这些‘帝君’们失去约束之后,凡世会是何等的景象。 他随后不解的问:“那么几位圣人呢?这里面没有关于任何圣人的信息。” 涂山君摇着头:“远古时代的几位圣人,已经万余年未现身于人世了。唯一一次显圣,也就是在两赵时代,三清圣人曾经极力扶持玉皇大帝,取代帝俊统合三十三天。 不过当时六御,五方,五岳,这些强大帝君都激烈反抗,圣人们最终还是未能得逞。这在秦亡之前简直难以想象,那个时候只要三位圣人的意见一同,那就无人敢违逆他们的意旨,即便天帝昊天也不行。” 她随后疑惑的说着:“我不确定这是否与他们的力量大增有关,时隔万年,这些帝君中最强大的那些人,绝不会原地踏步。可说来奇怪,太虚外域至今都没出现新的圣人。 我在外域听说一个消息,据说成就圣人的关键,是在凡界之内,可能秦皇元封敞开之际,这世间又会多出几位圣人之尊——” 涂山君说到这里,却发现对面绿绮罗的唇角,竟浮现出了几分嘲讽的笑意。 涂山君不明其意,却把后面到了嘴边的几句话又吞了回去。 李轩则是心神微凛,良久之后,他才继续询问:“那么佛门呢?” “佛门的绝大多数力量,都在欲界诸天与婆罗门神族对抗。” 涂山君解释道:“佛家的‘阿弥陀(无量寿佛)’,据说也是昔日婆罗门神族的一位圣人,因与大梵天有隙,叛出婆罗门另立门户。他们极盛时攻城陷地,不但据有欲界六天,还占据了色界二十二天,无色界四天,可如今这位佛祖也多年未曾显身,佛门声势大衰,已经失去大半领土。 如果不是有一位斗战胜佛横空出世,他们已经连欲界六天都守不住。不过如今的佛门还是难免人心离散,一样的各自为政,割据自雄。现在佛释迦牟尼虽为佛门共主,却一直无法将佛门整合。” 斗战胜佛?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扬了扬眉,心想这位斗战胜佛是自己印象中那位吗? 可盛唐年间,昊天已亡,玉皇未立,玄奘取经一事,究竟是什么流程? 李轩对于那什么欲界六天,色界二十二天,无色界四天什么的,倒是不怎么在意。 婆罗门神族拥有的天境众多,其中欲界六天中单是仞利天,就有三十三小天境,可总体面积却不是很大。 “看得差不多了吧?”绿绮罗目含好奇的问:“你准备找什么地方下手?” 李轩的目中现着异泽:“我还得等少司命源太微的情报用于印证,不过已经有几个目标了。” 第一次的劫掠至关重要,必须赚个够本。 等到日后那些帝君有了防备,抢掠的难度会与日俱增。 看了涂山君提供的这些情报之后,李轩更觉压力深重。 他认为在秦皇元封失效之前,自己必须凑齐五六十万天兵天将不可。 所以他一方面必须竭尽全力维护‘元封’的存在,一方面则需极尽所能的扩军暴兵。 李轩有自知之明,他的修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几年后问鼎‘圣天’。 届时他唯有依靠大晋龙气以及儒门之力与那些帝君对抗。 如果这都不行,那就只有借助于自身的‘万军之势’与‘无量威权’。 ※※※※ 一个月后,在太虚外域,李乐兴把身体面貌都笼罩在一件斗篷里面,面色无比复杂的立于无垠太虚当中。 他的好友宋濂也是差不多的打扮,一身黑色的斗篷,体外萦绕着一层黑色气雾。让人看不到他的面貌,也感知不到他的气息。 宋濂的神情与李乐兴的相仿,一副羞惭无比,恨不得现在就死掉的模样。 “古书有云,窃人之财谓之盗。群行攻劫谓之寇。” 宋濂一声叹息,语声苦恼:“不意我宋濂,堂堂的浙东大儒,今日也要沦为盗寇之属。” “少废话!” 旁边一位同样打扮的黑衣斗篷人,发出了一声嗤笑:“宋先生,这个时候就别卖你的书袋子了。贼寇怎么了?昔日我与陛下就是贼寇出身,陛下在投郭子兴之前,带着我们在淮西劫了多少大户? 那时候是真活不下去了,可所谓盗亦有道,昔日盗贼之祖‘盗拓’寿终正寝,陛下则成了帝皇之尊。” 此人的躯体魁梧,要比宋濂高了至少两个头。 此时他一边拍着宋濂的肩膀,一边瓮声瓮气说着:“宋先生,那位‘南极长生大帝’可不是什么好鸟,明明掌握着外域不多的粮食产地‘南极广增天’,积累了千座粮仓,却不肯外售一米一粟。 我们劫了她,正是替天行道!你们二位不就是被她逼至大罗天的吗?那正可报一箭之仇。” 旁边另还有一人,同样身形伟岸,气质却更显沉稳,他一声叹息道:“宋先生,所谓入乡随俗。大罗天境残破,渺无生机,荒凉贫瘠,如果我们不想办法掠夺一些粮食,我们这些人怕是活不下去。 说来两位先生投靠过来的这一年半,你们的吃穿用度,我‘红巾军’可从未短缺过。可如今军中粮食匮乏,已经支撑不住了。” 言下之意是红巾军不养闲人,如果二位还是这样干吃饭不做事,那就赶紧走人吧。 宋濂不禁面皮微抽,他心中则是无奈之至。 如果不是吃人的嘴短,也实在无处谋生,他绝不会出现在这里。 宋濂不由抬头,看向了前方的一块小世界,一时无限怅惘。 他估计凡世之人,怕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堂堂大晋的开国功臣,中山王徐天德,开平王常十万,两个修成了极天之法的大天位,居然在域外大罗天又干起了盗寇的老本行。 他与李乐兴是两年前逃至大罗天躲避的。 这里的环境,确实比他们原本存身的世界‘清明何重天’更恶劣十倍,所以他们两人,很快就把带来的存粮消耗殆尽。 幸在这个时候,他们遇到了曾经同殿为臣的徐天德与常十万。 这两人在史书中一个是壮年暴毙,一个是吃鹅而死,其实都是感受到太祖猜忌,又有金阙天宫逼迫之故,所以急流勇退,退至外域。 他们原本是效力于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两位帝君麾下。 毕竟这二位出自本乡本土,又同为武人,名声都很不错。 可‘关越’两位帝君都是怜爱治下百姓之人,部属又都是‘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徐天德与常十万两人佩服归佩服,可这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 于是干脆退至大罗天,不但能够吃饱,还自由自在,不用被人管束。 这边虽然贫瘠,可两人却拾起了老本行,大肆抢掠周边的小世界,用以谋生。 结果在两百年后,居然纠合起了众多同道,拉起了一只声势不弱的‘红巾军’。 “罢了。” 李乐兴更知权变,他很快收拾起了心情,转而失笑道:“老宋你何需矫情?你我当初投靠过来的时候,不就该清楚这边做的是无本的生意,大秤分金的买卖? 昔日至圣先师被困于陈蔡之间,他的学生子路偷来了一只煮熟的小猪,至圣先师不问肉的来路,拿起来就吃;子路又抢了别人的衣服来换了酒,至圣先师也不问酒的来路,端起来就喝。圣人尚且权变偷生,何况你我呢,这总比饿死得好。” 常十万听了之后,就哈哈大笑,拍着李乐兴的肩膀:“不愧是先生,见事明白!” 以往他们同殿为臣的时候,关系就很不错。 他们几个洪武大帝麾下的武臣,都很敬佩李乐兴的智略。 那些针对李乐兴的文武,主要还是李善长,胡惟庸那帮子淮西文吏。 常十万曾经想在太祖面前为李乐兴说几句公道话,却被这位无双谋士劝阻。 而现如今,他们本人安然退至外域,家族则在凡界长盛不衰,胡惟庸那群人,却都化为枯骨了。 李乐兴此时却又神色一正,蹙眉看着前方的那块世界:“这里是‘黄都天’,太安皇崖天最大的几块碎片之一,却很不好攻打。 据我所知,此地驻守之人,当是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雷伯黄都天君’,一位‘极天’境界的高人。” 南极长生大帝,又号‘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 其执掌的‘玉枢雷部’,光是阴阳雷部神将就有七十二位,执掌七十二部,七百二十万大军。上面还有六位极天水准的机械神将,近二十位天君元帅,各自坐镇一方。 尤其那‘一府两院三司’之主,无不都是实力接近大帝之尊的存在。 除此之外,其治下神霄府还有大量的使者,仙人,功曹,神吏等等,以及附庸势力,势力广及南方六天境。 徐天德正要借助李乐兴的智慧,他坦然道:“我们有内应,在这个小天境当中担任‘力士’之职,稍后可以在这座小天境的东侧为我们打开一线法禁,让我们潜行入内。 从那边往南三百里,就是一座粮仓,我们在那边抢了粮就走,尽量在半刻时间解决问题。” 李乐兴皱了皱眉:“就只是如此?” 他想这能抢到多少粮食?徐天德好歹是可比卫霍的一代神将,这劫粮计划怎么就这么粗糙? “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徐天德摇着头一声叹息:“此处距离南极大帝的玉枢雷府很近,这些雷部元帅,脚程都快得不得了,闻讯之后最多一个时辰就可赶至。我们走得稍微慢一点,就可能全军覆没。” 李乐兴不禁神色无奈:“有没有黄都天的防御阵图?没有的话,就给我一点时间,我可在此地布一座阵,能够接应我们安全退走。” 徐天德不禁神色大喜,他就知道自己的老朋友不会让他失望。 以前李乐兴在人间的时候,法阵水准就已冠绝天下,有着‘小武侯’之称。 而今两百年过去,李乐兴的实力只会更胜于前。 可就在这时候,他们听见常十万满怀错愕的看着远处:“那是什么?” 一群人也都心生感应,纷纷侧目,往远方太虚深处看了过去。 他们随后就见一艘仿佛鲲鹏造型的战舰,正往这边飞空而至。 这艘太虚战舰长达六百丈,在太虚外域不算是特别大,却显得额外威武。 它的后面,还跟着三十六艘稍小一点的战舰,都是长约百丈左右。 让人惊异的是这些战舰的速度都非常快,虽然不如那些遁空之宝,却超出了那些太阳帆战舰至少一倍的速度。 “晦气!” 常十万不禁一声怒骂,心想劫掠计划是必须推迟不可了。 他随后好奇的问:“这是哪里来的兵马?这种形状的战舰,我以前都没见过。” 他以为这些战舰,是过来停靠休整,补充食物粮草的。 这个名叫‘黄都天’的小天境,不但矿藏丰富,还是周边知名的中继港。 许多商船与远航的战舰,都会在这里补充食水。 李乐兴却面色凝重:“不对,这些战舰,它们应该是来攻打‘黄都天’的。” 他望见那以‘鲲鹏战舰’为首的三十七战舰,正在打开侧舷的一扇扇炮门,将数以千计的炮管推出到炮船之外。 这些战舰的主炮,则在持续的积蓄雷霆。 常十万就不禁一声失笑:“攻打黄都天?就只这么一点战舰?” 南极长生大帝对于‘黄都天’是很重视的,驻扎在这边的太虚水师,就有四百多艘战船。 其中有四艘主力舰长达五百丈,威名赫赫。 那‘黄都天’内果然早早警觉,一时无数的战舰从港口内蜂拥而出。 可接下来常十万却望见了让人错愕的一幕,那些战舰竟然不是去迎击来敌,而是争先恐后的往北方逃窜。 太虚外域并无方向之分,都是依靠星辰定位。 北极就是北方,南极星就是南方。 徐天德也不由一脸的懵懂:“老李,这是怎么回事?” 他喊的不是李乐兴,而是李思本。 这是晋太祖的外甥,受封岐阳王,在大晋开国武臣中勋列第三。 可惜这家伙生的儿子不济事,生生的把建灵皇帝给坑死了。 徐天德每当思之,都叹息不已,恨不得时光倒转,在吃鹅之前将李思本的儿子锤死。 好在太宗虽然不待见他们这些开国勋贵,可在其得国之后,对他们的后人都没苛待。 “他们在说,那是什么‘玄黄贼’。” 李思本凝神倾听:“说是什么不能力敌,也不能靠近。舰队要尽量散开,保全战舰。似乎南极大帝的部属已经吃过他们两次大亏,损失战舰一千有余。—— 此处是太虚外域,理论来说是听不到声音。 可他有听风之耳,近乎于谛听神通。 昔日太祖就屡次以他为监军,监听大军内部一应事务。 太祖屡次掀起大案,剪除功臣,军中却一直四平八稳,安然无恙,李思本都居功至伟。 在场的几人都不禁神色错愕的互视了一眼,心想这究竟是哪来的牛人?这么厉害? 常十万不禁‘啧’了一声,轻哼着道:“他们难道还能打下‘黄都天’?这里的防御法阵,可都是最顶级的。即便帝君亲至,也得小半个时辰才能破开其防。我与老徐研究了许久,都无可奈何——” 如果他们几人,若能有足够的资源晋升极天,倒是有着强攻黄都天的可能。 尤其他与徐天德,都有着不逊于关张的天资与武勇。 常十万认为自己一旦到了极天境界,那时对上弱一点的‘圣天位’都能抗衡。 可在外域,他们就没有任何晋升‘极天’的资源。 就在这时候,常十万整个人就彻底僵住。 只因远处那些战舰,都在这瞬间喷吐出刺目白光,将百余发炮弹轰入‘黄都天’内。 随着那片广达二千里的小世界的剧烈遮挡,那座守护着整个‘黄都天’的法阵中枢,几乎是应声而碎。 常十万愣了愣神。然后就不由自主的骂了一声:“艹!这些什么玄黄贼是从哪冒出来的?” 同样是贼,他们的‘红巾军’与‘玄黄贼’比起来,简直弱爆了。 第八一三章 就该断子绝孙 常十万发现那些古怪战舰不但主炮的威力惊人,在劫掠的流程上也相当娴熟。 它们用舰炮轰开‘黄都天’的防护仙阵之后,就即时释放出了大量穿着乌金战甲的甲士。 在大量的炮火掩护下,这些浑身暗金光辉的身影,都成功在‘黄都天’附近的物资仓库登陆,然后进一步的撕裂着黄都天的防御体系。 “他们用的武器似乎是火枪?” 李乐兴惊疑不定:“不过这个射速与威力,都远远超过我们以前的鸟枪。” 火枪这东西,他们这些洪武勋臣都不陌生。 早在建国之初,大晋就开始大规模的使用火器了。在江南水域纵横之地,这是克制蒙兀铁骑的利器。 什么火铳,鸟铳,三眼铳,四眼铳,在军中的普及率很高。 不过李乐兴从没见过那些暗金甲士们使用的枪械。 其形制与鸟枪类似,可射速却能达到三个呼吸一发,射程也高达六百丈,威力骇人惊闻。。 黄都天内虽然组织了几万兵马尝试抗击,可很快就被这些火枪轰散了。 李乐兴眼神凝重,他虽然没有直接指挥过一场战事,可也是见惯了沙场,辅佐大晋太祖开国的无双谋士。 他一瞬间就明白这些枪械,在战场上的意义。 “是很厉害!” 徐天德一声惊叹,不过他更关注的还是那些粮仓。 这位不由眯起了眼:“看来这‘黄都天’是守不住了,不知诸公以为如何?” “当然是趁火打劫,抢tnnd!”常十万嘿然一笑:“他们吃肉,我们应该也能喝点汤。” 说到‘肉’这个字,在场的十几名天位就不禁齐刷刷的吸溜了一声,咽了一口唾沫。 说来让人笑话,他们都已经一个月不知肉味了。 在凡界的时候,他们也不觉得肉有多好吃,多稀罕。 可到了需要用食物维持修为,补充元气的太虚外域,就觉得肉好香啊。 可惜,他们虽然心向往之,却往往求之不得。 “那就动手——” 徐天德却在这刻勃然变色,语调也为之走音:“嗯?我艹他先人板板,这些缺德的东西,他们居然在烧那几十座粮仓!” 此时他已望见‘黄都天’那几十座粮仓方向,赫然冲起了一股滔天烈火。 岐阳王李思本用上听风之法,然后也一阵色变:“狗入的!他们居然在泼洒火油,还在用术法催发!” 一群人顿时都坐不住了,都发了疯似的往黄都天的方向飞空而去。 此时这些天位的脑海里面只有一个念头——必须赶在那些粮仓烧毁之前,多抢救些粮食出来。 大约两刻时间之后,那三十七艘古怪战舰在大肆破坏了一阵之后,早早的扬长远去。 徐天德与常十万等人,则是灰头土脸的在‘黄都天’附近的一块虚空中汇合。 他们集合之后,就各自汇报着成绩。 “我这边大概是七百二十五石粮食。” “艹!我这里只有三百五十石,还有一半是半焦的。实在太狠了,居然还是用的猛火油。不知什么配方,烧的忒厉害。” “我这里三百石,老汤呢?你那边怎样?” 这是东瓯王汤何,洪武开国功臣中排名第四。 此时他气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我那边被烧得干净,只找到一百七十石。” 众人不禁陷入了沉默,这点粮食哪怕再怎么节省,都不够他们‘红巾军’用一个月。 一想到那九十座粮仓,整整一百八十万石的粮食,还有一整个仓库的肉都被付诸一炬,众人都痛心到肝疼。 然后他们都群情激奋,齐齐开始怒骂了起来。 “龟儿子!这些玄黄贼的首领究竟是谁?我咒他以后生孩子没屁眼。” “简直坏到流脓了!那是一百八十万石的粮,够我们红巾军悠哉游哉的逍遥百年了。再攒些天材地宝,还可以晋升极天。” “实在太缺德!真不知是谁家教养出来的,简直恶毒,他们全家一定都是歹人,歹人中的歹人!” 十几人都骂了一圈,然后众人都齐齐把视线集中在李乐兴的身上。 李乐兴已明了众人之意,忖道连自己也要开骂么? 算了,入乡随俗,还是合群一点的好。 李乐兴想到那一仓库烧成木碳的肉与酒,他那张清隽的脸就不禁一阵扭曲。 “那个龟孙,我咒他家断子绝孙!” 旁边的宋濂虽然没有开口骂,却死命的点头,他赞同的不能再赞同了。 ——那可是一百八十万石粮食!太虚外域中别的不缺,就只缺食物。 这些粮食的价格,可比他们抢掠的那些矿石高多了。 不过在骂了一个过瘾之后,李乐兴又神色微凝:“诸位,我们最好是尽快打探出这群‘玄黄贼’的来历才好。这群人不但船坚炮利,武力也很不俗。我刚才就依稀感应到十几道极天气息,可见他们的战力是何等强横。那些暗金甲士,赫然有数万之巨,使用的枪械,则能以一当十。 我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却可以确定这群‘玄黄贼’,一定会让整个太虚外域的形势发生极大变化。我们日后的行动,绝不能将这个变故漏算在外。” “这很简单。” 岐阳王李思本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这桩事就交给我了!最多一天之内,我保证将这群贼子的跟脚来历,打听得明明白白。其实刚才我也听到了一些,他们的首领,好像是叫什么玄黄大帝——” 李乐兴就不禁眉毛微扬,奇怪这玄黄大帝是谁? 这太虚外域战火纷飞,诸帝争霸,各地都乱成了一锅粥,民不聊生。 如今居然又有一位帝君崛起,加入到这乱局当中。 ※※※※ 此时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中,李轩却是乐不可支。 ‘黄都天’不但是这一带声名远播的中继港,那位南极长生大帝也通过‘黄都天’参与贸易,所以在此处囤积了大量的物资。 这让他们的劫掠收益直接翻倍,从目前的统计数据来看,他们的收益已经不下于四十五万万。 还有许多物资,目前还没法计价。 这意味着他至少可以再扩军十万,后续的舰船维修费用,太阳神炉,还有管退式火炮的列装计划都有着落了。 旁边的独孤碧落,却有些不解:“为何要烧掉这里的粮食?你以前从没这样过。”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打劫过十二个小天境,李轩都没有打过当地粮仓的主意。 “以前是没必要,那些小天境本身就没有多少储粮。” 李轩心想那么点粮食,根本无碍大局。一把烧掉之后,受苦的只会是当地的百姓。 至于那些小天境的守军——华夏史上军队饿极了吃两脚羊的事,又不止一次。 李轩很快就收起了思绪:“这次‘黄都天’的情况不同,南极大帝手里的储粮充足。可是碧落,你说我们凡界的特产是什么?” “凡界的特产?” 独孤碧落陷入凝然:“外域各种天材地宝,各种矿物一应俱全,我们能有什么特产?唔~是粮食?” “就是粮食。”李轩神色赞许的望着她:“外域如果粮食充足,我们的粮怎能卖得出高价?以后总不可能次次靠抢?” 其实还有一层想法,南极大帝手握南极增广天囤积居奇,以粮食挟制诸帝,李轩实不能容。 这粮贩子最好是只有他一家才好—— 独孤碧落想了想,就真心实意的评价道:“主上,你的心眼真是坏到流脓了。” “说什么呢!两军相争,自然不择手段。”李轩不爽的睨了她一眼。 不过独孤碧落素来都不惧他,李轩的眼刀子全无用处。 此时的李轩,又发现旁边的兰御正皱着眉,一副神思不属的神色。 他不禁微觉奇怪:“天刑神将为何事忧愁?” 兰御醒过神,当即抱拳一礼:“陛下,我是为刚才出现在黄都天的那些天位!” “嗯?”李轩侧目往舷窗之外,那黄都天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些人是有什么不妥吗?” 他刚才也感觉到十几道天位气息,突然就出现在黄都天内,其中几位竟仿佛身具极天之力。 当时李轩如临大敌,还以为是南极大帝麾下的高手来援,接下来可能会爆发大战。 结果这群人都跑去了粮仓,在那边死命的灭火,让他们虚惊了一场。 兰御则是一副狐疑的神色:“我刚才好像看到我姐夫了,不过我不能确定,他的变化很大,又穿着一身遮掩面目的黑斗篷。” 他的姐夫,自然是开平王常十万。 不过以前的常十万,整个人强壮魁梧得像似熊罴。 兰御现在看到的那人,高是够高了,大是够大了,却瘦得只剩下骨架。 旁边的伏友德,也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老夫也感觉刚才那几个人,确实有那么点眼熟,像似常十万与徐天德他们。不过他们太瘦了,当时的情况又太敏感,所以不敢相认。” “常十万与徐天德?” 李轩沉吟了片刻,就吩咐九尾涂山君:“回去之后,帮我打探一下这群人的消息。” 可现在肯定是不行的,他们的战舰正在无垠太虚中高速航行,没法打探外面的情况。 此时他的几个受害人,鲲鹏妖师,南极大帝,燃灯古佛等等,他们的神念正在疯了似的扫荡无垠太虚,在寻找他们的下落。 李轩则利用他们的极天之法——‘神权’,‘镇压’,‘混淆’,‘迷幻’,‘心灵’,‘强化’等等一切方法,在极尽所能的让他们逃避出那些帝君的搜寻。 “属下明白!”涂山君的笑容无比灿烂,且执礼甚恭:“等到能够传递符书的时候,我就会让玉藻前照办。那只出生于扶桑的大妖玉藻前,在打听消息这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她没办法不恭敬,这次在太虚劫掠,仅是归给她们狐族的收益就有银元二万万。谷 可她们涂山狐族上万年积蓄的财富,也不过万万元左右。 李轩点了点头,随后他又手指着地图:“我们的下一个目标就定在这里,天蓝水境天。” 远处随行从征的江含韵,罗烟与敖疏影,却都是兴致缺缺,百无聊赖的样子。 她们是因自身掌握的法准,可以帮助遮瞒天机,所有被李轩强拉上船。 一开始几个女人还是很开心,感觉很新奇的,可没过几天就感觉船上的日子特别的枯燥。 李轩一如既往,只要是在船上,就特别的老实。 江含韵很想寻李轩说话聊天,可又怕两人在船上整天腻在一起,被人笑话;罗烟则想李轩正室在呢,自己霸着李轩算什么事? 罗烟自问一生不弱于人,李轩也准备以兼祧的形式明媒正娶。 不过可能是心理因素,罗烟感觉自己还是矮了江含韵半个头。 换成别人,罗烟肯定不服气。可她对江含韵,却是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 罗烟想自己的小平安了,也不知他爹的分神化体,能不能把孩子带好? 敖疏影也同样兴致缺缺,虽然这次劫掠,他们东海龙族也出资占股。 可他们龙族本来就很有钱,且即便赚到了,也是属于龙宫的,敖疏影的份子不多。 “这是要杀个回马枪?”中流居士看着地图若有所思:“按照涂山君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地方是鲲鹏大帝所有,出产外域最好的珍珠,最好的宝石。如果能打下来的话,收获应该会很不错。” 他的语音未落,就感觉几个女人的神色纷纷认真起来,都重新把目光看向了舆图。 中流居士不明所以,也没在意:“可如此一来,我们会失去速度优势。” 他们一旦转向,就会失去‘引力’的助推,就仿佛是逆水行舟。 中流居士其实不明白李轩所说的‘引力’是什么东西,只知他们只需顺着那股牵引万物之力前行,速度就会变得很快。 在太虚外域,人们更喜欢把这股奇异的力量,称作为‘太虚神力’。 “速度优势是假的,关键是得让他们找不到。” 李轩双手抱胸,胸有成竹道:“太虚无垠虽然广大,可只要被他们推导出我们的行为模式,那么我们还是有被找到的可能。我们之前一个月,都一直是顺着‘太虚神力’而行,现在是该到了改变的时候了。” 他们的战舰确实很快,尤其鲲鹏战舰全速航行的时候。 可他们再快,都快不过那些飞行法器。 只要有几个极天境强者把他们缠住,这只舰队就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这场战后会议很快解散,李轩当即眼巴巴的看着几个女人。 他自从登舰之后,就一直专心于修行,已经在这艘玄黄大帝号上当了将近一个月的苦行僧,一个月不知肉味。 可他毕竟不是真正的苦行僧,还是需要吃肉,需要放松的。 结果让他失望的是,江含韵与罗烟都无视了他的目光,都各自回舱了。 敖疏影犹豫了一刹那,也同样离开了。 敖疏影心想他们还没成婚呢,在江含韵面前与李轩如此亲近,像什么样? 她父母深受儒门礼教熏陶,敖疏影也不知不觉被影响到了。 李轩则万分无奈,他心想这就叫‘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就没水了——’ 他随后目光幽然,看向了位于这艘鲲鹏战舰船头处的舱室。 梦清梵最近一直与江含韵一起行动,二人虽然才相处一年,却已如同姐妹。 这次江含韵来了,梦清梵也就跟来了。 不过梦清梵上船之后,就躲李轩躲得远远的。 李轩的舱室在船尾,梦清梵就在船头。 李轩心想自己要不要去寻梦清梵说说话? 虽然日常也能见到,可他都好久没有与梦清梵独处了。 小麒麟她一定很寂寞,很失落吧?需要他的关怀。 可李轩思量再三,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 主要是他须弥戒里面储存的那些北海冰鱼,冰洋海鲀,已经超过大半年了。 虽然在须弥戒不会腐化,可李轩也不好将这过期食品拿出来。 李轩很快收敛起了杂念,开始冥冥入定。 凝练了‘中子金身’之后,李轩在肉身上的强化需求就不大了。 按照绿绮罗的评估,他现在的肉身强度,虽然比不得‘清源妙道真君’与‘斗战胜佛’这样的牛人。 可哪怕在帝君当中,也不算太差劲。 所以李轩主要的精力,都用于参悟武意,凝练极天法准。 六合诛仙剑图虽已助李轩凝练两大极天法准,可这门功诀说到底,还是半个外物。 一旦里面的剑图与剑器受损,李轩就会从这个层次跌落。 李轩还是希望立足自身,掌握真正属于自己的法准之力。 可这非常的困难,让李轩真正感受到了自己,与少傅于杰,与江含韵的天赋差距。 以往李轩在武意上,有个极大的优势。 他可以用臂甲‘贪兽饕餮’与‘武曲破军’,强行拘束武修真灵,搜查他们在武道真意上的感悟,将之化为己用。 即便一些武道真意与李轩走的道路不合,也能触类旁通,推而广之。 可时至如今,‘武曲破军’在这方面给予李轩的帮助越来越小。 幸在这个时候,李轩还有着两个方向。 当李轩闭目入定大约三个呼吸,他的身前就蓦然有一股纯白浩气,凝聚出了一个‘理’字,一个‘真’字。 这就是他即将以浩气推衍出的极天之法——名为‘真理’,却可一气二化,化为真与理两大法准。 李轩原本距离这个层次还很远,可文庙之争,奠定他在儒门中的圣人地位之后。 整个儒门的人心,力量与气运,都在往他身上凝聚。 在凡界的时候会更加明显,李轩可以调集天南地北,所有儒生的浩气化为己用。 与此同时,他也能感知到所有儒生们的浩意,还有他们秉持的道路,道理。 李轩可以从中汲取养分,将那些合乎于自然,合乎于天地的‘理’,融入自己的道。 而在李轩的身后,也凝聚出一个字——权! 此时扶桑神族已经降服,东海龙族也已递上臣表,他的天兵也已扩张到八万五千。 ‘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之力,顺理成章的进阶到了帝君层次。 这正是李轩敢于在虚空域外,大肆劫掠的根源。 有了同等层次的极天之法,李轩才不担心自己的舰队,被那些被他触怒的帝君们寻到。 ※※※※ 于此同时,在只剩下一片废墟的‘黄都天’。 现身于此南极长生大帝,正眼现凝思之色的看着眼前这片残破的小天境。 不久之后,‘雷律天君’邓忠,出现在她的身侧。 他的神色无比难看,眼神痛恨:“陛下,我以雷元梭搜寻了此方世界之北亿万里太虚,却全无所得。” “朕知道了。”南极长生大帝的神色非常平静,不见喜怒:“把我们的战舰都收回来吧,没必要浪费灵石。” 邓忠却是怒意填膺:“陛下!臣请率领本部,以二百万大军封锁整个凡界!” 在南极大帝的麾下,共有一府两院三司, 一府是‘神雷玉府’,两院是‘五雷院’与‘驱邪院’,三司即是‘万神雷司’,‘雷霆都司,‘雷霆部司’。 而‘雷律天君’邓忠,正是神雷玉府之主。 他同时执掌着‘雷霆’与‘戒律’之力,以及高达二百万的神军,是南极大帝麾下无可置疑的第一人。 南极长生大帝闻言,则是哂然一笑:“行了!二百万大军封锁凡界,得损耗多少钱粮,多少灵石?他们那些战舰也很奇怪,你有自信拦住他们?” ‘雷律天君’邓忠顿时哑然无声,其实之前他部下的太虚水师,就与那些玄黄贼战过两场,结果全军覆没,片板都没留下。 所以他不得不严令部属,在弄清楚这些战舰究竟之前,不得贸然与之交战、 “可他们烧毁我们九十座粮仓。”邓忠的神色万分不甘:“这可是我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 “粮烧了没事,只要人没事就好,这位玄黄大帝倒是一如传言,爱惜百姓。”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笑:“至于粮——你把这里的消息放出去,今后所有的粮食,都加价八成售卖。” 她一直都嫌粮价太低,这次正好提价,还不用被诸天帝君怨恨。 所以除了那些战舰上的兵将,她其实一点损失都没有—— “除此之外,我在现场找到了这东西。”南极长生大帝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一招,将一件东西摄于身前。 “这是?”邓忠的眼神万分不解, 那是一块被烤成焦炭的腿,旁边缺了一角。应该是没完全烧焦的肉,被啃食掉了。 “是一群吃不饱的恶犬。”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哂笑:“应该是红巾军,你去找到他们的踪迹,然后转告给鲲鹏与勾陈,或者燃灯。” 邓忠目光转动,很快就会意于胸。 ‘红巾军’的那几位核心人物,全都是出自于大晋的开国大将,其中甚至还有李轩的先祖初代诚意伯。 第八一四章 送上门的鲲鹏骨架 五日之后,‘天蓝水境天’之外,李轩旗下的众多战舰缓缓减速。 驻守于这座小天境的众多妖军,很快就发现这些战舰的踪影。瞬间整个小天境的内部,都响起了苍凉的号角声。 鲲鹏妖师麾下的妖军也训练有素,短短一刻时间内,数百艘帆船战舰就从港口中倾巢而出。 可这对于李轩的劫掠舰队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他们按部就班的展开队形,打开炮门,将冰冷狰狞的大炮展露在外。 对于这些主动撞上来的太虚水师,李轩任命的诸多舰长们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道理。 舰上的水师,更是对此喜闻乐见。。 这次远征,李轩开出了极大的赏格,每击沉一艘战舰,他们都能赚取大量的功勋。 就在那三百艘太虚战舰,都化作碎片木板在太虚漂流的时候。 这三十七艘战舰,也用他们高达一百二十门的电磁主炮,轰碎了‘天蓝水境天’的外层防御。 这座小天境直径一千五百里,是一个真正的水世界。里面不是冰山,就是海洋。 李轩这次又没携带任何空泡子弹,他麾下八万天兵天将,都没法在水下作战。 不过此时他的麾下,还有着五极天,五神将的豪华阵容,另还有江含韵与罗烟这两位实力强悍的‘天后’,‘天妃’。 他们这次的作战目的,也是只为劫掠,而非是为占领。 而‘天蓝水境天’的财富,大多都集中于这座世界中央的那座鲲鹏行宫。 李轩等人仅仅用了半刻时间,就强行驱散了这里的驻守妖军。然后所有人都无比娴熟的,往船上搬运着各种财富。 可就在他们才刚开始搬运的时候,李轩就听见了一声能将所有人的耳膜,都震到近乎碎裂的尖啸。 当李轩侧目往声音的来处看过去,就发现一只黑色的大鹏,猛地撞入到了‘天蓝水境天’,又在接触海面的瞬间,变化为一只体型高达一千二百丈的巨大鲸鲲。并以人目力难及的疾速,往行宫方向撞击过来。 “这是谁?” 江含韵眼神惊讶,不解的问着:“它好大的胆量,驻守在这里的那位极天妖王,都已经逃之夭夭了。” 这些极天境的存在,都极难杀死。 他们虽然也打破了十二个世界,可至今为止,只有燃灯佛座下的一位得菩萨果的弟子,死在他们的手中。 罗烟则一声冷笑:“应该是鲲鹏妖师的族人,仗恃它的鲲鹏神通,无人能在水中奈何得它。” 她侧目看着李轩,然后啧了一声:“这真是自投罗网,李轩的下一艘鲲鹏战舰有着落了,他又得心疼钱包。” 此时的李轩,正将他的‘六合诛仙剑图’悄然展开,覆盖住了上下一百里地域。 距离他上次斩杀那鲲鹏大帝,已经有一年时间。 此时的‘六合诛仙剑图’又有了极大变化,李轩又融入了三块大小不一的天地胎膜,以及两千多条剑气。 李轩甚至还抽时间去扶桑,借助那九具三足金乌尸骸的太阳真火,将之融炼一体,改良法阵,性命交修,强化剑阵。 此时当那头巨大鲸鲲飞撞过来,瞬时响起了惊天巨震。 整个海面都在这刻垮塌下来,被削去了整整一百丈的水位。 这是因那头巨大鲸鲲,连同这附近的一百里范围的海水,都被李轩装入到了自己的‘六合诛仙剑图’。 而此时在剑图的内部,随着五千多条剑气的斩割,这条一千二百丈的巨大鲸鲲,顿时间血流如注。 ※※※※ 也就在这一天,初代诚意伯李乐兴在红巾军的老巢里面,再次见到了岐阳王李思本。 他发现李思本的神色竟古怪非常,尤其在与李乐兴对视的时候,那目光尤其的复杂。 李乐兴能看出来的,就有艳羡,震惊,尴尬与心虚这四种情绪。 “老李你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有屁快放,有话快说。那玄黄贼到底什么来历?” 此时以徐天德为首的十几人,也都围在长桌两侧,眼巴巴的看着岐阳王李思本。 大家都对那支缺德歹毒,活该生儿子没屁眼的玄黄贼,都非常的好奇。 可这家伙说是一天之内,就能打探到玄黄贼的根底,却离开了足足五日。 岐阳王李思本神色凝然:“根据我打探到的情况,这些玄黄贼应来自于凡界,其首领应该是李乐兴的后人,如今的大晋汾阳郡王李轩。” 他此言一出,在场的几人就差点连坐都坐不稳了。 “我艹!” “狗入的,这群生儿子没——不,我的意思是说那群好汉竟然是自己人?” “不会吧,老李家的孩子,能有这么牛逼?” “这不可能!当时你们也看到了,足足八万天兵!南极长生大帝积蓄万年,他麾下七百二十万兵将的披甲率都还不足三成——” “这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当时那些玄黄贼追击镇守黄都天的‘雷伯黄都神君’时,至少有十二道极天气息。” 众人匪夷所思之际,李乐兴的眼神也是一阵发懵:“老夫倒是知道这个汾阳王,之前我与老宋就是被他牵连,不得不避至大罗天。可怎么可能会是他?那可是八万天兵甲士,超过十位的极天大将。” 对于李轩,李乐兴还是关注有加的。毕竟真武大帝让他转交的信,还在李乐兴的袖子里。 可大罗天虽然地方广大,可环境也恶劣非常,所以消息也非常闭塞。 除非不得已,少有人会来这种地方。 “我不清楚!” 岐阳王李思本摇着头:“我还打听到一事,他们打的旗号是‘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李兄你那位后代,似有觊觎天帝大位之意。” 李乐兴当即脸色微变,心想这孩子怎么如此狂妄? 那天帝之位,也是他一个才刚突破天位的后进能觊觎的? 可随后他就想到当日见到的那些战舰,火炮与火枪,不由神思微动,开始了推演默算。 李思本则继续说着:“我不知此事的究竟真假,不过最近两年,燃灯古佛,鲲鹏妖师与南极大帝,还有佛门的一些菩萨,在他的手里吃过大亏。 前两位都有化身在凡界被斩,南极大帝也有一位机械神将损毁于凡界。不过最让人吃惊的还是这个月,此人统率三十余艘战舰,连续打破三位帝君辖下十二个小天境,掳掠了无数的物资财货,当真了得。” 此时众人看李乐兴的神色,也变得复杂起来。 艳羡,震惊,尴尬与心虚——除此之外,他们还含着几分热切。 李乐兴凝神想了片刻,就环视了一眼身前的这群浑人,然后怒声叱骂:“老子入你们的先人板板!” 所谓先人板板,就是先人们的棺材板。 换在往日,常十万肯定第一时间骂回去。 可这个时候,常十万却只能讪讪一笑,他想这几天,他们这些人确实把老李家骂得太过了。 徐天德也尴尬的摸着鼻子:“李先生,能不能联系你家那孩子,让他给我们送一点粮食过来?” 之前他们都没打过凡界的主意,只因那秦皇元封无法逾越。 可现在那位玄黄大帝,既然能以数十艘战舰航行太虚。那么给他们送几船粮,应该也容易。 ——如果那位给得多,那么让他们红巾军卖身效力也行。 “可以试试~” 李乐兴正说到这里,忽然神色微变:“不太对劲——” 他蓦然一抬手,使得身侧同时显出了两面内含阴阳,四象,八卦与六十四卦的金色圆盘。 那是他自制的法器,‘先天八卦盘’与‘后天八天盘’。 李乐兴儒武兼修,他的浩气是以《易经》为本经,也由此拥有了极其强大的推算能力,甚至延伸出了强大的极天之法,能在一定程度上预算吉凶。 就在瞬息之后,李乐兴神色凝重的看向虚空:“这是否卦,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贞,大往小来。主阳气上升,阴气下降,天地不交,万物不通!” 常十万听不太懂,他一声轻哼:“说人话!” 李乐兴就侧目看着他:“此卦象曰:虎落陷坑不堪言,进前容易退后难,我们现在被围住了。” 一群人当即变了颜色,岐阳王李思本当即施展神通,仔细监听周围数万里太虚地域,然后他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应该是跟着我来的。” 可李思本不明白,自己是何时被盯上的。 由此可见他们形势的恶劣,这些人能瞒过李思本的神通,其力量可想而知。 徐天德当即起身离座,神色冷凝如冰:“通知所有人,我们现在就走!” ‘弥盖大罗天’破碎之后,分裂成了三万七千多个大小碎片,密布于这附近的无垠太虚。 红巾军所在的这块碎片大约五百里方圆,在所有碎片中只能算是中等的面积。 不过这里的环境却是比较好的,这里有一座巨大的铁磁山,非常坚固。 他们在山体之内开凿洞府之后,可以积蓄些许灵力用于蕴养自身,还可在洞府里面开辟数千亩田地,提供些许粮食。 不过关键是这座铁磁山,不但通体都是先天成就的纯净金铁,还有着强大的磁力,可以为他们提供不下于极天仙阵的防护。 徐天德却深知狡兔三窟之理,很早就步下了退路。 他也知道能让李乐兴感受到危机的事情,一定是他们无法承受的。 昔日这位初代诚意伯,就依靠这份未卜先知之能,让太祖避过了几次灾劫。 众人很快就借助此地预设的法阵,转移到了四十余万里的另一块碎片。 可当他们抵达此地之后,李乐兴却发现自己的危机感,半点都未消退。 岐阳王李思本的眉头,也是紧皱着的:“这附近的虚空也被封锁,就在这附近三万里内,有至少千艘战舰,十万大军,那应该是勾陈大帝的兵马。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应该是封锁了整个大罗天。” “勾陈?”李乐兴的瞳孔不由微微一凝,然后略含歉意的苦笑:“应该是我家那小儿连累到你们了,这是冲着他去的。” “你我之间多少年的交情,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徐天德先是不满的一声轻哼,随后又眯着眼:“不过这些人好大的阵仗,却是不可不慎。李先生,宋先生,你二人可先行从此地遁离,去寻那位汾阳王,让他想办法救我们脱困。” 他知道李乐兴两人,是有这等本事的。 哪怕是千万大军合围大罗天,他们也能从容逃走。 “还有,让他千万不要急。”徐天德手握住了腰间的长刀:“我们在大罗天有许多布置,至少能跟他们捉个大半年的迷藏。” 李乐兴没有答话,他正借助手里的两件八卦盘,以真武斗数推演着未来变化。 这天下间共有五大神数,紫微斗数,南极神数,真武神数,铁版神数与邵子神数,可测算未来。 其中的紫微斗数,以中天北极紫微星为主,测算结果最为精准。 可李乐兴知道那位紫微大帝与勾陈大帝是亲兄弟,所以宁愿降低一点精准度,改用真武神数。 ※※※※ 同样正以术算之法演算的,还有‘鲲鹏吞海大帝’麾下的众多术师。 在吞海大帝耗费巨资搭建的天象台上,几十位法力高强的天位高人,都在汗流浃背的借助各种法器,推演计算那位玄黄大帝的方位。 不过‘鲲鹏吞海大帝’本人对此却不报希望,这位面像奇伟,额头格外宽阔,双眼则精芒如炬的帝君,一直都在看着天象台最中央处,那位穿着一身银白战甲的年轻男子。 此人仪容清俊,相貌堂堂,丰神秀整,威严燄然,他睁开眉心的一只‘竖眼’,放出无量的毫光。 而此时天象台周围萦绕的氤氲七彩之气,正在被这位年轻男子急速吸取,快速的损耗着。 足足三个呼吸,当那些氤氲七彩之气损耗到一半,才停止了下来。 他转头与鲲鹏吞海大帝,也即古远时代的鲲鹏妖师对视,面上则淡漠毫无表情:“其人深潜太虚,难以寻觅,不用费劲了。” 吞海大帝不禁眼神一凝:“就连清源妙道真君的太初神眼,也查探不到那个竖子的踪迹?可据我所知,此人及其部属,还没有修为达到圣天之人。” 他怀疑这位民间尊崇备至的‘二郎神’并未尽力。 此人乃昔日三代天庭之主‘昊天’之甥,其人天生就具有一只‘太初神眼’,能够观十方三界,九霄幽冥,还能洞察所有事物的本质。 而此时的清源妙道真君虽然没有称帝,在太虚一角偏居小安,可其人身拥之力,却毫无疑问是帝君当中最强大的一批。 他现在的‘太初神眼’,只会更加强大。 何况吞海大帝为此,还动用了大量的精元之气。 “你是怀疑我有保留?”清源妙道真君神色不善的斜睨着吞海,然后一声哂笑:“我既然答应了勾陈偿他人情,为你出手这一次,那自然会竭尽所能。 然则此人有‘摩利支天’帮助他隐遁形迹,这世间除了圣人,谁都无法在无垠太虚中找到他们,所以别费劲了。 如果范围局限在十万里之内,我或可帮你破解‘摩利支天’的隐遁之法,可在无垠太虚,圣人都未必有此能为。” “摩利支天?” 吞海大帝的神色一变,他知道摩利支天菩萨虽然不是佛门的大菩萨,可其修为却并不逊于文殊,普贤等人,无限接近于圣天。 此女手里还有一件神宝,可以让她的隐遁之能,达到‘圣天之法’的水准。 “她不是佛门中人吗?怎会帮助李轩?” “这我就不清楚了,你可以往佛门那边问一问。” 清源妙道真君此时一个踏步,走出了吞海大帝的宫殿:“你如果很想要寻到他,那除非是寻到此人一个月内的精血发肤,以之定位。” 吞海大帝正欲再询问究竟,他的一位部属却面色苍白的匆匆行至他的前方。 “陛下,天蓝水境天那边通过‘洞虚镜’报警,他们发现了玄黄贼的踪迹。” 吞海大帝听了之后,却一阵错愕:“怎么会是天蓝水境天?” 那群贼盗,不是一直都在循着太虚神力往北极星方向航行吗? “不知道。” 那位部属的语声艰难,隐含畏惧:“陛下,明妃殿下如今就巡幸于天蓝水境天。” 那是吞海大帝最宠爱的嫔妃之一,只有三千五百岁,却从一只大鹏鸟逆溯血脉,成就鲲鹏法体,晋升为极天妖王之尊。 这位明妃虽然性格勇猛好战,性烈火爆善妒,却深得吞海大帝的爱重。 这一是因明妃的天赋,二是因明妃为吞海大帝诞下的七个子嗣。 “混账!” 吞海大帝的脸色,果然覆盖上一层黑气。 他猛地一踏足,瞬间大地颤抖,整个天地间的灵力元气都为之震动。 而这天象台上的众多术师,都齐齐口喷鲜血。 吞海大帝整个人,则在此刻身影变化,化作一只巨大的鲲鹏鸟,飞入到无垠太虚中。 此时已回到自己座舰的清源妙道真君望见这一幕,不禁唇角微扬。 “有意思!” 他对这个继承了昊天部分遗产之人非常好奇,心想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神人,居然敢有问鼎天帝的野心? 又是个什么样的人物,胆敢如此肆无忌惮的劫掠鲲鹏妖师与南极大帝麾下的小天境? 还有,究竟是谁在帮助他? 在摩利支天之外,清源妙道真君还感觉到了另一股力量,却无法分辨。 只知此人之力,远远超越于他之上。 鲲鹏吞海大帝仅仅用了一个时辰,就来到距离他的鲲鹏妖宫亿万里的‘天蓝水境天’。 可此时那些玄黄贼已经不知去向,这里只余一座残破的鲲鹏妖宫。 鲲鹏吞海大帝的眼神寒寂如冰:“我的明妃呢?” 可其实他已经知道结果,还在半路上的时候,吞海大帝已经感应不到明妃的存在了。 “陛下,明妃殿下已经被玄黄贼杀死!” 此时‘明妃’的众多侍从,都面色死灰的匍匐跪地。 他们想到了不久前,那艘拖拽着‘明妃’骨架,扬长离去的那艘鲲鹏战舰,不由身体战栗。 这些侍从们也都已预见了自己的结局。 果然下一瞬,鲲鹏吞海大帝一个挥袖,就使得这些侍从的头颅如西瓜一样爆开,同时显化出他们的妖身原型。 此时吞海大帝,又把目光转向了‘天蓝水境天’的守军。 “水天转轮王何在?” 这是他用于驻守‘天蓝水境天’的极天妖王,因喜好佛法,给自己取了个‘转轮王’的名号。 可如今此人已不知去向,吞海大帝还未感应到它的踪迹。 “陛下,转轮王已经逃走了,明妃陨落之后。他就抛下我等,独自逃离。” 那些守军都是万分畏惧,暗暗悔恨。 早知如此,他们也该学水天转轮王远离逃遁。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吞海大帝却只是一声冷哼,收起了那刺骨杀意,滔天威势。 吞海大帝赏罚分明,他之所以杀死‘明妃’的侍从,是因这些人不知劝诫主君,让明妃自赴死地。 可这些水天转轮王的将士却没有任何过错,玄黄贼在太虚外域连续劫掠了一个月。 至今为止,没有一座天境能够守住,又如何能苛责他麾下这些将士。 吞海大帝随后目光阴森的转过身,远眺位于亿万里外的那片深蓝世界。 他的一身恢弘法力,正在起伏波动。 “陛下这是欲动用在凡界的后手?” 此时一个老者化光而至,落于吞海大帝的身前,他的浓眉紧紧皱起:“可之前你的那具化身,已经被汾阳王李轩斩杀,可见其人在凡界之力非同小可。陛下切忌因怒兴兵,不做周全准备,陛下您预先布置的那些伏子,只会损耗殆尽。” 鲲鹏吞海大帝却神色淡然:“所有这一次我不动则已,动则必如雷霆之势,全力一搏。所有三具化体,我会全数投入这一战。” 他看着明显不赞同的老人:“那个竖子的力量与日俱增,我那些伏子现在不用,以后就没机会了。” 那老人闻言一愣,随后哑然。 而此时在凡界之内,整个大洋之上波澜起伏。 7017k 第八一五章 小看了你 ps:应该是感冒了,今天只能码这么多,以后补!求大家见谅。 ※※※※ 李轩不知‘天蓝水境天’发生之事,也不知凡界的深海之内,正有无数潜伏于海底深处的庞大海妖为人所控,凶绝之气直冲云霄。 此时他的太虚舰队,依然航行于无垠太虚当中。 鲲鹏战舰的所有物资舱室都已经堆满,在天蓝水境天更是得了意外之喜,一条完整的极天鲲鹏骨,足以建造第二艘鲲鹏战舰。 他还另外得了一件伪神宝‘化雾铃’,拥有‘云雾’的法准,可以让人化云化雾,无法捉摸。再配合剧毒使用,额外恶毒。 那头极天鲲鹏,就是依仗这件伪神宝,自认为无人能伤到她的真身。 可惜的是她变化的云雾,都被李轩困入阵图无法逃逸,只能任由宰割。。 这件强大的法器,被李轩直接交给了伏波神将张定边,使之成为他麾下第五位拥有极天法准的上位神将。 可李轩依然没有停手的意思,他将舰队调头,又如狼似虎的劫掠了四个小天境。 不过这四次劫掠的目的,主要是各种匠人,符阵师与炼器师。 之前他担心燃灯与南极长生大帝警觉,所有一直没有对这四个以盛产法器与手工品的小世界下手,等到他把鲲鹏战舰的仓库填满,就一次抢个够本。 而这次光是能炼制上品法器的炼器师,他就抢到了一百多位,其余各种匠人,达到两万三千有余。 此外还要加上他们的直系家人,足足有十万余人。 幸在鲲鹏战舰极其广大,即便在仓库填满后,也能容纳十二万人在内生活。 这些人最初还是很惊慌的,可一听说可以回归凡界,就又欢欣鼓舞,额手称庆。 关键是李轩承诺能让他们吃饱饭。 在太虚外域,即便是南极大帝麾下的练气师也只能混个温饱;哪怕是能炼制高阶法器的存在,生活也颇为拮据。 所以这些人上船之后都非常配合,期待着早日进入传说中粮食如山的凡界。 李轩也非常欢喜,有了这两万三千匠人,那么他在玄黄天庭的工厂产能,可以扩增至少十倍。 而就在这四次劫掠之后,李轩明显感觉到舰队行进途中的搜查力量在增强。 他本人则若有所思的,走到了位于船尾的一个舷窗往外眺望。 绿绮罗则跟了上来:“李轩你在看什么?是不是在想,到底是谁在帮你?” “你知道?”李轩就诧异的回望着她:“我是感觉这次的劫掠太顺遂了,没有遇上任何凶险,我们之前准备的一些手段都没用上,感觉有点奇怪。” 绿绮罗就微微颔首:“应该是‘摩利支天’,也就是你的红颜知己孙初芸。她一直都在跟着你,甚至可能就在这艘船上,你的身边。” 李轩闻言一愣,然后就眼现出亮泽:“初芸?你说的摩利支天,是佛门的摩利支天菩萨吧?一位有大法力的菩萨。” 那女孩竟然是摩利支天,怪不得,初芸的隐遁之能,确实太不讲道理了。 “应该就是摩利支天的转世之身。” 可绿绮罗随后又淡淡道:“我劝你别去找她,此女正在修行秘法,体会‘爱别离苦’与‘求不得苦’,你让她经历了爱别离,让她修为大增,法力已至‘大菩萨’的境界,无限接近圣天。 所以你绝不能去主动寻她,装作把她忘掉。如今她越得不到,求不得,她的法力也就越强,圣天位只在旦夕之间。等到此女证就佛果,自然会与你相见。” “佛果啊?” 李轩不禁又背负着手,眼神惆怅。 绿绮罗看他的模样,就知道这家伙在想什么,她的眼角不禁微微一抽,继续面无表情道:“放心!原始佛教不禁婚嫁,释迦摩尼也有个妻子耶输陀罗,一起加入了僧团,他们还有个儿子,叫罗睺罗。你如果想再续情缘,一定可以逞心如意,她现在欠你一段俗缘,是必须偿还的。” 李轩就‘呵呵’的一笑,把手都快摇断了:“绮罗你在说什么呢?说得我好像是欲求不满的色中饿狼投胎。如今这个时节,兵凶战危,局面瞬息百变,我殚心竭虑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会想这种男女之事?” 绿绮罗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的,李轩你的确不是这种人,是我小看你了。” 李轩听出这女人毫无诚意,说出的话也不对味,就直接转开话题,他神色一肃:“你确定你说的那个地方安全?” 绿绮罗眼神一凝,然后也走到了舷窗:“应该快到了,安全应该没有问题,她毕竟是昊天之妻,无上清灵元君,帝后之尊——” ※※※※ 一刻时间之后,李轩麾下的所有太虚战舰,都在一个枯败荒凉的小天境之外缓缓停下。 这个时候,江含韵、罗烟几个女孩,都纷纷出了船舱,含着几分惊奇与担忧的往这小天境眺望。 这个小天境不过一百三十里宽长,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亭台楼榭,琼楼玉宇。里面还有许多树木,却全都枯萎了。 整个宫殿群,充满着死寂的气息,绝无任何生气。 绿绮罗则与李轩二人联袂,踏足到了这小天境之内。 “这里应是天庭最大的一个碎片,原本是王母的居处,名叫‘坤元宫’,可现在却是圣人们拘束王母之所,一座监牢。” 绿绮罗一边往前走,一边解释究竟:“世人常将王母娘娘与西王母混同,其实不是。王母娘娘的神号为‘无上清灵元君’,出自凤凰族裔。昊天能以半人半神之体,在帝俊之后登顶帝位,除了中原部属的鼎力支持,东夷族与凤凰族裔也是出了大力的。 西王母则是瑶池圣母,金灵圣母,与东王公同为先天之精,阴阳二气所化。是天下女仙之首,最古老的诸神之一。她与东王公二气相投,诞生下了九子五女。” 李轩知道上古之时,东夷部族就是以凤鸟为图腾,以凤凰别名为名字的部落就有二十多个,什么凤鸟氏、玄鸟氏、伯赵氏、青鸟氏、丹鸟氏、祝鸿氏等等。 他们早年接受凤凰族裔的庇护,才能生存于远古妖魔横行,大神林立的时代,且逐渐壮大。 之后的大商也是出自东夷的玄鸟氏,是以玄鸟为图腾的部族,之后占据中原之地,取代大夏成为中原正溯。 “所以你让我把这两个家伙带过来?” 李轩指了指身后,那是他的本命灵宠‘神血青鸾’,还有‘凰君’凰无幻。 凰无幻当即嘟起了嘴,对于李轩的称呼非常的不满意。 不过她无可奈何,她欠李轩的账越来越多。 凰无幻就想不明白,明明最近她的妖市安然无恙,堪称生意兴隆。为什么自己欠李轩的钱不减反增,居然超出六百万两。 凰无幻忖道自己是该管住自己的购物欲了,否则迟早有一天,她把自己卖了都不够还。 “只是试试看,说不定能有好处。尤其凰君,是凤凰一脉的直系后裔。” 绿绮罗淡淡的说着:“可惜你的少天师没来,否则她的火云凰,应该也能有些进益。如今凤族的处境,比之龙族还要不堪,如今宫里面这位已是凤族当中最强大的一位,修为法力更胜黄龙。 不过这次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当年那一战的真相,还有他手中昊天的遗物。” 他们说话的时候,已经来到了中央主殿之前。 此时那殿门之外,有两头奇形怪状的石兽突然就张开双眼,他们体外的石层正在斑驳脱落。 “左边是穷奇,右边是混沌。虽然非是本体,却也有极天之力。是圣人拘束在此,看守王母的狱卒。” 李轩神色平静,直接探手一指,就将这两头还未苏醒的石兽,送入他的‘六合诛仙剑图’内。 随着‘六合诛仙剑图’内十二口主剑就位,剑气越来越多,绿绮罗为他选定的这门外置功体,价值越来越大。 即便是极天境界的存在,李轩也可将之往剑图当中一丢。 李轩如果没有中流居士等人之助,依旧奈何不得极天高人。 ‘六合诛仙剑图’之内自成体系,法力自具自足。如‘穷奇’,‘混沌’这等没有强大神宝傍身的神兽法体,他将之困上一两时辰绝无问题。 李轩现在已经梦想着一块稍微大一点的天地胎膜,或者其它的天材地宝,可以让‘六合诛仙剑图’生成‘陷杀’法准。 一旦此法生成,一般的极天境,都难以从‘六合诛仙剑图’脱身。 如果能生成‘无垠’,那么非帝君之尊,就再难有人从剑图脱身。 或者神宝级的阴阳二剑,统辖正反六合仙剑,强化‘斩杀’与‘诛灭’这两大法准。 不过目前都只是梦想,李轩暂无任何头绪。 在将穷奇与混沌都收入剑图之后,李轩就来到了那大门之前。当他尝试去推,就发现纹丝不动,大门的前方滋生出无数的玄金符文,更有成千上万的锁链穿插其中,并延伸至太虚外域。 李轩蹙了蹙眉,尝试动用身上昊天神印的力量。 随后见那大门,就‘咔嚓擦’的打开。 而当他与绿绮罗二人望见门内之景,都不禁一阵发愣。 第八一六章 诛圣之战 当李轩打开殿门,只见眼前赫然满地鲜血。 中央处则是一位穿着金黄色十二章衮服的的女子,她被无数的银白色锁链穿插入躯体,整个人被吊在了大殿中央,浑身上下血流成河。 殿内四方还栖息着大概二百只赤红色的尖喙蜂鸟,它们立在殿梁上,无情的看着下方。还有几只就环绕在女子的身边,在啄食着女子的血肉。 那女子本是处于晕眩状态,直到李轩他们走入其中,女子才缓缓苏醒了过来,然后就带着几分讶异的看着绿绮罗,还有她身边的几人。 女子的五官绝美,肌肤如雪,发丝散乱,那张吹弹可破的脸本该艳若桃李,此时却白得像纸一眼。 她定定看了绿绮罗一眼,又睨了李轩一眼,然后浅浅的一声轻笑:“绮罗你总算来了,我已经等了你许久许久。” 绿绮罗的面色铁青,她扫了那些尖喙蜂鸟一眼,然后猛地一挥袖。。瞬间数百枚太初剑气,将这些尖喙蜂鸟直接钉杀在了原地。 “没用的。” 那衮服女子一声惨笑:“这些‘火锋鸟’是道祖对我的惩戒,你杀它们多少次,它们就会复生多少次。它们吸食我的血液,已经拥有神通异能,可以无数次的涅槃。” 果然就在下一瞬,那些赤红色的尖喙蜂鸟都在顷刻间化火燃烧,又在顷刻间复原如初。 绿绮罗嘴唇紧紧抿着,她把目光移向了衮服女子本身,凝眉不语。 “为我痛心是吗?感到歉疚?” 那衮服女子一声冷笑:“我当初就说过的,你们的力量是足够了。只要能把圣人引入凡界,借助诸代人皇元封,二十几位帝君合力,确实可以在凡界讨伐圣人。 可只要你们其中有两到三人背叛,那一战就将功败垂成。所以我说让昊天继续积累力量,他的那些臣子没几个靠得住,凡间的大秦始皇也一定会背信弃义。” 绿绮罗的面色清冷:“先秦之时,昊天将麾下天兵甲士扩充至二百五十万,全员六重楼的修为,装备当时最强大的‘冷银天甲’,还有用星辰神铁打造的高阶法器。另还有九百万辅军镇守三十三天境,都是第二门的修为,他们装备半甲,同样战具精良。 此外天庭还得供养帝君十七位,元帅,天君与天王总数四十五员,上位神将二百余位,还有他们辖下高达千万的庞大私军。早就不堪重负,已经撑不下去了。那时佛门与婆罗门大战正酣,本该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衮服女子一阵沉默,随后一声哂笑:“谁能说得定呢?当时的‘星辰原核’虽然枯竭,可未必就不能找到其它的东西替代。就如现在的外域,那诸天帝君,不一样养兵数千万之巨?就如南极长生大帝,我听说她麾下将士也达七百余万?” 绿绮罗摇着头:“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兵甲,如何能与当时的天庭相比?他们中的绝大多数,连天庭的辅军都不如。也只有她麾下的三十六万神雷禁卫,战力还可一观。” 她随后若有所思的看着衮服女子:“看来你被困在这里,并非是闭塞一无所知?” “虽然圣人手段神妙莫测,遮天映日。” 衮服女子一声哂笑,她看着门外:“可你莫非忘了,我还有一个好弟弟。” 就在这一瞬,一个火色身影出现在了殿门之外。 那是一个清隽少年,面貌五官与衮服女子相似,他面色冷峻,眼含异色的看着殿内的衮服女子,还有绿绮罗几人。 “今日这里可真热闹,嗯?” 尤其是绿绮罗,让他的眸光顿时凌厉似刀:“你是燧人绮罗!罪孽之人,你居然还没死去?” 李轩也眼神凝重的看着这少年。 此人身具的极天之法,让殿内的温度极剧上升。 他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应该是四象之一,‘陵光神君’朱雀无疑。 陵光神君此时却眸光冷凝,抬手一拂,就使得绿绮罗与李轩的浑身上下,燃起了滔天赤焰。 后面的凰无幻面色一变,她当即出手,想要扑灭李轩身上的火焰,可却无济于事。 她的涅槃神焰与朱雀相较,差了不止一个层次。 不过这时候,李轩也抬手一招,将一枚印玺取出,将这滔天赤焰全数压下。 他的眉头紧皱,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之力,确已被他推升到圣天层次。 可此时他的状态,就像是蚂蚁在挥动大锤,几个呼吸内就得消耗完所有的天位真元。 不过殿中的衮袍女子与陵光神君见状,却都不禁神色微凛。 “这是昊天的帝印?” 衮袍女子再次看着李轩,含着审视度量之意:“没想到,你们已将昊天帝印修复到这个程度了。说起来,我刚才就感觉到此人身上帝气萦绕,龙气充盈。 他就是最近崛起的那位玄黄大帝吧?我说呢,一个崛起不到几年的凡人,居然妄想成就天帝之尊。原来是绮罗你在后面蛊惑扶持。燧人绮罗你想要让他成为四代天帝,然后助你诛圣对吗?又一个被你蛊惑的笨蛋。”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心惊肉跳。 诛圣?什么意思?诛杀圣人吗? 他微一挥袖,将身后的凰君直接收入他的六合诛仙剑图。 李轩知道后续的内容,凰无幻已经不适合听下去了,那对她来说是祸非福。 “圣人不死,天地不宁。” 绿绮罗面无表情的淡淡说着:“会元终末,世界重启,天地回归源初。这天地间的所有人,仙,神都活不下去,届时圣人之下,皆为齑尘。 昊天与始皇是何等的雄图大略,如果不是利益切身攸关,我哪怕有三寸不烂之舌,也没法说服他们冒险与圣人为敌。”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禁一愣,忖道绿绮罗说的‘会元’是什么意思。 道门以三十年为一世;积十二世为一运;积三十运为一会。 「一元」也依十二地支排列,因而有十二会。 如果以年计算,那么一个会元计有十二万九千六百年。 而当一元结束后,接着下一元的开始,宇宙中又开创新天地,被称为「一元复始,万象更新」。 “话是如此没错,然而圣人岂是那么容易诛灭的?” 衮袍女子摇着头,神色不以为然:“昔日三代天庭全盛时,都拿圣人们无可奈何,何况是现在?没有了‘星辰原核’,你再创的天庭,无论如何都达不到万年前的高度。” “可我苏醒之后,圣人之力却已被封印了部分。可见昔日那一战,圣人并非是全无损伤。” 绿绮罗神色坚定:“只要这一代的天庭,能够达到三代天庭七成的力量,将神权之力推升至‘神天’境界,我们就有希望。 所以我这一次来,是想要拿回我生前的那些东西。还有你手里的昊天神印碎片与帝俊遗骨。” “不可能!” 陵光神君朱雀冷笑着看向绿绮罗:“这对她有何好处?她都已经这副模样了,你还是不肯放过她是吗?” 可他语声未落,衮袍女子就开口道:“你给她吧!” 陵光神君朱雀不能置信,转头望向了衮袍女子。 “我说给她!” 衮袍女子容颜清冷的强调:“无论是昊天遗物,帝俊遗骨,对我凤族都已无用,反倒是被那位金乌太子惦记。就让她试一试吧,我们凤族这鬼样子,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了。” 陵光神君稍一思索,就将一个仿佛是用星光织就的袋子,往李轩的方向丢了过去:“拿去吧,这是昊天留下的所有东西。神印的碎片散得太厉害,我们姐弟二人也只收集了这一部分。” 他再一个拂袖,将一把森绿色的剑器,送至绿绮罗的身前:“当时争夺你随身之物的人太多,昊天也只拿到了你这把本命剑器‘工布’。” 这把剑器的样式,竟与绿绮罗魂力所化之剑一模一样。 整体是森绿色的,剑柄中央处镶嵌着三颗红色的宝石,剑身之上还有着优美的金文。 李轩听到‘工布’二字,就知这是上古器师欧冶子炼制的神剑之一。 传说此剑‘釽从文起,至脊而止,如珠不可衽,文若流水不绝’,是与那些上古神剑,如诛仙,戮仙等剑相抗衡的剑器。 绿绮罗将那剑引至身前,神色怀念的轻轻抚摸。 不过片刻之后,她就将这工布剑收起到了袖中:“圣人封印,我们暂时无可奈何。待帝君他的法准至神天之日,我会请他来给你解封。” 李轩在旁,也把神念从那袋子里面收回来。 里面的确有不少昊天神印的碎片,与扶桑大帝赠予那些碎片数量相差仿佛。 不过这里面,却有着一颗让人无法直视的‘太阳’。 虽然它已经死去,已经黯淡,可它散发的光热,还是超出那些金乌太子尸骸至少十倍。 不,那很难用倍数来形容,而是整个层级都不一样,让人尽窥大日之妙。 李轩心中喜不自胜,随后也神色凝然的点着头:“这是理所应当,如李某异日真能拥有神天法准,自然不会对元君坐视不理。” 此时绿绮罗又看着衮袍女子:“然后第二件事,我当初是被谁暗算?” 7017k 第八一七章 昊天之死 “你自己都不知道你死在谁手里,我又怎么可能知道?” 衮袍女子冷笑着回应:“事发之日,我还遵照你们制定的计划,在我的宫中以贺寿之名,召请诸位帝君驾临天庭,共商诛圣大计。可在宴席才刚到一半的时候,昊天就得知你在‘无定河’遇袭的消息,匆匆离席而去。 可等到他赶到的时候,你已经神魂俱灭,陨亡于无定河北,凶手也逃之夭夭。他只能命‘佑圣真君’帮你布置招魂幡,为你招聚真灵,自己则匆匆返回天庭,仓促发动诛圣之战。 那个时候,他已知几位圣人有备,自己的胜算极小,却已是骑虎难下之局,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其实也想知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燧人绮罗你明知大战在即,为何会赶去无定河那种地方?” 李轩听到这里,不由心神微动。 所谓‘佑圣真君’,正是如今的‘真武荡魔大帝’。 绿绮罗则是微蹙着眉:“我岂能不知轻重?当时九鼎之一的幽州鼎出了问题,使得九鼎山河阵运转失畅。此阵关系诛圣大计,又不宜声张,昊天密令我前往探看。” 衮袍女子闻言却是一阵惊愕,不解的问:“昊天从未与我提起此事,事后他还在疑惑,燧人绮罗你为何要去无定河?你确定当时是昊天之命?” “由李长庚亲自送来的昊天手谕,岂能有假?幽州鼎也确实出了问题。。” 绿绮罗的话才说到这里,就面色微变,眼神逐渐冷冽:“我会寻李长庚问清楚此事究竟。” 衮袍女子则是一声轻哂:“李长庚?他脱离天庭之后,如今倒是更胜往昔了,你看天空中的启明星,一日亮过一日。虽然其人未曾称帝,可其一身法力,却凌驾于巨大多数的帝君之上,不逊于扶桑大帝多少。 据说他在凡间,还被尊为‘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信徒百万,庙宇上千?不过不太可能是他,我倒觉得你的那位亲姊妹更加可疑,九鼎山河阵的核心是禹王九鼎与她的山河社稷图,可她早在洪荒之际,就已是半步超脱的圣人之一,你确定不是她动的手脚?” “不可能!” 绿绮罗依附于机械神将上的魂体剧烈波动,随后又强自镇静了下来:“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追查究竟。我现在只想知道,事发之刻,当时未至你‘坤元宫’赴宴的帝君共有几人?” “共有四人未至,还有三位姗姗来迟!”衮袍女子毫不迟疑的答着:“不过我不确定,其余赴宴之人是否真身。其中几位的分神法体,可是特别厉害,让人难辨真假。” 她说话的时候,竟以法力凌空虚引,用自己滴露在地上的血液,凝聚出了七个帝君之号。 李轩知道这是衮袍女子不敢用言辞吐露真名,被几位帝君侦知警觉。 他当即凝神注目,将之记忆于心。 “那么现在说第三桩事。” 绿绮罗又看着衮袍女子:“诛圣之战,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当时背叛昊天的帝君是哪几位?” 衮袍女子摇着头,陷入了回思:“诛圣之战的情况,你猜都猜得到吧?你死亡之后,九鼎缺其一,昊天只能请金乌太子替代你坐镇扬州鼎,主持南方。诸帝联手掀动圣人本源,迫使几位圣人下界,将之封入山河社稷图内。 不过那一战,昊天并非是力量被诸圣压制而战败,他隐藏了部分力量,比如早该死去的战神刑天,还有昔日十二祖之一的玄冥与奢比尸。所以这场战斗的过程惨烈异常,道门高人如慈航,文殊等人都被打落圣天之境,事后不得不投靠佛门。 真正让昊天失败的,应该是一种不知名的毒素,让他的帝身法体在关键时刻崩溃。然后金乌太子首先反叛,用大日神光洞穿了他的心脏;之后是勾陈,一剑砍下了他的头颅;始皇将他的三百五十万秦军甲士,提前从山河社稷图中撤出。 其次是托塔天王李靖,他以‘黄金玲珑宝塔’镇住了昊天元神;给予昊天致命一击的,是黑帝叶光纪,昊天临死一搏重创了叶光纪,埋下了他的死因。可你知道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衮袍女子语含嘲讽的笑着:“你燧人绮罗难道会为昊天复仇?在你看来,一切都是大局为重。你只会想如果不是昊天他败像已现,这几人估计不会有胆量出手,他们还是可以用的。且如今时移世易,当初的敌人,现在未必就不能做朋友,未必不能再联手。” 绿绮罗与衮袍女子定定对视了一眼,然后低下头道:“天后殿下过于武断了,如果有合适的时机,绮罗定然不吝出手,以慰昊天陛下英灵。” “时机合适?看吧,什么时机才合适?” 衮袍女子不出意料的笑望李轩:“未来的四代天帝,你可得添几分小心了。如果日后你失败,她只会将你弃如敝履,毫不留恋的离你而去。” 李轩则笑着回应:“昊天最大的仇敌,岂非就是诸位圣人?王母殿下被困于此地万年,受如此酷刑,其源头不就是圣人?” 他的眼中却现出若有所思之色,心想这让昊天陷入崩溃的毒素是什么?又是何人所为? 能够让昊天对此不知不觉,一点异常都没察觉的人物可不多—— 甚至他眼前的这位被圣人重刑惩戒的王母娘娘,也同样有着嫌疑。 衮袍女子闻言一愣,然后就一声轻笑:“你果然是与燧人绮罗一路人。” 绿绮罗对衮袍女子的言辞也不做任何反驳,她对李轩以目示意,让他将凰君凰无幻与神血青鸾都从图里面释放出来。 然后对衮袍女子道:“你现在虽然被圣人镇压困锁,可依然是天下凤凰族类之主,应该有办法强化他们的血脉?” “你可真是厚颜无耻!” 朱雀神君忍不住一声冷哼:“此事不需她出手,由我来吧。” 他只是抬手一指,凰无幻与神血青鸾瞬时都化为火焰,熊熊燃烧。 李轩先是一惊,然后就放下了心。 他知道朱雀神君正在助凰无幻他们涅槃。 ‘涅槃’是凤凰族类的本命神通,可以让他们获得新生,也可让他们的血脉进化,甚至提升修为。 不过以‘涅槃’之法进化血脉,极耗元气,原本凰君与神血青鸾都无法承担。 尤其神血青鸾,并非纯净的凤凰属类。 可此时在朱雀神君的助力之下,这两只鸟儿的血脉骨骼,都在急速变化。 ※※※※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绿绮罗从里面走了出来之后,却有些神思不属。 李轩也同样陷入凝思,不过他随后就被六合诛仙剑图中的动静惊醒。 那是被他收入图中的穷奇与混沌二兽,已经快要把他的剑图给拆掉了。 李轩当即将这二兽释放了出来,此时他后方的大门也在缓缓关闭,朱雀神君也化为一团赤红焰光,从里面遁空而出。 他在李轩身侧停顿了片刻,眼神异样的看着他。 “你一介不到百岁的凡世之人,居然也敢图谋天帝大位,简直狂妄愚蠢到了极点。不过我现在倒是挺希望你能成功的,至少我这姐姐算是有了脱身之望。 还有,如果你还想劫掠外域,我建议你最好是添几分小心。如今勾陈紫微二帝的兵马,也在搜索你们的下落。尤其紫微大帝,此人乃研创后天八卦的文王之子,不但深得真传,更自创紫微斗数。所以此人的卜算之能,天下无出其右。 还有,鲲鹏昔日在深海之内留下不少后手,想必此刻已经发动,汝等且好自为之!” 朱雀神君此时又稍稍迟疑:“建议你们在秦皇元封破灭之前,尽快开启始皇墓。那里面的始皇遗珍与数百万秦军甲士,才是能让你登上天帝大位的本钱。 如今诸天帝君,无不觊觎此墓,甚至认为那里面还有天地间最后一线成圣之机。等到元封开启,你们不会有半分机会。” 说完这几句之后,就又再次化为一道赤红焰光遁空而去。 李轩则遥空看着那团火焰:“这位神君对你怀有些许杀意,可后面这几句话,却又是真心实意。” 燧人绮罗则不以为意:“他们认为是我连累他们姐弟沦落到如今境地,对我岂能有好脸色?即便三代天庭,也有人高喊诛燧人绮罗,天下可安。” 李轩微微颔首,随后又问绿绮罗:“你觉得是何人在昊天身上下毒?话说回来,天帝之尊也会受困于毒素?” “昔日奢比尸掌握的毒力,即便圣人也要忌惮三分。不过让昊天身殒道消的,未必是真正的毒素。” 绿绮罗摇着头,眼中现出凌厉之意:“不过这次来,我总算知道他们为何会要首先对我动手了。我掌握的太初之力,可以辨识万物源本,他们如果想要在昊天身上动手脚,就一定得先将我除去。” “多半如此。” 李轩也是这么判断的,他随后又指向了身后两颗正在涅槃中的鸟蛋:“说来我正想问,这两个家伙,他们应该没问题吧?” “朱雀性情耿直豪爽,他不会在我面前动手脚,也不敢。凰无幻与牛郎的本源,都无变化。” 绿绮罗摇着头:“不过未来你却需万分小心,最好是不要离开我超过一天。我不希望日后你成就天帝时,又步上昊天的后尘。” 李轩则是失笑,他距离成就天帝的那一天,还早着呢。 “别以为这一天还很远。” 绿绮罗似乎看出了李轩的想法,她凝目看过来:“只需你手中有一百二十万大军——不!你的乌金甲士,战力更胜于昊天。 只需八十万现在这样的神军,四百艘左右的战舰,这无垠太虚中的许多势力,就都可传檄而定。比如这四象神君,就是最容易降服的势力之一,他们力不足以称帝,苟安于一方,所以降服不难。” 李轩就不禁唇角微抽,八十万乌金甲士,四百艘太虚战舰,这谈何容易啊? 他下次再出来抢掠,就没这么容易了。 李轩思及此处,就又把目光往前方那些太虚战舰看了过去。 他想几个月后自己的军力能扩张到何等地步,就得看舰船上这些物资与工匠了。 可惜里面虽然有各种矿石与天材地宝,可其中真正上档次的却没多少。 其中唯一能入他眼的,也就是那只极天鲲鹏与她带来的伪神宝。 可李轩现在缺的不但是甲士,还有强力的法器神宝。 他的根基无比浅薄,与那些称霸万余年的帝君相较,底蕴上实在差得太远。 ※※※※ 七天之后,玄尘子一身裙装,如翩翩仙子般踏上了襄阳城东的望城酒楼。 这里正有两拨客人,各自占据着一桌,都在大吃大嚼,使得桌旁的碗碟已经堆成了山一样高。 他们狼吞虎咽,化身饕餮。酒楼后厨的饭菜,虽然像是流水一样送上,却都跟不上他们吃饭的速度。 玄尘子不想这襄阳城内,又出现一群实力超强的饿死鬼,所以她在临窗的地方坐下,也要了一桌酒席,耐心的等候着。 直到夜色将至,位于左侧的那一桌三个人终于吃饱喝足,面现出满足之色。 不过右边的那一桌两个文士,却还在大吃大嚼,风卷残云般的扫荡着桌上的酒菜,米饭吃了一碗又一碗。 玄尘子扫了这两人一眼,心里鄙夷不已。 她想这两位似乎是天位大儒?怎么吃相就这般难看,一点大儒的风范仪态都没有?外域究竟穷到什么地步了,怎么从外域下来的人,都像是饿死鬼投胎? 玄尘子摇了摇头,只能先走到另一桌三人身前:“几位都吃饱了,吃饱就请上路如何?你们自己退出凡界,或者我送你们去幽冥地府。” 从年末开始,秦皇元封的裂隙进一步扩大。 如今就连天位存在,偶尔也能以肉身进入凡界。 那三人抬起头,神色森冷的看了玄尘子一眼,其中一人冷笑,当即大手一张,就往玄尘子的头顶拍过去。 “区区一个凡界的小天位,竟然也敢——” 嗤! 随着这一声血液激射喷洒的声响,此人的臂膀与人头都同时断落。 桌上的其余两人,不禁神色一滞。 他们眼前这女人用的应该是剑,可他们全程都未望清楚此女的出剑过程。 “休想!” 另一人一声怒哼,直接破窗而出:“老子既然进来了,谁都别想我再离开。” 只是这人才刚飞出酒楼,瞳孔就骤然缩成了针状,他的头颅与身躯,竟然开裂出数十条裂痕,然后化为一团血肉碎片,跌落在了街道上。 玄尘子的双手持着一对雷光电闪的刀剑,神色冷冽的望着最后一人:“你呢?” “好一对雷刀电剑,好一个神速法准。”那人微微一叹,万分留恋的喝着杯中的酒:“我还是回外域吧,可真不想回去。d,老子二百年前被金阙天宫请离的时候,原以为外面是仙灵世界,可永享仙福,可结果连饭都吃不饱,喝酒更是奢望,一年下来都吃不了几回肉。” 玄尘子心想这太虚外域真有这么苦吗?她却还是毫不留情道:“请阁下速离,否则在下就要出剑了。你要吃饱饭,大可再等上几年,看元封这势头,怕是维持不了几年了。对了,记得结账。” 关键是那位大司命,不断的给佛门神降开后门。 虽然金阙北宫与六道司努力维持,可秦皇元封始终没有恢复的迹象。 那人这才苦笑,他从袖中摸出了几十两黄金放在桌上。然后起身往前一踏,就消失在这座酒楼。 玄尘子看向天空,发现这人确实已离此而去,就又目光讶异的看向边上仍在狼吞虎咽的两个大儒。 这两人看了她的剑,居然没有逃—— 玄尘子稍稍思忖,就直接走了过去一抱拳。 “请问二位高姓大名?我观二位浩气精纯宏大,想必是史上有名的鸿学大儒?” 她现在的修为越来越高深,得到李轩赏赐的‘断龙刀’之后,世上堪为她对手的不过寥寥几人。 即便已晋升中天位的于杰遇见她,也得慎而又慎。 玄尘子却不敢因此就草率鲁莽,目中无人。 昔日南京城她就吃过教训,从此她的蛋蛋就离她而去。 虽然事后看来这是因祸得福,可玄尘子还是从这桩事件中,得到极大成长。 这二人终于从饭碗里面抬起头,然后面面相觑了一眼。 其中一位长得清俊隽秀的儒者,就讪讪一笑道:“不敢当,老夫吴慈仁,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儒生。” 另一人则是四十岁许,温文儒雅的中年,他手抚着颌下的美须:“老夫贾铭,昔日浙东一隐士。这位道友,我二人这凡界是有事要办,最多七天之内就可离开。我二人愿以一身浩气担保,还请道友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玄尘子的唇角,就不禁一抽。 心想无此人,假名,你二人取假名也太没诚意了,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心有所感,望向了天空。 然后就见一只张开双翼的鲲鹏战舰蓦然洞穿了始皇元封,戴着翼下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还有后方一条巨大的鲲鹏骨骼,坠落入凡界之内、 第八一八章 得牺牲色相 当玄尘子的视线从高空收回的时候,就发现‘吴慈仁’与‘贾铭’两人都已不见踪迹。 她冷冷的一笑,当即手持刀剑身影一闪,就出现在云霄之上。 玄尘子的神念,始终锁定着这两名天位大儒,身影则如光似电。 如今的她,之所以能让整个天下的天位修士都忌惮有加,就是因其无与伦比的神速。 只要是被她盯上的目标,那么无论是谁,都难从她的雷刀电剑之下逃脱。 可仅仅一瞬之后,玄尘子的面色就微微一变。 只因她发现那两名天位修士的速度,虽然不是很快,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却越来越远。 “易?” 玄尘子的瞳孔微收,看向那位自称吴慈仁的清隽儒者。。 他知道这是一种无比强大的极天法准。 那不是交易的‘易’,而是易经的‘易’。 易,变换变化之道。 除此之外,玄尘子又看向了‘贾铭’。 此人的极天法准,虽然不如吴慈仁,可也非常强大。 那竟是一种空间类法准,能够操纵两个物体之间的距离‘远近’。 刚才有那么霎那,玄尘子感觉遍体生寒,那是因此人直接以刀锋无视距离,威胁到了他的元神。 而就在这片刻时间之后,两人的身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 李轩返回到凡界之后,就进入到忙碌状态。 他离开凡界一个多月,大晋朝廷内又有了一番变化。 李轩虽然以分身化体坐镇于京城,可分身毕竟是分身。 他发现只要双方的距离拉的太远,分身化体的灵智就会大幅度的下降。 全靠少天师薛云柔出主意,虞红裳在上面压着,他推行的变法才没有偏离既定轨道。 不过他的分身,还是留下了一大堆事务等待他处理。 然后是天庭之内的各种建设,各地庙宇的近况等等,总之千头万绪。 冷雨柔在第一时间就带人赶了过来,帮助李轩统计收获。李善长也闻讯而至,在旁监督。 等到她从战舰上转了一圈回归,面上的喜意就更浓郁了。 “这次你抢来的那些矿石,倒是有许多都能用得上,它们大概占据所有物资的七成左右。它们的价值,应该是在四十三万万,到四十七万万之间。说吧,你这次想要造些什么东西?” 李轩也毫不含糊:“总计十二万套乌金战甲,三十六艘云中战舰,它们的驱动法阵得改改,用‘星辰原核’做动力。” 这次他在外域虚空的另一个大收获,就是劫掠到一百七十九块大小不一的‘星辰原核’。 这东西已经快绝迹了,所以极其珍贵。 用‘星辰原核’来做动力,估计最多也就能用个三十年。三十年后找不到替换的原核的话,战舰就没法动弹。 不过李轩预估三十年后天帝之争,应该已尘埃落定。 太阳神炉的小型化,也该有眉目了。 “除此之外,还有那条极天鲲鹏骨——” 李轩的手往后指了指,他的神色迟疑,可还是咬着牙道:“你帮我打造成第二艘鲲鹏战舰,你估个价吧。” 他的心情酸涩,他的‘玄黄大帝号’耗用了足足十二万万的银元。 估计这一艘鲲鹏战舰的价格,也不会低太多。 冷雨柔的开价果然让李轩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一刀:“乌金战甲总价十亿五千万银元,三十六艘云中战舰七亿五千万,鲲鹏战舰十二万万,总价刚好三十万万。” 李轩正觉心疼,李善长却面无表情的在后面一拱手:“陛下,我最近梳理神器盟账单,以鲲鹏战舰与云中战舰消耗的物料计,我以为二十五万万才是更合适的价格。还有殿下在外域的一应缴获,如果交给我来处理,价值不会低于六十五万万。” 李轩不敢置信的看着冷雨柔,心想这丫头宰自己竟宰的这么狠? 冷雨柔则眯着眼,斜睨着李善长,心想这家伙怎就这么碍事呢? 她随后神色坦然的与李轩对视:“话是如此,可材料预研,符阵与机械预研什么的,都是要钱的。” 李善长微一点头:“冷姑娘的确把所有钱财物资,都投入了各种实验。可其中绝大多数实验都与枪炮,战舰,战甲无关,且过于奢靡浪费了,我回头列个清单给陛下。还有雨柔姑娘与素王妃今年在神器盟的分红是七千万,这些银钱大多去向不明。” 他说的素王妃,是指素昭君。 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就儒家礼法来说,李轩一旦称帝,他的亲人也是必须封爵的。 如今玄黄天庭草创,还没搞这一套,可未来如果他们站稳了脚跟,李承基与李炎一个‘天王’之封板上钉钉。 李轩就不说话了,他定定的看着冷雨柔。 他哪怕用脚跟去猜,都知道这丫头多半是把钱投在‘机械神将’与‘大五行灭绝神针’的研究上了,这是冷雨柔的平生之好。 冷雨柔实在顶不过,俏脸微红的移开视线:“二十七万万,这是最低价了。我另外还可再赠送你一千万发子弹,还有三十万发炮弹。” 李轩心想这还差不多,可后续的缴获处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交给神器盟了。 李善长明显比这丫头更靠谱。 李轩同时开始为冷雨柔头疼,这女人一生别无所求,心思全扑在机关器具上。 这也不是不好,可目前李轩更希望神器盟与冷雨柔的资源与精力,放在枪炮与战舰,战甲上。 所以还是得让雨柔有一个牵挂,她花钱的时候就不会大手大脚了。 就在李轩动着歪主意,开始寻思着要不要为自己的天帝大业,牺牲一下色相的时候,他的神色微动,看向了战舰之外。 他发现江含韵与罗烟,竟然与人动起了手。 关键是他们的对手,都非常的强大。 李轩的瞳孔也微微一凝,他认出这是易经之‘易’与空间法准。 不过他的两个女人,还是占着一定的上风。 江含韵是无论对方什么样的变化,她都用自己的力量,准确的轰击。 得自于小雷的白泽血脉,让她具有了通灵识性之心,在‘强化’法准之下,这神通无限接近于法准层次。 罗烟则是操纵着对方的心灵。 对方的确掌握虚空,可远近变化,可此人的元神,却无法准确的感知距离,这‘远近’之法也就无法驾驭自如。 唯独此人的浩气琉璃,强横纯净,罗烟的心灵之力只能小幅度的加以干涉。 不过她还掌握‘封印’,同样可封印距离,所以能压制对手。 除此之外,周围还有中流居士,九尾涂山君一众人等,对这两名天位大儒虎视眈眈,意念遥锁。 李轩心想这二人到底是谁?似乎不像是怀有敌意的模样。 还有那位清隽儒者,面相很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见过? 李轩想了半天,终于在脑海里面的记忆中想起。 准确的说是画像,已经挂在诚意伯府祠堂里面,初代诚意伯李乐兴的画像。 李轩的脸色顿时就变得古怪起来,他忙一个闪身,来到了战舰之外。 “住手!都是自己人。” “自己人?” 江含韵略觉奇怪,此时她随手一拳捣出,将李乐兴的身影轰成了一团狂暴电光。 之后她才退回到李轩的身旁,同时若有所思道:“说起来,这人的面相,我确实感觉蛮熟悉的。” “你之前拜过他的,你忘了?我们结婚的第二天,在祠堂里面。” 李轩看着那团狂暴雷电,心内饱含同情之意。 李乐兴刚才应该是使用那名为‘电子跃迁’的法门闪遁挪移,可问题是,江含韵对电磁力的操控已接近于武道神境。 在‘神力法螺’的加持下,已近乎于法准层次。 “祠堂?” 江含韵的眼神狐疑,随后她就‘诶’了一声,吃了一惊:“祖宗?” 李乐兴凝聚电光,重现身影之际。果然是灰头土脸,衣衫残破,略显狼狈。 他看着李轩的神色也很复杂,心想这真是好一个下马威。 可于此同时,李乐兴心中也难抑欢喜。 李轩的实力之强,有点超出他的预计了。 在‘黄都天’一战,李轩的鲲鹏舰队所向披靡,可更多是依靠其枪炮犀利。 黄都天的镇守神将早早撤离,李轩麾下的众多极天,也就无从发挥战力。 可此时李轩麾下的两个年轻女子,就能将他与宋濂压制。 李乐兴惊奇不已,心想自己的后代,到底是怎么将这两位天赋绝伦的女子,笼络在他的麾下的? 也就在这刻,玄尘子化作一道青红电光,从远处飞凌而至。 “总算是找到你们这两个饿死鬼了!”玄尘子神色冰冷的停下遁光,以刀剑遥指:“你们来我主上这里,是要自投罗网吗?还有,亏了你们是堂堂大儒,临走之前就不知该给人结账?” 李轩就狐疑的看着玄尘子,心想这玄尘师兄到底在说啥? 此时的李乐兴与宋濂,神色却是尴尬难堪之至。 ※※※※ 两刻时间之后,在李轩的玄黄天庭。 李轩立在城门楼处,若有所思的看着远处的那一大片工厂。 他带回来的两万余位匠人,正在那里安家,所以额外的噪杂热闹。 “大罗天境?” 李轩眉头紧皱,神色为难。 此时李乐兴与宋濂,已经将大罗天的事态都解释清楚了。 李轩对大罗天的红巾军极感兴趣,尤其以徐天德,常十万为首的那一票开国大将,足以补全他目前最大的短板。 问题是,他该怎么以现有的力量,从勾陈与紫微大帝的雄兵围困下救人? 李轩随后又眼含深意的,看向了手中的一封符信。 这封信是真武大帝在两年前亲手书就,交由李乐兴转交于他。 里面的内容,却让李轩心内波澜起伏,难以平抑。 “救人的事不急!” 李乐兴坐在一旁的茶几上,神色悠闲自在的喝着茶:“徐天德他说能撑半年,就一定能顶八个月。他昔日用兵谨慎,往往都会留有余量。所以此事还是可再等一等,莫要因此乱了你的步骤方寸。” 李轩点了点头,随后就手生火焰,将真武大帝的符信直接烧毁。 旁边的绿绮罗见状略略蹙眉,她其实很好奇真武大帝到底在信中说了什么。 可李轩素来都有主见,如有什么事情他不想让绿绮罗得知,绿绮罗也无可奈何。 “也未必需要等。” 李轩思量着如今外域太虚的局面,眼中现着一抹锐芒。 他随后却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心想这时机还没到。他在太虚外域,缺了一个撬棍,一个契机。 “不过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始皇元封!” 李轩看着李乐兴与宋濂两人,心想连李乐兴这样的人都能进入凡界。可见如今的始皇元封,究竟破败到了何等地步? 李乐兴的‘易’,的确可降低进入始皇元封的难度,可他毕竟是一名大天位。 这哪里还能撑四年?搞不好两年时间,这凡人界就已乱舞了。 “祖宗大人来得正好,玄孙正需你们二位襄助,帮我寻觅‘金阙天章’的下落。” “金阙天章?” 李乐兴稍稍寻思,就知此物对李轩来说的确至关重要。 “可以,不过最好是有大司命与少司命的血肉发肤,否则即便是我,也无从发力。” 李轩当即挥了挥手,将两个盒子送到李乐兴的面前:“这盒子是大司命的一滴本命精血,还有少司命的一缕发丝。” 源太微的发丝,是在她晕迷的时候取得的。大司命的血肉,他手里更是应有尽有。 李乐兴正想说足够了,就又听李轩道:“我已经让人准备符阵,助二位登临极天。不过在这之后,二位得尽量呆在玄黄天庭,无事不要外出,以免进一步破坏始皇元封。” 目前李轩麾下的所有天位,也大多都是呆在玄黄天庭内。 始皇元封内部容纳的‘天位’数量是有限的,天位的数量越多,始皇元封破损的速度也就越快。 可李轩的‘玄黄天庭’不知何故,却能不受此限。 李乐兴与宋濂都喜不自胜,相互对视了一眼。 可就在此时,两人同时感受到虚空外域。两股无比强大的气息从虚空域外穿透进来,降临于这个世界的东海方向。 “是鲲鹏妖师与勾陈大帝的真灵。” 李乐兴凝神感应片刻,然后就眼神肃然的看李轩:“看来你的麻烦来了——” 李轩则是神色一怔,然后失笑:“那可未必是麻烦。” 第八一九章 殃及池鱼 ps:抱歉,感冒还加重了,吃了感冒药后脑袋昏昏沉沉的。 另外再厚着脸皮求下票,等感冒好了,开荒一定恢复正常更新。 ※※※※ 鲲鹏的反击早有预兆,早在李轩回归凡界二十天前,大洋之南就有消息,说是两艘从吕宋(菲律宾)方向回归的商船没能到岸。 之后沿海陆续有渔船与商船失期的事情发生,从此渺无音讯。 不过李轩也早就意识到自己在无垠太虚的劫掠会引来报复,所以在出发之前,就做出了充足准备。 他的办法是坚壁清野,以东海龙宫为首,合同扶桑神族之力,在东海一地集兵五百余万待变。又在大晋与扶桑海岸沿线,清除深海与浅海交界处,所有能够作为食物的东西。 海底的形势错综复杂,哪怕是东海龙宫也未必能够完全掌握。。 不过以龙族与扶桑神族的力量,临时性的减少海底食物量,还是能够做到的。 此时恰是冰河南下两年之后,水底的温度本就受到极大影响,龙族只需顺势为之,就能让珊瑚虾贝之类的小生灵在六百丈以下的海底绝迹。 在沿岸之地,大晋的诸多天位更是严阵以待,严防海啸,风暴与寒潮之类的灾害。 尤其道门的正一道与全真道,几乎全数动员。 李轩对这两大道门还是信任的,概因两赵以后,如神霄派、清微派与丹鼎派这些敬奉圣人,盛行一时的道脉都已在凡界灭绝。 剩下的正一与全真,都饱受儒门的毒打与调教,教义更偏向儒门而非圣人。 凡界真正的道门嫡传,其实早已灭绝—— 可出乎李轩意料之外的是,在鲲鹏妖师的真灵降世之后,大晋沿海却又连续二十余日风平浪静,毫无警讯。 他以‘神血青鸾’环绕沿岸飞行,遥空观照,也没发现任何的警兆。 李轩却不敢大意,他认为这是暴风雨的前兆。事发前越是平静,事发时情况就越危险。 不过数日之后,彭富来的老爹,却给他带来一则让他错愕的消息。 “南海船城被毁了?” 在汾阳王府,李轩颇为吃惊的看着彭八百:“能否确证此事真假?南海船城,是妈祖护佑之地吧?” 南海船城在吕宋与安南之间,是整个南洋贸易的集散地,那边的贸易规模,是扬州船城的十倍。 李轩打击走私,清理了扬州船城之后,也曾对南海船城生出觊觎之意,却因各种缘故放弃。 一来鞭长难及,二来那些海船聚散自如,南海船城从没有固定地点。 除此之外,李轩也忌惮妈祖。 除非逼不得已,他不想轻易招惹新的敌人。 “此事可以确定无疑,老夫在吕宋的人手,于沿岸见得大量的碎散木板。预计这次毁于海难的万石商船,至少达一千六百艘,整个南海船城的根基都被摧毁。” 彭八百的神色略有余悸,他也是南海船城的一员。 如果不是得李轩事前提醒,早早就将那些商船召回广东,这次也得损失惨重。 这次整个大晋海商,都得感戴汾阳王恩德,如果非是汾阳王提前预警,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要倾家荡产。 “且不止是南海船城,据我所知,似乎连海底的龙墟城都被摧毁,不过此事我不知真假。此外吕宋,爪哇与安南一代也在发大水,妈祖的神庙都被摧毁了二十余座。许多人亲眼见到了海兽大军,都如山一样高,成千上万,在海底与陆地横行肆掠。” “龙墟城?” 李轩不禁失神,他知道龙墟城就是曾经的南海龙宫。 龙族收缩力量之后,南洋海族混战了将近千载。最后妈祖横空出世,一统南洋海域,在昔日的南海龙宫建造龙墟城,成为妈祖麾下水族的聚居地。 他想南洋的那些海兽大军,想必就是鲲鹏妖师重新组建的深海大军,可他们不来找自己的麻烦,去南洋做什么? 随后李轩就想到了一个可能,不禁一阵哈哈大笑起来。 “殿下?” 彭八百不明所以,苦笑着询问:“不知殿下喜从何来?需知如今那广州与泉州等地,无不是风声鹤唳,担心会遭遇风灾海啸。一应的商船也被困于港内,不敢外出。” “风灾可能会有,海啸到不了这边。” 李轩摇着头,神色自若:“彭伯父可以传话给沿岸海商,让他们稍安勿躁,再等待一阵。我预计快则十天,慢则一月,南洋那边的局势就可平定下来。” 当彭八百满怀疑惑的离开汾阳王府,全程旁听的独孤碧落,也感觉匪夷所思:“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做?这不是平白把妈祖推到你这边?” 随后她就神色一动,陷入了凝思:“难道是缺粮?” “多半是了!” 绿绮罗的唇角微扬:“之前扶桑神族的确有提过,那位鲲鹏大帝苏醒的时候,耗用了大量的海妖血肉与食物。鲲鹏之属食量巨大,鲲鹏妖师的化身及其部属,在凡界沉睡潜伏已达万载,苏醒之后难免饥渴。必须有足量的食物,才能让它们在最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 可不管如何,鲲鹏妖师的海兽大军横扫南海,对于陛下与大晋来说,都是百益而无一害,不过前提是我们能击退鲲鹏妖师的海兽大军。” 比如南海船城,那些海商们遭到惨重损失之后,会给南洋贸易带来巨大真空。 这有利于大晋培养自家的海商,有助于他们打击走私。 李轩参股的几家船厂,也有生意可做了。 刚好在场的中流居士,也朝着李轩抱了抱拳:“恭喜陛下,事后南洋一地,都将在您彀中!” 他越来越觉李轩身上有着天命,否则不足以解释现在的时局。 这天地间寒潮大起之后,非但未能重创大晋与李轩,反倒成为李轩用于打击敌人的利器。 李轩却失笑摇头:“说这些还早,就如绮罗所说的,如果不能击退那些深海妖兽,一切都无从谈起。” 他随后长身而起:“疏影,稍后你去东海一趟,帮我转告老丈人。三日之后,我会亲领玄黄天庭十万天兵,至蓬莱岛设防。请他尽快统率全军南下,与我的天兵汇合。” 他预计与鲲鹏妖师决战之刻,就在近日了。 南洋那边的稻米虽是一年三熟,可近年因灾害不绝,台风频发之故,粮食储备也不是很充足,海底之下也同样缺乏资源。 所以那位妖师哪怕在南洋筹集到一些粮食,也不足以让他的大军持久作战。 这位如果还想复仇,那就只能尽早北上,否则以极天鲲鹏与那些海底大妖的食量,自己都能把自己给饿死。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轩感应到他的玄黄天庭内,有一股宏大的气息出现。 于此同时,整个天空都变成赤红色。 李轩当即剑眉一挑,往上空看了一眼。 他知道这是李乐兴突破极天之境引发的异兆。 李轩的眸中也现出一抹期待,他希望这位先祖大人,能尽早帮他寻得金阙天章。 相较于正在南海肆掠的那位鲲鹏妖师,他更在意的还是这件代表天律的神宝。 只因后者,才是他未来的王霸之基。 ※※※※ 无独有偶,此时在太行山脉的深处,也有一人正在仰首望天,看着天空中的赤红之光。 他大约三旬左右年纪,穿着一身紫金二色的战甲,头发赤红,面如青靛,唇似鸟喙,一双如朱砂般颜色的眉毛则紧紧的蹙起。 也就在此时,一位白眉白须的老者出现在金甲人的身后,拜伏了下来。 “陛下!我太行妖族所有第二门以上的妖兽,都已聚集于此了。” 金甲人这才把目光从空中收了回来。 可当他往前方一望,眉头却皱的更深了:“太行山绵延四千余里,上古之时蕴养无数大妖。昔日朕在此立旗招兵,须臾间云集妖军百万,你如今却告诉我,这里就是太行山所有妖兽?” 他的确有不满的理由,此刻他眼前的那片山谷内虽然妖气冲天,黑煞云集,可内中云集的妖兽之属,顶多只有八万。 金甲人不由向白眉老者怒目凝视:“你可知方才的天兆,乃是极天晋升的异像。那个玄黄大帝,仅仅这一个部属,就可将你等横扫,你这是在糊弄朕?” “陛下,老朽如何有这样的胆量?” 白眉老者一声苦笑,跪伏于地:“如今太行山内的形势,早就与以前不同了。如今人族王朝光是在太行山内外建立的城池,就有上百座,我等太行妖族屡遭打击,如今不过苟活而已。” 他感应到金甲人的杀意与气势越来越重,不由胆战心惊:“陛下,我太行山内的妖族确实不止此数,可它们都不愿来。” 金甲人闻言,不禁错愕:“为何不来?他们胆敢抗拒朕的命令?” “陛下执掌勾陈,乃天下妖族共主,它们本无抗命不遵之理。” 白眉老者拱手答着:“问题是如今的晋人火器犀利,各地妖族都深深忌惮。今年四月,大晋少傅于杰曾亲统七万京营禁军,配合六道司扫荡太行山。他们用的火枪,在二百丈外就能将我等击杀。 当时的太行妖王垂翼王也曾统军二十余万,试图与之周旋,可禁军枪弹连绵不绝,远隔三百丈将我妖族击溃。须知这还是在太行山内,少傅于杰麾下的京营禁军也不是大晋最精锐的军马,陛下号令我等东进直隶,可各地妖族实无这等胆量。” 金甲人不禁愣神,似没想到如今的太行妖族,已经沦落到如此不堪的地步。 这分明是被人族打击到胆气已丧,畏惧人族兵马,更胜于他这帝君之尊。 “还有,”白眉老者偷看了金甲人一眼:“少傅于杰统军清肃太行之后,我太行山妖族又有大约十二万余头妖兽被大晋那位汾阳郡王招募。” 金甲人闻言一愣,神色不解:“他招募你们这些妖族做什么?” 难道这个野心勃勃的凡人,还打算筹建妖军? “说是要带去蒙兀一带修路挖矿,说是大晋朝廷要在北方蒙兀挖掘两个大矿,还准备修筑两条叫做‘铁路’的道路,需要在那边开山裂石,筑路架桥。” 白眉老者看了身后的妖军一眼:“所以太行山里面那些身躯健壮有力,脑筋灵敏的妖类,都被汾阳王给招走了。” 所以聚集在这里的,多是些歪瓜裂枣,以身体强壮,气力见长的妖兽都不超过一千。 白眉老者属于猿族,可跟着他前来的族类都没几个。 “也就是给人族做苦力?” 金甲人匪夷所思的看着白眉老者:“你们能忍?” 他想这些家伙,真的是那些曾经桀骜不逊的太行妖族之后? 白眉老者则是回以一叹:“陛下,这两年内天灾频发,太行山内能吃的东西越来越少。偏偏大晋又军力强盛,强者辈出,我等实在无可奈何。汾阳郡王说是愿拿出钱粮,给予我们妖族一线生机,不过需要我们为他做事,许多妖类都被其迷惑,居然都很感激。” 金甲人的呼吸已逐渐粗重,他脚下的山石都逐渐化为齑粉。 白眉老者身躯瑟瑟发抖,可他心里却在想。 他们现在吃又吃不饱,打又打不过,还能怎样? 据说那些被招募的家伙伙食还很不错,每天都有肉吃。 要做的事也很简单,无非就是拉石头,拉沙子,开凿洞窟之类,他们妖族都有的是力气。 “还不止是我们太行山,似那阴山秦岭也有许多妖族被强招,尤其是牛马熊罴之类最吃香。” 可这几个族类,也是昔日他们妖族大军的主力中坚。 金甲人沉寂良久,随后又开口询问:“那么如今的太行山,有多少魑魅魍魉,阴魂之属?” “七万到十万之间。” 白眉老者毫不迟疑的答着:“厉鬼恶灵秉天地之厉气而生,可是如今太行山南北政通人和,百姓衣食无忧,自去年五月之后,天地间的业力忽然大幅削减。许多恶灵直接消散于山野当中,其余剩下的,多在人群密集之地。帝君可是要将它们召集?不过这需至少半月时间——” 他语音未落,金甲人就已经飞空而起。他的肋后生出了两片庞大的雷翅,紫色的电流遮蔽数十里云空,然后在转眼之间消失于东面天际。 第八二零章 普济天妃 金甲人雷翼垂空,于云霄之上横掠数万里,来到了南海之上。 他法眼观照,很快就寻到了‘鲲鹏吞海大帝’。 此时鲲鹏辖下的大军正循着河流,乘着大水,横扫吕宋一地的沿河两侧。 它们在撕咬人类,吞噬生灵,将沿河的一切都化为乌有。 金甲人见状微觉不适,可随后就收敛住了情绪,落到了鲲鹏吞海大帝的身侧。 “你让我出手相助之前,可没说过会做出这等率兽食人,虐害吞吃百姓生灵之事。” 鲲鹏吞海大帝闻言,却是毫不在意的哈哈大笑:“我麾下的大军都是深海妖类,不让它们吃人,难道改吃草吗?何况这里又不是中原地域,这座岛上全都是蛮夷,没有任何中原血脉,勾陈你的同情心未免给错人了! 放心!我答应你,进入中原地域之后,我会约束它们,不会肆意妄为。且只需朝廷与东海龙族愿意将那个敖疏影嫁于我,让我成为此界五湖四海之主,我可保证我鲲鹏部属再不会有任何残害生灵之事,日后四边海域之安宁,我一力担之。。” 金甲人蹙了蹙眉,随后就摇着头道:“临来之前,我感应到有人在凡界突破极天位,说明此界已经能容纳极天境的修为。” 他与鲲鹏吞海大帝虽是以真灵降世,可目前的状态,都只是圣天巅峰的法准,大天位的肉身。 “极天?这有什么意义?” 鲲鹏吞海大帝一声冷笑:“想要在此界突破极天,需要多少资源?可我现在三具分身化体,连吃都吃不饱,哪里能恢复极天之身?” 他看着自己的深海大军,不自禁的用舌头舔了舔嘴唇。 鲲鹏吞海大帝很想将这些海底巨兽一口吞掉,用于弥补自身元气。 可他不能这么做,他现在使用的毕竟不是本体。召集驾驭这八百万深海大军,本就有些勉强。 如果他肆意妄为,吞噬同类,会让那些具有灵智的深海巨妖惊惧散尽的。 鲲鹏吞海大帝只能挥手招出一大片灵石,张口吸纳,瞬时无数灵气被他吸入身体。 可这非是血食,本是毫无灵性,它们可以帮助他恢复元气,效果却低到让他烦躁。 “倒是你,你不是说要去招揽太行妖族,威胁大晋京城,与我遥相呼应吗?怎么又回到这里了?” 勾陈的容颜一滞,然后面无表情的看向了远方:“太行山的妖族大多都被人族威慑驯服,剩余的部分不成气候,我高估它们了。” “这么惨?” 鲲鹏吞海大帝也是妖族一员,他不禁吃了一惊。 昔日太行山妖族,可是二代天庭帝俊麾下的主力。 随后他就不在意的挥了挥手:“我收到消息,东海龙族与扶桑的五百万大军已经南下蓬莱了,稍后我就全军北上,与他们决战于蓬莱岛之南。” 勾陈微微点头:“早点决战也好。” 他知道鲲鹏吞海大帝在南方已经搜刮不出什么东西了,如今的粮食,最多只能供它们食用一个半月。 “蓬莱岛也是不错的地方。”勾陈若有所思:“放在中原,我还略有些担心。此人已是儒门圣人之身,可统合中原群儒,先圣诸子之力。在中土境内,其战力只怕是等同圣天,甚至超出其上。” 蓬莱岛虽然距离中土极近,可岛上还没有太多子民。终究不如中土之地,能让儒门万年间积累的力量,发挥到极致毫巅。 勾陈认为只有在此处,他们才能有八成以上的胜算。 ※※※※ 李轩没能如期出征,他推迟了两日,才带着他的鲲鹏战舰‘玄黄大帝号’与三十六艘太虚战舰离开玄黄天庭,直接降临于蓬莱岛方向。 这是因冷雨柔对这些太虚战舰,都做了些许改造,让它们适应海底的环境,可以潜入一千二百丈的深海。 这不难办到,这些舰船本就是为航行太虚而打造,本身就是气密舱结构,所以他们只需在外部覆盖一层钢质外壳,内部再增加一些支撑物,增加舰体的抗压性就可以。 而此时这些战舰之上,还搭载着李轩麾下的十万天军。 李轩十余日前去漠南猫儿庄与土木堡走了一遭,将战死于猫儿庄与土木堡等地的二十三万将士英灵,全都征召为他麾下的天兵。 其实这场大战中,大晋死难的将士接近百万。 不过目前真灵还保存完整的就只有这些,李轩又只将第二门以上的将士英灵保留下来,其余都是直接以神力磨灭。 此时的李轩就是这么豪气,在第六座太阳神炉完成,统合汾阳郡王,水德元君王夫与玄黄大帝信仰之后,他现在能动用的神力,较之扶桑之战增加了整整十七倍。 在征召了这二十三万将士英灵之后,玄黄天庭的天军数量,就已经增加到三十五万人。 可限于目前的乌金战甲与枪械数量不足,能够追随李轩进入海底作战的,就只有这十万乌金甲士。 而就在李轩的大军抵临之际,东海龙王敖胜海统辖的数百万大军也陆续抵至。 这只海底大军的数量,赫然高达五百八十万,比李轩预计的要多许多。 这是因东海龙宫与扶桑神族,在数日前进一步的动员增兵。 尤其扶桑神族,鲲鹏横扫南洋之举,让他们感觉到了唇齿之寒,所以不像之前那样虚与委蛇,敷衍了事。 之后李轩就卡着几个海底要隘,高垒深壑的筑造工事,在海底之下铸造大量的冰墙,准备了前后三层的防御结构。 李轩不是没有野战胜之的胜算,可他如果能将那鲲鹏麾下大军拖垮,将之消耗到溃亡,那就没有与之决战的必要。 龙宫麾下海族的命也是命,它们的数量多寡,与李轩的‘权威’息息相关。 何况如今一颗水下空泡子弹的造价,依旧高达十二枚银元,水下空泡炮弹则是骇人听闻的二百五十元。 李轩预计这一场决战打下来,只怕得付出一万万银元的经费,还有大量的死伤。 李轩花了足足五日,与敖胜海一起配合,驾驭大军将几层防御工事修建出了大概雏形。 之后就在他的玄黄大帝号召开饮宴,宴请东海诸龙与扶桑神明的十几位核心人物。 这一次宴会可谓宾主尽欢,不知是李轩的嘴甜如蜜,还是答应了战后就迎娶敖疏影的缘故,敖胜海笑得极其开怀,心胸大畅。 即便扶桑神族,也没感觉被冷落。 李轩没怎么搭理他们,可此时的他已龙气缠身,权柄威势与日俱增,言谈之时,似含天宪,举手抬足,则牵引天地法准。 身边又是强者林立,诸多极天强者,上位神将拱卫环绕于旁。 所以他越是对扶桑神族威严傲慢,扶桑神族就越是敬服有加。 之前他们都觉此人不过是凡人出身,却不但敢图谋天帝之尊,还敢攻伐扶桑,妄想成为扶桑诸神之主,为此群情激奋。 可当难波京大战之后,绝大多数扶桑诸神都开始敬畏于这位帝君的力量。 而到现在,他们只觉这位帝君雄图大略,天命在身,合该君临天下。 而就在宴席将散之际,李轩忽然神色一动,看向了眼前。 随着他微一抬手,整个殿堂都渐渐寂静了下来。 李轩的唇角,也透出了几分笑意:“不知是普济天妃降临于此,朕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普济天妃,也就是妈祖。 日后的南洋妈祖,会从凡间朝廷取得‘圣母’与‘天后’之封。 不过现在,这位在大晋领受的诰封就是‘护国庇民妙灵昭应弘仁普济天妃’,也就是次于帝君半等的地位。 也就在这一瞬,无数的水液从四面八方云聚而至,最终显化出白衣白裙的女子身影。 她二旬年纪,貌如远山芙蓉,眉目如画,梳云掠月,神色和蔼,让人见到的第一眼就感觉亲切。 妈祖的来历成迷,据说是两赵时代,一个叫‘林默娘’的女子,因海难中救人而死,故而被沿海之人敬奉为神。 之后因其神力灵验,被南洋诸多船工、海员、旅客、商人和渔民共同信奉,成为南洋一代最强大的神祗。 在此地航行的船只,都会在船上竖立妈祖的神位供奉,以求顺风与平安。 这位现身之后,就朝着李轩颔首一礼:“失礼之人,是在下才对。临来之前,不知帝君正饮宴下属,搅扰陛下了。” 李轩就笑了笑,然后向旁边以目示意。 这殿堂里面的绝大多数人,当即知机的退了出去。 还有几十个侍从天兵走了过来,草草给妈祖收拾出了坐席。 李轩其实很想在自己的玄黄天庭里面招揽一些有修为的女子作为宫女的。 古时候那些帝君出行,哪个不是携带一群天女作为侍从?这样才显得威严气派。 可惜李轩才刚对李善长吩咐了这桩事,罗烟,虞红裳与薛云柔三人就不约而同的跑到他面前,一个神色悠然的磨着刀;一个则叹息不已,跟孩子们说你们好可怜,以后可能会当个没爹的孩子。 还剩下一个,则在外面练习御剑术,那剑气可能是没驾驭好,‘嗤嗤嗤’的就把堂堂五军大都督的公堂给削平了。 李轩头皮发麻,只得让李善长暂停了招揽宫女一事。 李轩怀疑是这老头走漏了消息,可却没证据。 隔了两天之后,江含韵也从外面跑了回来。 她没说什么,可次日李轩就感觉浑身筋骨酸痛。 他现在是修成了‘中子金身’,自料身边的几个女孩都没法打破他的防御。 可江含韵不知怎的,竟从敖疏影那里学来力量震荡之妙。 李轩的‘中子金身’血肉无比密实,只要一身元气充足,那么哪怕是极天之力也能扛住。 可江含韵学来的震荡之法,恰恰将他克制。 李轩于是就彻底没了招纳宫女的念头,他觉得这些穿着‘乌金天甲’的侍从天兵挺好的。 她们都是女性武修死后的阴神所化,不但做事细心,还能让他专心于政事与武道。 当李轩与普济天妃,还有他麾下几个核心人物各自分宾主落座,那些侍从天兵们又奉上灵茶仙果。李轩就收起了这些杂念,笑望着对面的天妃娘娘。 “所谓无事不登三宝殿,天妃的来意,我大概能猜到几分,可是想要李某出兵,救援南洋?” “正是为此而来。” 普济天妃斜目看向外面的舷窗之外:“如今南洋诸国大水肆掠,海难频发,以至于生灵涂炭,哀鸿遍野。陛下在海上拥兵近六百万,十万天兵,或可解南洋之危。” 李轩却摇了摇头:“大晋在南洋并无领土,朕在海外诸国也无信徒,救之何益?” 他不可能为了南洋那些与自家没有干系的人,冒险出兵。 稳守蓬莱与方丈岛(海南)一线,将鲲鹏的大军拖垮,难道不香么? “陛下,南洋亦有中原之民,且若事后南洋诸国生民凋敝,也无益于陛下的重商之策。” 普济天妃却发现李轩笑而不语,不置可否,她不禁轻声一叹,知道此言根本就无法将李轩说动, 往阴暗一点想,这位甚至未尝没有坐视南洋之民遭灾,减少未来大晋开拓南洋的难度之意。 普济天妃其实也乐见于更多的中土之民开拓南洋,可她欠人香火,不能不偿,在南洋的三百余万海族部属,也处于危如累卵的境地。 “罢了。” 普济天妃的目光闪动:“我观此处往南五百里,筑有三层冰墙,一应工事俱都坚固无比,陛下可是准备在此固守,待敌自溃?” “朕是由此意!”李轩知道这位天妃也精通兵法,所以才能在南海崛起,就毫不讳言:“朕只需在这里坚守两个月,应可不战而胜。” 普济天妃不禁微觉头疼,她最担心的就是一点。 一旦鲲鹏吞海大帝在玄黄大帝的防线前久攻不克,只会进一步的收刮南洋,甚至会将她麾下那三百多万海族部属视作食粮。 “其实朕也可提前与鲲鹏决战。” 李轩笑意盈盈的看着普济天妃:“可问题是,朕现在没有这么做的理由。” 这位天妃想要避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旁边的独孤碧落闻言却皱眉,她感觉李轩的笑容,过于奸诈了。 7017k 第八二一章 水族共主(求月票!) ps:月底求月票!大家月票不投,过期作废啦。 天气转暖,开荒身体开始好转,预计明天或后天正常更新。 ※※※※ 当普济天妃的元神化体离去之时,置于李轩案前的‘昊天神印’就一阵颤动不已。勃发出一股浩大的赤金色气柱,冲贯云霄。 一股无量的威压,顷刻间弥漫周围千里海域,使得这附近所有海兽大军,都匍匐于海底深处。 早在半刻前,普济天妃同意以藩属国形式,向玄黄天庭臣服的时候,这‘昊天神印’就无法淡定了。 也难怪昊天神印的器灵如此,这毕竟是第一个加入玄黄天庭阵营的‘圣天’帝君。 虽然李轩对普济天妃的约束力不强,是真正的‘听调不听宣’一类,远不如他对扶桑的控制。。 可帝君毕竟是帝君,这位普济天妃的份量,与扶桑诸神绝不相同。 李轩嫌‘昊天神印’的器灵太激动给他丢人,一直都在强行镇压着。 直到现在普济天妃离去,就懒得去管控了。 “恭喜陛下!” 中流居士眼中现出强烈的喜色:“从今日始,陛下就是真正的两江五湖四海之主。” 此时的李轩还未成天帝,却已是天下水系的共主。 大晋所有两江五湖四海,都已在他的辖御之下。 敖胜海父子心内略有些发酸,可对此也无异议。 虽然李轩与敖疏影还未成婚,可在民间,这位已被认定是水德元君的王夫。 而如今东海龙宫,扶桑神族,普济天妃都已臣服其麾下。其治下水域疆土,已经覆盖大晋周边万里。 昔日东海龙族全盛时,也不及玄黄大帝现今的声势。 九尾涂山君却‘啧’的一声:“可如此一来,这些防御工事却是白修了,总感觉不太划算。其实主上,还可更进一步的。我观那位普济天妃之意,即便是让她直接效仿扶桑神族的方式臣属于玄黄天庭,也不是没可能。” 中流居士闻言之后,就不禁神色不屑的斜睨了她一眼。 他想涂山狐族在大禹亡故之后就江河日下,沦落到如今的境地,果然不是没有缘由的。 这涂山君看似狡猾聪慧,可她有的仅是一些小聪明。 此女也是运气好,撞上了他这位主君,涂山狐族才有再起之势。 “我倒觉得,陛下与天妃达成的协议是恰到好处。让天妃直接臣服于陛下不是不行,可问题在于臣服之后。如果她那普济神庭在外域被人攻打,我们救是不救?普济天妃毕竟是后起之秀,在外域的根基远不如紫微勾陈,也不及鲲鹏吞海大帝。” 东海太子敖梦生倒是洞悉了李轩的意图:“如今普济天妃虽以藩属国的方式臣服,可陛下以粮食为筹码,仍可调用其力。” 在敖梦生看来,此法无疑更妥当得多。 他这妹夫已经拿取了身为主君的实利,却不用承担援护下属的义务。 敖胜海则若有所思:“孤倒是觉得,你们过于乐观了。普济天妃是何等样的人物?以她昔日征战南海的手腕。哪里有那么容易败给鲲鹏?吾观她此行之意,或有主动扶持贤婿之心?” 中流居士却微微摇头,一声冷哂:“何谈扶持?陛下天命在身,她若不借此时机靠过来,日后未必就能守得住南海。 按照涂山君打探得来的情况,此女在外域崛起虽速,可她辖下的那些天境全是贫瘠之土,粮产不丰,形势困顿。如今除了陛下,谁还能帮她?” 关键是此女乃是鬼神之体,香火成神。 这就注定了普济天妃对信仰香火的依赖,更在其他帝君之上。也就是根基操于李轩之手。 他认同敖胜海的见解,普济天妃面对鲲鹏吞海大帝,不可能没有抗手之力。 可中流居士却不认为普济天妃之举是扶持。 在他眼里,这位天妃的意图,大约与九尾涂山君类同。无非是看好陛下,提前投资而已。 就在几人对话之际,李轩已经梳理好了‘昊天神印’内的气息,使得这神印收敛威势,恢复如常。 他随后微一拂袖,长身站起:“传我军令,所有诸部暂停工事,原地休整两日后全军南下,与普济天妃所部汇合。” 他已经对普济天妃做出承诺,在能力范围内尽快终结南海之灾。这就决定了,他不可能再依托这防线工事固守。 不过此时双方的力量对比,又不同于今日之前。 普济天妃可以在南海一带,拿出三百五十万海妖配合作战。 只以兵力而言,他们已经占据一定优势。 李轩还是心疼那些空泡子弹,可如果能以此战换取普济天妃的臣服,还是很划算的。 ※※※※ 三日之后,李轩统率太虚战舰,十万天兵,合同五百八十万水族大军抵达南海慈悲岛。 普济天妃旗下三百五十万兵马也如期赶至汇合。 李轩在此地又停留了五日,他的原意是为整顿大军,统一军令旗号,以备决战。 可当这近千万的大军以恢弘之势,浩浩荡荡的兵临此地,南海瓜哇,吕宋,安南等地的神明与天位都纷纷赶至,云聚于慈悲岛。还有大量的零散海妖,从南海各地景从而至。 他们不知道玄黄大帝的身份来历,也不知这位玄黄大帝与大晋汾阳王的关系。 却知此时南海一地,唯一能够击败鲲鹏,抗衡鲲鹏那支深海大军的力量就在此地。 为此哪怕臣服于玄黄天庭也愿接受。 他们认为能使普济天妃甘愿臣服之人,必定是这方世界最强大的存在。 以至于李轩麾下的大军,在短短时间内突破一千三百万。 让李轩惊喜的是,他发现普济天妃麾下的水族战力,明显强于龙宫部属。 虽然整体的修为实力相差不远,也同样的训练有素。可它们的精神面貌,战斗意志,却远不是东海龙宫能比。 中低层将领的素质更明显强出一截,都精明强干,吃苦耐劳,远胜于龙宫麾下的那些世袭将领。 以至于这五日整顿之后,这三百五十万南海水族军势,看起来比扶桑神族还要更严整,军容鼎盛。 让人吃惊的是南海水族的天位,竟然高达十三人之巨。 此时距离普济天妃离开凡界的时间已达九百余年,昔日跟随她征战南海的旧部,都已全数离开凡界。 这十三人都是之后几百年陆续成长起来的后起之秀,可谓是人才辈出。 可这些本该桀骜不驯的天位海妖,对于普济天妃却是忠心耿耿。 就在他完成初步的整训之刻,鲲鹏吞海大帝的深海大军乘着暴风,抵临到南海慈悲岛之南三百里。 这一天的清晨,慈悲岛附近四百里海域都翻滚不休,足达三百丈高的巨大浪潮向四面排卷。 仅是双方的前哨在海底之下血腥厮杀,就使整个海底山摇地动。它们流散出的血液,将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鲜红色。 李轩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全军压上,一千三百万海族大军排成了一个宽达三百五十里的扇面,往前方推进碾压。 用兵之道,贵在知己知彼。 李轩知道己方的最大优势,就在于他麾下部众勉强算熟知战阵,且能在一定程度上听从号令。 可如论单体战力,鲲鹏吞海大帝麾下的八百万深海水族无疑更强大得多。 他们的优势,在于列阵而战,而非是乱战游击。 除此之外,就是他麾下十万天兵甲士与太虚战舰了。 这十万甲士被他安排在整个军阵的最中央,独据二十三里宽的战线,是整个军阵最单薄的一点。 紧随于它们后方的,则是玄黄大帝号与三十六艘云中战舰。 一旦决战开始,这些战舰随时都可横置,形成一片由至少三千门管退式后膛炮组成的火炮阵列。 也就在慈悲岛之南战云密布之际,两个身姿儒雅的人影踏空而出,出现在慈悲岛的北面。 他们据立云空,遥目观望。 其中宋濂往海底凝视了一眼之后,就不禁惊异不已:“好家伙,这十万甲士的战线长达二十三里,阵型如此单薄,他这是有意引诱鲲鹏吞海大帝冲击他的中军吧? 是不是太托大了?他就不怕鲲鹏麾下的那些海兽,将他的中军一举冲垮?他们手中的枪械虽然威力不俗,可在海底之下,应该是没法使用才对。” 旁边的李乐兴才刚登临极天,还没法稳定住自身气机,使得他周围的虚空与云气,不断的变幻扭曲。 “李轩他岂能不知?他在凡界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一身军功横绝百代,无人能比,其无敌声威岂是虚至?” 李乐兴摇着头:“我之前曾去工坊看过,发现他们正在赶制一些特殊的弹药,专用于水底作战。李轩想必是有着极大的胜算,才会排列成这样的阵型。” 他不像是宋濂,这些天一门心思都扑在冲击极天上。 李乐兴还有余力,关注玄黄天庭内部的官制,工坊,军制等等,甚至是后宫—— “专用于水底作战的弹药?”宋濂不禁微一扬眉:“那么陛下如此排兵布阵,就有些余味了。” 李乐兴就点了点头:“可能有震慑南海之意,你我且看着吧。” 他知道这场南海之战,对于李轩的意义,远超过许多人的想象。 这不但意味着李轩将完全获取海域霸权,也会使玄黄天庭的根基得到真正的稳固。 哪怕日后秦皇元封失效,他的这个后代也可依托两江五湖四海与诸位帝君抗衡。 那些帝君的力量确能横扫天空大地,可只要他们拿不出足够的水师,就无法在水下与李轩对抗。 也就在李乐兴与宋濂对话之际,李轩正在慈悲岛上,一座气势磅礴的法阵之前。 这座大阵覆盖周边,不但联结着慈悲岛。内部的术师团也堪称豪华,足足三千七百位至少第二门境界的术师排列于阵中的四面八方。 而位于正中央位置的,正是当代天师张神业。 此时慈悲岛的南面上空暴风肆掠,两个巨大的气涡在往慈悲岛方向推进。 它们疯狂旋动,使得周围万里地域内都是狂烈无比的风浪。 不过正一道这些术师们施法的目的,却非是阻止这往北推进的台风,而是助推水下的洋流。 这台风再怎么狂烈,能影响的只有陆地与海面。 而海族决战的战场在水底深处六百丈,能够影响这场战局的就只有水下的激流。 那些源自于北面方向的洋流,正在他们的法术助推下,化作一股股激流往南方席卷而去。 它们不但可扰乱敌阵,还可将对面那些深海大妖冲入水底之下,使之卷入漩涡洋流。 甚至还可直接化为锋锐水刀,破开那些深海大妖的强横肉身。 李轩麾下的千万海妖在洋流的助推下,也更显气势凶猛。接敌之刻,几乎就将对面的深海大军冲垮。 李轩没有怎么关注水下的战局,他正背负着手,远眺前方。 他在看那盘旋于空云空之上的勾陈大帝,还有那深藏于水面之下的鲲鹏妖师。 这次薛云柔也随着正一道的术师团出征,她就在李轩的身后不远,主持着这座大阵南面阵枢。 可她口中说的,却是与这场大战无关的事情。 “很奇怪,我们之前一直都联系不上静玄显佑真君,可就在昨日,显佑真君突然降下法旨,给小虎头册封为紫虚少君。还给他取了名字,叫张道一。” 显佑真君,也就是正一之祖张道陵。 这位的封号,乃是‘正一冲玄神化静玄显佑真君’。 所以薛云柔的眼中略显喜意,张道陵此举,显然是在给薛云柔与小虎头对天师的继承权背书。 李轩也觉奇怪,不解这位正一之祖的用意。 可他随后就不在意的摇头:“这都是虚的,他现在可给予小虎头册封,日后也可剥夺这紫虚少君的名号。只有实实在在的力量才是根本。 我现在只想知道,日后圣人现世,显佑真君重临龙虎。正一道能有多少人,愿听天师与你的号令?” 他现在已经有些后悔,将小虎头入继张家了。 李轩对传宗接代这种事情无所谓,可张天师与薛云柔却很看重。 薛云柔愿意没名没分的跟他,就是为有个孩子继承天师府;张天师任劳任怨,屡次调度天师府的力量助他应敌,也是指望着这个孩子传承香火,不使这天师之位落入到旁支之手。 可那时的李轩,可没想到始皇元封会损毁,正一道的四大天师张道陵、葛玄、萨守坚与许旌,都有重凌人世的时刻,这就使得天师府内部再生波澜。 “可能只有两成不到。”薛云柔蹙了蹙眉,神色不甚乐观;“不过有你的钱粮支持,我们正在大规模的培育自己的嫡系术师——” 薛云柔正说到这里,就发现李轩根本没注意听。 这位正凝视着海底之下,唇角含着冷冽的笑意。 就在一瞬,鲲鹏吞海大帝麾下二百余万中军精锐终于有了动静。 7017k 第八二二章 时代变了 先于鲲鹏精锐中军而动的,是鲲鹏吞海大帝的‘圣天法准’。 无量的寒冰正在海底肆掠蔓延,李轩立时反应,他身后现出了足足十二条咆哮金龙,随后又是无数源于一千三百万大军的精神气血,使得这些咆哮金龙的体外覆盖上厚厚的白色铠甲。 同时一具巨大的白虎影像,现于虚空。 李轩以之遥空轰击,将水下的寒冰都粉碎成渣。并借助水底之下的激流,把那磅礴寒力都强行冲走。 随后又一瞬,李轩麾下大军的左翼三百万大军,都现出了痛苦之色。 它们明明都身在六百丈的深水底下,可体内的水液竟都被强行抽走,仅仅这顷刻时间,躯体就有了干枯之兆。 李轩这次没有出手,只因普济天妃的化身,已经显化于海面之上。。 她脚下的水液生成一片片荷花,使得那三百万海族的缺水症状迅速缓解。 而此时李轩的目光,也转向了高空。 勾陈大帝化身的雷翼金甲人已经俯冲而下,瞬时无量的雷霆,往慈悲岛上的法阵轰击。 李轩面无表情,他从袖中取出了昊天神印遥空一压,就使得那刺目的紫色雷霆在慈悲岛的上空分裂,转而轰入到附近的海面当中。 此时的他更化身大日,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太阳星宫的力量,将一团无量炽阳轰入云空,朝着‘勾陈大帝’的方向轰击。 李轩从王母处求取帝俊之尸,一个目的是为制作‘泰森球’,借助帝俊尸骸发电。可最重要的目的,就是以帝俊之尸为借鉴,助他凝炼‘大日’法准。 此时李轩还未将法准完成,可那太阳星宫的神威,却已与往日截然不同。 这一刻,李轩还使用了‘昊天神印’的第二种法准力量,是由法准神权衍生出的‘神威’。 二者的力量,从高空中交锋碰撞,将云空的一切都蒸发为齑尘。 勾陈大帝掌握风雷,凭借圣天法准,一瞬间就破开了那酷烈炽阳,转而将无数的风刀轰击而下。 慈悲岛上却已密布着李轩的磅礴浩气,一个巨大的‘理’字缓缓循环。 这一瞬间,神州数百万儒生,历代先圣诸子的力量都被他提炼至此,形成了一片坚实不破的壁垒,护佑着岛上的术师大阵不受影响。 这一幕,使得李轩麾下的海底大军士气大震,那些蛟龙之属,海族大妖再无任何的迟疑顾忌,开始往对面的深海大军中猛烈冲杀。 而此时就立在慈悲岛上的罗烟,则按住了手中的刀。 她微凝着眼看着天空中的勾陈大帝,有着即刻出刀的强烈冲动。 不过罗烟心知最佳的时机未至,强自克制压抑。 她随后又看向海底,只因这个时候,那只深海大军的二百万精锐,已经义无反顾的往李轩中军,那十万甲士排列出的单薄阵列冲击。 鲲鹏吞海大帝的两具分身法体原本身先士卒,冲击在阵列的最前方,不过它们在距离二十五里的时候就被人拦截。 江含韵,中流居士与神将太冲元辰等人都已各自出手,以极天伟力将之拦截于战场中央。 这两具鲲鹏法体,虽然只能发挥极天之力,可质量全面占优。哪怕李轩安排了四极天,四神将去截杀镇压,也只能勉强占据上风。 而双方的伟力轰击交错,使得周围十里内的海妖都被震为齑粉。 这还是在深水之下,任何力量都被海水缓释,否则这附近三百里之地,都将寸草不生。 不过其余的深海大军,还是从两处极天战场的边缘绕过,它们舍生忘死,遮天蔽地的往那十万甲士猛烈冲杀。在短短的半刻时间内,跨越了二十里海域。 其中一只‘三眼血章’就冲击在全军的正前方。它将自己的血色身躯收缩成一团,八只触手则最大程度的张开,显露出末端的尖锐爪牙,它的眼中则现出炽红战意,血煞罡元。 此时它距离对方的军阵还有大约三里的距离,以‘三眼血章’接近第四门的强大力量,它在接敌的那一刻,就可将对面至少二十名甲士撕碎。 不过就在这刻,它的三只眼,看到对面的十万天兵甲士都纷纷抬起了一根奇怪的铁管。 于此同时,他们后方的那些巨大战舰都同时喷吐火光。 然后仅仅不到一个呼吸,‘三眼血章’就发现自己身边的几只深海大妖的躯体都被炸成了血肉碎片。 在这深海之下,那些太虚战舰轰出的开花炮弹作用不大,散射开来的弹片没有空泡加护,在很短的距离内就会失去杀伤力。可它们却能将击中的目标,轻而易举的撕成粉碎。 这一瞬三千多门架退式火炮的齐射,使得那百万海族大军的冲击之势内陷了一截。 紧随其后,那十万甲士也在轰鸣开火,十万枚空泡子弹,在海底之内形成了十万条气泡凝聚的细线。 此时‘三眼血章’就感觉自己的躯体如受锤击,至少四发子弹击中了它的躯体。 那些金属子弹的前缘都刻有十字线条,在轰中它身体的第一时间,就爆裂开来,在它体内形成了巨大的创口。 ‘三眼血章’不知这种子弹在另一个世界叫做达姆弹,它只感觉一身力气正在离它而去。 即便是这些开花子弹,也没法对它的巨大躯体造成致命伤害。 可子弹的内部,却含着一种强大的毒素,在击中它躯体的瞬间,就混入到它的血肉之内,让三眼血章一瞬间就失去了战力,身躯无力的沉向水下。 这一幕也在中军战场上各个方向发生,那二百万气势磅礴的海族大军,就像是遭遇了一面不可逾越的墙,在距敌三里处再不能前进半步。 它们的血液飚洒出来,使得整片海域都染成了深红血色。 十万甲士不知疲倦的开火,后膛针击式步枪与金属子弹的便利性,能够让他们做到两个呼吸就发射一枚子弹。而深水之下的环境,则让他们根本不用担心枪支的冷却。 那十万杆长枪也得以在一百二十个呼吸,打出了六十次齐射。足足六百万发子弹的密集弹雨,还有将近三万发的炮弹,使得他们前方的宽阔扇面内至少四十五万的深海大军彻底失去生命。 “变了啊!” 此时正坐镇于大军左翼的敖胜海,不禁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个时代,果然变了——”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些枪械的威力了,之前的扶桑讨伐战,大晋十七万神机营禁军击溃扶桑近百万大军的那一幕,让他印象深刻。 可敖胜海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射击速度更快的‘后膛针击式步枪’,还有这种能在水下发挥作用的空泡子弹。 “妹夫这是在借此时机,向所有海族示威。” 东海太子敖梦生敏锐的感应到,李轩凝练出的万军之势,更加的磅礴浩大,更加的纯净融一。 这使得李轩在与鲲鹏吞海大帝的隔空交锋中,逐渐占据上风。 敖梦生意识到这是所有参战的南海海族,都对李轩心生惊惧之故。 那十万天兵甲士在极短的时间内轰杀四十余万深海大妖,自身伤亡却极度轻微的一幕,足以震撼住所有观战之人。 此时整个战场,不但那些南海海族打消了本不该有的杂念,那些来自于扶桑的海妖们,也无不是敬畏有加。 这众多大军的畏服之心,也使得李轩从它们身上提炼出更多的精魂气血,化为自身的浩瀚军势。 东海太子敖梦生又看向那十万天兵甲士,眼中现着艳羡渴望之意:“孩儿以为,我们应该从妹夫那里购买更多战甲枪械,只是那两万套可远远不够。” 他想只需有十万火枪,龙族对东海与北海的统治,就将不可撼动。 敖胜海闻言则是苦笑,他早在一个月前就想追加订单了。 可如今那神器盟与天庭工坊的产量,都被李轩的订单排满,他们得等到何年何月? 且在敖胜海看来,这些火枪虽然短期之内,能够加强龙族的力量。 可就长远来说,却冲击着龙族的统治根基。 他们的封建体制,还有蛟龙血脉的高贵地位,很可能会被动摇。 于此同时,敖胜海也注意到,那海面之上的普济天妃正在俯身遥望,她的面上明显现出了凝重之色。 还有那几位来自于扶桑的神祗,他们在战斗中明显更为勇猛,都在那深海大军中奋力搏杀。 尤其那一直有极大保留的须佐之男,这位扶桑风神已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他在水下策动着无数的真空风刃,将他前方足达半里宽的一应水妖都全数撕裂割碎。 几乎同一时间,在深海大军的后方,鲲鹏吞海大帝的眸色,已经无比的难看。 就在昨日,他以为这必将是一场势均力敌,需要鏖战数日才能分出胜负的大战。 决战开始之前,鲲鹏吞海大帝又觉得己方两个时辰之内就可取得胜利。 对面不知何故,居然愚蠢的以十万甲士在中军排列出单薄战线。 对方把他的这些深海大军当成什么了? 昔日三代天庭全盛时期,昊天麾下最精锐的禁军,也不敢以区区十万人正面抗击他二百万海妖大军的冲击。 可随后发生的这一幕幕,却给了鲲鹏吞海大帝一个重重的耳光。 此时勾陈大帝的语音,蓦然在鲲鹏的耳旁响起:“形势看来有些不妙,这场决战,我们已经输了。我想知道,帝君接下来还有何举措?” 他的语声,竟是带着几分冷淡梳离。 他是三代天庭时的军神与战神,总掌天庭军马,深悉兵法。 所以在战局开始之后不到一刻时间,就已经判断出这场大战的胜负。 这个时候,如果凡间没有冰河肆掠,海底有着足够的食物。 那么鲲鹏大帝还可从战场撤走,重整兵马。 深海大洋面积广阔无比,内中的海妖何止亿万? 这八百万海族大妖丢了也就丢了,鲲鹏吞海大帝只需数月时间,就可拉起另一支八百万海族大军。 可问题是,他们没有足够的粮食,即便将那些海妖招至麾下也无法供养。 而对面的那位玄黄大帝经历此战之后,必将成为两江五湖四海真正的水族共主! 下一次深海战争,玄黄大帝可以召集多少兵马?一千六百万,还是一千八百万? 他旗下的乌金甲士又会增加多少?十五万还是二十万? 勾陈大帝对于这位鲲鹏吞海大帝试图掌控天下水系的前景,已经极度不看好。 昔日他们兄弟决定与此人联手,就是为借重吞海大帝在水下的力量。 可如今的形势,已经发生了极大变化。 如果鲲鹏大帝没有合适的举措挽回败势,那么他们的盟约,就没有再维持下去的必要了。 一个无法登临‘神天’之境的鲲鹏妖师,还不足以让他们放下底线,败坏他兄长的仁德之名。 鲲鹏吞海大帝也听出了勾陈大帝的言下之意,他的眼中透出无穷怒火。 可此时他只能讶异着,看向前方的慈悲岛。 “记得我战前就与你说过,以大军正面决杀,我的胜算不足二成。此战唯一的胜算,就在于那位玄黄大帝。” 高空之上的勾陈大帝当即眼神释然:“你还是决定行刺杀之举,擒贼先擒王?不过他的力量,比你想象的强大。” “是很强大,可他终究只是一个区区的小天位,只需力量超出他肉体承受的极限,他的躯体神魂都将溃灭。” 鲲鹏吞海大帝已经开始动手,他立于一块礁石之上的躯体,化作水雾消散。 于此同时,一头巨大的鲸鲲,蓦然从慈悲岛上的海域拔起。 “愿不愿帮我,你自己看着办!你的兄长只需成功再建天庭,就可借无量威权,达半步超脱之境,可没有我的支持,他不可能办到!” 勾陈大帝稍稍迟疑,还是雷翼展动,俯冲而下,随着鲲鹏吞海大帝往李轩的方向冲击。 他遥空望见李轩面色冷漠,将一片浩大的剑图张开于身后。 勾陈大帝依旧义无反顾,与鲲鹏吞海大帝一前一后,撞入到那剑图当中。 而就在这刻,他望见了剑图之内又升起了一金一红,两道璀璨刀光! 第八二三章 阳阳神刀 当鲲鹏吞海大帝撞入六合诛仙剑图时,就只见眼前无数剑雨如潮,朝着他冲斩而至。 他却毫不在意,庞大的鲸鲲之体依旧蛮横的挤压进去,同时张开那血盆大口极力吞纳。 那成千上万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都被他强行吞入到了肚腹之内,于他的身体分毫无损。 唯独那十二口主剑,让鲲鹏大帝稍稍忌惮。 那‘斩杀’与‘诛灭’之法,正在一寸寸摧毁着他的血肉之躯。 不过鲲鹏吞海大帝有十足的信心,在这剑图对他的分神化体造成致命伤害之前,就将那玄黄大帝杀死。 然后下一瞬,他就看到了一金一紫两道光华,将他的庞大妖躯,洞穿出了两个硕大的血洞。 鲲鹏吞海大帝不能置信,眼瞳顿时间怒睁如轮,心想这绝不可能! 这些凡人,竟然能突破他圣天层次的‘吞吸’之法,伤到自己的分身法体。。 他身为妖师,绝非有勇无谋之辈。 降临之前,他就已将凡界的形势打听得清清楚楚,也知道了李轩与罗烟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神威。 可就常理来推断,这双人合击之术,顶多也就只能在极天位之下发挥作用。 那极速与配合,在法准级的力量面前什么都不是。 而就在下一瞬,它的躯体就又被洞穿了两个巨大的血孔。 此时无论是他的雾化之术,还是吞吸之法,在这两道刀光面前,都失去了任何作用。 “不对!不对——” 鲲鹏吞海大帝忽然醒悟,抬头看向了这六合诛仙剑图内那个缓缓转动的巨大‘理’字。 那是李轩以自身琉璃浩气为核心,借助中原百万儒生,历代圣贤之力,凝聚而成的力量。 哪怕是在中原域外,南海之地,它的神威也不逊于圣天法准。 让鲲鹏吞海大帝在意的却是这个‘理’字,对他一身三大圣天法准的压制。 鲲鹏吞海大帝的瞳孔微微收缩,已经意识到是这个‘理’字对于他圣天之法根本的破坏。 那是完全不逊于几位圣人的‘太初’,‘道’与‘元始’,还有佛门圣人‘真谛’,‘法准’的力量。 尤其与之结合的,是昊天神印中的‘神权’与‘神威’。 所以真理之前,万法沉寂! 而在他三大圣天法准都无法发挥作用的时候,又会发生什么呢? 轰! 这是鲲鹏吞海大帝的胸腹部位,又被斩出了一个巨大的血口,无数的血液喷洒而出。 此时的罗烟,眼中则闪现出嗜血的幽光。 她的‘心灵’之力,正在与李轩的元神连接。 借助李轩身拥的法准,还有那‘周天星斗大阵’的惊人算力,洞察着鲲鹏吞海大帝的每一个破绽。 她与李轩化成的金紫流光,正围绕着鲲鹏来回穿梭,制造着一个又一个的创口。 “鲲鹏?” 随后进入六合诛仙剑图,望见这一幕的勾陈大帝不禁错愕不已。 没想到鲲鹏进入剑图仅仅只一瞬时间,就落到如此狼狈的境地。 然后他的目光,也被悬于空中的‘理’字吸引。 李轩之前曾以浩气化形护佑慈悲岛,对抗他的风刀与雷霆。 那个时候,勾陈大帝只以为这是中原理学诸儒浩气所化,并未在意。 可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李轩的‘理’,与虞子理学的‘理’并不相同。 中原理学的理是以他们认定的‘义理’来规范万物,规范世间的秩序,李轩的‘理’则是穷究万物之根本。 勾陈大帝已经意识到,自己与鲲鹏是过于托大了。 放在别的地方,他们可以借助距离与空间来规避李轩的法准压制。 可在这座被李轩刻意压缩,只有五十里空间的剑阵之内,他们无论躲到哪里,都避不开这真理的压制。 “我无恙!以他们的修为,撑不了多久!” 鲲鹏吞海大帝一声冷哼,他不但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水雾,还把溢散出体外的血液都化为血雾,使之弥漫于剑图之内每一寸空间,也籍此将他的力量,向剑图的每一寸空间宣泄。 在这剑图当中,他那展翅九万里的遁法也被压制,追不上李轩的速度,却能用力量碾压所有虚空,让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遁光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勾陈大帝的神色默默,下一瞬,他的躯体之外就生出了一股无比狂烈的风暴,随着那两翼展开,无量的雷霆也密布于这剑图之内每一寸虚空。 可就在勾陈大帝全力以赴的宣泄他一身力量,力图伤害李轩与罗烟本体时,他又听见剑图的‘生门’方向,鲲鹏吞海大帝发出了一声怒吼。 “周易?你是何人?” 勾陈大帝当即面色微变,瞳孔微睁,不敢置信的往那边看了过去。只见那边一个青袍儒生,正立于这‘六合诛仙剑图’的唯一出口。 勾陈大帝在意的却非是这儒生,而是鲲鹏吞海大帝。 就在方才,这位鲲鹏大帝试图从生门破阵离去,却被那青袍儒生以‘周易’法准挪移变化,又丢回到了剑阵核心。 何谓周?即易道广大,包罗万象,无所不备,周而复始。 何谓易?天下万物变化之道。 所以哪怕是鲲鹏大帝,在三大圣天法准无法发挥作用的情况下,其根本真灵还是被丢回到了剑图之内。 勾陈大帝怒不可遏。 在他倾尽所有力量,试图破局之刻,这个明明气势凶悍霸绝,勇猛无畏的鲲鹏妖师,竟试图将他丢下,独自从剑图当中逃走。 而就在下一瞬之后,勾陈大帝一声闷哼。 那是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金紫流光,在他身上瞬间洞穿了二十几道血口。 这二人用的兵器,只是极品法器级的长刀,共鸣呼应之时,也不过仙兵层次。 不过这个时候,哪怕是勾陈大帝带入凡间的‘太极天皇’战甲,也难以抵挡这二人的刀劲。 那法准级的力量充斥其中,罗烟的一刀,可以‘封印’他浑身真元,神念之力;李轩的一刀,则可斩杀诛灭,再以神权之力,重创他的真灵。 换在几个呼吸之前,勾陈大帝一定会全力抵抗,甚至以自己的躯体引诱牵制,为鲲鹏大帝制造伤敌的机会。 可这个时候,他却是毫不犹豫的变化形体,也把自己整个人化为狂风,充斥着剑图之内每一个角落,力图寻觅着这里每一个可能的脱身之法。 他这具降临人间的化身可以丢弃,可自身的真灵绝不能折损—— 这线真灵,虽然只是他元神中的一部分,即便毁灭了也不足以致命,却会对他的本体造成极大的损伤,让他失去至少三成的神通伟力。 而此时站立在剑阵生门方位的李乐兴,则是微微愣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此时李轩与罗烟化身的金紫流光,正在剑阵之内配合那‘正反六合诛仙剑气’纵横交错,肆意轰斩,带起了一片片的血光。 可勾陈大帝与鲲鹏吞海大帝却非但不思抵抗,反倒是在相互坑陷。 鲲鹏吞海大帝刚用剧毒,把那天地胎膜化成的剑图腐蚀出一道临时的弱点,勾陈大帝的雷霆就轰鸣而至,击散了吞海大帝游离过去的真灵。 而勾陈大帝才刚驾驭万千雷霆,准备强行轰穿剑图中的‘修门’,离图而去的时候,鲲鹏吞海大帝也毫不迟疑的以吞纳之力,将勾陈大帝真灵化身而成的一丝真灵重新吞吸了回来。 李乐兴有些哭笑不得,他想这二人若能真正合作无间,携手同心,还是能以重伤为代价从剑图中逃离的。 可似他们这样下去,怕是一个都没法逃掉—— ※※※※ 足足两个时辰之后,李轩与罗烟二人拖着一尊巨大的极天鲲鹏骨,从剑图当中联袂走出。 可能是由于鲲鹏吞海大帝的真灵寄托之故,这极天鲲鹏骨额外的庞大,赫然长达两千三百丈之巨。内部蕴藏的法准之力,无限接近于圣天。 李轩原本以为,他的‘玄黄大帝号’可以用个三五十年的。 可现在看来,最多一年,他又要更换旗舰了。 也不知道鲲鹏吞海大帝看到这一幕,会不会被气疯? 李乐兴则紧随其后,他眼神异样的看着罗烟手中拿着的一件臂甲,也就是曾经的‘武曲破军’。 “这勾陈之灵,你准备如何处置?” 在经历长达两个时辰的纠缠搏杀之后,鲲鹏吞海大帝的真灵终被李轩与罗烟二人联手斩灭。 而勾陈大帝的化身也被摧毁,他的真灵则被李轩以‘武曲破军’强行吞入,再由罗烟施加层层封印。 不过此物,还是有着一定的凶险。 帝君真灵,最好是将之斩灭了,一了百了。 将之封印保存则有极大隐患,他随时随刻都会挣扎逃出。 如果放在不应景的时候,就会伤及自身。 “放心,我有周天星斗大阵,暂时镇压不难。” 李轩知道李乐兴的担忧,却胸有成竹的笑了笑:“至于日后,您觉得他的这一线真灵,值不值两件神宝级的阴阳二剑?” 李乐兴的眼神一亮,想到李轩那威力日甚一日的‘六合诛仙剑图’。 如果这剑图之内再添两口主剑,调理阴阳正反——那么即便将勾陈真灵放归,也是很划算的。 李乐兴陷入凝思:“这是资敌之物,他未必就会应允。” 李轩就一声冷笑:“那我就把这线真灵,送给南极长生大帝。” 李乐兴心想这法子可真阴损,南极长生大帝与勾陈兄弟可是死仇大敌。 昔日的封神之战,南极长生大帝曾为商朝太师闻仲,一位有着大法力的女仙。 据说这位的好几位部将,就是死于勾陈之手。就连南极长生大帝的肉身,也被勾陈的师尊云中子烧灭。 后来是因南极长生大帝自身留下的后手,又有昊天之助,才重新凝聚了肉身形体。 双方的仇恨,由此可想而知。 别看双方在太虚外域也有合作,可只要有合适的机会,那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施以报复。 这勾陈真灵一旦落入南极长生大帝之手,后果可想而知,那可比真灵直接损毁还惨。 李乐兴放下了心,然后又神色复杂的提起另一事:“李轩你这是欲为理学之天?” 他是想起了剑图之内,那个巨大的‘理’字。 儒教之所以被称为教,是因他们也有着至高神,也就是至圣先师制定的《礼乐》中祭祀的‘天帝’。 而三代之后的历代皇帝,都是‘天子’。 《尚书》:“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师,惟其克相上帝,宠绥四方。” 《尚书·汤誓》:“王曰:“予惟闻汝众言,夏氏有罪,予畏上帝,不敢不正。” 《诗经》:“皇矣上帝,临下有赫,监观四方,求民之莫。” 《礼记》:“是月也,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 最初儒门是欲借助‘昊天’的力量立足于人世,可在先秦年间,昊天陨亡,天庭破损。 儒门之人喜不自胜,对昊天更礼敬有加。 而现在,他的这个血脉后裔,竟然在将自身的力量,与儒门有关皇天上帝的经文联系在一起。 这分明又想重立儒门之天,以自身替代昔日的‘昊天’。 李轩闻言则一声失笑:“难道高祖以为,我李轩无此资格么?” 李轩是李乐兴的四代玄孙,所以称其高祖。 李乐兴当即想到这家伙已经自称天帝,还自建了天庭,当即自嘲一哂。 此子都已经在做了,自己居然还在问? 李乐兴精修儒学,受礼教熏陶,所以感觉李轩之举简直是恣行无忌,没有敬畏之心,大逆不道, 可他再细细一想,以这家伙在凡界的当代圣人之名,还有他手中掌握的大军,倒还真有这个资格。 ——还有剑图内的那个‘理’字,那门在儒门力量助推下,无比强大的圣天法准。 李乐兴的眼里不由显现出了几分艳羡之色。 其实‘易经’的根本核心,也代表着‘道’,代表着恒常的真理,即使事物随着时空变幻,恒常的道不变。 可李乐兴一直未能将之掌握,他的‘周易’是残缺的。 而李轩的‘理’则包罗万象,直指万物之根本,确有资格撑起儒学门墙,成为礼乐中至尊之天。 “对了!”李轩此时又想起一事:“高祖可已推算到了金阙天章的方位?” 李乐兴回过神,然后就笑了起来:“吾有好友之助,算是不负所托,已将金阙天章锁定于三百里范围。如果我没猜错,那位置应该就在西安城附近,始皇陵的入口。” 7017k 第八二四章 心有不甘 “秦始皇陵?” 李轩略觉讶异的往北面方向看了过去,他从没想到,大司命会将此物藏于此处。 这个地方,就稍微有些麻烦了。 “此处比较敏感。”李乐兴背负着手,微微笑道:“不过只需你暂时不进入皇陵深处,问题应该不大。” 李轩则稍作凝思:“问题是不大,可还是得做一些准备,稍后高祖大人可随我去普陀山走一趟。” “普陀山?” 李乐兴不禁眉毛微扬,他想普陀山可是那位菩萨的道场。 “李轩你确定?你与佛门可是死敌。” “只要利益一致,死敌也可化为朋友。” 李轩的唇角微扬:“我听说过一句话,一个人欲成大事,就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我从来不反对佛门,只反对佛门蛊惑信徒,控制思想,从信徒身上收刮钱财,榨取利益。。 可如观世音,普贤,乃至地藏这等灵应有信之神,只要他们不站出来阻我之道,那于我于朝廷何损?得换个思想,这个世界这么大,中土帝君何必内卷?” “内卷?”李乐兴不解的询问。 “就是内部竞争的意思,要付出更多的努力,争夺有限的资源。” 李轩指着东面:“如果我以那片南赡部洲为筹码,你说那位菩萨会不会应允?” 南赡部洲即是身毒之土,释迦牟尼降生的世界。 身毒人认为他们居住的地方,才是世界的中心。 李乐兴不由凝着眼,陷入深思:“昔日老子东出函谷,化胡为佛,于是佛门在身毒鼎盛一时。那个时候,中原之地可没有什么观世音,文殊,普贤。 身毒之地地域广大人口众多,那边虽然都是蛮夷之类,可提供的香火愿力并无半点不同,且据说他们更为虔诚。常理来说,换成我是观世音,也更喜欢身毒这地方。” “这就是出口不成转内销了。” 李轩笑了笑:“中土之外,可不仅仅是一个身毒,整个凡界的面积应该是所有太虚天境的五十倍,能够供养的人口则高达六七百亿。如果佛门愿意为我所用,那么我甚至可支持他们征伐诸天万界。” 这个世界的粮产量是地球的四倍,土地面积则是三倍,所以哪怕按最保守估算,供养六百亿人绰绰有余。 且据说那太虚之外,还有无数如凡界这样的世界,只是距离较远,环境严苛而已。 可以修士的大神通,未必就不能将之改造。 就比如那荧惑星,未来未必就不会成为人类繁衍,神佛昌盛之土。 后方不远处的绿绮罗闻言,却不禁皱了皱眉。 观音,文殊,普贤——这都是曾经的圣人弟子。 虽然这几位都已叛教而出,可与那位圣人之间的关系,却很难言说。 李轩之举,可谓是资敌。 可当她张口,却又说不出反对的话出来。 关于此事,李轩已经与她讨论过了,可绿绮罗拿不出站得住脚的理由。 且将这几位圣人弟子的精力牵扯在身毒外域,未尝不好。 李乐兴听了之后,却有不同感观,心想这才是天帝该有的气魄。 这天地广大,何必盯着中土这一亩三分地,自残内斗? 直到这刻,他才认为李轩,确有真正登临皇天帝位的可能。 “我不确定能不能行,不过可以一试。” 李乐兴的目光闪动,认真为李轩谋划:“换成燃灯,弥勒与大日,多半不会与你联手,可似那观世音,文殊,普贤,地藏等人,传说为中土道门的圣人弟子,久远以前就是所谓的大罗金仙,也即圣天巅峰,相当于佛门的佛之果业。 如今这四位在中土虽然信仰大昌,得百姓信奉,可在佛门内部,却备受排挤,至今都是菩萨果。” “那就试一试。”李轩笑了起来:“我们先去看看这位菩萨的态度再说。” 就在这个时候,他望见远处海面之上,普济天妃正足踩荷花,朝着他颔首一礼。 李轩也微微一笑,同样一礼回敬。 就在他抬起头的时候,普济天妃的身影散化无形。 不过这时候,整个海域的战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 自鲲鹏吞海大帝真灵被斩灭,那残余的五百万深海大军就全数溃散了。 它们本就士气大衰,在失去鲲鹏控御之后,本能的掉头逃窜。 李轩麾下大军也无力追击,只因这海底之下,正在发生着一场血腥的饕餮盛宴。 那些南海与扶桑的海妖,都在争先恐后的啃食着敌人的尸体。龙宫辖下的兵马也参与其中,他们的吃相只是稍微好看一点。 李轩对此也无可奈何,这些海底大妖没有辟谷一说。 它们在海底,本就是以血肉为食。 问题是海底虽然资源丰富,可他们要给一支集中于二百里方圆之地,规模上千万的海底大军提供足够的肉食,是非常困难的。 李轩之前都是以东海龙宫储藏的肉食,还有中土调集过来的猪羊,杂合玉米,土豆与红薯这些东西,来供养这一千三百万大军。 可其实此举是压抑海底大妖嗜血的天性,时间久了还是会引发不满。 李轩更关心的,是另外两具鲲鹏分身。 让他满意的是,这两具鲲鹏尸体,已经漂浮在了水面上。 美中不足的是,左边那具鲲鹏的胸骨已经整个塌陷了进去。 李轩一看,就知道是江含韵与敖疏影的杰作。 不过问题不大,整条脊椎骨还是完好的。 那破损的胸骨完全可以用高强度的合金来支撑,只是日后的造价会高点,不如完整的极天鲲鹏骨坚固。 而在勾陈帝君缴纳赎金之前,这算是他在此战中的最大收获。 此时日照大神统御着诸多扶桑神族,来到了李轩的眼前。 他们对李轩的态度,就远比普济天妃恭敬。 自扶桑三贵神以下,几乎所有神祗都跪伏于地。 而日照大神也同样执礼甚恭:“恭喜陛下,从今往后,从两江到五湖,从五湖到四海,从四海到大洋,整个水域都是陛下您的疆土,吾扶桑愿您对天地大洋的统治万世不易。” 李轩听了之后,却摇头失笑。 他如今能够统治的海域,也不过是中土附近的万里海疆而已。在此之外,还有几十倍的海洋疆土。 不过在秦皇元封之内,他在海域当中确实已没了对手。 此时普济天妃已经臣服,鲲鹏吞海大帝真灵重创,伤愈之前实力至少折损三成,都不足以与他争锋。 “承日照大神吉言了。” 李轩对于这些扶桑神袛,还是高高在上,不冷不热的态度,他指了指海下:“这些妖兽骨骼,还有鲲鹏大帝携带的军资,你们可以带走一成。此外,你们扶桑三贵神已经完成了对我的义务。百年之内,我不会再调用你们的力量。” 此时那些俯拜在李轩面前的扶桑神明都是喜不自禁,再次顿首为礼。 那些深海大妖骨骼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用途广泛。 鲲鹏大帝率大军北犯,除了携带粮食之外,更是带来了大量灵石等等,大洋与南海一切可用于弥补妖兽元气之物都被他裹挟于军中。 而这笔收益,至少高达两万万。 之前李轩虽然从扶桑抢掠搜刮了数十万万的巨资,可那都是高天原所有,是扶桑大帝与三贵神的私财。 不似现在,可由他们扶桑诸神瓜分。 天照的眼神则有些复杂,她知道这些扶桑的神袛,正在被这位中土的天帝折服。 如果说一年之前,他们降服的时候,还有被迫不甘愿的成分。 可如今李轩降服了普济天妃,击败了勾陈,鲲鹏,却让他们感受到了无可抗拒的力量。 而扶桑神袛,敬畏于力量。 他们不会去想,这仅仅只是勾陈大帝与鲲鹏吞海大帝的一部分力量,只会将‘玄黄大帝’驾驭一千三百万海族,斩杀两大帝君真灵的一幕,深深刻印于心灵深处。 而无论是勾陈,还是鲲鹏,都是足以与扶桑大帝并驾齐驱的帝君。 且哪怕扶桑大帝,不也在玄黄大帝的兵锋前被迫屈服,签订城下之盟? 尤其那十万天兵甲士,在海底正面压制那二百万精锐海妖冲击的一幕,足以震慑整片大洋。 这位中原天帝的伟力,已经毋庸置疑。 天照心中微叹,然后学着中原的礼仪微一俯身:“当初我等与陛下的协约,虽然是百年出手一次。不过我们姐弟三人,都愿为陛下的霸业尽一分绵薄之力。只需陛下有招,扶桑随时都可尽起大军,为陛下征战。” 李轩诧异的扬了眉,看了这天照,月读与须佐之男一眼。 他发现便连须佐之男,对此也无任何异议。 这位低眉敛目,再没有任何桀骜不驯之态。 唯独天照大神偶尔看他的目光,也变得比以前更加炽热。 “如此甚好。” 李轩赞许的点了点头,心想这才算上道:“你们也代我转告扶桑大帝,如今天庭已经重建。他是三代天庭的男仙之首,昊天的左膀右臂,朕也希望能仰赖其力。愿以天庭太师之位,对他虚席以待——” 他正说到这里,江含韵忽然飞身而至。 也不知是否巧合,她立足之地刚好阻断了日照女神那灸热,贪恋的目光。 不过江含韵本身对此毫无所觉,她眼神好奇的看着眼前:“你们在说什么?” 天照大神只能无奈的收回视线,转而把目光转向了江含韵。 心想这个幸运的女人,就是玄黄大帝的正妻,未来的王母,也是一个难以跨越的障碍。 天照大神随后又眼眉微敛:“我会将陛下之言,转告祖父大人。” 她知道扶桑大帝同意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可随着这位帝君各方面的力量与日俱增,他迟早会动心的。 她那祖父虽有野心,可这位在外域倍受排挤,其志一直不得伸展。 投靠四代天庭,未尝不是一条出路。 ※※※※ 南海之战后不到三个时辰,大司命就已知道了南海之战的结果。 此时她正于金阙北宫之内修行,在闻讯之后,她那失控的法体当即将身下的一个聚元阵撕成粉碎。 大司命很想说勾陈与鲲鹏这两大帝君简直无能之至,可当她想到自家也被李轩逼到困守一隅的地步,也就不发一辞。 她花了足足一刻时间,平复自己糟糕的心绪,然后就定定的坐在自己的殿宇里面,望着远方的云空发呆。 南海战后,水疆之内再没有任何力量能牵制李轩了。 那家伙可以打造更多的战舰,更多的战甲,更多的火枪。 他的力量,也会变得更加的强大。 按照南海佛门给她传来的情报,李轩竟然能在慈悲岛,正面对抗勾陈大帝的降世真灵。 几个月前她趁着李轩新书发行与科举改革,极力动摇李轩在儒门中的地位,可结果文庙的风波,反倒使李轩得此契机,彻底统合了儒门。 在这凡界当中,她还有能什么方法阻止李轩? 大司命穷思苦想,却想不到任何破局之策。 除非是打破始皇元封,引动诸位帝君之力进入凡界——可这岂非是本末倒置? 始皇元封破损,也就等于父皇对身后之事的一切安排,都付诸流水 就在这个时候,紫微宫主问是非匆匆走入了进来。 他的脸色忧心忡忡:“殿下,昨日汉中一代,有两名大天位境界的修士,入凡界,被赶至汉中的玄尘子联手青龙居士斩杀。” 汉中一地,之前勉强算是金阙北宫辖下之地,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够加以影响管束的地域。 大司命蹙了蹙眉,眼神冷冽的看了过去:“是非你是想说什么?” 问是非不由苦笑:“宫主,始皇元封已千疮百孔,再不能撕裂下去了,否则大事不妙。” 大司命这一次,却是陷入了沉默。 换在往日,她会坚信自己能在始皇元封破碎之前,将李轩这个祸患解决。 可是现在,大司命已经逐渐失去了信心。 “再等一等。” 大司命深呼了一口气,把目光转向了西安城方向。 “我们还有机会,现在得比谁更有耐心。在始皇元封破碎之前,李轩一定会将虞见深这个隐患解决。而在此处,我与南极长生大帝,还有佛门会给他一个惊喜。” 她不惜与虎谋皮,才与那几位合谋布局安排的陷阱,就只等李轩撞入进来。 不试一试,大司命终究还是心有不甘—— 第八二五章 龙震的体验 李轩对于大司命的想法全无所知,可他的沉稳与耐心却远超昔日的少年时代。 从南海回归之后,李轩就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到来,而这一等就是五个多月时间。 李轩的所有精力都投入在科考上面。 这是他执政以来的第二次春闱,加上维新皇帝登基时的恩科,就是第三场会试。 而这次的科举,也直接关系到李轩在变法,在文教上的成败。 他能否获得足够的人才,帮助自己推行变法;能否扭转当世学风,让自己的学说成为儒家主流,就在这场春闱当中。 而无论大晋的国势,还是儒教的兴衰,都是他的根本,直接关系到他在凡界的力量强弱。 这一次科考,朝廷考虑到辽东与北方四都指挥使司陆续开省,出现了大量的官员缺口,虞红裳特旨开恩,将科举人数增加到了八百七十人。。 李轩先是在科考之前持续吹风,随后又亲自写了一本文集,刊发于世,又亲自担任主考,拣选诸房考官。 最终会试的结果,也让李轩感觉惊喜。 只因这一科的算学与律法题目,难度明显比之前的那场春闱与恩科要强上一筹。 可所有入选三甲的进士,都能在算学题目上拿下高分;那些得列二甲的,则是清一色的满分。 让李轩额外高兴的是这些进士们的策论,基本都能理解他的政治意图。 其中几人的文章,更是切中时弊,富含远见,让李轩都有了不小的启发,甚至心生警示,注意到了一些因变法而导致的问题。 李轩不管这些进士们心里怎么想,只要这些人能理解他的学问,明白他的施政方针,就是可用之材。 且如今在他的‘护道天眼’观照下,能够在浩气成分上瞒过他的儒生越来越少。 除非是极天之境的天魔之属,才能在他面前不漏任何形迹。 也就在春闱结束之刻,大晋在北方推行的杂交冬小麦,已陆续成熟收割。 虽然天地间依旧寒流肆掠,可绿绮罗与绝罪研究出来的杂交麦,还是爆发出了惊人的产量。 一亩上田在充足的肥料灌浇下,基本都能达到十石,甚至十二石的惊人产量。 消息一出,整个朝廷都为之沸腾。 在丰收前的数日,朝廷六部九卿衙门都为之一空,所有官员与新进的进士们都跑到了乡间,去看那些麦田。 他们初时不能置信,可当他们的脚步遍及bj城周边,发现那些种植杂交麦的小麦田里,全都是沉沉的麦穗时,所有人都惊喜不已。 这杂交麦的意义,与土豆,红薯,高粱的意义又不相同,这可是北方人的主食,是可以积年累月的食用,真正可以活人亿万的食粮。 这些官员们大多都还没想到粮贱伤农一事,只是单纯的为丰收惊喜,认为天下百姓衣食无忧的日子已经近在眼前,这也将是三代以来前所未有的盛世。 也就在这一天,首辅陈询亲自领百官奏请,欲将五军都督府名下的‘神农院’与‘天工院’都转入内阁辖下,改名为神农寺与天工寺,位比九卿。 李轩激烈反对,最终与陈询等百官达成妥协,得以进一步调整南直隶诸地的官职。 而此时无论是摊丁入亩,还是官绅一体纳粮,又或是田地累进税制,都开始进入实施阶段。 李轩认为试点改革的条件已经成熟,这沿运河与长江的几个关键省份,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下。从上到小都是变法派,且严整过吏治,官场风气极佳。 也在次日,少傅于杰兼任陕西,河南,山西三省总督,统领包括神机营之内,总数三十七万京营将士出京,往西安城方向行军。 此时大晋朝廷从上到下,都认为该到解决沂王虞见深的时候了。 这个毒瘤不除,整个陕西甘肃等地还是不得安宁。 整个维新盛世,也显得不那么完美。 少傅于杰也是抱着一锤定音的打算,这次他携带的三十七万京营将士,全数装备新式火枪。 从李轩麾下借调来的十二万神机营,更有三万人装备了‘维新二式步枪’,也就是符文线膛针击式步枪。 此时神器盟已经成功研发出无烟火药与雷汞的大规模制造方法,也就使得全金属子弹的造价,降低到了不到三枚银元,有了大规模普及的基础。 不过目前神器盟的匠人,还是集中在为天庭铸造乌金战甲与枪械上,给大晋朝廷腾出的产能不多。 李轩也认为解决金阙天章与大司命的时机已至,这倒非是因大晋朝廷往西安调集精锐的决策,而是墨家钜子墨长生,已经将他想要的‘管退式火炮’研发完成。 李轩颇为惊讶,他原本以为这管退式火炮至少还得三五年功夫才能完成。 毕竟当初法国人的七十五毫米速射火炮发明之后,世界各国照样仿制的不得其法,射速远远逊色。 以至于德国人不得不改在火炮射程上下功夫,走出另一条通天大路。 可这个世界的人就是这么奇怪,李轩只是化出一个图形,介绍一下原理。当代墨家钜子就只用了一年时间不到,就研发出了类似的火炮。 虽然射速还远不如李轩前世的‘七五小姐’,可已非常不俗,达到六十个呼吸内十二发的速度,足以与枪械比拟,射程则达到惊人的三十五里。 不过李轩想想也不觉奇怪,毕竟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 似机械神将这种足以让现代人瞠目结舌的机关术,就已现于人世了。符文的存在,大幅度的减小了机械设计的难度。 而在管退火炮问世之后,李轩第一个情绪并非是欣喜,而是为接下来的事头疼。 冷雨柔为管退火炮,开出了三万七千枚银元一门的高价。 而李轩旗下的所有架退火炮改造为管退,也需银元一万九千枚。它们在改造之后,威力与射速都要比正常的管退火炮要低不少,可性能方面依然有巨大提升。 此时李轩麾下的天庭大军已经改革军制,采取商周时期的师旅制,并大幅扩充至十八个师,将近十七万人。 按照每个师一个炮兵旅,七十二门火炮编制来算,就需得管退火炮一千三百门,价格高达四万万。 除此之外,他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加上玄黄大帝号,一共四千余门架退火炮需要改造。 可之前他为了十二万套乌金战甲,新建的两艘鲲鹏战舰,七十二艘太虚战舰,已将抢掠来的银钱挥霍干净,近乎于倾家荡产。 ※※※※ “所以这次出征西安,首要目的还是为了钱?” 玄黄天庭的一角,李乐兴一边看着自己的曾孙李承基练刀,一边询问究竟:“我们的财力就这么困窘了?” 他询问的对象,正是天庭的‘灵官殿大学士’李善长。 二人在几百年前是不死不休的政敌。 可在加入李轩的天庭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倒还算和谐。 李善长老于政治,放得下姿态。李乐兴则心胸大度,知道这是李轩的肱股之臣,故而言辞之间也算尊重。 他知道自己更长于出谋划策,而非治政。 仅论财赋之道,不但他及不上李善长,那些从古至今的名臣也少有人能及。 “倒也不能说是困窘。” 李善长语气淡淡的解释:“今年仅与太虚域外的粮食贸易,收入就可达三万万之巨,而南海,龙宫,扶桑各地的上供,也接近七千万。此外还有陛下在凡间的各种工厂分红与船队贸易,数量在八千万银元左右。 这岁入比朝廷维新初年的税收还高,足以供养百万天兵。问题是,陛下想在秦皇元封破碎之前,扩张到四十万天兵,五艘鲲鹏战舰,这点岁入远远不足。他还想储备足以供应全天下人口三年的粮食,一方面解决粮贱伤农之患,一方面用于应对秦皇元封破灭后的乱局。” 李乐兴哑然失笑:“所以瞧上了金阙南宫?大司命手中应该没有多少钱了吧?” “问题是他们也在往外面出售粮食,钱没赚多少,反倒把两家压得低了。陛下以为这粮食生意,最好是垄断为佳。” 李善长背负着手,语声悠然:“我也深以为然,所以这一次,最好是能诱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下界。” “南极长生大帝?” 李乐兴口中呢喃着,然后微一颔首:“陛下在辽东一带的信仰已经稳如磐石,是到了出手的时机。” 此时如果说玄黄大帝的信仰在哪个地方最稳固,那毫无疑问是辽东。 那边的九百万移民,家家户户都信奉‘太上弥罗至真玄黄大帝’,且都是虔信之徒。 更让李乐兴期待的是,此时辽东一地即将爆发的婴儿潮。 可以预见的是至多十年后,大晋的人口就将倍增,这会进一步稳固玄黄大帝的根基。 未来大晋的人口红利,足以让天庭与大晋的龙气强度,激增到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地。 李乐兴正说到这里,忽然眉头大皱,然后就一个闪身来到李承基面前,拿起一把折扇就往李承基头上敲。 “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蠢?区区的寒法逆用都搞不明白,你儿子之前不是说得很明白么?所谓的温度,都是物体运动产生,物体运动得越快,温度也就越高。所以这寒法逆用,冰火转换有什么问题? 你这死脑筋,我怎么有你这样一个后辈? 你这个样子,日后怎么生成极天之法,怎么担起‘太上王’之尊?” 李承基在李轩与李炎面前威风八面,风范十足。可面对李乐兴这个老祖宗,却只能抱着头唯唯诺诺,不敢言声。 旁边的李炎看在眼中,则不禁面现冷汗。 这寒法逆用,冰火转换,他现在也没搞明白。 他暗暗腹诽李轩,怎么就把这个老祖宗给寻回来祸害人?让他在外域飘着多好? 就在这个时候,在场的几人都神色微动,都纷纷停下了动作,他们感觉到这个百里方圆的天庭都在微微震颤。 包括李善长在内,所有人的脸色都略显怪异。 他们知道这是‘龙震’,就在大半个月前,李轩与敖疏影终于完婚。 这‘龙震’就时不时的出现在这玄黄天庭,那对新婚夫妇似乎感觉不到他们做那种事的时候,对整个玄黄天庭造成的影响。半个月来乐此不疲,也从来没有人敢在他们面前说。 不过好在这‘龙震’不是时时刻刻的发生,往往发生在临近结束的时候。 这也就意味着李轩与那位水德元君,即将从他们的寝宫里面出来了。 “这可是大白天。”李炎看了眼天庭外面的天色,然后摇头不已:“已经连续十余天都是如此,他这等荒淫,居然也敢自称天帝?” 李承基则怒瞪着他:“胡说什么?轩儿他现在做的事情,就是天庭头等要务,你懂个屁!” 现在李轩房里面可依旧后继无人,生的几个孩子,竟然没一个是姓李的,让李承基恼怒不已。 李乐兴闻言也微微颔首,他嫌李承基说话太粗鲁,却难得的没有出手惩戒。 李炎不敢言声,只暗暗期待着罗烟与薛云柔这几个女孩回归之刻。 由于李轩迎娶敖疏影,这几个女孩在新婚宴后,这个月都刻意寻借口离开玄黄天庭,让李轩与敖疏影独处。 李炎幸灾乐祸的想,当罗烟她们感应到‘龙震’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话说回来,他那弟弟又是怎么与一条龙交合的? 李炎感觉心里有一只猫在绕,好奇无比。 也就在这之后不久,李轩与敖疏影的身影,出现在几人的身前。 敖疏影的脸上还含着红晕,有些害羞的藏在了李轩的身后。 李轩则直视着李乐兴与李善长两人:“恰好你们都在,请二位合同中流居士与宋大学士速速动员全军。烟儿方才传信于我,燃灯真灵合同弥勒都已再凌人世,西安与那金阙天章都必须解决不可了。” 宋大学士就是宋濂,在天庭担任‘星官殿大学士’。 对于这种不需消耗他信愿之力的极天强者,李轩没有不纳之理。 第八二六章 钢铁战车 西安城外,炮火轰鸣。 一团团的火焰,从炮口处喷涌而出,然后浓郁的青烟升腾天际。 沂王虞见深正负手立于城墙上,眼神阴森的远眺着前方的战场。 此时整个西安城的西城墙都垮塌大半,它的前后方也都是一片残墟断垣。 沂王军在西安城固守已经接近四年,最危险的时候曾被晋军攻至城墙下。 幸在得佛门之助,他们陆续收服失地,极盛时四面扩地三百里方圆,虞见深甚至能组织城中的老弱在城内外种植粮食。 此时大晋虽灾荒不绝,可粮食却连年丰收,这也间接的惠及到了西安城。 金阙南宫与大司命持续不绝的从中原走私粮食,用于供应外域的粮食贸易与沂王大军。。 可虞见深也知道金阙南宫的局面也是艰难维持,大晋朝廷对粮食走私的打击也越来越严。 为了万全起见,西安城在粮食方面,最好是做到自产自足。 可当少傅于杰带着三十七万京营禁军到来,虞见深用时两年经营出的局面,全都化为乌有。 这位当朝少傅也不用什么兵法,就是堂堂正正的碾压过来。 他们带来了一百五十门由神器盟打造,射程高达三十里的三万斤重炮,还有十二门电磁炮,五艘云中战舰,隔着几十里遥空轰击,可以轻而易举的将他们的防御工事一点点撕碎。 佛门降临的阿罗汉,天王与菩萨,可以在朝廷的卫所军面前逞威,将他们逼退三百里。 可面对这几十万长枪大炮的轰击,却也无可奈何。 这些子弹虽然一时半刻伤不了他们的佛体,甚至连他们的护体佛元都打不穿,可每一次针对他们的齐射,都会使这些天位佛修消耗巨量元气。 尤其少傅于杰本身,以其中天位的浩气修为,结合此地三十七万京营禁军,一百二十万卫所军形成的万军之势,在战场上横扫镇压,所向无敌。 他的‘镇压’之法,已经在向圣天攀登,此外又觉醒了第二门极天法准‘洞察’,与镇压法准相得益彰。 于是强如燃灯与弥勒这样的佛之真灵,竟也只能暂时退避三舍。 他们只能一步步的撤回到了西安城内,将之前收复的疆土,全都丢回给了朝廷。 沂王虞见深遥望远方,有点失魂落魄。 他望见更远处的大晋军中炊烟四起,那些火头军们正在烧着热水,宰猪杀羊。那肉香隔着几十里随风飘送过来,让沂王军的军心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金阙天宫引发的冰河之灾与西安府四年鏖战,都没能伤到大晋的元气,反倒让大晋的国力蒸蒸日上,日甚一日。 朝廷不但能支撑几百万大军轮战西安,将原本糜烂的卫所军重新磨砺的如同刀锋,还能将原本每五日一次的肉食,提高到每两日一次。 据说那位汾阳王发明了一种叫做‘红烧肉’的吃法,能够将含着猪骚味的猪肉做得美味之极。 正是这肉食供应,让那些卫所军不但没将‘轮战’视为畏途,反倒是争先恐后,踊跃参与。 朝廷一旦起意将他们从前方调离,反倒会让大晋的将士们哀嚎啼哭,为此沮丧不已。 沂王虞见深心脏揪紧,心想这大晋的国力,究竟已富裕到了什么地步?能够容许他们这般的挥霍? 据说那位汾阳王还在号召河南与山西等地之民大规模的饲养猪羊,用于消耗多余的粮食。 虞见深虽然极力压抑,可心中的羡妒还是无法自禁的在胸中滋生。 他想这一切本该都是他的,土豆,红薯,玉米,还有那什么杂交小麦。 如果他是大晋皇帝,那么他现在治下的盛世一定远胜于今。 虞见深的思绪至此为止,只因一位女子的身影,降临到了他的身侧。 那是大司命,她也面色阴沉的看向西面。看着那呼啸而来的炮弹,将那些残垣断墙一片片夷平轰碎。 “还请沂王殿下勿忧,这不过是一时困窘。” 大司命语声冷冽的说着:“这次我带来了二百万石粮食,其中小麦一百四十万石,还有火药三十万斤,足以供西安大军数月所需。” 她的心情却不是很好,金阙南宫之所以能收购到这么多粮食,全是因河北,河南,辽东,山东等地丰收之故。 大量的粮食流入市面,即便朝廷极力管控也难面面俱到。 可这同样说明大晋的国力之强,传说中的三代之治都不像现在这样,粮食多到需要倒掉。 虞见深则心神微松,虽然没有肉食来提升士气,可小麦这东西,还是能平抚他麾下士卒怨气的。 土豆与红薯也能吃饱,可也没法日日如此。 “可惜小麦的种子我没能寻得,据说杂交麦的种子只能由神农院培育,一季一种。不过这种子,如今你要来也没用。” 大司命随后拿出了几只乾坤袋,丢给了虞见深:“除此之外,我还从太虚域外带来一万二千杆符文燧发线膛火枪,八十多门野战火炮,都是仿制大晋的新式火器,都在这里面。” 虞见深的神色却微微失望:“只有一万二千杆?” 这加上他手中现有的数量,也不过三万五千杆左右。可对面的京营禁军加上卫所军,燧发线膛火枪的数量,已经高达五十万杆。 据说神器盟现在正以每年二十万杆的速度,向朝廷交付火枪,还有威力更强大的‘维新二式’。 大司命也同样为这产量糟心不已。 太虚域外矿藏无数,工匠众多,她联系上的几位帝君,也很乐意支援西安的沂王军,打击大晋与李轩日盛一日的声势。 原本就理论来说,他们的成本与产能应该胜于神器盟才对。 可至今为止,太虚外域的匠师们还无法理解神器盟是怎么做到大规模的制造枪械,又是如何炼造出那么多高强度的合金枪管,以及怎样将成本压缩到一杆不足六百银元。 他们也没法打探究竟,神器盟将关键的铸造过程集中于天津。 那边有那只听天獒坐镇,又有罗烟的‘心灵’法准,他们几次尝试打探,都损兵折将。 大司命面上却不露声色,她微微摇头:“他们正在改良工艺,研究仿制。相信最多半年内,产能就会上来。且我军暂时无需与朝廷正面决战,只是守城的话足够了。” 她往身后的方向指了指:“将晋军精锐诱进西安,我们可让他们在巷战当中流尽每一滴血,也可从他们的手中拿到大量的枪械。” 此时他们后方的西安城赫然街垒林立,充塞着大量坚固地堡,还有各种各样的佛陀之像充塞其间。 沂王虞见深则是微微迟疑:“可这本是为李轩准备的陷阱。” 大司命的脸色顿时微不可查的黯了黯:“先击退朝廷的大军再说,如果能诱杀少傅于杰,也是断其一臂,至于李轩,我们还有其它办法。” 虞见深心想也只有如此了,他随后又好奇的问:“宫主殿下,不知云南麓川那边情况如何了?” 守城大忌,是外无可援之兵。 此时虞见深唯一能指望的,就是麓川那边。他希望那位麓川土司,能够牵扯住朝廷更多精力。 可他现在对外界的情报感知,已经被再次削弱,无法掌控麓川那边的战况。 “那边的情况还好,大晋三十五万卫所军还在与他们鏖战,始终不能取胜。” 大司命的神色,更加的不自然。 事实是大晋在云南也采取‘轮战’之法,将卫所军轮番拉上去,将麓川土司的男丁拖在战场上,将之一点点消耗殆尽。 大司命知道那位麓川土司,原本是想在云南一带传播瘟疫,以此击溃大晋军马。 可李轩在南洋取得一种叫做‘金鸡纳霜’的东西,在医疗疟疾方面有着奇效。 且大晋那些卫所武将为讨汾阳王欢心,对汾阳王颁发的《汾阳兵书》奉如圭臬。 他们在云南之地非煮沸之水不饮,营地的外围也会铺洒大量的生石灰,营地之内则定期熏烧艾草。 所以麓川数次尝试都未能成功,反倒是让自家起了痢疾,死亡数千。 大司命估计麓川那边也支撑不了太久,一两年间就将崩溃。 麓川思氏土司已经尽失部族人心,只是因汾阳王为人阴损,一定要将思氏土司之民耗死,一直不肯收降纳叛,局面才能维持。 可这场战争继续拖延下去,那些怨气沸腾的云南土司之民一定无法忍受。 迟早有一日,他们会将首领土司们全数杀光,只求能做大晋顺民。 大司命知道云南贵州当地的土司贵族,都已对朝廷的兵威噤如寒蝉。 去年的时候,她还能在那边换取一些粮食,支援给麓川思氏土司。可现在,她是一粒米都换不到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沂王虞见深微一愣神,不解的看向了远方:“那是什么?” 他发现对面的营地,竟然陆续驶出了二百八十辆奇怪大车。 它们全身上下都覆盖着厚重的钢铁,前面虽然没有牲畜拉拽,却能以不逊于牛车的速度缓缓行进。 这些钢铁战车的顶部冒着黑烟,前方有着一门大炮,在行进中就可开火。 下方则是五对钢铁大轮,以及铁质履带,竟然在那布满了残垣断壁,地形复杂的废墟之地如履平地,并将那些丘壑深坑视如无物。 它们的后方,还跟着大量的禁军将士。 沂王军的军将不用虞见深的吩咐,就开始自发在组织火炮枪械对这些钢铁战车轰击。 可结果却让沂王虞见深的面色发白,他们的枪弹对钢铁战车完全无可奈何,即便是重炮,也顶多是在这些战车上砸出一个浅坑,没法将之击毁。 就在这二百八十辆钢铁战车的掩护下,足足九千名禁军将士安然突入到了城墙内部,占据了这附近的一片阵地。 他们没有继续前进,而是在此处挖掘沟壑,利用他们携带过来的钢板修筑永久性工事与炮台。并掩护更多的晋军进入城内。 此时虞见深与大司命的面色,都微微发白。都意识到他们的巷战之法,未必就能够奏效。 大司命的眼神更是难看之至,她之前更防备的是李轩的那些太虚战舰,并与南极长生大帝以及燃灯筹谋,有了应对之法。 一旦此人敢将太虚战舰运用于西安成,他们有信心至少破损他们一半以上的战舰。 太虚战舰在外域之所以难对付,很大缘由在于它们的高航速。太虚战舰在外域没有阻力,一个呼吸的速度高达五十里。 这种情况下,让它们很难被远距离的武器精准击中。 可在凡界之内,只要他们做出周全的准备,完全能以燃灯佛的二十四颗定海神珠,配合相应的法阵,还有几位帝君的力量,将那些太虚战舰一一摧毁。 可这些钢铁战车的出现,却在大司命的意料之外。 不过大司命还没来得及筹划破局之法,紫微宫主问是非带来了一件让她更心悸不已的消息。 “宫主!” 问是非的脸色沉凝如水:“骊山异变,李轩率五十七艘太虚战舰,十八万天兵甲士,合围骊山北麓!” 大司命的心情,顿时沉寂如冰。 她知道李轩是为何而来,此人已经知道了《金阙天章》的方位。 大司命知道这一天迟早到来,可她的心情,还是糟糕之至。 骊山就在临潼城东,距离西安城也不过百余里的距离。 大司命往骊山方向看了一眼,就微微叹息,往城内深处合十一礼:“还请二位大佛与我同至骊山,助我诛除这魔头大孽。” “长公主此言却是让我为难了。” 此时一位方面大耳,腹有大肚,笑容可掬的佛,出现在了城墙上。 他手拿着一只葫芦,一边喝酒,一边摇头:“我们之前做的准备都在西安城内,且那玄黄大帝气候渐成,据说连勾陈与鲲鹏,都栽在了他的手里。” 言下之意,是他们想要除魔卫道,谈何容易? 离开西安,至骊山北麓与李轩作战也过于冒险。 大司命则面无表情:“二位大佛不知,那金阙天章就被我藏在骊山。一旦此物落入李轩之手,后患无穷。” 这笑容可掬的佛顿时愣住,他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 第八二七章 白刃相接 骊山北麓,李轩正背负着手,遥望着眼前这龙盘虎踞般的帝王陵寝。 就在他前方二十丈,一大群天兵甲士正在李轩麾下‘真佑神将’的带领下掘土挖地。 李乐兴与宋濂则肃立于旁,正联手以两面先后天八卦盘进行推演演算。 李轩的身后,还站着少司命源太微。 她的面色却很不好看,眼眸晦涩无比。 任何人的先人坟墓被挖,心情都不会很好。 而源太微是大秦帝姬,这座秦始皇陵里面躺着的就是他的父亲。 李轩知道她心情不好,转身劝慰道:“我这也是情非得已,先在始皇陵动土的是你那位好姐姐,非得把东xz在此处。。 秦皇元封已千疮百孔,如果我等还不将金阙天章取在手中,那么别说万年,至多明年今日,元封就会损毁。” 源太微的脸色依旧难看,语气生硬的答着:“我知道!” 她自然是知道金阙天章对凡界的意义,如果不是为大局,她早就与李轩翻脸了。 何况李轩还同意了,今年可以免除高达三千万银元的年息。 太虚外域的生意,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好做。 那些外域的帝君们,如今更喜欢与大司命,与李轩交易。 前者是因交易的过程中,可以对金阙南宫稍作扶持;后者也是出于同样的理由,如扶桑大帝,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些,更乐意从占据正统名份的李轩那里换取粮草。 所以源太微在太虚外域的粮食生意虽然也在赚钱,可赚得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多。 至于丝绸之路,西方几位圣人的教派,也更喜扶持金阙南宫。 源太微思及此处,不禁暗暗一叹,心中饱含歉意的朝着始皇陵微微一礼。 她想并非女儿不孝,而是情非得已。 金阙北宫为维护秦皇元封,这两年来又招揽了不少好手。 可要维持二十余名天位,上百位的第四门,还有他们战斗中折损的各种物资,金阙天宫每年的开支高达九千八百万银元。 除此之外,她还欠着李轩三点二万万银元,利息也提升到年息九出十三归的地步。 这份沉重的压力,几乎快将她的肩膀压垮。 源太微就不禁思绪阴暗的想着,李轩之前说的话未尝没有道理。 早点将她的姐姐大司命封印,这生意就好做了。 远处的罗烟望见这一幕,则是唇角一抽。 她想李轩这个家伙,到底对源太微存着什么心思呢? 李轩一直源源不断的借钱给这女人,肯定是别有所图。 罗烟心想李轩的目的,真就如他所说,只是单纯为维护秦皇元封,或是看上了前方的始皇陵? 不过罗烟更多的精力,还是在源太微身上。 她的‘心灵’之法,可以窥测到源太微面对李轩时的任何异样心绪。 不过这惊动了李轩,他有些无奈的回望过来:“刀用得可还顺手?” 罗烟就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袖中的刀,然后微一颔首:“还行!” 一年多前李轩攻伐东瀛,从扶桑大帝那里强行要来了两把伪神器,一名‘碎光’,一名‘光痕’。 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都未使用这把宝刀,是因天击地合阳阳神刀的最大威力,必须双刀才能施展。 李轩得到这对双刀之后,就将它们放在乐氏夫妇的手里,让他们给这两把伪神兵打造配套的副刀。 直到半个月前,这副刀终于炼成送入到他们的手中。 罗烟已经炼化试用过了,确实威力不俗。 她用的是‘光痕’,不但能让她拥有接近法准级的遁速,还可借助此物掌握‘反射’法准。 副刀也很强力,乐氏夫妇的水准,还没法炼制含蕴法准的仙宝,只能极近所能的增强它的坚固与锋锐。 这是一件上品级别的仙器,除了没有法准,它的一切能力都不逊色于主刀光痕。 这样的一对兵器,哪怕是放在帝君林立的太虚外域,也能拿得出手了。 不过罗烟知道李轩问的,绝不是她手中的双刀。 她冷冷‘哼’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窥测源太微心灵的法准力量。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乐兴的神色微动,看向了远方:“来了!” 李轩也同样生出感应,目光平静的望向了东面云空。 仅仅下一瞬,大司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山头之上。 “放肆!” 她一声怒哼,只遥空一指,就令那些正往下方挖掘的天兵甲士无法动弹。 不过他们的动作只呆滞了片刻就恢复如常。 大司命神色清冷,又开始以‘天律’法准,修复被李乐兴二人破坏的禁阵。 可她的力量,却未能发挥半点作用。 李乐兴与宋濂都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幕,眼中都含着几分同情。 在李轩的‘神权’面前卖弄‘天律’,岂非班门弄斧? 律源自于权,如无权柄在手,那么再完善再强大的律也无济于事。 大司命的脸色,也微微发白。 她知道李轩并非完全依靠‘昊天神印’的力量,他自身‘权’之法准,也正在生成当中。 这个家伙,确实越来越可怕了。 大司命随后转头看向源太微:“你就任由他们在父皇陵寝上方动土?” 源太微却毫不含糊的冷声回应:“秦皇元封破损,更非父皇所愿。你将金阙天章藏于此处,本就是存心不良!” “你还是执迷不悟!” 大司命的语声冷硬如冰,杀意森冷:“这凡界如不能执于父皇之手,那么毁掉又如何?” 源太微右手按着剑,分毫不让的与大司命对视:“你我生于斯长于斯,日常所用所食都源自于凡界之民。何况你比我更清楚,父皇他已回不来了,刘季窃居黑帝之位,早就断绝了他真灵苏醒的希望。” 李轩不由剑眉微扬,眼现了然之意。 昔日始皇杀死北方黑帝汁光纪,正是为其登临天帝之位准备。 可结果这反倒便宜了刘季,那位汉高祖在众多帝君支持下成凡界王朝之主,又顺势登临黑帝之位。 五方大帝都是由五行衍生的神灵,掌握着五行之力的最高权柄。 所以大秦崇水德尚黑,西汉也同样崇水德尚黑,直到光武帝刘秀年间才改为‘炎汉’。 “无稽之谈!即便父皇他无法苏醒,那也不能容天帝大位落在他的手中。” 大司命的目光偏移,落在了李轩身上:“你忘了父皇驾崩之前的话?天不可测,遁去之一;天地道绝,万象更新!” 源太微则不以为然:“这是昔日练气士徐福的话,你我都知他是如今扶桑大帝的分神化体。可昔日父皇之死,扶桑大帝也曾参与其中,难逃干系。其人之言,岂能相信?何况这句卦辞模棱两可,又能说明什么?” 大司命顿时柳眉大皱,眼现怒容,不过她此刻有了更需要她关心的事。 随着李乐兴身后的先后天八卦图越展越大,那些天兵甲士已经越挖越深。 使得一道恢弘金光,从那洞窟当中穿透而出,摇撼空际。 始皇陵十丈以下的每一寸‘封土’,都与禁阵结合。要想挖掘封土,必先破阵。 可此时李乐兴破除禁法的速度,已经越来越快。 说明他对始皇陵外围法阵的结构都已了如指掌。 此时更让大司命心悸的是,那团恢弘金光竟与李轩的灵机有了遥相呼应之势。 这使她的‘天律’法准被压制得更为惨烈,在这三十里方圆地域,已经起不到任何作用。 幸在这个时候,远方三十里外的山梁当中,已经现出了一片黑色的潮水。 那都是穿着一身黑衣黑甲的虎挚之士,数量则无穷无尽,无边无沿。 他们高举着黑色龙旗如墙而进,潮水一样漫山遍野的往这边行军。 大司命心神一松,含着冷冽之色的看着李轩:“你以为我将金阙天章埋在这里的目的为何?你今日若在西安城与我决战,尚有一线生机。可在这里,你没有如何胜算!” 李轩则遥空看了那个方向一眼:“蒙氏守陵人与大秦阴军?” 传闻秦皇死时,命亲信将领蒙常山守卫秦陵。 昔日楚霸王欲掘始皇陵,却被蒙常山率数十万大秦阴军逼退;之后绿林与赤眉军也曾盯上始皇陵,可最后也同样拿此地无可奈何。 李轩原不知此事真假,不过当他望见那阴军,就知传言无虚。 那数十万黑衣甲士,虽然绝大多数都是从秦皇墓内召唤出来的阴兵之属。可核心的一万三千骑却都是活人,且为首那位身蕴着无比强大的极天之气。 此人的气息,让李轩想起了中流居士,只因二人的灵机都类同相仿。 他暗暗惊奇,心想这么一支全军第二门修为的精锐铁骑,究竟是怎么瞒过朝廷百万大军围剿?又是怎么在西安城四年鏖战之后,一直不为双方将领所知的? 而就在这只庞大阴军,接近到距李轩等人五里地的时候,一片片的枪炮轰鸣声,开始震彻着众人的耳膜。 ——那是李轩带来此地的十八万天兵甲士,还有五十七艘太虚战舰,它们正从容自若,井然有序的向对面的阴军宣泄枪弹炮火。隔着好几里地,将那些悍勇的阴兵轰成碎片。 大司命却唇角上扬,眼现着揶揄之色:“别白费力气了,这些大秦将士的真灵神体都定于兵马俑内。只要还在始皇陵范围,只要兵马俑不损毁,它们可以不死不灭!” 就在她说话的时候,一阵阴风忽然从始皇陵的上方刮过,那些被符文子弹撕碎的秦军将士,就又出现在秦军阵列的后方。 它们面无表情的继续结阵前行,无惧无畏。 而此时一位肥硕发福,大腹便便的佛,毫无预兆的就出现在了大司命的身后,他笑容可掬的看着李轩,眸中含着审视之意:“有意思,你就是妄图天帝之尊的汾阳王,凡界口中的汾阳郡王,凡界诸比丘口中的婆娑世界天魔王?” 婆娑世界即凡界,而佛门口中的天魔王一般是指第六天魔王波旬。 这是那李轩与第六天魔王波旬相较之意。 “不敢当。’李轩依然背负着手,笑着回应:“在你们的许多佛徒眼中,本王确实罪大恶极,如同波旬。!” 就在这一刻,他的身后现出了十二条紫金巨龙。 它们盘旋于空,张牙舞爪,每一条都含着强大神权,也由此定住了李轩与身边所有人的过去未来。 “确实罪不容诛!” 此时另一尊佛,也出现在了李轩身后。 他身长百丈,方面大耳,足踩莲花,身后是二十四颗仿佛蕴藏世界的蓝色光团循环流转,身前则悬着一盏气死风灯。 不过这尊‘佛’的面上,却显出了忿怒相,他神色狰狞,怒目瞪视:“吾生以来,以普天之光渡尽万生,唯有汝之罪恶不可渡也。” 此时他身前那盏气死风灯,已经燃起了赤白光华,将周围数百里地域都照耀得宛如明日,使得所有十八万天兵甲士的周身上下都燃起火焰。 同时他又将手中的‘量天尺’丢出,竟然只是一瞬,就将那五十多万秦军与天兵阵列的距离,拉近不到一里之距。 李轩则‘啧’了一声,毫不在意的一挥袖:“朕不过说几句客套话而已,居然还被蹬鼻子。你燃灯算什么东西?也敢定朕之罪?” 这一刻,无量的纯白浩气冲贯长空,在云霄之上形成了一个巨大‘理’字。 而在这理字镇压之下,所有的火焰都全数平息暗灭,被量天尺强行拉近的距离,也重信恢复到五里。 此时的李轩,更将万军之势凝聚成白虎之形,又汇同他的琉璃浩气,往燃灯遥空抓摄。 其中绝多数力量都被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吸收摄取。 不过那残余的力量,依旧让燃灯的降临神体寸寸开裂。 燃灯的面色也微微变化,由忿怒相转为苦闷相。 其实他原本不至于撑不住李轩的浩气轰击,可之前燃灯折损的三成力量,至今都未能完全恢复。 幸在下一瞬,一道雷霆剑气轰鸣袭来,将燃灯身前的白虎之形强行轰碎。 燃灯的眼神为之一舒,认出了来者正是‘南极长生大帝’。 可随后燃灯的目光,又眼神骇异的的往空中那个‘理’字看了过去。 李轩身为当代儒圣,在中土之地力量极盛,在千万儒生,先古诸子的浩气加持下,力量已不逊于他。 这‘真理’法准,就更是让是让他忌惮得无以复加。 一个理字,就将他与弥勒二人掌握的所有圣天法准都运转艰难。 而此时哪怕‘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法体现身,也未能将李轩的力量压下。 那白虎之形,又再次凝聚于李轩神后,气势更加的狂猛暴烈。 他们四方的法准之力,正在这秦皇陵上空纵横交错,白刃相接,一时间竟相持不下。 此时的燃烧却未曾注意,大司命身后的那位弥勒佛,看李轩眼眸中正闪现异泽。 第八二八章 众叛亲离 燃灯震撼之余,南极长生大帝却是声势万钧。 她将那白虎碎灭,就又向李轩方向轰下了成千上万的雷霆剑气,还有无量雷霆汇成了磅礴雷浆,一条条的往李轩轰击照射。 虽然她的法准力量,已经被李轩的浩气压制。可此时那每一道剑气,每一道雷浆,都能夷灭数百里范围内的一切生灵。 李轩则毫不在意的抬手一挥,将六合诛仙剑图显于身侧,将那轰打过来的剑气雷浆都吞纳进去。 以剑图中的‘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将之斩杀磨灭。 不过此时更具威胁的,还是南极长生大帝的生死之法。 李轩感觉自己的一半身体已陷入衰亡,另一半身体则在膨胀变异。。 他毫不犹豫,就引动了大日星宫,使得无量的昊阳之力降临于此。 配合他的观想法《聚变核炉》与中子金身,整个人就如同大日王阳,散出无垠无尽的炎热之力蒸发一切,也将南极长生大帝的生死之法强行排斥。 而就在李轩身后的白虎之形再次成形,李轩就又毫不犹豫的再次以琉璃浩气提纲挈领,凝聚万军之势往燃灯方向一抓。 “放肆!” 燃灯与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中,都同时现出惊怒之意。 此时二人都略生悔意,之前过于保守,未能携神宝本体降临凡世,以至于让这竖子在他们面前如此放肆! 弥勒佛也不禁感慨:“玄黄大帝真是气魄惊人!” 只凭此战,他就承认李轩拥有与诸天帝君并驾齐驱的资格。 他随后抬手一指,那巨大白虎就在即将冲杀至燃灯身前之际溃散消失。 这是他的圣天法准‘空坏’,可以使得任何力量,任何事物,都陷入空坏之境。 大司命看着李轩的琉璃浩气,眼神也晦涩莫名。 她想这个天地间的唯一变数,是真正成气候了。 虽然此子的修为还仅是小天位,可借助其一身威权神力与儒家当代圣人的名位,竟然能单人独力,与三位帝君降临的真灵法体正面抗衡。 尤其那个‘理’字,镇压诸法,使得两位佛的‘未来’,‘空坏’,‘丈量’,‘镇压’,‘无量’,‘燃烧’,‘生死’,‘雷霆’等圣天法准,全都陷入到了凝滞境地,打落入圣天以下。 而其麾下的几位极天,诸多上位神将,此时竟都还未出手。 不过大司命并无多少忧意,今日降临此地的还有包括燃灯,弥勒与南极长生大帝麾下的众多神佛。 其余如观世音,文殊等等佛门巨擘,也承诺了会在合适的时间降下真灵。 他们的力量,足以牵制住李轩的诸多部属,也足以让李轩万劫不复。 “还请帝君与二位如来再将之镇压片刻!” 大司命的眼眸中现着清冷光泽:“此子以权生威,以威固势,以势建法,以法为理,几乎都是仰赖外力。可至多半个时辰,他的权也好,他的势也罢,都将在这里冰消瓦解。” ——只需李轩的权,威,势,法,理任意一种崩塌,此人拥有的力量就将全灭崩溃。 而此时在李轩的身后,少司命源太微为李轩的神通大法震撼失神之际,也微微蹙眉。 源太微已看出她那位长姊的图谋。 她的胜算,在于那五十余万不死不灭的大秦阴军。 在始皇陵范围内,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之击退。 李轩手中那十八万天兵甲士,迟早会在它们的冲击下灰飞烟灭。 她不明白罗烟等人,为何还在袖手旁观? 这样拖延下去,形势只会越来越不利于己方。 “汾阳郡王,你——” 源太微的语音才出,罗烟就笑着转头看她:“少司命只管安心帮我们破解禁阵即可。李轩为今日一战谋划了将近半年之久,我们无论如何都不会输,少司命如果实在放心不下,那就及早帮我们取到《金阙天章》。” 始皇陵内禁法森严,杀机暗伏。哪怕以李乐兴的符阵造诣与卜算之能,也无法独力破阵。 他们必须借助源太微的血脉,降低始皇陵外围禁阵的抗力。 源太微则唇角微抽,她想《金阙天章》才不是你们的。 不过此物本是始皇帝召集众多练气士,熔炼天地人三书的众多碎片而成就。 此物是‘天律’的化身,也是始皇帝为自己日后登临天帝大位,准备的‘台阶’。 可她的父皇陨灭多时,《金阙天章》已然无主。 这件强大的神宝,只会自发依附这个天地间最具权势者。 此物一旦出世,只怕是到不了她的手中。 且李轩与她有言在先,说他只是为凡界生灵暂借此物,等到金阙天宫还清欠债之后再行归还。 还说租借期间,金阙天宫的一应封神事宜,天律惩戒,都可一切照旧,还可免去五百万银元的年息。 这言下之意,是准备将《金阙天章》当成抵押物了。 源太微再怎么不愿见此物落入旁人之手,也无可奈何。 她决定今日事后就想办法开源节流,把那高达三点二万万的欠债尽快抹平。 而在安抚好源太微之后,罗烟就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了眼前的战局。 她袖中的双刀,其实早就跃跃欲试。 不过今日李轩不愿他们插手此战,自然有其缘由。 李轩的琉璃浩气,早就到了触摸极天的境地。 只需临门一脚,就可凝练出他的第一种极天法准‘真理’。 却李轩毕竟底蕴太浅,这一步迟迟无法迈出。 而既然内炼无法,那就只能仰赖外力了。 今日这一战,李轩正欲借助南极长生大帝与两位佛陀的圣天之法,一窥法准之妙! 随着时间的推移,那燃灯,弥勒都已先后了悟李轩的意图。 南极长生大帝那俏丽的脸上,更是气得脸色青紫。 “有意思,竟欲借我三人之力来证你之道。闻某平生所见狂悖之人,以你为首。只是,我恐你今日消受不起!” 她抬手就是一对铁鞭,在半空中化作两条黑白二色的巨龙,往李轩的头顶猛力砸下! 而这铁鞭之内,蕴含着她第三门法准‘阴阳’,竟也接触到了圣天边缘。 不过这铁鞭,还未到李轩的头顶,就被一道金色的雷霆轰碎。 大司命认出那雷霆,竟是从旁边的窟洞之内闪逝出来,源自于始皇陵封土之内的《金阙天章》。 李乐兴等人挖掘出的洞窟,已经距离她埋藏《金阙天章》的方位极近,已经只有不到六丈的距离。 这件强大的神宝,已经能初步呼应李轩的力量。 大司命暗暗焦躁,转头看向了远处的大秦阴军。 然后她就微微愣住,发现那五十余万阴军,竟然都被李轩的天兵甲士,牢牢的阻拦在三里之外。 它们竟如遇雷池,无法跨越哪怕一步! 这怎么可能—— 大司命难以置信,她不相信这五十余万不死不灭的强大阴军,冲不溃李轩的强大防线。 当她凝神细观,随后面色就一片煞白,毫无血色。 她发现李轩麾下的那些火炮射速,竟是快到让人发指! 那五十七艘太虚战舰,两千七百多门火炮竟在以每六十个呼吸接近七发的速度,持续的对地面开火。 那射速之快,超过大晋制式架退火炮的三倍! 且这些火炮还明显留有余地,大司命感应到那些火炮的炮手,竟都是游刃有余的状态。 炮管的温度,也一直都保持在正常的水准。 在那些天兵甲士的后方,还有着三个火炮阵地,接近一千门造型奇异的火炮,同样在喷吐火舌。 它们的射速更加惊人,竟达到了六十个呼吸内十二发的水准。 射程也很惊人,这些火炮摆在战线后方十七里,却能遥空轰击二十一里外的秦军阵列,形成密集弹幕。 那些锥形的金属炮弹一旦在秦军阵列中炸开,就立时迸射出无量的光热,还有成千上万枚篆刻符文的破片,将那些大秦阴军全都撕碎。 这令那看似强大的五十余万大秦阴军,始终都无法前进,在死亡与再生中循环。 原本严整的阵型,也始终都处于支离破碎的状态。 此时它们哪怕再前进一里,都能以密集的箭雨将敌阵撕破。 可这短短的一百三十丈距离,它们就是没法跨越。 大司命遥望着这一幕,只觉自己的心脏已被寒封。 一个前所未有的认知在她脑海里面生成——当今的时代,果然与往日不同了。 “本王的军势,看来一时半刻之间是垮不了。” 李轩神色淡漠,凝望着眼前的几位:“人力必有穷尽之时,而我麾下甲士的枪弹炮火,也非无穷无尽。这次我只携来炮弹二百五十万发,已消耗了大约十分之一,剩余的部分,则足以支撑三刻时间,而如今金阙天章出世在即。” 他又把目光转向了大司命,眼眸里现着讥诮之意:“如果大司命没有其它手段,那么这本金阙天章,朕就笑纳了!” 大司命脸色铁青一片,她心念急速转动,筹谋着破局之法。 剩下还有一个方法,就是紫微宫主问是非手中的‘千秋笔’。 需以问是非投入他的所有命元,或可逆转今日的胜负。 问是非的修为,自然是无法书写出李轩这位‘玄黄大帝’的未来,却可撬动此战双方的天平。 比如让那些甲士的部分枪炮哑火,甚至炸膛,又或令李乐兴对法禁的破解推算出现谬误。 大司命却舍不下这份长达千年的师徒之情。 不过这犹豫只是霎那,大司命的眼中,就现出了决然之意。 “是非——” 大司命的神念,直接传达到二十余里外,位于秦军阵列后方那问是非的元神之内。 “使用千秋笔的时机已至,还不出手?” 紫微宫主问是非则是面色青白变换,他最终一声叹息,就直接拿起了千秋笔,在手中的书卷上疾书。 旁边的白虎宫主史天泽凝神细望,发现这一行字是‘十个呼吸内,问是非毫发无伤’。 史天泽不禁微微颔首,心想这是对的。 在动用千秋笔撬动战局之前,必须先令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可接下来,他却见紫微宫主问是非竟飞空而起,直往李轩的方向飞空而去。 “是非?”史天泽不禁一阵发愣。他已经意识到问是非想要做什么。 “孽障!” 大司命也已经意识到问是非想要做什么,她直接一指,一道蕴含天律的剑气,直往问是非轰斩而去。 不过这剑气在半道就被源太微阻截,她一声冷笑:“姐姐难道还不知反省?似你这样的做法,岂能不众叛亲离?” 弥勒与南极长生大帝也意识到了危险,纷纷抽出余力,意图将问是非遥空击杀。 可此时那‘千秋笔’却灵光闪耀,激发出一股强大的法准之力,护持着问是非不为外力所伤。 他最终来到了李轩的前方,将‘千秋笔’奉于自己身前。 “陛下!问是非今将此物献上,只愿陛下能护佑凡界,人道大昌。” 李轩毫不客气的抬手一招,就将那千秋笔一招拿在了手里。 他不由哈哈大笑:“诸位,你们还要观望到什么时候,现在如再不动手,那么之前一应盟约就此作罢!” 于此同时,他手中的千秋笔在虚空中疾速书写出了两行字。 ——燃灯佛降世真灵必陨落于此! ——南极长生大帝降世法体必为我所擒! 就在这一瞬,整个天地都为之大变。 弥勒佛一声叹息,直接将未来之力转动,施加于这片天地之间。 他拟定的‘未来’,是未来的一百个呼吸时间内,任何佛与帝君的真灵,都无法从凡世脱离。 而整个始皇元封内外,则出现了无数的梵文,无量的梵力,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封锁凡界内外! 于此同时,罗烟已经手持着‘光痕刀’,与李轩一同化光而起。 这对‘天击地合阳阳神刀’只一个对穿,就将燃灯佛的真灵法体当场轰碎! 这位佛陀的脸上,则满是错愕与不敢置信。 而附近的大司命与南极长生大帝,却是神色茫然,她们不解这局面为何就生成了这样的诡异变化。 7017k 第八二九章 何惧之有 “弥勒!” 燃灯佛已是怒火填膺,目眦欲裂。 他被李轩与罗烟二人连续斩击,真灵法体近乎破碎。 可千秋笔的因果之力,还有未来佛弥勒拟定的‘未来’,都将燃灯佛牢牢的牵扯在了凡界之内。 他几次逃离的企图都被破坏,各种样匪夷所思的巧合都在发生,阻止他脱离到秦皇元封之外。 而就在这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内,燃灯佛的法体已被那两道金紫二色的流光,轰击到近乎千疮百孔。 他穷尽自身一切之力都无法抵御抗衡,那对双刀总能从他最脆弱的地方穿透进来。 燃灯的法准之力在‘真理’镇压下破绽无数,而周天星斗大阵的算力,则能让李轩洞察到他每一个致命弱点,并将之加以利用。 燃灯唯有借助量天尺来缩小李轩与罗烟的力量,再以二十四枚定海神珠镇压化解。 可量天尺毕竟非是‘衡量’力量的天平,这两件强大的先天神宝又在几十亿里外的太虚外域,此刻只是借助他的法力投影于此。 燃灯在抵御了将近三十个呼吸之后终于力不能支,一身法准全数溃散崩灭,真灵元神也被那金紫二色的刀光强行轰散。。 此时李轩又毫不留情的以‘六合诛仙剑图’往下方一罩,将燃灯那碎散的真灵元神,全都收入到剑图之内,交由内中的剑气斩杀磨灭。 李轩本人的意念,又锁定了南极长生大帝与大司命。 佛门以弥勒为首的那些菩萨佛陀对燃灯还是留有情面,他们只是封印秦皇元封内外,并不直接对燃灯出手。 可对于南极长生大帝与大司命,就没那么客气了。 那一重重的梵门法准如山一样碾压下来,封锁着天上地下每一寸虚空,也撕扯着南极长生大帝的法准之力,让她的骨骼血肉寸寸承压。 南极长生大帝稍作尝试,就知道自己不可能脱离凡界,就干脆拔空而起,挟带着大司命往西安城的方向逃遁。 可这同样步履艰难,寸步杀机。 李轩麾下的六极天,六神将也都同时出手,遥空以极天法准轰击,使得南极长生大帝的口中吐出血焰。 当李轩将燃灯佛的真灵法体解决,这二人也才堪堪逃出始皇陵的范围。 ‘天击地合阳阳神刀’随后以极致之速遥空追索而来,仅仅一个穿击,就将南极长生大帝的法体洞穿出两个巨大的孔洞。 不过她早已有备,身躯顺势幻化为雷霆,然后在七百步外显化出形体,全身上下竟分毫无损。 在她的足下则生出了一面阴阳太极鱼图,缓缓的循环转动,将一切加诸于其神躯之上的异力,都转化为阴阳二气。 她竟一手提着大司命,扛着这天地间诸多神佛,众多极天的遥空轰打,安然无恙的往西安城方向踏步走去。 李轩与罗烟身化的金紫二光穿梭斩击,也仅仅能在南极长生大帝的身体上,轰击出几道血痕。 此时李轩的法力较之大半年前又有极大精进,他们手中的双刀也换成了‘碎光’与‘光痕’,杀伤力远胜于面对勾陈大帝与鲲鹏之时。 可此时二人的刀光,竟无法伤及南极长生大帝。 这位帝君体外流转着一圈立体的太极阴阳鱼图,可以将一切外力卸除化解,比之鲲鹏大帝的‘吞纳’之能更加可怕。 两人的刀力在触及南极长生大帝的瞬间,就会被移走转化将尽七成。 尽管余下的那三成力量,仍可将其人重创,可后者掌握生死法准,须臾间就可恢复如初。 “道分阴阳,以太极二气造化万物!吾之阴阳法准,太极神躯,以守御而论仅逊圣人,帝君当中天下无双!” 南极长生大帝步履从容,神色冷漠:“这次是我小看了你们,以至败绩,可汝等能奈我何?” 她刚才拿不下李轩,可李轩也一样奈何不得她。 只要走入到西安城内,她就可借助大司命埋下的后手,安然无恙的脱离至太虚外域。 那个时候,无论是李轩,还是此地参与围杀的佛门大能,都将为此付出代价。 “这是,两仪造化图?” 就在五十里外,因身份不便未能参与此战的绿绮罗,眼眸中不由透出深深的惊异与惊喜之情。 这位南极长生大帝不但将她的这具法体祭炼为‘太极神躯’,更将那‘两仪造化图’埋藏于她的法体之内。 这是南极长生大帝仿制‘太极图’而炼的强大神宝,就守御之能来说确实登峰造极。 此物在天下间所有后天炼造的神宝当中,足以列入前五,也确可护持南极长生大帝在漫天神佛,众多极天的围杀下安然脱身。 只是他们的布置远不止此—— 就在大约七个呼吸之后,那‘金阙天章’的埋藏之地忽然爆出了滔天金气,与李轩的龙气应和。 李轩暂时收起了‘天击地合阳阳神刀’,转而以自身的龙气神权,调度‘金阙天章’之力,朝着南极长生大帝遥空一指。 “天律!违背天条者,当擒拿问罪!” 南极长生大帝顿时身影一滞,她不但感觉自己的身躯四肢被一股力量束缚。就连她的所有真元法力,甚至自身的每一分血肉,都被一重重的束缚困锁。 此外那些施加于她体外,所有与束缚有关的极天之法,都力量大增。 就如伏友德驾驭的‘浑天锁’,其身具的锁铐,封印之力就被增强至接近于圣天之力。 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不由微微收缩,瞳孔深处现出了几分忌惮之意。 集合天地人三书近半本源之力的‘金阙天章’,是力量接近于‘太极图’,‘盘古幡’,更胜于三书的存在。 正是此物与‘秦皇元封’结合,让他们这些诸天帝君数千年不能入凡界一步。 幸在此时的金阙天章还未完全解封,它的力量依然有限。 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笑,开始以雷霆之力将那律令的力量轰灭粉碎。 所谓‘雷霆’,不仅仅只是雷电,更是天地与人身的根本神炁,是道之化身,可斡旋造化,颠倒阴阳,变化万端,所以是道家万法之首,一切力量的至尊。 所以哪怕是圣天级的‘天律’,也难将之束缚。 南极长生大帝目测自己距离西安城只有三十余里,她估测自己的力量,足以支撑自己安然脱身。 不过就在这时候,她的面色却微微一变。 只因一只玉手,忽然就从她的胸腹部位强行插入进去。 那竟是被她提在手中的大司命,这位的眼中毫无神采,也没有任何焦距。 “天律,束缚!” 她在配合着金阙天章,以天律之力,束缚着南极长生大帝的法力,元气,法准,血肉,真灵,乃至于她的‘两仪造化图’。 “你?” 南极长生大帝不由眼仁怒睁,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司命。 她实在想不出这位金阙天宫之主有任何背叛自己,帮助李轩的理由。 可她随后就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微微发白。 “太初法准?” 这分明是有人在大司命的真灵根本中动了手脚,却让大司命本人毫无所觉。 而就在这一瞬,那两道金紫光华再次袭来。 可此时南极长生大帝的太极二气却已紊乱不堪,她的躯体再次被洞穿出了两个孔洞。 可这一次,南极长生大帝却无法以雷霆与阴阳之法化解。 这金紫二光,随后又精准无比的轰开了她的眉心与后脑,重创了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 紧随其后,则是笼罩而来的‘六合诛仙剑图’,直接就将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与肉身,全数收入其中。 李轩的昊天神印与浑天镇元鼎也随后压下,将之镇压锁死。 此时他借助佛门之力,轻而易举就可将南极长生大帝击杀。 可这位帝君的肉身与真灵,李轩都有极大用处,需得在‘六合诛仙剑图’内部将之慢慢炮制。 直到此刻,大司命才恢复了几分意识。 她的面色当即苍白如纸,毫无血色,眼神则满是迷茫疑惑的看着李轩。 “可是破敌山之战?” 她想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南极长生大帝出手?也想不明白,李轩是如何在她元灵当中动手脚的? 大司命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漠北破敌山那一战最可疑。 可大司命发现自己记忆中有大片缺失,仍不知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李轩则唇角微扬:“待长公主殿下领受天律惩戒之后,朕再向你解释不迟。” 此时他的一身龙气勃发,再一次与‘金阙天章’遥相呼应。 李轩的眼中,则现出了无情之色:“自景泰十三年以来,长公主殿下屡次违背天章戒律,干犯天条,甚至不惜将金阙天章封印,以规避惩戒。可谓是执法犯法,倚势妄为,罪孽深重,还有何资格督察天地,监管诸神?” 天律!剥夺! 这一瞬,他直接将‘金阙天章’赋予大司命的神职与权柄,都强行剥离。 大司命的脸上,顿时现出了无尽的痛苦之意。 “你敢?”大司命的眼仁怒睁,目眦欲裂的瞪视着李轩:“你就不惧我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李轩顿时哑然失笑:“同归于尽?大司命是指你与南极长生大帝在西安城内埋下的后手,那二十三枚寂灭神珠吧?那确可在一瞬间夷灭西安城数百万军民,还有朝廷的百万大军。并以他们的性命为代价进一步打开元封通道,让南极长生大帝的本体降临此世。” 他探手一招,将一本金光辉煌的宝册,直接从大司命的胸前招出,拿在了手里。 此物正是金阙天章的副本之一,李轩入手之刻,他就感觉自己对‘天律’与‘因果’的掌控进一步强化。 于此同时,李轩微摇着头:“可我既知此事,岂能没有安排?且朕如今何惧之有?” 拥有了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他哪怕在虚空外域,都不再畏惧任何一位帝君。 哪怕是号称攻伐无双的斗战胜佛,号称守御无双的南极长生—— ※※※※ 而此时在太虚外域,清净庄严世界。 面如满月,宝相庄严的观世音菩萨端坐于莲台之上,情难自禁的发出一声悠悠叹息。 “好一个玄黄大帝!不愧为这方天地间的最大变数,当真了得。” 在她的莲台之下,则端坐着做童子打扮的少男少女。 男的叫善财童子,传说其人是福城长者五百子之一,出生的时候种种财宝自然涌出,所以名为‘善财’。 少女则是沙竭罗龙王的公主,以龙女为号。 沙竭罗龙王出自身毒,可身毒之龙与中原之龙并非是一回事,他们名叫‘娜迦’,是一种人身蛇躯的生物,具有与龙类同等的力量。 此时龙女就心情复杂的说着:“其实刚才我等全力以赴,还是有机会的。” 那位玄黄大帝不但主持灭佛,更将整个佛门玩弄于鼓掌之间。 结果最后他们还是得如了这位玄黄大帝之意,让让龙女的心情憋闷难以排解。 善财童子倒是看得很开:“师妹此言差矣,那位玄黄大帝准备周全,备有重重后手。此战我们最多将之击退,却得付出太多代价,何苦来哉? 师妹你可能感觉憋屈,可我等被驱逐出身毒之土与六欲天,有家不得回,才是真正的憋屈。” 他想玄黄大帝灭佛之举,虽然是扫了诸佛与菩萨们的颜面,可就他们的根本来说,其实不但无害反而有益。 他们要的不是信徒的财货,而是信愿香火。 所以诸佛与凡世的那些比丘,其实在根本上是有冲突的,却又不得不仰赖其力。 所以这未尝不是好事—— 观世音菩萨也微笑着摇头:“我等修行之人,不可为痴嗔之念所迷,才能洞见根本。” 她的心念深处,则含着几分期待之意。 方才南极长生大帝与燃灯佛的真灵,哪怕有三成可能从凡界逃离,观世音菩都不会将年前李轩与她定下的口头约定当回事。 可今日李轩展现的手腕与力量,却让观世音看到了机会。 “何谓根本?” 善财童子嬉笑着向龙女解释:“根本就是现在佛与未来佛,都欲借这位帝君之力重归身毒,甚至是在西域之地,与那位天主抗衡。” “非也。” 观世音微摇着头:“弥勒佛洞见未来,诸佛当中与李轩合作之意最坚者就是弥勒。我等若不能从其之意,只怕我佛门分裂在即。” “未来佛?” 龙女若有所思:“可燃灯佛怎办?他三年来折损两次真灵,只怕现在的修为,会跌下佛陀位业,我等该怎么向他交代?” 就在这个时候,她望见一个浑身燃火的身影,怒气冲冲的闯入到清净庄严世界。 第八三零章 请顾全大局 当燃灯踏入清净庄严世界的时候,他的无穷怒火,让整个世界的温度都为之上升。 善财童子当即眉头紧拧,遥空往燃灯佛的方向望了过去。 而此时在观世音菩萨的莲台前,观世音的几位弟子也无不向燃灯方向怒目以视。 在庄严世界中央的湖泊内,更有几只巨大的金鳌从湖面之下显出身影。 “让他进来吧。”观世音微微一叹,将手中的拂尘轻轻一摆。 她不但令整个小世界的温度恢复了正常,也在顷刻间平息了除燃灯之外所有人的敌意与怒火。 而就在须臾之后,燃灯佛来到了观世音的座前。。 “你们这是意欲何为?” 燃灯佛的面色冷冽似冰,可周身的气息却酷烈如焰:“你们这是打算将我燃灯排除于佛门之外?甚或是将我当成礼物奉上,讨好那个凡界竖子是吗?要不要我直接坐化于此,成全了你们?所谓的同门情谊,在你等的眼中就譬如浮云!” 观世音则神色从容的回以一声轻笑:“师叔何需如此恼怒?昔日释迦牟尼佛座前法会,吾欲证得正法明如来,普光功德山王佛位,当时师叔有一言教我,说我在佛门资历未深,也未能使信徒得脱三灾四难,离三毒,应二求,如何就能心安理得,成就佛位?势必得教化众生无穷无量,培育三千菩萨摩诃萨,方能得成就佛果。” 燃灯佛的面色顿时为之一僵,气焰大减。 他知道观世音这是用言语挤兑,这同门情谊,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又如何能怨观世音? 那时他认为观世音如证‘正法明如来’佛位,势必得将他挤出过去佛位,所以极力阻挠。 自从失去身毒之后,佛门的力量大衰,哪里还能支撑那么多的佛? “大约半年之前,李轩亲自造访我的佛刹,与我降临的法体密议。说是大晋由其执政,那么至多十年之内,大晋人口就将激增七成。 此外在一年之后,大晋就将用兵海外,横扫秦皇元封范围内所有地域。他会驱逐当地所有邪神外教,将那些肥沃之土,海外之民,交由我佛道二门共享。” 观世音继续笑望燃灯:“这样的话,他不但对我说过,文殊,普贤、地藏,斗战胜佛,弥勒佛等等也都有听闻。而就在四个月前,莲花生大士请示释迦牟尼,欲为李轩请下‘帝如来’佛号,这件事您也是知道的,当时您也一力否决。” 燃灯佛心绪冰凉,浑身发寒。 李轩与这些佛门巨擘密议的这些内容,他竟然一点声息都没有听闻。 这说明他现在的处境极端危险,甚至是被观世音与弥勒佛为首的整个中土佛门排斥在外。 至于莲花生大士,那是藏传密宗之祖,也早该证道佛位了。 其人的言语意见,在佛门当中举足轻重。 四个月前,这位也确曾为李轩请封佛号。 莲花生大士的意思是李轩在大晋的声望高隆,且随着中土粮产大增,各种有益民生的善法施行,这位在民间的声誉只会日盛一日。 这哪里是什么佛敌?分明就是佛门降于人世,拯救万民苦难的‘帝如来’—— 燃灯佛当时也在场,直接率同诸多身毒之佛厉声驳斥。 可此时当他再次回思情景,发现那时的释迦牟尼态度颇为可疑。 这位佛家之首全程都是不置可否的态度,最后也没有完全否决莲花生大士之请,只说是容后再议。 那些中土之佛的神态,对此也多是沉寂不言。 “这位玄黄大帝有一句话我很喜欢,中土太挤,香火有限,所以内争不绝。可如我等能够同心向外,未必就不能在海外与太虚诸天,争得足够的立足之地。 我昔日就曾劝过你等,与其在中原之地与道门纠缠,倒不如分些力气在南洋。” 观世音面色凝肃的看着燃灯佛,眼中则闪现异泽:“昔日我佛门因种种因由不得其变,可而今那位汾阳王的手段,师叔你也是亲眼见过的。凡世朝廷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且船坚炮利,足以为我佛门护法。” 燃灯不由一声怒哼:“那么凡界佛难,诸比丘的灾劫,就被你们置于不顾了?” “师叔您痴妄了,凡界佛门藏污纳垢者众,诸比丘多奉私意而行,已经忘却我佛教诲。所以成道于亿万劫之前的‘帝如来’真灵降世,奉佛陀法旨清洗之。凡界比丘因此受难,是因果所致,是他们修行的一部分。” 观世音微摇着头:“我等佛门宗旨在于度化万生,脱离无边苦海。吾等也能由此得无量福,灭无量罪,师叔何必为些许闲气,忘了我佛的根本宗旨?” 此时她笑望燃灯,一身佛力光明辉煌,无边无量。 “昔日师叔与我说,当今佛门窘迫艰难,让我为大局稍加忍耐。那么现在,观世音也请师叔顾全我佛门大局,忍耐一二。” 燃灯见得此景,顿觉无穷的寒意,在他的心底内滋生增长蔓延。 他紧咬牙根:“释迦牟尼他真准备冒我佛门之大不韪,准备允莲花生大士之请?” 什么‘帝如来’,什么成道于亿万劫之前,简直荒唐! 观世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语音一转:“据我所知,斗战胜佛与弥勒佛对汾阳王其人都深为赞赏。他们两位的性情,师叔您也是知道的。 大日如来数日之前与我议论此事,说汾阳王真乃奇人,他又笑指西南,说天南西北之地,不知能证就多少佛之果位。” 燃灯则是哑然无声,他听出了观世音的言下之意。 形势如此,释迦牟尼佛已不得不允。 斗战胜佛心性桀骜不逊,绝不会顾念什么同门之情。 至于那弥勒佛,为了他的‘未来’,就更没有这顾忌。 那位平时笑眯眯的弥勒佛为创大乘佛门,已不知毁了多少佛与菩萨的修行。 所以今日之战,那个凡界竖子早就立于不败之地? ※※※※ 于此同时,在西安城内。 沂王虞见深已经瘫坐于自己的王座之上,他双眼无神,面容则呆愣僵滞的将一杯杯美酒灌入自己的嘴里。 可此时的虞见深根本就不知酒味如何,他嘴里只有无尽的辛辣与苦涩。 当大司命率同诸佛前往始皇陵,西安城的防御就土崩瓦解。 朝廷一方猛然加强攻势,势如破竹的攻入城内。 而此时曾助沂王军坚守西安数年的众多罗汉,诸天菩萨,却都沉寂无声,不见踪影。 沂王虞见深不清楚始皇陵那边究竟发生何事,也不明白佛门为何突然背离,却已经提前预见到了自己的结局。 所以他早早就放弃了指挥,直接返回到了秦王府,等待自己人生中最后的时刻到来。 轰! 随着这一声震响,那大门蓦然炸为寸寸碎片,粉碎开来。 随后一位头戴龙凤珠翠冠,身着一袭红罗长裙的身影从门外走入进来。 她驾驭着八条金龙,身后则环绕着阴阳二气,所过之处,所有王府护卫都被扫荡震飞。 “红裳?” 沂王虞见深看了这女子一眼,然后一声苦笑:“皇妹好狠辣的心肠,这是要永绝后患吗?” 此时以少傅于杰为首的那些晋军名臣重将,他们任何一人出现于此,虞见深都有一线生机。 这些大晋名臣重将受礼教束缚,不会轻易沾染大晋宗室血脉。 这对他们的前程非但无益,反而有害。 可唯独虞红裳却无此顾忌,这位不远万里亲自赶至此地,也不可能是为与他闲话叙旧。 虞红裳望着王座之上,那一脸颓废与绝望的沂王虞见深,神色一时复杂难言。 她思及过往的兄妹之情,眼中现出了几分不忍之意。 可于此同时,她也忆起父亲与弟弟的身影。 虞红裳心中的杀意非但未曾消散,反倒更加的坚定。 她的弟弟虞见济,至今仍未聚集真灵,躺在床上晕迷不醒,如活死人一般。 而她的父皇景泰帝,算是被沂王虞见深父子联手,逼杀于乾清殿前。 此仇此恨,她岂能不报? 虞见深一声哂笑:“其实无需如此,如今的天下人心都在你与李轩,而大晋‘维新帝’的法统,自然也稳固不摇。本王也本就没打算活下去,所以今日之后,这世间再没有人能威胁到你儿子的皇位。” 虞红裳则背负着手,淡然以对:“可如不能亲眼见皇兄亡故,我终究是难以安心。不过放心,皇兄你的家小都可保全,于凤阳圈禁两代之后即可恢复自由之身。” 昔日太宗靖难,南京皇宫一场大火,使得建灵帝生死不明。 所以至今都有人借助建灵帝的名义祸乱天下,使的江南屡生变乱。 如果虞见深不能真正‘死’去,那么此人迟早还会成为大晋的祸患。 虞见深听了这句,不由感慨莫名:“皇妹果然变了,让我感觉陌生。不过也好,似你这样,才能驾驭住这大晋三万里疆土。” 随后他又凝视着虞红裳:“本王今日自当了断,无需脏了皇妹之手。不过有一事,我一直都很好奇,想向皇妹求证。传闻当今天子虞祐巃,是你与汾阳王之子,此言可真?” “是又如何?” 虞红裳袍袖微摆,势如山岳般的凌压于此。她身后的八条金龙更怒声咆哮,威武霸道到无以复加,浩大磅礴的神念,将这附近几乎所有活人都压制到跪伏于地。 “他是我与李轩的孩子,难道无此资格?” “还真是~” 虞见深一阵愣神,然后失声一笑,将身前的一杯琥珀色液体猛地饮入喉中。 “皇妹监国五年,天下民安物阜,尧雨舜风。汾阳王执掌朝纲,扫荡四夷,东风入律,天下太平。你们的孩子,自然是有这资格的。不过皇妹这次真不该来——” “哦?皇兄难道还有后手隐伏?” 虞红裳的神色却微微一松,她知道虞见深已经喝下了毒酒,生机正在消逝。 她虽是决意已定,这次必欲取沂王虞见深的性命,可虞红裳其实不希望亲手沾染亲人之血。 “在西安城埋下后手的不是我,而是大司命。” 沂王虞见深摇着头:“这女人其实挺疯狂的,她这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整个西安城内,有她埋下的二十三枚寂灭神珠,足以将此城几百万百姓合同朝廷百万大军都全数荡平。” 虞红裳此时却将虞见深置之不理,转头回望那王座之侧的另一人。 那人一袭青衫,脸上带着铁质面具,眼神则晦涩无比,此时也正从容不迫的品尝着一杯琥珀色的酒。 虞红裳上下审视了此人一眼:“李轩说你是司马天元,昔日司马天元被押至京城,在审理完毕之后于秋后问斩。可数年前李轩入京,朝廷因他之故清查大理寺,发现司马天元很可能已被人掉换,其人下落不明。” 那铁面人苦笑了一声,将脸上的面具取了下来,那面貌果真与司马天元一般无二。 “汾阳王天资卓绝,谋算深远。我穷尽智慧,竟都不能伤其一毫一发。” 司马天元叹息的同时,将一张图纸放在自己身前:“大司命那二十三枚寂灭神珠的方位都在图上,我不能将之直接除去,只能用你们给予的法器将之暂时镇压。你们需尽快将之寻到,才能真正免除此灾。” 此时的他,赫然已是七窍溢血。 虞红裳则神色默默的抬手一拂,将一枚金黄色圣旨送到了司马天元的身前。 “这是李轩答应你的条件,至多三日之后,就将颁行天下。他还有一言转告于你,其实哪怕没有今日之事,李轩也准备免除他们的贱民身份。于儒家而言,贱籍本就不该存世。” 司马天元展开卷轴,发现这是一份已经票拟批红的圣旨。 大概的意思是为方孝孺一家平反,同时免除天下间所有贱籍。 虞红裳则继续说着:“李轩还说,他会在辽东与蓬莱给他们授田,只要人愿意过去安家,就可得授田亩六十。” 可此时的司马天元虽然唇角含笑,却已再没了声息。 沂王虞见深则是嘿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渐渐微不可闻,七窍当中更是鲜血横溢。 7017k 第八三一章 绿绮罗的身份 西安城内尘埃落定的半日之后,李轩正在骊山之上,凝神感应着自己手中的《金阙天章》正本。 这件神宝的能力有两种,第一个是‘封神’,不过这并非是法准之力。 《金阙天章》可以册封六十到八十人的肉身神,在秦皇元封的内部活动。 为他们提供神力的则是身融‘元封’的三皇五帝,先秦之前的人皇圣君。 此物结合玄黄天庭的那座‘天刑台’使用,则别有奇效,可以在册封神灵时大幅度节省神力。 上古时代的打神鞭,封神台,封神榜,彼此间本就有着紧密联系。 二就是法准了,《金阙天章》是天地人三书与打神鞭的结合体,它具备的法准力量异常强大,一为‘法令’,二为‘惩戒’。 虽是两种不同的法准,可在实际使用的时候,却是彼此联系,结合一体。 它们的使用方式很简单,只要是书写在《金阙天章》上的法令,都可按照法令规定的刑律加以惩戒。 至于惩戒力度的强弱,则与书写法令的人息息相关。。 比如目前《金阙天章》上的诸多‘天条法令’,都是由始皇合同三皇五帝联手拟定。 所以它们的惩戒之力,极端时甚至可直接达到‘神天’之境。 所以哪怕是神天境的几位帝君佛陀,都对此物忌惮三分,万年中都不敢将真灵降临凡界。 上面还有一些大司命与少司命制定的一些‘天条法令’,可与其相应的惩戒之力,就只能达至小天位的层级。 这并非是因大小司命的力量弱小,而是天条法令的来源只能是‘龙气’与‘威权’。 大小司命之所以能勉力为之,还是依靠她们曾经身为大秦公主的身份,以及二人身为大小司命的权柄与力量。 可此物在李轩的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 李轩作为凡界朝廷认可的‘玄黄大帝’,控御了凡界之内所有仙神的存在,他能够借助此物制定出‘圣天’层次的法令条文。 当然这并非没有代价,李轩如果一直维持这些法令天条的存在,就需持续损耗大量的气血与神力。 可在李轩看来,‘法令’与‘惩戒’的强大,完全不逊于他的‘真理’法准。 这本金阙天章,也是凌驾于昊天神印之上的豪横助力。 至于‘千秋笔’就很简单了,它的力量是极天层次的法准‘因果’,可以通过书写的方式操纵因果之力。 这能力看似很强大,可对使用者的要求却很高。 如果使用者的力量定不住‘果’,那就无法生成‘因’,甚至会遭遇反噬。 此物与金阙天章一入手,李轩就发觉自己的一身龙气蓬勃壮大,势增三分! 不是只有军队与财力可以增加人的权与势,强大的神宝一样可以。 李轩喜不自胜,拥有《昊天神印》,《金阙天章》,《周天星斗大阵》与《千秋笔》之后的他,才算是凑齐了天帝套装,能够做到真正的‘口含天宪’。 李轩在体会感应完这一切之后,就笑眯眯的抬头,看向了对面正在瞪视自己的少司命源太微。 “公主殿下别这么看着我,李某这是为了天下苍生,无可奈何。此二物在我之手,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效用,维护元封。” 李轩感觉对面源太微的视线还是如刀子一样,就知单纯的天下大义,拿不住这女人。 于是他又神色一肃,语声一转:“公主放心,待到天下安宁,公主还清欠债之日,李某一定会将这两件神宝归还给金阙天宫,绝不食言。” 还是不可能还的,他知道源太微最近手里正积了一批丝绸,价值大概在七千万银元左右。 这位大概是想着囤积居奇,靠丝绸赚上一笔。 可这位却不知这两年因江南粮产量大增,许多人家将临山的下田都改种桑树,神农院也优选了蚕种加以培育,使得蚕丝的长度与质量都有极大增长。 预计今年的丝绸价格,会出现极大的下滑。 昔日清末的红顶商人胡雪岩,就毁于丝绸生意,看来源太微也要布其后尘—— 总而言之,源太微今年的债务估计会膨胀到五万万。 “此外还有一事。”李轩的神色凝肃:“秦皇元封此前一直乏人维护,我的汾阳王府与你联手,也只能堪堪维持局面。可接下来这几年,我得专注于太虚外域,余力有限。 所以还请公主殿下尽早寻觅三到四十名合适的天位,由我册封肉身神,用于补充金阙天宫的人力之缺。此外三垣四象这七宫宫主,也得尽快补齐。” 源太微就不禁神色凝然的微一颔首:“我明白,此事我会尽快着手。” 她想这位汾阳王,果然是深明大义,重义守诺。 源太微最近也确实为人手短缺而困扰,秦皇元封内活动的天位修士越多,秦皇元封崩溃的速度也就越快。 可他们始终都拿不出足够多的人力,追剿那些不受控制的天位。 她却不知远处的李乐兴与罗烟,正以饱含同情的目光看着她。 初代诚意伯心想怪不得自家这个后人能够挣下这么一大份家业。 这些肉身神是由李轩册封,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也是操于其手,最终这些人会效忠于谁呢? 金阙北宫的肉身神增加到五十人左右,那么他们的财政开支也将翻倍吧?金阙北宫想要还清欠债何其困难? 而秦皇元封的维系,对于李轩来说,是有极大好处的。 时间越久,玄黄天庭的根基也就越深厚。 这家伙明明便宜占尽,还让对方感激涕零。 此时源太微又看着李轩身后的剑图,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是为了大司命?”李轩察言观色,顿知究竟,他微微一笑:“公主殿下放心,我不会取她性命。此女近年虽然作恶多端,可她到底有守护凡界万年之功。本王会按照金阙天章的天律条文将之封印,直到她偿清罪孽。” 关键是他还没法将之杀死,此女是秦皇元封的基点之一。 不过大司命违背金阙天章的天律众多,真要按照天律来办,此女哪怕被封印万年,都未必能偿清罪孽。 此女没有金阙天章的神力支持,最多只有七百载岁寿。 除非未来某日,李轩手中的金阙天章被他人夺取,否则大司命是没法活着脱离封印了。 源太微神色一松,心想只要不是直接死去就好。 她想起那些惨死于大司命手中的同僚,她面色清冷:“陛下无需与她客气,规矩该怎样就怎样。” 李轩点了点头,心中却想这话也就只能听一听。 他随后就挪移脚步,来到了数里之外绿绮罗的身侧:“有了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我的天庭就已能初步镇压气运。怎么?你还想得陇望蜀?” 绿绮罗原本正凝神看着始皇陵,她闻言回道:“昊天神印至少三成的残片,一定就在始皇手中。以这位的性情,一定会将之加以祭炼强化,融入更多的天材地宝,使之神通更胜于前。 此外‘禹王九鼎’与昊天仿造的‘山河社稷图’也封印于内。里面更聚集天下灵珍,九州之财,还有不知道多少万套‘大秦黑甲’,这些东西,才能真正镇压住天庭的气运。” 就更不用说那至少二百万的兵马俑。 “——昔日始皇被几位圣人重创,寿元几乎消耗殆尽,于是在始皇陵内布下‘正反周天归元大阵’,试图借助泰山大帝的神力逆转生死,登临黑帝之位。 统率此地二百万大秦甲士讨伐诸天,成就四代天庭,可惜诸天帝君都极力阻挠,让他功败垂成。最终他的大秦江山,以及针对黑帝的所有布置都便宜了刘季。” 绿绮罗目显异泽的看着李轩:“所以这始皇陵内的始皇遗宝,是真正的天帝之资!此外还有圣人的奥秘,可能也蕴藏其中。一旦你得到始皇陵,那么圣人都未必是你的对手。” 而如今始皇陵的钥匙,都已掌握在李轩的手中。 《金阙天章》与《千秋笔》是关键,而斩仙令与诛神令也不可或缺。 还有始皇的血脉大司命—— 这始皇陵中的财富与宝物,李轩已触手可及。 “可现在时机未至。”李轩的神色却是反应平淡,不以为意:“此处且再等一等,你我如没有神天之力,擅启此地之封,只能是为他人做嫁衣。” 随后他又微一拂袖,在虚空中撕开一个裂口。 “先处理那位南极长生大帝再说吧,你现在的躯体更紧要些。” 绿绮罗知道李轩是对的,她稍稍遗憾的看了始皇陵一眼,随后就跟着李轩一起,踏入到裂隙之内。 随后他们的眼前光影变化,二人来到了一座有着重重神力封禁的牢狱。 这里正是玄黄天庭的‘天牢’,李轩一年前花了极大代价才修成,专用于镇压一些比较棘手的大妖巨孽。 这里的面积极小,只有七个牢房,却消耗了李轩三千万银元的财力。 而此时这牢房之内,已经有了三个客人。 一位是勾陈大帝真灵,一位则是大司命,最后一位正是南极长生大帝。 三人都被一重重的锁链困锁封禁着,不过只有勾陈大帝的真灵是苏醒状态。 他看着南极,眼神有些幸灾乐祸。 而监牢的正中央处,监刑神将伏友德正闭目盘坐。 旁边则是罗烟,她正把玩着手中的一枚剑形令牌。 那是大司命的‘诛神令’。 李轩很早之前就从大司命手中缴获了这枚‘诛神令’,可此物是始皇以打神鞭的残片,结合数件先天奇珍炼制,是《金阙天章》的附属品。 没有《金阙天章》与相应的神位,他拿着这东西也没用。 直到李轩得到《金阙天章》,就直接将大司命的神职剥夺,连同‘诛神令’一起交给了罗烟。 这不但能使罗烟拥有强大的‘诛杀’法准,且能借金阙天章之力,惩戒天地间的诸神。 除此之外,罗烟还能在李轩的帮助下,调用周天星斗大阵的力量。 而她选择的星宫是‘荧惑’,是大日星宫与朱雀之下,另一个能将阳炎之力发挥到极致的强大星宫。 “你们来得正好,她一直在挣扎。你二人再不来,她就得脱困了。” 罗烟斜目看了李轩一眼,就把注意力集中于‘诛神令’。 她很喜欢这东西,从入手之刻开始,就在全力将之炼化。 李轩也把目光,放在了南极长生大帝的身上。 后者虽然被天牢的法阵镇压,又被罗烟的法准封禁,可这位帝君确实离脱身不远。 这不是因南极的力量比勾陈更强大,而是勾陈大帝只余真灵,南极长生大帝却有着完整的肉身。这也使得这位南极大帝的实力,处于完整状态。 李轩毫不客气,直接打开了金阙天章,以千秋笔在其上书写一条全新法令。 “天牢之内,南极长生大帝灵肉不得合一!” 此时十二条紫金龙气在他身周显形,这些龙气的末端,则汇于千秋笔的笔尖处。 当这法令一成,南极长生大帝的面上就流露出惊怒之色。 她的真灵与肉身,正被那强大的法令与惩戒之力撕扯脱离。 这位先是怒目凝视李轩,随后又注意到了李轩身边的绿绮罗,随后就瞳孔剧烈收缩。 “你是,燧人绮罗?” 她的眼神茫然困惑中又透出了几分了然:“原来是你!” “也是燧人氏之女,伏羲女娲同父异母的妹妹,十二祖巫中的‘弇兹’,昊天身边最得力的助手九天玄女娘娘!” 勾陈大帝则神色冷冽的看着绿绮罗:“得知这位身份之后,我也震撼不已,不知这位究竟是何时重聚真灵,复生于人世的?” 绿绮罗却不做理睬,就在南极长生大帝的血肉与真灵完全分割脱离之后。 她的真灵也离开了之前依附的机械神将之躯,遁入南极长生大帝的躯体之内。 李轩又在金阙天章的书页上,写下了又一条法令。 “燧人绮罗与‘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灵肉合一,为‘九天七窍应元雷躯’之主宰,不可分离!” 昔日闻仲入三代天庭时受封的神职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而非帝君之尊。 此人最初的神躯,也是燧人绮罗亲手以‘五色神泥’与‘九天雷石’炼制而成。 之后闻仲恢复肉身,证位南极长生大帝,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就一直作为她的分神化体存在。 可相应的,燧人绮罗也对这具神躯了如指掌,有着极大的契合度。 南极长生大帝的真灵却气息阴冷,看着李轩:“你可知你们的所作所为,是在造无边大恶?” 第八三二章 怎么不去抢 “何为大祸?” 李轩微微一笑,含着几分好奇的朝南极长生大帝一抱拳:“在下愿闻其详?” 南极长生大帝眼神森冷,看着正在炼化掌握‘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的绿绮罗。 “我知道她想要做什么,她无非是想要助你成就四代天帝,然后如同昊天那样讨伐圣人。可你们此举,只会给这凡界带来灭世浩劫。” 李轩则若有所思的问道:“我听说几位圣人正在苏醒,当他们苏醒时,天下间‘一元复始,万象更新’。且佛门那边,也有‘成、住、坏、空’一劫循环之说。所以我没理解错的话,这‘一元复始’应当是将一切推倒重来的意思对吧?” 既然这‘一元复始’就是灭世之灾,这天地间注定要崩灭。那他们的作为,何谈无边大恶? “的确如此。”南极长生大帝一声冷哼:“可这一元复始之期,怎么都得等到千载之后,你与绿绮罗的种种所为,只会让他们加速苏醒。 几位圣人绝不会坐视这天地间,有另一个‘昊天’,另一个‘始皇’出现。一旦他们苏醒,这天地间又将是一场神天大战。。昊天与始皇联手伐圣,毁了三十三天境,如今你们要连这凡界苍生也一并毁去吗?” 远处的勾陈大帝听了之后,就不禁‘嗤’的笑出了声,不屑一顾:“所以你闻仲就宁愿做圣人的一条走狗?真等到千年之后,几位圣人伤势痊愈,那么一切都迟了。” 南极长生大帝的面上泛起潮红,冷冷的看着他:“说来你的兄长也在图谋天帝之尊!可以他的能耐,手段与性情,当个辅君倒是称职,想要证位天帝,与圣人抗衡,简直痴人做梦,劝你们早点死了这份心。他如敢妄称天帝,我必伐之!” 勾陈大帝却下巴微扬:“我兄长能不能行,不是你闻仲说了就能算。至少这太虚诸域,也只有我家兄长有这样的勇气,有这份担当。 不似你等,在那些圣人座前奴颜婢膝,似如豕狗。是想着待一元复始之期到来,圣人可以开恩,在这天地之间给你们一席之地?” 李轩在旁兴致勃勃的听着,不过遗憾的是,这两人虽然都一副面红耳赤的模样,可接下来却未能如他期盼的那样吵起来。 二人说了几句之后斜睨了李轩一眼,就各自闭嘴不言。 李轩只能再次开口询问:“南极帝君言辞当中倒甚是顾念天下苍生,可你难道不知秦皇元封如果损毁,这凡界势必仙魔横行,魔灾频发?” 南极长生大帝则冷然以对:“秦皇元封虽然护佑了凡人,可也限制了我等。我想要破开元封,一是为寻觅成圣超脱之机,二是为你这个天地间的变数。等到一切了结,我闻仲自然会想办法修复元封,还凡人一个清净。” “原来如此。” 李轩不知她所言真假,只能姑且信之。 其实这位到底怎么想的,也无关紧要就是了。 他随后将一张符纸,放在了南极长生大帝的面前。 这位帝君的眼中,恰时现出了狐疑之意。 李轩则笑盈盈的说道:“还请帝君写一封书信给你的本体,李某想要用这缕真灵,从她手中求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帝君在三代天庭执掌雷部,之后又掌控‘南极增广天’长达万年,想必是不缺这东西吧?” “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南极长生大帝的脸上顿时现出一层青气,眼里顿时现出了怒意:“李轩你怎么不去抢?” 这家伙究竟知不知道混元五行之气是什么?这都足以蕴育一件先天神宝! 李轩就摸了摸下巴:“帝君此言却让我疑惑了,难道我现在不是在抢?如果帝君拿不出来,那么李某就只能对你说声抱歉,另做打算了。” 南极长生大帝顿时气息一滞,哑然无声。 勾陈大帝则哈哈大笑,落井下石:“你不如把她的真灵交给我,我保准一年之内,将五缕混元五行之气奉上。” 南极长生大帝的眼不由微微一凝,斜目看着勾陈:“我降临凡世之前,听说你们兄弟正在四处搜寻先天奇珍,要打造后天神宝级的阴阳双剑,这是你勾陈的赎金? 你们兄弟都已经穷成那副模样,连讨伐真武的经费都凑不出来,还有资财来换我的真灵?说起来,这阴阳双剑我也能揍得出来,它们的品质一定能更胜一筹。” 勾陈的脸当即微微一黑,他转过头,再懒得搭理南极。 南极长生大帝不为已甚,同是天涯沦落人,所以大哥不笑二哥。 她很干脆的拿起了符纸书信,以雷霆为笔在上面疾速书写。 就她本意,是绝不愿被李轩这么敲诈勒索。 可问题是她现在确实被这个家伙拿住了软肋。 天地间的变局在即,南极长生大帝实不愿在这个时候,折损自身三成力量。 “还有一事。”李轩又笑眯眯的说着:“我希望接下来的半年内,从帝君手中出售的粮食,不得低于一百五十银元一石,当然我这边也是一样。双份的生意份额你二我六,剩余两成给金阙天宫。” 一旁的勾陈大帝听了之后,顿时怒火攻心:“一百五十银元?你们怎么不去抢?” 这粮价居然就直接翻了两倍! 南极长生大帝则稍稍迟疑,然后就点了点头:“可!” ——这正合她意! 虽然生意的份额少了,可粮价增长两倍之后,她的南极增广天只会赚更多。 也就在这时,绿绮罗的周身上,忽然爆出了无数紫雷。 当李轩侧目望过去,就只见绿绮罗一个探手,竟从她原本的躯体中,抽出了无数的太初剑炁,最终凝聚成一把深绿色的长剑。 “如何?”李轩的眼中现着期待之色:“你现在能有全盛时多少力量?” “七成!” 绿绮罗看着自己手中的剑:“九天七窍应元雷躯内部的九天雷石,足以提供半步圣天之力。等到我将这些‘太初剑炁’祭炼成器,哪怕遇到这两位的本体,我也能抗衡三五个时辰。” 勾陈与南极听了之后,都是面色清冷,不置一词。 全盛时期的九天玄女,实力本就不逊于六御。 而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不但身具强大的雷霆法准,其防御能力也相当于‘九转金身’中的第七转。 李轩则是微微一喜,他现在愁的就是身边没有能独当一面的助力。 此时绿绮罗抬手一招,将一面太极图从体内招出:“这是南极带入凡界的两仪造化图,陛下你准备如何处置?” 她刚才炼化肉身时,绝大多数时间都花在镇压这张宝图上了。 李轩则微微扬眉,陷入凝思。 理论来说,此物交给虞红裳,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 不过虞红裳需要时时刻刻坐镇京城,出战的机会其实不多。 而他现在的每一分力量,都必须用于刀口。 就在他沉思之际,绿绮罗又迟疑着开口:“说来此物的主材,是以天地胎膜与九天息壤祭炼而成,所以是能融入你那剑图内的,不过过程比较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炼化,期间你的剑图可能无法使用。 且两仪造化图中,九天息壤象征阴与地,天地胎膜则象征阳与天,你如果要将之融入剑图,那么为了维持阴阳平衡,你势必还得投入其它的神物不可。” 李轩听到这句,不禁神色微动。 与九天息壤,天地胎膜同等的神物,他手里还是有一件的。 其实他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要来的混元五行之气也可衍化,可此物他另有用处。 也就在这时,虞红裳的身影出现在天牢门外。 她首先注目的是绿绮罗与南极,眼中现着几分好奇:“南极帝君的这具九天七窍应元雷躯,绿前辈已炼化妥当了?” “绮罗她已将这神躯炼化。” 李轩略觉奇怪,心想虞红裳为何会来他的天牢?西安城那边明明还有无数的事务需要收尾。 他随后就注意到虞红裳手中,一团五色宝光。 “红裳,你手中拿得是什么东西?” “八宝功德泥!” 虞红裳神色古怪的扬了扬手中之物:“就在方才,观世音真灵降世,与我见了一面。她代表佛门赠了我一件神宝,还有这东西,她说你可能用得上。 说这区区薄礼,算是之前佛门与你一应过节的赔罪。我寻思你日后确需借重佛门之力,就擅作主张收起了。” 李轩闻言,就不禁与绿绮罗互视了一眼。 李轩心想这佛门不但上道,还很聪明,居然知道从虞红裳这边下手。 绿绮罗则是一声轻叹:“不愧是慈航道人——” ※※※※ 战后的西安城满目疮痍,整座城内几乎没有完好的建筑。 在佛门沉寂之后,沂王虞见深虽然放弃了抵抗,可这位的党羽却不甘降服,他们在最后的时刻里如同困兽,极端疯狂。 在朝廷大军狂猛如潮的攻势下,这些人虽是一一受戮。可整个西安城却都被双方打烂,西安城内的粮仓也都被烧毁。 这使得城里将近六百万降服的军民都无家可归,且饥寒交迫,嗷嗷待哺。 虞红裳与李轩却都在次日离开,把西安城的烂摊子丢给了于杰。 二人倒不是单纯的甩锅,就李轩本人之意,其实是想亲自处置西安六百万军民。 他准备以发配之名,将其中的一大半迁至辽东授田,使得陕西之地能够休养生息。 可此时他二人确有一些更迫在眉睫的要务需要离开。 虞红裳对祐巃还是放心不下,哪怕她这次是请了李轩的母亲刘氏入宫照拂。 李轩则必须前往南直隶坐镇,他的三项税制改革在半个月前,于南北直隶两地正式推行。 其中的北直隶还好,李轩在河北当地声望崇高。 不但河北的众多卫所都是李轩的拥趸,各地的百姓也对汾阳王深深敬服。 只要是汾阳王推行之政,北直隶百姓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何况这所谓的摊丁入亩,就是把丁税纳入田地,无地之民就可免税,这一看就是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情。 在大晋开国以来,官员绅衿利用优免特权隐漏人丁,奸猾之徒又托为客籍以为规避,下户穷民置数十亩之地,从实开报,反蒙升户,被加派丁银,这已是国朝第一大弊了。 所以整个河北地域,都为此欢欣鼓舞。 不过李轩施行‘摊丁入亩’之策的主要目的,还是为滋生人口,使官府放松对户籍的控制,让百姓可以自由迁徙,出卖劳力。 据李轩所知,清朝的人口爆炸一方面是土豆与红薯这些高产作物的出现,另一方面就在于免除丁银。 百姓不用承担丁银的压力,就乐于生孩子了。许多不在户籍的隐户,也不需要再藏于乡间。 李轩预计大晋的总人口,绝不下于一亿五千万,只是许多人不在户籍而已。 至于官绅一体纳粮与田地累进税制,就更与寻常百姓无关。 从此所以官绅都将失去免税资格,土地多了还必须交更多的税,为此北直隶人人拍手称快。 一应官绅自然是不满的,可在天子脚下,京城周边,没有人敢于直接对抗。 虽然税制改革的过程中存在种种情弊,比如隐瞒田亩,又比如当地官府民众联手隐瞒人丁等等,可大体还是顺畅的。 唯独南直隶,官绅的力量额外的强大,又借助各地书院操持舆论。 虽然李轩已经预做准备,整个南直隶的中上层,都是他亲自挑选的干员。可在税制改革时,还是出现了各种状况。 甚至有人冲击官府,使得当地官员不得不狼狈逃离。 不过随着李轩亲自赶至,又明令当地卫所诸部以勾结沂王谋反之名,直接将十几家反抗最激烈的官绅抄灭满门,整个南直隶范围都平静了下来。 所谓人的名,树的影,李轩的心狠手辣名闻天下,又有五百万把长刀在手。 此时如襄王,沂王等等都已身亡,世间还有何人敢正撄其锋? 李轩之后又整顿书院,召集南直隶众多名儒,一应有功名的书生,在南京国子监作‘义利之辨’。 他是以敌之矛,攻敌之盾,圣人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董子也说‘使食禄者不得与下民争利’。 你们这些地方官绅为银钱侵占田亩,冲击官府,这是什么道理?是否符合圣人之教? 此时他儒学造诣已深,舌战群儒,竟使南直隶群儒都无言以对。 而此时整个大晋几乎无人注意,朝廷在四月初下达的一封诏书,招天下德行深厚的僧人入京,辅助朝廷重整佛门典籍。 于此同时,朝廷还组织了三个千人僧团,奔往南洋。 当这诏书一下,天下间那些一直惴惴不安的僧人们顿时奔走相告,欣喜若狂,这意味着维新二年以来持续了整整两年时间的佛难,终于画上了休止符。 第八三三章 帝如来 北直隶,河间城外,一辆四轮马车在官道之旁缓缓停下。 随后当朝太傅陈循穿着一袭白布长袍,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然后他的目光,就被眼前这条宽约四丈,由柏油,水泥与碎石铺就的笔直大道,还有那些不断来回穿梭的四轮马车深深吸引。 维新初年,朝廷重整与车辇有关的礼法,明令民间亦可使用四轮之车。 于是这种装有轴承与减震装置,原本只能用于军中的四轮马车,在民间迅速的传播推广,成为朝廷士绅,民间富商们最喜欢的交通工具。 这种造价低廉的四轮马车,很快就通行于各地的大街小巷,乡间田野。 即便是那些真正的大富之家,也难以忍受马拖飞车的巨大消耗,平时更多使用四轮马车来代步。 不过这种四轮马车更多的还是用于运输,它们的承载能力是双轮马车的十倍。 于此同时,适宜于四轮马车奔驰的各地官道也得到了重视。 各地的士绅商人对官府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要求官府拿出钱财修缮道路,甚至是捐款筹钱。。 而陈循眼前这条由河间直到保定,并连接京城的官道,就是大半年前由地方官府筹集款项,朝廷再给予一半资金补贴修筑成的道路。 为此通州还用粮食与银钱雇佣了九千只力大无穷的太行妖类,帮助他们筑路。 ——至于它的效果,陈偱已经体会到了。 在汾阳王制定的‘交通规则’作用下,马车一路行走如风驰电掣,不逊于他以往使用的飞车多少。 虽然奔驰途中略显颠簸,可那些悬于空中上下抖动的飞车,其实也没好到哪去。 “老爷!” 此时从车辕处跳下了一位年过半百,胡须花白,身体却很健壮的老人。 他把手笼在了袖中,走到太傅陈循的身后:“今日天色已晚,可能夜间会有大雪,我们可需在城外找个客栈落脚?” 他眼前这位乃因母丧辞官致仕,辞去首辅之位的。 可这位依然是朝廷的太傅之尊,是当朝三公之一,地位仅逊于太师汾阳王。 所以理论来说,这位归家荣养的途中,不但各地驿站需要按照仅次于郡王的标准接待,各地的官员还得至城门迎奉。 可陈循一方面不喜当今官场迎来送往的风气;一方面则是有心在归乡的沿途中,看一看各地民风,所以不愿惊动地方官府,沿途都是过驿站而不入。 陈循也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发现此时天边处已经阴云密布了,周围则刮着抽屉风,有一阵没一阵的。 陈循在bj城住了几十年,知道这是大雪的征兆。 朝廷今年在北方修建的官路无不平坦之至,那柏油与水泥简直神奇。 所以哪怕是在夜间,这由bj城直达扬州的官道也都是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可如果是要下雪,那么情况就不一样了。道路结冰路滑,随时都有翻车,甚至是撞车的危险。 不过朝廷在汾阳王一力主张下设立护路司,聘请了大量的术师与妖兽,还有大量从漕运那边分流过来的漕兵,以官道通行的税费加以供养。 等到雪停之后最多两个时辰,这官道就可恢复正常通行。 以前陈循担忧护路司与官道收通行费,会出现扰民害民,与民争利,甚至是压榨百姓的现象,所以立场较为保守。 可此时他从bj出发一路行来,却又是另一种想法。 虽然这护路司情弊是有的,可瑕不掩瑜。 沿途当中,他看到许多超重的马车,不但危险,还让沿途道路承担了巨大压力。 如果道路无人养护,无人看管,这官道只怕没几年就得废掉。 他想即便护路司上下腐化、营私舞弊,为祸也相对较小。商人们如果感觉走官道不划算,那就转道他途。或者走海运,漕运便是。 且如今汾阳王镇压朝堂,不但在年中废除不值钱的宝钞,将朝廷百官的俸禄提升到了景泰初年的七倍,又筹建廉政院,与都察院平行,专查贪污受贿等事。 如今官场风气已日渐好转,想必这护路司的一众官吏,也不敢往廉政院的刀口上撞。 陈循凝目望着那道路上络绎不绝的车队,发现其中不但有大量的商队,还有许多户部各仓储司的马车。 他不禁暗暗寻思,忖道不但这‘护路司’很有必要,李轩提议的‘道部’,只怕也势在必行,管辖天下交通规划,还有道路的修建与维护。 如果这些事务都由工部管辖,那么工部的权柄就更重了。 “也别在城外找了,就在城内寻一间客栈。河间府南北通衙,我也想在城内看一看。” 他说完之后,却向道路旁的另一间客栈走了过去。 陈循刚才就看见那客栈的门口候着十好几辆马车。 这应该是一家车马行的据点,那些马车的车夫都聚在客栈旁的一个草棚里面谈笑聊天。 陈循也不嫌这草棚内气味熏人,直接走入进去,在边角处一位拿着大烟枪的老人身边坐了下来。 “老丈!” 陈循笑盈盈的看着这位面容沧桑,满是刀刻般皱纹的老人:“这天寒地冻的,眼看就要下雪,老丈大冷天的不在家中享福,怎么还在外面等活计?” 那老人以为是有生意来了,忙满脸堆笑,神态热情的收拾烟枪:“是要下雪了,不过我家马车的轮胎专门篆刻过符文,可以防滑的,今日夜间雪不会太大,还是可以跑一炮,请问先生是要去哪里?” 陈循哑然失笑:“夜里就不跑车了,我自家带了马车,今夜就在城中落脚。” 老人的脸顿时一僵,正心想这家伙是在消遣我呢,就见陈循从一个大红色的香烟盒里面抽出了两根烟递了过来。 老人认出那香烟盒上竟有飞鱼纹路。 他顿时肃然起敬,珍而重之的将这两根烟收入到了怀里。 老人的脸上又有了笑容:“这是皇宫里面,由汾阳王殿下监造的御制烟吧?传说吸上一根,就可赛似神仙。我以前只听过,从没见过。 让先生您见笑了,这种香烟我还从没见过,赶明儿回家,我让我家几个小子见识见识。” 跟在陈循身后的几个仆人不由唇角微扬,现出不屑之意。 都心想哪有这么夸张?香烟这东西虽然最早是出自诚意伯家的产业不错,可汾阳王哪有空监造这种东西? 这御制烟是内厂督造,无非烟叶与香油精良一些,都是最上等的。 陈循则不以为意,他干脆将手中的烟盒递了过去:“听老丈之言,家中竟是儿女成群啊,真是好福气!不过您这年纪,不该在家中让儿女奉养,享些清福?” 老丈想到家中儿女,不禁笑颜大开,可随后他就微微一叹:“这大冷天,谁不想在家里呆着,热炕头上躺着?汾阳王捣鼓的那火炕,是格外的暖和。 不过没办法,咱家得讨生活,要填肚子,还要还官府的欠债。想要赚钱,就不能偷懒。所以不单是我,家里的老大老二也在城中的商号里面做工。” “欠债?”陈循看着老人一双粗糙的手,若有所思的询问:“老丈家似乎还务农?应该是为从官府购买田地欠的账吧?这还债很难吗?” 此时南北直隶的田税改革,基本已进入到收尾阶段。 北直隶地主豪强为了规避重税,将他们手中的大量田地卖给朝廷。 而朝廷在买下这些田地之后,以分期贷款的方式,将这些田地分给当地的百姓。 “不难!不难!” 老人赶忙摇头:“我家是心额外大,家里的几个小孩,每人都购足了二十亩田,老头我不但买了田,还购了一辆四轮货车。 可其实只靠田地里的收成就足够还贷款了,今年我家的七十亩麦田,可是收了足足六百七十石的麦子,加上土豆,玉米与红薯,家里的几个粮仓堆得都快溢出来了。换在以前啊,这种日子我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脸上现出了幸福的笑意:“这都亏了汾阳王,自从维新年以来,咱家的日子是越过越好了。还记得十几年前,也就是景泰初年那时节,朝廷为抗击蒙兀,将我家最后一点粮食都强征了去,我家所有老小都恨不得吃观音土。可而今,这些粮食吃几年都吃不完。” 陈循则是若有所思:“既然老丈家温饱无忧,还债也不成问题,为何还要如此辛苦,大冷天的出来务工?” 老人听了之后,就不禁苦笑;“粮食是多到吃不完,可问题是这吃的东西也不值钱了。现在官府收购粮价七百文一石。可他们却不肯多收,每家每户顶多只收五十石。 剩余的粮食想要卖给那些粮商,他们就只肯出一百五十文一石的价格,我家反正是宁愿粮食烂掉,用来养猪养鸡也不肯卖给他们。可是现在,什么油盐,白糖,棉布,毛巾,皮衣,玻璃镜,火柴,香烟,自行车,马车啊什么的,这些花销哪一样不要钱? 尤其我家的老小还没成亲,又想把自家的几座房子也整一整,换上那什么水泥砖瓦,还想要倒腾一些甲具,这也要实实在在的银元。对了,我家最近也多了三个孙儿,在他们身上也要花钱。” 可老人说起孙儿的时候,脸上却是止不住的笑。 陈循就不禁想起了最近的几次内阁会议。 由于粮价贬值,通货膨胀之故,朝廷诸公日常都为之忧心不已。 数月前朝廷大肆印制银元,用于从官绅豪强手中购买田地。往市面投入了至少十万万银元,这就使得各种物价飞速膨胀。 汾阳王的应对方法是由朝廷引导鼓励,让卖地的官绅豪强们将资金投入工厂,大规模的增加各种日用品的产量。 只要商品产量多了,价格自然就会下降。 再就是增加商品的数量,百姓需要买的东西多了,就不会推高某一样商品的价格。 然后就是筹建银行,吸引那些官绅将多余的银钱存入银行吃利息。 可即便如此,各种物价还是像在坐火箭一样,在持续的上升。 陈循为之深深忧虑,却又知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朝廷必须得印制更多的银元,在南北各地收购田地。 只因此时南北直隶的田制改革虽已尘埃落定,可其它地方的官绅豪强,也在眼巴巴的望着呢。 这田地里的产出已经赚不到钱了,朝廷还要对他们征收重税。 唯一的出路就是把田地卖给朝廷。 朝廷还不能不买,这是均田制的最好时机,也不能让这些士绅没有路可走。 可如此一来,这么多的银元流入民间,只会进一步的推升物价,造成通货膨胀。 陈循随后就一声苦笑,心想这已经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了。 日前汾阳王欲在朝中推行官制改革,首先开刀的就是内阁,议定内阁辅臣六年一任期,不得超过两个任期。 陈循自忖自己辅政已达十七年之久,也就干脆借着母丧之期辞官,免得挡了那位殿下的路。 陈循摇了摇头,收起了思绪,转而笑问:“听老丈这一席话,感觉您一家的日子,比以前还辛苦呢。” “可不是?比往年辛苦多了!” 老人重重的一叹,可他的眼中却是熠熠生辉:“可这日子有盼头啊!以前一天有一碗小米饭吃,就可对付过去了。可如今我家天天吃的都是白面馒头,隔三差五还能见到肉。还有这衣服,以前只能穿麻布衣,冬天冻得像条狗,可你看看我现在——” 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棉衣,脸上笑容洋溢:“所以我在家里,也请来了帝如来的佛像。现在许多人都说汾阳王殿下乃是当代圣人,是天上的玄黄大帝见不得凡世苦难,特意转生凡世,让我们从此温饱无忧。 不过我家的婆娘信佛,她说寺里的那些僧人在告诫信众,说汾阳王殿下乃是‘帝如来’转世托生,来给众生救苦救难的。您还别说,自从这佛像一请到我家。我这家里的阴气,就散了许多。” 陈循听到这里,就不禁苦笑。 这是另一件让他烦恼的事,关于汾阳王的各种信仰,正如发大水一样在中原各地蔓延。 , 第八三四章 霸鼎神身 陈询在河间府落脚的时候,李轩正在京师的地府之内,观望着此地南面的一片血湖。 此时在他的身侧,文忠烈公负手而立,神色凝重如铁。。。 “秦皇元封渐次敞开,也打开了血海与冥河的通道,如今各大地府,都有血湖出现。都是冥河支流之水流淌于现世积存所致。这冥河可非是九泉,忘川之属。内中不但蕴含幽冥之力,更凝聚了世间一切污秽之恶。 这冥河与血海的出现,很可能会给地府与人世带来未可知的变化。万幸的是,可能是近几年你施政有方的缘故,人世间的怨气大幅度减少,出现于京师地府的这片血湖,并不似我想象的那么可怕。” 文忠烈公说到这里,又特意看了李轩一眼。 他的眼神略显复杂,有欣慰也有无奈。 欣慰的是李轩无负他的期望,执政以来理政有方,令大晋百姓丰衣足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此事仅从京师地府中关押的恶灵就可窥得端倪。 景泰十四年的时候,京师地府中的恶灵还有二十二万之数。 可到了维新四年,恶灵数量已经不足七万,暴跌了三分之二。 这并非是他们磨灭得法,而是这些恶灵们得不到人间怨煞业力的补充,所以陆续消亡溃散了。 可即便是在所谓的‘永乐盛世’,京师的恶灵数量也从没低过于十五万。 文忠烈公预计这恶灵的数量,一年后还会进一步的暴跌。 但凡百姓有条活路可走,有衣可穿,有食饱腹,世间的业力就不会那么浓重了。 不过这秦皇元封的崩溃,也是源于他这弟子。 自从金阙天章落入李轩之手,太虚域外对凡界施加的影响就少而又少。 外域降临的天位,基本都能在第一时间清除。 可此时凡界内部对秦皇元封伤害最大的,却是李轩本人及其部属。 几年来,仅是李轩直属的‘天位神将’就膨胀到一百余人,数量已超越大晋开国时的一倍。 如果加上那位近日晋升的东海龙王敖胜海,还有那位天照大神,李轩旗下光是极天境就有八人之巨,掌握极天之法的上位神将,亦有八人之多。 ——这还没计算李轩身边众多的红颜知己。 而这些天位对秦皇元封的撕扯力度,可谓是日甚一日。 “我知道那位冥河老祖,传说是冥河自身诞生的意识,可以说是凡世所有恶孽的聚合。久远之前,此人就已是神天之境。其人麾下,还有着众多帝君,传闻中的魔王波旬,就是冥河老祖的亲子。” 李轩抬手一招,从那血湖之中招出一团血水。 当他的手指与那血水接触,那水就像是活了过来,伸展出无数的触手,意图融入到李轩的躯体内,腐蚀堕化他的真灵元神。 不过随着李轩一声轻哼,这血水瞬时散化无踪。它的一切,都被李轩给‘斩杀’,‘诛灭’了。 此时李轩又睁开了护道天眼,循着血湖的源头遥空远望。 那是一条流淌于地面,常人无法目视的血色暗河,还沟通着域外太虚,连接众多天境。 当李轩看着这河的时候,也感觉自己被一股异常森冷的视线凝视。 李轩的浑身上下,竟在这瞬间都被一股寒封之力,寸寸冰冻。 不过在转瞬间,李轩就又恢复如初。 他的身后,现出一个由纯白浩气凝聚的巨大‘理’字,在缓缓的循环转动,也让李轩避开那冥河对他施加的一切影响。 文忠烈公看着这一幕,不由眸现异泽。 他知道在距离始皇陵之战近一年之后,李轩已经成功凝聚出了他的第一门‘极天之法’。 此时李轩的周身,又佛力辉煌。 这是因他循着冥河窥视的时候,在那沿岸中望见一人。 那是一位丰姿英伟,相貌轩昂,眉清目秀的菩萨,左手持宝珠,右手执锡杖,坐于千叶青莲花上。 他的旁边坐着一只谛听兽,虎虎生威的盯视着冥河。 这位似感应到李轩的注目,转头笑着对李轩行了一个佛礼。 “你是看到了地藏王?” 文忠烈公看着李轩这一身浩大佛力,不禁一声冷哼:“这佛门之人,简直是无耻之尤!” 他知道京师之内的几大佛寺自从立了‘帝如来’像,佛寺的香火就骤增一倍,还胜于佛难之前。 大乘佛门甚至已有人想要将‘帝如来’列入三世佛,取代燃灯,成为‘过去佛’,列在所有僧寺的最后一殿。 缘由是如此一来,信徒们需要拜过诸殿菩萨之后,才能来到‘帝如来’的座前。 沿途中的所有佛与菩萨,都可沾染好处。 文忠烈公不知这在后世叫做流量导入,却本能的对这种行为反感之至。 李轩明明就是儒门圣人,如今反倒是成了佛门的‘帝如来’了。 说来道门也够无耻,最近在道观中竖立玄黄大帝像的道观越来越多。 佛门还遮掩些许,可道门之人就直接对信徒宣扬,所谓的‘玄黄大帝’,就是当世的汾阳王,于是当地的香火额外旺盛,百姓都舍得为汾阳王捐献投钱。 李轩则是失笑:“是见到了地藏王,这位菩萨还是值得礼敬的。这位发下的誓愿‘地狱未空,誓不成佛;众生度尽,方证菩提’,不管其本意如何,只就这立意还是极佳的。 这万余年来冥河都被这位压制,世间不知少了多少灵灾魔业。安忍不动如大地,静虑深密如秘藏,名不虚传。” 他收回了护道天眼:“这位虽然还是菩萨位业,可战力不下于半步神天。冥河在其镇压之下,短时间内应该没有大碍。接下来的这几个月,我也无暇顾及冥河,只能由老师与诸位城隍多加照看,勿让恶灵妖魔接触这些血湖。” 这血湖有促使一切魑魅魍魉,牛鬼蛇神之属异变强化的神通伟力。 “无暇?” 文忠烈公神色狐疑的看向李轩;“你又准备出征外域?是不是早了点?那些外域的帝君应该都盯上你了,这次的风险可不小。” 他知道始皇陵战后的这十个月来,李轩麾下的鲲鹏战舰已经建成四艘,还有一艘正在船台上,距离完工不远,云中战舰则增加到一百四十艘之巨。 李轩麾下的天兵天将,也在急速扩张。数量应该已膨胀到三十八万到四十万之间,整编师的番号数量则达到了四十五个。 可即便如此,这份军力相较于太虚外域那些帝君来说,还是较为孱弱的。 “风险是不小,不过我现在如果不出战,自己就得把自己给拖垮。” 李轩摇着头,面色平静:“且大罗天那边,还有人等着我去给他们解围。” 他早就将上次在太虚外域的缴获花的河干海尽,拿下大司命与金阙南宫的红利也损耗一空。 这十个月来,李轩通过粮食贸易赚到的十余万万银元,几乎都投入到了军队的扩张,此时天庭的库房里面早就空旷到可以跑马,还欠了神器盟好几万万银元。 何况大罗天的红巾军,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那边说是只能支撑半年,可实际上已强撑了一年有余。 一年来,李轩通过各种方式对红巾军施加援手,比如借助佛门与妈祖在外域的力量,对南极与勾陈这些帝君遥加牵制,又或以粮食为筹码撬动其他帝君的力量。 可随着时日的推移,红巾军在大罗天境的处境,还是日渐窘迫。 他发现文忠烈公眉头大蹙,当即失笑:“老师放心,我这次并非仓促出兵,而是早有筹谋。且估计这次战后,老师应该不用担心秦皇元封崩跨一事了。” “哦?”文忠烈公眼现好奇之意:“老夫愿闻其详。” 李轩闻言却摇着头:“此事说来复杂,且老师您多半难以置信,我就不解释了。数月之后,老师您自然能知晓究竟。” ※※※※ 当李轩回到他的玄黄天庭,第一眼就往那些太阳神炉的方向望了过去。 此时那些‘巨蛋’,赫然已增加到了九座。而在它们的偏南侧,还有个南北三里,规模更加巨大的球体。 那是容纳帝俊骸骨的‘戴森球’,为现在的天庭提供着将近七成左右的电力。 所谓戴森球,是现代科学家提出的概念,是一种包裹太阳开采太阳能源的人造天体,利用太阳做动力源的天然核聚变反应堆。 这戴森球其实可大可小,如果有小至拳头大小的核聚变源,这戴森球也可做到拳头大小。 而帝俊遗骸时时刻刻都在发生天然的核聚变,是制作小型戴森球的绝佳材料。 不过李轩注目的,却是这九座‘太阳神炉’与‘戴森球’之间,一座巨型的炼器工坊。 当李轩望见那工坊上方冲起的五行之气,顿时眼神微喜,闪身来到了这座工坊之内。 这里的中央处立着一个巨大的火炉。周围足足十条粗大的管道,与此地连接。 火炉之前,乐氏夫妇与独孤碧落,则于此处各自屈膝盘坐着。 李轩进来之后,就含着几分期冀的看着火炉:“此鼎已经炼成了?我现在能不能看?” “最好是再等一等。”乐夫人摇着头,没好气的说着:“器虽已成,却需时间静养沉淀,你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此时鼎中的五行之力还没能稳固,受不得外力之激,而你如今的灵视目力岂同小可?里面有你的精血真灵在,又不用担心它会跑掉,你急什么?” 李轩就讪讪一笑:“那么这鼎何时才能出炉?” 这火炉之内正在祭炼的,正是他的浑天镇元鼎。 此器一直都处于器胚状态,法准之力只能发挥一成。 这次李轩从南极长生大帝那里敲诈勒索得来的五缕混元五行之气,都融入至其中,不但意图将之炼为真正的神宝。还欲再进一步,使浑天镇元鼎的品质再做提升,生成第二种法准‘混元’。 混元者,元气未分,混沌为一,元气之始也。 一旦此法生成,李轩就不用再受法力不足的困扰,可直接从浑天镇元鼎提取混元五行之气代替法力,相当于一枚接近圣天层级的外丹。 且此物,也是他修炼武道金身的外器。 李轩的武道是以《聚变核炉》融合诸法,霸体金身则是以自创的《浩意霸鼎诀》为根本。 《浩意霸鼎诀》融炼龙气与浩意于其中,练就世所绝无的中子金身。 可既然这功法有着‘霸鼎’二字,又岂能无鼎? 在他的设想中,这座鼎就将是他的金身霸体,迈入《浩意霸鼎诀》第七个层次‘霸鼎神身’的关键器物。 聚十二道龙气为鼎,融入凡界香火,凝练无上神身。 原本在道门九转元功与佛门八九玄功中,这个层次名为‘七窍金身’。 可李轩走的炼体之路,早就偏离道佛二途。 所以李轩对此器,也就倍感期待。 “至多三到五日。”乐怀远闭目答着:“误不了你这次出征。”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又有些忧心的侧目看向了独孤碧落。后者静静坐着,哪怕李轩到来也不理不睬,似不闻外物。 “她你也不用担心。”乐夫人的唇角微撇:“器成之刻,就是她与浑天镇元鼎断绝联系之刻,也不会损伤她的元气。这女孩亲身感应混元五行之变化,凝聚混元之气洗练仙体,说不定再有三五个月时间,就可进入中天位。” 独孤碧落一年前就已晋升小天位,此时借助这一机缘,很可能在短短时间内,跨过旁人需要十数年,甚至上百时间才能跨越的障碍,且在武道真意上大幅提升。 李轩没有就此轻信乐夫人之言,仍以护道天眼凝视独孤碧落, 他知道这位岳母,对她身边除了江含韵之外的其他女人,都不待见。 直到他望见独孤碧落确实真灵稳固,元气深厚,这才神色一松,真正放心下来。 昔日李轩因自身无法承担浑天镇元鼎的损耗,又欲以浑天镇元鼎镇压独孤碧落千疮百孔的真灵与肉身,故而以独孤碧落为此鼎器奴。 可随着他现在修为日增,准备收回此鼎作为《浩意霸鼎诀》的根基,就需斩断独孤碧落与此鼎的联系。 可此举极端凶险,稍一不慎,独孤碧落就有陨落之危。 可如今这位已经不想死啦,李轩也舍不得自家这个贴身大秘就此身殒。 不过就目前独孤碧落的身体状况来看,情形还是很不错的。 第八三五章 异性相吸 李轩从太阳炉工坊返回天宫的时候,发现他的三个孩子,正在一间宽大的院子里玩骑马打仗的游戏。 虞祐巃骑着一只小木马,带着一群勋贵子弟是一边;张道一与夏允文,带着另一群年纪稍小的孩子是另外一边。 双方骑着傀儡木马,拿着包了棉布的软木剑相互冲杀。可后一方虽然人数更多,却明显不是对手,被对面冲得狼哭鬼嚎,四面奔逃。 尤其虞祐巃,他穿着一身金光闪闪的战甲,像是威武的大将军,所向无敌。 李轩来的时候,就发现罗烟正杏眼圆睁盯着场内,一只手则紧紧按着腰刀。 “虞祐巃这小兔崽子,他怎么敢用这么大力气?他居然还追着允文打?” 夏允文是罗烟的孩子,这妞年初怀了二胎,又诞下麟子,所以就让她的长子姓了夏,还从朝廷领受了世袭神义伯的爵位。 李轩如今从朝廷领受的恩荫伯爵有六个,自是雨露均沾。 不过罗烟对朝廷的爵位不是很看重,她咬牙切齿,一副恨不得将虞祐巃宰了的神情。 李轩听了之后不禁无语,这一群孩子身上都有术师的法术护持,那软木剑又包裹棉布,砸上去只略略有些微疼,一点都不会伤到。。 李轩摇了摇头,走到了另一侧江含韵的身边。 江含韵也在看着院子里面奔跑的孩子,眼中则含着几分异样的光泽。 “怎么?羡慕了吧?”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江含韵的神情:“羡慕了就一起生一窝,保准活蹦乱跳,与这三个崽一样可爱。近年天下妖魔日渐安宁,含韵你真该好好休息一阵,没必要东奔西跑的。” 关键是他的正宫娘娘还带着一个玉麒麟,让他毫无机会。 江含韵则是哭笑不得,扬了扬小拳头:“你才活蹦乱跳!还有,你当孩子是猪仔啊?还生一窝?” 她的眼眸深处,却现出了几分艳羡与思量。 江含韵特别喜欢小孩,也很想与李轩有个孩子,她的母亲也急的不行。 可她一年当中大半时间都奔波在外,与李轩独处的时间其实很少。 而如今这天下间虽然也有妖魔为患,可李轩的羽翼日渐丰满,金阙天宫也逐渐恢复元气,自己歇息一段时间未为不可。 像罗烟,她虽然兼着大司命与六道司的职位,可罗烟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李轩的天庭里面偷懒,养着她的两个孩子,如神仙般逍遥。 江含韵随后就收起了这些杂念,她神色一肃:“你回来的正好,这次我回来,是寻你帮忙的,我需要动用那什么戴森球。” “戴森球?”李轩神色一动,然后上下看了江含韵一眼,目中的神色略显复杂:“你的金身霸体,都到这地步了?这才两年多一点——” 此时的李轩既欣慰欢喜,又含着点胆战心惊。 这两年他仗着自己的中子金身,后宫中无人奈何得了他,所以着实做了一些没脸没皮的混账事。 可如今江含韵的金身霸体,也走到这地步了。 中子金身对上中子金身会是什么结果? 李轩虽然自问自己的霸体要强上不少,可他难道还能对江含韵还手不成?他被锤到生活不能自理的可能性很大。 “已经差不多,那么多顶级的灵药供着养着,我再无法凝练金身,那就太废物了。” 江含韵摇着头,眼现期冀之色:“我现在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李轩则已平复住了心绪:“戴森球不行,乐氏夫妇他们还需要用此物祭炼一些器物。不过你这最后一步,由我出手也一样,含韵你随我来。” 他一把抓着江含韵的手,然后同时化为雷霆闪耀。再现出身影的时候,已经在天宫的后侧‘神天殿’,也就是李轩名义上的寝宫。 可其实他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就没一天是睡在‘神天殿’里面的。 罗烟的云烟阁,薛云柔的小道观,还有虞红裳的太极楼,敖疏影的水龙殿,才是他真正的居所。 所以这座气派十足的殿宇,更多被李轩当成修行武道的场地。 江含韵直接在这殿宇中盘膝坐了下来,然后眼含惊奇的看着李轩。 “李轩你的‘大日’法准已经完成了?” 这个家伙居然悄无声息的就将她与她父亲给超越了。 她父亲也就是在半年前突破到中天位境,凝练‘寒冰’法准,另一门‘雷霆’法准还在生成当中。 “我这是取巧,借助了佛门的誓愿之法。那位弥勒佛颇为仗义,手把手教我凝聚‘帝如来’佛体,又借助誓愿之力感悟帝俊的大日法准。不过我担心誓愿太大,无法偿还,许下的誓愿不多。只有三大愿,一愿炎汉子孙,人人都可得温饱; 二愿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三愿未来我炎汉所有十岁以上的孩童,人人都能习得文字。弥勒说我这誓愿气量太狭,算不得宏愿,可我认为刚刚好,这恰是我能做到的事情。” 李轩一边解释着,一边按住了江含韵的脑门。 江含韵知道佛门的誓愿之法,是发下誓愿,换取强大的力量,再借助这份力量,实现誓愿的内容。 也就是先借再还的意思—— 就在下一瞬,她就感觉到身前的李轩,蓦然间身化烈阳,将无穷无尽的阳融之力,灌入到她的体内。 李轩选择的第一门武道法准是‘大日’,而非‘聚变’。 毕竟聚变只是一种单纯的物理现象,‘大日’却将聚变,裂变,阳炎,融化,燃烧,电磁,脉冲等等现象都包含在内,应用范围更加的广泛。 不过得益于李轩对裂变与聚变的了解,他的‘大日’法准虽然只有极天层次,可就高温的极限来说,明显胜过帝俊一筹。再结合周天星斗大阵的‘大日星宫’,其法准之力,竟隐有圣天之威。 江含韵稍稍感应了一番,就又一次眼现出惊奇之色。 可随后她就收起了思绪,全神贯注于自己的体内。 此时江含韵的躯体,正一点点的崩解,又一点点的再生聚合。 由李轩出手,助她凝练中子金身的好处就在于自主可调,可以一个个部位来。不像是那九位金乌太子的尸骨,或是帝俊遗骸那般,不受控制的烧灼一切。 所以效率更高,速度更快。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江含韵发现自己身上的六道伏魔甲与一身衣物都在汽化蒸发。 这本身就不是什么太好的法器,遇上李轩的大日之力,只挺了大概一个时辰,就蒸发得差不多了。 江含韵抬起头狐疑地看了李轩一眼,心想李轩对大日法准的掌控力这么弱吗? 可她没有多想,继续专注于金身祭炼。 就在大约两日时间之后,江含韵的娇躯上下就生出变化,通体上下的肌肤内层,都现出一层淡金颜色,随后又逐渐消散,恢复原有的娇嫩。 此时江含韵的体内,也有一股博大恢弘的元气爆发。其血气狼烟赫然冲起百丈,赫然直接灌入云层,凝聚出了一片小小的云涡。 李轩望着这一幕,眼中顿时就现出几分喜色。 江含韵竟在凝练‘中子金身’之刻,同时踏入‘中天境’,并且以神境武意,凝聚了‘力’之法准。 就不知这丫头最近对‘力’的理解,现在又到了何等程度。 李轩这几天总想找机会与江含韵双修一下,这对他的武道修行有莫大好处。 他正这么想着,就感觉身前一股极其强大吸力,将他与江含韵的身躯强行吸聚在一起,发出了轰然爆震。 “怎么回事?” 李轩先是一阵错愕不解,可随后他就明白过来:“应该是引力。” 后世众所周知的道理,物体的质量越大,那么相互之间的吸引力也就越大。 质量大的东西会压缩时空,形成一个深坑,周围的物质会自然而然朝着这个方向掉过去。 而他与江含韵两人的中子金身,是将自身的血肉细胞,改造成近乎中子星的结构,其密度与质量,自然也就大到不可思议,彼此之间互相吸引,距离被扭曲拉近到接近于零。 “引力?”江含韵原本也不明所以,可随后就颖悟于心:“我们调一调,我们以后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把引力收一收。” 李轩依言而行,尝试着收缩身周自然散发的引力,可下一瞬,两人都被一股强大的斥力往外推开。竟使两人都撞开后方的墙壁,掀起了漫天烟尘。 李轩很快起身,与江含韵面面相觑,然后他就心想好吧,看来还得调磁场。 中子星的磁场旋转极快,其磁轴又与自转轴并不重合,这不但能为李轩带来强大的防御力,还可生出‘脉冲’电流,强化李轩的‘雷霆’与‘大日’神威。 不过两人之间的磁场对冲,却又成了个大问题。 于是当李轩开始调磁场的时候,两人‘锵’的一声又被聚在一起,脸贴着脸,身贴着身。 江含韵就不禁苦恼的挠了挠头:“这磁场不对,再调吧。” 可李轩已经不想再调磁场了,他不但眼神变得异样起来,手脚也开始活动。 “这事不急,我觉得我们可以先生一堆小星星出来。” “什么意思?” 江含韵随后就醒悟过来,两人如果都是中子星,那么生出来的自然是小星星了。 何况此时的李轩,已经在她耳边吹着气,彼此间呼吸可闻。 江含韵象征性的抵抗挣扎了一阵,可这徒劳无益。 李轩坏极了,他不但将引力开至最大,也跟随着江含韵一起变化磁极,使得彼此一直都处于异极相吸的状态。 “你这个色胚!无耻之尤,放开我。” 江含韵面红耳赤,浑身发软,她开始用拳头去锤李轩的肩。可她没法完全发力,这力度也就很有限。 同一时间,罗烟的目光从她怀中正在吸奶的婴儿身上挪开,狐疑的看向了‘神天殿’的方向。 然后她就额角青筋凸显,头疼万分的揉着眉心。 一年多前,李轩与敖疏影‘龙震’了将近三个月。敖疏影过了许久才在旁人的提醒下意识到情况,然后就羞愧到一整年不敢踏入玄黄天庭一步。 而如今‘龙震’方休,‘磁震’又开始了吗? 那两个人的磁力扰动,使得整个玄黄天庭的磁场,都为之动荡不已。 于此同时,在天宫之外的‘太阳炉工坊’内,乐氏夫妇也抬起头,也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宫内深处。 乐夫人随后就目光阴冷的看着丈夫:“如此荒淫无道,你确定他是芊芊的良配?” 乐怀远则是一声轻叹:“嫁妆都已经给了,你还想怎样?何况此子倒还算君子,一直都依着芊芊心意。” 乐夫人咬了咬唇,终还是把目光转向炉内。 天宫里边的磁场开始震,他们这边也必须跟着调。 幸在这‘浑天镇元鼎’已经进入到收尾阶段,影响已经不大。 ※※※※ 李轩的面皮终究还是没厚到无视一切的程度,他只稍稍调戏了一下含韵就收手了。 之前与敖疏影的龙震,是因二人都对那震荡茫然不知。 李轩对自己身边的几个女人还是很尊重的,也早就意识到他们两人引发的磁力风暴会席卷天庭全域,岂能够没脸没皮的再这么做下去? 关键是江含韵的拳头锤的他很疼,虽然砸不破他的金身,可那力量积累下来还是非同小可,差点让李轩内伤。 所以在小半刻时间之后,他们二人就都联袂现于人前,平息了所有人的议论猜测。 至于之前的磁暴,两人修行造成的些许动静而已,这不是很正常么? 也就在李轩心里筹谋着,该如何找个合适的地点,将含韵骗上床榻。却见一座散着五色光芒的鼎,往他的方向飞过来。 于此同时,乐怀远的声音遥空传至:“幸不辱命,此鼎已经炼成,共具三大法准,镇压,五行与混元。” 李轩当即眉眼一扬,一边想这乐氏夫妇的炼器术果然值得期待;一边把目光,往太阳炉工坊方向扫望过去。 当他发现独孤碧落果然安然无恙,就神色一松,就一手持鼎,再次回归到了‘神天殿’中。 第八三六章 得寸进尺 神天殿内,李轩周身浩气勃发,十二条赤金色龙气咆哮缠卷,一一没入到浑天镇元鼎内。 此时他的天庭草创近乎五年,控御凡界鬼神近乎两载,可谓是根基渐固,气运深藏。。。 哪怕不借助他身为凡界执宰,汾阳郡王的身份,他能调度的龙气之厚,也可达到虞红裳的半数。 更有无量的香火神力,融入其内。 而天庭帝君之龙气,与凡界皇朝之龙气,自然是不尽相同。 当这些赤金色龙影,都没入到‘浑天镇元鼎’内,这尊三足青铜鼎外顿时现出无数的奇异铭文。 再当它们从鼎炉之外的十二颗龙头喷薄而出,就更显声势浩大,汪洋恣肆,壮气吞牛。 随着李轩将悬于虚空的‘浑天镇元鼎’招入手中,这些龙气,浩意,神力,都如同罡气一样凝聚在他的周身,坚凝难破。 李轩的脸上不由现出了几分愉悦之色,完成了这一步,他的‘霸鼎神身’就算成了。 旁边的绿绮罗望着这一幕,眼中也不禁现出了几分异泽。 她心里暗暗佩服李轩的巧思。 李轩的炼体之途走到这一步,无疑是取巧了,走上了借助外力速成的道路。 可李轩的取巧方式足够巧妙,借的外力也额外强大。 浑天镇元鼎本就是极其强大的神宝器胚,昔日蜀国王建王衍父子祭炼此器时,都是不惜成本,投入的主材,全是世间能寻到的顶级奇珍。 其中光是绿绮罗能分辨的,就包括‘大罗仙金’,‘银河星砂’这些上古时代都非常罕见的奇物。 再当李轩将五缕混元五行之气融入其中,此物已可说是后天神宝中的上品。 虽是比不得金阙天章,可此物只需时间蕴养,足以滋生蕴养出圣天之法。 李轩以‘浑天镇元鼎’为枢纽,将龙气,浩意,神力融为一体,化为护体罡元。 从此之后,只需他龙气在身,浩意不灭,神力不绝,任何人都难伤到他的真身法体。 可李轩作为儒门圣人,只需其心志不坠,其琉璃浩意自当随其文章长存于世。 且此时李轩在凡界的信徒,何止三千万? 各地百姓入佛寺道观祭拜,那是一定得拜一拜玄黄大帝与帝如来的。 李轩的天庭可毁,龙气可灭,可他的浩意、神力,却难被击垮。 唯一的核心枢纽‘浑天镇元鼎’,更是坚固难破。 “道门有‘一粒金丹吞入腹,始知我命不由天’之说。你这是‘一尊金鼎落在手,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一身霸体,在帝君当中已是上上等,仅逊斗战胜佛与二郎神两筹,从此不空不坏。” 当李轩的一身气息逐渐稳固,绿绮罗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赞叹:“唯独这内脏,七窍还差了许多,有着破绽。否则便是九转元功的极限,也远不及你。” “慢慢来吧。” 李轩说话的时候,又从袖中取出三件先天奇珍,然后将之一一融入五脏,炼入元魂。 这是取自于东海龙宫的‘先天壬水’,借助周天星斗大阵凝练的‘先天星辰金气’,以及从帝俊尸骨提炼出的‘大日神炎’。 这相较于他体内的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有些偏弱,却足以形成初步的五行循环,与‘浑天镇元鼎’内外相应。 也就在这刻,李轩的一身真元沸腾鼓荡,自然而然的就达到了中天之境。 绿绮罗见到这一幕,不由心惊不已。 之前由李轩‘霸鼎神身’滋生的两大法准,金刚与不坏还算正常—— 九转元功与八九玄功修到第七境,都能衍生出防御类别法准,如防御,铁壁,金刚,不死,不朽,不灭与不坏等等。视个人的情况不同,数量不一,强弱不等。 只是李轩衍生出的法准之力,额外的强大。 可此刻李轩的肉身,却在滋生第三种极天法准。 道名永恒!佛名永住! 李轩自己也很满意,体内先天五行成就之后,就可将五脏六腑逐步提升强化。 待得他日后修为升至极天之境,自然而然就可将他的霸体,推升至第八重‘道恒唯真’。 李轩此时又一挥袖,将那‘六合诛仙剑图’展现于身前。 他略一跨步,踏入剑图之内。 此时他的六合诛仙剑图较之一年前,又发生了极大变化。 剑图中央盘卷着一蓝一红,如蛟龙般翻卷旋动的两道虹影。 整片虚空中,则充斥着阴阳之气,它们缓缓的循环转动,仿如立体版的阴阳鱼图,有着‘陷杀’与‘阴阳’之力。 在剑图的外围,则是十二口正反六合主剑,以及整整一万七千缕‘正反六合诛仙剑气’,它们在外围仿如游鱼般的绕旋,竟然滋生出了圣天级的‘斩杀’与‘诛灭’之法。 李轩接下来却将手中的‘浑天镇元鼎’,置入阵图当中,然后就笑着拍了拍手:“如此方能在太虚外域,与诸天大帝争锋。” 跟随他身影走入进来的绿绮罗,也不禁柳眉微扬。 她知道李轩这是以‘浑天镇元鼎’镇压‘六合诛仙剑图’的中枢,又以‘六合诛仙剑图’守护‘浑天镇元鼎’这个金身霸体的枢纽,使得这二者,再没有了任何破绽。 从此之后,他人欲破李轩霸体金身,需先破‘六合诛仙剑图’,欲破‘六合诛仙剑图’,则需进入图中,毁去这尊‘浑天镇元鼎’,何其难矣? 绿绮罗心想那南极长生大帝号称天下间守御无双,可如今这个称号,怕是要换人了。 她又将目光远眺,望向阵中的那两道仿佛蛟龙般的虹影。 她想那位紫微大帝倒是真可谓兄弟情深,这位寻不到合适的阴阳剑器,居然将这东西寻来,用于赎买勾陈真灵。 那曾是昔日名震上古,令众多大罗金仙与帝君闻风丧胆的‘金蛟剪’,可惜毁于封神之战。 后世昊天集齐此物碎片,将之祭炼成剑,名为‘长虹落月’,亦是无比强大的后天剑器。 虽然不是最顶尖的神宝,可其法准之力,恰与‘六合诛仙剑图’相合。 李轩的这门功法修行至今,终可说是气象初成。 ※※※※ 三日之后的渤海,整整四艘鲲鹏战舰,一百四十四艘云中战舰,悬浮于海面之上一千二百丈处。 而此时在海面之下,有一艘藏于海床之上的飞梭正在荡漾不已。 那从飞梭中散出的震波,不但穿透了笼罩在外的神宝‘水经图注’,让周围海域暗流汹涌,也使得周围的海面,又生出了高达三丈的大浪,一波波的散向了远处。 等到这一波波往四面散开的浪潮终于恢复平静,在那艘深海中的飞梭内,敖疏影也面色潮红的穿起了衣裳。 她的脸色有些懊恼:“我还是控制不住,又得被人笑话了。” 李轩则莞尔一笑,他依然在床上仰躺着:“疏影多虑了,今日渤海之内本就风浪不小,我们又是在这深海之中,谁能知道我们在做什么?” 由于‘龙震’的缘故,他们做这种事的时候,不得不小心翼翼的在野外挑选地点。 主要是敖疏影脸薄,这头母龙都不敢在她的神宫里面与李轩行人伦之礼。 他随后就皱起了眉头:“可总这样也太不像话。” 李轩其实很喜欢的,这滋味就好似偷情,可他脸上却是一副不满的神色。 这可是时间管理大法的精髓之一—— 敖疏影的神色当即一慌,面色羞愧:“夫君你再等等,我现在只差些许火候就可凝练法准。那个时候,应可平,平息那个时候的震波。” 她平时性情豪迈飒爽,与江含韵类似。 可与李轩成婚之后,却还是受到父母的影响,将《女诫》﹑《内训》奉为圭臬。 所以敖疏影对不能与李轩正常人伦,一直都很歉疚。 李轩就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可疏影你总是这样,真让人快意不起来,你我是明媒正娶的夫妻,可如今这婚却像是没结似的,见个面还得偷偷摸摸。” 敖疏影更觉亏心,她用贝齿咬着下唇:“这也是无可奈何,之前在你天庭的那段时间,简直丢死人了,就好像是被人围观一样。” “也罢。”李轩叹息了一声:“我就再等等,不过疏影你必须补偿我。” 敖疏影就眼神一亮,疑惑的看向他:“夫君想要什么补偿?只要疏影能做得到的,一定不会拒绝。” 李轩听了之后,心中就得意的一笑,在敖疏影的耳旁小声说话。 片刻之后,敖疏影就已面红似血。 她稍稍犹豫,就将螓首微微低匐,埋入到了李轩的某处。 李轩只觉是飘飘欲仙,他享受了一阵,随后又忽发奇想:“疏影,不如你变化成龙体试试,说来我的金身霸体已经到了第七重,可以初步变化形态了——啊!” 此时李轩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这是因敖疏影重重一口咬在了他的身上。 这位两江五湖之主用足了力气,她想这个家伙,实在太得寸进尺了! 大约半日之后,李轩神清气爽的遁空踏入到了他的‘玄黄大帝号’。 罗烟早就在这里等着,她略含哂意的看着李轩:“啧啧,瞧你这副春风得意的模样,看来是很享受吧,龙女的滋味很不错哦?” 李轩微一愣神,狐疑的询问罗烟:“你怎么知道?” 他自问是做足了防备措施的,连水经图注这东西都动用了,今日渤海上的风浪也确实很大。 罗烟则面无表情的往下方指了指:“元君的浑天炮锤功力见涨。” 李轩顺着她的目光下望,就发现海面之上浮起了大片的鱼尸。 他顿时心中有数,讪讪一笑:“这不是好事么?说明疏影她距离凝练法准,又近了一步。” 李轩已望见罗烟脸上的冷笑之意,他随后就王顾左右而言他,转头看向独孤碧落:“碧落,准备的如何了?” “三个时辰前就已准备周全,只等你一人了。” 独孤碧落面无表情的回应道:“三十八万天兵甲士都已登舰,一千三百万发炮弹,四万万发子弹,还有各种备用物资,足以让我们持续高强度的作战两个月。然后是粮仓,一共六千七百万石各类粮食,都已清点完毕。” 她抬眼看着李轩,语中略含埋怨:“半天之前,我们就可以出发了,可结果拖到现在,海面之上又震了一波,又浮出了好多的死鱼烂虾。” 李轩面上竟然连一点羞愧之意都没有,他点了点头:“那还等什么,直接出发吧!想必中流元帅,江伯父他们已经等得很不耐了。” 这次出征,他将江云旗也请了过来。 这位自凝练出寒冰法准之后,即便是在太虚外域,也可算一位强者。 独孤碧落心想你还好意思说? 她义父都快把嘴都气歪了好不?还得初代诚意伯李乐兴代为转圜周全,小心翼翼的去哄。 “呵呵!”独孤碧落不含分毫笑意的笑着:“你自求多福吧,我看妹妹她的脸色,可是很不好。” 接下来她还是遵照李轩之命,将出发的指令,下达于诸舰。 一瞬之后,这支庞大的船队,就在少司命的辅助下撕开了秦皇元封,纷纷穿梭至太虚域外。 李轩听到‘妹妹’这两个字,顿时心胆微颤。 独孤碧落的妹妹,自然是修成了中子金身的江含韵。 他微觉懊恼,今日一时快活,竟忘记时间了。 实在是敖疏影给予他的感觉,过于新奇了。 可随后李轩就收拾起了心情,把思绪转回到正事上:“涂山君,你那边还没联系妥当?” 九尾涂山君原本在笑吟吟的看戏,在闻得此言之后,却是略显愧色:“请主公见谅,属下有负所托,未能将孟章神君说服。不过他也没拒绝,只说是再考虑一二。” 孟章神君也就是四象中的青龙。 李轩听了之后却毫不失望,他微微一笑:“有这句话就足够了,时机一到,由不得他不来。”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忽然心神微动。 他感应到太虚域外,无数道强横意念往他窥照过来。 它们汇合在一起,宛如巨山一般凌迫于李轩之身。 李轩却处之泰然,他的‘霸鼎神身’已经让他无惧于任何帝君。 第八三七章 合纵连横 当四艘鲲鹏战舰张开巨大羽翼跃出秦皇元封之外,李轩就望见了星空之中,无数的木质战船密布虚空,星罗棋布,不胜枚举。 它们如潮水般的蜂拥涌动,开始准备围追堵截。 而在其它方向,还有更多的战舰赶来。 “至少五万三千艘!” 江含韵从她父亲那里返回到舰桥指挥舱,她先用拳头锤了李轩一顿,然后也把注意力转向太虚域外。 然后她也倒吸了一口寒气,心想如果每艘战船平均一百五十人来计算,那么围在这凡界之外的军队,竟足达八百余万。 而此时更让她暗暗凛然的是,距离他们大约千里的方位,赫然现出一只巨大的鲲鹏。 那应该是鲲鹏吞海大帝的真身,竟显化出了将近三千余里的庞大鲲体,朝着他们怒吼‘吞吸’。使得一股无比庞大的吸力凌加于李轩麾下所有战舰,使得它们全都慢如龟速。。 甚至就连战舰的内部,包括在内的所有一应人等,也感觉他们的一身气血精元在被那鲲鹏强抽吸取。 江含韵的脑海之内,顿时就想起了一句话——北冥有鱼,其名为鲲。鲲之大,不知其几千里也。化而为鸟,其名为鹏。鹏之背,不知其几千里也;怒而飞,其翼若垂天之云。 “这是半步神天之境!” 罗烟的口中,也发出了一声呢喃。 这鲲鹏大帝的分神化体仅能掌握圣天之法。 而此时其本体展现的吞纳法准,毫无疑问是半步神天之境! 李轩则是揉了揉胸口,抚平着那里的痛感。 江含韵还是手下留情了,没有真把他打成内伤。 “来的可不止是鲲鹏,我们的许多老朋友都在——” 李轩的目光远眺,扫望太虚,他第一眼注目的,就是那个辉煌佛影。还有那二十四枚围绕着凡界盘旋飞舞的定海神珠。 那是‘燃灯佛’,此人两次折损真灵,居然还没有从佛位上跌落,可见其根基深厚。 李轩没有迟疑,直接拿出了‘金阙天章’,并以‘千秋笔’在天章之上书写律令。 “凡界之外三百五十万里内所有生灵不得主动伤人,否则以外修擅闯凡界之罪论处!” 这是对‘金阙天章’的一种巧妙运用。 金阙天章中‘外修擅闯凡界之罪’的惩戒是什么?打落位阶,处以死刑! 任何天位之境的修行之士擅入凡界,都会被‘金阙天章’的戒律镇压,打落境界,然后被执掌金阙天章戒律之人杀死。 这是先秦的历代圣君拟定,有着至少十二种不同的圣天法力,以及四种神天阶位的强横伟力加持其上。 李轩制定的律法,则以言辞巧妙的撬动其力。虽然没法达到在凡界内部的效果,可六七成的律令之力还是有的。 当这天律拟定,那鲲鹏大帝的吞纳之力瞬时就为之一窒。 它显然已察觉到异常,不但一身气息急速衰弱,那‘吞纳’的力量也被削弱了至少七成。 此时李轩的周身,则冲起了一身纯白浩气,在战舰之外,显化出了一个巨大的‘理’字。然后他又抬手一指,引动‘大日星宫’,将一股灸热的阳炎之力化为光束,朝着鲲鹏大帝的方向轰击。 不过当那阳炎光束轰至的时候,却只扫到了巨大鲲鹏的尾部,在它的尾脊上方烧出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李轩的大日法准原本无此威势,可此时借助金阙天章之力,却使其神威突破到‘神天’! 而他的‘真理法准’,则进一步镇压着鲲鹏之力。 鲲鹏吞海大帝的庞大妖身不得不化为鹏体,它张开双翅在太虚中一个回旋,直接往太阴星方向退走。一路躲避挪移,到避入至一千七百万里外的太阴星背面,才甩开金阙天章的压制与李轩大日炎阳之力的追击。 此时那燃灯佛,南极,紫微,勾陈等人,在李轩的气焰威压之下,也不得不纷纷收起了动手之念。 他们麾下的太虚战舰依然气势凶猛,可在李轩的眼中已不足为畏。 当四艘鲲鹏战舰携带着它们羽翼下的云中战舰提升到急速时,堵在他们前方的木质战船都是触之即碎。 鲲鹏战舰的鲲骨与钢铁舰身,让它们的船体无比稳固,仙家符阵,丹符朱篆的力量则更增其势。 高达每个呼吸七十里的速度,还有那由冷雨柔特制的撞角,使得这四艘鲲鹏战舰本身就具有炮弹般的神威,所向披靡。 它们沿途中撞碎至少七十艘木质战舰,最终脱围而出,滑向了无垠太虚。 此时那几位帝君,都紧随于他们的战舰之后。他们的遁速,也远超于鲲鹏战舰之上。 其中勾陈帝君鼓荡起亿万雷霆,往几艘鲲鹏战舰方向轰击。那燃灯佛更是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轰砸而至。 李轩却先是以十二条磅礴龙气与勾陈大帝遥相对抗,同时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第二条律令——天章周围百万里内,禁止一切法器飞行与太虚飞遁之法! 这一条律令写下,勾陈等人的飞遁之速,都不约而同的放缓。 可仅仅只是放缓而已,他们的力量,足以抵御‘金阙天章’的圣天戒律。 所以李轩随后又写下‘违者施以禁行七日之刑’! 当这律令写下,那‘金阙天章’当中顿时劈出了无数紫雷,轰向了百万里内所有在飞遁的个体。 强达圣天层次的惩戒,不但阻住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也让燃灯,勾陈等人瞬间移动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四艘鲲鹏战舰越行越远。 勾陈展开一双巨大雷翅追击了片刻,知道被甩开了九百万里,他的‘雷霆’法准已不能及,不得不停顿了下来。 他略显无奈的‘啧’了一声之后,又发出了一声赞叹。 “好一个真理之法!” 对于‘金阙天章’的力量,勾陈毫不惊讶。 此物能令诸天帝君不敢踏入凡界半步,就足见其能。 勾陈只惊奇于李轩的‘真理’之法,这不但可压制,破坏他们这些帝君的力量,竟然还可增幅‘金阙天章’的法准之力。 方才的‘律令’与‘惩戒’,赫然都接近于神天,否则还不足以让他们放弃追击。 此时的紫微大帝,也飞凌到了他的身侧。 这位帝君穿着一身缂丝十二章衮服,头戴十二旒冕,面貌二旬左右,五官俊逸绝伦,周身则紫意萦绕,贵气逼人。 他背负着手遥望那远去的四艘鲲鹏战舰,眼神若有所思。 “情况有些棘手了。”勾陈微微一叹,转头望向紫微:“兄长,这家伙一旦遁入太虚,就如鱼归大海,想要在无垠太虚中,再寻到他可不容易。我们的所有天境,都会受其威胁,有被劫掠的风险。” 可紫微大帝却答非所问:“此子竟将金阙天章带出了凡界。” “嗯?” 勾陈大帝不由狐疑的看向自己的兄长:“这不是很正常吗?” 换成是他,也不会将金阙天章这样的强大法器弃之不用。 紫微大帝却一声轻哼:“此物一旦落入你我这样的人手中,可轻易掌控整个凡界。” “那又如何?”勾陈大帝摇着头:“你得先从他手里抢到这件器物,李轩此人同具天凡龙气。只需此人还活着,金阙天章的器灵就不会舍他而去。 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将此人的舰队截住。截不住的话,我们别说是图谋天章,自身都得损失惨重。” 紫微大帝微微颔首道:“此事我已在着手,清虚道德真君,清源妙道真君与南极大帝三位已经允我之请,助我联手演算其人方位。” 清源妙道真君自然是二郎神,清虚道德真君则是昔日‘玉虚十二金仙’之一。 昔日三代天庭那场大战,那些圣人弟子要么陨落,要么被打落境界。 这位清虚道德真君是十二金仙当中,少有还能保持‘圣天’位业的存在。 可当听到‘南极’二字,勾陈大帝不禁呲牙:“南极?你请她做什么?” 紫微大帝则斜睨着他:“都已经这个时候了,这天下生灵都处于生死存亡之际,你还在乎这小小恩怨?人家南极都暂时不计较你毁其肉身之仇,你一个大男人也该拿出一点气度。” 勾陈大帝就不禁撇了撇唇:“我只担心她不怀好意,兄长你如一意坚持,那也使得,不过那人身具真理法准,你的紫微斗数未必有效。” “自然还有人相助,不过这次欠下的人情就大了。” 紫微大帝摇着头:“传令各处,严加防备。勾陈你亲自统率主力,镇守‘中极紫微天’,与‘上宫勾陈天’。” 他们的手中,虽然掌握着为数众多的天境碎片,可最精华的两处所在,还是在这两大天境。 不但人口众多,达到五百万人,且都土地肥沃,矿藏无数。基本都能做到自具自足,无需外购粮食。 “还有!” 紫微大帝语声微顿,眸中含着无穷冷意:“尽快将金阙天章离开凡界一事,传告无垠太虚。” 勾陈大帝顿时微微蹙眉,他知道这是紫微大帝借刀杀人之计,意图借诸帝之力,围堵李轩。 可此举有利有弊,他们日后在争夺金阙天章时,也会多出无数对手。 ※※※※ 李轩在甩开勾陈等人追击之后,就干脆利落的劫掠了沿途的三个小天境。 可惜的是,这些帝君早有准备,他们早早将当地的储藏与高明工匠移至到大本营安置,以至于李轩的收获少而又少。 幸在他这次征伐太虚的目的,并非是为了劫掠。 很快他百余艘战舰就转变方向,往一座名为‘成武广境天’的天境世界航行过去。 沿途当中李轩感觉到他手中的昊天神印微微发热。 这是有人以术数之法,演算他们的舰船方位,且手段极其高明。以至于李轩与李乐兴,中流居士,涂山君几人联手的力量都快压制不住。 李轩不得不将他的六合诛仙剑图张开,覆盖住所有舰船,这才抵御住这股力量侵袭。 直到李轩麾下这百余艘舰船,抵达‘成武广境天’。 此处赫然也是战舰云集,足足二万三千艘战舰集结于此,气势辉煌雄壮。 这次李轩却没有躲避,而是下令麾下所有舰船在距离‘成武广境天’大约七百里处缓缓停下。 “走吧!我们去会会那几位帝君。” 李轩道出这句的时候,就直接踏空而出,直往‘成武广境天’方向行去。 他身边的诸极天,众神将在稍稍迟疑之后,都纷纷紧随其后。 成武广境天只是一个方圆二百里的小世界,有大约十万人在这片碎片天境中生存。 不过此时在这世界的中央处,却竖起了一座巨大的石台,周围还环绕着六十余万全副武装的兵将。 而石台之上端坐的几个身影,都散着无边伟力。 初代诚意伯李乐兴遥空望了一眼,就微微叹息。 相较于勾陈,紫微,南极这几位帝君的兵马,李轩联系的这几位帝君可真寒酸。 他看出这六十三万天兵甲士看似甲胄齐全,可其实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拼凑而成。 也唯有南面那十五万穿着蓝色战甲的兵将,算是装具齐整。 如果他没猜错,这应该是普济天妃在太虚域外的部将。 当李轩闪身来到石台上,发现他左边立着的,是两位穿着全副甲胄,身躯雄壮如山般的魁梧身影。 这二人一位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唇若涂脂;另一位脸大而方、广额疏眉,面相威严,眉心处有一道丹红长痕,颌下则是一簇髯须。 右边正是敞开大肚,笑眯眯的坐于躺椅上的弥勒佛,在其下手处则是普济天妃,以及一位面貌儒雅,做儒生打扮的中年秀士。 李轩目光扫了这几位一眼,然后抬手一礼:“后辈李轩,见过几位帝君,佛陀!” 此时除弥勒与普济天妃之外,其余三人在回礼的同时,也在凝神打量着李轩。 也就在这一瞬,一道赤红矛影忽然撕裂虚空,朝着李轩轰击而至。 “你一个晚生了几千年的后辈,有何资格让我兄长对你俯首称臣?” 那矛影如蛇,瞬时激发起李轩周身十二条紫金龙气环护于周。 第八三八章 滚雪球 “锵!” 挡住这一矛的是江含韵,她一刀挡在了李轩的身前,然后整个‘成武广境天’都为之震荡了起来。 这个小天境还是太小,过于脆弱了。 江含韵滑退至身后,口角竟然溢出了一线血痕。 “好厉害!” 江含韵看向那丈八蛇矛的来处,眼神赞叹:“不愧是张桓侯!” 她估测这一枪,已经有了圣天级的水准,居然有轰穿她中子金身的趋势。 果然是万军之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神将。 张桓侯却更觉惊讶,他睁着虎目讶异的上下看了一眼江含韵:“你这女娃,这武力肉身好生了得!” 虽然是隔了几千年的后辈,可这女孩却已有了初步与他抗手之力,其天赋也是肉眼可见。 “翼德不得无礼。” 那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他抬手一拂,止住了张桓侯进一步的动作:“玄黄大帝麾下强将如云,你勿需自取其辱。” 此时李轩身后以李乐兴为首的八位极天,八大神将,脸色都已很不好看。 各自以神念,遥锁着张翼德。。 李轩则笑了笑,坦然自若的在最上首处坐了下来,然后遥望着张桓侯:“桓侯问我有何资格让你兄长俯首称臣?那么凭我治下大晋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盛世远迈汉唐可够?凭我战无不胜,攻无不取,横扫草原,将狼居胥纳入中土治下可够?” 张桓侯就不禁一阵呲牙,他一生当中虽然也战功彪炳,是彪炳史册的无双猛将。可与李轩比较,那真没法比,简直被踩到尘土里面去了。 封狼居胥,勒石燕然,已是两汉以来武人功业的天花板,可他眼前的这个家伙,居然已将狼居胥与燕然山都纳入治下。 让人心折的是这位在建立盖世武功的同时,居然还一手缔造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盛世,古之三代之治都远不及他。 即便张桓侯,也不愿昧着良心说自己不服气。 虽然人家晚生了好几千年,可成就确实比自家强,有着圣君气象。 “还有~” 李轩指了指远处,他麾下的那一百多艘战舰:“朕麾下钱粮亿万,足以让整个太虚外域温饱无忧。” 张桓侯的气息再滞,然后就‘嘿’的一声笑,退回到了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身后。 说到功业,张桓侯就感觉面皮顶不住。 说到粮食,张桓侯就更无可奈何。 他们家历来就缺乏粮食,只能依靠外购补充。 可最近数月来,某个缺德的家伙让整个太虚域外的粮价抬升了将近七倍,让他兄长治下二十三个小天境,九百万人口都饿脱了形。 “帝君在凡界功业彪炳,本人佩服万分。”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竟神色凝然的起身,遥空往李轩俯身一拜:“然而本人更钦佩帝君志向,统合三十六天,使太虚域外再无战火,再无饿殍。帝君若为此故征伐外域,那么本人与麾下众将,愿效力于陛下座前,尽犬马之劳。” 李轩心中顿时大喜过望。他当即起身扶起了越武穆:“武穆放心!李某今日愿在武穆面前立誓,日后李某为天帝,必以天下苍生为念,必为万世开太平!不负天下,也绝不负武穆!” 他原本的意图,只是以粮草为筹码,胁迫这两位帝君臣从附庸于己。或者退一步,用粮食雇佣二人出兵。 却万万没想到这次,竟能得越武穆的直接投效。 他想有了这位三界靖魔大帝为他征战,那么整个太虚外域,何人可堪为他之敌? 越武穆也不禁微微颔首:“有陛下此言,本人与麾下将士,都敢为陛下效死。” 他的语声平淡,却似含蕴万金。 他想这句话换成别人来说也就罢了,都不值得他一哂。 可从李轩嘴里道出来,却是份量十足。 他近年对凡界的一切都关注有加,知道秦皇元封内发生的变化。 只观李轩的用兵施政,越武穆就能知其性情为人。 凡界的大治,也印证了这位玄黄大帝确有这样的能为。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面皮则抖了抖,眼中略显无奈之意。 越武穆此举,早在数日前就与他通过声气,打过招呼。 可这位的举措,还是将他置于尴尬之地。 他们两家在外域素来同进同退,声应气求。双方联手合璧,才能在太虚外域立足。 可如今越武穆投效李轩,却让他落入到孤掌难鸣的境地。 试问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关长生微微摇头,也起身朝着李轩一礼:“关某亦愿隶从陛下,为陛下大业效绵薄之力。” 李轩听出这位的言辞中,有着极大的保留。 所谓隶从,就是附庸的同义词。 可李轩已经很满足了:“寿亭侯请起!今日得寿亭侯附从,李某如虎添翼!” 他知道这位三界伏魔大帝虽是性情倨傲,却忠义无双。只要今日这君臣名份一定,那么就不愁这位不为他出力。 日后他迟早能将这位武圣收入罗网,毕竟这世间,已经没有第二位能让他千里走单骑的人了。 大秦之后的所有帝皇,虽能修至大天位,极天位,并借助龙气之助,身拥无穷伟力。 可一旦身死,其真灵也会被中土龙气吞没融合,强行融入至秦皇元封当中。 万载以来,唯有一位夺取了黑帝神位的汉高祖是例外。 之后李轩又看向了自己的左侧,那普济天妃当即飒然一笑,朝着他一礼:“臣下自当遵从帝君号令。” 她与李轩的君臣名份早定,又从李轩手中拿了一年多的低价粮食,此时绝没有抗命不遵的道理。 立于普济天妃身后的中年秀士,则是深深看了李轩一眼:“吴夲亦愿为陛下驱策!” 这是南方保生大帝,其人生前为济世良医,受其恩惠者无数,其医术高明,医德高尚,闻名遐迩,被尊为神医。 所以其人死后即被北赵朝廷册封为大道公,吴真人,随后又加封‘保生大帝’,在福建南洋信仰广泛,在福建与南洋有庙宇数千座,信徒仅次于普济天妃。 不过南方保生大帝麾下的兵马不多,素来都是依附于普济天妃。 李轩也笑着回礼:“保生大帝医术通神,一手生生造化之术,直追南极长生。能得保生大帝为羽翼,是李某的荣幸。” 随后他就皱起了眉头,略含不满的看向一直都在笑呵呵摸着肚皮的弥勒佛:“佛陀今次诚意不足。” 弥勒佛当即无奈的摸了摸脑袋:“陛下何出此言?最近婆罗门诸神攻势如潮,我佛门在六欲天连续失土,勉力才能支撑。能抽出这十三万佛兵甲士,已经是竭尽全力。不过我另外带了七万佛兵前来,虽然他们实力不俗,却无甲胄护身。” 李轩不由咧了咧唇,知道这位弥勒佛,是盯上了他从‘净心无漏世界’抢夺来的那七万套‘明王战甲’。 李轩一直在向外发卖这些战甲,可这两年当中才售出不到两千套。 “洒家来了这里,就足见诚意。” 弥勒佛笑盈盈的看着他:“必要之时,洒家会亲自出手,斗战胜佛也可随时赶至。那猴子遁法超绝,亿万里都可瞬息而至。” 李轩这才神色一松:“那七万套‘明王战甲’我可给你,可这七万佛兵必须直接听命于我。” “这二十万佛兵甲士,都可听从陛下调遣。” 弥勒佛难得的双手合十,神色端庄肃穆:“另有四大护法天王,持国,增长,广目,多闻,从此效力于陛下御前,听从陛下差遣。” 李轩听到这里,就不由满意的一扬眉,心想自己这次却是枉做小人了。 这四大护法天王他是知道的,名为‘天王’,却都已掌握了圣天法准。只是佛门的资源不足,不足以晋升帝君而已。 他又目光远眺,往‘成武广境天’外的两万三千艘太虚战舰看了过去,胸中壮志如虹。 这些太虚战舰虽然都已上了年份,许多状态不佳,甚至还打着补丁。 可得了这支军马之后,他就有了横扫诸天的资本。 而此时他的‘昊天神印’,也在剧烈震鸣。 今日他与三位帝君定下了君臣之盟,顿使神印中的两大法准,达到了圣天之极。 如今反是这残缺的‘昊天神印’,不足以承载他的龙气,他的权势,束缚了他的力量继续增长。 尽管这一年来,李轩也在收集天材地宝,试图将之修复。 可‘昊天神印’全盛时,是能与金阙天章并驾齐驱之物。 在这个奇珍异宝渐渐稀缺的时代,他想要让这残印恢复完整状态谈何容易? ——唯一的办法,只有强取豪夺! “陛下!”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的语声,打断了李轩的思绪,这位眼现考校之意的往他望了过来:“而今君臣名份已定,敢问陛下接下来,准备用兵何处?” “自然是先拣软柿子吃。” 李轩回过神之后,就微微一笑:“不过此事不急,我们先把肚子填饱再说。” 他望见这台前的几十万甲士,还有那些太虚战舰上的兵将,大多都状态不佳。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麾下,虽然有着众多鬼神之属。 可他们的一部分神力,来源于两位帝君麾下的生人香火。 可这些活人饥饿不堪,气血不足,又能为他们提供多少神力? 而此时越武穆与关长生,都不禁精神一振。 即便弥勒佛,也不禁眼现期待之色。 他们佛门同样缺粮,婆罗门诸神一直在封锁身毒,让他们无法从身毒之地,获取哪怕一石米粮。 至于更西方的那两位圣人天帝,就更加的强势霸道。其治下之土,绝不容外人染指。 而在扶桑之东,那片隔了一个大洋的东胜神洲,虽然土地肥沃。可诸天神佛为争夺这方土地,使东胜神洲灾难不绝,东胜神洲之民,也屡次遭遇灭顶之灾。 直到现今,那位西方天帝才逐渐占据上风。 可东胜神洲的粮产,就更没有出售给佛门的道理。 ※※※※ 李轩将关越两位帝君视为未来肱骨,也有心尽快腾出所有战舰的仓库,所以非常慷慨。五家最终从他这里拿到了两千二百万石粮食,足以供应他们麾下之民丰衣足食的过上三五个月。 李轩深知用兵之要,还从库房里拿出了高达二十万石的猪肉牛肉供诸军食用。 所以当这庞大舰队在李轩号令之下出征,驶入无垠太虚的时候,所有军舰的将士无不都士气大增,澎湃如虹。 李轩首先选的软柿子,就是‘四象神君’。 这一是因这几位神君的领地,就距离‘成武广境天’不远。 二是他执掌昊天神印与周天星斗大阵,继承三代天庭,对于这四位有着天然的名份,天然的优势。 而就当这两万三千艘战舰,抵临至‘朱雀南陆天’外万余里的时候。朱雀陵光神君就直接递上了臣表,随后又率领麾下七千艘太虚战舰,十三万朱雀甲士,六十万大军,加入到李轩辖下大军。 这位其实与李轩早有默契,之所以没有参与会盟,是因对绿绮罗还存有怨气之故。 可等到李轩率大军抵境,朱雀陵光神君还是干脆利落的降服。 接下来是白虎监兵神君,李轩兵临之刻,依然是白虎拱手而降,十六万白虎甲士,七十万水师大军,八千艘太虚战舰,也都纳入到李轩麾下。 这位神君竟比朱雀更为恭顺,白虎代表西方金气,监察天下兵戈。 而如今天下兵戈之事,无疑是以李轩为首。 所以这位神君对李轩膺服异常,绝非是因李轩喜吃白虎丹汤。 随后是青龙孟章神君,耽搁了李轩三日时间。 这位对李轩大军的到来颇为意外,当即在‘孟章东灵天’聚兵百万,试图自守。 可当李轩辖下四艘鲲鹏战舰,一百四十四艘太虚战舰,总数四百多门‘加农电磁炮’在一轮齐射中将‘孟章东灵天’的防御法阵轰到溃散瓦解,青龙孟章神君就果断降服。 此时的李轩,原本看在真武大帝的面上,欲略过‘玄武执明神君’不理。 可就在他的舰队,于‘孟章东灵天’休整时,这位执明神君却率领八千九百艘战舰,加入李轩的辖下。 这一刻,李轩麾下的太虚舰队,已经如滚雪球般壮大到五万余艘。 仅是能用于太虚外域作战的天兵甲士,就达一百五十万。 第八三九章 滚雪球2 中极紫微天,被紫微大帝邀请至此的几位帝君,还有众多精通术算之法的仙修,无不都是眉头大皱, 这个时候已经没必要演算了,李轩麾下四万七千艘战舰,还有五百余万大军,已经没有遮掩行踪之意。 他们正在太虚当中浩浩荡荡,横扫向前。 让人忌惮的是这支大军的披甲率将近一成半,也就是一百五十万甲士。 “只需二十天!只需要有人能顶住他二十天,我等就可集兵与之决一死战!以三倍的兵马将之碾碎。” “接下来是地仙之祖镇元子,这位在三代天庭一战中襄助圣人,却被秦皇重创,失去了地书,如今不过是苟延残喘。这位独据‘五庄观天境’,地域还算广大,有地二千余里,生民六百万,能够出动兵马三十余万。” “这位能顶得住么?” “你得问这位大仙,愿不愿意与那位玄黄大帝对抗?这位地仙之祖可一向猾头。” “关键是那些凡人铸造的电磁炮,几乎没有任何防护法阵能够对抗。‘孟章东灵天’是青龙老巢,却被一炮而跨。镇元子他拿什么与玄黄大帝抗衡?” 紫微大帝也心中不甚乐观,他想镇元大仙大概率会选择降服。。 果不其然,仅仅半日之后,就传出‘五庄观天境’开境投降,镇元大仙被迫臣服于玄黄大帝的消息。 李轩辖下的众多太虚战舰往五庄观轰了一炮,将这座宫殿般的庄园轰塌了小半。 地仙之祖镇元子原本有遁入无垠太虚避让锋芒之意,可最终还是顾念他的徒子徒孙,亲自出降。 “后面是谁?我记得是三眼灵官马胜与赵公元帅?” 说到这两位,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与勾陈大帝就不由摇头。 三眼灵官马胜也被称为华光天王,其实力仅逊真武,是昔日昊天的肱骨之臣,将圣人视为死敌。 此人会如何抉择,不问可知。 至于赵公元帅,乃封神时期的赵公明,此人执掌财神之位,所以倍受百姓敬奉。 可其人法力已远不及当年,麾下兵将也不过六十余万,在无垠太虚中只能勉强自保。 紫微大帝对于这两位已不抱任何期待,而事实也如同他们的预料。 三眼灵官马胜降服,赵公元帅降服。 那位财神更尽起宝库,将其储备的五十七万套冷银天甲,还有三万多位技艺高明的匠人,敬献给了李轩。 而此时李轩的军马已经膨胀到六百余万,战舰六万三千艘。 仅仅一刻时间之后,就有更糟糕的消息传来。 四大天师集战舰二万九千艘,战兵三百余万,在赵公明的‘无量金银天’与李轩的大军汇合。 所谓四大天师,是指正一道四位道行超绝之辈——‘降魔护道天尊’张道陵,‘冲应孚佑真君’葛玄,‘神功妙济真君’许逊,‘玄风永振天尊’萨守坚。 他们当中的每一位,法力都直追帝君。 这四人依托凡界支持,在太虚外域中立足已达七千载,彼此扶持护助,整体的力量亦可与勾陈大帝统御的部属相当。 “这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张道陵与李轩是姻亲,下两代的天师一个是那玄黄大帝的姘头,一个是他的私生子。至于另三位,他们的徒子徒孙都捏在李轩的手里。” “呵~” 以‘天眼’观照太虚外域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忽然发出了一声意味深长的轻笑:“这是从龙之功啊。” 一直坐于紫微下首,不发一言的南极长生大帝直接长身而起,踱步走向了殿外:“可笑!我等还在想着如何将之围剿,人家却已有了横扫六合,一统中土诸天之意。” 勾陈大帝见状,不禁眉眼微扬:“闻太师这是起了畏惧之心,想要退缩是么?” 南极长生大帝当即转过身,冷冷的扫了他一眼,随后就撕裂虚空,离开了这座大殿。 她的语声,则依然留于此地:“闻某顾念大局,暂且不与你这浑人计较。不过你勾陈之言,闻某记下了。此番闻某回归,自当在南极增广天尽起大军,寻觅与其决战之机。希望日后首先向那凡人俯首称臣的,不是闻某。” 勾陈大帝嘿然冷笑,还想说什么,却被紫微大帝拦住。 这位摇了摇头:“十八弟你不用管她,此人不会容许任何人轻易坐上‘天帝’之位,其人坐拥大军近七百万,甲士八十余万,底蕴深厚,是李轩绕不开的大敌。说实话,此地诸人论到战意之坚,便连你我都远不及她。” 此时的清源妙道真君,却唇角上扬:“二位,别只看南极啊,我那位师叔祖燃灯佛,已经离去多时。” 紫微与勾陈二位帝君的脸,不禁微微一黑。 南极长生大帝是光明正大的走,燃灯佛却是悄无声息的离去。 这位看似还悠闲的坐在那里,可其实只是一点焰火显化的分身法体,其真灵早就遁去多时。 “这位师叔祖还这么小家子气,他此时想走,我等又不会怪他,顶多笑话几句。” 勾陈大帝一个拂袖,毫不客气的将燃灯法体湮灭,随后神色苦恼道:“燃灯靠不住,他的那个弟子托塔天王李靖,就更不行。” 三代天庭破碎之后,托塔天王李靖依托其卫戍天庭的军权,继承了昊天将近三十九万冷银甲士,以哪吒与巨灵神将为臂膀,在太虚外域的力量不逊于帝君。 其本人的法力虽然稍弱,是圣天境当中较弱的一位。不过他的三个儿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强悍,其中的哪吒三太子,更是霸体金身直追清源妙道真君与斗战胜佛的存在。 幸在这位太子与其父的关系并不和谐,否则这位托塔天王早就可以称帝。 紫微大帝则长声一叹,从宝座之上站起:“其人声势已成,如滔天大浪,沛不可挡。十八弟,你我如今之计,除了尽起大军与之正面决战,将其势打散之外别无他法。” 勾陈大帝的面色无比凝重,他的身影随后化为一点星光,消散于这殿堂之中。 “我先回一趟勾陈上宫天,两日之后,我会率军与兄长你汇合。” 此时他们二人虽已集兵五百余万,可这绝非是他们全部的实力。 如果全面动员,二人的军力之广更在南极之上。 紫微大帝接下来又扫望着在场诸人:“寡人军务繁忙,无暇招待,诸位请自便吧。如有愿意留下襄助的,寡人感激不尽。” 那些被他请来的诸多仙修,却有将近七成的人请辞离去。 这些人的脸上,无不都是面如土色。 他们之前奉紫微大帝诏令前来,一是贪图这位帝君的高额礼金,二则欲结好紫微大帝。 可此时他们一直试图推衍演算的那位,竟仿佛有了一统诸天,成就四代天帝的气象,情形自然与先前截然不同。 紫微大帝的性情是出了名的仁厚,不会与他们计较。 可那位玄黄大帝,其人心性如何,会否记仇报复,他们也不能确定。 太虚外域对其人的传言很多,大多虚妄不实。可唯独有一点可以确证,此人的死仇大敌,如今大多都已尸骨无存。 此时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也神色肃穆的起身,朝着紫微大帝一抱拳:“帝君,你我下次见面,或是在战场之上,还请帝君见谅!” 紫微大帝顿时面色发苦:“二郎也要弃我而去么?” “我的情形,帝君你是清楚的。清源广境天,也挡不住他现在的大军。”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摇着头:“那位大军至清源广境天,或有战舰十三万余,大军近一千四百万,又有众多帝君为臂膀,整个佛门为奥援,我拿什么抵挡?” 紫微大帝闻言,当即神色默然。 他对于杨戬的心思,如何能不明白。 虽然此人昔日与昊天关系不合,可那毕竟是他的舅父。 他叹息一声:“吾自当联系五方五岳,一同出兵。”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却摇着头:“先不说他们会否同意与帝君结盟,即便应允出兵,也需要时间,我的清源广境天等不了这么久。何况——”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语声一顿,含着几分恳切的看着紫微:“如今圣人觉醒在即,外域诸帝则对万象更新之日戒惧至深,惴惴不安。 此时与其说是那位玄黄大帝威服外域,倒不如说是诸帝无可奈何,选择了这位玄黄大帝作为对抗圣人的旗帜首脑。紫微你欲求取天帝之位是为何?也无非是欲借天帝位格,获取圣人伟力。紫微你——” 可他语音未落,紫微大帝就出言打断:“二郎是认为,吾的心性,权谋,军略,都逊色他良多是么?” 他从杨戬的脸上看出了答案,却微微摇头:“二郎其实无需多言,吾可奉他为天帝,却需他将我击败再说。吾如今,有进无退!”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目光微动,若有所思,随后他就笑着抬手一礼:“那么杨戬就告辞了。” 随着杨戬这一句,他的整个人已经化作星星点点,消散于空。 这座宏伟的宝殿,顿显空空落落。 只余紫微大帝遥目望向虚空,他手按着剑,一双丹凤眼中战意盎然,无垠龙气环绕于周,浩荡的紫意冲贯云霄。 他想这位在短短数年间崛起的玄黄大帝,真有资格坐稳那‘天帝’之位? 那么便由他紫微,来试试其成色如何吧。 ※※※※ 同一时间,李轩已接到了托塔天王的降表。 这位麾下的万余艘太虚战舰,已经在赶来汇合的途中。 托塔天王仍有保留,降表中只说愿意称臣,奉玄黄大帝为主。言下之意,还是想要保持独立,作为天庭的一部附庸,获取六御五方般的地位。 可李轩既已得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为臂助,就没有惯着托塔天王的道理。 从四象神君开始,李轩给予的臣从之约就较为严苛,如果不能保证他对部属的掌控力,那么这些部属他宁愿不要。 唯独镇元大仙是例外,这位奉上了二缕‘混元五行之气’,换取五庄观一定的独立权。 李轩当日就将之融入至‘昊天神印’,使这件神物的品质进一步的提升,也就让他有了进一步威压诸天帝君的力量。 “把这封诏书交给托塔天王。” 李轩将一封刚刚写就的诏书,递给旁边侍立的陵光神君朱雀:“如果他不能接受,那就不需要来了,我们战场上分胜负。” 陵光神君朱雀看了这诏书一眼,思绪就为之一紧。 这是李轩册封李靖为‘托塔神君’,执掌天庭戍守的旨意。 除了位格提升一等,其余一切职权,都如同三代天庭。 然而李靖父子需付出的代价,是交出麾下所有的军权。除此之外,二人必须领受李轩的‘封神’,将一线真灵寄托于金阙天章,从此受天章管束。 条件之严苛,竟比他们四象神君都不遑多让。 陵光神君朱雀却面无表情的将诏书收起:“我这就赶过去,李靖父子未必会答应,可我会尽量将其部属带来。” 李靖麾下多是昊天旧部,李轩则是昊天的继承人,如今兵多将广,声势浩大。 陵光神君朱雀相信他至少能将李靖一半旧部,招入至李轩麾下。 陵光神君朱雀对绿绮罗不满,可此时却乐于见李轩成势。 ——只需这位的‘神权’法准进入神天,就拥有为王母破封之力。 等到陵光神君朱雀离去之后,绿绮罗就从李轩后方的屏风中行出,她看着舷窗之外那浩浩荡荡的舰群,眼神略显迷蒙:“这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我没想到,你这次外域征伐,居然还真有了统一太虚外域之望。” 李轩则莞尔一笑:“这是人心所向,势之所趋,这些帝君都有了联手合力对抗圣人之意,可彼此间恩怨纠缠,互不服气,一直不能决出首脑,算是被我捡了便宜。” 他随后神色移微凝:“伏魔大帝怎么说?” 他说的正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李轩欲以四万套冷银天甲为筹码,说服这位伏魔大帝如同三界靖魔大帝那般,成为他真正的臣僚。 “幸不辱命!”绿绮罗微微一笑,将一份臣表奉至李轩的眼前:“这是伏魔大帝亲手书就的臣表,你只需盖章用印,从此就可以金阙天章约束这位大帝。” 李轩神色微喜,当即将那臣表展开。 其实金阙天章对这些帝君的约束力非常有限,李轩真正看重的,还是天章中由先秦众多圣君人皇拟定,禁止诸帝踏入凡界的规条。 其神天法准,还是能有效牵制诸天大帝,保障日后凡界的安宁。 第八四零章 三坛海会 三界伏魔大帝递上的臣表中规中矩,李轩却喜不自胜,当即就以千秋笔在臣表上写下朱批,盖了大印。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这两位,可不仅仅只是代表他们本人,还代表着云聚在他们身边的众多强横大将。。。 就如伏魔大帝关长生,其麾下还有南宫辅佐真君赵常山,三界大巡环使张恒侯等等,都是威震千古的无双猛将。不但百姓都敬仰供奉,历代朝廷也都有册封,使他们的真灵不昧,神力强横。 且这些人无不精通兵法,战阵娴熟,是统军的绝佳人选。 有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在,李轩可以保证自己左翼四百万乌合之众不动如山。 得伏魔大帝关长生之助,他可确保己方右翼四百万大军坚如磐石。 只需这二位忠义无双的大将还心向于他,那么不论四象神君也好,四大天师也罢,都不敢滋生异心。 李轩接下来又写了一份诏书,交给了绿绮罗。 “你稍后将这封诏书,亲自交给伏魔大帝。” 这不但是他对伏魔大帝的册封,也是他的承诺。 就在绿绮罗拿着李轩的诏书,飞空离去之时,独孤碧落的身影匆匆走入进来。 “主上!”独孤碧落眼中含着喜意:“东王公与太白金星联袂而至,想要拜会陛下。” 所谓的‘东王公’自然是扶桑大帝,太白金星李长庚,则是西方金德太白天皓星君,昔日三代天庭的宰执。 李轩当即精神一振,心想这就是大势已成,四方投效了。 那位扶桑大帝两年前在他面前还孤高自许,只令他在凡界的子孙投效,本人则从未对他正眼相待。 可现今如何?这位却也不得不投效于他的座前。 “传见~” 李轩吩咐完这句之后,又略觉不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迎吧。” 主要是卖太白金星李长庚一个薄面,这位与昊天旧部多有联系,在无垠太虚中影响广泛,嘴皮子也很会说,是合纵连横,招降纳叛的一把好手。 据说此人很少与人动手,可真要打起来,一手高明剑道足以列入太虚前三。 所以在金系诸星中,李长庚一直稳据太白金星,从未摇动。 不过就在李轩起身,准备走出这座殿堂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身后气机有异。 一股森冷凌厉的气息,忽然就将他笼罩。 李轩正心神一凛,一道火红色的枪影,已经轰击在他的身后。 同时一股童子的哂笑,传入到他的耳内。 “看来你这玄黄大帝也不过如此,有何资格让我哪咤降服于你?” 随着这声音,李轩的身周,却现出一尊三足金鼎的虚影,同时十二条龙气盘旋缠绕。 那火红色的枪影轰击其上,却发出了‘锵’的一声轰响。 李轩浑身上下,竟是分毫无损。 “原来是中坛元帅,三坛海会大神。” 李轩笑着回头,望着身后一位穿着火红战甲,面目俊美异常的少年身影:“元帅好一手‘变化’之术,李某佩服,也多谢元帅手下留情。” 无论是八九,还是九转,这些炼体之法都脱胎于上古时代的《连山》《归藏》,也是易经的源头之一。 所以修至一定程度的时候,修行者都可掌握类似于‘易’的‘变化’之道。 而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正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的九转玄功,已至第八重境,可惜因早年肉身被毁,只能借外力塑就‘莲花化身’,第八重顶峰就是他的极限。 不过这位依然是当世中肉身强度前十的存在,其伟力超绝,方才那一枪,连三成力量都没用到。 “唔?” 哪吒看着李轩周身环绕的龙气,还有那化为白虎形状的万军之势,眼中满含着讶异之色:“你这霸体,有点意思。将一身权,势,威与信愿香火都融入在内,确是别开生面。” 可就在他说话的时候,他手中的‘火尖枪’已经接连轰出,在一瞬之内光是击中李轩的次数,就不下三千击。 李轩掌握大日之法,刀速超尘绝世。 可当他以‘碎光’双刀极力抵挡,却完全无法抵御哪吒的枪势。 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武道登峰造极,火尖枪则如水银泻地,可谓是穷尽了变化之道。 李轩抵御了片刻,他一身恢弘神力,护体龙气,竟有被哪吒的枪影强行轰散之势。 李轩就不禁‘啧’了一声,果断放弃了纯以武道对抗之念。 “此处不便施展手脚,你我还是出去再战吧。” 随着这一句,李轩直接化作一点金光,遁出了舰外。 他主要是担心哪吒把他的鲲鹏战舰给拆了,方才李轩的一小半力量,也在护持这艘玄黄大帝号的舰体。 哪吒一声哂笑,紧随其后飞出了舰外,然后他就见李轩以千秋笔,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一行文字:“李轩金身法体,神魂元魄无人能伤。” “律令,因果?” 哪吒的瞳孔内现出了几分哂意:“哪怕你有神天之权,圣天之力又如何?我一样可将你的法体拆了!” 他的枪影如虹,持续轰击着李轩。 可此时却有一股股强大的法准之力,牵扯阻挠着哪吒。 他的枪势依然如龙似虎,凌厉霸道,神惊鬼泣,可真正能击中李轩躯体的却很少。 李轩反过来借助金阙天章与千秋笔之力,以刀法与哪吒抗衡。 他的眼中则现出了一个‘理’字,在缓缓的循环转动着,帮助他解析着哪吒的武道,吸取着其中的养分。 李轩不止是依靠自己的力量在演算,整个‘周天星斗大阵’也参与其中,帮助他破解着武道之妙。 仗着一身霸体牢固不破,他竟现学现用,将现学的武道奥义,用于自己的双刀之中。 在一刻之前,哪吒在一瞬之中,还能击中李轩七十次左右。 可当一刻时间过去,哪吒就只能击中李轩二十次。可李轩被击散的龙气,转瞬间就能恢复如常。 这便是‘浑天镇元鼎’的神威所在,有此鼎镇压,哪怕他的龙气被轰到粉碎,也不会流散溢走,损耗也就微乎其微。 此时二人在太虚外域中的搏杀,也吸引了这庞大舰群中所有人的目光。 李轩的众多部属,还有那四大天师,四象神君等等,都纷纷飞出战舰,遥观此战。 三界伏魔大帝与三界靖魔大帝也不例外,在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的身后,一位燕颔虎颈,天庭饱满,鬓若刀裁的男子,却不禁扯了扯唇角:“这位陛下的刀道,毫无灵性!”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却斜眼看了自己的这个部属一眼,那是‘天纵神威将军’杨再新。 “陛下是未来的天帝之尊,要灵性做什么?我倒是觉得不错,虽然中规中矩,却堂皇正大,浩意辉煌,有着镇压八荒六合,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他学得也很快,虽不能在武道上登峰造极,可似你与三坛海会大神这样的猛将之流,也无法将他压制。” 而此时独孤碧落,而陪着两位一身灵气萦绕的中年道人,在太虚舰群外遥观此战。 其中一人,正是东王公,他凝神注目,眼神中颇有些不可思议。 旁边则是太白金星李长庚,神色则是极其惊讶:“这位陛下好强的霸体,三坛海会大神一击,竟不能伤。他现在的修为,才不过是中天境吧?” “这是借助了众多外力所致。” 东王公心想这位莫非真是天命所归?昔日在高天原,他遥观此人的时候,这位本体的战力,还不到正常的极天。 思及此处,他语声略显复杂:“却也是别出枢机,以其‘真理’法准为核,驾驭外物为己用,不但不逊于人,且没有隐患破绽,至少你我看不出来。” 东王公心想这次真是走了眼,早知今日,扶桑之战时就干脆投了,不至于如今尴尬。 他的领地距离此地不远,共有十五个天境,生民九百七十万,甲士三十五万,大军一百二十万人,势力在所有帝君当中位居中流。 可一旦李轩大军横扫而至,估计也撑不了一天,万年来所有的积累都会化为乌有。 李长庚则是手抚长须,一声轻赞:“你看这位陛下的大军,军心渐次凝聚。此战对他来说,大有好处。” 东王公早就注意到了,云集于李轩麾下的这一千三百万大军,原本是军势涣散。 真正能为李轩所用的‘万军之势’,都不到一成。可随着李轩与哪吒的这场大战,军心正渐渐收拢。 军伍之人都敬服强者,太虚外域的兵将也没什么不同。 三坛海会大神哪吒,则是威震太虚万载的无敌猛将。 在昊天时代,就曾受封‘都天大帅总元戎’,即便‘六御’这样的顶格帝君都需避让其锋。 李轩却能与之正面抗衡,其神威法力已可见一斑。 这位虽然一直在挨打,可神态闲适自若,浑身则分毫无损,分明还留有着极大余力。 “你这金身可真厉害。” 哪吒用火尖枪轰了一阵,又变化出了三头六臂,另外四只手中各持着一对乾坤圈、一对阴阳剑,攻势更加的凌厉。 李轩初时还显狼狈,几乎支撑不住,可渐渐的就又挺了下来。 哪吒就知单纯的枪术,已经奈何不得李轩。 此人的刀道增长极快,此时哪怕不用金阙天章,也能勉力与他抗衡。 所以他果断改弦更张,转而丢出了一条赤红色的飘绫,将李轩整个人紧紧的裹住。 他的整个人,则化作一点金光,冲入到李轩脚下张开的一张剑图内。 哪吒看出李轩霸体的关键,就在这剑图当中。不破此物,他哪怕穷尽气力,也难伤李轩分毫。 而此人的双刀,只会越来越强,越来越快。 李轩见状,却不禁为之一乐。他微一抬手,就将自己的‘昊天神印’,轰然镇压在那剑图上。然后就又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一行字。 “今日浑天镇元鼎无人能伤!” 浑天镇元鼎镇压六合诛仙剑图中枢,这鼎不破,哪吒就休想从剑图里面出来。 外面还有‘昊天神印’,这东西才刚融入了两道混元五行之气,已经恢复到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将‘神权’,‘神威’初步推升至神天法准。 可惜李轩法力还是有限,龙气也不够充沛,平时是能不动用就尽量不用。 之后李轩就面色如常的迈动足步,来到了太白金星与东王公面前:“二位见谅,方才事发突然,临时生变,竟未能远迎。” “岂敢!”李长庚看着李轩脚下正在转动的剑图,眼中不禁现出异泽,语含感慨道:“陛下神威无量,这位三坛海会大神难逃陛下股掌。” 这是语意双关,也指这位战力强横的无双大将,也必将被李轩收降。 李轩则是面容一凝,这是因哪吒正在他的剑图里面翻天覆地的倒腾,这位还丢出了‘九龙神火罩’,试图将他的浑天镇元鼎炼化。 幸在有金阙天章的律令之力加持,否则这位还真能破了他的金身霸体。 可随后李轩就恢复如常:“岂敢当无量二字?三坛海会大神法力了得,本人如无帝气之助,不是他一合之敌。” 他随后伸手朝着后方一引:“二位请,我已让人备下仙果灵茶,招待二位。” “且不忙!” 李长庚摇着头,然后神色肃穆的朝着李轩一拜:“李长庚谨代四值功曹,七宫八极九曜十都残部,参见陛下!并奉薄礼,恭贺陛下登临三界至尊!” 昔日三代天庭,有一母,二圣,三清,四御,五老,六司,七宫,八极,九曜,十都,其中的一母二圣是指娲皇,昊天与后土,三清,四御不用提,五老则是现今的五方大帝。 在五老之下,七宫八极九曜十都,则是昊天最亲信的天庭文臣。如今已所余不多。大多都以李长庚为马首是瞻,形成了一方不逊于四大天师的势力。能够拿出战舰三万余艘,甲士八十余万。 李轩眼中现出了几分讶色,知道李长庚是欲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定下君臣名份。 李轩正暗暗惊叹,心想这位天庭宰执果然做事敞亮,然后他的目光,又被李长庚手中奉上之物牢牢吸引。 7017k 第八四一章 你又看上她了? 李长庚送上之物,是昊天神印的部分碎片,份量极厚,差不多占据昊天神印碎片的一成半左右。还有一万九千条没有任何神念印记的太白庚金剑气。 只需将之稍稍祭炼,就可将之转化为‘正反六合诛仙剑气’,融入到他的剑图当中。 “臣知陛下的这座剑阵,是剑气越多,则威能越盛。这一万九千条太白庚金剑气,希望能有益于陛下。至于这些神印碎片,则是吾与天庭四值功曹,六司七宫八极九曜十都残部等人收集得来。” 李轩微微一笑,毫不客气将之收起:“太白星君这可不是薄礼,而是雪中送碳。。可就本人说来,能得太白星君这般大才为我运筹帷幄,赞画戎机,才是真正的喜事。如今我麾下内阁还缺一首辅,不知太白星君可愿屈就?” 他的亲信臂膀,毫无疑问是李乐兴,李善长,宋濂这些人。 可他肯定得空出一些位置,给这些昊天旧部。 滚雪球的奥义,就在于雪球的体积越大,滚的越快。 虽然这有根基不足之患,可日后他也能假借这些外势,增强自身的内力。 李长庚为之莞尔,再次俯身一拜:“正所愿,不敢请尔!” 此时李轩又侧目看向了旁边的东王公:“敢问扶桑大帝,今日是因何而至?” 东王公的面皮,就不禁微微一抽,心知李轩这是在向他暗示,索要投效之礼。 他辖下十余天境,都在李轩的兵锋之前,岂能没有表示? 他当即微一抬手,将两把长刀送到了李轩面前:“此二刀,一名明照,一名阳炎,与之前的光痕,碎光是一套。彼此合二为之,就是两件神宝。” 东王公心里微微抽疼,这二把刀是一年前,他得知勾陈大帝与南极大帝在凡界败北,就开始祭炼了,为此花费了极大代价。 当时他是想有备无患,这竖子气候已成,万一被他打到虚空外域呢?如今果不其然。 他更加后悔,心想早知道当时就投了,结果这见面礼还得给两份。 李轩见状就满意的哈哈大笑,一拂袖将那两把宝刀收起:“不愧是东王公,昔日我就曾令天照转告,我这天庭大门永远为东王公敞开。只要东王公肯投效于我,就当为天庭男仙之首。” 东王公顿时心神暗松,心想这礼物总算没白送。 而就在李轩,准备请这二位入内详谈的时候,远处传来一个洪朗的声音。 “陛下,今日我那小儿无状,冲撞了陛下。还请陛下念在小儿莽撞无知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如能宽宏大量,将之释出,李靖感激不尽。” 李轩当即抬眼,望了过去,发现来者正是托塔天王李靖。 他派过去宣旨的陵光神君朱雀,则紧随其后。 李轩当即微微摇头:“托塔天王说笑了,令郎的性情耿直豪爽,傲骨嶙峋,我很喜欢,正对脾胃。今日我与他这一战,不过是道友间的切磋比斗,他有留力,我也有分寸,何需天王横插一手,为他出面?” 他随后语声一转:“之前我让朱雀带去的诏书,天王可曾看了,以为如何?” 托塔天王李靖的面皮就抖了抖,随后俯身一礼:“臣本天庭旧部,如今陛下继承昊天之遗志,证位天帝。臣等自当投效于陛下座前,接受整编。” 李轩这次满意的微一颔首,脸上恢复了笑意:“说来天王你来的正好,我正备了宴席,欲招待东王公与太白星君,你也是昔日天庭的肱骨之臣,正可一起来叙叙旧。 也顺便帮我出出主意,如那玉皇,紫微,勾陈,南极等辈,仍有顽抗之意,吾该如何将之拿下。” 不过托塔天王李靖,却苦笑着再次遥空一拜:“陛下,此番李某前来,还奉有师命。” 李轩的脸色顿时就为之一沉,一股阴冷的气息,弥漫虚空。 托塔天王李靖共有两位师尊,一为度厄真人、一为燃灯道人。 后者就是燃灯佛,是他的死敌。 托塔天王李靖察觉到李轩的冷意,他不敢怠慢,从袖中取出一物奉于身前:“他知日前屡次得罪陛下,罪过不浅。而今愿以此物奉上,换取陛下的谅解。” 李轩凝神细观,发现那竟然是一缕混沌之气,也就是玄黄母气。 传说为天地初生时诞生,可以衍化万物,比之那混元五行之气更强一筹。 在李轩的理解中,这东西就是纯净的微粒子,被修士的法力固化,可以在修士的心意引导下转化成元素。 有了此物,当可将他的昊天神印进一步修复,或者将剑图的威力再做提升。 而于此同时,李轩也感应到财神赵公明,正在远处以无比阴冷的目光,望着李靖。 不过他的面上,更多的却是无奈之意。 李轩背负着手,微微一笑:“如果本人不允,天王是要与朕为敌吗?” 李靖顿时愣神,明显没想到李轩会说出这样的言语。 而东王公也很不解,不理解李轩为何拒绝李靖。 太白金星则是若有所思,眼中微现异泽。 赵公元帅的神色也很意外,他没想到李轩,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李轩只观托塔天王李靖的神色,就知这位的心意了:“既是如此,就请天王回去整备兵马,与朕决一胜负吧!” 托塔天王李靖的脸色无比难看,当即朝着李轩抱了抱拳,然后化作一道流光闪遁消失。 等到这位离去,扶桑大帝就浓眉微扬:“陛下此举略显不智,这是为您的天帝大业,平增一大敌。” “可吾更忧腹心之患!” 李轩的眸光幽森,语声阴冷:“燃灯此人不除,吾难安枕!” 扶桑大帝就心想这家伙,该不会是看上了燃灯手中的‘定海神珠’与‘乾坤尺’吧? 此二物的价值,的确非是区区一缕混沌之气能够比拟。 太白金星倒是能理解李轩的想法,他一声叹息,心想这位能在数年间成就天帝伟业,果然非是无因。 这太虚外域当中,什么人可以做敌人,什么人可以做朋友,这位玄黄大帝清清楚楚。 此时弥勒佛的语声,也传至李轩的耳中,他语含无奈:“陛下此举,却是让我等佛门为难了。” 李轩则是哑然失笑,同样密语回音道:“可这世间既有了帝如来,那要燃灯佛何用?总不能有两尊过去佛?放心,你们佛门两不相帮即可。” 弥勒的气息顿时微微一窒,再不说话了。 ※※※※ 半日之后,酒足饭饱的太白金星与东王公都满意而归。 李轩招待他们的规格还是很高的,他刚搜刮了五庄观,从镇元大仙那里取来了三百多颗人参果。 可惜那人参果树离开凡界之后,如今不但产量大减,功效也远不如以前,却依旧是这世间最顶级的灵果。 两位圣天大仙各自吃了两颗人参果,脸上竟都各自显出了迷醉之色。 李轩能够理解,他尝过人参果的滋味,那确实是无法形容的美味,凡世的珍馐美馔完全无法与之比较。 宴席结束之后,李轩就将三坛海会大神哪吒放了出来。 这位在剑图当中,拿李轩的‘浑天镇元鼎’无可奈何,可他的莲华法身无比强大,李轩的剑气也斩之不动。 “你我这场算是平手如何?” 李轩看着仍以枪意遥锁自己的哪吒,神色无奈道:“我接下来还有一场恶战要打,已经无暇与元帅比斗。” 再打下去,他就得不得不使用‘群殴’技能了,让哪吒单挑他们一群。 哪吒却是‘嘁’了一声,收起了他的三头六臂之身与火尖枪:“什么平手?这一场是我输了,被你困住出不来,就迟早得被你炼死。你既有这样的本领,那么我为你效力,倒也心甘情愿。” 李轩就哑然一笑,心想这位的性情果然耿直爽快。 “元帅可知刚才,你父亲已经被我气走,我观其之意,似乎还想与我在沙场上做过一场?” “略有感应,不过他是他,我是我,这太虚外域打来打去,已经将近万年,大家现如今连吃饭都吃不抱,有什么好斗的?有个天帝管着,让大家能安心过日子,没什么不好。放心,我们辖下的那些兵马都是天庭旧部,我父亲他顶多只能拉走三分之一。” 哪吒说完之后,目光中又显出了几分异泽:“说来我还得谢你,没让我平白欠他人情。不过李轩你真准备对燃灯下死手?那位虽然两次折损真灵,可一身法准依然是圣天之境。尤其二十四枚定海神珠,更是有神天伟力。” “这是自然。” 李轩神色淡定:“元帅也觉得我做得不对?” 哪吒就‘嘿’的一笑:“你要是真能将他诛灭,我却是乐见其成,昔日我在他们师徒手里受的闲气可不小,可惜我不能帮你。” “此事也无需元帅相助。”李轩此时神色一肃:“不过本人有一问,还请元帅答我。我想知道元帅之师太乙真人,对我是什么看法?” 太乙真人,即东极青华大帝,太乙救苦天尊。 这位是昔日东皇太一残灵所化,在其极盛之时,如云中君、刑天、九凤,朱雀,祝融、湘君、湘夫人、大司命、少司命、风伯,雨师,河伯、九婴,相柳,鬼车,巴蛇,山鬼等等都是东皇太一的部属,与北方的昊天神系分庭抗礼。 其中的祝融、大司命、少司命等等都已陨落,可云中君化身云中子,亲手调教出勾陈大帝,是道门中首屈一指的圣天神君,当世第一的福德金仙;其中的‘九凤’,更成为昊天之妻,也就是王母娘娘。 其余等人,也大多还在世,影响广泛。 而今东极青华大帝在道门中的地位,也极其崇高。 凡世中道士与人打招呼时喊的‘无量天尊’,就是指太乙救苦天尊。 这位在太虚外域的力量,其实不逊于紫微勾陈,可此人已无争夺天帝之念,所以声势不显。 哪吒就挠着头,斟酌着言辞:“师尊是什么想法,我也太不清楚。不过我这次前来,是奉师尊之令。” 李轩当即明悟,哪吒来这里就是太乙真人的态度了。 李轩怀疑这位三坛海会大神的前世‘灵珠子’,很可能与太乙真人有着极密切的联系,说不定就是他的私生子! 哪吒手里的乾坤圈、混天绫、风火轮、火尖枪、九龙神火罩、金砖、阴阳剑等等至宝,都是太乙真人所赐。 在哪吒自裁之后,太乙真人甚至还为他重塑了莲花法身,把他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严格来说,此时哪吒与李靖已经算不上是父子关系,倒是与太乙真人如师如父,关系更加密切。 “原来如此。”李轩微一颔首,目含期待的望着哪吒:“我欲册封元帅为三坛海会大神,都天大元帅,兼任我的武道师范如何?” “可以,不过我平时不爱管事,那些繁琐杂务你别来寻我,我只负责征战。” 哪吒应承的极其爽快:“至于武道师范,你是想要让我教你武道?” “正是!” 李轩知道哪吒的武道,其实不逊于斗战胜佛与二郎神杨戬,只是因先天不足,并非真正的血肉之躯,所以先天受限。 他心想不止是自己要学,自己几个媳妇在这方面,也有着极大的短板,正需哪吒这位武道超绝的神明指点迷津。 “可我不擅于教人习武,也不耐烦——” 哪吒有些迟疑,可随后他就想到李轩刚才与他比斗时,那惊人的学习速度:“罢了,我先试试。不过陛下你得等等,我得先回一趟靖武中坛天,不能让我爹把那些兵马都带走了。” 他随后就化作一道金光,遁出了这艘鲲鹏战舰。 等到这位离去,罗烟就啧啧有声:“夫君当真是怜香惜玉,几次对她手下留情,该不会是也看上她了吧?” 李轩顿时哭笑不得:“这是什么话?我是想着如能招揽这位,我的天庭不但可再得一员大将,还可笼络太乙真人。我难道还能看上一个男——” 他说到这里,忽然面色一变:“这三坛海会大神是女的?” 他想这个世界可真奇怪,闻太师与哪吒,居然都是女子。 .bqkan8..bqkan8. 第八四二章 无敌的雪球 “自然是女孩!” 罗烟狐疑的看着李轩:“虽然她做男装打扮,可我知道她是女子无疑。且有关于三坛海会大神的道经里面不是明确说了吗?李靖诞下三女哪吒。” 在场的其余几人,也神色错愕的把目光看向了李轩。 在他们的观念里面,三坛海会大神是女子一事,似乎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李轩则失神不已,他还真没仔细看过这部分内容,只是受前世影响,下意识的以为这哪吒是男的。 虽然她确实很漂亮就是了,就是胸有点平,还是个萝莉。 “那她叫什么三太子?算了,重点不在此事——” 李轩收起了思绪,侧目凝望李乐兴:“今日之事,玄祖大人以为如何?” 李乐兴面色平静,淡淡的吐出四字:“出头之椽。” “还真是如此。。”敖疏影蹙着柳眉:“我们如今看似是声雄势大,望风来投,实则是危机四伏。这些帝君不过是欲将夫君架上高台,借夫君之手与圣人对抗而已。 他们对夫君能有多少忠心?即便是夫君手中的金阙天章与昊天神印,对他们有多少牵制力,也都很难说。” 罗烟也唇角斜挑:“日后夫君如显出败像,昔日昊天便是夫君的下场。可如夫君胜了,只怕也是群帝背反,再争天帝之局。” 此时的绿绮罗,神色欲言又止。 李乐兴则是微微一笑:“好处还是不少的,比如赵公元帅的五十七万套冷银天甲,只需稍加改造,再搭配火枪,就是五十七万天兵甲士。 且这些帝君当中,也不是没有真心投效的,我们先把好处拿着,把名份定下再说,最后结果如何,还得看轩儿的权谋手段。且事已至此,我们已是有进无退。” 李轩则是神色异样的,看着自己手中的昊天神印。 然后他一声冷哂,将昊天神印收入怀中。 “确如玄祖之言,如今之局,有进无退。” 李轩没想到的是,就在李靖离去之后的半日,赵公明又让他的部属,给他送来了二十万套冷银天甲,还有两条先天混沌五行之气。 李轩顿时就知这位赵公元帅,应是将所有的本钱都投在他身上了。 他之所以拒绝收纳燃灯佛,一是认为即便将之招纳,也不足以成为助力,且有无穷隐患;二是看上了这位手中的几件至宝,准备出手强夺。却未曾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之喜。 李轩则毫无犹豫的将这份重礼接下,并将那二缕先天混沌五行之气,打入到六合诛仙剑图的两口主剑‘长虹落月’当中。 这虽是以金蛟剪的碎片炼成,可昔日昊天用料不足,本身结构还是过于脆弱。 加入这二缕先天混沌五行之气,虽不足以令金蛟剪尽复旧观,却能让‘长虹’与‘落月’二剑更加坚固,否则日后这剑图还是难堪大用。 而就在这之后,哪吒果然率领‘靖武中坛天’一百八十万兵将前来投靠,其中的披甲之士,足有三十五万之巨。 托塔天王李靖最终带走的不足一成。这位可能是低估了吃饱饭这桩事,对于‘靖武中坛天’这些天庭旧部的影响。 之后扶桑大帝与太白星君所部也陆续到来,总计战船三万七千艘,所有兵将近四百万,只是披甲率太低,只有不到一成。 这两位也正儿八经的在李轩军中,担任起了天庭首辅与男仙之首的职权,帮助李轩梳理诸部兵马,搭建起天庭众多臣僚机构。 太白星君的首辅之职好理解,与凡间的首辅宰执差不多。 扶桑大帝这个‘男仙之首’,则更像是个荣誉称号。 他实际的权责,相当于凡世都察院的左都御史,或是汉秦年间的御史大夫,帮助天帝监管天下所有男性仙神的法度纲纪。 让李轩惊喜的是,两人还给他带来了大量的储粮。 李轩带出来的粮食虽多,高达六千七百万石。可这相较于他现今麾下将近一千六百万的将士来说,无疑是杯水车薪。 他现在更多是取诸位帝君本身的储粮使用,用得是寅支卯粮之法,等到扫平太虚外域之后,再从凡界调粮草补充不迟。 而两人给他带来的粮食,让李轩面临的窘迫局面大大缓解。 又一日之后,在他们的前方,一方巨大的深蓝色天境已赫然在望。 那是‘神鲲九霄天’,一座长宽都达六千里,却只有天空与海洋的大型天境,也是鲲鹏吞海大帝的老巢。 李轩之前对哪吒说接下来一日,他有一场恶战要打,这绝非虚言。 鲲鹏吞海大帝显然已有准备,在此处集结了将近八百万的大军,六万艘以各种妖骨炼制而成的战舰,试图依托‘神鲲九霄天’顽抗。 不过李轩对这位,就不是很讲武德了。 此时他麾下四神君,四天师,四大护法天王同时出手,十二位圣天法力,强行撕扯着神鲲九霄天境的防护大阵。 当李轩麾下四百多门加农电磁炮同时轰击,这座防御能力堪称强大的天境就如被剥了壳的乌龟,在十余万艘战舰,千余万大军面前瑟瑟发抖。 于此同时,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普济神妃,保生大帝,三眼灵官马胜,赵公元帅,扶桑大帝,太白星君,弥勒佛,哪吒等人则遥空以圣天之法,压制鲲鹏吞海大帝。 李轩直接就走到了鲲鹏吞海大帝面前,祭起了‘昊天神印’,‘duang’的一声,往鲲鹏吞海大帝头顶一砸。 后者的妖身瞬时溃散瓦解,血肉支离碎散。 李轩却不禁遗憾的撇了撇唇角,他认出这又是鲲鹏吞海大帝的分身法体,而非本尊。 不过这也不令人意外,这位帝君明知‘神鲲九霄天’坚守的可能性不大,没道理还坚守于此。 昔日二代天庭帝俊身亡之后,鲲鹏妖师远遁大洋,曾以游击之法与三代天庭抗争好几千年,深悉保身之法,明知进退之道,不可能被他这么轻易的杀死。 不过李轩下一代的旗舰又有着落了,这具分身的鲲鹏骨架,比之前那几具还要好许多,可以说是全方位达到圣天水准。 鲲鹏吞海大帝大概是想要借‘神鲲九霄天’与八百万妖军,消耗李轩的军力,所以将这具宝贵的化身坐镇于此,用于安抚军心。 他收获的还不止是这具妖骨,当李轩座下一千六百万大军横扫而过,他还获得了大量大天与极天妖骨。其中的极天鲲鹏骨,就有三具。 鲲鹏吞海大帝为蒙骗麾下众多妖族为其作战,还是投入了一些本钱。鲲鹏本族就有五大极天坐镇于此,却只逃掉了两个。 当这场战事结束,李轩以神念扫荡此境。却没能在这里面发现什么奇珍异宝,各种物资也被带走了一大半。 剩余的部分,既没法当做粮食,也没法用来铸造法器,天甲。 不过‘神鲲九霄天’本身,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疏影听封!”李轩就在全军阵前,将敖疏影唤到了身前:“朕今日册封你为‘水德神妃’,主持这座水德云霄天。” 敖疏影的眼里,顿时现出了几分喜色。 她知道李轩说是将这方世界册封给她,其实是在太虚外域,赐给她们龙族一方生存之土。 借助这‘神鲲九霄天’,她甚至可在十日之内,就聚集百万身具龙血的蛟蟒大军。 外域当中,没有安身之地的龙族可多得是。 如今黄龙真人不理世事,青龙神君则另立一脉,是木系苍龙之属。 太虚外域的水系龙脉乏人护佑,大多处境不佳。 不过接下来,她就听李轩对她悄悄说道:“爱妃可告知老丈人,我如今还缺大量兵甲,你问问他能不能再帮点忙,在海底帮我多捣腾点矿石?”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让龙族拿更多的财富,从他这里换取‘神鲲九霄天’。 敖疏影当即白了他一眼:“臣妾知道了。” 她心里却还是很欢喜的,‘神鲲九霄天’南北六千里,相当于渤海的五倍。且在凡界之外,不受金阙天章管控。 她的父亲,一定愿意为此地付出任何代价。 也就在此时,太白星君忽然神色微动,遥望远方,随后朝李轩一礼。 “陛下!远方有两万余艘战舰靠近,打得是清源妙道真君的旗号。” “清源妙道真君,二郎神?” 李轩以护道天眼遥望了一眼:“麻烦首辅往真君那边走一趟,问问他是友是敌。” 李轩估计这位清源妙道真君是来投效的居多,此人没有率部千里迢迢赶来,在此地硬撼他麾下大军的道理。 事实也如他所料,不久之后,清源妙道真君随后就与太白星君联袂前来参拜李轩,定立君臣名份。 李轩为之大乐,此时三代天庭中几个最能打的凶悍战将,哪吒,三眼马明王,清源妙道真君,都已在他的麾下。 唯独真武荡魔大帝已成帝君之尊,势力雄大,割据一方。 ※※※※ 当清源妙道真君率军加入,整个太虚外域,就再无人能阻止李轩滚出的这个巨大雪球。 就在两日之后。‘天蓬元帅’为首的北极三圣也领军前来。 天蓬元帅、天佑元帅、翊圣元帅三人曾为天庭水师之首,各自掌握庞大的太虚舰队。 可惜昊天诸圣之战,天庭的太虚舰队大多战殁,北极四圣除真武之外,全都伤势惨重,只能在太虚外域坚守一地,休养生息。 这三位得知李轩出兵太虚,就已领军前来,只是辖地偏远,在途中花了不少时间。 李轩随后扫荡了‘七大圣’为首的妖族诸天境,凡李轩兵至之所,这些妖族天境无一例外,都直接开境纳降,无一顽抗。 以平天大圣与覆海大圣为首的众多大妖,对李轩也还算顺服,各自都奉上重礼,请求天庭册封。 李轩颇为讶异,他知道这些妖类素来桀骜。 昔日三代天庭,七大圣都没少与昊天作对。那位斗战胜佛还是齐天大圣的时候,甚至打上天庭,几乎将天庭掀翻。 而其余几位,虽然没有斗战胜佛般的战绩,却也都是割据一方,逍遥自在,对天庭神位不屑一顾。 李轩以为这七大圣,至少会争取一个听调不听宣的局面,甚或是凭借它们手中的千余万妖军联手顽抗,可结果都没做任何抵抗,直接降服了。 李轩一开始还猜测是不是斗战胜佛的人脉起到了作用,可不久之后,当七大圣各领百万妖军加入他麾下。李轩才知妖族诸天已经断粮将近一个月,已经饿到自相残杀,同类相食的地步,七大圣甚至已失去了对部属的管控。 如果不是李轩的大军赶至,妖族自己都能将自己吃掉一半。 李轩手里的粮食也捉襟见肘,幸在他之前扫荡鲲鹏九霄天,获得二百五十万具大型妖尸,都是上好的肉食,量达四万万石之巨。 只需将之妥善保管,足以支撑三千万大军一个半月所需。 而在扫荡了七大圣之后,就轮到了月神常羲,黎山老母,五炁真君,五斗星君这些零散势力。 可这三千万大军所过之处,无不望风而降,这雪球也就越滚越大。 直到李轩率大军至三官大帝领地,才遭遇了些许阻碍。 所谓三官大帝,即天官、地官、水官,亦称“三元”。 天官赐福,地官赦罪,水官解厄,民间的上元,中元,下元,也因此而来。 在南北朝年间,南朝曾有一段时日,敬奉三官大帝为天帝,以代替五方天帝,却不得北朝认可。 不过李唐兴盛之际,虽然不再将三官当天帝敬奉,可也礼遇甚隆。 所以这三位底蕴深厚,一身修为皆是神天之属。麾下天境举国动员,则有一千五百万众,甲士一百七十万人。 李轩废了不少心力,才终于将之拿下。 他不愿在这里消耗军力,浪费时日;三官大帝也同样不愿激怒李轩,在与李轩对抗数日,丢失七座天境之后。终以三缕混元母气,三件后天神宝为代价,换取了半独立的藩国地位。并动用九百万人,自负粮草,随同李轩征战。 到了这个时候,绿绮罗已经是精神百倍。 如果不计李轩直属的力量,他们手里掌握的庞大军势,已经超越于三代天庭之上。 此时李轩的目光,也开始投向了破碎的大罗天。 只因这个时候,一支同样规模庞大的太虚舰队,正在大罗天聚结。 以紫微大帝与南极大帝为首,整整三十二万艘太虚战舰,三千四百万大军云集于此。还有诸多帝君,大量的极点,其声势之大,亦威震着整个无垠太虚。 第八四三章 气运深藏 “我们的兵力虽然更大,可若在外域虚空中正面决战,我们的胜算其实不多。” 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指挥室,李轩的亲近部众都云集于此。。。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就着太虚外域的舆图,神色冷凝的说着:“我知道陛下手中的战舰,大炮与几十万把火枪,都是划时代的武器,却绝不可迷信。这几位大帝法力强极,有的是办法弥补这劣势。” 此时大规模的军议,已经召开过了,李轩麾下的诸多帝君,都没议论出什么结果。 此时只是李轩麾下直属力量的小规模会议,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也就不再遮掩,耿直的说出他们的窘境。 三界伏魔大帝虽然没有说话,却双眼微颌,手拂长须,显然也是深以为然。 他奉李轩号令主持整个左翼大军九百万人,却感觉指挥的时候,越来越困难。 那些帝君,极天,面上虽然对他恭敬,不敢违抗,可实际执行的时候,却都打着折扣。 在这方面,越武穆的右翼就要比他好不少。 这位是千古名将,更擅统军。不过在关长生看来,那边也就只比一盘散沙好一点。 总之这支已经膨胀到接近四千三百万的庞大军队。用于欺压弱小可以,却打不得硬战。 李乐兴则是苦笑:“简而言之,我们虽然兵力更多,却是乌合之众。损失但凡大一点,各部就得溃散瓦解。这几位帝君虽然兵力较少,可无论是大军的协调,还是军心战意,都远迈我方。虽然也不是没有胜算,可正面合战,绝非明智之举。” 李轩也微一颔首,对于这几位兵法大家的判断,他都是认可的。 那些帝君虽然都受了他的册封,可如果这些人真想要背离,仅凭‘金阙天章’是拦不住的,无非就是付出一点代价的事情。 “那么红巾军那边,我们可撑得下去?” 李轩问得是宋濂,前一阵儿吩咐妖族的七大圣帮助宋濂,偷运一批粮草前往大罗天境。 此时大罗天已被封锁,几位帝君的兵力正在拉网式的搜查。可所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这几位妖族大圣还是帮他们运去了七万余石的粮食。 “那边的粮食足够一年之用。” 宋濂抱着拳:“问题是他们损失很大,且大罗天中能够藏身之地,也越来越少。那位紫微帝君术算无双,极其了得,我们这边好几次被围堵,如非那徐中山,常十万等人,都是悍勇无双的神将,早就被他们抓捕。” “那就让他们再撑一阵儿,放心最多月余,那几位帝君就再无力搜查大罗天。” 李轩稍稍陷入凝思,就在舆图上一点:“我们去这里,在此处布防驻军。” 越武穆看着李轩的手指点之处,他紧绷的面色,顿时一松。 那是赵公元帅麾下的十七个天境,左右两侧则是‘五庄观天境’与‘三眼华光天境’。 此处的位置绝佳,距离凡界很近,攻往‘南极增广天’与‘紫微玄相天’也就四天左右的路程。 也就是说,他们不但可获得凡界的各种物资补充支援,还可威胁南极大帝与紫微大帝的根本之地。 周围则布满了大量的天境碎片,也就利于他们层层布防。 越武穆心想这位能够在凡界,创下前人未及的辉煌武功,果然是有其缘由的。 “财源广进天?” 中流居士作为李轩最亲信的臂膀,眉头大蹙:“那么此战怕是要旷日持久,陛下这四千二百万大军大多都是强征而来,这军心能否维持?” “这倒不用担心。”一直没说话的三坛海会大神哪吒一声哂笑:“只要能吃饱喝足,饭食管够,你哪怕让他们走,他们都舍不得。现在的问题是,陛下能不能拿出这笔粮食?” 这些兵将都有修为在身,所以食量惊人。 哪怕一个普通甲士,食量都是常人的三倍左右。 李轩则背负着手,神色从容:“哪怕不用诸天境自产的粮食,也足以支撑大军全年征战。” 他想如此一来,正可解决凡界粮贱的问题。 去年大晋废除丁税之后,官府在册人口暴涨,达到一亿六千万。各地统计的各种田地,则是四十九亿亩,人均有地三十亩,而现在平均亩产则在六石到十石之间。 这庞大的粮食产量,都足以供养三十亿人口。 李轩预计未来杂交麦与各种机械农具进一步的普及,采取精耕细作的方式耕种,粮产量还能有大幅度的增长。 可如此一来,即便是官府全力以赴的收购粮食,又放开了禁酒令,鼓励喂养牲畜都无法阻止粮价大跌。 如今拿这些粮食来供养他在太虚外域的大军,也可让凡界的百姓松一口气。 “不过凡界的粮食,需得大量的银钱与物资赎买。碧落,你传告附庸诸部,出征期间所有诸部军粮我可提供三成,剩余七成,由他们提供金银,或者矿石之类向我赎买。” 在场的几位帝君听了之后,都不禁神色微振,他们知道只需钱粮管够,那么此战他们的胜算就不会低。 至于李轩让附庸诸帝拿银钱出来购买粮食之举,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这些人想要保持半独立的地位,岂能不付出代价? 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则是眼神吃惊的看着李轩,他想凡界在李轩的治下,到底繁盛到了何等地步? 四千二百万大军,已经相当于凡界四分之一的人口,居然也能支撑吗? “还有,传告诸军所有将士。即日起,上至帝君,下至战兵,但凡是由于灵气不足,粮食不够,无法晋升修为,可以至我玄祖李乐兴处报备。朕可预支赏赐,给他们准备晋升一阶境界的粮食!”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神色微动,然后双手抱拳:“陛下英明!” 李乐兴也笑了起来:“如此一来,诸军必对陛下感恩戴德!” 这不但能增强己方的战力,也是深植根基之举。 李轩一旦做到了他的承诺,那么李轩这四代天庭的权威,必可深入人心。 ※※※※ 七日之后,李轩麾下四千二百万众抵至‘财源广进天’。 李轩的玄黄大帝号抵达的当天,赵公明就将财源广进天的所有库藏提供给了李轩。 这位无愧于财神之称,手中财货丰厚。这些库房里竟有着价值二十九万万的金银,二百四十七万万的各类矿石。 李轩也毫不客气的收下来,同时册封赵公明为“玄坛龙虎大帝”。 他早就任命赵公明为天庭户部之主,负责主持玄黄天庭的财经度支等事,如今就只能以帝君之名酬报。 不过李轩知道这位对‘帝君’之号大概是看不上的,此人之所以不遗余力的支持他,是另有所图。 也就在大军完成进驻的当日,凡界的玄黄天庭与神器盟给了他第一批支援,包括九千套乌金战甲,十九万杆玄黄二型火枪,还有两千二百门‘管退速射炮’。 乌金战甲工序复杂,需要大量精通仙符丹箓的术师参与。在李轩出征的这一个月时间里,就只能制作这么多了。 这也有因李轩传令神器盟暂停乌金战甲的制作,全力赶工玄黄二型火枪的因素。 他现在手里有赵公明敬献的七十九万冷银战甲。 这些三代天庭时的制式战甲,性能其实更在乌金战甲之上,后者只是冷雨柔设计的廉价替代品,此时只需稍加改造,就可以适应热武器时代的战争。 这批战甲,只需搭配上足够的火枪,火炮,就足以将他麾下的直属大军,扩增到一百二十万众。 除此之外,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三坛海会大神麾下的将士,也算是李轩的直隶兵马。 三人麾下亦有甲士八十四万员,需要大量的火枪与火炮武装。 所以玄黄天庭与神器盟最近的生产任务,还是以火枪火炮为主,乌金战甲已非当务之急。 就在之后的一个月,李乐兴亲自主持坐镇,从诸位帝君手中借调了七千艘太虚帆船,从凡界运来了高达六亿五千万石的巨量粮食。 当这批粮食一至,‘财源广进天’周边所有四千二百万大军都为之沸腾,军心大振。 之前李轩虽然下过旨意,承诺会为所有将士提供用于晋升修为的粮食,可绝大多数人还是半信半疑,不敢深信。 直到今日这批粮食一至,所有人再无疑虑。 李轩也直接感应到了人心变化,此时不但各位帝君对他更恭敬,他的一身龙气,也益发的厚重起来。 大量的紫金龙气凝聚在‘浑天镇元鼎’的内部,近乎于固化,这正是所谓气运深藏。 那由四千二百万人的精魂气血凝聚而成的‘万军之势’,也更显磅礴浩大,浩瀚恢弘。 接下来的整整两个月,李轩继续在‘财源广进天’按兵不动,各部将士则是抓紧了时间晋升修为。 在太虚外域,修士们想要提升境界,不但需要足够的粮食,还得各种药材与灵石搭配。 这些将士大多都身无余财,不过他们的主将与帝君都愿出这笔钱,这对他们来说也是大有好处的事。 可如此一来,整个太虚外域的各种药材与灵石的价格暴涨。 赵公明早有准备,提前筹备了货源。赚得盆满钵溢,两个月不到,就又回笼了百万万的资财,还拿了总额三十二万万的欠条在手。 而‘财源广进天’周边各大天境内,也是持续的爆发灵力潮汐,连绵不绝,似无止境, 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与三坛海会大神则趁机整军,统一各部号令。 他们有李轩提供的粮食做后盾,遇到的阻力比之月前少了许多。 此时李轩麾下的本部兵马,也在持续的膨胀。 不但各方的零散势力闻风而至,还有太虚外域无数的散人前来投军。 李轩却对后者更加重视,太虚外域中生存艰难。这些能够独立生存的散人,大多都有着一身不俗的本领,可堪大用。 不过他也不是来者不拒,罗烟与九尾涂山君二人奉李轩之令,不厌其烦的一一考核,观其心灵神念。 只有确证了是可信之人,才会被编入李轩本部。 可即便如此,李轩麾下的本部兵马还是吹气球一样的膨胀起来,在极短的时间内,增至九十七万人,编成一百零六个整编师。 而就在全军上下增至四千五百万,且全军气象一新之际,李乐兴又陆续送来了第二批物资。总计十万万石的粮草,四十二万把‘玄黄二型’火枪,连同七千二百门‘管退速射炮’。另还有一艘鲲鹏战舰以及配套的三十六艘太虚战舰。 不过就在这批物资抵达的第四日,紫微南极为首的三千六百万大军,突然全军脱离大罗天,不知去向。 太虚外域无比广大,即便是数千万人组成的庞大军队,在无垠虚空中也如沧海一粟。 那几位帝君,则无不是法力强极的存在,一旦遮掩形迹,镇压天数。即便是麾下圣天已达二十余人的李轩,也无法窥知他们的动向。 而就在四日之后,紫微大帝亲自指挥的六万艘战舰,攻破了普济神妃辖下的‘海农小天境’,将当地的物资粮草,全都横扫一空。 又两日之后,南极长生大帝突袭了李乐兴掌控下的粮船队,使之折损了七百艘太虚战舰。 李轩听闻此事之后。就不禁暗暗一叹,知道他在财源广进天附近的各种防御工事算是白修了, 紫微南极显然是不打算强攻财源广进天周边的诸天境。 幸运的是,这二人不知何故迟疑,在大罗天耽搁了将近四个月,给了他整顿兵马的时间。 当日军议,众多与会的圣天帝君,都是沉默不言,愁谋不展。 他们知道紫微南极的目的何在,这是彻底抛开脸面,准备仿效李轩之前的海盗行径。 李轩做初一,紫微与南极自然可做十五。 李轩心知这个时候没什么好迟疑的,他直接拂袖而起:“诸位可各回本部,准备动兵,三日之后,全军兵发南极广增天与敌决一死战。” 7017k 第八四四章 诸帝之战 维新五年三月七日的南极增广天外,两支庞大的军团正于此处的外域虚空对垒。 李轩驾驭四千五百万大军浩荡而来,四十二万艘战舰在太虚中星罗棋布,密集如云,声势浩大。 而紫微,南极,勾陈,燃灯,鲲鹏,玉皇,以及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北方水德黑帝刘季等诸位帝君,也不得不将他们的三千六百万大军集结于此。 南极增广天是南极长生大帝的根本之地,也是这些帝君们最大的粮源。 李轩的战术可以说是攻其要害,让他们没有了施展游击战法的资本。 一旦南极增广天失陷,紫微与南极帝君的联军必将不战自溃。 不过他们逼迫李轩决战的战略意图已经达成,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战,即将在此爆发。 交战之前,李轩就将太白星君派遣了过去,准备施以劝降,却果不其然的被拒绝了。。 不过太白星君的真正使命,是打探敌阵中的情况。 半日之后,当太白星君返回,李轩麾下的所有战舰恰好布阵完成。 总计四十二万艘战舰首尾相接,绵延千里,形成了一个长达一百七十里的宽大扇面,往对面碾压而去。 而李轩在太白星君返回时的第一句,就是问北方水德黑帝刘季。 “刘季他是怎么说的?他是要与我死扛下去?” “并未见得水德黑帝。”太白星君摇着头:“我方才观敌阵,发现这位帝君的兵马,被布置于最左翼,与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的军阵连接。” 李轩就不禁抽了抽唇角,知道南极紫微对刘季,显然是缺乏信任。 刘季在最左翼那个位置,即便临阵倒戈,对于他们的整体阵型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且昔日白招拒在刘季登临水德黑帝大位时,是出过大力气的,对刘季有着大恩。 昔日刘季斩白蛇,这位化身降临凡世,变成老妪,在人前哭哭啼啼,说「吾子白帝子也,化为蛇,当道,今为赤帝子斩之,故哭。」,于是刘季部属人心归服。 这位刘高祖再怎么流氓习性,也没有拿盟友,恩人下手的道理。 “那么敌方如何布阵的?” 李轩其实不太愿意决战,他更愿借助自身的滔滔大势将之拖垮,或以权谋之术,使之分崩瓦解。 可对方亦精通韬略,李轩想要实现这图谋的可能性不大。 时势至此,李轩也就只能用一场大规模的战事来解决问题了。 “南极大帝与鲲鹏,燃灯负责右翼九百万兵马,紫微与勾陈坐镇中军,共有大军一千三百万人;五方天帝则由玉皇大帝控御,居于敌军左翼,共有大军一千五百万。” 太白金星一边说话,一边凝思:“南极紫微战意甚坚,五方天帝略逊一筹,可他们彼此抱团,又有玉皇监督,如果陛下从左翼主攻,他们一定会激烈抵抗。” 李轩随后又问:“那么其它方向呢,可有异动?” 他问的是座前二人,一名高明,一名高觉。 高明眼观千里,人称千里眼;高觉耳听八方,故名顺风耳。昔日二人是商朝部将,后降服天庭,成为昊天的耳目之一。 随着李轩横扫太虚,这二人如今又投效于李轩的麾下。 那高明当即一抱拳:“陛下,臣可以性命担保,周围十亿里内都无任何伏兵。” 此时九尾涂山君也屈膝一礼:“陛下,东极青华大帝仍未动员兵马,泰山大帝则召集五岳大帝,以大军监控血海冥河,并无任何异动。至于身毒诸天,佛门大军正与之对垒,想必无暇顾及此地。” 她的神色兴奋而忐忑,只因今日这一战,直接决定涂山一族的未来命运。 如李轩获胜,担任这位天帝耳目之任的涂山族必将水涨船高,再次兴盛;可如果败了,那么未来数年内,他们涂山狐族或将迎来灭顶之灾。 李轩则微一颔首,他对于东极青华大帝与泰山大帝,倒是不怎么担心。 他早就令太白星君试探过这二位帝君的态度,知道这二位是在等此战的结果。 李轩败,则一切如故;李轩胜,这两位帝君自当降服于他的御前。 他们也有观望的资格,二人作为太虚外域最强大的一方势力,都身具神天之力,坐拥千万大军,足以左右整个太虚外域的大局。 “那就战吧。” 李轩遥望虚空,以护道天眼遥观敌阵:“请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从阵中前出,即刻起攻其左翼!” 随后他又起身,郑重其事的往旁边坐着的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一礼:“我军之右翼,就交托给大帝了。请大帝统辖四天师,七妖圣,与三官大帝诸部二千一百万,策应三位元帅之后,攻其左阵。” 众人听了之后,都心想果不其然。这位帝君的主攻方向,还是五方天帝。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丹凤眼微微一睁,同样神色肃穆的回礼:“陛下放心,关某自当全力以赴,踏平敌阵!” 虽然他一开始对李轩心存疑虑,可这几个月他效力于李轩军前,对这位玄黄大帝还是渐渐服气了。 这位帝君不但行事公允,为人也足够大气。 虽然不及他故主那样宽仁有度,却也是雄主风范,威而有恩,勇而有义,有王霸之略,实为圣君之姿。 他是一诺千金之人,如今既已献上臣表,真正臣服于李轩御前,这个主君看来又很不错,那自当为之效死力。 李轩则又往三界靖魔大帝越武穆一礼:“请武穆统本部与一千二百万将士,坚守中军!” 越武穆眼中微现讶色,随后笑了起来:“末将遵命!只要臣在,那么中军一定巍然不动!” 李轩对越武穆之言,自是信之无疑。 关长生善攻,所以被他置于右翼,合攻敌阵之左。 越武穆攻守兼备,所以被他置于中军。 不过他最信任的,还是自己麾下那七十万配备了火枪的甲士,还有那二百余艘钢铁战舰。 ※※※※ 大约三刻时间之后,南极增广天外的两支庞大军团轰然对撞。 首先是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统率的三万四千艘战舰,一百六十万甲士,如三支利箭般插入敌军左阵。 哪吒与二郎神都是先秦时代就已存世的强大战将,而华光天王马明王的战力也分毫不让。 民间所谓‘马王爷三只眼’的谚语,就是指这位华光天王。 昔日昊天麾下十大元帅,这位马明王的法力,就仅逊真武半筹。其横练霸体,甚至还凌驾于哪吒之上。 就如李轩所料,当这三位当先杀入,那五方天帝的阵型顿时就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裂口。 尤其那一百六十万可以脱离战船,独自在太虚作战的精锐甲士,几乎就将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的兵马一举击溃。 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则并未莽撞的以本部兵马冲击,而是将本部之军殿后督战,强行驱策其右翼二千一百万大军向前,就仿佛汹涌澎湃的海浪,冲击敌阵。 这位心知他麾下的右翼诸部,大多都战意不坚,比之一盘散沙好不了多少,所以直接以本部督战驱策。 且军令严酷异常,全军只能向前,退后则斩! 换在以前,关长生此举必定会遭遇反弹不可。 可此时全军上下,都被李轩好酒好肉的养了几个月,也承李轩恩惠,各自得了大量食物,提升了修为,所以各部军将虽然不满,却还是捏着鼻子遵命。 关键在于他们的伤亡,也在能承受的范围内。总计两千一百万大军的冲击下,五方天帝虽然顽强抵抗。却只能勉力支应,谈不上伤敌。 在双方中军,战局看似不温不火,可实质战况激烈。 不过这只是表面看来,勾陈大帝亲自坐镇中军前阵,麾下兵马攻势凶猛。宛如狂涛大浪,接连不绝。 然而越武穆的指挥风格,又与关帝截然不同,他的兵法超绝,擅于调度阵型,通过细微的阵型变化,将狂澜化为微流,将微流平复于无形。 李轩安排给他的四天王,四神君,普济天妃诸部,也都是较为恭顺的兵马,足以支撑起越武穆的战术意图。 不过这位同样将本部殿于大军之后,手握七十万甲士待变,窥觑战机。 而此时在敌阵之后,以紫微为首。遥空望见这一幕的诸多帝君,神色都不禁凝重如铁。 今日这一战,李轩麾下兵马展现出的素养,斗志,都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我早说过的,不能给他整军的时间,”南极长生大帝背负着手,神色清冷:“此子手腕极强,每多给他一天时间,他麾下的军力就会更强一分。如能早日施行游击战法,何至于今日?” 紫微大帝听了之后则是无奈,心想这个道理他何尝不知? 问题是真武大帝一直在暗助李轩,大军兵压紫微诸境,让他忌惮不已,无法全力以赴。 直到一个月前,他以巨大代价说服‘烛龙妖帝’,‘玄冥大帝’这二位出兵,这才摆脱了真武大帝的牵制。 这二人同为北方寒属之神,可在数千年前,已被真武大帝与北方黑帝刘季联手打击到萎靡不振,麾下兵马只有四百余万,远不及真武。 这次也是因紫微承诺将资助大量的粮食物资,二人才敢冒险起兵与真武作战。 紫微大帝叹了一声,转而朝着五方天帝遥空一礼:“还请五位勉力支持,那七大圣乌合之众,四天师战意不坚,明显有所保留,只要左翼能支撑一个时辰,一定能将其拖垮。” 这五位天帝的神色都不太好看,那四大天师与妖族七大圣,确实没有尽全力。可李轩摆在他们前面的,毕竟是高达二千五百万的兵马。 其中三坛海会大神与清源妙道真君,华光天王马明王,无不悍勇绝伦。他们辖下的一百五十万甲士,也都战意高昂,军心稳固。 试问他们该用多少代价,才能防住对面的狂攻猛打? 不过五位的视线,很快就又落在旁边的一位帝君身上。 此人五官俊逸异常,龙颜甚伟,长眉飞扬,气质则温文尔雅。穿着一袭十二章山河日月衮袍,端坐在那里,浑身上下瑞气千条,身后则散出无量宝光。 那正是玉皇大帝,其来历不可考,无人知其跟脚。 据说是崇自浩劫前,中古复尊上,其人在汉初年间出现,最初号称‘太微玉帝’,随后据太微垣星天,天市垣星天,少微垣星天三大天境,号‘玄穹玉帝’,至唐赵之时,更名为‘玄穹高上玉皇大帝’。在圣人支持下,几乎帝宰诸天,统一太虚。 虽然在诸位帝君反抗下,玉皇大帝最终功败垂成,并受诸帝之忌,只能偏居一隅,可其力量依然是太虚外域中最强之列。 而此时玉皇大帝麾下的六百万的将士,就在他们的阵列之后行使督战之责。 五方天帝的心情都糟糕之至,他们不愿承担这巨大伤亡,可对于玉皇大帝与这位身后的‘圣人’,同样忌惮非常。 “还请五位竭力作战。” 此时玉皇大帝微微一笑,看着这五人:“圣人即将苏醒,届时这万年来诸帝一切功过,圣人都会一一处置,赏当其功,罚当其罪。五位如能助本帝镇压这位玄黄大帝,那是莫大功德。” 五人当中的北方黑帝刘季,顿时面皮微动,按压下了心中异念。 他想如果不是为了玉皇那虚无缥缈的承诺,他才不会领军来此。 而此时的紫微大帝则是皱了皱眉,眼中现出了些许不满之意。可随后他就收敛起了情绪,看向了战场的右侧。 只因这个时候,右翼的战局已发声变化。 李轩麾下直隶的五艘鲲鹏战舰,二百一十艘云中战舰,忽然从整条阵列中脱离,开始绕击他们大阵的右翼。 那六百门超电磁炮,还有船舷一侧七千六百门管退炮遥空轰击,一瞬间就将南极大帝阵中高达三百艘的战舰轰碎击沉! 7017k 第八四五章 加特林菩萨 紫微大帝遥望那些钢铁战舰,面上顿时闪过了一抹阴霾。 他知道那些钢铁战舰,李轩赖以横扫太虚外域的核心军力,也是如今整个四千六百万玄黄军,最让他忌惮的一支兵马。。。 这些全火器部队在整个太虚诸天境,已是威名赫赫,诸天大帝至今都无一人能够抗其兵威。 紫微大帝又转目看向了南极长生大帝:“不知长生大帝可有信心?” 就在他话音方落的当口,那五艘鲲鹏战舰,二百一十艘云中战舰已开始了第二轮齐射。 随着那些粗大的弹丸化作流光喷射,又有三百艘战舰被轰碎瓦解。 这战损比看似轻微,相较于南极大帝麾下六万艘战舰,简直如九牛一毛。 却是南极大帝麾下三十余位极天,百余位大天位一起合力抵御的结果,甚至还有燃灯与鲲鹏的力量掺杂其中。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没能抗击住这些钢铁战舰的舰炮轰击。 而此时在南极大军的正面,敌之左阵九百万大军,也同样攻势如潮,使得南极九百二十万大军左支右绌,两边皆不得兼顾,仅这十个呼吸内,就有七百艘战舰损毁,伤亡万余人。 紫微大帝不知那代替李轩指挥左翼兵马的人物是谁,可观其战术战法,亦必是名将之属。其兵法超绝,足以与越武穆旗鼓相当。 李轩置于左阵的部众,多是来自于昔日四值功曹,七元八极,九耀十都这样的昊天旧部,或是赵公明,五炁真君,五斗星君,碧霞元君,黎山老母这些弱小的零散势力。 因其弱小,所以对李轩的军令都能遵命不违,不敢违抗;可他们战力其实也非常有限,除了赵公明之外,其余军马的披甲率都低到不足一成。 可那人却偏能统合其力,反过来采取攻势,使得南极大军持续失血——这份用兵的手段,让紫微大帝叹为观止。 “他那些火器不足为惧。”南极大帝的面色平静无波:“此人欺寡人兵少,选择寡人这一侧来突破,实是挑错了对手。唯独他麾下的左翼主将有点麻烦,不知那是何人?兵法竟如此了得。” 黑帝刘季则是苦笑道:“我知道是谁,那应当是兵仙韩信。” 昔日韩信虽然死于他手,可此人战绩过于彪炳,威震千古。其人就如同那项王一般,真灵一直被信仰牵引,长存不灭。 两汉时黑帝刘季极尽所能,也无法将之真正诛除。 这也是刘季不愿轻易倒戈的缘由,他一力压制了这位兵仙接近万载。 可而今韩信显然是要被那位玄黄大帝重用,引为亲近部众的。 黑帝刘季如果臣属玄黄天庭,成为天庭外藩,势必为其所制。 黑帝刘季都可想像的到,自己未来的处境会非常窘迫。 “兵仙韩信?” 南极大帝听了之后。不由一声冷哼:“秦之后历代名将英才,可说是尽入其手。” 说来她昔日亦有招募韩信之意,却顾忌凡界刘汉,未能施行。 再等到千余年后,两汉覆亡,韩信却拒绝了所有诸天大帝的招揽。 未能在这位兵仙之主困窘时伸出援手,解其危困,又如何能让韩信心悦诚服,甘心效力? “如是此人,我军正面或有凶险。请玉皇陛下支援三十万甲士,助我稳住前方战阵。” 玉皇大帝闻言不由一阵迟疑,生出了几分疑虑。 可当他扫了在场诸人,还有前方的整个战场一眼,终还是微一颔首,允了南极之请。 “可!南极大帝自去便是,寡人麾下三十万甲士稍后即至。” 玉皇大帝不能不应允,只因此时紫微勾陈已经将全军所有精锐尽数压上,力图在中军方向打开局面,而五方天帝的情况也颇为困窘。 纵观全局,也只有他这里有些许余力。 南极长生大帝则随后化作一道灵光,投向自己的本阵。 只因那边的战局已经危险到必须她本人亲自主持不可。 而随着这位南极长生大帝降临战场,亲自坐镇,李轩顿时就感觉到了压力。 这位长生大帝,将其麾下所以一百二十万甲士,都用于抗击李轩的枪炮轰击。 让人惊悸的是,这些甲士竟都长生不灭,哪怕是被那些重炮轰成肉沫,也能够再聚形体。 甚至他们身上的那些战甲,也有着自我修复之能。 且所有重炮的杀伤率,都在大幅度的下降。 鲲鹏大帝正化作庞大的妖体,强行吞吸收纳轰过去的炮弹。燃灯佛亦不遑多让,这位现出一尊高达万丈的佛体,二十四枚定海神珠则悬于那南极大军的军阵之外,仿佛巨大的盾牌,将那致命的电磁重炮,收入至定海神珠的内部。 他还有丈量之法,不但可将人体大小的炮弹,缩小到不到米粒大小,使其杀伤力弱了不下百倍;还可缩短两军之间的距离,由原本间隔一百七十多里的距离,拉近至不到一百二十里。 ——如非是李轩及时以金阙天章定下天律,明令丈量之法不得在此地生效,这位甚至可将南极大军,直接送至他们面前。 此时对面也箭雨如蝗,在没有任何阻力的情况下,那二十余万箭支还有各种弩箭,亦是迅猛有力,威势千钧。 唯独李轩的战术巧妙,他的阵型恰好背对引力弹弓,否则仅那箭威,就可将那些云中战舰的钢铁战甲射穿。 李轩背负着手遥望此幕,却全不在意。 “请扶桑大帝,保生大帝与九天玄女出手,助我诛灭这些逆贼!” 扶桑大帝听了这句,不禁微微一叹,心想自己真是何苦呢? 不但给李轩献了四口宝刀,而今还要辅佐李轩作战,日后只怕也没法挤入这位的近臣行列。 可他动手时却毫不犹豫,一瞬间就使战局发生变化。 那些南极大帝的不死甲士,依然在快速恢复的躯体,却都无一例外的发生畸变,身体被扭曲到不成形状,且巨幅膨胀起来。 扶桑大帝掌握的法准,是‘生命’,‘元阳’,‘风法’与‘木法’。 生命自然不用提,‘元阳’则是代表世间一切阳性物质,所以他的生命法准,额外的霸道。 虽是圣天之力,却能勉力与南极长生大帝抗衡。更有同样掌握生命法准的南方保生大帝与九天玄女出手,使得前方那支不死军团,在无穷无尽的‘生长’中,急速的损耗元气。 南极长生大帝不得不改弦更张,由之前的全力恢复,改为全力控制这些甲士的形体。 燃灯佛更将下一百二十万朵火焰,烧灭这些甲士周身的畸变部位。 鲲鹏大帝则是一怒哼,它一个甩尾,无量的毒云当即弥漫太虚。 那云雾并非仅是他的法力幻化,更融入了他手中一件先天神宝,在太虚中覆盖数万余里,腐蚀一切,更有无量的雷霆蕴藏其内,轰击那些钢铁战舰。 李轩此时又将双手合十:“请斗战胜佛为我除此妖魔。” “可!” 随着虚空一声轻笑,一只巨大的金色棍棒蓦然从战舰中探出,朝着鲲鹏大帝的方向轰击而去。 这金箍巨棒初时还只长约千丈,可当轰击至鲲鹏大帝身前的时候,却已膨胀到十万余丈。 ‘轻重’与‘大小’的法准,被斗战胜佛展现的淋漓尽致,而那‘力量’与‘碎灭’之法,不但搅灭了大片乌云,更使鲲鹏吞海大帝发出了一声惨烈哀嚎。 那定海神针轰击之下,鲲鹏大帝的躯体爆出大量的血雾。不得不将整个躯体,都隐藏入一片浓郁的云雾当中,真身一时无法寻觅。 燃灯见得这一幕,却是怒目圆睁:“斗战胜佛,你敢放肆!” “敢你个头!少给俺叽叽歪歪,没直接对你出手,俺已是顾念同门之谊。弥勒顾忌你曾是他的师叔,俺却是准提门下,没这顾忌。惹火了俺,就将你打杀了事。” 斗战胜佛嘿然冷笑,语声尖厉跋扈。 于此同时,他的声音也在李轩的耳旁悠然响起:“不过你得速战速决了老弟,鲲鹏这家伙难缠,我能败他,却难诛杀,如今孔雀明王替俺坐镇身毒诸天,只能让俺脱身半日。” “足矣!”李轩心想半日时间,绰绰有余了。 “有请羲和女神,太白星君,助我镇压这燃灯魔佛。” 这一瞬,一轮大日蓦然显化于战场之上。无尽的炎阳之力,疯狂的往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涌入。 那太白星君李长庚也同时出手,一瞬间无穷无尽的太白庚金剑气,携带无穷炎阳之力,朝着燃灯方向轰击而去。 这位虽是昔日三代天庭的宰执,主宰阴阳之力。 可昔日却是武神出身,掌管战争之事,主杀伐之力。 他的法准之力,则是‘阴阳’,‘杀伐’,‘庚金’与‘启明’。 启明亦含有炎阳之力,在配合‘大日’之法的情况下,尤其强悍。 燃灯却不禁脸色阴沉遥望虚空,他一口银牙近乎崩裂:“大日如来!” 李轩请的虽是昔日二代天庭的天后‘羲和’,可此时能使羲和女神降临法力于此的,就只有‘大日如来’,昔日的金乌太子,陆压道人。 李轩本人则将那昊天神印祭起在虚空,以‘神权’与‘神威’之力镇压着整片战场。 他又拿起了千秋笔,准备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今日此处三千里方圆虚空,禁止云雾——” 可李轩的律令,还未写就,就有一道虹光万丈,气势磅礴的雷霆剑气轰击而来。 李轩心神一凛,当即就张开了六合诛仙剑图,将之全数吸收纳入。 而此时南极长生大帝,更是直接御剑而至,重斩于李轩的身前。 李轩蹙了蹙眉,随后周身就涌起了十二道紫金龙气,白虎之势,竟是直接御起双刀,强行硬撼南极大帝的霸道剑光。 此时李轩经哪吒教导,一身刀法又有极大进益,却仍非南极大帝之敌。 二人交手不过千击,南极长生大帝就已斩中李轩三次。 可李轩的周身,却只发出阵阵轰鸣之声,仿佛是金属敲击巨鼎般的声响。 李轩的一身霸体竟是厚重不破,即便南极长生大帝的神天伟力,也仅在他的周身上下轰出了几个细小伤口。 可李轩有掌握‘医药’与‘生命’法准的保生大帝在后方为援,无论什么样的伤势,都能在顷刻间恢复。 南极长生大帝却也不甚在意,她降临此间的目的,并非为重创李轩,而是牵制此人,使李轩无法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金阙天章乃始皇结合天地人三书的神物,将《封神榜》,《山海经》,《生死簿》合而为一,又穷尽了三山五湖的众多先天灵物,虽为后天至宝,却实有接近那几大鸿蒙神物的力量。 此物结合李轩的天帝神权,足以左右整个战局。 而就在那无量的雷霆剑气,持续轰击李轩之刻。南极麾下的不死甲士,已经杀至到距离那些太虚战舰前方不到七里处。 这支长生不死之军,已经被钢铁战舰内轰击的炮火与枪弹,轰杀了至少二十余万。 可此时依然有着百万之众,他们紧密列阵,汹涌向前,气势磅礴,似能横扫一切。 南极长生大帝不由嘿然冷笑,冷冷的看着李轩:“寡人倒要看看,你还有何能为?这天地间还有谁能助你?” 越武穆兵法超绝,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勾陈大帝麾下尽是精锐,迟早能将越武穆的中军攻破。 还有此地的斗战胜佛,迟早得返回身毒天境。 李轩则是一阵莞尔,他唇角微扬:“朕要破你大军,又何需旁人之助?不过——” 李轩的目光,又往自己的中军方向掠去:“朕倒还真准备了一些后手。” 就在此时,那边的战场之上,出现了一只巨大的血色凤凰,这凤凰不但身具九头,涅槃神炎更流溢千里。 “吾为昊天之妻,王母九凤!今日有一言,正告诸位。昔日昊天陨落时有遗言,后世有帝君出,横扫六合八荒所向无敌,号为‘玄黄’者,当为四代天帝,继其法统!” 这一瞬,整个战场都为之一寂。战场上的所有昊天旧部,都不禁眼现异泽。 同样位于中军战场的勾陈与紫微大帝二人,面色更是青沉如水。 王母九凤之言,不但给予了李轩继承天帝正统的名份,可使昊天旧部归心,对他二人也有极大影响。 他二人昔日亦为天庭臣属,虽然地位超然,并非是昊天直属,可毕竟还是有着君臣名份。 “王母九凤?” 南极长生大帝的脸色,也是青冷异常,她的眸光森沉如冰,似能将周围虚空冻结:“那是圣人之囚,你竟敢将她释放?” “大帝此言荒谬。” 李轩则微微一哂:“吾为天帝,掌万物生灵,天地之规,一切法准律令。可王母九凤于我而言,何罪之有?倒是你南极长生——” 他的目光中含着强大的压迫之力:“你今日以臣敌君,该当何罪。” 南极长生大帝没说话,可她的剑势却更加的强盛凌厉。 不过当她的雷霆剑气,轰斩在李轩身上,力量却反倒弱了一分,再无法轰穿李轩的霸体金身, 昔日昊天控御诸帝,依靠的可不仅仅只是名分而已。这位同样有着类似于金阙天章的法准之力,挟制着诸位帝君。 原本李轩自称天帝,对她毫无影响。 可王母九凤今日之言,却使李轩真正有了正统名份,继承昊天法统,也就使得他二人之间,有了一定的君臣名份。 李轩第一时间就感觉到压力减小,他微微一笑:“今日朕统合诸天,已成定局!大帝不如想想朕之前的提议?大帝今日阻拦朕,无非是为阻天帝诞生,使圣人苏醒,可此事既已无法阻止,何妨改弦更张?” 远处的太白星君李长庚听到这句,却不禁微微愣神。 他不知李轩说的‘提议’是什么?之前他奉命至敌阵,与南极紫微勾陈等帝君交涉时,李轩并未有言语让他代为转达。 李长庚随后却又若有所思,心想难道都是之前这位拘禁南极与勾陈真灵时,这几人间有什么密议? 可到底是什么样的提议? 南极长生大帝此时也眸光微动,可随后她就发现李轩又准备在金阙天章上书写律令。 “住手!” 南极长生大帝的眉心中张开天目,赫然劈出了一道金色雷霆, 与此同时,她的人也变化出三头六臂之身,各持双剑,铁鞭,刀斧,总共六件神宝兵器继续轰击李轩的肉身,使李轩不得不半途而废,转而将法力注入肉身,抵御南极长生大帝的兵器轰击。 他的神色略含无奈,也含着几番怜悯之意:“大帝何必负隅顽抗?汝等败局已定,大帝如此,只会陡增伤亡。” 南极长生大帝没又说话,可她手中兵器轰击之势,却越来越快,越来越强。 她已催发其一身元气,力图使李轩无法分心书写律令。 而在一百里外,燃灯佛的眼中却现出了几分兴奋之意。 只因此时,南极长生大帝的不死大军,距离那些钢铁战舰只有不到二里之地。 那位玄黄大帝则以麾下十万火枪甲士藏于战舰内,以战舰装甲为掩体射击,再以六十万甲士布于舰身之外,形成一个个立体方阵。 还有二十六万未曾火枪配备的甲士列阵于钢铁战舰的前方,试图阻拦南极大帝的军势。 可在燃灯佛看来这只是徒劳,这二十六万人都是李轩新近招募才,成军不到两月,全都是乌合之众,如何能与长生大帝的不死神军抗衡? 即便是极天层次的强者,那位玄黄大帝也是全面落在了下风。 其麾下虽有八极天,八神将,还有江云旗,江含韵,罗烟,敖疏影,日照等人,李轩甚至好将红巾军残部也招揽至麾下。如徐中山,常十万等人,此时亦在军阵之前奋死搏杀。 可李轩的这份底蕴,无论如何都无法与南极长生大帝相较。 事实也是如此,此时这条战线,正在百万不死甲士的冲击下摇摇欲坠。 而似徐中山,常十万,江含韵,罗烟之辈,虽然天份超绝,可毕竟积累浅薄,还无法与那些顶尖的极天正面对抗、 这单薄军阵完全是依靠那些钢铁战舰与火枪方阵中射出的枪弹,才能勉力支持。 这些枪炮虽令不死甲士死伤惨重,可由眼下的情形来看,这支‘不死神军’一定可在他们被击溃之前,将李轩麾下的火枪军全数掩杀, 可就在这一瞬,他望见那钢铁战舰中,伸出了成百上千的黑色铁管。 燃灯见状,不禁微微悸奇。他想那些黑色铁管,应该是也是枪械的一种,可枪管更长更厚,口径也更大。 问题是这些枪,让燃灯忽然感觉到心头肉跳。 也就在这一瞬,在玄黄大帝号的舰桥内,冷雨柔通过舷窗看着船体之外,她的眼中现着期待之色。 “这个距离,已经差不多了。传令下去,所有火枪进入半自动射击状态。所有‘加特林菩萨’,开始射击!千万注意膛温,这批枪械的材质还没到理想状态,高强度的射击会导致炸膛——” 而随着她一声令下,战舰内外所有七十万火枪甲士,都同时将预先存放腰间的弹夹,插入到了弹仓内。 他们手中的枪械大多都已改造过,可以借助弹夹,将子弹自动装填上膛,半自动射击。还有将近一半长枪,就是新近生产的‘玄黄二式’。 也在这一瞬,无数的弹药从这些太虚战舰的各个射击位喷吐而出,形成疯狂的金属铁流。 后方的乐芊芊望见此幕,瞳孔顿时微微一张。 她望着那位于最前方的不死神军阵列,被那密集弹流一瞬间撕成粉碎,脸上当即闪现喜意,可同时乐芊芊也疑惑的问着:“这些什么加特林菩萨,还有半自动射击,为何之前不用?” 如果他们能更早使用,这百万不死神军,都到不了他们的面前。 冷雨柔则是摇头:“我们哪有那么多的子弹?也就只有这个距离,效费比最高,最划算。” 她同时不解的想道李轩为何要将这连发机关炮,叫做‘加特林菩萨’?到底什么意思?就因为他成了那什么帝如来吗? 7017k 第八四六章 像是在做梦 “这一战,南极大帝还要打下去?” 战场之上,李轩仍在与南极长生大帝交手。 后者的六只臂膀,六把神兵裹挟狂暴雷霆,生死之气,持续的轰击在他的身上。 不过这时候,李轩胜势已现,十二条紫金二色的龙气沸腾鼓荡,那凝聚在他身上的白虎之势则更加的张狂霸道。 此时数千万人的精魂气血凝聚于他一身,让他的护体罡力持续的提升强化,强大到令南极的神兵,都无法将之轰散。 李轩一开始还以双刀极力的抵御抗击,后来他发现自己两只手虽然敌不过六只手,可南极大帝也暂时攻不破他的霸体,就有些应付了事了。 他现在算是理解漫威里的死侍在获得不死之躯后,刀术为何会越来越差。 既然金身霸体无忧,李轩就再一次分心,用在了自己的‘千秋笔’与‘金阙天章’上。 “朕说过的,今日朕必将浑一太虚诸天,无论谁都无法阻止,大帝一定要让你的部下伤亡殆尽才肯甘心?” 南极长生大帝的面色则清冷异常的,看着那些钢铁战舰内喷射出来的狂暴弹流,看着这些金属风暴,屠杀自己麾下的精锐甲士。。 她想那些六管火枪,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会有如此精人的射速?还有那些长管火枪,射速也明显超越于前。 看着那一片片如被割麦子般陆续倒下的不死神军,南极长生大帝的心脏一阵悸动。 仅仅是这二十个呼吸内,她部下的甲士就已伤亡接近七万! 这惨列的损失,让南极长生大帝的额角不由一阵鼓胀。 这一百二十万不死甲士,是她万年中苦心孤诣,积攒得来,是她的心血所在。平时千余人的伤亡,都让她心疼不已,何况是高达七万之数? “住手!” 南极长生大帝蓦然长吐了一口浊气,停止轰击李轩的霸体,她的双眼殷红:“所有我部全军,退后三里,脱离接触!” 李轩就不禁剑眉微扬,同时下令:“所有左翼诸部将士,停止攻击,” 于此同时,他手中千秋笔也在金阙天章上,写下了两条律令。 ——此处五千里范围内,禁止燃灯一切遁法挪移之术! ——此处五千里范围内,禁止鲲鹏一切遁法挪移之术! 这个时候,燃灯与鲲鹏都感觉不妙,燃灯本能的就欲在李轩将律令书就之前,借助火焰逃脱。 他在战场之外设有焰灯,可以借助火焰远隔亿万里虚空挪移跳跃。 可在他施展遁法之前,却发现自己的遁法,被一股强大的雷霆之力强行压制干涉。 那‘神天’层次的雷霆形成了一片庞大无比的狂暴磁场,让他遁法失效。 “南极长生!” 燃灯目眦欲裂,他一声怒啸,极力的尝试摆脱。 那南极长生大帝则面色冷漠,她手持着一枚雷霆法印,全力以赴的镇压干涉。 她不止在困锁燃灯,也在压制着鲲鹏吞海大帝。 既然她无论如何都没法阻止李轩称帝之势,圣人苏醒已成定局。 那么正如一年之前,李轩在‘天牢’中的言语。 燃灯与鲲鹏这两个变数,必须在大变来临之前将之诛除不可! 而此时此刻,正是绝佳的时机。 她之前一心一意想将李轩的大军击溃,挽狂澜于既倒,攻势酷烈无比,不做任何保留。 可此时当南极长生大帝被迫转换心意,对燃灯鲲鹏却也是冷酷之至,毫不留情! 燃灯佛好不容易破开了南极长生大帝的雷霆之力,却发现周围虚空,已经被金阙天章完全封镇,强行禁止了他一切挪移飞遁之能。 且这股律令与因果之力,赫然已达至‘神天’中境,强大到让他完全无力破除。 燃灯佛心神悸动,知道这是李轩的权势神威,在此战中进一步增长之故。 当南极长生大帝决心改换门庭,向李轩降服之刻,后者就已真正坐实‘天帝’大位,这诸天万界无人能够抵御。 也在下一瞬,他发现那张‘六合诛仙剑图’蓦然向他轰压下来,意图将他的庞大佛体,全数笼罩入剑图之内。 “你们休想!” 燃灯佛抬手一指,那二十四枚定海神珠就开始激烈的循环转动。 他的这套法宝乃先天神物,威力浩瀚,远在‘六合诛仙剑图’之上。此时不但抵御住了‘六合诛仙剑图’的降落之势,更护住了燃灯佛的佛体不伤。 燃灯随后又运转起了乾坤尺,将自己的左面五千里缩小到不足五十里,本体则借助一盏‘琉璃灵鹫宫灯’硬顶着羲和的大日炎阳,太白星君的庚金剑气,快速的从战场脱离。 他现在只是无法使用遁法与虚空挪移之术,可正常的飞行却不受控制。 不过就在这个时候,他却见一道金光忽然从旁横飞而至,撞击在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上。 那竟是一枚长着羽翼的铜钱,在击中定海神珠这一瞬,就让他失去了对这套先天神宝的控制。 “落宝金钱?” 燃灯佛心中惊悸,往落宝金钱的来处看了过去。随后就见那边的一艘舰船上,赵公明正以冷漠无情的眸光看着他。 落宝金钱的法准是‘交易’,昔日武夷山散仙萧升,曹宝二人被他诱骗,以自身的所有气运与财货,用来‘交易’赵公明的定海珠,缚龙索。 在萧升,曹宝死后,其真灵不得不沦为这位赵公元帅的臣属,而无主的‘落宝金钱’也为赵公明所得,让他有了成就财神的根基。 而此时的赵公明,正是在仿效昔年之事,以他坐拥的海量财物,庞大神力,用来交易定海神珠。 燃灯佛的周身,一瞬间就堆满了无数的银钱与奇珍异宝。 可燃灯佛的心绪却沉冷如冰,他想这些东西此时于己何益? 那‘六合诛仙剑图’瞬时发出了轰的一声炸响,将他彻底笼罩入剑图之内。 也就在燃灯落入图内的一瞬间,内中无穷无尽的剑气向他轰斩而至。 可更让燃灯心悸的,是图内的一个道人身影。 燃灯望见这位之后,瞳孔就当即微微一凝。 “陆压!” 他眼前此人,分明是火内之珍,离地之精,三昧之灵所化,正是那人最重要的一具分神化体。 燃灯的眼中顿时现出了无穷的怒火与惊悸:“你这是要助他杀我?” “也是自助。” 那青年道人则唇角微扬,笑望着他:“燃灯佛诞生时四方皆明,普照万物,使一切光明如灯,太阴太阳复不为用。从此之后,只要你燃灯佛还在世一日,大日如来就不能全掌佛门光明之力,燃灯你让我如何容你?” 燃灯听得此言,就知今日自己定难幸免。 佛门之间的内争,其实无比残酷。 昔日他入佛门时,原本声势浩大,以金翅大鹏鸟与慈航等人为羽翼,即便阿弥陀佛也需让他三分。 可释迦牟尼不惜以身饲雕,使金翅大鹏鸟误吞其体。释迦牟尼不但借机取出了他埋于金翅大鹏鸟内的一百零八颗禁神念珠,更使金翅大鹏鸟获取‘明王’,‘佛母’之名,从此恢复自由。 此人又全力襄助陆压,成就‘大日如来’,破灭了燃灯执掌光明之愿,也为他埋下了今日的祸根。 果然就在下一瞬,南极长生大帝赫然也跨空而至,杀入至这剑图当中,六只手臂,六把神兵,狂轰在他的身后。 那神天雷霆,一瞬间将他的佛体轰击到飘摇颤动,强行扯住了那盏‘琉璃灵鹫宫灯’。 此时更有一枚巨大的印玺,从燃灯佛的头顶上方轰落了下来。 那是李轩的神权伟力,不但镇压住了那乾坤尺,也摄住了燃灯所有的真灵念头。 陆压道君见状不由一笑,他拿起了一个葫芦晃了晃:“请宝贝转身!” 内中立时喷射出一道白光,那正是一把斩仙飞刀,由九只三足金乌神魄加护在外,如刀轮般转动。 然后仅仅一瞬,燃灯的头颅就掉落了下来。他的整个佛体,则化作一尊巨大的棺材。 李轩毫不迟疑,就遥空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乾坤尺与琉璃灵鹫宫灯尽数摄拿。 青年道人的神色微动,可随后就见对面的南极长生大帝,正冷眼向他凝视。 道人见状不由一笑:“长生大帝何需如此?此三宝确为神物,可于我来说却分毫无益。” 南极长生大帝却面色表情的微一颔首:“希望如此。” 她先前极力阻止李轩,可此时却希望李轩的力量越强越好。 此时李轩最大的弱点,就是没有一件强力的神宝,镇压天庭气运。 也就在下一瞬,李轩的身影出现在他们两人的眼前,他脸上微含笑意,郑重其事的向陆压一礼:“幸有道君出手,否则李某今日恐难如愿。这援手之德,李某感激不尽。” “陆某可当不得陛下此礼。” 陆压稍稍侧身避让,同时笑着摆了摆他手中的拂尘:“陆某行的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事而已,如非陛下将燃灯逼至绝境,断其生机,陆某也不会出手。” 南极长生大帝懒得听二人的废话,此时她神色微动,看向了六合诛仙剑图之外。 只因这个时候,鲲鹏吞海大帝也已濒临陨灭。 当李轩以金阙天章禁止了遁法挪移之术,鲲鹏吞海大帝就落入到了危亡之境。 斗战胜佛一棍棍的轰打其躯,在短短的几十个呼吸内,就将他那庞大妖身轰击到血肉横飞,千疮百孔。 而当腾出手的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绿绮罗三人联手合击,鲲鹏吞海大帝就更是彻底落入绝境,再无半点生机。 与此同时,整个战场的右侧,也在发生变化。 当李轩成功书写出律令之刻,那玉皇上帝就已知情况不妙,他毫不犹豫的就令麾下六百万将士撤离战场,本人则提前一步身化金芒,从战场快速脱离。 北方水德黑帝刘季则头疼到无以复加,他知道自己的处境也已无比险恶。 虽然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死战顽抗的打算。可主动投效与战场上被逼降,却完全是两码事。 所以这位很快就把目光,锁住了逃遁中的玉皇。 刘季知道此刻唯一能改善他们未来境况的方法,都着落在了此人身上。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祭起了法准之力,使得周身上下缠绕起了无数水蛇。 “四位皇兄,时局至此,你我已别无选择,请合力出手吧!” 就这一瞬,那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南方火德赤帝赤熛怒、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西方金德白帝白招拒也毫不犹豫,同时施展出了法准之力,竟在虚空中凝聚出一座巨大的‘五德天轮’,往玉皇遥空笼罩。 这一瞬,强达神天境的‘五行’,‘混元’同时凌驾于玉皇之身。 而那无垠太虚中,更现出一片巨大的八卦阵图,阻住了玉皇大帝的去路。 那正是紫微大帝之物,文王所传的‘后天八卦图’,威力直追先天八卦,也即河图洛书的神宝。 此时勾陈大帝也凝聚无量星力,凝聚成一条星力锁链,将玉皇大帝的真灵肉身都牢牢钩锁。 这位帝君立在他兄长身侧,无奈的挠头:“我们这般出卖盟友,事后未必就能在李轩那里讨到好。” 紫微大帝却面色淡然:“谈不上出卖,你我与这位玉皇本就非是一路人。我与玄黄,真武,无论是谁登上天帝大位,都势必得斩除这圣人爪牙不可。也唯有在圣人苏醒之前全力剪除其羽翼,才能增加我等的胜算。 为兄之志,只在于阻止万象更新,试问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至于日后玄黄如何待我,那是后事。” 勾陈大帝欲言又止,最后化为悠悠一叹。 而这个时候,对玉皇出手的已经非只是他们七人。 战场上的众多极天,那有那数十位帝君,如那四天王,四天师,四神君,七大圣等人,都纷纷将他们的圣天伟力,加诸于玉帝之身。 在当一只具有‘未来’的巨大佛掌凌空拍下,那玉皇大帝的身躯,瞬时碎成齑粉,化作一团炽白光华。 同时还有大量的灵光,往李轩的方向飘去,一点点的汇入李轩的昊天神印。 可此时背负着手,遥望着这一幕的李轩,眼中却现着几分复杂的神色。 “恭喜陛下,此战之后,陛下必将一统域外诸天!” 绿绮罗遁空而至,来到了他的身边。 绿绮罗面上的喜色难以自抑,当初她在京城大理寺选择李轩时,可是连一点把握都没有,也从未想过李轩能在数年间成就天帝之尊。 可她随后就发现李轩的神色有些不对,此时竟殊无喜色,绿绮罗不禁微微愣神:“陛下不高兴么?” 李轩当即收起了思绪,然后回以一笑:“这是大喜事,怎么会不高兴?” 他心想里却在想着,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太顺畅了,简直就像是在做梦。 7017k 第八四七章 圣人之命 就在玉皇的真灵肉体碎灭之后,整个战场就进入到收尾阶段。 李轩却来到了玉皇陨落之处,若有所思的看着周围虚空。 “你是担心这位玉皇未死?”李乐兴疑惑的看着他:“此人确已陨落无疑,我亲眼所见。” 他相信自己的易道与卜算之法,没有任何人能够将他瞒过。 此时另有一人也微微笑道:“陛下,玉皇之死,愚也是亲眼所见。” 李轩看了这位一眼,就礼貌的颔首示意:“庞先生算法通天,洞彻万物,有卿这句,朕就放心了。” 他眼前这人是三界伏魔大帝关长生的部属,与诸葛武侯并称卧龙凤雏的庞统。 诸葛武侯昔日五丈原向天借命,欲延长蜀汉国运,最终却被金阙天宫与诸帝所阻,功败垂成。。 所以他死后虽香火不绝,其真灵却是真正散掉了。 而与诸葛武侯并称的庞统,其真灵却仍存,并被蜀汉册封为神。 既然此人也断定了玉皇陨落,那么这位曾经短暂统合太虚的玉皇,应该是真的死了。 接下来就是处理手尾,以紫微,勾陈与南极为首的诸帝,正式向李轩参拜。 这三位帝君显然都知道李轩的风格,私底下与李轩讨价还价一番之后,就各自献上了三件上品阶位的后天神宝,还有大量的稀世灵珍,价值五十万万的各种矿石,用于换取李轩谅解,并从他这里换取半独立的地位。 李轩也没打算将这几位纳入直辖,他知道这些秦皇之前的仙神大多都自由自在惯了,就如斗战胜佛一样受不得管束。 如果强行将之纳入到自己直辖,反倒会激起这几位帝君的抗拒之意,为日后引发无穷隐患。 所谓强扭的瓜不甜,这些帝君战场上可能不是他的对手,却有的是各种办法阴奉阳违,用各种阴谋诡计摆脱他的控制。 李轩心想与其如此,倒不如趁此时机在他们身上狠狠的敲一笔。 目前他真正想要的,只是让这些帝君与部众遵守金阙天章的律令,同时交出他们手中的兵权。 总之先定君臣名份,至于其它——日后再以经济之道,慢慢剥削掠夺他们不迟。 后世不是有一句话吗?叫做温水煮青蛙。 虽然科学实验证明这句话是错误的,可其中蕴含的道理却不假。 就如源太微,这位少司命已经快要认命了,她的钱越欠越多,利越滚越大。 等到太虚外域完全平定,粮食自具自足,源太微就得破产,眼见就得被他给‘煮死’。 五方天帝则是各自献上了二缕先天五灵之气,大量的稀世奇珍,以及同样高达五十万万石的财货。 先天五灵之气同样是混元之气衍化而成,却都具备了‘金木水火土’这五行性质。 这虽然固定了它们的用途,可它们的价值,却分毫未减。 值得一提的是北方水德黑帝刘季,这位额外的恭敬,足足献上了四缕先天水德灵气——这都足以凝练出一具上品阶位的先天水系神物。 李轩也很满意,他心想看在这些‘先天水德灵气’的份上,就不给刘季穿小鞋了。 这之后就是奖赏部众,李轩这次获得的战获不少,鲲鹏妖师,玉皇与燃灯的法器神宝都落到他袋里,还有太微垣星天,天市垣星天,少微垣星天这三大较为丰饶的天境可以瓜分,加上几位帝君献上的各种财物。他又有意市恩,笼络人心,所以他该封的封,该赏的赏,毫不吝啬,且极为公道。 唯独赵公明这里稍微有点难办,不过李轩没犹豫,直接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拿了出来。 “此战之前,玄坛龙虎大帝倾囊相助,将七十九万套冷银天甲,二百万万财物捐献于朕,使朕能从容扩军,整顿兵马。 今日大战,玄坛龙虎大帝不但起大军从我征战,更以落宝金钱助我击落定海神珠,使燃灯败亡于朕手,可谓是功勋第一,朕今以二十四颗定海神珠赐下,以酬其功——” 不过他语声未落,就听赵公明开口道:“陛下,此物于我已经无益,不知能否更换其它宝物?” 李轩不禁愣了愣,看着赵公明:“玄坛龙虎大帝此言当真?据我所知这本是帝君之物。” 定海神珠之强,他是亲身领会过的。此物拥有‘开辟’,‘镇压’,‘元磁’,‘轻重’,‘水法’这五大强横法准。其中的‘轻重’与‘水法’,强至神天之境,内中还各自拥有一个三百里大小的小虚空。 之前李轩麾下七十万火枪,七千门管退炮,五百门超电磁炮持续轰击,都无法撼动此物分毫。 在他与南极大帝激战之刻,燃灯更用此宝以一敌五,将绿绮罗,赵公明,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四人轰击到狼狈无比,唯独羲和女神能勉力以大日炎阳之法与之抗衡。 “这确实是我的旧物。” 赵公明神色复杂看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眼:“不过吾之道已与昔日不同,反倒是陛下,如今更需这定海神珠。” 如果是在万年前,这二十四颗定海神珠是能帮助他更进一步的。 可如今他赵公明的道途,早就被迫改易了。 “既是如此,那么此物朕就愧受了,定海神珠于朕而言,确有大用。” 李轩也毫不扭捏,直接就将此物收入袖中,同时将一个天平形状的神宝取出。 “此为玉皇之器,虽然神威远不及定海神珠,却更适合帝君之道,此外帝君还可得‘天市垣星天’全境作为辖土。” 赵公明眉梢微扬,然后就眼现喜意的将那天平接过:“臣多谢陛下成全。” 这天平有着‘平准’与‘公正’两大法准,确实是更适合他的神宝,可进一步稳固他的财神位格。 等到封赏之事全数了结,所有帝君天王元帅等等都面露满意之色,李轩就又神色一肃。 “这里再说第二桩事,战前朕曾应允佛门,待朕一统三十三天之后,即起兵攻伐身毒诸天,助佛门恢复领土。朕以为择日不如撞日,此处距离身毒六欲天,也不过半日航程。吾今日发兵,正可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效。” 在场的弥勒佛闻言,不禁精神大振,心想这位陛下果真是重信守义之人。 其余帝君则不禁面面相觑,眼神都诧异惊疑。 李轩则笑着往身毒六欲天的方向指了指:“吾等聚集于此地的兵马已近万万,甲士千万余员,足以在太虚外域横扫一切。而身毒诸天大多都是丰饶之土,人口繁盛,万年来积累了无数的财货,等待诸位收取——” 李轩的语声到此处就戛然而止了,发现自己没必要再说下去。 只因此地诸位帝君的眼中,都隐隐现出了绿光。 尤其是五方天帝这几位在大战中损失惨重的,此时更精神振奋。 ※※※※ 凡界之内,一片仿佛无垠无际的黑暗虚空,五朵火焰在此幽幽燃烧。 这里没有斗转参横,也没有满天繁星,整个虚空安宁静谧,昏暗无光,让人浑然不觉时光流逝。 直到某一天,另有两朵火焰在这黑暗虚空中亮起。 这一瞬,那五朵火焰同时变化,化作了五位形貌各异的人影。 他们都居高临下,目光冷漠的扫望审视着眼前这两道蓝绿二色火焰。 其中一道火焰,很快就变化成一位女子的形状。 可相较于那形体蟠天际地般的五人,她的身影藐小到如同蝼蚁。 她在五人面前深深拜服:“圣人在上!李轩统合诸帝征伐身毒诸天,吾二人需随军从征,不能分身,请圣人恕来迟之罪!” “此事吾已知晓,你等在二十五日内横扫六欲天,尽复佛门疆土,气魄堪称宏大。” 这声音出自于中央一位面貌方正,气质威严的中年道人。他语含疑惑:“可你二人,应当不至于分不出一点分神念头?” “启禀圣人!”那男子苦笑道:“属下观李轩之行止,应是起了疑心。其人征战身毒期间,不但时时刻刻以他的天眼扫荡全军,更令清源妙道真君执掌军法,与扶桑大帝一并监控诸帝,我二人为防打草惊蛇,所以不敢轻易分神,怕被李轩瞧出破绽。” 那五位圣人听了之后,却都面色平静,毫无意外之色。 “猜疑很正常,只要稍有理智之人,在区区几年间一统太虚,登基天帝,也会心生疑念。别说是几年时间,一百年,一千年都很荒诞夸张。” 这是位于左手位置的一位‘佛’,此佛手拈莲华,身下坐着九品莲台,面上则微含笑意:“关键是这位玄黄大帝,能否让我等得偿所愿?” 此时如佛门的众多佛与菩萨在此,会惊讶的认出这位,正是失踪已久的‘阿弥陀佛’。 这位又名无量佛、无量光佛、无量寿佛,在过去久远劫时曾立大愿,建立西方极乐世界。 在其下首,则是另一位佛——准提佛母。 准字门者,于一切法是无等觉义;提字门者,于一切法是无取舍义。 这位是横三世,竖三世莲华部诸尊之母,故加佛母两字,又称七俱胝佛母,“俱胝”当百千万亿讲,“七俱胝佛母”就是七百亿诸佛菩萨之母的意思。 “圣人,如今形势大致还在我等掌控当中。” 那女子答话时,却皱紧了眉头:“可有些事,却在我们的预料外,不可不防。比如李轩修成的强悍金身,还有他这次突然出兵,横扫无垠太虚之举。以及这次鲲鹏吞海大帝,燃灯,玉皇的亡故,都在我们的预计之外。 此外,这次李轩横扫身毒,强杀七位身毒帝君,掠夺的先天神宝就达十件。其人的气运根基,只会更加深厚。” 准提佛母哑然失笑:“世间不如意之事十常八九,也无人能做到全知全能。始皇与昊天二人以山河社稷图以及九鼎镇压未来,以千秋笔定下未来之果,我们能大致让此人按照老师的想法走,已经很不错了。” “此言却未免让人作呕。” 在准提佛母对面,一位五官冷峻,气息肃杀的白面道人冷冷的看着眼前这几位:“那两人确实是一代英杰,可他们已经死去万年,有多大能为可影响现在?鲲鹏,燃灯,玉皇之死,怕是别有缘由,你我五人都有嫌疑。” 准提佛母听了之后,就不禁皱眉:“灵宝天尊,你怀疑是我们二人所为?” “不然呢?”灵宝天尊一声冷笑:“李轩领战舰一百零九万艘横扫外域太虚,不但尽复佛门昔日疆域,更以‘帝如来’之身逼迫帝释天再次降服,二位可是由此受益匪浅。” 阿弥陀佛却是面色平静:“此事我二人不否认,李轩横扫诸天,确实让我二人力量恢复。可因此受益的,可不仅仅只是我佛门。如今道门力量大昌,三位不一样受益匪浅?且师尊之意,我二人如何敢违背?” 他的目光微闪,看着眼前三人:“三位大约不知,就在事发之前数日,我已令劣徒联系鲲鹏,意图将这位引入佛门,也对燃灯许诺,令其执掌光明佛位。让他三人身殒,对我实无半分好处。” 在场几人闻言,都不禁神色微动,面色各异。 那女子听了之后,却是若有所思。 就阿弥陀佛来说,确实不想燃灯死去。阿弥陀佛是无量光,无量寿,在十二个佛号中有十一个与‘光’有关。 这位对同样执掌光明之力的大日如来,无疑更忌惮得多。 准提佛母此时也森然一笑:“倒是三位,更加可疑。似那弥勒,赵公明,南极,紫微,勾陈等人,可都是出自三位门下的亲近弟子。可现如今,他们都是李轩的左右臂膀。” “荒谬!” 灵宝天尊一声轻哼,他正欲说什么,他上首处的道德天尊却一个拂袖:“争论此事毫无意义,如今李轩既已成就天帝之尊,那么下一步就该开始了。”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前方的男女二人:“鲲鹏与燃灯之死,你二人都有失查之过,我就不与你们计较了。可接下来这一步至关重要,你们必需全力促成。” 那男女二人没有争辩,他们都深深拜服,以示从命。 7017k 第八四八章 气运圣人 维新七年的九月,整个太虚外域一片繁忙景象,原本藐无生机的大罗天已经化为工地。 一片片大小不一的天境碎片被成千上万艘舰船拉拽着重新拼凑弥合在一起,玄黄天庭旗下的众多仙神则置身其内,为之忙碌不休。。。 他们不但要将所有裂口重新接合,还要埋设复杂玄奥的仙符丹箓,确保恢复之后的大罗天境,可以抗击五到七位神天帝君,甚至是圣人的正面轰打。 而除了这个直径达两万七千里的大罗天境之外,其余的天境世界也在整合恢复当中。 在李轩的规划当中,未来的玄黄三十三天将以直径两万七千里的‘大罗天境’为主体,其余三十二个直径六千到八千里的天境则环绕于外。 这无疑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巨大工程,所有佛道二门的修行者们都为此孳孳矻矻,夜以继日,从维新六年的二月份到今年九月,他们都在高强度的工作。 不过心怀怨意的却少而又少,只因李轩给出了他们满意的薪资佣金。 这位除了一开始的两个月以天帝之权征召众仙神效力之外,其余时间都以高额的薪资雇工。 其中这三十三天境一旦恢复,对所有人都有极大好处。 这意味着粮食的自给自足,也意味着修行环境的改善。 许多受够了缺粮之苦的仙神,都自发的加班加点,只求早一日将三十三天修复。 而此时在大罗天的内部,李轩正将二十四颗‘定海神珠’祭起于空,使珠内无数的水流喷涌而出,在地面形成了一条条巨大的河流与汪洋大海。 定海神珠对李轩来说最大的价值,就在于能重造‘地水火风’,让这片死寂的大罗天境恢复生机。 ‘水’为生命之母,只要有了水,未来就一定会有木,火与风。 ‘定海神珠’的神天水法,能够大规模的制造水液,这正是修复大罗天境的关键。 李轩麾下的四十余位帝君,九百余名极天也各自坐镇于这个天境的各个角落。 他们在修整地形,然后力图让整个大罗天境的大气环境稳定下来,形成一个可靠的循环。 李轩也在分神关注,他将神念覆盖着整个大罗天境,感应着天境中的每一个细节。 李轩不太放心这些帝君,他知道自己的这些臣子不可靠者十之五六。 此外大气的再生改造是一个极其精密的过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李轩只有做到细致入微的监控,才能真正掌控全局。 整个改造过程持续了将近五个月,今日是最后一天。 当辰时一至,李轩就将那二十四颗‘定海神珠’一收。 此时大罗天的水汽富含量,初步达到了凡界的标准,海洋的覆盖面积则高达百分之五十六。 天境内部的大气层结构,也能保障人类在内生存,并使天境中的绝大多数土地都化为良田沃土。 李轩认为到这个地步之后,他们已可停下来观察一阵,看看这大气循环能否自持。 此时他已注意到那从四面八方,投望过来的期待目光。 李轩哑然失笑:“传令下去,所有朕直属诸部,即刻起往大罗天迁移,并由内阁主持划分土地,务必要做到公平公正,不偏不倚。” 他的直属诸部,包括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哪吒,北极三圣,四大神君,四大天师,赵公元帅,马明王等等,他们原本的领土大多都非常贫瘠,此时也都将他们的部众上交给了李轩直辖。 故而当李轩这一声令下,这些帝君的脸上,无不都显出了欣慰之情。 这些帝君还是希望他们往日的旧部,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李轩的心情也是很愉悦的,而当他随后召集诸臣,看到赵公明递过来的财政简报,就更是止不住的笑。 “这个月居然还能有三万万银元的盈余?这可不容易。帝君真不愧是当世财神,真有运筹帷幄,架海擎天之能。” 这个月他的花销很大,包括打造战舰,战甲,火枪,火炮的资金,一共花费十八万万银元。 可他赚得更多,收入高达二十一万万。 赵公明不由莞尔:“陛下过誉了,臣不过是遵命而行,一应政令,都是出于陛下之手。所以该说是陛下之思天马行空,让臣大开眼界才对。” 其实李轩的奸滑,让赵公明大开眼界。 这位陛下为休整三十三天,确实给那些修士开出了巨额薪金不错。 可这位也在极力的抬升太虚外域的粮食价格,一方面以整合诸天境为名,暂时停止了外域诸天的粮食生产;一方面在太虚中大肆散播运粮舰船不足,粮食大规模减产,身毒诸神意图反攻等等虚假不实的消息,制造恐慌。 除此之外,他们也在极力推广各种来自凡界的工业品。这位陛下还在大罗天工地附近开了一条美食街与购物街,供应外域的修行之士消费。 结果这些修士拿走的钱还没捂热,又得原原本本的归还到他们手中。 “不过陛下,从七月起,外域的粮价就已逐步下降了,预计到十一月,粮价会断崖式的崩盘,跌到不足现在的三成。所以这样的暴利再不会有了,以臣预计,明年全年的财政收入,不会超过三十二万万。必须等大罗天的药田都开辟完成,才可大幅度增加岁入。” 李轩的喜悦却分毫不减,他知道粮价之所以会大幅跌落,一是因太虚外域的修士,大多都已弥补上了他们亏虚的元气,也各自把修为提升了上来,对粮食的需求大幅减少。 其实修士至九重楼境界之后,就已能够实现一定程度的辟谷了。 外域的粮荒,更多还是灵力不足,必须用粮食代替所致。 而如今以大罗天境为首的三十三天虽还未完全整合,却已有了足够充沛的灵力,供应修士们修行了。 另一方面,则是凡界持续增产,而在秦皇元封破灭之后,粮食外运更加容易。 ——这正是李轩急于在这个时间段,重整三十三天的缘由。 错过这时间,他的花销肯定会提升数倍。 不过这粮价降了就降了,到十一月,三十三天境应可全数完工,那时候他的财政开支也会大幅度的下降。 这个时候,想必也是少司命的破产之期。 想到源太微那高达九万万的欠条,李轩的唇角止不住的上扬,随后他又收敛思绪:“如今我那些库房里面,还有多少财物?” “银元六十七亿三千万左右,其余各种财物,总计九百亿有奇。” 赵公明如数家珍的答着:“还有几件无主的先天神宝未曾分赐,难以估价。” 维新五年年末李轩击破紫微南极诸帝,就强纳了数百万万的贡品,之后李轩又率九千四百万大军,横扫身毒诸天,更是赚到盆满钵溢。 而这两个月来,李轩虽然大肆扩军,又将重金投入天境整合,可其实整个国库只入不出。 李轩满意的微一颔首,随后又询问中流居士:“现今各部军马状况如何?” 维新六年初,李轩立五军都督府,分由哪吒,马明王,越武穆,关长生,天蓬元帅等人执掌。中流居士则转任兵部尚书,掌控军械,整编与训演诸事。 “陛下,如今天庭五军,都已整备妥当!” 中流居士从座位上起身回禀:“在册的天庭直辖甲士,共有五百六十万有奇,共编列成五百八十个整编师。另有水军一千六百万人,鲲鹏战舰九艘,铁甲战舰五百六十艘,风帆战舰十四万艘,唯独火枪火炮方面还是严重不足,我正与李相公协调此事。” 在场的李善长也当即朝李轩一礼:“陛下,如今所有工坊都在加班加点,预计到十月底,陛下的所有直隶甲士都可装备玄黄二型火枪,之后可腾出产量,为水师制造火枪,至明年初,所有炮营都可配齐火炮。” 此时的他不但是内阁成员,还主导着天庭的工部,少府与内军器监。 李轩不由笑意更浓,他这些臣子的才能,还是非常给力的。 “天庭甲士数量还是不够,需要进一步的扩招。那五十座太阳神炉而今都该竣工了吧?那么以我如今的香火神力,供应五百万鬼神绰绰有余。而以天庭日后的财力,足可豢养八百万直辖甲士,一千二百艘铁甲战舰,朕希望工部与兵部协作,尽快完成扩军。” 此时李轩麾下的直辖甲士,并非都是鬼神之属。还有二百余万是活人,他们大多来源于臣服李轩的诸帝,或是由中流居士招募的太虚之民。 不过就在李轩话落之际,殿堂之内的四大天师之首张道陵略含忧虑的起身:“陛下!臣以为这扩军一事并非我天庭当务之急,如今陛下已有甲士近六百万,足以控御三十三天,威压八荒六合。 可这无助于我等对抗圣人威权,如今三清天境已解开封禁,圣人虽还未完全苏醒,却以真灵位业图威压太虚诸天,此事不可不虑。” 李轩听到这句,就不由眉头微蹙,遥目以‘护道天眼’看向那亿万里无垠虚空之外。 他看的正是那三清圣境——太清境大赤天,上清境禹余天,玉清境清微天。 三清圣境面积不大,南北只有三千里,却是道门诸天中灵力最丰饶,草木最繁盛的所在,内中的环境如同天国。 不过李轩目注之处,却是那张悬于三清境上方的巨大灵图。 这灵图中有着上百个神位,并且在旁边书写着神名。最上首的,正是那‘三清圣人’,两侧还有总数二十七位男女辅神。 而位于第二层的,则是诸天帝君。 李轩之名也在其列,位于第二层中央的依然是玉帝——‘太上昊天金阙至尊玉皇玄穹上帝’,左右则分列七十多位帝君。 下面的第三,四,五,六层,则是众多极天,大天,中天与小天之属,密密麻麻,达两万人之巨。 最下方的第七层,则是以‘后土皇地祇’为首的地府诸神。 让李轩在意的是这张巨大灵图的上空,赫然镇压着太极图、盘古幡与诛仙剑图三件至宝。 而在灵图之内的座椅上,已经出现了数千个虚幻身影——那都是真灵归位,已经被真灵位业图收摄真灵之人。 这图是在七个月前出现,随后就开始摄引着所有天位的真灵神念,并威压着所有修士的元神。 外域中更有传闻,说这真灵位业图乃是圣人炼造,用于避难的奇物,可渡引万仙真灵,转生于万象更新之后的世界。 不过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一位帝君真灵归位。 “陛下! 扶桑大帝同样眉头大皱:“击溃真灵位业图,确是我等当务之急。如今诸天帝君之所以还有抗拒之心,没有投入真灵,是因圣人还没有真正苏醒。 可一旦圣人醒来,我天庭辖下诸帝,随时都可能倒戈相向。所以如今之计,唯有尽快寻觅对抗圣人之法。而这超脱之力,绝非凡世兵马能够抗衡。” 随着这位的言语,这殿中群臣顿时声如鼎沸,议论纷纷。 李轩神色淡然,等到殿内的声音稍止,这才微一拂袖,以无量‘神威’压制,使得所有人都平静下来。 “诸位之意我已知之,那三清圣人与万象更新,这确是我天庭头第一要务。不过诸位勿需忧虑,朕已与紫微,南极,东华,王母,玄女诸位协商,等到时机合适,就将开启秦始皇陵。” 他的语声一顿,扫视着在场诸人:“传闻昔日混沌钟,禹王九鼎与女蜗圣人的山河社稷图,还有始皇采天下庚金精华炼制的‘十二铜人’,都藏身于始皇陵内,只需取得这四件神宝,吾等就有抗衡圣人之能。” 殿中众多仙神闻言,顿时精神微振,各自眼现出期待之意。 太白星君则皱了皱眉:“陛下,敢问什么时机才算合适?以臣预计,最多一两年内,圣人就可苏醒。” “自然是等到朕之气运,进入半步超脱之境。” 李轩笑了笑:“如无圣人之力,朕即便取得三件神宝,也无力与几位圣人抗衡。放心,这时日已经快了。此外这千万甲士也必不可少,朕之天庭建立不到七载,根基薄弱。没有足够多的甲士兵马,朕实在放心不下,这也有益于朕蕴养气运。” 第八四九章 变化 “圣人之力?” 太白星君呢喃了一声,然后就微微颔首:“陛下诚该如此,开启始皇陵一事确需慎而又慎。” 他想换成是自己,也会等到将一身气运权威推升到巅峰之境,有了万全的准备之后再图谋始皇遗珍。 此时圣人的威胁虽近在眼前,可那些拜服于玄黄天庭旗下的诸天帝君,更不可不防。 李轩又笑望着扶桑大帝:“朕听说近日有不少仙神出入秦皇元封,扶桑大帝与其分心去关注几位圣人的行止,倒不如多把心力投入此事。大帝执掌都察院,就这么任由那些散仙野神肆意妄为?金阙北宫力量有限,你可不能全依靠他们。” 扶桑大帝听得此言,顿时暗暗苦笑。 此时的玄黄天庭,虽还在勉力维持着‘秦皇元封’,可这层封禁仍处于持续的崩塌中。 关键在于李轩修改了金阙天章的律令天规,彻底放开了对凡界的压制,使得凡界修士突破天位的难度,大幅度的降低。。 此举导致天地元灵持续波动,冲击封印,使得‘秦皇元封’千疮百孔。 幸在李轩已横扫太虚,统合诸天,总数达两千万的直属大军威慑天下。诸天帝君也都受其挟制,不敢妄为。 不过还是有一些不受天庭管束的天位散修贪图凡界的各种资源,屡次偷渡凡界。 扶桑大帝目前负责的政务之一,就是防范与追捕这些偷渡凡界的仙神。 他也为此尽心尽力了,可惜成效不彰,这几个月来发生于凡界的偷渡案高达二十余起。虽然没闹出什么大乱子,可长此下去,肯定会出问题。 李轩显然因此故对他有了不满之意。 “还请陛下再宽限三月时间!” 扶桑大帝暗暗一叹,压制住了胸内的恼怒不虞之意。 他作为玄黄天庭的男仙之首,从天庭龙运中获取了极大好处,近日已有了重归神天之境的希望。 可相应的,他也需为此付出代价。 扶桑大帝只能深深躬身:“陛下,臣制定的星链计划正在执行当中,臣敢以名位担保,至多年内,大天位以下修士再无法轻易进入凡界。” 他的星链计划,是打造三百六十颗‘锁界神星’环绕凡界,足以监控与封锁凡界内外所有修行之士。 “三个月?”李轩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大帝之能,朕自然信之无疑的。还请大帝多多费心,在大罗天的仙禁大阵完成之前,凡界乃朕之根本,大帝不可轻忽。” 此时李轩在凡界的信徒,已高达四千万之巨,配合六十五座太阳神炉,足以供养五百万鬼神。 日后的大罗天也能容纳十万万之民,成为李轩的根本之地,不过目前还指望不上。 议完这几件军国大事之后,剩下就只是一些琐碎杂务。 可此时李轩的几位内阁大臣,如太白星君李长庚,李善长,李乐兴,宋濂,庞统,赵公明等人都是一代之俊杰,只需李轩舍得放权,他们能将天庭的日常政务都安排的妥妥帖帖。 之后李轩又用了七日时间,视察玄黄天庭内外。他去看了工部的‘兵杖局’,看了‘内军器监’,也视察了所有天庭直属的兵马,还去了‘太阳炉工坊’一趟,与乐氏夫妇进行了一番友好交流。 李轩接着又给自己放了几天假,陪正位天后的江含韵与众多爱妃散心。期间难免翻云覆雨,补上了欠交三个月的公粮。 直到半个月后,李轩踏入到了六合诛仙剑图内。 然后他的目光,就遥空往那阵图中央的‘浑天镇元鼎’看了过去。 这座鼎的气象与两年前又不相同,那鼎身体积不但增加了将近一倍,外形也更显古朴厚重,大气磅礴,一股辉煌紫气冲凌霄汉。 鼎身之外还有足足十二条张牙舞爪的金色巨龙之形——那并非是单纯的龙气化成,而是李轩将足足十二条‘先天五灵之气’炼入其中,合并他本身龙气自然形成的龙形纹路。 紫微大帝与李乐兴等大臣认为前朝三代天庭都是以‘大日’为根基,都是承火德而兴。 可时至如今,火德已尽,新朝当以土德为根基。 李轩心想‘大日’的根本不就是土么?于是他欣然从命。 所以这十二缕‘先天五灵之气’中,金木水火各为二缕,只有先天土德之灵是四缕。 ——这多出来的两缕,都是他劫掠身毒所得。 李轩不但在身毒诸天抢掠了十余件神宝,似混沌之气,先天五灵之气等等,也得了足足十七缕之多。 此外那三只鼎足也发生了巨大变化,不但鼎足变得更厚重稳固,鼎足之间还出现了一只青铜色泽的灵龟。 这是因李轩将得自三官大帝的三缕‘混元母气'',也炼入到了鼎足之内。 至于那灵龟,是自然而然的生成,由‘混元母气''自然衍化,李轩全程都未做干涉。 变化巨大的,还不止是‘浑天镇元鼎’,这座‘六合诛仙剑图’本身,也是更加的剑威无量,逼慑人心。 李轩将手中所有能融入此图的先天庚金,奇珍异宝,都融入到了剑图当中。 他甚至还将身毒一件不逊于沧海神珠的至宝‘天之纱丽’也炼至图内。 纱丽是身毒女性的传统服饰,而‘天之纱丽’传说是身毒的第一件纱丽,由身毒的创世神之一‘湿婆’编织而成。 可这样的器物也被李轩以十二座太阳神炉,帝俊的戴森球,再结合大日星宫之力将之强行炼化。并取其精华,完善自身的六合诛仙剑图。 这使得剑图内的阴阳二气益发完善,气象万千,衍化无限。 二口主剑‘长虹落月’都隐然有紫气滋生,十二次级主剑,也是剑气凛冽,冲贯千里。 更有‘乾坤尺’悬浮于阵图之上——此物不但在丈量着这方天地,使之产生无穷变化,更镇压着大衍之数四十九,只有遁去之一不受其限。 也就是说,神天之下无论何等样的仙神,进去阵图之后的生还之机,都不到五十分之一。 不过李轩注目之处,却是那‘浑天镇元鼎’的下方,可见无穷的阳炎之力正在鼎下持续滋生,那熊熊烈火将浑天镇元鼎烧到通红。 旁边则坐着乐氏夫妇,二人都神色专注凝重,持续将一个个法诀拍入鼎内。 他们对李轩的到来都浑然不觉,而就在两人旁边不到五十丈的地方,还整齐排列着三十四座青铜小鼎。 很奇怪的是,此时的太阳炉工坊内明明还有一对乐氏夫妇,正在给李轩炼造太阳神炉的组件;可在‘六合诛仙剑图’内部,也同样有一对乐氏夫妇。 让人奇怪的还不止是这对夫妇,在李轩进入‘六合诛仙剑图’之前,明明还召见过内阁诸臣,其中李乐兴也在其列,可剑图之内,还有另一个李乐兴。 他在主持剑图灵枢,掩盖天机。 另有紫微大帝正张开一面巨大的后天八卦图,盘卷于他们上方虚空。 八卦六十四象化作一条条青气灵光,从上方垂落而下,如同华盖一样笼罩于此。 可不久之前,‘紫微大帝’还配合他开辟了大罗天境的地水火风,然后返回他的紫微中极天坐镇。 可这里,却还有另一位紫微大帝。 李轩一个踏步,直接来到‘浑天镇元鼎’的前方,然后探手一招,将那些青铜小鼎都引至身前一一查看究竟。 仅仅须臾,李轩就面现出满意之色。 此时紫微大帝蓦然睁开了眼,漠无表情的看着他:“我与‘诚意天王’联手,最多还能为你掩盖一年左右的天数。不过你准备的后手,就是指这三十六尊仿造禹王九鼎的器物?这是想要仿效昊天与始皇的故智,以这些鼎器镇压天地?那就未免让我太失望了。” 所谓‘诚意天王’自然是指李乐兴,是李轩加诸给他先祖的封号。 李轩抬起头与紫微对视,然后就微微一笑,抱了抱拳:“从明年开始,大晋治下疆土会分割成三十六个行省,这些鼎将各镇一地,供奉于当地文庙当中,压制当地邪祟。” 这三十六鼎的功用,也的确与禹王九鼎类同,可我炼造它们的目的不仅仅只是如此,帝君且拭目以待便是。” 紫微大帝不禁微微愣神,忖道自己难道还有什么漏算之事? 可他随即就想到了李轩的分身化体,最近在凡界推行的一个变法,他不禁若有所思:“文庙吗?说来你主持下的大晋,确是文道大昌,以至于文昌帝君都向你递了臣表。 若你的变法成功,那么这些鼎器倒是值得期待。不过以陛下之多疑雄猜,却独独对我信任至此,真令寡人倍感荣幸。” 李轩听了这句,就知这位帝君已堪破他的图谋。 他一点都不觉意外,以这位的灵智,迟早能知究竟。 李轩也不觉这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如果他放心不下紫微大帝,就不会请这位帮他镇压天数了。 其实是别无选择,目前能够帮助他遮掩天数的,就只有这位紫微大帝,还有那掌握河图洛书的伏羲大神。 而以这位的人品,李轩认为还是可值得一赌。 “帝君说笑了,有些事我是不能不防,逼不得已。我最近总有感觉自己就像是别人手里的一颗棋子,任人摆弄,所有一切都不由自己。这种感觉,帝君应该有体会才是?” 就在紫微大帝哑然无声之际,那‘浑天镇元鼎’内骤然冲起了一道青色光华。 李轩当即抬手,将青色光华中的事物收摄。 当那宝物落到手中,却也是一座小鼎,而鼎身一侧则是刻录着‘蓬莱’二字。 乐氏夫妇与李乐兴三人都同时神色一松,齐齐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来。 “陛下是何时来的?” 乐怀远原本对这女婿素来都没有好声气,可自从乐芊芊被李轩迎娶,正式册封为‘明神天妃’,他的态度又与往日不同。 他笑眯眯的看着女婿:“我们二人炼造的这些山河社稷鼎,还满意吧?” “二位的炼造之能,简直是夺天地之造化。” 其实较李轩最近收纳至麾下的几个上古神匠,如‘欧治子’,‘烛庸子’,还是差了不少火候的。 可谁让这两位是他的岳父岳母呢?这也是李轩现在唯一能信任的匠人。 李轩随后探手一招,将二十四枚定海神珠,二缕‘混元母气’,还有一尊巨大的鲲鹏骸骨,招至到自己身前:“这三件东西我也带来了,还请二位再接再厉,辛苦一年,助我成就此宝。” “神天鲲骨,定海神珠?” 乐怀远看着这几件器物,眼中现着期待之意。 那定海神珠本就是顶级的后天神宝,那鲲鹏之骨则出自鲲鹏妖师。 这位在二代天庭时,就是神天境界。 后来这位妖兽的修为境界虽被打落下来,可这一身鲲骨却依然是神天级的造物,含蕴无穷伟力。 乐夫人则微微皱眉:“得奇珍异宝炼造成物,正是我二人的毕生所求,谈不上辛苦。可你这浑天镇元鼎,并非是真正的炼物之器,太难为人了。” ‘鼎’这东西,是拿来炼丹,煮饭,煮汤的,谁会拿来炼器? 李轩就一阵苦笑:“问题是现今只有这座鼎在那几位的知觉之外,还请二位勉为其难。不过——” 他微一拂袖,使得一朵青绿色的火焰浮现在了乐氏夫妇的身前:“二位如今还能借助此物做助力。” “灵柩灯的灯焰?” 乐怀远顿时精神一振:“此火是幽冥冷焰,不过如能善加利用,倒是一个助力。不过陛下,你这是将灵柩灯的灯灵捕杀了吧?” “正是!”李轩心想这灵柩灯的灯灵还有着莫大隐患,关系燃灯再生之机,自己岂能容他还存活于世? 此时他已注意到李乐兴一直眉头紧皱,而就当李轩神色惑然的望去时,李乐兴就开口道:“我怕是无法在这里待下去了,最近几位帝君屡次试探我的分身法体,可能是已经生疑。” 李轩心神一凛,然后就神色清冷:“玄祖可将这几位帝君之名告知于我。” 李乐兴毫不迟疑,将几行文字书写于空,同时口出建言:“我离开之后,陛下或可招文昌帝君代替我,其人与那几位绝非一路。而其术算只能,仅逊紫微帝君与真武大帝。” 据说文昌帝君有七十三次化身,在周朝为张仲,在汉朝为张良,在五代为蜀王孟昶,在后秦之世为张亚子。其为人天性刚烈,明察秋毫,秉性仁厚,爱民如子。 李轩则看着李乐兴写出的那些文字,面色异常凝重。 第八五零章 功德金仙 二十天后,三十六尊山河社稷鼎的最后一尊‘方丈鼎’也完全炼造成形,被李轩送入到了凡界安置。 也就在这一天,李轩的修为突破到了大天位。 他的‘法准’之力早已生成,道途畅通无阻,缺的只是真元蓄养,岁月积累而已。 之后的日子,整个天庭看似波澜不惊,一成不变,所有人都在为扩军事宜与重整三十三天而忙碌。 可在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实则暗流汹涌,波涛险恶。 三清圣境之外的那面‘真灵位业图’,力量则是愈来愈显强盛。 投入图内的修士真灵也与日俱增,总数两万四千多个席位,已经填满了将近五分之一。 换成别人可能会如坐针毡,难以安枕,李轩却偏能安之若素。。 他该吃的时候吃,该玩的时候玩,该交公粮的时候就交公粮。 李轩将绝大多数政务都交给了内阁,只将军权牢牢的抓在手中。 自身则专注于真元的提升,法准的参悟,肉身的打磨。 尤其肉身,李轩力图在一年内将他的霸体金身推入到第八层‘道恒唯真’。 此时李轩的一身龙气与神力之盛,都距离神天极限不远;‘浑天镇元鼎’也被李轩强化到后天神宝的巅峰之境,这就使得他的‘霸鼎神身’益发的强横霸道,坚凝不破。 虽然名为第七层,可就防御能力来说,这比之八九玄功的第八层‘法天象地’还要强上许多。 李轩要想在霸体上继续突破,变得极其困难。 幸在‘道恒唯真’这一步,是自他研创‘浩意霸鼎决’之后就一以贯之的。 李轩将自己的浩意,龙气与神力三种力量,持续的炼入血肉骨髓,精魂神魄。那么相应的,他的浩气之‘理’,龙气之‘权’,神力之‘愿’,自然也可渗透到他霸体金身的每一片血肉,每一个角落。 这里必须一提的是,所谓神力之‘愿’,是李轩新近凝练的极天之法。 大约七个月前,李轩以无边神力凝炼出‘信愿’这一法准。 李轩从没在这门法准上分过心,可在维新七年四千三百万信众有志一同的信仰凝聚下,他自然而然的就掌握了‘信愿’的力量。 可惜目前这‘信愿’与他的‘真理’,‘威权’一样还处于极天层次,不借外力就难堪大用。 又五个月后,真灵位业图的力量持续壮大,壮大到哪怕远隔亿万里,都能让独孤碧落这样的小天位感觉到一定压力。 她感觉自己的神魂精魄,似乎随时随刻都会被真灵位业图吸走。 可在这之后,真灵位业图的填充速度,却反倒放缓了下来。 整个维新八年的六月份,就只有寥寥十九名散修的真灵投入其中,到了七月,又减少至不到七人。 李轩建立的玄黄天庭,此时竟显出了让人意外的坚韧牢固。 天庭内外尽管还是风雨飘摇,人心散乱,却至今都没有一位帝君敢于公开掀起反旗,也没有任何一位修士主动背离。 尤其当三十三天境的重整工程渐次完成,他们掌握的天境碎片再次融入三十三天之后,李轩麾下所有的直隶与附庸诸臣,反倒对李轩更恭顺起来,且都不约而同的加强了对部属的管控。 “这就是人心所向了。” 在一次天庭朝会之后,宋濂颇为感慨的对几个内阁同僚说道:“陛下施政极得人心,三十三天整合之后,不但外域太虚之民可衣食无忧,那众多仙神也因此受益,短则延寿千载,长则万年。甚至与天地同寿,与日月齐光。试问如今这太虚群仙,何人不感陛下之恩德?” 一旁的李善长听了之后,就不禁撇了撇唇,他心里想难道不是畏惧天庭大晋的缘故么? 至维新八年的六月初,天庭直属的‘火枪甲士’已经如期扩军至八百二十万,于此同时,天庭第九百三十艘钢铁战舰,也在下水舾装。陛下册封的上位神将,也达至两百之数。 由于最近财政的改善,内阁甚至制定了第三轮扩军的计划。 试问太虚诸帝,何人有信心敢硬撼‘玄黄天帝’的兵锋? 需知李轩横扫太虚,踏平身毒的时日才过了两年多点。 更不用说而今所有三十二天境,都已环绕于大罗天之外。哪怕距离最远的一座,天境与大罗天的航程也不超过两日。 这就意味着他们所有的领土,领民,都在天庭的兵锋镇压下,自然无人敢轻举妄动。 “陛下最大的优点就是德行深厚,善以德服人!而今这凡界内外,太虚诸天,受其恩德者不知凡几。” 李乐兴则哈哈大笑,很是欣慰的抚动长须:“不过我等还是得将‘真灵位业图’的究竟,向众仙神解释明白才是。‘真灵位业图’说是能渡我等跨越会元之劫,可此事难辨真假,圣人之言未必可信。 且陛下他已有了化解劫数之法,我等既能安渡会元之劫,又何必转世重修?” “此为正理!” 中流居士则扫望着在场诸人,眸内闪现着一抹冷光:“不过那些将真灵投入的仙神之属,我等也绝不能容,需得早日诛除不可,我以为目前的力度还是有些不够。这些投机之辈,务必得斩尽杀绝,才能以儆效尤。” 此时的天庭,对所有投入真灵位业图的仙神确实态度严酷。 神明则捣毁所有神像,禁止凡人参拜,仙修则务必追而斩之。 那真灵位业图中虽有五千余位仙神投入真灵,可其实已有两千人近乎陨落,只有一线真灵在真灵图中残存。 剩余的部分,要么避往身毒之土与西域,要么是直接避入三清圣境。 不过中流居士还是认为力度不够,还不足以震慑人心,对于主导此事的‘四象神君’与执掌天庭雷部的‘南极长生大帝’大为不满。 “居士,南极长生大帝与四象神君确已尽力。”太白星君则不以为然,他一声失笑:“且而今的天庭,当以维越安定为要,人心越固,陛下的根基越稳。” 李乐兴听得这句,也不禁微一颔首。他深知而今的时局,确实贵在一个‘稳’字,一个‘拖’字。 李轩需要时间,现在的状态哪怕多拖一日,他们的力量就能更强大一分。 不过事与愿违,就在两个月后,天魔罗睺与冥河老祖合兵,统领五千七百万修罗魔军冲出冥海,循着幽冥九泉直攻凡界。 所谓九泉:酆泉、衙泉、黄泉、寒泉、阴泉、幽泉、下泉、苦泉、溟泉是也,都发源于冥海,沟通着诸天凡界。 李轩不敢怠慢,当日就令勾陈上宫天皇大帝出征,统领哪吒的左军,与越武穆的右军,总计三百个火枪整编师,合同七百万辅军,四百艘钢铁战舰,七万艘风帆战舰,以及各路附庸军总计三千五百万人讨伐冥海魔军。 此时整个三十三境内再一次人心浮动。 不过随着勾陈大帝在冥海外围借助枪械,取得了一场辉煌大胜,歼敌不下一千三百万。那湖面之上才刚掀起的微澜,就又再一次平复了下去。 这两位冥海的魔头大孽都未就此罢休,他们虽然被迫依托冥海固守,却在持续的增兵,使兵力渐复旧观。 可整个玄黄三十三天,已经无人看好那两位能杀出冥海。 所以在维新八年的十一月,投入至真灵位业图的修士真灵继续缩减,总数才寥寥三位。 玄黄天庭以三千五百万大军镇压冥海,直隶一千七百万兵马则屯于大罗天境按兵不动,威慑诸帝。 李轩也在次年二月末的这一天,将自身掌握的‘威权’法准,率先推至圣天之境。 此时他把目光投向了自己的‘昊天神印’,随着他本身的威权法准,与神印的力量合而为一,李轩逐渐感应到了这世界的极限。 李轩甚至产生了一股错觉,认为自己只需稍稍用力,就可打破那层不可描述,不可言说的壁障。 他的‘威权’,其实是‘权’,‘势’,‘威’三法合一而成。 这是一种奇异的力量,虽然李轩对‘威权’本身的理解与运用只到圣天层次,可以他现今拥有的权,拥有的势,拥有的威,却已能超脱于神天之上—— “彼岸吗?”李轩眼中现出强烈的渴望之意,可他却果断的从昊天神印收回了手,拒绝了跨出去的诱惑。 李轩继续全力参研,将整个‘周天星斗大阵’运转到了极致,力图演算出‘真理’之妙。 七日之后,李轩的手中又多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十二旒平天冠’。 以神天鲲鹏骨为主体,二十四颗定海神珠分置宝冠的前后,化为旒珠。 这正是乐氏夫妇奉他之令,为之祭炼一年之物。 让人惊奇的是,这件神宝的色泽也在发生变化。 尤其那定海神珠,此时竟由原本的湛蓝色,转化为七彩光泽。 ——这正是功德之力! 此时正有无穷无尽的‘功德’,正在李轩的招引下,往这十二旒平天冠凝聚,使之化为功德之宝。 所谓‘功德’,其实也是与人道龙气以及信愿香火类似之物。 也可以将它们,都看作是人道‘阿赖耶识’的显化。 阿赖耶识即万物生灵的第八识,佛门认为众生在世间之各种活动,系由身口意行,而造作善业、恶业、净业、无记业,造作后即由第七末那识传导送交第八识——阿赖耶识聚积留存。 阿赖耶识不但是万法之根本,也是三乘佛法之根本,更是所谓龙气,信仰,功德的正体。 相较而言,功德较之龙气,信仰更加纯净,更无后患,是众生的感恩之意汇聚而成,不过能真正将之运用的,却少而又少。 李轩的一身‘功德’,自然是庞大厚重的,无论是他在凡界推广各种作为,推行的众多变法,还是在太虚重整三十三天之举,都足以让他成就福德金仙。也就是全凭功德,获取与圣天境相当的伟力。 可他也不知运用与提炼之法,虽身有宝库却不得其门而入。 直到他凝练出了‘信愿’之法,李轩才懂得如何利用这些功德之力。 维新九年四月,冥海六千万修罗魔军再一次经黄泉而出,与天庭大军爆发了第二次冥海大战。 此战持续七日,双方间的神天帝君几乎将凡界的天空撕裂,无数舰船沉没在无垠太虚。可最终冥海大军还是损兵折将七百余万,不得不再次撤归冥海。 可于此同时,李轩已感觉到了佛门对他的疏离。 往日对他鼎力支持的弥勒,孔雀,文殊,观音等人都闭门不出,持续数月没有任何声讯。 以四天王为首效力于玄黄天庭的佛军,也以抵御身毒诸神为借口,陆续从大罗天撤走。 李轩却不甚在意,他此时更关注的是凡界。 就在维新九年的年底,大晋的人口已增至两亿三千万。 在解决了温饱之后,中原百姓们传宗接代,多子多福的执念开始爆发,大量的人口持续降生。 李轩的信众,也增至六千七百万人。 这一是因玄黄大帝的信仰在凡界益发广泛,二是景泰十四年至维新二年爆发的婴儿潮,已经陆续长至成童,可以初步提供信愿之力。 可更令李轩欣喜的,却是南北直隶的众多书院落成,朝廷在所有行省推行的五年普及教育,也初见成效。五年时间,由朝廷拿出大量钱粮,聘请教师传授文武,并给所有孩童提供免费的中餐晚餐,这不但大幅度的增加识字率,更进一步刺激了生育。 同在维新九年年末,天庭的第三轮扩军也被提上日程。 在过去一年当中,玄黄天庭虽是一直保持着八百二十万的甲士规模,可神器盟与天庭工部,内军器监一直都在大肆打造战甲火枪。 所以这次扩军的速度极快,他们不但在短短一个月内,补全了勾陈部属的战损。更将火枪甲士的数量,扩充到了一千二百万人。 而就在这一年的除夕之夜,在‘神天殿’内静坐修行的李轩,感应到了那‘绿荫楼’的方向,忽然爆发一股宏大的元力潮汐。 他不禁神色微动,遥空以护道天眼看了过去。 就在不久之后,一个绿色的窈窕身影驾驭遁光,来到了他的‘神天殿’前。 李轩望见此女,当即一笑:“看来朕要恭贺玄女,这一身修为已尽复旧观。” “这都是仰赖陛下之助。” 绿绮罗也很欣喜,此时她虽还未恢复肉身,可借助李轩提供的各种奇珍异宝进一步凝练法体,战力已不下于万年之前,也有了与帝君们争锋抗衡之力。 可此时绿绮罗更关心的,还是圣人即将苏醒一事。 “陛下,真灵位业图的神威日渐增广,不知陛下准备何时开启始皇陵?” 第八五一章 时机已至 “始皇陵之事不急。” 李轩拂了拂袖,神色淡然:“三位圣人不都还未苏醒么?玄女且稍安勿躁,如今时机未至,贸然开启始皇陵,或有倾覆之祸。” 绿绮罗却柳眉深锁,她想再等几个月,几位圣人的意识完全恢复,情况却也同样危险。 那‘超脱’之力难以度量,李轩目前虽以一千二百万火枪甲士震慑太虚诛天,一身威权持续扩张。可那几位圣人,却也有万军当中取人首级之能。 可惜了,如果换成昊天,这位天帝凭借这一千二百万火枪甲士,多半能与诸圣抗衡。 绿绮罗随即却又神色微动,上下看着李轩。 她发现李轩的一身气息,与前年她闭关时的情况大不相同。 三年半前李轩统一诸天时,一身龙气虽也勃然浩大,却增减不定,动荡不宁,飞扬浮躁。 可现在的李轩,却是一身紫意氤氲,气运不再显化于外,收敛凝聚,深藏不露。。 绿绮罗眸光一亮,面上竟现出了喜意:“恭喜陛下!” 她心里暗暗惊奇,毕竟就理论来说,李轩根基浅薄,积累短暂,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这个地步才是。 难道是‘六合诛仙剑图’大成,又或‘浑天镇元鼎’升华之故,让李轩有了镇压自身气运之能? 李轩则是微微苦笑:“不过是略有成就,仍不足以与圣人抗衡,何足为喜?” 他说完这句,又遥望星空:“再等等吧,现在真不是时候。” 绿绮罗循着李轩的目光看过去,随后就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她这次来见李轩,只是因真灵位业图的力量日渐增长,神念焦躁难安而已,并无任何逼迫之意。 可今日她亲眼见李轩的一身气象,心绪却又安定了几分。 此时李轩又语声一转:“玄女娘娘既已恢复,那正可将鸿胪寺那边的职司承担起来。此时天庭内外人心动荡,正需玄女助我镇压安抚。之前鸿胪寺都由太白星君代掌,可只他一位我放心不下。” 李轩的玄黄天庭与大晋官制相仿,也是六部九卿的架构。 他认为晋太祖虽然限于本身年代与见识,定立的许多法规税制都有极大后患,可这位设计的官僚机构却已非常完善。 不过李轩也没有照搬,比如这鸿胪寺,其职权就与大晋不同。除了联络外藩诸帝之外,鸿胪寺还承担着统合人心之任,类似于现代的统战部门。 “微臣领命!”绿绮罗心想此事她确是责无旁贷。 别说李轩,就连她也对太白星君放心不下。 绿绮罗至今都未能查清楚,昔日那将她诱骗至幽州施加暗算的元凶身份。 而太白星君与扶桑大帝这两位,都有着极大嫌疑。 ※※※※ 接下来的几个月,绿绮罗都忙碌到不可开交。 她不但要奔走于诸帝之间,还得尽力宣扬天庭政令,抚慰人心。 除此之外,绿绮罗更需时刻注意观察天庭内部的人心变化,防患于未然。 尤其李轩直属的一千二百万甲士,三千万水师,绝大多数的将领都是外聘招揽而来,也就更易为外力所趁,不能不多加注意。 幸在这些事务,正是绿绮罗擅长的。 以往在三代天庭,绿绮罗负责的就是这一职司,只是如今换了一个名号而已。 可绿绮罗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整整半年,李轩都没有任何动静,这位除了每月抽出一段时间陪他的后妃,其余时间基本都在神天殿内闭关。 正当绿绮罗以为李轩将始皇陵遗忘之际,冥海再次掀起大战,罗睺与冥河联兵六千七百万,再一次尝试冲出九幽之地。 可这一战,李轩却出人意料的直接现身于战场。 这位天帝借紫微大帝与文昌帝君之力遮蔽天数,又联手南极长生大帝,清源妙道真君,并统辖徐中山,常十万为首的七十万火枪甲士,在双方大军激战之际,奇袭了二大源祖魔神的本阵大军,并包抄魔军后路,堵塞住了冥河的出入口。 此举不但出乎两位源祖魔神的意料,也让所有诸天帝君震惊不已。 而这一战,冥海最终损兵折将四千余万,其余的部分,也无法逃入冥河,只能逃入至幽冥九泉躲藏。 冥河老祖见势不妙,果断弃开盟友,才勉强突围而出,带着座下诸弟子退回冥海。 罗睺则几乎身免,其部属‘四凶’混沌、穷奇、梼杌、饕餮;‘四恶’三苗,驩兜,共工,蚩尤等八位先后天魔神战死了六人。 魔神之属其实不死不灭,他们各自代表着懒惰、暴怒、贪婪、偷盗、傲慢、嫉妒、色欲与战争这八种恶事,是人世中‘罪恶’的象征,所以真灵长存于世。 不过这次李轩给予他们的死亡,还是能让他们沉寂三五百年。 且他们的那些部属,可没有罗睺与四凶四恶的复生之能。 这前后三次冥海大战却是真正重创了冥海的元气,令冥海近万年的积累都毁于一旦。 预计此战之后,两位源祖魔神甚至都无力抵御地藏王菩萨的反攻侵袭。 所以当战事告一段落之后,绿绮罗就敏锐的发觉,天庭内的气氛有了极大变化。 此战之前,诸帝虽暂无叛意,却难免有些风言风语,甚至不逊之词。 可在这第三次冥海大战之后的朝会中,所有帝君都全数出席,且对李轩进一步统合诸帝兵权的政令噤如寒蝉,恭谨有加。 绿绮罗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起来,甚至是暗生寒意。 李轩统调的这七十万火枪甲士,并非是源于天庭,而是来自于大晋的京营与边军。 这位在临战之前五日,以演习为名,将京营三十七万人,连同所有辽东,漠南与漠北的边军精锐召集至热河,然后以神器盟积存的玄黄二式火枪与乌金战甲加以武装。由此瞒过了二位源祖魔神,以及天庭包括太白星君在内的绝大部分帝君与大臣。 可这其中,也包括了她绿绮罗。 接下来整整半个月,绿绮罗都为此神思不属。 幸在冥海大胜之后,天庭面临的局面已大为改善,绿绮罗哪怕稍稍怠懈,也不会影响大局。 直到维新十年九月,那三清圣境之外的‘真灵位业图’又发生了巨大变化,图中增长将近七万个人名。 此图不但将更多的人名包罗在内,也将李轩直隶部众所有百户以上军官的名姓包罗在内。 绿绮罗看到这‘真灵位业图’的第一眼,就已知情况不妙。 她毫不犹豫的架起遁光,来到了神天殿前。 “陛下!” 当绿绮罗的遁光降落,就发现扶桑大帝,太白星君,勾陈,关长生,越武穆,哪吒,马明王,清源妙道真君等人都已云集于此。 李轩则孤身矗立于殿前的台阶上,他背负着手遥望虚空。 仅仅片刻,李轩就发出了一声轻笑:“看来是拖不下去了。通知下去,三日之后,除后军诸部留守大罗天之外,其余全军出征,随朕前往凡界开启始皇陵。” 太白星君不由神色微动:“陛下的意思,可是玄黄三十三天境都举境动员?” “不然呢?” 李轩目中闪动幽泽:“此战所有帝君都需从征,留守之军也不得超过诸藩兵马的一成,违者处死!星君可转告诸帝,此战不但关系未来的会元之劫,天庭兴废也在此一举,朕容不得任何人三心二意。” ※※※※ 当李轩一声令下,整个玄黄天庭的战争机器轰然开动。由中流居士与李乐兴等人历时数年打造的军事体系,开始展现成果。 仅仅两日时间,大罗天就已完成了举境动员。总数十艘鲲鹏战舰,一千二百艘钢铁战舰,三十万风帆战舰,总计三千七百万正军辅军,浩浩荡荡的驶入无垠太虚。 而就在他们往凡界行进的途中,如六御,五方,五岳,三官,真武,普济天妃等众多帝君的兵马也都陆续加入其中。 七日之后,当这天庭大军抵临凡界时,赫然已膨胀到万万之数! 总数一亿一千五百万人,各种战舰总计一百二十三万艘,全军悬旌万里,舳舻百万,浩浩荡荡,遮天蔽日。 此时的李轩虽然法力大增,却也无法收摄住这由万万大军带来的磅礴声威,恢弘军势。 不但那十二条紫金龙气盘旋于他的躯体外,还有一只巨大的白虎之形,盘踞于他的战舰上方。 它身躯微微低伏着,虎视六合,威凌八方。 李轩本人则立于舰桥之内,眼神凝然的看着凡界内的始皇陵,还有那座已经暴露在外的墓门。 此时天庭包括紫微大帝,文昌帝君,真武大帝,李乐兴在内的几位术算大师正汇聚于此,全力推演着始皇陵的法阵结构。 李轩早已掌握始皇陵的出入之钥,随时都可开启皇陵。 可他这人素来多疑谨慎,在开启墓门之前,李轩不但想将始皇陵之内的阵法结构演算明白,还打算在皇陵之外再布一大阵作为反制。 李轩凝神看了一阵,就把目光转望向了身边的江含韵:“含韵你师尊怎么说?她对始皇陵也不感兴趣?” 江含韵的师尊,正是西王母,也即瑶池金母。 大约三年之前,瑶池金母亲至大罗天参拜李轩,领受册封。 于此同时,这位当世最接近超脱境界的女仙主动提出了收徒之意,欲将江含韵纳为亲传之一。 李轩稍作思量就同意了,这对他与江含韵来说,都是求而不得的好事。 瑶池金母乃天下女仙之首,与扶桑大帝并为阴阳二气化生。可这位的法力,地位与处境,却比扶桑大帝强得太多。 “她怎么会不感兴趣?毕竟此战也关涉师尊她的道途。不过她说入陵就不必了,她会在外关注的。等到时机合适,她会全力助你。此外——” 江含韵抬手一招,将一面古色古香,道韵沛然的青铜宝镜取在了手中:“师尊她除了赐予我两件神宝防身,还将此物交予我,让我携入始皇陵内。” 李轩看见此物,眼皮就不禁微微一跳。 他随后又满意的微一颔首,心想江含韵倒是没有白喊那位一声师尊。 此时他又回望江含韵后方的罗烟,乐芊芊,敖疏影与绿绮罗四人。 李轩慎重考量之后,还是决定只带这五女进入始皇陵内。 在天庭统一太虚的这四年当中,他身边几个女孩也都各有变化。 敖疏影在凡界信众千万,又尽得鲲鹏遗留之宝,并以两缕先天水德之灵将‘水经图注’完善,一身战力已可与圣天帝君并驾齐驱。 罗烟则在身毒收获了两件宝物,更在这四年间将心月莲菩萨的遗留之力完全消化,凝聚出了属于她自身的‘流光’与‘迷幻’法准。 至于乐芊芊,她虽还未突破天位,却是后土降临的绝佳载体。 这几个女孩,都足以成为他的得力臂膀。 而其余诸女当中,虞红裳身具人道龙气,战力不是不强,可她坐镇于凡界,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作用。 薛云柔得四大天师之助,如今的法力也很不弱,却被李轩委以监国重任,负担着整个大罗天的安危。 不过当李轩目光环视了几个女孩一眼之后,他的眼中还是不自禁的现出了几分歉意。 “是我无能,不但没法给你们遮风挡雨,还得将你们卷入起来,担这无穷风险,杀身之祸。” “夫君说哪里话?”敖疏影不禁眉头大蹙:“这条路,又不是夫君你自己选的。且时局如此,我们不拼命的话,所有人都没活路。” 乐芊芊则点了点头,她躲在江含韵身后糯糯说着:“我也觉得夫君的话不对,我们夫妻一体,本就该生死与共,相互扶持。” 罗烟则冷冷的睨了李轩一眼,眼神略含不满。 她随后又侧过头看向始皇陵的方向;“我只关心,这真武,紫微,文昌三帝是否可靠?” “我不确定。” 李轩摇了摇头:“理论来说,诸帝中越接近超脱者,越没有倒向圣人的理由。可为万全起见,还是得听其言观其行,不能全信。” 就在他语落之际,他身后却响起了一个清冷女音:“那么陛下对我,也是如此么?” 这一瞬,舰桥内的气氛骤然冷凝如冰。 李轩也循声看去,望向了绿绮罗,他与之对视了片刻,然后洒然一笑:“我对绮罗自然是信之无疑,绮罗如果是为之前冥海一战怨我,那我只能说此事另有缘由,并非是不信绮罗。” 绿绮罗听了这句,却暗暗哂笑,直觉的认为李轩之言不尽不实,存心哄骗。 不过李轩的这些话,到底还是让她心绪苏泰了不少。 绿绮罗只暗暗忖道,这次如能助李轩取得始皇陵内所有始皇遗宝,成就真正的天帝至尊,自己就即时寻一善地隐居,从此闲云野鹤,不问世事,懒得再为他操心。 第八五二章 你想多了 四十九日之后,一座规模庞大的法阵,布就于秦始皇陵的上空。总数十万八千面旗幡,按照天罡地煞之数排列。三十六万颗精心制作的符石,密布于周围方圆三十里方圆之地,形成了一座巨大的五行阴阳大阵。 镇压于大阵中央的,正是李轩的分神法体。这位一手持着灵鹫琉璃灯,一手持着得自于身毒诸神的一枚篆刻有龙蛇之形的权杖,一身帝威浩然。 李轩的真身则降临于始皇墓前,正背负着手看眼前那座气势恢宏的石质墓门。 在他的身后则是以南极紫微,东极青华大帝与勾陈大帝,王母九凤几位为首的众多帝君。 少司命源太微则站在他的身侧,她的神色略有些复杂,却并无多少抗拒之意。。 四代天庭的成败,关系千年后的会元大劫。而李轩要想与圣人对抗,就必须取得她父亲藏于始皇陵内的那些遗宝不可。 在李轩的另一侧则是大司命,这位被一条深红色的绳索捆绑着。 这绳索只有手指头粗细,看起来不是很牢固,可却是鼎鼎大名的后天灵宝‘缚龙索’。原本是赵公明之物,封神战后却落于燃灯之手,被燃灯赐予灵鹫琉璃灯的灯灵马善。 李轩对燃灯斩尽杀绝,不留后患,此物也落入到他的手中。 故而大司命虽死命挣扎,却始终无法脱离绳索的缠绕控制。 她渐渐也意识到这是徒劳无益,停下了挣扎的动作,同时唇角微挑露出讽刺的笑意:“我劝你们别打开这门,否则一定会后悔。这就是个祸胎,他迟早会这给个世界带来灭世之劫,我父皇的遗物落到他的手里,只会让他为祸更剧。” 可周围十几位帝君却都不为所动,面色冷硬。 “姐姐你想多了。” 少司命源太微摇着头:“陛下这四年间不但成就天帝之尊,更一统太虚三十三天,掌握大军万万之数,威压天下,所向无敌,就连幽冥血海两位原始魔神都在不久前惨败于陛下之手,损兵折将近六千万,元气大损。 幽冥血海十七位帝君战死打十人之巨,至少得千年时间才可恢复元气。始皇原封虽然破碎,可外域的仙神却受制于陛下的天条律令,不能踏足凡世一步。而今的天下太平安康,姐姐你当初忧虑的事情一样都没有发生。” 她对李轩的观感与大司马截然不同,认为这位非但不是祸乱之源,反倒是天命所钟。 至今以来李轩向她承诺的事情也都一一实现,这位就是位一言重信守诺,一言九鼎的诚实君子。 如今的太虚,如今的凡界,在李轩的治下都气象一新。 这分明就是一位雄才大略,又仁爱百姓的圣君,是百姓之福。 “荒唐!” 大生命原本感觉不可思议,可她的眼中随后就闪现出几分讶色, 身后的这些帝君们虽然都不露声色,可她还是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些人对李轩的忌惮,甚至是敬服之意。 她想自己被封印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短短几年而已,这个家伙居然就以统一太虚三十三天?并且初步建立了天帝的权威? 还击溃了幽冥血海,这怎么可能? 她随后不甘的冷笑:“李轩你这是要把他们都带入到始皇陵内?真是愚不可及。当初父皇收集到的两份成圣之基,如今就在始皇陵内。 这些人如今效力于你麾下,不过是打算哄骗你开启陵墓而已,他们对你能有几分忠心?我可预言,当你开启墓门之刻,就是他们背凡之时。” 李轩却听如不闻,他将袍袖一展,就使得大司马的手腕裂开,大量的鲜血顿时急涌而出,喷射在了前方的幕门上。 随后他的视线又扫往身侧的少司命源太微:“麻烦你了,源仙子。” 少司命源太微毫不犹豫,也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同时从腕脉中逼出了大量血液,涂抹在墓门上。 那墓门顿时灵光闪耀,献出了一条条赤红色的上古灵纹,他们仿佛巨龙,又仿佛火凤一般缠卷盘旋于墓门之上。 与此同时,还有一阵‘咔咔’的机括声响,最终那墓门之上突出了两个奇异的方形石块,石块的上方则有两个剑形凹痕。当李轩将手中的诛神令与斩仙令摆放其上,竟然严丝合缝。 在幕门内的机括声音继续‘咔咔’作响,仿佛有无数的机关在墓门内运转。 而就在片刻之后,无数实质化的黑色龙气在众人的眼前汇聚,最终形成一个巨大的黑色龙头,它神态冷峻,以傲睨之态俯视众人。 “这是最后一层关钥,需要当代人皇的龙气。” 少司命源太微侧目看着李轩:“父皇临终前认为他的皇朝当世世代代,传承永续,他本人也会在始皇陵中完成转生仪式,在自己的血裔后代当中复活,重聚真灵,恢复全盛时期的法体。 可他没想到,圣人与诸天帝君在泰山封禅之后就对他发难,让他旧伤复发而死。他创建的帝国,也在短短十几年内崩塌溃灭。” 李轩一言不发,再踏前一步来到那黑龙面前。那条黑龙当即张牙舞爪,冲着李轩怒声咆哮, 可李轩伸出手,周围十二条龙气环绕盘旋,赤金帝气冲凌长空,那黑龙顿时就寂静下来,同时把头颅低下,匍匐在了李轩的身前。 少司命望见这一幕,却毫不觉意外。 李轩现在虽非当代人皇,却权摄朝政,控御凡界八九成的大军,十年以来的变法改革,使天下苍生都得益不浅,所以声望高隆。 此时只需他愿意,凡界一切政务都可由他一言而决,凡界的皇统世系也可即时更易。其威势之重,权柄之盛,大晋历代皇帝中也只有太祖太宗能胜他一筹,历代人皇能与之比肩的亦不超二十人。 尤其这位身为天帝之尊,治下还有太虚三十三天五亿生灵,千万鬼神,万万大军,这天下龙气器之重无过于他。 大司命的脸色则是难看无比:“给我住手!这是我父皇皇陵,里面的一应珍宝,也是我大秦之物,容不得你这来历不明的祸胎染指!” 李轩却一手按住了那黑色龙头,而下一瞬,那墓门就在一阵轰鸣中轰然打开。 这一瞬,无数的砂石粉尘从上方漱漱落下,无尽的阴寒之气从墓门之内喷射而出,不但令此地的温度骤降,也将周围那些火炬全数熄灭。 周围只有周围墓墙自然散发的幽暗灵光,将此地所有帝君的面色,都映衬得阴森难测。 李轩也察觉到自己部属中些许异常的灵机变化,可他的视线,却被墓门之后的一副景象牢牢吸引。 第八五三章 出人意料 始皇陵的墓门之后是一条长约十二里的宽大墓道,一直通向了最深处的一座朱红色城门, 墓道左右则达四十五丈之巨,可以并排通过六十辆马车。 墓道整体则是以打磨至光滑如镜的玄青石构建,在左右两壁与上方竟还有着大量的浮雕壁画,书写着始皇一生经历与统一六国的位业,气势壮丽辉煌。 让李轩暗暗凛然的,是前方那片黑压压的的兵马俑。 李轩一目望去,发现它们的数量至少达三十万之巨,战车则高达两千辆。 他们密布于这条宽大墓道上,排列成几百个整齐的方阵。 而当墓门开启之刻,这些兵马俑都仿佛活了过来,几十万道目光同时朝墓门外的李轩等人注视。霸道雄壮的气势与冰寒绝寂的杀意混合,让李轩都不禁剑眉微扬,感应到了一股寒气直透元神深处。 不过下一瞬,那凝聚于他一身的万军之势也即时激发,李轩身后的那只白虎之形蓦然发出了一声咆哮, 它的躯体在顷刻间膨胀了数倍,同时冷目睥睨着前方。。无量凶威与那些兵马俑针锋相对,并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了整个甬道。 这一情景,让在场的勾陈大帝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白虎星君更眼现出了由衷的钦服与迷醉之色。 他们一个是天庭战神,主宰天庭所有兵马;一个则是监兵神君,象征着世间的一切兵戈战事。 故而这世间一切与战争兵戈有关的事务,都能提升他们的力量。 而如今李轩辖下那所向无敌的万万大军,也让他二人的力量提升到前所未有的阶位。 即便是在三代天庭时代,也远远不及。 此时李轩又将那‘斩仙令’与‘诛神令’拿在了手中,一缕缕赤金色龙气充贯其上,那浩瀚皇威瞬时就将所有隐伏于兵马俑中的秦军鬼神都压服了下去。 “走吧!” 李轩拂了拂袍袖,就径自往前方处的城门走过去。 他直接行走于众多兵马俑之间的中央御道,姿态如闲庭信步。 后方的绿绮罗则是略蹙柳眉,眼中显出了些许几分狐疑之色。 她刚才也清晰感应到了诸帝之间的气机变化,也隐约察觉此地的气氛已是迥然不同,变得阴森诡谲。 此外也不知是否巧合,今日李轩召集至此的众多‘帝君’,恰与昊天陨落前的三日,王母九凤那场寿辰宴会的出席之人完全相同。 唯独多出了大小司命源太微,真武大帝,还有天后江含韵为首的几位天庭后妃。 绿绮罗猜测李轩此举,莫非是有什么深意? 说起来,李轩麾下如中流居士,哪吒,李乐兴,三界伏魔大帝,三界靖魔大帝,马明王,赵公明,普济天妃,红巾军,北极三圣等等,这些李轩麾下最值得信任的亲近部属,竟是一个都没带入陵墓。全都留在了墓外,助李轩控御那万万大军。 绿绮罗万分不解,可还是毫不犹豫的跟上了李轩的脚步,而其余人等亦紧随其后。 李轩则一边前行,一边浏览着那些浮雕壁画。 他想这些壁画不知是出自哪位神匠之手,不但美轮美奂,还具有神异之力,与此间蕴藏的大秦龙气深深结合,助壮其威。 除此之外,这条墓道两侧还建有许多的石室。内中储藏着海量的金银珠宝,战甲弩箭等等。 其中质量与乌金天甲相当的甲具,就有七十万套,那些弩弓则无不都是杀伤力极强的上上品。 这里面甚至还埋藏着大量的粮食,总计达五千余万石,在石室内的阵法加持下万年不腐。 可惜的是这些足以让李轩扩军七十万的军资,对他已无大用。 李轩预料到今日将是买定离手,图穷匕见之局。 如果他没法生离此墓,那么这里哪怕有再多的物资,对他来说也如同浮云。 三息之后。李轩就走到了那重朱红色的大门前。 这里开启门禁的方式与之前一模一样——大小司命的血液,诛神令与斩仙令,人道龙气。 除此之外,这次还多出一道关钥,需要埋入大秦的传国玉玺。 这枚以‘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原本象征着中原正朔皇统,历代皇帝得之则象征其“受命于天”,失之则表现其“气数已尽”。 最终此物落入到蒙兀人之手,而三百余年前蒙元在大晋兵锋下从中原败退,又经历了几次内乱,几代元皇死与非命,传国玉玺也由此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轩也是在不久之前得一草原牧民敬献,才入手了这枚中原历代皇朝的传国之宝。 不过当李轩寻到此器的时候,传国玉玺中的龙气已散去大半,再不复昔日神威。 这是因传国玉玺远离中土,与中原龙气失去联系,不得龙气蕴养滋润之故。 且此物数百年来沦落蒙兀之手,早已名不正言不顺。 而晋太祖得国之正无出其右,经其之手炼成的‘二十四玺’,其正统性已不啻于这件曾经的传国玉玺。 不过此宝虽是龙气散溢大半,可用来开启城门却无问题。 果然当李轩将这传国玉玺放入门侧的凹坑,这面宽长都达三十余丈的朱红大门也一阵咔嚓作响,随后轰然敞开。 门后又是一条气势更雄伟华美的墓道,虽然长只有三里,宽三百二十丈。 墓道之内与两旁的城墙上,同样密布着大量的兵马俑,数量也是三十万出头。 他们的正前方,则是又一扇朱红色大门。 这始皇陵的内部极其广大,共有内外两重城垣。外城垣周长三十八里,内城垣周长十六里,墓内的面积相当于半座襄阳城。 墓门则一共三重,过了这最后一重门才是主墓室,也秦皇的棺椁所在。 此时大司命因大量失血,面色苍白如纸,她看着这最后一重门,眼中显出了几分异泽:“这最后一重门,不但需要我们姐妹的鲜血,诛神斩仙二令,还需要拥有真正嬴氏血统的当代人皇,我看你如何打开?” 李轩却面色淡然,他以龙气镇压住此间三十万兵马俑,就依然悠然自得般的走到了那最后一扇门。 接下来依然是三重门钥,等到李轩一一开启,那大门的两侧,却忽然探出了两只白骨狮头。它们各自从眉心张开天目,往李轩方向凝思。 李轩看了一眼,就知那两只白骨狮头,都是白泽遗骨所化,正以白色神通,辨识着他的血脉。 他当即手按住了腰间的刀,一身法力沛然鼓胀。 李轩就从没想过自己能安然开启始皇陵内的最后一层门禁,早就准备好了以力破局,直接轰开这善朱门。 可出乎李轩意料的是,就在他的刀势勃然欲发之刻,这最后一扇大门却也在‘咔嚓’声响中缓慢打开。 这一瞬,那前后墓道内的六十万兵马俑,都‘轰’的一声跪倒在地,朝着李轩深深拜服。 而随着那朱门开启,一片周长至少三千里,容纳着九州八极,五湖四海的广大世界逐渐展现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内中则是一片青山绿水,阳和启蛰,春和景明的景致,就仿佛世外之国, “怎么可能?” 大司命不敢置信的看着李轩:“你这祸胎,如何能有我大秦嬴氏血脉?” 此间的诸位帝君,也都纷纷眼含讶色的往李轩注目。 第八五四章 唯一可能 “陛下竟然也有嬴氏血统?” 南极长生大帝背负着手,若有所思道:“据我所知,秦亡之后,大秦宗室多有改姓李氏与秦氏之人,莫非?” “并非如此!” 太白星君失笑摇头:“陛下的族系与大秦宗室并无关联。问题是自‘秦非子’因养马有功被周天子册封在秦地之后,传国将近一千九百年,历三十六位国君,留下子孙无数,血脉源远流长。 秦亡之后,大秦的宗室血脉早就混入平民百姓当中。陛下的族系或是在早前几代迎娶过大秦宗室后裔,所以能开启此门。” 李轩则是眼神狐疑,感觉此事别有玄虚。 太白星君之言看似有理,却经不起推敲。 不过他的注意力,随后就被眼前这片天地牢牢吸引。 尤其是这片天地的正中央处,那座无比庞大的祭坛。 这祭坛呈金字塔的造型,长宽都达百里,高约有三千余丈,在这三千里方圆世界中都显得异常醒目。 它总共十二层,最上方正是一尊九龙盘绕的巨大棺椁。。 值得一提的是,祭坛的周围,还有着高达六十万的兵马俑环绕护卫。 “这就是山河社稷图了。” 太白星君也在凝神看前方这片天地,他眼中闪动异样的光泽:“昔日始皇泰山封禅,是为借泰山大帝之力完成真灵转世,重塑法体,也就是所谓‘泰山府君祭’这门道门秘法的源头。 始皇又听从几位当代著名术士建言,在其墓室之内筑造大阵。他以山河社稷图填于棺椁之下,禹王九鼎分镇图内九州,河图洛书环于左右,以宝石与夜明珠为日月星辰,以朱砂水银为江河大海,布就‘九鼎山河阵’与‘混元河洛大阵’,护持他的真灵不灭。 不得不说,此法不但构想巧妙,且几乎万无一失。一旦被他完成整个仪式,那么即便圣人也难阻止他的转生之仪。而一旦始皇伤势尽复,那么超脱之阶,天帝大位都唾手可得——” 江含韵也为眼前的壮丽景观震撼不已,她随后好奇的问:“这山河社稷图与河图洛书,应该还是伏羲与女娲娘娘所有之物吧?” 山河社稷图是先天至宝,是女娲娘娘赖以镇压圣人气运的神物。 河图与洛书则是昔日二代天帝帝俊之物,二代天庭以河洛二书为核心布就‘混元河洛大阵’,其神威威力完全不逊于周天星斗大阵,曾镇压天地达数万年之久。 帝俊死后,此宝辗转落入伏羲之手。后者也得以借这河洛二书衍化先天八卦,由此证道。 太白星君微一颔首:“应该是,昔日伏羲大帝自封于火云洞,与神农,轩辕,燧人氏,有巢氏、知生氏等人族圣皇一同将元神合入天地,成为始皇元封的雏形。然则其真灵长存,肉身未损,随时都可苏醒。 女娲娘娘则在三代天庭一战中襄助昊天,据说是重伤根本,至今都自封于风台圣境。而始皇在三代天庭一战也同样重伤根本,应是无力将之炼化的。所以这两件至宝,当是伏羲大帝与女娲娘娘借予他使用。” 李轩的目光随后又看向了棺椁周围,那高高耸立的十二个金属巨人。 他想那多半就是始皇元封收集天下神兵与庚金之英炼造的十二金人了。 这些金人据说也是机关造物,却与李轩征战太虚时陆续得来的六具机械神将并不相同。 它们都高达七丈,浑身覆盖白金装甲,气势威猛霸烈,身躯壮硕如山。 李轩敏锐的察觉到,这十二金人的力量本源,都超迈于昊天那‘六丁六甲,十二元辰神将’之上,达到了圣天位阶。 “那是十二都天神煞!” 绿绮罗的面色有些凝重,之前她只听过大秦的十二金人,今天却还是第一次亲眼得见。 “始皇应是将昔日十二都天神煞大阵的阵旗残片,十二种始祖图腾之力融入其中,得以炼成这十二金人。每一尊金人,都具备一种图腾能力。” 这虽然远不及真正完全体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可其神威也极其强大。 尤其是在这江山社稷图内,在这混元河洛大阵当中,这十二金人之力甚至足以对抗‘彼岸法准’。 李轩也同样心惊,他甚至有些庆幸,方才竟能安然破开门禁,而非是以力破门。 否则此刻,他与此间诸帝必将面临这朱门之后如暴风雷霆般的反击。 也就在这个时候,祭坛周围的那些兵马俑中,突然有六辆战车‘活’了过来,它们在战马拉拽下直接飞入空中,以风驰电掣之速奔行到李轩面前。 然后六辆战车上都走下了一位甲胄俱全的魁梧大将,朝着李轩跪下。 “臣白起,魏冉,王翦,蒙恬,李信,王贲,拜见陛下!吾等在此久候陛下多时。” 于此同时,那祭坛之前六十万兵马俑,也都纷纷跪伏于地,发出了一阵轰鸣声响。 同时一股山呼海啸的呼声,遥空传至,“吾等参见陛下!” 大司命见状却怒不可遏:“混账!亏你们五人都是名震天下,修为通天的大将,连这家伙的真假都认不出来?他与我父皇有半点关联?” 那白起与王翦六人闻言,都抬起了陶土覆盖的脸,眼神冷漠的看了大司命一眼,随后就又再次低头匍匐于地。 其中自称李信的那位,用嘶哑低沉的声音回道:“陛下确非始皇,可陛下既已打开这最一重门禁,那就是我等的御主!此地一百八十万将士的君王!” 大司命气息顿时一窒,一时无言以对,可她的眼神却更加的恼怒不甘。 李轩则以护道天眼观望着这六人,随后就唇角微扬,现出了几分愉悦之色:“诸卿请起吧,今日之后,卿等就是朕殿前之臣。朕当在五军之外别建‘内军’,辖制此地故秦大军一百九十万人,由白起为内军大都督,魏冉,王翦,蒙恬,李信与王贲五人为内军都督同知,归于六军都督府辖下。” 这秦皇陵内共有甲士一百二十万员,周围几个藏兵坑内,还有总数六十万的兵马。 总计高达一百八十万的大秦甲士,不但可提升他身聚的万军之势,还可进一步壮大他的龙气。 不过更让他欣喜的是白起,魏冉,王翦,蒙恬,李信与王贲本身,竟都是战力达到了圣天位阶的无双大将。 这六人应该是身前就掌握着极天,甚至是圣天之法。 在始皇横扫六国,统合九州之前,始皇元封还未能真正成形。 所以人间的修行之士不受元封之限,更易提升修为境界。 之后始皇更不知用何种秘法,让他们的力量在亡故之后进一步提升,达到了圣天之境。 尤其韩信,他一身气息法力,足以比肩在场的‘清源妙道真君’。 就在李轩语落之际,那昊天神印蓦然冲出了滔天的赤金龙气,它们在天空中化为十二条金色盘龙,之后又垂空落下,分化成丝丝缕缕,冲入至这些兵马俑的体内。 然后不到半刻时间,这些兵马俑体外的陶土都纷纷破裂绽开,随后又碎成齑粉砂石,纷纷散去,显露出里面簇新的黑色战甲与鬼神之躯。 白起等人看着自己的双手与身躯,眼神先是略显迷茫惘然,似无法置信。 可随后无尽的喜悦同时从六人眼内涌出。 白起抬起头深深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匐地顿首:“臣白起,誓死效忠吾皇!” 他们身上的这层陶土,是保护他们真灵神魄的躯壳,可也是一层无比牢固的封印束缚,是封锁他们灵识神念的酷刑。 唯有源自于当代天帝人皇的册封,才能将之破解。 问题是他们等待的时间过于久远。 而哪怕再怎么忠心耿耿的臣子,在被封印囚困万年之后,也难免滋生怨恨。 何况他白起昔日被逼自裁之后,真灵遗身即被秦皇以秘法炼制成俑,整个过程都不由自主。 其余王翦,蒙恬几人竟也紧随在白起之后拜服:“愿随吾皇征战,至死方休!” 大司命望见这一幕,面色不由更加的苍白,娇躯也微微发颤。 她意识到即便今日出现在这里的是他父皇,也无法再得到这六人发自肺腑的敬服与感激。 李轩微微一笑,直接法力遥空挥斥,将六人同时扶起:“六位的心意,朕已知之。今日朕也于此立誓,日后只需卿等不负朕,朕亦绝不负卿!必以亲信重臣,手足臂膀相待。” 他随后又看向了前方的那尊秦皇棺椁:“不过你我之间的君臣之谊,可容后再叙,眼下还请六位速速统帅这百万大秦甲士从此地撤离,至陵外听从兵部尚书中流居士号令调遣,另可从户部尚书赵公明处调取二百万玄黄二式火枪装备。” 因火枪的锻造难度远比战甲要容易,不但用料更少,工序也简单得多,所以工部的库房内,已经积存了三百五十万把玄黄二式火枪,足以让这二百万秦军完成换装。 不过当李轩此言一处,不但白起等人为之错愕,其余诸多帝君,也不禁现出惊异之色, “陛下?”那魏冉不由略一凝眉,神色不解, 他想这个时候,他们在这始皇陵内的百余万大军,岂非正是天帝陛下的助力臂膀?他们六人,也足以成为天帝陛下的坚实后盾。 可天帝却为何要他们撤出皇陵,弃之不用? 可他语音未落,王翦却已直接打断其言:“臣等遵令!不过还请陛下小心,始皇亡故之后,章邯虽然遵从始皇遗令安葬其尸,可当时为始皇设计图纸,建造皇陵的众多练气士中,有数人正是您身后几位帝君的分神化体。 臣斗胆猜度,这几位很可能在这皇陵之内留有伏子暗手。此外在封陵之前,还有数人假借监督之名进入皇陵之内。臣等当时困于陶俑之内,神念不能感应外物,不知他们有何作为。” 他一边说话,一边抬头往李轩身后众人看了过去。 如紫微,南极,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太白星君,扶桑大帝,真武大帝,文昌帝君,东方木德青帝灵威仰、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中岳嵩山中天崇圣,清源妙道真君等人,竟都无一遗漏。 白起则是面目森冷的抱拳:“陛下仁德,臣等感激不尽。臣以真魂元灵担保,今日陵外胆敢有反叛者,我内军一百八十万甲士,必能将之屠灭殆尽!” “六位皆是百战名将,朕自然信之无疑。” 李轩的语声欣慰,唇角则显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至于王将军所言之事,朕早有料算。” 这六位秦军大将也就不再迟疑,他们再次躬身一礼,就随后驾车离去,开始统御着此地一百二十万秦军甲士此地驰出到墓门之外。 銆愯璇嗗崄骞寸殑鑰佷功鍙嬬粰鎴戞帹鑽愮殑杩戒功app锛屽挭鍜槄璇伙紒鐪熺壒涔堝ソ鐢紝寮杞︺佺潯鍓嶉兘闈犺繖涓湕璇诲惉涔︽墦鍙戞椂闂达紝杩欓噷鍙互涓嬭浇銆?/p> 所有秦军阵列都整齐划一,整个过程也井然有序,。 等到最后一部秦军撤出到了墓门之外,李轩才又一次踏步前行,走进那三重门内的秦皇墓室,也迈入了山河社稷图中。 “诸位请吧,我们继续。” 此时他身后众多帝君,神色却都凝重无比,其中几人的眼中,甚至献出了几分迟疑之色。 可在短短数息之后,他们还是紧随在李轩之后,一同踏入这社稷图中, 也就在之后不久,这整个始皇陵内又一阵轰然震响,他们后方的那三重墓门则在阵阵‘咔嚓’声中轰然闭锁。 此间诸帝皆心生感应,不自禁的回目眺望。 可包括绿绮罗在内,众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动作,任由那墓门关闭一层层紧锁。 “接下来,就是破解此地的九鼎山河阵,混元河洛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了。陛下虽能开启这三重门禁,可毕竟是不是始皇的真灵转世,无法踏上那十二层祭坛。” 太白星君用手指点前方:“可关键就在这里,只有陛下踏上此坛,开启始皇棺椁,那么这十二金人与混沌钟,禹王九鼎,还有棺中的圣人之基,都可全数落入陛下之手。唯独此三阵彼此联系,环环相扣,异常棘手。 说来臣有一事还未告知陛下,臣昔日曾化身方士韩佟,助始皇修造此陵。原本之意是为阻止始皇的狼子野心,助昊天陛下重聚真灵,可惜——” 可惜秦汉至南北朝,历代朝廷对昊天绝祭,使得昊天彻底失去了复生的希望。 太白星君微微一叹之后继续说道:“可惜始皇已窥破臣之身份,对臣信任有限,臣一直无法插手此墓建造。不过臣在始皇陨落之后曾看过此墓的详细图纸, 所以知之甚详。这万年来臣也曾苦思破阵之法,却一直束手无策。唯一可行之策,就是以更胜始皇一筹的人道气运,强行破阵。” 李轩闻言,不由眉眼一扬。 而旁边的紫微大帝,则是意味深长的接道:“唯有当代天地共主,先以龙气强收禹王九鼎,才能有破阵可能。” 第八五五章 真相 “禹王九鼎?” 李轩当即把目光往四面方向扫望过去,看向那位于图内九州的九座青铜大鼎, 山河社稷图内部的空间极其广大,而其山脉河流,地形地势等等,无不都与中土相仿。 这片南北三千里的土地,也同样被分割成了‘九州’。 而禹王九鼎,就各自镇压在九州的中央之地,镇锁地脉。 这让‘山河社稷图’变得更加可怕,原本使用此宝之人,就可以自身意志来制定图内的法准之力。 禹王九鼎的存在,则更增其威。 即便是六御这样的存在,此时也是眉头大皱。都感觉周围虚空滞涩异常,处处受限,一身法准都被削弱到了极点,十成之力最多能使出三五成。 唯可幸运的是,无论山河社稷图也好,禹王九鼎也罢,又或是祭坛上的十二金人,河图洛书,此时都无人控御。。 目前这座‘山河九鼎阵’,只是按照始皇离世前既定的方式运转。 这也给了他们一线可乘之机,而距离祭坛至少七百里的禹王九鼎,确实是最易下手的目标。 “山河社稷图内的一应法准规则,都是由始皇生前制定。其时昊天已经陨落,世间唯有他一人拥有最鼎盛的皇道龙气,始皇也自信能够完成这场‘泰山府君祭''。所以图内的‘威权’二法,是所有法准中唯一不受限制。且被增幅到了极致,是图中最强大,最强盛的法准之力。” 太白星君继续解说着:“而禹王九鼎无主,当今天下,也唯有陛下与当代人皇可以取之。” 李轩在这图内,的确没感受到太多限制。 尤其他以皇道龙气,天帝之尊凝练的威权法准,在山河社稷图的加持下变得更为强大,似能变化万端,无所不能。 周围的所有帝君也都往李轩注目,他们的眼眸深处,似都含有期待之意。 李轩则是唇角微挑,笑容意味深长。 “诸位,这禹王九鼎,朕是一定要收取的,只有如此,朕之天庭才能江山永固。不过在这之前,朕有一桩事想要差明究竟。” 他回过身,以刀枪剑戟般的犀利视线,扫望着在场诸人:“朕想知道,当初昊天诸圣之战,究竟是何人背叛了昊天?又是何人将玄女娘娘诱往幽州无定河,施以暗算?” 当他这一句道出,此地的气氛顿时凝冷如冰。 众多帝君的神态各异,或是皱眉,或是微笑,或是淡然,唯独没有意外之情,似乎都早料到了李轩会有此举。 绿绮罗也是眼神一凛,手按住了腰间的宝剑‘工布’。 她想这桩事,确实是需在收取九鼎之前查明究竟不可。 不将当年出卖昊天之人揪出来,他们迟早得重蹈昊天覆辙。 李轩则面无表情的继续说着的:“朕日前就有疑虑,回思朕过往一应诸事,感觉自己如在梦中。短短十三年间朕不但掌控了大晋国政,更统合了三十三天,建立玄黄天庭,控御天下间万万大军.这等成就,哪怕是做梦都不敢想吧。朕何德何能,可以在短短十数年间完成如此伟业?” 那太白星君听到这里,当即微一躬身:“陛下此言,未免过于自轻。陛下兵法无双,自掌兵权以来战无不胜,所向无敌,又政才卓绝,智略超人,德行深厚。陛下治大晋之政不过十一载,凡界却已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天下承平,民安物阜,时和岁丰; 朝廷岁入达数万万,民间却还积蓄有十年之粮;更推行教化,天下间所以稚龄童子皆可免费入学六年,得以启蒙识字;如此鼎盛之世,其实已远超三代; 而陛下草创天庭虽不过十载,却已威伏外域,重创冥海,如今更再造三十三天,使得天外众生有了安身之地。所以陛下能有如今的成就,固然是天地间气运所钟,却也是因陛下本身雄才大略,才兼文武之故。试问此间诸帝,谁不钦佩?天地众生,何人不感念陛下恩德?” 李轩静静听着,神色似微微自得。 等到太白星君的话音告一段落,他才将大袖一拂:“星君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这些吹捧之辞,就没必要再说了。朕今日之成就,或许真如你言,是朕气运身后,才德所致。 可朕自度这一路走来,实在过于顺畅,也就难免生疑,是否这天地间有一股力量荫庇,有意推动朕一步步走到此地,让朕以天帝之尊,来破此地三阵?所以今日如不能找出这内鬼,朕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安心收取这九鼎的。” 他随后眼神幽然的看着王母九凤:“清灵元君是昊天之妻,全程亲历当年之事,更是当初那场寿宴的主持之人,请元君先将当日之事一一道来吧。” 王母九凤的另一神号,正是无上清灵元君。 此时这位九凤已非天后之尊,所以改用‘无上清灵元君’为本尊神号。 王母九凤没有推辞,她微一颔首之后,就神色清冷的说道:“当日我夫君密谋诛圣,假借为我祝寿之名。邀请诸帝与道家诸仙至坤元宫。名为参与寿宴,实则为暗中联络。 绮罗原本在坤元宫助我安排宴会事宜,接待宾客,却在宴席开始前一个时辰,接到了我夫君手谕,令其前往幽州无定河,修复幽州阵图。而传达这手谕之人,正是太白星君李长庚。” 太白星君听了之后,当即苦笑着微一躬身:“此事我已向陛下与玄女娘娘解释过了,这个太白星君绝非是我。事发之时,我正与王母之妹陵光神君朱雀说话,讨论周天星斗大阵的调度事宜,当时还有托塔天王李靖在场。如今李靖被封印于天牢之内,可陵光神君就在此地,这二位都可为我作证。” 他随后又神色幽然的看了一眼在场的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绿绮罗见到的太白星君,一定是他人变化所致。当时斗战胜佛与那只六耳猕猴还未崛起,世间最精通变化之术的,就只有清源妙道真君师徒。” 清源妙道真君杨戬的师尊‘玉鼎真人’,同样是将九转元功修至极限的存在。 哪吒也善变化,可毕竟是莲藕法身,较之这二位还是逊色半筹,瞒不过绿绮罗。 王母九凤听了之后却不置可否,继续说道:“当时阐教十二金仙,截教骊山老母,斗姆元君,还有当时已被渡入佛门的释迦牟尼,定光欢喜佛,大日如来等人,都早在宴席之前半日就赶至我坤元宫,正因此故,我与夫君都放松了警惕,使得绮罗在幽州惨遭暗算。 而事发之刻,正是宴席开始之后三刻钟左右,当时道截二教,中土佛门的诸多帝君都已入席。所有帝君中,却有四人未至,三位在事发后的一刻才姗姗来迟。未能赶至的四人,乃是三官大帝与西王母。 可三官大帝实乃人族之祖天皇氏,地皇氏与人皇氏真灵所化,绝无背弃我夫君之理。绮罗已从伏羲大帝处证实事发之刻,三人正奉昊天之名于火云洞中,助伏羲大帝以河图洛书掩藏天机,遮蔽圣人灵觉。 而西王母瑶池,当时正与后土,女娲两位娘娘在一处,她们三位自始至终,都是我夫君的坚强后盾。然后是姗姗来迟的三人——” 王母九凤说到这里的时候,语声就冷冽起来:“是清源妙道真君,南极长生大帝,还有玄天镇元大帝。” 玄天镇元大帝即五庄观镇元大仙。 这位地仙之祖神色无奈:“陛下,当时我之所以姗姗来迟,是为等五庄观中的人参果成熟,作为贺寿之礼。诸位知道的,我家那人参果树说是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 可其实如肥力充足,加上术法,是可用术法催熟的,唯独过程麻烦了些。而玄女娘娘陨落之时,我正在赶路途中,此事本庄诸弟子都可作证。” 其实今日他本不想进入始皇陵,再次卷入这潭浑水。 在万年之前,他确实对成就‘圣人’还怀抱希望。可此时他伤势至今未愈,《地书》也已损毁,哪来的本钱去问鼎圣人? 问题是六十天前,李轩携诸天帝军与万万大军途径五庄观,以大势威权胁迫,由不得他不同意。 镇元子也早有猜测,怀疑李轩是放心不下自己,或是有意清算当年之事,如今果不其然。 而当他言落之时,诸帝都反应平平。 昔日的五庄观镇元大仙法力通天,尤擅虚空之法。 他如想偷偷离去办什么事,五庄观那些弟子又如何能得知其动静? 何况这位手中的《地书》,正是被昊天亲手击碎。 随后众人的视线,又移向了清源妙道真君与南极长生大帝。 这二人都各自背负着手,面无表情,姿态从容不迫。 首先开口的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他与李轩遥空对视:“我之所以来迟,是因当时空中大日有了些许异变,本人不得不领哮天犬监察陆压道人与羲和女神。” 众人听得此言,就不禁眼神异样的看了一眼在场的陆压道人。 要说当时三代天帝昊天最忌惮的人物,无疑是那几位圣人与窥视天帝大位的始皇。 可除此之外,二代天帝帝俊遗留于世的妻子羲和与‘金乌太子’,也同样是昊天的心头之忌。 众所周知,羲和为大日女神,已身和大日;金乌太子则是化身散仙陆压,之后更遁入佛门,成就‘大日如来’。 而清源妙道真君杨戬虽与其舅昊天有隙,可昊天依然将这一监察帝俊遗脉的重任,交由杨戬负责。 接下来是南极长生大帝,她语声同样平静无波:“我迟到之因,是因始皇挽留,当时我在始皇军中,代昊天陛下监督始皇,堤防这位背信弃义。” 南极大帝随后也神色坦然的与李轩对视。 “陛下想要查当日的内鬼,谈何容易?当时虽然只有我们三人迟到,可仙家之法变化无穷,当时入席的诸多仙神,也都有着嫌疑。 王母能确定当时的玉鼎真人就是他的本尊?陆压道人不是以分身化体前来?又能否确定列席的东极太乙救苦天尊是他真灵?且动手暗算之人,一定就是我们这些仙神帝君?始皇麾下诸多众将都掌握极天之法,借助军势加持,亦有伏杀九天玄女之能。” 绿绮罗听得此言,不禁神色复杂。 正因此事错综复杂,迷雾重重。所以她至今都未能查清楚,究竟是何人对她施以暗算。 王母九凤则神色冷冽:“我不能确定,可你们三人确是嫌疑最大的,尤其是杨戬师徒!” 她双手握拳,青筋暴起,语中含着无穷的仇恨:“若我能查明真相,无论这元凶是谁,我都要将之千刀万剐!让他知晓我九凤被囚困万载,日夜折磨之痛。” 王母九凤对昊天之死不甚在意,可唯独那万年酷刑,让她刻骨铭心。 二郎神杨戬感应到王母九凤的森冷目光,却神色冷漠,不发一言。 “其实要查明此事很简单。”此时立在远处的陆压道人微微一笑:“只需陛下取得混沌钟,定可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此物有力压“鸿蒙世界”之威、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昔日东皇太一手持此物,与诸圣鼎力支持的昊天抗衡数千载不败。如今此宝虽只余残体,却仍可助陛下回溯过往时空,窥知当年的真相。” 江含韵与乐芊芊听到这里,就不禁皱了皱瑶鼻,往那祭坛看了过去。 心想这岂非是个死循环? 他们想要破解当年的真相,就必须收取禹王九鼎,破解此地三大仙阵,取得始皇棺椁内的混沌钟不可;可收了禹王九鼎,却会大幅削弱李轩在始皇陵内的力量,可能导致变故滋生。 尤其那几位圣人,还有他们的几位弟子,此时多半已窥视在侧,等待李轩收取九鼎。 理论来说,始皇陵内外都被阵法封禁,即便超脱之阶的圣人也难进入此地。 李轩统帅诸帝与万万大军,足以将之击退。 可如果有内应接引,那情况又截然不同了。 第八五六章 神剑工布 “南极大帝之言有理,当时有嫌疑的绝不仅仅是与宴的众多仙神,且时代久远,朕想要凭诸位的三言两语查明真相,确实是痴人说梦。” 李轩一边说着,一边遥空望向了那高空上的祭坛:“看来朕想要辨识忠邪,就只有先取得混沌钟不可了。只是朕实在放心不下。” 此时他抬手一拂,就将自己的那面《六合诛仙剑图》展现于自己的身前。 “按照王母之言,当世嫌疑最大的,无疑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与其师玉鼎真人,可镇元大仙与南极长生大帝也无法自证青白。 此外太白星君也很可疑,这位说是当日有托塔天王李靖,陵光神君朱雀陪同,可未必就不是与精通变化之人勾结,有意设局以证青白。 所以朕想请四位自禁修为,入我这六合阵图中稍待片刻。等到始皇陵内诸事完结,朕查明了真相,再将你四人放出。。届时朕一定亲自斟酒,向四位赔罪。” 清源妙道真君眼神冷冽的看着李轩,又望了一眼面色清冷的王母九凤。 最终他一声哂笑,将袍袖猛地一甩,干脆利落的闪身行入至阵图内, 南极长生大帝则是眼现怒火,面色忽青忽白的变幻;而太白星君则是眉头大皱,一副哭笑不得的神态。 李轩瞪了片刻,就略含不耐的将目光往剩余三人压迫过去:“三位爱卿请吧,委屈你等了。” 他的语声很和善,身后的白虎之形却再次俯身向前,似欲择人而噬,气势凶横凌厉。 也在这一瞬,周围沉默旁观的众多帝君也随同其后,朝三人宣泄着酷烈杀机。 “简直可笑!” 南极长生大帝语含讽刺的嘿然冷笑:“临战之前,居然自断臂膀。陛下请记住了,今日你如败亡于此,就是咎由此刻!” 她话音落时,身影也直接消失于《六合诛仙剑图》中。 太白星君则是微摇着头,紧随其后。 “也罢!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请陛下万分小心。” 镇元子也不再迟疑,他几乎是与太白星君肩并肩的踏入剑图。 不过这位的神态却是坦然自若,只因当初设局谋害燧人绮罗之人,确非是他镇元子。 李轩今日只是让他自囚法力修为,困锁于剑图当中,而非擅加诛戮,倒是让他松了口气。 不过就在镇元子踏入阵图的这一刻,他却是心神一怔,眸光错愕万分的看向了眼前。 只因这阵图内的景象,与镇元子想象的大不相同。 而此时在剑图之外,李轩的脸上已恢复了笑意。 “我们继续!有请四象神君,五方天帝,五岳大帝各就其位。此刻起不得朕令,不得解阵。” 他说话之时,特意朝着东岳泰山大帝一个揖礼。 在这十四位帝君当中,唯独东岳大帝的地位不同。 这位不但被凡界历代帝皇推崇,其人法力也已至神天之境,比之南极,勾陈还要更强一线,与东极青华相当,号称‘群山之祖,五岳之宗,天齐仁圣,’。 此外泰山大帝的部将‘石敢当’,也是一位修为接近神天,金身霸体与哪吒相当的无双神将。 泰山大帝的帝庭也兵多将广,部属达九百余万,整体战力超迈南极。 斗战胜佛曾号称齐天大圣,可真正的齐天之帝,却是东岳泰山。 李轩更知这位泰山大帝的本体,实乃伏羲孙婿,先古圣皇之一的‘太昊’。 昔日封神战后,诸圣对东岳大帝忌惮非常,欲以一位商周时代的大将代替泰山帝位,结果功败垂成。 那东岳大帝也回以一礼:“臣等遵命!稍后陛下只管收取九鼎与混沌钟,臣等五人自当鼎力相助。” 他头上戴着十二旒平天冠冕,那些旒珠垂下,散着丝丝青气,让人看不清他的面目表情。 不过这位东岳大帝的语声,却是肃然冷凝,似金石之声。 也就在下一瞬,五岳大帝的身影都同时消失于此地,代之而起的是周围五个方向,五座巨大山脉拔地而起。 五方天帝则是以中央土德黄帝含枢纽为首,这位帝君同样面色冷肃的躬身一礼:“臣等自当奉命不违!” 包括代替了叶光纪的黑帝刘季在内,他们五人都化为青红黄白黑五条虹光飞向半空,随后又衍化成了五行之轮,在七千丈高空循环转动, 以青龙为首的四象神君随后也飞身而起,踏入这山河社稷图的星空。 他们竟在这方天际直接显化出四象二十八宿之形,不但与外界布置的四象星宿大阵联系接合在了一起,更将‘周天星斗大阵’的力量接引入到了山河社稷图内。 这三座法阵一成,此地剩余诸人就觉体内的力量快速恢复,江山社稷图对他们的限制镇锁,竟已被破除大半。 李轩此时又朝着在场的其余几人一礼:“请几位帝君助我收取禹王九鼎!” 那紫微大帝,勾陈大帝,东极大帝,真武大帝,扶桑大帝,文昌帝君,陆压与王母九凤八人也毫不迟疑,各自闪身至一尊禹王九鼎的上空立定。 只有绿绮罗一人继续留于李轩身侧为他护法。 那八位帝君只能镇压一鼎,不过罗烟与敖疏影二女也随后闪身到一座禹王鼎上,合力镇压住最后一尊荆州鼎。 也在此时,李轩周身龙气沸腾故障。 随着那十二条金龙声势大张,怒声咆哮,无数的精纯龙气蓦然化作九只赤金大手,往那九尊青铜大鼎遥空抓摄。 这九尊青铜大鼎同时发出嗡鸣之声,鼎声剧烈震颤,内中也各自现出了一条金色的龙气,极力的抵抗着李轩的摄拿。 祭坛之上的混元河洛大阵与十二都天神煞大阵,也应激而发。 十二金人各自从眉心中射出的一道金光,往李轩方向照射,而那河图洛书则在半空显化出了一个‘易’字。 李轩立时感应到‘阴、阳、生、死、土、水、火、金、木、雷、宇、宙’十二种圣天法准同时加于己身。 ——这正是人族在远古时掌握的十二种图腾之力,他们也是‘十二章’的起源——中原历代帝王衮袍上的十二章图,就是起源于此,代表着炎黄血裔的十二个源头。 而这十二种力量合而为一,就是完整的混元大道,天地奥理。 混元河洛大阵中衍生出的周易法准。 这是完整的‘周易’——周则‘周普广大,无所不包’,易则‘变化千万,日月为易’,也代表恒常之理,象征阴阳之道。 这两大仙阵才被激发,李轩就感觉到自己元神念头几乎凝滞,一身气血也被镇压到无法循环运转。 如果不是他现在有四象,五行,五岳为奥援,此时他一身力量,必将被削去九成。 可在此时,李轩尤有余力。 他将一身霸烈狂猛的龙气持续的输入九鼎鼎身,在南极勾陈等人的镇压帮助下,持续的将之冲刷祭炼,将自身的元神印记烙印其中。 直到最后,李轩蓦然将瞳孔一睁。 “起!” 就在李轩这一声怒喝之后,那禹王九鼎果然被他发力强行拔起,悬浮于空。 这一瞬,那围绕祭坛外的‘九鼎山河大阵’应声而破,江山社稷图内响起了一阵宛如金帛撕裂般的响声,四面八方的灵气也被撕扯搅散成了一团乱麻,混乱不堪。 整个天地间也是一片昏暗,日月无光,星光暗淡。 各种各样的法准之力在这片虚空中纵横叠加,犬牙交错,以至于在场众多帝君都无法感应周边,也无法正常视物。 绿绮罗眼中顿时现出了警惕之色,她手按着剑,极力的感应周边。 可在她的神识映照中,周围一切都是虚无混沌,甚至连距离她不到三尺的李轩,也无法感应。 与绿绮罗并肩立在一起的江含韵,则在第一时间祭起了先天至宝‘昆仑镜’。使镜中散出无量毫光,照耀着这方三千里天际。 也在这一瞬,江含韵的心神为之一悸。 她发现在场的二十二位帝君竟都神色各异,他们或是期待,或是忐忑,或是嘲讽,或是忧虑。其中还有两人,甚至是毫不掩饰的面现喜意。 可等到昆仑镜中的毫光照下时,这二十二位帝君的脸色都在瞬间恢复如常,似乎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 之后又过了半刻,这山河社稷图内的日月星光终于复原,那混乱的灵机法准,也缓缓平复。 而此时那禹王九鼎,都被李轩送入到了六合诛仙剑图中,不见踪影。 李轩本人,则继续往祭坛的上方迈步行去。 “夫君!” 江含韵不自禁的握紧了双拳,唤住了李轩。 李轩身形一顿,他回过头看了一眼江含韵,然后洒然一笑:“皇后放心,朕心中有数。” 江含韵闻言蹙了蹙眉,还是难抑胸中的惊忧之情。 可随后江含韵又微微愣神,察觉到李轩称呼有异。 平时的李轩唤她,不是含韵,就是韵儿,或者娘子,夫人,在床上的时候,偶尔还会喊恶魔,魔头,却绝不会喊她皇后。 而就在江含韵略觉怪异的时候,李轩已经一步步踏上了祭坛。 那十二金人都悍然出手,他们挥动十二杆青色战戈,裹挟亿万雷霆。以开天辟地般的威势朝着李轩轰落下来。 不过那勾陈南极等帝君也已腾出手来,八位帝君,八股不同的神天法力,将那些青色战戈都牢牢阻挠在李轩的二十丈外。 无论那风雷之力,还是那战戈罡气,都无法近李轩自身, 位于外围的四象,五行,五岳诸帝也全力以赴,不但镇压住了十二都天神煞,也压制住了河图洛书。 李轩则神色凝然,脚步似慢实快。他每一步踏出,都将一百级台阶的距离缩于脚下。只用了仅仅四十九步,终于走上了祭坛之巅。 这座金字塔形状的祭坛,一共四千九百零一级,取的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遁去其一’之意。 始皇的转生之法,正是为取遁去之一的天机变数。 也就在李轩踏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他的右手就遥空往那始皇棺椁按去。 这一刻,棺椁之外立时生出了层层叠叠的符文法禁,整个祭坛上空,也生出了无数的黑色龙气与赤红色雷霆,它们聚合在一起,顽强的将李轩右手阻拦于半空。 “我来!” 绿绮罗那绿宝石般的眸中当即现出一抹清冷光辉,她直接一道太初剑气轰击,以太初之法逆转根源,使得棺椁外的禁法立时现出了溃散之势。 江含韵则祭起了昆仑镜,往三人周围一照,使得他们周围一百里地域的时序都为之冻结。 李轩的手也终于按住了棺椁顶部,然后用力一推。 这棺椁竟然没被钉死,李轩只稍稍法力,那椁顶就轰然打开。 按照周礼,天子有棺椁七重。所以这最外层灵椁之内,还有总数六层棺椁。 李轩往里面扫望了一眼,就又毫不迟疑的再次伸手,将里面的一层椁盖也强行掀开。 而此时在祭坛之下,那被牢牢捆住的大司命,正脸色阴沉如水的看着这一幕。 “皇妹,这莫非就是你想要的。” “正是!” 少司命源太微的面色也有些苍白,神色却依然坚定:“混沌钟与那缕圣人之基就在棺椁内的第六层,李轩只需取得此二物,还有父皇称帝前的‘秦王印’,天下人必可免灭世之灾。 事后我会亲自为父皇封棺,李轩也承诺会让大晋天子亲来祭奠,永锁墓门,让父皇得以安息。” 大司命听了之后,却眼含讽刺的一笑:“简直痴心妄想,那几位圣人岂能让你们如愿?这所谓的玄黄大帝,不过是圣人用于破始皇陵的棋子,他有什么资格取得父皇遗宝?你们的一切所为,不过是为鸿钧做嫁衣。” 就在这个时候,李轩已经将第四重棺椁的椁门打开。 此时整个祭坛连同山河社稷图,混元河洛大阵,十二都天神煞大阵,都在持续的爆发力量,抵抗着李轩右手。 棺椁之内更是传出了阵阵钟鸣,震荡人心。 李轩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不过在绿绮罗与江含韵的辅助之下,他还是将第五重棺椁打开。 可就在李轩的手,即将接触到最后一层棺椁的棺盖,将之掀开一线的时刻,一把森绿色长剑,蓦然从他的胸腹中穿出,洞穿了他的心脏。 李轩眼神一楞,不敢置信的往胸前看去,发现那正是绿绮罗的本命神剑‘工布’。 这位竟以太初之法,从根源处破解他的横练霸体,直接一剑粉碎了他心脏。 第八五七章 元凶真身 “绿前辈?你这是——” 同在李轩身后的江含韵先是一阵愣神,随后就目眦欲裂,她猛地一拳轰砸在绿绮罗的身侧,以霸烈拳力将绿绮罗的整个人轰飞到了三百里外。 可此刻为时已晚,绿绮罗的工布剑在轰穿李轩的心脏之后又顺势一搅,将他的整个胸膛轰出了一个巨大的孔洞。 并有一缕缕绿色的丝线,在李轩的伤口边缘蔓延。 那不知是什么毒素,凡绿丝所过之处,李轩的血肉都枯萎晦暗。 李轩的口里也吐出了大片的黑色血块,就连元神都一阵动荡飘摇,显然也被绿绮罗这一剑重创。 江含韵眼眸赤红,她以昆仑镜的时序之法,将绿绮罗强行定在了半空,整个人则如雷光电闪般的冲击到了绿绮罗身前。 不过就在江含韵的拳锋即将击中绿绮罗的时候,李轩却忽然出声:“住手!皇后请暂息雷霆之怒,伤我的元凶,并非玄女娘娘。” 此时他竟转过头,眸色无比复杂晦涩的看向了祭坛之外,那个浮立在三千丈高空的秀丽身影。。 那正是王母九凤! 此时她正手提着一盏绿色的魂灯,眼神冷漠的睨视着李轩,也傲睨着在场的众多帝君。 在她的身后,则鳞次栉比的展开了一层层庞大的阵图,一瞬间就将这封闭的始皇陵与江山社稷图破开一线。 周围如南极,勾陈,真武与东极等人,则无不都是神色凝重。 而李轩看似镇定如常,可他的一身气息,正在急速衰败。 就连这位的语声,也含着几分虚弱:“我没想到,这个人竟然是你。” 他说话的时候,绿绮罗正茫然失措,迷惘不解的看着自己的手,她的面色则煞白如纸,痛悔莫名。对于江含韵的致命拳锋则是全然不觉,完全不加躲避。 可当她听得李轩之言,还是立时抬起头,满怀疑惑的往王母九凤看了过去。 就在一瞬后,绿绮罗的神念近乎停止了转动。 她发现王母九凤手中的那盏魂灯,内中赫然有着一位相当于人拇指头大的绿色身影。 其身姿面貌与绿绮罗一般无二,简直就是小人版的‘绿绮罗’。 绿绮罗只望了一眼,就知那正是自己元神真灵的一部分。 她整个人如受雷击,心想自己怎么就愚钝到了这个地步?连自己的元神遗失了一部分都茫然不知? 不对!是一开始就被人取走了,时间就在她重聚真灵之前—— 就如伏羲与虞子联手,让太虚诸帝无法得知她的存在一般;也有人遮蔽她的意识,让她无法察觉到自己缺失的部分灵魂。 不!可能诸天大帝之所以对她的存在一直茫然无知,还有圣人介入之功。 自己一开始,就是圣人手中的棋子——当绿绮罗意识到这一点,她的瞳孔当即收缩成了针状,无穷的恐惧与怒恨涌入心灵。 “是我!” 王母九凤微微一笑,神色泰然自若,气度雍容尔雅:“本宫得向陛下道一声谢,如非是陛下再次登基天帝,我与诸圣不知何时要拿到这棺中之物。” 李轩则深吸了一口气,眼眸深处则蕴着无穷戾恨,无限杀机:“诸卿还愣着做什么,汝等还不出手,给朕杀了她?” 可这一瞬,天空中的五方天帝却是听如未闻,毫无动作。 四象神君内部则是稍显混乱,其中的白虎凝聚出无量庚金之气,怒声咆哮,玄武也显化出龟蛇之形,想要奉令对王母出手。 可孟章神君青龙却微微凝眉,神色迟疑。 更关键的是,陵光神君朱雀的面色青白变幻,整个人怔怔的立在那里,眼神茫然无法置信。 这使得四人的四象星宿阵完全无法形成合力,几乎濒临溃散。 唯独那五岳大帝同时出手,在天空中现出了五座巨大的山峰,往王母九凤轰落碾压。 可随着王母九凤的头顶一尊高达四十九层的赤金色宝塔显化,那含蕴有‘五行’,‘混元’,‘镇压’这三大神天之法的五岳之形,却迟迟无法凌加于王母九凤之身。 而此时的紫微,东极,真武,扶桑,文昌与陆压六人,都立在原地,几乎一动不动。 不过这六人虽未出手,却为李轩挡住了十二金人的战戈轰击。 其中的紫微,东极,真武与文昌四人,更分出了强横的法力,压制这九凤身后展开的法阵,试图阻拦这通道打开。 唯独勾陈愤而出手,从身后风雷双翅内轰斩出成千上万道青色的半月刀光,往王母九凤斩击过去。 于此同时一杆黄金巨棍也蓦然从他手中现出,并在顷刻间膨胀至千丈余长,卷带着神天阶位的风雷之法由半空砸下。 可随着王母九凤拿出一面杏黄色的旗帜随手卷动,这些半月刀光就似被凭空抹去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黄金巨棍也失去了大半力量,砸在那四十九层宝塔垂落的金气霞光上,却连一点波澜都未兴起。 “陛下现今重伤至此,居然还指望你这些三心二意的部属?” 王母九凤冷冷一哂,同时眼神阴冷的看着勾陈:“也有一些愚人,总要负隅顽抗,冥顽不灵。可圣人之意,岂是你能违逆?” 她一抬手,就有一柄紫色的小锤从袖中轰出。勾陈心神一凛,当即以风雷黄金棍截击。 而随着锤棍交击,勾陈口中鲜血横溢,整个人滑退千丈才立稳。 他的眉头则深深皱起,这王母九凤的法力其实还要逊色他半筹,可她周身三件神宝,都有圣人法力加持,强势之极。 李轩望见此幕,眼神亦晦涩莫名:“我现在身中的毒素,与昔日昊天陨亡之前一模一样。那么昔日背叛昊天,伏杀玄女娘娘的也是你? 是了!之前我们只以为凶手是当时迟到,或者未能赶至的几人之一。却忘了你身为坤元宫之主,宴席的主人,想要暂时瞒过诸帝,从席间脱身,也同样轻而易举,此外,想必还有太白星君与你配合?” “你只猜对了一半。” 王母九凤摇着头,她气度恢弘,唯我独尊:“昔日玄女娘娘在幽州遇伏,其实是出自于昊天之意。” 当她此言道出,在场的诸多帝君都不禁一阵愣神。 王母九凤唇角则流露出讽刺的笑意:“这位玄女娘娘历经数主,那十二祖巫,刑天,共工,炎帝,黄帝,帝辛等等,还有其父燧人氏,皆因她而事败。下场或是横死,或是被迫隐居。 她又人脉广阔,乃燧人之女,伏羲女娲之妹,泰山大帝的姻祖,还与那位始皇多次会面,试问我夫君如何能放心得下?不过昊天身中之毒,确是出自我手。” 远处的东极太乙救苦天尊听到这里,就不禁‘呵’的一声冷笑。 昔日他身为‘东皇太一’时,就是因九凤,九婴,鬼车,姑获之叛而败亡。 结果昊天迎娶九凤为天后不到八百年,就因九凤而死。 不过他的眼眸中,却未显出太多的情绪。他毕竟只是东皇太一的残灵化生,不能算是真正的东皇太一。 李轩则是剑眉微扬:“如此说来,玄女娘娘的复生,也是出自你与圣人之手?” “原本以圣人意旨,她该当在幽州真灵散尽,万劫不复的。” 王母九凤似乎完全不在意时间流逝,她一边语声淡然的答着,一边眼含讽刺的凝视李轩,看着后者的肉身元神一点点的衰败黯淡。 “不过玄女死后二十年,时局又生出变故,所以圣人给了她重聚真灵的机会,假借真武大帝之手,为她招魂聚灵。这蠢女人也很有趣,她以为自己一直在圣人耳目之外,却不知自己自始至终都是圣人手中的玩偶傀儡。” 绿绮罗双眼圆睁,绿宝石般的双瞳中燃烧烈焰。 她感觉无穷的戾气,极致的怒恨在胸膛积聚,就仿佛是一头在她体内生成的凶兽,在噬咬撕裂着她的五脏六腑。 而就在一瞬之后,绿绮罗就猛地御剑而起。 她以生死之法掌生定死,以太初之力扭转根源,以庚金之气洞穿一切。 可绿绮罗的太初剑气才刚刚指向王母九凤,后者就冷笑着拿魂灯一摇。 绿绮罗瞬时只觉元神内剧痛难当,整个灵魂仿佛是被千刀万剐,被割裂成了无数碎片。 她驾驭的剑气瞬时散尽,只能无力的跪倒于地。 于此同时,无尽的痛悔,无垠的绝望弥漫于她的心灵,让她的元神法体剧烈动荡,几乎无法维持。 “变故?” 李轩对绿绮罗的惨况似毫不在意,他此时虽气机黯淡,却敏锐的注意到王母九凤言中的‘变故’一词,当即若有所思的看向身后:“其时昊天已死,你说的变故是与这位始皇有关?说起来我之前就很奇怪,这棺内的混沌残钟与圣人之基,似乎还不值几位圣人如此苦心孤诣。” 混沌残钟与圣人基石,确实能造就一位半步超脱的圣人。落在合适的人物手中,甚至可阻止会元大劫。 可只需它们藏于棺内不现世,对于圣人来说岂非毫无威胁?他们何需如此苦心孤诣的布局,借他之力打开始皇陵,谋算这棺中之物? “你们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东西?是与圣人的伤势有关?还是什么对圣人而言至关重要的器物?还有,这始皇陵内的一应布置,九鼎山河阵,十二都天神煞,混元河洛大阵,始皇似乎不只是要完成转生之仪,更像是针对圣人?” 王母九凤也微微愣神,然后哑然失笑:“不愧是圣人选中之人,聪慧天纵。说起来,陛下登基天帝的进度也屡屡让我们意外,原本以为陛下即便有我等暗助,也得至少二十年时间才能统一外域。 可即便圣人也没想到,你能在短短七年间就征服太虚,压制诸帝。太白星君说你才兼文武,雄才大略,倒也不算错。” 此时她却狐疑的将视角余光,扫向了远处的江含韵。 之前这位天后娘娘还怒意填膺,似恨不得生噬绿绮罗的血肉,可此时她与李轩的几个妃子立在那里,全无任何反应。 不过李轩的气血元神,确实已陷入天人五衰的境地。 王母九凤脑海内的念头如疾光雷电般转动,心中的疑念越来越浓。 扶桑大帝此时忽然插口:“关于始皇陵,我倒是得知过一二奥妙。我昔日化身方士徐福,在始皇座前效力参与过这始皇陵的设计。 这位始皇雄图大略,他知道诸圣一定会阻止他的转生仪式,干脆将计就计,构建出这三座大阵谋算诸圣。他不但要以这场‘泰山府君祭’逼迫诸圣进入他的皇陵,更欲以联手伐圣之名引诱女娲,后土入内。 我感觉此事干系太大,不敢参与,就干脆接了他寻觅延寿神药的差事去了扶桑。之后果不其然,始皇功败垂成,死于转生之仪开始前的数日,崩于沙丘宫内。” “东王公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这是真武大帝,他相貌威严,双耳高耸,厚大垂肩,丹凤眼内精芒闪动:“都说始皇驾崩于沙丘,赵高为掩人耳目,以‘何罗鱼之尸’来掩藏始皇尸首,夤夜疾回咸阳。可我当时就在沙丘宫,就在始皇车驾附近,却自始至终都未见始皇的尸首。” 远处的紫微,勾陈等人闻得此言,不由都神色微动。 “也就说,这很可能是诈死?始皇的算计,最终可能还是成了?” 此时陆压道人的眼眸中,更现出了几分笑意:“我最近三千年就一直在奇怪,诸圣与后土,女娲为何至今都闭关不出。他们在昊天陨亡那一战的伤势,就真的沉重到这个地步?如果我们的猜测是真,这位始皇陛下可真是雄图大略,奸猾似鬼。” 他又好奇地看向了祭坛之上的始皇棺椁,语声略含玩味:“那么这棺椁之内,到底藏着什么?如果我猜得没错,这内中一定是关系他们成败之物,也只有如此,才可能让他们这般在意了。” 王母九凤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眸光锋锐如刀。 陆压道人却毫不在意,他好整以暇的背负双手:“对了,我以前一直不解,那昔日的玉皇大帝来得全无跟脚,也不知是从何处冒出来的人物。可今日我却有个猜测,此人莫非就是王母? 这是诸圣酬你诛除昊天之功?所以助你代替昊天,成就天帝之尊?王母可真是舍得啊,为成就我们这位天帝陛下的功业,连这等样的分神法体也舍得投入。” 在场的诸多帝君对于陆压之言,竟然毫不意外。 唯独紫微大帝若有所思,心想这恐怕不是王母九凤舍得投入,而是当时的战局演变,出乎王母九凤与诸圣的意料。 王母九凤却没再理会陆压等人,她神色肃穆,眼神凝然的注目‘李轩’:“你不是李轩,是杨戬?” 第八五八章 最后(万字大章感谢盟主曾经的落叶1) “杨戬?” 半跪在地的绿绮罗神色微愣,她强撑着躯体看向祭坛之上。 她那布满了死灰之意的瞳孔内,再次有了些许情绪波动。。。 今日最让她绝望痛悔的,并非是自己的魂灯受人所制,而是她亲手重创了李轩。 也就在这一瞬,她的灵目法眼,望见了‘李轩’的身影幻化,最终变化成了一个银甲身影——那赫然正是‘清源妙道真君’杨戬。 这位二郎神的面色同样青白如铁,却比之前奄奄一息的状态强了不止一筹。 九转玄功的极限不但变化无穷,更不死不灭,永恒唯一。 他的法力法准,可能不及当年的昊天,可一身抗毒之能,比之昊天强得太多。 李轩的身影,则显化在了杨戬的身后。此时他周身上下分毫无损,右手距离那始皇棺椁更只有半指之遥。 让人惊异的是,此人身后,还显出了另一个容颜清丽庄严的窈窕女子。 绿绮罗第一眼就认出女子的身影,正是孙初芸,佛门的‘摩利支天佛’。 数年前李轩横扫身毒,助佛门恢复全盛,使中土佛门十数位菩萨得以成就佛果。 而摩利支天正是其中之一,且得李轩鼎力相助,据有了一千七百万佛徒,拥有一片三千九百里方圆的小千世界。 此时这位就立在李轩身后与罗烟联手,以隐匿,心灵,与迷幻之法助李轩欺瞒所有人的灵觉。 “是金阙天章?” 王母九凤皱着眉,看向李轩身后的那卷金色的书册。 无论摩利支天与罗烟,法力都不过是圣天层次。 二人都各有神宝,可以加强她们的隐匿与迷幻法准,可这都不足以欺瞒她与在场六御大帝的灵觉。 王母九凤稍一思忖,就知这定是金阙天章之功。 如果不出意外,这位玄黄天帝在金阙天章上写下的文字,一定是——所有人都不能洞悉罗烟与摩利支天之法。 李轩也感应到众多帝君的注视,他不由一声失笑后:“圣人之能,果然不俗。” 这王母九凤能够堪破他以‘金阙天章’制定的神天之律,显然不是依靠她自身的能耐,而是借助圣人们的伟力。 他干脆不再掩藏,十二条辉煌浩荡的赤金龙气再次环绕于侧,身后的白虎之形则因收纳了一百八十万秦军之故,更加的霸烈刚猛。 无穷无量的皇威,再次覆盖了整片三千里方圆的虚空,也镇压住了所有帝君的杂念。 王母九凤的气势唯我独尊,可当李轩真身出现,她整个人顿时就被整片天地孤立,落入至万夫所指之境,又像是被拔了毛的凤凰,气势全无。 而随着那超脱级的‘神权’与‘神威’压下,不但王母九凤身后那座次第张开的法阵陷入僵滞,就连那四十九层天地玄黄玲珑塔垂下的功德气柱,竟也在寸寸开裂。 绿绮罗望见这一幕,就不禁微一愣神。 她不惊奇于摩利支天的出现,只是不解李轩与杨戬二人,究竟是什么时候互换的身份? 杨戬的九转金身,确实变化无穷。 可在第三重门禁开启时,立在她面前的一定是李轩无疑。 杨戬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十成十的模拟李轩的皇道龙气,也打不开始皇陵的三重门禁。 否则这位何需等到现在才进入此地。 绿绮罗随后就若有所思,想起李轩强行拔取禹王九鼎时,这片天地间的动荡昏暗。 绿绮罗心想李轩唯一能瞒过她与王母九凤的时间,就在这短短片刻间。 远处的诸帝则是神情各异,他们当中的大多数都显出了意外之色,随后就或喜或忧,又或是不动声色。 唯独陆压道人微一挑唇,显露出了几分了然的笑意。 “看来陛下不但对今日之局早有妙算,对燧人绮罗也早有防备。” 王母九凤则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之后。自始至终都是无动于衷,哪怕身后供圣人进入的通道被李轩以威权封禁,哪怕李轩距离棺中之宝只差一步,她也仍是镇静从容。 她只眼含疑惑与探究的上下看着李轩:“可我最奇怪一点,陛下就不担心杨戬他取走这棺内的秦王印与混沌钟,还有这天地间唯一一份圣人之基?” 其实方才李轩收纳禹王九鼎时,她也曾生过疑念,怀疑眼前的李轩是否真身。 直到她亲眼见杨戬连开五层棺椁,距离始皇留下的密宝与那份圣人之基只有咫尺之遥,这才令绿绮罗发动。 “即便它们被取去了又如何?” 李轩一声哂笑:“只要能阻止这场会元之劫,这圣人之基是否归我都无关紧要。” 可能是他修行的时间太短,李轩对于自己是否能够获得超脱之机,并无太多执念。 他知道眼下最紧要的事情是如何让自己,让身边的人活下来,而不是贪婪的去抓住一切。 而就在他说话的时候,李轩的右手已经抓住了棺盖。 杨戬既已功败垂成,那就只能由他来收取这棺中之物; 这里面的东西,依然是他对抗圣人的关键。 而此时他虽无绿绮罗的太初剑气相助,也失去了五方天帝与四象神君的法力加持,可无非就是进展稍慢些许。 “原来如此。” 王母九凤不禁语含佩服:“陛下不但性情豁达,更有远见卓识,思维别具一格,与昔年的始皇截然迥异。所以自陛下出世以来,所有行止都每每让我意外。” 李轩听到这句,却不禁生出了疑惑之意。 忖道王母九凤此言,到底是何意?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什么远见卓识?这不该在情理之中吗?本人最大的优点,就在于有自知之明。想我一个小小的法医,有何德何能,能够在数年间统合外域,成就天帝? 本人或有些聪慧,有些这个时代的人们没有的见识,可这天地间的英杰何其多矣?本人身置此时此境,又岂能不疑圣人,不疑绮罗?” 此时李轩修为已至极天之境,法准之力,则强至超脱。 所以言语间不再掩饰自己源自异域的来历。 不过在场的帝君们却都没听懂,只当李轩说的法医,是他以前的灵仵身份。 远处的绿绮罗听到这句,瞳孔中的光泽却再次一黯。 她想起了这数年来,李轩对她有意无意的欺瞒防备。 还有万年之前,她死于昊天之手的真相。 李轩似有所觉,他不着痕迹的看了绿绮罗一眼,就继续掀动那椁盖。 “不过也有朕没想到的事,朕曾经猜测圣人的伏子是扶桑,是太乙天尊,是陆压道君,甚至是真武帝君,却唯独没想过,会是你这被圣人封禁万年,日日施以酷刑的三代天后。” 说到这里,李轩也不由‘啧啧’有声的感叹:“谁能想到呢?王母大人名义上是在服刑,实则化身玉皇,统合诸天。在两赵时代,你几乎就成了天帝。” “可惜功败垂成。” 王母九凤自嘲一哂,同时目光森冷的扫了远处的江含韵一眼。 这个女人背后的西王母与三官大帝,正是导致她功败垂成的祸首。 如非是那位与她共享‘王母’之名的瑶池圣母,她拥有的香火神力本该更强大。 再如非是西王母的穿针引线,那诸天帝君也绝没有与她对抗的勇气,更没有对抗她身后那几位圣人的力量——哪怕是伤重自封的圣人。 她随后就收回了视线:“汝等诸位,今日就打算这么坐视吗?看着这位陛下,拿到你们朝思暮想之物? 对了,圣人之前还有言交代我,说道今日但凡能有人能反戈一击,助圣人拨乱反正者,未来都有渡劫之机,甚至超脱之望。” 就在这个时候,这方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件事物。 这天空的东面是一张阴阳循环的太极图,一面绘有盘古之像的旗幡,还有青红蓝绿四把仙剑。 天空的西面则是一座九品莲台,一株七宝妙树。 勾陈大帝只望了天空一眼,就知五位圣人正以其强横法力,强行破封。 这显然是王母无法顺利打开通道,接引圣人进入之后,几位圣人只能改弦更张,强行为之。 不过在场的诸多帝君,却没有任何动作。 即便空中的那五方天帝,也不敢擅动。 李轩依然是太虚三十三天数亿人承认的当代天帝。依然控御着始皇陵外近一亿两千万的大军。 勾陈大帝的灵念,已经感应到李轩的直属部众在不久之前,尽夺五方天帝的所有兵权。 而这位身具的超脱法准,可能奈何不得有诸圣加护的王母九凤,却足以在瞬息之间,将此地任何一位帝君直接杀死。 至少在圣人进入此地之前,始皇陵内无人敢生逆反之心,出手阻挠李轩。 王母九凤微微摇头,唇角处又流露出嘲讽的笑意:“说来陛下,你就从来没有疑过自己的来历吗?” 李轩的神色微动,却毫不迟疑的将椁盖掀开。 他是很好奇自己是因什么缘故穿越此界,可当务之急却不在这桩事上。 此时这第六层的棺椁之内,冲出了一股浩大磅礴的灵光青气。 李轩的护道天眼,则辨识出里面赫然摆放着四件事物——一只青铜铃铛,一枚朱红玉印,一个紫色的葫芦。最后一件,是一面铂金质地的古镜。 那青铜铃铛,自然是混沌钟。 此物历经大战,已经残损不全。可内中依然蕴藏着超脱法准,搅动四方之灵。 朱红玉印,自然是那秦王印,也是控制那十二金人的关键,甚至是掌控混元河洛大阵的关键。 至于那紫色葫芦,内中很可能就是所谓的圣人基石。 而铂金古镜,想必是大秦皇室历代相传的先天至宝‘照秦镜’无疑。 昔日天师葛洪在《西京杂记》就有过记载,此镜广四尺,高五尺九寸,内蕴太虚乾坤之力,且可放无量光明,如同大日。还可辨疾病,照人心。 秦始皇常用这面方镜来观照宫人,有心虚胆张心动的就直接处死。 唐时诗圣,诗仙也有关于此境的诗词,如“梁狱书应上,秦台镜欲临”,如“心托秦明镜,才非楚白珩”,如“德业悬秦镜,威声隐楚郊。” 自大秦覆亡之后,此镜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不意竟也在这始皇棺内。 李轩心神微振,当即就探出法力,首先往那青铜铃铛抓了过去。 可就在这一瞬,李轩却发现自己的一身龙气,竟然当场溃散。 那悬挂于他腰部的‘昊天神印’,也在这一刻粉碎炸裂。 这导致李轩的法力急速衰落至极天之境,整个人也被始皇棺内外的法禁往外推开数步。 他整个头颅与元神也猛地炸裂。 无数条青色的木藤从李轩体内爆发式的茁壮增长,它们的枝蔓伸展,宛如妖魔乱舞。 “陛下既然防了圣人,防了玄女娘娘,可怎就不防备一下自己的帝印?不防一防玄女娘娘给你的先天葫芦藤?” 此时王母九凤的唇角微微上扬:“昊天神印只能扰乱他龙气片刻,葫芦藤也无法击碎他的永恒之法。时机稍纵即逝,圣人之基就在眼前。诸位还不动手吗?” 就在她语落之刻,天空中赫然现出了五只擎天大手,使得那江山社稷图的天空,现出了无数的裂纹。 这是圣人的力量,在进一步的深入皇陵之内。 在场诸帝的眼中,也不由现出了一抹异色,甚至是内蕴杀机。 绿绮罗更是心脏停摆,一股阴冷麻痹之感与无穷悔恨,在她的胸内滋生蔓延。 她想到最初的‘文山印’,正是由她与虞子联手炼成。 想到了这昊天神印至少两成的碎片,是源于王母九凤与太白星君。 也想到自己在南天宫存放了万年的那根‘先天葫芦藤’与‘九天息壤’。 九天息壤是来自于她的姐姐女娲,可是葫芦藤—— 绿绮罗紧紧握住了长剑‘工布’,心绪寒冷寂绝。 她回思过往记忆,发现自己陨落之前,从没得到过先天葫芦藤这种神物。 此时在祭坛之下,少司命源太微的面色,也微微发白。她的姐姐大司命,则咯咯的笑,眼神幸灾乐祸:“我说过的,他就是个祸胎,这天地大劫,必由其而始——” 大司命的语声,却在此处戛然而止。 只因台上的李轩,竟又发出了一声轻笑:“王母娘娘,你又焉知朕没有防备?” 就在李轩语声道出的一瞬,他的血肉躯体就已重塑,头上戴着的十二旒平天冠,同时垂下了无量的功德之气。 李轩的袖中也现出了一枚森绿色的种子,点入到了他的神魄之内,竟在顷刻间填补了他体内混元五行的木灵之缺。 于此同时,十二条赤金龙气,也再一次在李轩的身周凝聚成形。 依然是帝气辉煌,皇威霸烈! 李轩的身影也再次踏前两步,他的眼中放出了无量精芒,牢牢抓住了那青铜铃:“朕为今日的准备,还不仅仅只是如此,那一定是你们远远想不到的——” 王母九凤则不禁微微失神,她认出李轩方才拿出的树种,竟仿佛是神树建木之种。 中土的‘建木’,早已被上古诸位人皇强行伐断。 可在身毒,在西域,还另有‘建木’存在。 它在身毒的别名为‘宇宙’,在西域则为‘世界’。 王母九凤忖道这莫非也是李轩,在身毒诸天的收获。 随后她就收起了思绪,看向李轩手中现出的另一枚印玺。 她的灵识已辨知到这印玺之下,只有八个大字——奉天承运,既寿永昌! 知道那是大晋皇室传承的二十四玺之一,而且是其中最关键的一枚玉玺。 那是用于替代秦汉和氏璧的大晋‘传国之宝’! ※※※※ 此时在大晋皇城文华殿内,虞红裳正将一封还未批红盖印的诏书,展开在虞祐巃的面前。 “这是禅位诏书?将皇帝禅给我爹?” 已经十一岁的虞祐巃仔细看着诏书的内容,同时若有所思:“是为今日始皇陵内那一战吧?” 于是他毫不犹豫,就拿起了自己的印章盖在诏书末尾处,同时笑问:“尚父就不用把这皇位还我了,只需他立我当天庭太子就成,我可以改姓的。” 虞红裳听了之后,就不禁唇角微抽:“你想得倒是挺美,不过今日你爹如果赢了,那么日后你这皇帝,倒真是货真价实的天子。” 此时她的目光,又往那文华殿外看了过去。 就在虞祐巃盖下印章,又以朱砂在诏书上书写姓名的时候,这文华殿外,也出现了一位面容冷峻的中年道人。 他身后悬浮着一把青色长剑,那酷烈的剑气,竟在一瞬间就破开了此地所有的法禁,所有的龙气。 不过也在这一瞬,有巢氏、燧人氏、知生氏、伏羲、神农、黄帝、少昊、颛顼、帝喾、尧、舜等历代帝君的身影,都在这文华殿上空显化。 那始皇元封的力量,也全都浓缩在了此地。 虞红裳看了一眼那道人,就不在意的微一挥袖:“让诸位大臣签字画押!今日本宫所为,确实不合礼法,不过为我大晋国运,汾阳王需从天子处借皇位一日。” 而此时在场的诸多大臣,包括朝廷的几位辅政大臣,太保于杰也赫然在列。 这些人都神色木然,如枯木般一动不动,一副誓死不从的模样。 不过自有旁边的绣衣卫强行抓住他们的手,在诏书上画押签名。 说来奇怪,太保于杰一身浩气虽至极天之境,此时却是仿佛没有反抗之力。 就在所有八位辅政大臣都签下姓名的这刻,整个皇宫的龙气轰然鸣动。 ※※※※ 于此同时,在李轩的六合诛仙剑图内。 太白星君的面色青紫,被一重重的锁链困锁束缚在侧。 他正凝神看着天空,那如蜂群般卷动的剑气。 可这整整三十六万枚剑气当中,竟无一缕是由他当初赠予。 而此时在剑图的中央,镇元子则神色异常复杂的盘坐于那‘浑天镇元鼎’的东面。 在他的左侧,是南极长生大帝,在他的右侧,则是南方保生大帝。 在镇元子的对面还坐着一人,那是‘宏仁普惠大帝",也即全真之祖吕纯阳。 “今日之战,关涉浩劫生灭。” 南极长生大帝斜目看向镇元子:“镇元大仙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 “吾又非愚纯之辈?” 镇元子不由苦笑:“吾镇元自当全力以赴,护持陛下道体不伤。” 今日这里的四人,都掌握着神天与圣天层次的生死与生元之法。 而他们接下来唯一要做的,就是让那位玄黄天帝能够持续不断的恢复,拥有生生不灭的元气。 也就在同一时刻,在大罗天凌霄宝殿。 授命监国的薛云柔从皇位起身,朝着自己左侧的一位尖嘴猴腮的佛,深深一礼:“接下来,就拜托斗战胜佛了。” “俺老孙不是圣人的对手,昔日玉皇大帝的御座前,这位佛虽只显化残缺法体,却只用一只手就可将俺镇压。” 斗战胜佛一声自哂,却分毫无畏的看着这凌霄殿外出现的一位绽放着无量光明的佛。 “不过你家夫君在这里经营出了好大的场面,俺倒是可以试着与他抗手一二。看看现在的俺,是否能有些长进。” 此时殿外那无量光明的佛影见状,不由无奈一叹:“斗战胜,你是一定要违逆我意,背弃佛门?” “俺老孙欠了人情,不能不还。” 斗战胜佛目光虽然平静,可他手持的擎天巨棍,却已透出了恢弘罡气,摇撼星河。 “佛门虽由你创,如今却已非你一人之物。昔日我被你的真如之法折服,所以情愿入佛门求道,可如果你的道与我不合,俺又何惜此身?” 薛云柔见得此景,不由心神微舒,她又转向了自己的右侧,同样施以重礼:“也请元君全力助我。” 那边坐着一位宝相庄严,容颜清丽的女神。 而此刻立于凌霄宝殿的四位天师,则各自显现出凝重之意。 他们眼前这位女神,正是昔日大周文王的正妃,是紫微大帝与勾陈,乃至南北二斗众星之母‘斗姆元君’。 这位自三代天庭碎灭之后,就一直隐居不出,不理世事。 不意今日,这位竟也被请到了此间。 此时斗姆元君也睁开了眼,意味深长的望向在场的四位天师:“天妃放心,吾有诺于陛下,在始皇陵内分出胜负之前,大罗天内一切安好。 吾不愿与圣人为敌,可如果只是助他镇压太虚三十三天,吾义不容辞。” 以张道陵为首的四人就不由相视苦笑,都想那位天帝陛下,究竟有多不放心天师道? 那三位圣人的确是天师道的源头,可如果能免去会元大劫,也同样是他们四人所乐见—— ※※※※ 始皇陵内,王母九凤已经无法维持她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 随着李轩手持那青铜铃铛,并将法力贯入其中。此物当即变化膨胀,化为一尊巨钟,悬浮在了李轩的头顶上,同时发出‘锵’的一声震鸣。 那钟声浩大浑厚,悠扬清远,仅仅一声轰响,就使得王母九凤身周的功德气柱开裂。 王母九凤面色青白,不得不将那杏黄旗卷动,以一股厚重戊土之气,生成金莲万朵,护持在了自己周身上下。 幸在李轩的注意力并不在她的身上,此时他又第二次发力,将秦王印也强摄到了身前。 秦王印一入手,李轩就已掌握住了十二金人。 随着李轩以无量龙气贯入秦王印,不但那十二座金人。就连周围的混元河洛大阵也暂停运转,不再针对李轩。 而当李轩再伸手,将那紫色葫芦也强行抓摄的时候。 在场的诸帝虽然面色各异,甚至是不能自禁的显露出焦躁贪婪之色,却没有一人敢妄动。 王母九凤则是再次轻声笑了起来:“其实方才,陛下该再等一等的。你就不想看看你这些部属,是谁三心二意,是谁阴怀不臣,又是谁忠心不二?” 李轩则微微一哂,心想有何必要? 这‘忠诚’二字最经不起试探,身为人主,他该做的是不给部属任何背叛的机会,而非是去窥探臣子谁可靠,谁不忠。 他将紫色葫芦放在手中稍稍感应把完了一番,就将之丢入到袖中。 那也是一件先天至宝,蕴藏着‘离散’这门神天层次的法准之力,葫芦中蕴藏的,也确是一条玄而又玄,仿佛‘众妙之门’般的灵机。 不过此物暂时于他无用,李轩的法力,如今距离神天之境还有距离,距离超脱就更加渺不可及。 他现在需要的只是能够推升他战力之物,还有制约圣人之法。 所以这一刻,李轩竟连旁边的‘照秦镜’都置之不理,就伸手抓住最后一层棺盖。 始皇的七层棺椁,有六层没有钉死。唯独这最后一层,钉得严严实实。 可随着李轩开始发力,整条棺盖都发出阵阵‘咔嚓’声响。 王母九凤的眼中不由现出几分阴霾,可随后她又悠然语声的说道:“昔日始皇诈死从沙丘宫脱身,至皇陵之内完成转生之仪。圣人果然被迫降临于此,阻拦始皇成就天帝的最后一步。 然而此地不但有始皇亲手祭炼的十二金人,还有混元河洛大阵,九鼎山河大阵。他甚至再次请来了后土,女娲,西王母,泰山大帝,初代南极,初代紫微,初代勾陈等众多远古仙神,又以诸代人皇之力镇压住了圣人的超脱之法,即便圣人,一时间也拿他无可奈何——” 这个时候,那棺盖四周都弹射出一枚枚足达三寸的龙形长钉。 可于此同时,天空中的那五只擎天大手已经消失无踪。 代之而起的,是三道二佛五个身影。 其中一位白发老者手持着一杆扁担,轰砸在了李轩的身上,使得混沌钟轰鸣震响,李轩的口鼻血沫喷吐。 他右边的一位面目冷峻,气息凌厉的中年道人,以一条赤色的锁链,直接钉入李轩的心脏。 白发老者左边的道者,则神色肃穆庄严,浑身清玄之气环绕,他拿得是三宝玉如意,几乎粉碎了李轩的绕体功德。 而那佛门二圣,一个手持赤金神杵,将李轩的头颅砸到血肉溃烂;一个则手持一面青色旗帜,使得李轩浑身气血枯萎,生机黯淡。 远处的勾陈大帝见状,不禁暗暗胆颤心惊。 唯可庆幸的是,这五人的本体依然未能进入始皇陵,来得仅是他们以手中至宝化生的分神化体。 可即便如此,李轩的血肉身体,还是每时每刻都在崩溃,每时每刻都在恢复。 那六合诛仙剑图虽然悬于其上,垂下无量剑器。 李轩也借助‘神权’,‘神威’与‘律令’之力极力抵抗,可在五圣合力攻打下,却显得脆弱不堪。 唯独这位炼成的金身霸体,实在强横霸道。 只需他的浑天镇元鼎还在,则金色霸体永恒不灭,虽然形状凄惨,却还能勉力维持。 李轩甚至还有余力,继续去掀动棺盖。 勾陈还感觉到在场的几位帝君,开始暗流涌动。 不过随着江含韵将手中的昆仑镜祭起,以无量青光照耀此界,罗烟与敖疏影二女,则各自接手河图洛书。 诸帝的躁动之心,又不得不按捺了下来。 再当乐芊芊一身气息大变,浑身萦绕后土之息,面显悲天悯人之色。 就连那陆压道人,也苦笑着将那探入袖中的手重新取出。 王母九凤的语声却还在继续:“始皇自知伤势沉重,所以无意与圣人死战。这位的心性狠辣决绝,在圣人踏入墓门之刻,就自封皇陵。竟欲以残余寿元为代价,将所有圣人都封印在此。” 王母九凤语声在此处微微一顿:“他成功了,五位圣人连同女娲后土不得不各自在墓中留下自身的一部分真灵,用于脱身。 可他也失败了,几位圣人同样决绝之至,不惜损耗力量破坏他的转生之仪。他们甚至顺势而为,借助始皇布就的法阵布局,塑造出了你李轩,并将你的元神投入凡界,所以明白了吗?” 王母看向李轩的目光,流露出哂然之意:“你的灵魂,是诸圣与始皇合力塑造,你的记忆则是源自于过往某个会元中已经毁去的世界。 由此处的法阵穿梭过去抓摄拓印而来,再由诸圣肆意修改。他们将你当做破局的变数,是大衍四十九之外的一。” 李轩听到此处,右手终于微微一颤。 王母九凤定定看着他,唇角上扬:“可你毕竟是这座转生法阵的一部分,是始皇转生的基石。今日你不开棺盖,还可以做李轩,做你的天帝。可如果你打开它,那就意味着这转生仪式的最后一步完满。始皇的真灵,必将在你体内重聚。所以,请陛下三思!” 下方大司命听到此处,就不禁微微愣神。 她满脸的不信与茫然,自己极力阻挠的人,那个祸胎,竟然是父亲的转生容器? 李轩则目光稍凝,然后就毫不犹豫的掀开了棺盖。 就在这一瞬,他周身的龙气都为之沸腾。 它们竟都在这刻脱离了李轩的控制,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巨大的帝皇身影。 他双眼细长,胸脯似鹰,身姿伟岸,腰身粗大,身着十二章玄衣纁裳,头戴十二旒平天冠,气势峥嵘轩峻,皇威遮天盖日。 王母九凤不由叹息,心知这位始皇复生人世已无法扭转,世间也再无人能阻拦这位祖龙登圣。 她正欲低头,朝这位始皇行礼,以示臣服,却见李轩的周身忽然燃烧起同样声势浩大的纯白火焰,在李轩的头顶上方,也形成一个巨大的‘理’字。 这竟使那始皇的身影一阵飘渺不定,整个躯体一寸寸分崩离析。 王母九凤见状,不禁再次发怔,眼中全是茫然不解。 直到一个声音,在她的耳旁响起:“这是浩气,我儒家浩气!始皇当年的布置的确妙绝,可谓深谋远虑。然而陛下办事,也一样滴水不漏。” 王母九凤闻言,就侧目往说话那人看了过去。 那人正是文昌帝君,这位正背负着手,仰望那祭坛之上:“十一年来,陛下在凡界的大江南北建二十四所书院,又推行教化,让天下间的无数幼童入学,学他的《格物》,学他的《辩证》,学他的《物理》,《算学》与《法礼》。 甚至在太虚三十三天,这位也强令诸帝开办学社,传播他的学问。尔等只以为陛下皇威惊世,神权超脱,天下无敌。却未想过,这天下间的亿万儒生,也能将陛下的琉璃浩气推升到超脱之境。” “这不可能!” 王母九凤的瞳孔怒张,不能置信:“儒生浩意并非龙气,也非信愿,更非功德!即便他是当代儒圣,他也不可能将这天下九州亿万儒生的浩意全数凝聚。” 此时王母九凤发现自己左手一痛,那孙初芸则不知何时立于她的身侧,竟将她的左手斩断,夺取了绿绮罗的魂灯。 可王母九凤却无暇理会,她目光中含着几分惶然之意:“那亿万儒生,既非他的臣民,也非他的信徒,他拿什么来凝聚浩气?” “正常情况是不行的。” 文昌帝君笑了笑:“可陛下执政数年,政通人和,国泰民安,民丰物阜。天下儒生谁不敬仰?又有谁不敬重他的学问?有这心念做媒介,足够了。且过往数年,陛下炼制了三十六座山河鼎,代替禹王九鼎,镇压于各大省城学舍之内。你听!”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王母九凤就隐隐听到有人在口诵诗词:“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 王母九凤再仔细倾听,就感觉有亿万人在同时诵读着这首正气歌。 她的脸色,也在这瞬间转为煞白。 文昌帝君此时却又转望真武大帝,眼现好奇之意:“陛下准备如此周全,当是真武帝君提醒之功?我知大帝曾让李乐兴转交给陛下一封信,不知这信中到底是什么内容?” 真武大帝哑然失笑,可能是知晓今日大局将定,他那冷峻的脸上竟浮出了笑意。 “不过是无字天书,我知道无论我写什么都无法瞒过圣人。唯独那封信的信纸有异,是以始皇最后一封圣旨碾碎之后制成。” 诸帝闻言,不由现出了一抹了然之意。 李轩源自于始皇,其一身龙气与始皇必有联系。 以李轩的智慧,不难洞察其中的奥妙。 于此同时,祭坛上空的李轩正看向了始皇棺中之物。他的眼中,同样闪动错愕之意。 这棺中赫然有着两具尸首,一个正是始皇,一个却是一位陌生男子。 让人惊奇的是,此人虽然被封锁了真元灵识,却尤有生机。 李轩在脑海里穷搜过往记忆,随后就神色微动,想起了这是何人。 三代天庭瘟部之主——瘟癀弥天吕岳! 李轩不由眼现惊奇之色,心想这样一个鼎鼎大名的人物,世人竟然都遗忘了吗? 此时他又发现棺内的另一侧,摆放着十几个小型陶俑。 李轩仔细辨识,发现那正是道家三清,佛门二圣之像,女娲,后土等等,都罗列在内。 可让人惊奇的是,这些陶俑上虽然都有着圣人们的灵机,却并未有任何圣人的真灵元神被封印于此。 问题就在这里,既然五位圣人都未被始皇封印元灵,他们却为何要谋划打开始皇陵? 是因这瘟癀弥天大帝吕岳吗? 李轩已洞彻到此人体内,蕴藏着一种极其危险,让李轩都隐隐心悸的疫病, 难道说这位瘟癀弥天大帝,是圣人们发动会元之劫,清洗世界的关键?可此人因何故被封印于此? 李轩正觉惊讶,就听一声歌诀遥空传至。 “高卧九重云,蒲团了道真, 天地玄黄外,吾为大道尊; 盘古生太极,两仪四象循, 玄门都领袖,一炁化鸿钧。” 随着这声歌诀,这山河社稷图内被撕开一个巨大的裂口。 随后一位面貌慈祥,仙风道骨的道人直接从虚空之外踏入。这位立定虚空,遥目看了李轩一眼,然后就轻声一叹。 “真是异数!居然连老君,元始都拿你无可奈何。然则会元之劫,绝不可逆——” 他挥动了袖中拂尘,一瞬间无数的丝线将李轩的躯体紧紧缠绕。 李轩完全无法抗拒,可他此时却心生明悟。 他陡然意识到,这是一个从万年前就开始布就的棋局,而自己一直都是这棋局上的一个诱饵。 所以当他回过头,遥望这位鸿钧道主时,眼中却突然显出了怜悯之色。 而此时那祭坛内外的十二金人,诸位帝君,也都在向这位道人投以冷冽杀机。 就连那一直在轰击李轩的五位圣人也同时住手,他们转过头,神色无情,杀机无限的看向了鸿钧道人。 (后面还有一章尾声) ------题外话------ 本书终于完结啦,最后感谢一些盟主曾经的落叶1,谢盟主大大打赏。 7017k 第八五九章 大修版结局 三日之后,几乎已化为一片残墟的始皇陵外,数千万天庭将士正在扶桑大帝的指挥下修复着这座始皇陵。 李轩则立于始皇陵的边缘,眼神尤有余悸的看着远方的那片废墟。 此时他已将大晋传国之宝归还京城,并封还了虞祐巃的禅让诏书,可其一身帝气皇威,却更加的浓郁浑厚。 而在他的身侧,乐芊芊正悬空而立。 她的神色依旧庄严肃穆,饱怀慈悲,唯独一身灵机气息虚弱不堪。 不过这位凭依于乐芊芊躯体的后土娘娘,还是强打着精神道:“你猜得没错,瘟癀弥天大帝吕岳正是会元之劫的关键。按照鸿钧道祖的法旨,大约一千七百年后,会有一场席卷世界的瘟疫,必将除灭掉这个世界所有的生灵。 那时即便诸天仙神也难幸免,西域身毒之地也将死绝。。而瘟癀弥天大帝吕岳,正是这场灭世瘟疫的载体,也是鸿钧必须尽早取得的灭世之器。” “鸿钧道祖?” 李轩就想到了不久之前才刚刚结束的那场旷世之战,那个力敌三清二佛,女娲后土,身毒梵天,两位极西上帝,足足十位半步超脱的圣人,还有百余位帝君合击下,坚持三日不败的那位道人。 就更不用说,他们在始皇陵内准备的十二都天神煞大阵,混元河洛大阵,九鼎山河大阵,还有那诛仙剑阵等等,可以将十位圣人的力量推升到极限。 可即便如此,他们也战至伤亡殆尽。 李轩记忆里面,那些封神,洪荒类的当中。鸿钧都是至高的道祖,是三清的师尊,甚至是大道显化的实体。 可在今日之前,李轩从未听说过鸿钧之名,直到今日这位道祖直接现身于他的面前。 而这位展现出的力量,也无愧于其道祖之名。 李轩猛摇了摇头,挥去了这些念头:“那么圣人为何想要灭世?为何会有会元之劫?” “不是圣人想要灭世,他们只是遵从鸿钧之命。至于鸿钧——” 后土抬起头,眼神复杂的遥空看着这方星空:“李轩你应该也发现了,我们所在的凡界,那所谓的三十六天,其实很不协调。” 李轩想起了自己在虚空外域看到的那些景象,不由微一颔首:“确实很不协调,像是人为拼凑之物。” “就是拼凑出来的,无论凡界,还是太虚诸天,都是鸿钧以大神通聚合周围星空之土捏造而成。 不过据说这里最初有一个名叫‘地球’的凡界,可早在不知多少会元前的灾难中毁去了。而我们经历的一切,都是那个地球历史的重复。” 后土指了指自己的脚下:“周而复始,始而复周,一劫劫的重复轮回。那是因这里就是鸿钧的实验场,是他的玩具。而此界众生,众多仙神,都是他用来做实验的小白鼠,用来证道的试验品。什么龙气,真元,法力,都是他的实验内容。 不过小白鼠也有长大的时候。鸿钧不会让任何人有机会威胁到他,所以每隔一个会元,也就是十二万九千六百年,他都会清洗一次世界,这就是会元大劫的真相。” 她一声轻哂:“都说圣人超脱,可以万劫不灭。可即便道门三清,佛门二圣,其实也受鸿钧掌控,生死皆由其心。” 李轩听到这里,心神就不禁微微一悸。 “所以你们要挣脱控制,在万年前设局,想要在鸿钧引入这始皇墓内诛杀?” “正是!我们的力量,已经达到他忍耐的极限。太上老君说这个会元,是所有诸圣法力最强大的时候,也是最有可能诛除鸿钧的时间段,错过了这机会,我们离死不远。” 后土语声略显异样;“幸运的是,我们的谋划终究还是成了。这多亏了你,如非是始皇与你都如此出色,我们无法骗过鸿钧。他从没想过我们这些小白鼠,会有置他于死地的心思。” 她的语声满含欢快:“我们终究还是挣扎了出来,从此天上地下,再无人能主宰你我。” 李轩对此事内情早有猜测,不过当他听得此言,还是眼现出释然之意。 同时心神一松,感觉浑身的枷锁都全数解脱。 后土面色苍白的笑望他:“你往后还是不可怠懈,踏踏实实将法力修为提升上来,尽快以力证道,达至超脱。鸿钧虽死,可他有着永恒之道,迟早会恢复。我们哪怕借助这重建的始皇陵,也只能将他的真灵封印一万年。 而一万年后,我们唯一抗衡鸿钧的可能就在于你。你拥有的圣人基石,天帝之力,是我们对抗鸿钧的希望所在,唯有你才有望成就此界至圣——” 就在这一瞬,后土的语声突然顿住。她凭依的乐芊芊也瞬时软到在地。 李轩知道这是后土力尽,无法支撑之故,他当即一探手,将乐芊芊的躯体捧在了怀里。 之后李轩又遥望了那始皇陵一眼,随后就抱着乐芊芊,往他的玄黄大帝号踏空行去 也就在这刻,此间一亿两千万将士,数十位帝君,三万余名天位仙神,都纷纷向他大礼朝拜,发出了如山震呼。 “吾等参见天帝!” 李轩剑眉微扬,往空中那如群星般的战舰,万万之数的恢弘大军看了过去。 然后他惊异的发现,那道门三清,佛门二圣,也在远处天边,微笑着向他行了一个揖礼。 李轩感应到自己的龙气里面,又混入了莫名的东西,更加的稳固,强大,浩瀚。 不过此时他却无瑕理会,在向这五位同样颌首示意之后,就又加快了脚步。 只因他望见在那大帝号的甲板上,江含韵与敖疏影都眼含期待的笑望着他。绿绮罗也在那里,正神色忐忑不安的等待着。 大礼议(番外1) ps:听取书友意见,开荒将前面两章结局大改了,大家看不到的话刷新一下,或者删收藏再加就可以看到了。 ※※※※ 维新十六年十二月二十日,在bj城南的火车站,一位年纪三十有余,白面微须中年摊贩正在高声叫卖:“各位先生,各位贵客,来瞧一瞧看一看啦,走过的路过的,看了不吃亏,看了不上当呐。。 这里有京城朝天观正版‘平安符袋’,京城隆福寺高僧手刻的‘帝如来佛像’,龙虎山赦印‘天帝像’,龙虎山赦印‘真灵位业图’。 还有朝廷颁发的‘晋王币’,由当代龙虎山天师‘紫虚少君’亲手开光,可随身携带,保各位一家出入平安。这是官府认证的绝对正版,诸位看看,这是我的执照,这是道箓司的印章——” 已经贵为右佥都御史的王静,从火车站台上走出来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叫卖声。 他遥目往那符箓摊位望了一眼,就挥手示意,让自己的几位属官与秘书稍候,自己则独自走到了摊位前面。 这里的顾客还蛮多的,王静排队等了小半刻时间才与摊主说上话。 王静含着几分惊奇的询问:“老板,你这里还有紫虚少君开光过的晋王币?” 所谓晋王币,其实是朝廷发行的晋王纪念币。 维新十二年七月,汾阳王李轩上书朝廷,不但辞了天子禅让的帝位,也辞去包括辅政大臣在内的所有官位。 天子与监国长公主屡次驳回,意图挽留,可汾阳王在三辞之后,就直接挂冠而去。 据说当日清晨,汾阳王举族飞升,整个京城范围彩虹千条,祥云万里,霞光无量,所有寺庙道观的钟鼎合鸣,所有僧人道士都在赞颂‘太上昊天弥罗至真玄黄大帝’与‘帝如来’之名。 天子与内阁无奈,只能加九锡,假黄钺,还赠了晋王之爵。 ‘晋’字之意是从日从臸,意思是追着太阳一直前进,源自于后羿射日,意思是两支箭一起射向空中太阳。 此外这也是大晋的国号,由此可知朝廷对这位的尊崇之隆。 朝廷又在当年的年底,发行了一百万晋王金质纪念币,刻有晋王头像,面值可当十枚银元。 结果在发行开始不到半刻,这一百万晋王金币就被抢购一空,甚至不久之后,被炒到了三千枚银元的天价。 之后朝野内外群情汹涌,要求增发的呼声此起彼伏,甚至有大群百姓围堵了朝廷的铸币司,还有新设不久的‘中央银号’。 最终朝廷可能是被逼无奈,也可能是见钱眼开,随后又发行了第二版的一千八百万晋王金质纪念币,两亿叁仟万枚晋王银质纪念币,依旧被民间哄抢一空。 到了如今,第一版晋王金币的价格已超出两万银元,第二版的价格也高达两千元以上,被各地百姓视为传家之物,镇宅之宝。 不过晋王银质纪念币还是很常见的,在市面偶有流通。 王静家里就有三枚初版的晋王币,可让他稀罕的是,这银元居然还是由‘紫虚少君’开过光的。 四年前少天师薛云柔随同晋王飞升而去,其子‘紫虚少君’张道一承嗣天师大位。 而如今天下之人,谁不知‘晋王’乃玄幻天帝转世之身,来拯救凡世苦难众生? 当今天子与紫虚少君张道一,正是那位天帝陛下遗留于人间的子嗣? 据说这位少君深受天帝宠爱,他开光过的一应法器,神像与画像都最灵验不过。 “诶唷,这是贵客!” 那摊贩竟也是有修为在身的,他看了王静一眼,就瞳孔微缩,知道对方来历不凡,且有不俗的浩气修为。 虽然这位一身常服打扮,可其人衣领上的云雁徽章,却已透露出其贵人的身份。 且这种衣襟左右对开,中间一排衣扣,前面四个口袋,立翻高领的‘玄黄装’,目前也只在军人与官府当中流行。 摊贩不敢用商贩手段应对王静,直接就从自己旁边一个铁箱里面拿出了一封银元,摆在王静面前。 “贵客您看,这就是少君开光过的晋王币。一个月前紫虚少君受天子之邀回京,在朝天宫做了一场法事。我走了关系,将这封晋王币塞在了当时少君座前的石砖下。总共是一百枚,现在卖到只剩二十七枚了,客人您要的话,我您一枚二百个银元的价。” 王静目光微现灵光,仔细审视着这些银元。然后就现出了几分笑意。 这虽然非是正规的法器,也只是稍稍沾染了紫虚少君的一点法力龙威,可用来当做他家几个孩子的礼物,护持他们出入平安,却已绰绰有余。 他懒得还价,直接要了五枚,随后又指了指旁边:“再给我来四个平安符袋。” “好勒!”摊贩做了一笔大生意,笑得合不拢嘴。他一边用符纸将五枚银元包好,一边询问:“那您要什么搭配?我这里又镇魔组,财神祖,还是福禄组,寿生组,还有纯阳组。” 王静知道所谓的符袋,一般是几种道家丹符搭配神明画像,一起放置于随身的小袋里面,以祈诸神护佑平安。 镇魔组的神明画像,一般都是真武大帝,南极大帝,东极大帝,勾陈大帝等等拥有镇魔法力的强大神明。 财神祖则是赵公元帅等财神,能够为人招财进宝。 而福禄组,则是以天官大帝为首的福神;寿生组则是包含扶桑大帝,九天玄女,南极长生大帝,南极保生大帝等等。 至于纯阳组,是全真道的私货,包括真武大帝与吕纯阳等全真道诸多强大仙神。 不过这些无一例外,都是以玄黄天帝像为首,否则百姓不认,妖魔不惧。 王静想了想,就无奈道:“算了,每样都来两个。” 他随后把目光往这摊贩的执照看了一眼,好奇的询问:“你是全真龙门道的真传弟子,修为到了六重楼了吧?怎么在这里做起了生意?” “正是全真龙门道,弟子林善见过上官.” 那摊贩笑盈盈的朝着王静一个稽首,随后无奈道:“我龙门道奉天帝法旨大开山门,招揽天下英才研习全真道法,现在共有真传弟子三万六千五百人,百倍于十年之前。这真传之名早就不值钱了,在下也不得不以此谋生,为自己赚取一些修行之资。” ——何况这火车站的生意挺好做的,一年下来他能赚个十七八万银元,远胜过当别人家的供奉客卿。 王静听了之后,就不禁微微颔首。 近年以来,各大道门的确在大肆扩张,还修建了几十座专门学舍,用于培养符师丹师等等,使得民间修行之士大增。 就在王静把买来的这些东西收入口袋时,他神色微动,往前方的通道口看了过去。他发现自己的好友,已经升任‘交部’侍郎的龙睿,正笑盈盈的站在出口处等他。 王静脸上微现讶色,大步走了过去:“守智,怎么亲自过来了?环海铁路动工在即,你还有闲心到这里来接我?” 龙睿则是哑然失笑:“问题是现在,我们交部所有人都无心于此。” 他神色一肃:“溪泉你可知,就在今日清晨。天子说是要尊晋王为‘皇父’,尊长乐长公主为‘皇母’,还要重修自己的金册玉牒,承长乐长公主之嗣,并诏令礼部,更改明日的祭天大典。” 王静闻言顿时一楞,当即意识到此事,定将在朝廷内外掀起一场极大风波。 维新盛世(番外2) 王静第一时间就想天子是否想要认祖归宗,随晋王李轩改姓? 可随后他就注意到龙睿的话里,有‘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这一句。 他随后就一声轻赞道:“陛下果然是晋王的好学生,真是挑了一个好时机,现在礼部怎么说?长公主那边又是什么样的说法?” 今日是十二月二十,明日就是冬至之期。 按照朝廷的礼仪典章,这是天子出郊,祭祀‘皇天后土’之日,是朝廷一年当中除了祭祀太庙之外,最重要的一个祭奠。 尤其如今新的‘天帝’已经出现,再非昊天那般的空有其名,而现在整个儒教,从上到下都对这位‘玄黄天帝’推崇备至。 毕竟当代儒圣,晋王李轩乃‘玄黄天帝’转世之身一事,早就众所周知。 如今朝廷的治政之要,儒门的数门经典,都是来自于这位文治武功冠古绝今的天帝陛下,是真正的自己人。 儒门的诸位大儒,也有意借‘天帝’这位至高神,来钳制日后的人皇帝君。。 所以明日的祭天大典,礼部准备的额外隆重。 “长公主还能怎么说?当然是避嫌。殿下从年中撤帘归政之后,就一直在长乐公主府闭门不出。不过也有小道消息说,这位早就飞升大罗天去寻她的夫君了。” 龙睿一边说着,一边面现出怪异的笑容,可随后他就感觉不妥,发出了一声轻咳:“至于礼部,现在正头疼呢!我估计还是得被迫同意,难道还真能让明天的祭天大典停下不办?何况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晋王如今在民间的声望,你也是清楚的。且我大晋上至朝官,下至百姓,可都是将晋王与玄黄天帝一起祭拜的。” 王静微一颔首,天子欲正本归源,尊晋王为‘皇父’,承长乐长公主之嗣,自然是好处多多。 这不但可进一步取得民意,也可稳固大晋朝的气运,让皇室正统深入人心。 何况陛下真正的身世,众人都心中有数,那五官气度,简直就与晋王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 这位可是真正的‘天子’,皇天之子—— “现在的问题是礼部一些人担心这次如果太轻易的让步,会让天子得寸进尺,干脆认祖归宗,改了大晋皇统。” 龙睿说到此处时,眉目之中也现出几分忧色。 天子不但是晋王血脉,更是晋王一手教导养大,不但敬重其学问,也仰慕其功业,所以这是极可能发生的事情。 偏偏天下间的百姓与军户都乐见其成,对此喜闻乐见。 可在儒家看来并非好事,不但会造成朝廷动荡,也会损害晋王的令名。 他随后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不说这个,你这次奉天子之命去江南巡查,有何所得?说来你我二人,都有将近十六年没回家乡看看了。” “那你真该抽时间回家乡看看,那边与二十年前可大不相同了。” 龙睿闻言失笑:“如今金陵城中八街九陌,蜃楼山市,灯火辉煌,车水马龙,以至于人口稠密到连宽二十丈的朱雀大街都时常堵塞。就连乡间也兴起了三层墅楼,灰墙白瓦,鳞次栉比,与江南水色相映,煞是好看。 整个南直隶,哪怕是一个普通小民,也可衣丰食足,甚至是衣帛食肉,气象比之北直隶这边强多了。” 龙睿听到这里,不由现出悠然神往之色:“这都是晋王变法之功!听你这么一说,我感觉这十几年公务劳累都值了。” 王静点了点头:“当今的盛世,正是我辈昔日读书时梦寐以求,心向往之的。如今只有一忧,各地粮价日益低廉。百姓将多余的粮食去榨油,去喂牲畜,可吃肉吃油多了,粮食的消耗反倒更少了。 前几年太虚域外还每年从凡界大举收购粮食,可据说现在天庭也能自给自足。所以现在百姓都不愿种稻米,更喜种桑树,茶叶,油菜、玉米等等,或者把粮田丢下不管,去城里做工。 可这是极大隐患,未来一旦有事,或有饥荒之忧。我准备上书朝廷,将各地的粮田数量与产量明文规定下来,由朝廷强制执行。还有就是贪腐——” 王静说到这里,眉头大皱:“廉政院那些人也不知是干什么吃的,如今江南的贪腐,又有了些苗头。各地官员大吃大喝,公帑国资损耗严重。这些人好大的胆量,晋王辞官才几年?” 自从晋王李轩设立廉政院,这监督百官廉洁的职司,就从他们都察院剥离出了一大半。 虽然都察院之后又在院内设立了一个‘肃廉司’,可主力还是在廉政院那边。 “廉政院倒还算用心,可他们的人员太少。现如今各地都是大举建设,开山劈地,筑路架桥,到处都在施工,朝廷的银钱海一样的花出去,这就难免给那些小人上下其手的机会,廉政院的编制才不过一万多人。哪里能管得过来?内阁最近已有决议,你们廉政与督察两院都得扩编。” 龙睿苦笑了笑,然后神色一肃:“我们交部正在建的那些工程,没出问题吧?” “你们交部啊,我只粗略了解过。问题也是挺严重的,各地工程层层转包,钢筋砖石以次充好,克扣工人与妖兽食粮,唯独预算做得好,卡得死死的,不过我建议你还是好好查一查。” 王静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与龙睿一起走出了出口。 他随后转过头,神色有些异样的看向后方那人头涌动,拥挤不堪的前厅。 二十年前,王静是万万都想不到,这世间会出现符文铁道与符文机车这东西,一个时辰六百里,从bj至南京竟然只需一日,朝发夕至。 “这真是好东西,无论对军务民生,都有极大裨益。” 王静不由感慨:“你们交部真该多造几条的,最好将所有行省连上。” 也就在这时,他忽然望见一位穿着九品官服的官员走到了前方广场,展开一张明黄诏书。 于此同时,一个圆润清朗的男声在所有人的耳旁响起。 “本官宣政司宣政官杨凯,奉天子与内阁之命宣告最新颁发的国家大诏——” 王静神色微动,当即凝神侧耳倾听。 “——朕实为晋王与长乐长公主亲子,因昔日皇祖父无嗣,戾皇帝阴图谋逆谋反,朝中一应奸佞逼迫,皇祖父不得不行此骨肉分离之事,假端和王遗腹子之名,养于端慧皇太子名下。然而朕自襁褓之时,就由长公主一手抚养,由尚父亲自教导。 是故朕孺幕之情长存于心,也有菽水承欢,反哺衔食之愿。所以今日下此诏,是欲正本清源,重修金册玉牒,尊晋王为皇父,尊长公主为皇母,承皇母之嗣,并将朕之血脉正源广告百姓,咸使知闻。” 候车室里面的人群,顿时发出‘轰’的声响。大批的人群,都在向这位宣政官方向汇聚过去,所有人都神色振奋,甚至是面现潮红之色。 “传言果然是真的,天子居然还真是晋王之子。” “那还有假?据说那五官眉眼与玄黄天帝的画像一模一样。” “说来这也是一桩让人遗憾万分的事,昔日先帝在的时候,长公主与晋王就两情相悦了。结果时局所迫,不能真正结成连理。” “哈哈!上午就听天子与礼部争了起来,看来礼部还是让步了。” “好啊!晋王殿下于这天下,实有大功德。我等这些军户人家能衣食无忧,衣帛食肉,都是因殿下十二年治政之功。我等自当全力扶保天子,以酬晋王大恩!” 王静则与旁边的龙睿对视了一眼,然后相视一笑。 麟宫天妃(番外3) ps:听取书友意见,开荒前天把前面的两章结局大改了,大家看不到的话刷新一下,或者长按章节重新下载就可以看到了。 ※※※※ 玄黄十五年,也即维新二十三年的三月十四日,梦清梵通过一面太虚星门,来到了大罗天内,玉京山中。 当梦清梵从星门当中走出,眼神微微惊异。 这里与维新十三年梦清梵第一次到来时见到的情况大为不同。 那时天庭创立不过数年,大罗天也才刚刚修复不久,整个玉京山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可此时梦清梵一眼望去,只见整个山中郁郁葱葱,仙云飘渺,风景殊胜,美不胜收。 山巅之上,则悬浮着无数的浮空小岛,无数的舟船祥云穿梭其间。。岛内则布满了玉宇琼楼,玉阙琼宫。 更让梦清梵侧目的,是环绕在玉京山周围的六片紫意氤氲,灵力盎然的仙境。 这些仙境都足有三千里方圆大小,它们悬浮于空,本该将大罗天的大片土地遮蔽。 可让人惊异的是,那阳光竟然丝毫无碍的穿透下来,照射在了地面。 而六块仙境内部,则是烟云缭绕,山清水秀,绿树浓阴,景致比之仙境之外还更胜三分。 可真正让梦清梵在意的,是这六大仙境中内蕴的恢弘道蕴,还有那异常和谐的灵机。 她知道那是什么地方,那是三清二佛,连同女娲娘娘的圣境。 它们的高度,则无不较玉京山巅的中央天庭低了九尺。 这也象征着当今天帝的权威,帝气皇威无量,即便那几位半步超脱的圣人也需受其节制。 “听天参见麟宫天妃娘娘!” 此时一只獒犬,带着一群仙官天女,迎了过来。 它摇着尾巴,笑盈盈的看着梦清梵:“陛下得知娘娘返归天庭,让我亲来迎接。” 梦清梵的神色却有些不自在,不过她有面甲盖脸,别人看不出来。 “听天,我与你说过的,别叫我娘娘。” “遵命!娘娘。” 听天獒很听话的点了点头:“请娘娘起驾吧,陛下他已候你多时了,急——嗯哼,总之很急的,似乎有什么急事。” 他想了想,还是将‘急不可耐’四字收回肚子里。 虽说它现在已经如愿以偿的转投到玄黄天帝门下,不但被敕封为‘监天元帅’一职,还被陛下赐予一件西域的上品神宝,真身真灵都不死不灭。 可天帝陛下一旦恼火起来,有的是办法让它痛不欲生。 梦清梵闻言却有些忐忑,她在维新十五年被李轩册封天妃,却有心逃避,一直以维护‘始皇元封’,清除偷渡的仙神妖魔为借口躲在凡间。 可在这两年,始皇元封因李轩在金阙天章持续添加律令,又投入大量神力之故完全恢复,外域仙神已经再没有进入凡界的可能。 李轩又日日来信催逼,还言道爱妃再不回天庭,朕就亲来凡界与你一会,梦清梵无奈,只能如了李轩之愿。 “那就走吧。”梦清梵走入了前方的一架御辇内,她想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且如今距李轩一统外域都已有十五年之久,应该已没多少人记得她给李轩当坐骑的事了吧? “其实天妃娘娘真无需在意当年之事。” 听天獒浮空在抬辇一侧,笑眯眯的说着:“那又不是别人,而是当今的天帝陛下,三界至尊。而今就连你们家的少宫主源太微,也当了陛下的御前女官——” 梦清梵眸中顿时流露出一抹杀气,然后听天獒整个头颅都如被锤击,整个狗头都被砸的往下一顿。 这要是换在十年以前,这一击就要了它的狗命。可如今它登临天位,狗身也因本命神宝之故不死不灭,这一击只让它晕了片刻。 梦清梵见状,不由一声轻哼:“自从得了波斯战神的那件宝贝,你现在倒是越来越敢说了。” 她随后好奇的问:“少司命大人不是在天庭当尚宫么?怎么又变成御前女官了?” 大概六年之前,太虚因粮食自给自足之故,凡界粮价暴跌。 而此时少司命的债务,已积累到十二万万的骇人数字。 这位根本就偿还不起,不得不入天庭当差,算是卖身偿债。 听天獒闻言嘿然一笑:“前些日子她的差事出了漏子,就被免去了尚宫一职,转任了御前女官,侍候陛下起居。要我说啊,这岂非是明贬暗升?” 梦清梵听了之后,就不禁一声哂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可不是么?”听天獒的胆子果然越来越肥了,它嘻嘻的笑道:“不过这事我看很悬,当天神烟天妃与龙虎天妃气得跑出大罗天,闹着要与陛下分居,陛下哄了好久才罢休。据说还被逼发了誓,誓言什么内容我就不清楚了,不过事后天庭的所有女仙,天女,都被交给了两位天妃共管。 这还没完,半月之后,统军征战冥海的天后赶了回来,那天夜里陛下的寝宫里面像是雷震一样。源女官本人也很尴尬,要不是她欠着债,陛下又软硬兼施,她早就离去了。” 梦清梵则心想自己的处境,何尝不尴尬? 她心绪紊乱不安,蹙着眉陷入凝思。直到她乘坐的浮空神辇,来到了一面高达九十丈的宫墙之外才止住。 这里正是天宫宫墙,李轩重建后的天庭,南北东西都是七百里,且内部有特殊禁法,可令整个天庭介于虚实之间。且有太虚之法,以太虚星门沟通诸界,勾连山川,便于天庭兵马‘神降’。 而这座天宫,则位于天庭的最中央处。原本这是昔日炎帝宫的宫城,可如今李轩重新整修过,早不似以前的寒酸景象了,那东北两面宫墙原本是以仙玉凑合,可现在全都换成了众仙神提炼出来的混沌仙石,且加高到了九十丈。 整个天庭也还在扩建当中,据说李轩的规划,是至少五千里的直径。天庭外围,也将用次一等的材料五灵仙玉,建造一面城墙。 这倒非是因李轩穷奢极侈,而是只有如此,才能建立抗衡帝君,甚至圣人的稳固仙阵,镇压天庭气运。 梦清梵却注意到那宫城的东南侧,悬靠着一艘巨大舰船,几乎相当于鲲鹏战舰的九倍大小。 “那就是天庭铸器监正在建的镇国神舰吧?好大,怕不是有九千二百丈?我听说陛下为打造此舰,耗用了天庭半年的岁入,雇请了众多仙神?可这是因何缘故?” 她想只天庭的二十艘鲲鹏战舰,七千艘太虚战舰,其实已经够用了。 整个太虚三十三天,无人能对抗这支玄黄天庭的强大舰队。 “自然是有缘故的,此事还是机密,不过极天元帅以上,差不多都知道了。” 听天獒抬头望了那艘战舰一眼,同时随口答着:“两年前陛下与圣人合力遥观星空,发现据此大约九百四十万仙寻之外,有几片漂移的天境世界,其中内蕴大量太阳神炉的关键材料。所以打造此船,准备前往探索。把船造得这么大,是为将那些天境拖拽过来。” 梦清梵不由若有所思的微微颔首,她知道目前的玄黄天庭,全靠太阳神炉维持。 不但李轩麾下的众多神将,都依靠此物提供能量。当世的众多仙人,也在尝试依靠太阳神炉的力量,压制龙气,愿力等等对他们的排斥与污染。 不过目前凡界内外与太虚三十三天发现的各种矿脉,顶多只能建造五千座太阳神炉。 李轩这显然是在未雨绸缪,一方面想办法增加太阳神炉的寿命,一方面则探索无垠太虚,从中获取材料。 梦清梵随后望见前方,有一座与宫殿群风格截然迥异的建筑。 仙寻则是李轩发明的距离单位,原本八尺为一寻,仙寻则是流光在一瞬间穿越的距离,达六十万里之巨。 “这宫殿之内,怎么有座佛寺?唔~” 梦清梵问话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蠢了。 听天獒则是憋着笑,知道是梦清梵抵达天宫之后心绪慌乱,所以在找话题转移注意力。 他还是如实答着:“那是摩利支天佛母的佛宫,陛下不是有个帝如来的佛号吗?他想要了解佛门修行之要,就把摩利支天请了进来,日常给他——嗯哼,讲经!”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那凌霄殿前。 听天獒神色微动;“天妃稍侯,陛下正在接见太白星官。” “太白星官?”梦清梵的神色微动:“是端慧皇太子吧?” 端慧皇太子即景泰帝的独子虞见济,数年前虞红裳见虞见济真灵难聚,自然苏醒无望,就求请李轩为虞见济封神。 可按照李轩制定的天规,这位封神之后就无法呆在凡界了。大晋内阁给予了他端慧皇太子的尊号,就当是薨逝了。 “正是端慧皇太子。”听天獒点着头:“陛下对这位妻弟的爱重,不在其兄神武仙王李炎之下,居然强取了太白星君的所有根基,作为端慧皇太子的封神核心。 不过我天庭无功不赏,他现在又无法控御神力,其地位暂时是无法与之前的太白星君比拟,陛下目前只授予他司掌工部军器监之权。” 也在这刻,他们望见一位身着天庭四品仙袍,面白如玉的少年从殿内行出。 此人周身缠绕白色灵光,一缕缕犀利的庚金之气,将周围地面墙壁轰击到发出铿锵声响。 梦清梵没见过此人,可她第一眼就知这正是新任的‘太白星官’无疑,他周围的异像,则是因他元神虚弱,还无法控御神力之故。 那少年也神态温和的一笑,同样躬身回以一礼。 等到这位走下台阶离去,听天獒就啧啧感叹着:“今日星官气象更胜于前,陛下定是以真理之法,助他梳理过灵机了。” 梦清梵心想这就是所谓的爱屋及乌了。 然后她就又看着那殿门,面现挣扎迟疑之意。 可接下来,她就见李轩穿戴着一身衮袍,龙行虎步般从殿内走出,然后满含喜意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梵儿,你可算是肯回到朕身边了。” 梦清梵当即俏面微红,她稍稍用力一挣,却发现李轩的手看似不轻不重的捏着她,却宛如铁钳,纹丝不动。 此时她也生出觉悟,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逃出李轩的魔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