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 第1章 成了精的手机 太阳冒出了头,天却越发冷了,一缕烟气袅袅的飘起,绕出了几个圈。晨风徐徐的吹过来,烟圈晃的七零八散。 烟已烧到了字,李定安却浑然不觉,只是盯着头顶上的牌楼。 潘家园古玩市场。 进,还是不进? 总归还是要试一试的,不然怎么知道手机里突然冒出来的这玩意靠不靠谱? 念头一闪,手机轻轻的震了一下,眼前浮现出几行小字: 你来到了古玩市场! 这里是诈骗犯的福地,这里是造假者的天堂! 理智告诉你,离开这里,不然你会血本无归。但在欲望的驱使下,你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 恭喜你,幸运者! 任务:能否在成千上万双眼睛的见证下,从浩瀚如烟的赝品中,找出一件真正的古董? 新人体验包:全品类技能鉴定10点(跳楼特惠,一点1000元。)。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直播人气、古董价值,奖励相关技能。 请珍惜这次来之不易,并且足够改变你一生的机会,幸运者,开启伱的鉴宝之旅吧! 加油! 死要钱的破烂玩意,还挺文青…… 正嗤笑着,手指猛的一疼,他下意识的把烟头塞进嘴里。 呸,一嘴的焦味…… …… 琉璃瓦上落满了灰,多年的风雨在青墙上留下数不清的斑驳。过道里铺着老旧的砖,红灰夹杂,像极了乞丐的新衣。 八点半的清晨,单位才刚刚上班,古玩市场里却已是人山人海。 逛白市的往里进,逛完鬼市的准备走,摊位连着摊位,人头挨着人头。 “有大开门的物件,老板过来瞅瞅?” “你看这包浆,你看这火山红……” “嘁,后加彩的……” 乱七八糟的声音吵的人脑仁疼,店铺里的灯亮的刺眼,摊位上的物件密密麻麻,数都数不清。 那一件件的青瓷、汉玉、古币、名画……就像一张张红彤彤的钞票,在向李定安招手…… 他想了想,先支付了一万块,兑换了十点鉴定技能点,又打开了直播间。 “李安之,既来之,则安之……这名字好,真名吗?” 李定安:“网名!” “主播是干什么的……这什么地方,古玩市场?” “看简介是做鉴宝直播的。” “咦,这是潘家园?” “好像是,我刚看到牌楼了。” “那主播还等什么,捡漏啊,日入千万不是梦……” 千万? 我有成了精的手机在手,都不敢这么想。 “第一天播,没什么经验,先带大家随便转转。我主要是做鉴定,当然,如果有漏,肯定会捡……” “听声音很年轻啊,你行不行?要不露个脸,先让我们鉴定鉴定!” 李定安:“放心,超级帅!” “网上的话得反着听,估计主播是丑的让人吃不下饭的那种。” “啊……对对对!” 连回了三个对,李定安开了麦,戴好耳机,四处打量。 “小兄弟,别往里走了,咱这儿就挺合适!” 男人三十出头,头发后背,穿一件天蓝唐装,胸口戴着玛瑙珠链,手里还盘着一只串儿,说不出的悠闲。 再看他摊上的东西,一身古雅瞬间给冲的荡然无存。 “大哥,你这挺时髦啊?” “那可不?” 男人拿起了一件举着十字架的观音像,“中西合璧,天下无敌,管他哪一路妖魅邪祟,就没有不能辟的……不贵,一百您拿走!” 只有烟盒那么大,入手却很沉,应该是纯铜的,做工也挺不错。 李安定忍着笑,接到了手中。 这样的东西,但凡长眼就知道是新玩意,所以没必要耗费技能点。 把玩了一阵,他指了指一只扛着ak的兵马佣,“这個呢?” “这是树脂的,五十!” 确实很便宜。 李定安很随意的问:“大哥平时生意怎么样?” “还行,天天都有进项。当然,比不过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些……” “那有没有听说过在这里捡漏的,一捡好几万,甚至好几十万的那种?” 老板的眼神有些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听倒是经常听,几百上千万的也不算新鲜,但亲眼见过的……反正是一次都没有……” 还挺热心? “谢谢大哥!” 他站起来,指了指十字观音,“麻烦包了!” 扫码,付款,李定安把玩着铜像,慢悠悠的往里走。 看着他的背影,老板直摇头。 这是喝了多少,还捡漏? 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你就算开个航母进去,出来要还能剩个裤衩子,大哥都得叫你声英雄…… 直播间里也乐的不行。 “中西合璧,天下无敌……这老板有才!” “更有才的是,主播不但买了,连价都没还!” “你们没听出来,那是主播在感谢大哥好意提醒。主播:这里能不能捡漏?大哥:快别做梦了……” “哈哈,课代表了属于是!” “听意思,主播真是冲捡漏来的?” “别漏没捡着,被人当生猪宰了……” 就当是听相声,李定安也不在意,不紧不慢的转悠。 走了十多步,又有人叫他。 “老板,过来看看!” 摊主四十多岁,长的也老实巴交,穿着建工集团的工作服,还带着安全帽。 摊上东西不少,瓶瓶罐罐二三十只,像是新挖出来的,许多还沾着泥。 李定安叹了口气。 这短短的十几米,他已经看到五个农民,三个农民工。 这是第九个。 卖带泥的物件的,这是第四个。 也不知道是看他长的太帅,还是手上的十字观音太显眼,这些摊主一个比一个热情,就没有不打招呼的。 如果停下来,问摊上东西是哪来的,摊主只会模棱两可,语焉不详,只说是好东西,再恭维你两句。 呵呵,这可是京城,但凡他敢说一句是刚从地里挖的,警察叔叔分分钟就到。 其中有没有老物件? 估计有,但想找出来,并不比大海捞针的难度小。 再者,也并非所有的古董都值钱,更不是越老的东西就越好。 同样是道光通宝,有的卖五块,有的卖五万。同样是陶瓷,元青花值几亿,汉罐却只值几百…… 胡乱转着念头,他随意的打量着摊上的东西,看到其中一件时,眼皮止不住的一跳。 刚说什么来着? 元青花…… 一只青花瓷瓶,上面画着一个秃顶老头,坐着一辆类似轮椅的小车,拉车的还是一虎一豹…… 好家伙,鬼谷子下山大罐? 十八年前的伦敦佳士得拍卖会上,就拍过一件,成交价2.3个亿! 这摊上竟出现了第二只? 他实在没忍住:“老板,这瓶怎么卖?” “五百!” 吓一跳,还以为他会要五亿。 “高了,一百!” “一百?我买土的钱都不够……” 还是自个烧的? “那算了。” 李定安继续往前走,也就七八步,又停了下来。 一个胖子,戴着眼镜,窝在一个小马扎上刷视频,镜片上的大腿晃出了阵阵肉浪。 摊上摆着乱七八糟的残件,有巴掌大的瓷片,有断了腿的木雕,有开了洞的年画,也有缺了嘴的瓷壶。 都是破烂,但一眼看过去,比那些东西要么新的晃眼,要么旧的离谱摊位顺眼多了。 而且是明码标价:摊上立着一块木牌,上面贴着一张纸:一件三百,概不还价…… 看这样子,应该是有几件老东西的。 那要不要挑一件,试一试能不能完成任务? 估计系统不会答应…… 看到摊前站了人,胖子抬眼瞅了瞅,又低下头刷大腿:“自己挑,三百一件不讲价。挑好了自己包,东头老王,就卖ak兵马俑那有箱子……” 这么随性? 李定安说了声好,顺手拿起一支破了头的手电筒。 铁皮的筒身锈迹斑斑,没有电池,玻璃罩也早不见了踪影。 腰部的位置印着一枚老虎头的标志。 李定安回忆了一下这段时间恶补过的知识,想了起来:民国时期产的虎头牌手电筒,也是第一批国产品牌。 确实是个老物件,估计能值个七八十块。 系统没反应,说明不能算是完成任务,李定安又放了下来,拿起一只豁了口的茶杯。 釉质一般,看豁口就知道,是普通的小窑口用普通的黏土烧制的,工艺也不怎么样。 看花色,年代大致在光绪到宣统之间,如果是真的,应该能值个千儿八百。 再看标价,还是三百。 倒是能赚点儿。 李定安看了看,觉得颜点稍有点怪,暗暗一琢磨,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隐约间,好似有一股屎臭。 他愣了愣,差点扔出去。 什么光绪宣统,造出来撑死不超过三年,然后又用粪水浸泡做旧的。 怪不得颜色这么正? 他又拿起了第三件,是一块破瓷片。 第四件,一只搪瓷缸,上面印着一个大红色的“忠”…… 第五件,第六件……不知看了多少件,都是价不符实,估计没一件超过二百的。 但十件里至少有六七件都是老物件,比那些一百件里混着一两件旧东西的摊主厚道多了。 怪不得这胖子这么随性? 大致瞅了一圈,系统一直没反应,李定安准备走人。 都站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晃眼睛。他眯了眯眼,看到了一只银白色的瓶: 大概长四十公分,口小肚大,上下通圆。底也是圆的,还破着一个洞,立都立不稳,只能平放。又怕滚动,用两块烂砖夹在中间。 他怎么看,都觉得像是暖瓶的胆? 不对……不是像,就是! 这可不像手电筒,民国就已经国产,记得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内才开第一家暖瓶厂,而且摊上这只一看就是新世纪才出现的陶瓷渡汞材料。 这玩意出现在古玩市场,就挺离谱,胖子想把他卖给谁? 出于好奇,他又蹲了下来,翻着瓶胆仔细的看了看…… 没错啊,就是一只破瓶胆! 难道说,有什么机关? 要不要测一下? 鬼使神差的,脑子里冒出了一点念头,而且越来越强烈,好像有什么东西驱使着他。 纯属下意识,也有些恶搞,或是试一下系统的心思,都没怎么犹豫,他竟然真的用技能点测了一下。 然后……然后就呆住了…… 价值:100001! 我就…… 他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一个破暖瓶胆值十万,还有零有整的? 这要不是系统的bug,李定安敢把手机嚼着吃了。 怕眼花,又数了一遍,确实是十万零一! 想不通啊? 再看具体信息,因为和砖混在一块,所以是一连串的问号,他只好把瓶胆提了起来。 随即,眼前浮现出了小字: 物品:暖瓶内胆(破损)。 材质:陶瓷渡汞。 年代:现代。 价值:1元。 我……我去,钱呢? 翻了覆去的看,来来回回的摸,看了快三分钟,别说十万,就没多出一分来。 还是一块…… 就知道系统这坑爹玩意不靠谱! 完了,首富梦碎了…… 心里说不出的沮丧,更是把系统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翻了,他垮着脸,把暖瓶胆放了回去。 瓶刚刚落地,手还没松开,信息“唰”的一闪,又变成了100001. 我……不带这么逗人玩的! 再仔细看,确实是十万零一。 他又拿起来,1元. 再放下:100001。 再拿起来,1元。 又放下,100001…… 见鬼了? 如此试了三四次,李定安才反应了过来,嘴里像是能塞一个鸡蛋:值钱的根本不是破瓶胆,而是……垫在瓶胆底下的那两块破砖? 破砖? 见了鬼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不刷手机了,直勾勾的盯着他,像是在看傻子:“哥们,你这练举重呢?” 李定安急中生智:“不是……我掂掂份量对不对……” “要不要给你找个秤?” “那不用……” 压制着心中的惊疑,他指了指瓶胆:“这什么东西?” “嗯……瓶……嘶,不对,银瓶……对,就是银瓶。银瓶乍破知道吧,就那东西……民国的……” 胖子有些编不下去了,“你就说要不要吧?” “要了!” “嗯?” 豆豆眼睁的比杏仁还大,胖子半天没反应过来。 李定安小心翼翼的问:“不卖?” “卖……卖!” 谁不卖谁是傻子! “这里扫码!” 胖子拿过来一个二维码,又扯着嗓子喊,“老王,来口箱子,中号的!” 有人回应着,李定安刚扫完码,穿唐装的大哥抱了一口箱子过来。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破瓶胆,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破瓶胆…… 那眼神,像极了关怀智障。 直播间里都乐疯了…… 第2章 这玩意竟然是国宝? 李定安接过箱子,装模做样的皱起了眉头:“箱子的长度倒是刚刚好,但这么宽,我怎么装?一晃不得全碎了?” “那我不管,你找老王!” “那不行,你不管售后也就罢了,总得给我个东西塞一塞。” 胖子瞅了瞅:“就有两块破砖,你要不要?” 要,怎么可能不要? 要不是为这两块破砖,傻子才会要这破瓶胆。 李定安不动声色:“得要钱是吧?” “两块破砖,我问你要钱?”胖子满脸鄙夷,“算是搭头,你拿走!” 有这句话就行! 来不及看,李定安只能先把烂砖和破瓶胆全装进箱子,又给唐装大哥扫了码。 大哥欲言又止,最后一声长叹,拍了拍李定安的胳膊。 李定安报以微笑,心中却在感慨:没想到,这行当里竟然还有好人? …… “我正吃着牛肉面,大哥就抱着箱子过来了……然后,面条就从鼻子里喷了出来……” “我看到破暖瓶胆,还在想胖子是不是缺根弦,这样的东西,就是傻子来了他也不可能上当啊。然后,主播就来了……” “就主播这眼光……不对,他纯属没长眼。他要是能捡漏,我把那破瓶胆吃了……” 李定安悠悠的叹着气:“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 “哈哈,现在呢?” “现在……我在想着怎么吃!” “听这意思,主播是觉得捡漏了?” 李定安很认真的回复:“确实是捡漏了!” “哈哈,笑死个人……@老婆,快来看傻子!” “那你卖吧,也别说捡漏,伱但凡能卖出原价,我直播倒立上树。” “我直播吃翔!” “我直播吃一吨!” “迟早笑死在直播间……” “不行了,刀口崩开了,我得去医院……” 不理这帮沙雕网友,李定安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又打开了箱子。 除了破瓶胆,就两块烂砖。 都差不多巴掌大小,前后裹着水泥,其中一块是普通的红砖。另一块青不青,灰不灰,断茬斑斑点点,一看就是劈成块的花岗岩。 就这么两块破砖,值十万? 但愿不是系统这破玩意在逗乐子! 他郑重其事的拿起了一块。 物品:红砖。 材质:粘土。 年代:现代。 价值:0. 不是这块…… 他拿起第二块。 信息刚刚浮现,脑子里“嗡”的一下,头发都竖了起来。 恭喜你,幸运者,你找到了真正的古董:熹平石经。 它记录了民族历史,见证了王朝兴哀,经历了时代变迁,是中华民族的艺术瑰宝,更是承载了数千年文明的奇珍,是当之无愧的国宝。 但是,他让你陷入了两难。 请谨慎选择,因为它将改变你的一生…… 这么块破烂玩意,竟然是国宝? 但最后那两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两难? 不管了,先搞清楚这玩意是真是假再说。 思忖间,他拿起破砖……不,国宝,在眼前仔细端详。 怎么看,怎么像是石头,而且外面还包着水泥。 这不是砖是什么? 又照着太阳瞅了瞅,还是看不出什么,他放下,又在衣服上擦了两下。 “哥们?” 旁边传来惊奇的声音,一個精瘦的男人站在台阶上,看了看箱子里的破瓶胆,又看了看他手上的烂砖。 “你这是……捡到宝了?” “哦,对!”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男人突然笑了起来,而且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弯下了腰。 好一阵,他才一手撑着膝盖,另一只手竖了个大拇指,“好……好眼力……” 李定安点着头,说不出的认真:“我也觉得是!” “这……这……算了……” 男人抹着眼泪,赶苍蝇一样的挥着手,“挡……挡着门了……” “哦,不好意思!” 李定安把东西收好,抱着箱子下了台阶。 其实并没有挡门,他特意挑的是拐角,但有些店就是这样,不喜欢外面坐闲人。 都走出去了十多步,又传来男人的嗤笑声:“从哪冒出来的棒槌,怕不是个傻逼?” 李定安眉头一皱,转过身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门头的牌匾:荣古斋! 搁以前,他上去就是两耳刮子。 算了,正事要紧…… …… “老板,打问个事!” “您说!” “咱这有没有卖碑的,就是上面刻字的那种!” “你说的是碑石,或是墓志铭吧……有倒是有,但那物件比较大,占地也就大,所以不在市场里面……你出了牌楼往左拐,走个二三十米就到了……” “谢谢啊!” “客气!” 问到了地方,李定安抱着箱子往外走,没走几步,他又觉得不对。 自己真是高兴的秀逗了,找什么卖碑的? 稍有些文化底蕴的店铺,就绝对知道这东西。 他抬起头,瞅了一圈,看到一家的橱窗后挂着几张字画。 店铺不小,叫老残居。也是巧,与那家荣古斋就隔着一条过道。 就这了…… 进了店门,看到整整两排木架上都摆着拓片,李定安就知道,来对地方了。 一个小伙主动迎了上来,看了看他手里的箱子:“老板是要鉴定,还是要卖东西?” “鉴定,怎么收费?” “真品不收费,看不准(假货)一律五百!” “大气!” “过奖,那,里面请?” “好!” 刚落座,一位穿着西装戴着铭牌,像是经理模样的人走了过来。 看着他胸前晃个手机,屏幕上还亮着光,经理笑着问:“直播呢?” “对,是不是不允许?” “正经开门做生意的,又不是见不得人的勾当?随便播,就当是打广告了!” 经理挥着手,很是豪迈,而后坐了下来:“老板要鉴定什么东西?” “这个!” 李定安打开了箱子,露出了里面的破瓶胆和烂砖,又往前推了推。 经理一看,眼都直了。 “老……老板没开玩笑?” “我有那个功夫,也没那个闲钱!” 李定安拿出石经,放到了茶几上,“麻烦你给看看!” “不用看!” 经理头摇的波浪鼓似的,犹豫了一下,“老板,恕我直言,这就是一块烂砖!” 直播间里又乐疯了,红心下雨似的往下落。 第3章 运气逆天了 “原来主播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论在意什么,它也是一块破砖,主播这脑回路没办法解释啊?” “挺想替主播圆一下的,奈何本人没怎么上过学,请恕我词穷……” “好办,如果是那胖子,他肯定会说:他山之玉可以攻石,这就是那块‘石’……算了,我也编不下去了……” “这还不如那支烂瓶胆呢……” 就知道会是这样! 李定安叹了口气:“也恕我直言,贵居有没有更为专业,经验更为丰富的老师傅,能不能请他看一看?” 经理也不生气,就是有些牙疼:“有倒是有,但不论真假,收费都是一千起步……老板何必花那个冤枉钱?” 别说一千,就是一万……嗯,卡上好像真没有这么多? 但不管如何,今天必须要鉴定出个结果,因为这关乎以后能不能靠系统恰饭的问题。 “可以!” “那你稍等!” 经理有些无奈,起身离开。也就两三分钟,带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过来。 “幸会,鄙人姓关,关德海,老板贵姓?” “免贵姓李!” 老人打了声招呼,坐到了沙发上,然后就像那位唐装大哥附体,看看破砖,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破砖,再看看李定安。 直播间里的网友又笑喷了…… 来回端详了足有一分钟,李定安正要解释,老人冷不丁的开口:“李老板的意思是,这石头里包着东西?” “老先生好眼力!” “不是我眼力好,一块水泥包着的石头我能看出什么?只是第一次见花一千块钱来鉴定一块烂砖的,所以瞎猜!” 老人手一招,“拿箱子来!” 经理低头忍着笑,不大的功夫,抱来了一口工具箱。 老人一样一样的往外拿着东西,看到垫板、榔头、钢钎这几样时,李定安惊的心肝儿直颤。 但又不敢明说这是国宝,只好拦住:“老先生,要不我自己来?” 老人顿了顿,把钢钎递给他:“也对!” 李定安没接,在箱子里瞅了瞅,拿出了一把平口的凿子,又抄起榔头,然后对准水泥与石砖的缝隙,轻轻一敲。 “哗……” 水泥片烂成了好几块,露出了青灰色的石质,依旧斑斑点点。但依稀能看出,石头上有刻字的痕迹。 “咦?” 经理一脸惊奇,又听“duang”的一声,另一面的水泥也被李定安敲了下来。 背面也有字,但更为模糊。 “端盆水来!” 老人也来了兴致,挑了一把毛刷,轻轻的刷了起来。 凹槽里的泥沙被一点一点的刷掉,又用水洗了两遍,石块上的字迹更加清淅。 “隶书?” 经理低下头,一个字一個字的辨认,“马、思、思、之、艹……应该是马思思之墓吧,这是块墓碑?但怎么是横碑,还是左行,却又是隶书?” “确实有些怪!” 老人附合着,把石块翻了过来,背面的字迹更为模糊,字也更少,只有四个。 如果横着读,是“革乃,命亡”,如果竖着读,则是“革命,乃亡!”。 店员想了想:“看革命两个字,应该是民国的东西。” “看着不像!”经理拿出了手机,“我查一查!” 直播间里的网友没闲着,也跟着查了起来。包括老先生也打开了手机,不过不是上网,而是在翻一本有关墓志铭的图册。 但查了近十分钟,谁都没有查出个结果。 李定安觉得心好累:这样查,就是查到明年也查不出个一二三。 不然早被人捡走了,还能留到现在? 还有那位店员,谁告诉你“革命”两个字是民国才有的? 纯属误导人! 他想了想,轻轻的敲了敲桌子,声音低不可闻:“老先生,芣苢,汉广!” 老人愣了愣,但随即,就像是屁股上扎了针,“腾”的站起,把石块抱了起来。 眼睛里冒出了光,先是看,后是摸,之后是敲……再然后,就陷入了沉思。 想的越多,老人的神情就越激动,花白的胡须止不住的乱颤,嗓子里像扯着风箱。 没人敢打扰,只是静静的等着。许久后,他才恋恋不舍的放下石砖:“李老板,这是不是……是不是最早的那一部?” 看来是真的了!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对!” 老人闭上了眼睛,双手却止不住的颤:“国宝……这是国宝!” …… 李定安提醒老先生时的声音很低,网友们没听到什么“芣苢”,但之后的“国宝”两个字,却听的清清楚楚。 一刹那,直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但随即,就像炸了的鱼塘,溅起漫天水花。 “一块破砖,怎么就成国宝了?” “网上翻遍了,就没查到叫马思思的名人。” “剧本,肯定是剧本!” “对,绝对是演的,不然主播怎么知道砖上有字?那玩意被水泥包的严严实实,除非他长了透视眼。” “看着不太像演的,我查了一下,老残居的名气还是挺大的。那位老先生其实就是老板,姓关,知名的字画类鉴定专家,还上过京城台的鉴宝节目。” “真是国宝?那能值多少钱?” “没办法估量,因为大多都禁止交易,比如商周时期的青铜器……所以,这样的东西敢私下卖,足够把缝纫机踩到冒烟。” “想什么好事,还缝纫机?吃一斤花生米都不够……” 刚说到这里,“唰”的一下,直播间突然就黑了屏。 “我靠,不会真的是国宝,还是禁止交易的那种,不然主播关什么摄像头?” “连声音都关了,摆明是怕留下证据!” “说不好,但狗主播肯定是有想法了!” “那怎么办,报警?” “只是咱们在这里胡猜,报什么警?说不上就是剧本,演的……” 李定安要用手机查资料,所以暂时退出了直播间,还不知道竟有网友准备打110。 他搜了搜,找出了几张图片:“老先生你看,这是现存于西京碑林的熹平石经: 石经碑面无纵横界格,一字隶书直下行文。每行字数虽不尽相同,但每个字的大小、行与行、字与字之间一丝不差,和桌上这块也一模一样。 你再看这两张,这是现存于国子监的清十三经,据说多数都是按照古籍仿刻的熹平石经,虽是楷体,但字数排序应该是一样的……” 经理和店员弯下腰,看着手机里的图片,大气都不敢出。 采采芣苢……薄言有之……不可求思……不可方思……言秣其马…… 前两句出自诗经中的《芣苢》,后三句出自《汉广》,都是竖行。但如果当成横行,再从左往右看,最底下那一行字就是“马思思之苢”。 前四个字的顺序和石砖上的一模一样,第五个字只剩了一个草字头,明显就是“苢”。 再看另一张:革而当,其悔乃亡。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 这句出自易经中的《彖传》,《革卦》,石砖背面能看清的就只有“乃亡”,“革命”。 看到这里,经理头皮都麻了:熹平石经是中国第一块碑经,不但是楷书鼻祖蔡邕手书并亲自主持雕刻,只说史上第一部石刻的儒家典籍,就可谓是开历史之先河,根本不能用钱衡量。 加上流落国外的,存世的拢共就没有几块,所以是当之无愧的国宝中的国宝。 但轻轻松松的,就被这年轻人给捡到了? “之前上面包着水泥,老板怎么看出来的?” 李定安眼都不眨,张嘴就来:“以前去过西京,逛过碑林,所以有印象。早上看到这块砖上的断茬和西京的碑石很像,就买了下来……原本只是碰运气,也确实没想到……” 这……好像能解释的通,但这运气,逆天了吧? 第4章 不是好事 老人的心情已平复了很多,语气也很委婉:“我经验有限,而且是第一次见这东西,所以只有七八成把握,老板还得再找人看看。” 从事古玩行当的人,很少会把话说满,比如看不懂,其就是“假货”的意思。又比如“好东西”、“七八成”其实就代表两个字:真的! 李定安秒懂:“不用,我相信老先生的眼光!” “多谢夸奖!” 老人想了想,“再冒昧问一句:如果是真的,李老板是准备收藏,还是出手?” “这东西还能出手?”李定安一下来了兴致:“出手的话,能卖多少钱?” 能卖多少钱? 老人懵住了,旁边的经理、店员同样懵住了。 只是照惯例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 你是没尝过专政的铁拳有多硬吧? 老人尴尬的笑了笑:“李老板,我说的出手,是指博物馆、图书馆之类的机构,价格也不会太高。如果是可以正常交易的文物,自然是按照市场价格。 但像这种法律明文禁止交易的,最多也就十万块……当然,你要有特殊的渠道,就当我没说……” 什么渠道,唱铁门铁窗泪的渠道? 李定安叹了口气。 其实看到“国宝”两个字,而屏幕上显示的预估价格只有十万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这样的东西谁敢买,又有谁敢卖? “开个玩笑……不知道老先生有没有博物馆或图书馆的熟人,要是有,还请代为联系一下!” “我现在就联系人!” 老人的效率很高,说打就打。电话里的人一听发现了熹平石经,有七八成是真迹,激动的声音都颤了: “关老师,请务必帮忙把人留住了,我一個小时……不,四十分钟就到。” 见李定安点头,老人又劝:“客人不着急走,你们注意安全!” …… 挂了电话,经理又叫了外卖,几人边吃边聊。 “李老板看着年轻,这眼光却顶尖,请问贵庚?” “二十二,去年夏天刚毕业!” 一老一少,再加一个中年经理全愣住了。 看出他岁数不大,但没想到年轻到了这个份上? 经理又问:“那是家学渊源,还是学的考古专业?” “都不是!” 李定安含含糊糊,“平时喜欢看这方面的书!” “年少有为,了不得……” “您过奖……” 就这样一个吹棒,一个谦虚,顺带着吃完了一顿饭。 店员又泡了茶,三个人端着茶杯吸溜着,门外传来一阵响动。 一个,两个,三个……不大的功夫,进来了好多穿白大褂的。要不是后面又有人抱着好几件仪器进来,李定安还以为谁打了120。 然后,一位穿着行政夹克,相貌普通的中年人踏进了老残居。 “何副……不,何馆长?” 老人很是吃惊,连忙站起迎了上去,“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这可是国宝,不过来看一眼,实在不放心!” 和老人握了握手,他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李定安,满脸惊讶:“这位就是李老板,够年轻的?” 李定安伸出了手:“你好!” 何副馆长握住,用力的摇了两下:“久等!” “客气!” “真没客气,这可是国宝?” 何副馆长笑眯眯的,“也就是你岁数太小,不然我肯伱给你做个揖!” 李定安愣了愣:“言重了”! 这人挺有意思啊……… 关德海居中介绍,何安邦来头不小:国博的副馆长。 但说话很幽默,也很随意,聊了一阵,两人竟然是越聊越投机…… 调试好仪器,研究人员开始检测,看这些叫不上名字的仪器,李定安就知道,博物馆相当重视。 转了一圈,看到上面“荧光”、“拉曼”、“热释”、“光释”等专业名词,李定安虚心求教:“关老师,用这些仪器检测的物质是什么,石头?” “不是石头本身,是油和墨!石经并不是直接在石板上刻字,而是要先进行粉刷之类的处理,然后书写,之后再凿刻……虽说过了近两千年,但经石上肯定还有油墨的残留物……” “学到了,关老师渊博!” “你别和老头子客气……” 话没说完,一位研究人员过来,把一张纸递给了何安邦。 他接过来,“哗”的一抖,然后,就不动了。 什么意思,就那么几行字,用不了这么长时间吧? 李定安有些狐疑,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又听一声长叹: “真的!” 何安邦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各项数据都证明,这一块石砖就是源自东汉灵帝时期、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部石经:熹平石经,是国家重点保护文物!” “唰……” 不论是关德海,还是经理和店员,更或是研究员,全都站了起来。 对这些人而言,文物天天都见,国宝虽然稀奇,但潘家园并不是没有出现过,博物馆里更是收藏了好多。 但在这个浮燥的社会,发现国宝,第一时间就联系相关机构的,还真就不多。 所以,既便是出于鼓励,也得向李定安表达一下敬意。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鼓了一下掌,然后,大厅里便响起悦耳的掌声。 何安邦又握住了李定安的手:“我代表国家博物馆,代表国家收藏协会,向李老板表达最诚挚的感谢:谢谢! 奖金不多,只有十万,但规定就是如此,希望李老板不要介意。除此外,你如果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只当是客气话,李定安摇了摇头:“何馆长客气了,确实没什么要求!” 何安邦又晃了晃握在一起的手,“年轻人还是脸皮薄,不好意思……这样,我把手机号留给你,以后要有什么难处,尽管给我打电话!” 李定安愣了愣,又笑了起来:“好的!” 四周的人也跟着笑,也有的人目光中充满了羡慕,比如关经理。 普通人可能觉得国家博物馆只是事业单位,何副馆长任秘书长的收藏协会也只是个群众组织,而且也不像足球、篮球、演艺等等协会在民间有巨大的影响力。 但是,这两个单位,他的影响力都是向上的…… 所以,这并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承诺! 这么一想,关承明突然就有了一丝感悟:只是十万块,但这块石经卖的千值万值…… 就在这时,门外跑进来一位市场部的工作人员:“关老师,市场里的游客和商户都在往这边挤,说是要看一看国宝……” 关德海眉头一皱:这可不是好事! 第5章 网友报警了 “老残居出国宝了!” “真的假的?” “骗你王八蛋……来的是国家博物馆的人,扛着各式各样叫不出名字的机器……然后市场部的人就来了,拦着门不让进……” “国家博物馆,还扛着仪器……这是要现场检测?” “看来八成是了,去看看!” 唐装大哥耳朵一扎,“霍”的站了起来:“老段,帮我看着点摊!” “你去哪?” “看热闹啊,还能去哪?” “真是闲的……” 他急匆匆的往里走,路过时,胖子正踩着马扎抻着脖子,一下一下的踮着脚,跟个企鹅似的。 “四眼,你累不累,不会过去看?” “人太多,挤不进去!” “搬东西站高了看呀,站这么远,你能看见根毛?” “哦……对……嘿,别拿我椅子,踩散了我怎么卖?” “就你这些破烂,扔垃圾堆都没人要!” “我刚还卖了一个破瓶胆呢!” “呵呵,那么邪性的客人,十年都碰不到一回,让你给撞上了!” “确实邪性!” 胖子一脸的想不通,“我拿那瓶胆回来就为了搞个噱头引引人,都镇了三年摊了,瞎子都知道那是新玩意。他倒好,满摊子的老物件,他偏就挑这件,就算是棒槌(生手),也没这么傻的吧?” “万一要是哪位名人用过的呢,不就成好东西了?” “屁,我从家里拿的,之前还是我亲自买的……伱看我像不像名人?” “我看你像個锤子……” 两人一路笑骂,一人扛了一把椅子走向老残居。 正好关经理从里面出来,拿着个喇叭站在台阶上:“大家夥儿别挤了,确实出了国宝,但已经捐给国家博物馆了,散了吧!” “关经理,是什么国宝?” “熹平石经,国家一级管制文物,所以真不能进!” “石经,佛教的东西?” “以后千万别说自个是玩收藏的,忒特么丢人……” “他也没说错,以前寺庙刻的石经确实不少,比如西京碑林,有近三分之一都是佛教经石。但这一部不是……” “三国演义看过吧,熹平就是汉献帝他爹的年号,至于这部石经,你就当国教版的教材,不过刻到了石碑上……” “关经理,我们知道不能进,但听说这件国宝是捡漏捡的,还是从市场里捡的,所以来问问……” “捡漏捡的?” “哄……”围观的人当即就炸了。 “从哪个摊捡的,我们也去瞅瞅,看能不能再捡一件?” “捡到的时候就是块石头吗,具体长什么样?” 人群不但没散,反而更挤了…… 老王和胖子来的晚,只能站在后面,好在两人都扛了椅子,站的比较高。 胖子边看边拍,啧啧称奇:“国宝级的文物,算是捡了天大的漏了。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老王一脸羡慕:“也不知道哪来的幸运儿,这运气逆天了,走宝的更是得哭死!” “那是他活该,手里有宝贝却不知道,就跟傻子似的……” 正说着,老王捅了捅他:“四眼,你看,站关承明身边说话那人,是不是有些眼熟?” “确实有点眼熟!” 胖子放大了焦距,屏幕中的人影越来越清晰,瞅了几眼,他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买了破瓶胆的那个?” “还真是,他怎么去老残居了?” “去鉴定了吧?” 胖子乐不可支,“就一支破瓶胆,老残居怎么没把他给打出来?” 老王也笑:“不还有两块破砖吗,兴许也是宝贝……” 笑着笑着,老王突然就笑不出来了。 破砖……石砖……石经…… 刚还有人问,捡到的国宝是不是块石头。关承明也说,是什么石经…… 不可能吧,明明就是两块烂砖? 说那瓶胆是国宝,可能都要靠谱些,毕竟是人用的东西…… 胖子也反应了过来,笑容一点一点的从脸上消失。 他突然回过头,咧着嘴:“老……老王,不可能吧?” “我……我哪知道?” 嗓子眼直发干,老王用力的咽了一下,“你喊一声,问问……” “我……我,我腿软……” “怂包!” 老王举起手,刚要喊,关经理又举起了喇叭。 “安静一下,刚问过了,客人进门的时候抱了一口紫竹箱子,里面装着一只暖瓶胆和两块砖……暂时不知道从哪个摊位上买的,大家只能慢慢去找……” 胖子真要哭出来了:“紫……紫竹箱子只有你有,瓶胆是我的……真是从我这走的宝?” “真是……那两块破砖?” 两人面面相觑,一个惊的瞠目结舌,另一个拧巴着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好一阵,胖子才一声哀嚎:“我……我走宝了?两块烂砖,怎么就成国宝了?” 老王一声长叹:“走宝捡漏,在这一行天经地义……他捡漏是他眼神好,本事高,你走宝只能怪你眼拙,运气不好……也没必要后悔,就是想反悔也没用……” “我没想反悔……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个鸡儿,真宝得见有缘人,那东西放你这,就算再过一百年也还是块烂砖……赶紧的,今个儿怕是得清摊!” 老王推了胖子一把,“那兄弟仗义,给我和你打广告呢!” 胖子愣了愣:“那他怎么不明说,国宝那块砖就是从我摊上捡的?” “你想死啊,也不看看这围了多少人,一旦指明地方,肯定一窝蜂似的跑,踩出事来怎么办?再说了,紫竹箱子和瓶胆都是我和你的独门货,客人迟早都能打问到,跑不掉的……” 老王边走边叹气,“这兄弟没得说,亏我和你还左一个棒槌,右一个棒槌……搞半天,咱俩才是傻子!” 还真就是! 胖子非常认同的点着头…… 人群乌央央的来,又乌央央的散开,关经理放下了喇叭,跨进门槛:“还是李老板的方法好,说散就散,还没惹出乱子来……” 话音未落,电话又叮叮咚咚的响,顺手接通,关经理先是愣了愣,然后一脸古怪的看着李定安。 “李老板,派出所打电话来,说有人报警,举报你贩卖国家管制文物!” “是外面围观的那些人?你刚刚才解释过,再者应该看到博物馆的研究人员抱着仪器进来,怎么还报警?” “不是外面那些!” 关经理哭笑不得,指了指他胸口的手机,“是你直播间里的网友!” 糟了,把这群沙雕网友给忘了…… 第6章 傍富婆了? 屏幕“唰”的亮了,出现锃亮的地砖。 也就两三分钟,直播间就超过了一百人。 大都是临走时加了关注,李定安一上线,接到提示信息后又马不停蹄的跑了回来。 “主播回来了?” “这是哪,派出所还是看守所?” “哪个所也不让拿手机拍吧?” “不一定,拿手机的也可能是警察叔叔。” “问一问叔叔在什么地方,我好去给主播送饭,顺便景仰景仰……” 果然是一帮沙雕网友? 李定安哭笑不得,站起来拍了一圈。 镜头很清晰,店还是那家店,字画还是那些字画,沙发还是那组沙发。 “大家放心,我没有贩卖管制文物,之前之所以退屏,是要用手机查资料……” “查什么资料,国宝的资料么?” “主播,那块破砖真的是国宝?” 李定安:“对,熹平石经,国家管制类文物,也就是俗称的国宝。” “我去,真的假的,要是国宝,能值多少钱?” “估计不好估价,关键是不让交易,只能收藏!” “主播,那东西呢?” “卖了!” “我去,你胆真肥,卖哪了?” “博物馆!” “嘁,那还等同于捐?” “不可能吧,那么值钱的东西,主播舍得?当传家宝也行啊……” “我不信!” “我也不信!” “不信+10086……” “不会是想藏起来,等风声过去后再私下出手吧?” “别,上午已经有网友科普了,至少得吃一斤花生米……” “主播故意这么说的吧,就为了制造热点,吸引流量?那些带货主播都是这么干的……” 我带个鸡儿? 也就“热血正义青年”的人设还热乎,不敢崩的太快,不然非怼他两句。 但有关人品,怎么也得解释解释,李定安刚要说话,有网友发出了一张图片。 是一张文物市场的公告截图,大意是有人在潘家园捡漏,认出是国宝熹平石经后,这位热心正义人士又联系了国家博物馆,当场捐献。 “是不是p的?” “潘家园虽然只是个市场,但也是事业单位,有公共网站,查一查就知道了!” 说查就查,随即,又有几张截图发到了公屏上:有博物馆的车停在牌楼门口的图片,有许多人围观的图片,也有何安邦领着一群研究员,扛着机器进了老残居的图片…… “荧光光谱仪……拉曼光谱仪……便携热释仪……我靠?” “这些机器很牛?” “不是机器牛,而是人牛……我如果没看错,穿夹克那位好像是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收藏协会秘书长……” “我去,真捐给博物馆了?” 画面一闪,又出来一小段视频,是关经理举着喇叭在门口喊话那一段:“是熹平石经,国宝中的国宝,客人已经捐给国家博物馆了……哦,他就买了一個破瓶胆,两块烂砖……” “这段视频可是哥们在现场拍的,还要不信主播捡到了国宝,又捐给了博物馆,那就是脑子有问题……” 一瞬间,直播间里极其安静,没人说话,没人发特效,公屏上也不见一条信息,手机当机了一样。 随即,就像炸了锅…… “那两块破砖真是国宝,我怎么就没看出来?” “别说你,连那个姓关的专家都没看出来,差点一锤给砸了……” “至少值好几百万吧?” “问题是,主播满打满算才花了三百五十块钱,这是多少倍的利润?” “上万倍了……妈的,不敢算了……” “你是有多看不起‘国宝’这两字,请再加两个零:至少值好几亿……” “楼上夸张了,这是残片,而且只占全部石经的极少部分,真要估价也就上百万……” “上百万也够多的了,这么多钱,我做梦都没梦到过,主播说捐就捐?” 有人震惊,也有人酸:“又不能卖,捐了不挺正常?” “兄弟,你做不到,不代表别人也做不到。你要真不服,要不发个誓看看?” “我闲的?” 有人争论,也有人佩服,有位网友顺手打赏了一条锦,然后就像打开了潘多拉魔盒。 爱他滴不尽,送爱心*10…… 输出小能手,送鲜花*5……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送云朵*2…… 天天钻巷子,送甜狗*10…… 卖毛笔的小姐姐,送仙女棒*3,…… 营养快线比较稠,送笔芯:…… 扯着马尾膝盖疼,送小心心*20…… 像是起了连锁反应,屏幕上礼物乱飞,各种佩服主播,表达感动的信息一层一层的往上堆。 屏幕左上角显示在线观看人数也在快速变化:200,300,500,1000…… 有人问发生了什么,有人耐心回答,再然后,就限入了循环:刷礼物、进人、科普、刷礼物…… 李定安看着手机,心中生出一丝异样的感觉:还挺有成就感的! 但这些网名? 果然是些沙雕网友…… 突然,从顶上降下一个巨大的灯牌,“嘉年华”三个大字闪闪发光。停留了几秒,不等上一个特效消失,第二个灯牌又从天而降,然后又是第三个…… 之前的礼物最大的也就几十,大多数都是几毛,几块,这次一来就是三千,而且是连着刷? 直播间里的网友瞬间沉默……不沉默都不行,特效一个接着一个,字幕根本看不清。 李定安看的目瞪口呆,仔细瞅了瞅,才看清公屏上唯一出现的那行小字:爱唱歌的小仙女送嘉年华*5…… 头像是只卡通熊,点开资料却是空的,除了名字,一点多余的信息都没留下。 傍富婆了? 第7章 一句一万 摊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就连包物件的绳都卖了个精光。老王抹着汗,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隔着十几米,胖子已经累趴了,一滩泥似的靠在椅背上,同样的,摊位上空空荡荡。 察觉摊前站了人,他连眼都懒的睁:“卖完了,明儿请早!” “我就问句话!” “箱子是老王的,瓶胆是从家里拿的,砖是牌楼底下捡的……” “没问你这个,我也不白问,给钱!” 一听钱,胖子勉为其难的睁开了眼:“嘿哟,荣古斋的任老板,稀罕……你要问什么?” 任老板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位老板,就捡漏那位,你没留个电话?” “任老板这是盯上另一块砖了吧?” 胖子呵呵笑着,“这么问的没一百也有八十了,都说给钱。但很可惜,我真没留……” “真没留?” “真没留!” “你個傻逼!” “老子日你……坑爹的玩意!” 胖子想起来干他,但委实没力气,等他站起来,人已经走出去了十多米。 “任志荣,老子祝你天天走宝……” “伱特么做梦吧!” 任老板表面轻松,其实后悔的肠子都青了:可不就等于走了宝? 那可是国宝,曾经就摆在面前,自己却视而不见,还当成垃圾? 上百万的东西,那傻逼说捐就捐…… 正骂着,手机又响了起来:“老板,找到人了!” 任志荣眼睛一睁,冒出了精光:“在哪?” “刚从老残居出来,原来压根就没走……唉哟我操,有人迎上去了……” “盯住了……别人只要敢出价,你就放心的往上加,我马上到……” 屁股上像装了火箭,任志荣“嗖嗖嗖”的跑…… …… “请问是……李老板?” “你认错人了!” “我一直盯着,除了你就再没见生人出来过……您别误会,不是盯你,是想买您手里的这口箱子……” 这位伸出手,叉开五根手指,“知道这些东西您花了三百多,我凑个整,但得保证那只瓶胆和另外一块砖还在里头!” 李定安一脸不解:“都是废品,你买回去也没什么用!” “毕竟和国宝一块待过的物件,废品也值这个价,所以就想拿回去做个纪念……” 看着这位脸上的讪笑,李定安懂了:做纪念是假,看上箱子里的另外一块砖才是真。 虽说是一块破砖,但石经没被李定安捡到之前,不也只是一块破砖? 在古玩行当,这种类似开盲盒、赌石的情况很常见,行话叫“打闷包”,无非就是想赌那么一丝可能。 赌赢了,就是天大的漏,就算赌输了,不就是五百块? 那就卖。 五百算不上坑人,何况自己都说清楚了是废品,是这位非要买…… 他拿起手机,刚要说句扫码,旁边传来一声冷喝:“等会……” 李定安转过头,眯着眼瞅了瞅,越看越觉得这人熟悉。 认出来了:之前在他门口的台阶上坐了坐,他跑出来赶人,看到自己举着石经傻乐,便骂自己是傻逼…… 脸上堆满了笑,任志荣抱了抱拳:“李老板,幸会,我姓任……” 他又往对面指了指,“做点小生意!” 荣古斋,之前就记住了! 再往里看,大大小小摆着七八座木架,上面尽是瓶瓶罐罐。 看来是专做瓷器的。 “任老板有什么事?” “听说除了石经,您还捡了一块砖,能不能让我瞅一眼?” 旁边那一位不乐意了:“任志荣,你这就不厚道了,我都出价了,你又来砸场子?” “你要是上了手,我乱张嘴就是坏行规,但东西不在你手里,我就不能拦一道(竟价,类似拍卖)?” “拦一道是吧?” 这位也上了火,“我出一千!” “我出一千五!” “我两千!” 任志荣冷笑:“我五千,你继续出!” “我〦” “停!” 李定安伸手往中间一拦,“两位别斗气!” “正常竟价,不算斗气!” 任志荣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李定安,“李老板不会想说不卖吧?” “不是不卖,而是怕两位打眼!” 李定安笑笑,“明说了,这里头的两样东西,我是真看不准!” 做古玩行当的,买家最喜欢逆向思维,有时候你越说这是真的,别人越不信,反之你越强调这是假的,他却越发觉得是真的。 特别是任志荣,眼睁睁的看着国宝从眼前溜走,此时已不是后悔的肠子青了,而是心都在滴血。 此时又碰上一个起哄架秧子带截胡,还是之前有过过节的,心里更是火大。火越大,就越上头,理智几乎等于零, “一万!” 他伸出一只手,五指来回翻了两下,又斜眼看着另一位。 另一位明显有些犹豫。 花个几百上千搏一把,就算打了眼也无所谓,花个几千争口气也无可厚非。但要说花一两万甚至几万…… 心中正摇摆不定,又听李定安轻悠悠的叹了一口气:“任老板,我是真看不准!” “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 旁边的那位心思一动:不对呀? 之前自己出价五百时,李老板可是说的清清楚楚:箱子里这两样都是废品,没什么用! 怎么轮到任志荣这王八蛋,李老板又成看不准了? 心中狐疑,他下意识的抬起头,正好迎上李定安的目光。 我去,这眼神? 感动到哭死,李老板,您太厚道了…… 他心中感激,脸上却装出为难的模样,牙齿咬了又磨,磨了又咬。最后又一挥袖子,陡然一叹:“算了……任志荣,咱走着瞧……” “走着瞧就走着瞧……” 任志荣喜笑颜开,忙不迭的拿出手机,“李老板,我给您扫码!” “唉……这多不好意思?”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那好吧!” 叮咚一声,一万块到帐,任志荣接过箱子,打开看了一眼。 瓶胆自然还在,旁边安安静静的躺着半块水泥包着的红砖。 就是这一块,店门口的监控拍的清清楚楚…… “再会!” 他合上箱子,抱着就走。 目送任志荣进了荣古斋,另一位才郑重其事的抱了抱拳:“多谢李老板!” 李定安摇摇头,下了台阶:“听不懂!” “哦……对,是我孟浪了!” 身后传来一声朗笑,“那您慢走!” 李定安挥了挥手:“回见!” 这位素未蒙面,确实不好意思下狠手,所以他才使了个眼神。但坑任志荣,绝对一丁点的心理负担都没有…… “我又看不懂了:那块红砖,到底是古董,还是破烂,怎么两个人都抢着要?” “别怀疑,那一块就是破砖。也别奇怪,这种抢着买假货、甚至是破烂的现象在古玩行当里很常见。因为谁也说不准,破烂什么时候就成宝贝了!” “对,就像主播之前的那块砖……” “那主播不等于白捡了一万块?” “可不就是。” “这位任老板,是不是就骂主播的那位?” “没错!” “那任老板那句:李老板放心,就算箱子里是一堆垃圾我也认了……这算不算证据,证明主播没骗他?” “废话,就是官司打到最高院,这句话也是证据!” “太佩服主播了,太特么奸诈了……” “那这就等于:他挨了一句骂,白赚了一万块?” “哈哈哈……可不就是? 第8章 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你遇到了人生中第一个叉路口,抉择的时候,你没一丝犹豫,更没有半点不舍。 恭喜你,幸运者,你做出了最正确选择。 同时,在近千人的见证下,你充分展示了一位优秀的收藏家、鉴定家所具备的眼光、经验、品格、修养,以及专业素质。 所以,请收下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任务:慧眼识珠。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311次。 人气积分:1133。 奖励:是否消耗1000人气积分,学习相关技能? 原来所谓的奖励,是这样子的:你得先直播,有人气积分,同时还得捡到真正的古董,然后再用积分兑换技能? 就是不知道,能学到什么东西? 今天来这里,为的就是这个,李定安没犹豫,直接点了是。 然后,手机“嗡”的震了一下,半透明的屏幕像水纹一般晃开。 1940年,重庆。 破败的门头,像是播放着陈年的电影,呈现着老旧的颜色。 两边是楹联,刻着文天祥的两句诗。上面是牌匾:正气斋。 门店不大,里面摆着几座木架,上面摆着十几张拓片。后面的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 除此外,还有些瓶瓶罐罐,一看就知道是一家古董店。 一老一少,老的四十出头,小的十七八岁,各背着一只包袱,出了店门。 “师傅,我们去哪?” “去沪上,取一样东西!” “啊,那里正打仗呢?” “主顾给的太多,整整一千大洋。” “谁这么大方?” “于右任,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 “哇,好大的官?” …… “师傅,这就是熹平石经?” “对,国之重宝!” “rb人是不是也在找这东西?” “对,所以要尽快送走!” “送到哪?” “西京!” “好远……” …… “师傅,我们不回重庆,去北平做什么?” “做点生意!” “哦……” …… “师傅,我们刚刚进去的,就是皇宫?” “对,皇帝吃饭睡觉的地方。” “那刚才那个……那個人是rb人吧?”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 “哦!” …… “师傅,这是……石经,伱什么时候敲下来的?” “小声点……就这么一小块,又能卖一千大洋!” “可是……可是……这是国宝,那个人……那个人还是rb人?” “rb人怎么了,给钱就行……” “师傅,你平时经常说:我们是读书人,要养浩然正气……” “闭嘴……” …… “这是什么……砖头?” “太君……你听我解释……” “八嘎……砰……砰……” 茶楼后面的巷子里跪着一个少年,脚边放着一只包袱,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出是一块石头。 听到枪声,少年泪流满面,重重的青石地面上磕了三个头:“师傅,就算是死,咱们也不能当卖国贼……” …… 时间很短,画面消散,李定安怔然发呆,两只眼睛却又明又亮。 好似看了一场电影,又像是身临其境,更或者说,他就是那个少年。 原来,这块石经,是这么来的? 恍惚间,数不清的情绪涌上心头,疑惑、迷茫、犹豫、愤怒,以及不甘,还有决然…… 分不开,理不清,沉的难受。 换位思考,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少年呢? 不会犹豫的,肯定也会做出这样的选择! 还好,殊途同归…… 心中思绪万千,李定安怅然若失。手机又震了一下,他才回过了神。 幸运者,你可以选择学习以下技能中的一项: 一、隶书书法,lv1。 二、汉代石器鉴定,lv1。 三、全品类技能鉴定10点(骨折价,一点一万)。 四、来自小学徒的记忆:古币鉴赏,lv1! …… 看到第三项时,李定安眼睛一瞪,差点骂娘。 刚才还是一点一千,这会就成了一万? 又往下看,他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至少有点有用的东西。 隶书书法根本不用考虑,他又不当书法家? 而汉代石器,一辈子又能碰到几次? 他点了“四”,然后,像是放了只烟花,所有的选项全部化做光点,渐渐消散。 手机恢复到了正常界面,但恍惚间,感觉脑子里好像多了不少知识? 李定安先是迷茫,而后回味,直至欣喜若狂…… 哈……原来是这样的? 那还等什么? 干就完了…… …… “主播这是去做什么?” “再去转转。” “又想捡漏?” “差不多!” “嘿哟……主播这飘了呀?” “谁尿黄,滋一下。” “还得够味!” @卖毛笔的小姐姐…… @奶牛望而生畏…… “@迎风三千丈,你的远,你来……” 营养快线:“我的#稠,我来……” 这直播间没法看了…… “李老板,逛着呢?” 正转悠着,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定安定眼一瞅,正是之前和任志荣抬价的那位。 “你好,还不知道贵姓!” 这位拿出一张名片,双手递了上去:“鄙人丁尚全,做点小生意,李老板有空过来喝茶!” 旁边有摊主问:“这谁啊?” 丁尚全:“就捡石经的那位!” “嘿,够年轻的?”摊主贫嘴惯了,随口戏谑,”李老板这是又来捡漏了,好捐给国家?” 这是……讽刺呢,还是讽刺呢? 李定安把名片装进口袋,笑吟吟的点头:“对,所以来您这看看!” 这话让人怎么接? 摊主张了张嘴,好久才说:“李老板够牛逼,您随便捡!” “哈哈……到我这来,绝对有漏!” “到我这……” “来,李老板,到我这……” 全是打招呼的,热情的不行,网友直接笑死。 原来不止是他们觉得主播不可能捡第二次漏,古玩城的摊主们也是。 这可是你们说的,最好别真有漏…… 李定安正要蹲下来,附近的一位摊主“嗤”的笑了一声:“来,李老板,到我这捡,没准又能捡个国宝!” 他下意识的扭过头,然后眼睛一亮。 摊不大,将将一个平方,摆着八九只大小不一的塑料盒,里面放的全是铜钱。 少的十几枚,多的三五十枚,再一细瞅,全是清币。 哈哈……这不巧了吗? 刚刚才学过的钱币鉴赏…… “哈,主播还真到那位老板的摊上去了,说捡国宝那个……” “不会是赌气吧?” “看来主播要破财!” 李定安没时间理会直播间,先打量起了摊位中间的一只水晶杯。 杯子不大,是全密封的,里面放着一枚绿多铜少,字迹尚算清晰的铜钱:祺祥通宝! 祺祥是同治的第一个年号,登基当日建元。可惜仅仅只用了六十九天,慈禧、慈安两宫太后联手奕訴废八大臣,把持朝政,“祺祥”也改元为“同治”,一直用到他死。 所以祺祥通宝铸的不多,存世的更少,在清币中价值最高,没有之一。哪怕模糊到字迹不全、边缘残缺也值好几万。品相这么好的至少二三十万。 李定安指了指:“老板,这怎么卖?” “五十……”摊主比了个手势,“万!” “高了,至少高了一倍……能不能上手?” “嘿哟,看来是真懂,随便看……” 第9章 宠辱不惊 老板打开了杯盖,拿出铜钱递了过来,“但价就是这个价,一分不少!” 李定安没说话,接在手中端详了一阵。 嘿哟……好像真有用? 虽然是刚学的古币鉴赏,而且只是初级技能,但李定安怎么看,怎么都觉得这枚琪祥通宝是真的。 反正技能点还多,那就验一验。 念头一闪,屏幕弹出:价值,28万。 不错,眼力确实长进了不少,至少再遇到古币,基本上不需要再花好多钱,向坑爹的系统兑换技能点了。 心里转着念头,他又问:“老板,能不能低一点?” 摊主摇了摇头。 明白了,他这是镇摊之宝,就没打算卖,谁问都是这个价。 他又指了指摊上的盒子:“其它怎么卖?” 老板的嘴像连珠炮:“雍正2000,顺治1000,康熙200,乾隆、咸丰、同治、宣统150,嘉庆、光绪100,道光50。” 这个价比品相最好的市场价还要高一倍,再看摊上:不能说品相都差,至少也是良莠不齐。 而且还没细看,说不准有没有假币。 “高了!” “您这不是还没仔细看吗。” 老板乐呵呵的:“这样,您先挑,挑准了我看情况。” 这是防着他真捡了漏。 那挑,还是不挑? 来都来了,就当锻炼了…… 他挨個看了起来,先是看,然后挑几枚,端详一阵。再挑几枚,再端详一阵。 都很普通,品相也一般。 李定安也不急,一个盒子一个盒子的看了下去…… 当他挑到“道光”的盒子,看到其中的一枚钱币时,眼睛稍稍的眯了眯。 “道光通宝”的背“清字”开炉钱? 所谓的开炉钱,指的是铜币正式发行之前铸制的“试验币”,也可以当做是纪念币。与流通钱有极为明显的区别,而且铸的极少,所以存世罕见。 因为少,所以贵。这一枚要是真的,少些也要十多万。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将钱币拿在了手中。刚一入手,眼睛又一瞪:假的? 再仔细看……还真就是假的? 李定安有些无语,想站起来走人。 但随即,他又想到了破瓶胆和那两块烂砖。 会不会又像上次一样,怎么看怎么假的东西,旁边突然就冒出来了个真的? 运气这东西玄之又玄,还真就说不准…… 犹豫了一下,他又蹲了下来。 这次看的比较快,一手扶着盒子,一手飞块的拨拉,不时就会挑出一枚。 过一会儿,又会挑出一枚…… 没错,他专门挑的有点儿问题的。像这种,要么是假的,要么就是错版币。 前者一文不值,后者贵海了去了…… 当挑到雍正的盒子时,他下意识的顿了顿。 这一枚,好像是铅钱? 铅钱并不鲜见,各朝各代都有,清朝也不例外。主要原因是缺铜,或是朝廷没钱了,也会拿铜少铅多的劣钱割老百姓的韭菜。 跟现在的有些国家大肆印钞是同样的道理…… 但从文玩的角度来说,同时期的铅钱却要比正常的流通钱贵一些,因为这玩意不怎么好保存。所以流传下来的也就不多。 也是因此才引起他的主意,但让李定安奇怪的是,记得雍正时期最差的钱也是“铜四铅六”,这一枚却要更差一些。 看这锈迹,感觉铜含量至多不会超过三成…… 而更奇怪的是,这一枚钱,好像要比普通的流通钱厚那么一丝丝…… 出于本能,他把这枚钱也挑了出来,将上面的绿锈抠掉了一点,看了几眼,又仔细的掂了掂。 也确实要比普通的铜钱厚一点,但极不明显。 也没有伪造的痕迹,所以这一枚,还真就是雍正时期的“三七钱”,很少见。 再结合“稍厚一点”,就可以推断出,这很可能是极为稀奇的“母钱”,也有可能是更为罕见的“雕母”……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不由的一跳:稀奇和罕见代表着什么? 不就代表着很值钱? 再一思索,他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一枚,还真就是极为少见的雕母,更是绝版中的绝版。 哈哈……捡漏了! 出于本能,他就想用技能点测一下,刚准备打开系统,“唰”的一下,透明的屏幕就跳了出来: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 去留无意,望天上云卷云舒。 一个人成功之前,周围的人看他跟傻子没有区别,而内心坚强的人,从来都不会在意。 所以,你需要做的,就是用行动证明自己,让这些傻子闭嘴。 任务: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要求:12小时…… 果然,任务来了! 再看鉴定结果,李定安的心又跳了一下:五十万…… 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不动声色的将铅钱放在了脚边,然后又看下一口盒子。 就这样,大概挑了十几分钟,李定安指了指捡出来的那些:“老板,算账!” 真买? 老板抬起了眼皮,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 人家都说明来捡漏了,怎么会不留个心眼? 但怎么看,这位都不像。 不是年轻,而是他挑捡的速度太快,随手那么抓一把,瞅几眼就挑出来一枚,买菜都没这么随便的。 浸淫这行也好几年,走过宝,也捡过漏,头回见这种客人。 嗯,还是要防着点,大不了不卖…… 老板提高了警惕,一枚一枚的捡起李定安挑好的铜钱。 嗯……这个不对? 这个也不对…… 哈哈,这个也不对…… 怪不得? 眼中闪过一丝窃喜,只是瞬间,老板的双手就从树獭进化到了光速。检查完之后,还细心的帮李定安挑了个好看的盒子。 “李老板,一共十九枚,总价2800,盒子送您了,我再凑个整,收您2000……承蒙惠顾!” 一只拳头大的盒子与一个二维码同时递到了李定安面前,老板眯眼笑着,说不出的慈善。 “麻烦了!” 怕出意外,李定安连价都没讲,当即付款。 咣啷……到帐,老板拱了拱手,“李老板有空常来!” “好,有空一定来!” 李定安笑眯眯的抱起了盒子,想了想,直奔老残居…… …… 第10章 铁证如山 “老姜,你也不仔细看看,别走了宝?” “放心,仔细的不能再仔细了!” 老板笑出了后槽牙:“哥几个,这下有乐子看了!” “什么乐子?” “他挑的那些钱全有记号,估计就是因为这个,被他当成了绝版……” “怪不得他连价都不还,拿了就走?” “别里面真有绝版?” “我做的记号我不知道?里面还有一枚是铅的……你说他这眼力,啧啧……” “口气那么大,还以为他火眼金睛!” “哈哈……还捡漏?这不捡成笑话了么……” …… “看那老板笑的多奸诈?主播可能不止花了冤枉钱,还有可能买到了假币!” “这还用的着看?” “老残居……主播竟敢来鉴定?哈哈,你们看经理的表情,肯定听说了什么……” 看他托着盒子进门,关承明的神色说不出的古怪。 “李老板淘到好东西了,是古币吧?” “传的这么快?” “市场群里都传疯了……就不给李老板讲了,免得你受打击……” “没关系,随便他们怎么说。” 李定安笑笑,“还得麻烦关经理,给鉴定一下!” 关经理很想劝:你和这盒子里的古币都快成行内的笑话了,还用的着鉴定? 但想起上午李定安抱个破瓶胆和两块破砖进店的情形,他又忍住了。 万一呢? “古币我们基本不收,所以不太好判断,但可以帮李老板请個师傅过来!” “谢谢关经理,顺便借套工具用一下!” “顺手的事!” 经理刚拿出手机,看到关德海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关老师!” “李老板……唉……” 关德海摇着头,叹着气,一脸的惋惜。 年少有为,说话做事也自有章法,难得的是没有少年人惯有的急燥和虚浮,以为他迟早都能有所作为。 谁料,还没过夜就栽了这么大个跟头? 漏不是那么好捡的,更没听过能一天捡两漏的,但偏偏这位不信邪,结果着了别人的激将法。 古玩这行当最重名声,名声毁了前途也就毁了,可惜了…… 上午李定安就是在这里捐的国宝,多少算是落了点人情,关德海想了想:“李老板,我的建议是……别鉴定了!” 李定安却摇着头:“鉴定还是要鉴定的,不然不好出手!” 关德海和经理同时一愣,直播间里的网友则是齐齐一震。 好家伙,你是真听不懂,还是装听不懂? 只要不鉴定,任别人怎么笑话,至少没有证据。 但伱要鉴定了,呵呵……估计能成一辈子的污点! “哈哈,主播还想出手?” “人家这叫自信!” “真是铁头娃,非得撞南墙……” 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关德海只好朝经理点点头。 打电话的功夫,经理让店员搬来了工具箱,李定安又要了一张报纸,把钱币全倒了出来。 拢共十九枚,大半发绿,少数包着包浆,只有零星几枚泛着铜光。 关德海仔细的瞅了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说不懂古币只是相对而言,基本的常识他还是有的,比如花钱。 这里面肯定没有,有的话一眼就能认得出来,更没有什么稀罕的局版。 眼力和经验更不缺,关德海怎么看,怎么觉得有几枚是染绿做旧的。而且无一例外,都有记号…… 不对,是全有记号…… 哈……十九枚,竟然没一枚真的? “李老板……怎么说呢?” 关德海像是牙疼,半边脸的眉毛、眼角,嘴角全往一块挤,“你要不……再好好看看?” “关老师,您放心,我认认真真的看了好几遍!” 李定安也没磨叽,直接挑出了其中一枚:“除了这个,其它全是假的!” 一枚钱币躺在掌心里,锈太厚,所以字迹有些浅,边缘坑坑凹凹,开着好几个豁口。 意思就是,这个才是漏? 关德海眯着眼瞅了瞅:只看品相,这一枚反倒是最差的,再没看出哪里有区别。 同样,钱身上有记号:雍正通寶的“寶”字右下的那个点少了一半。 不是自然磨损,有的是造假的模具不对,有的是摊主仿的存世稀少的局版号。 生手:珍品! 内行人:一眼假…… “李老板恕我说句实话……” 关德海也不知道怎么说了,沉吟好久:“我是真看不准!” 这句话的含义昭然若揭,直播间里又乐了起来: “他压根就没让你看啊……老爷子还挺可爱。” 品艺轩:“这是关德海关老师,京城有名的字画专家。专项虽然不是钱币,但眼力肯定有的,应该不会出错!” “你们没发现华点吗,主播竟然知道十九枚中足有十八枚是假的,却偏偏认定这一枚是真的?” “哗众取宠,做最后的挣扎罢了,可能是想转行做搞笑主播!” “都这样了还想转行,转啥都得被人骂死,除非转生……” “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反转,破砖变国宝那一幕我可是记的清清楚楚。” “哪有那么巧,除非是剧本!” “不可能……没听那位经理说,整个潘家园都当笑话看。这要是剧本,代价也太大了……” 钻巷子我举报:“真要反转,我打赏一条金龙。” 买毛笔的小姐姐:“真心话,只要李安之不翻车,我刷一个嘉年华!” 爱唱歌的小仙女:“我刷十个!” “好大的口气……哦……对不起,富婆求包养……” “求包养加1……” “+2!” “+3!” “加π……” “别刷屏……快看,主播想干什么?” 镜头中,李定安从箱子里找了一把小刀,在钱币的边缘上划了一下。 力道不轻,直接划破了绿锈,露出了里面的…… 嗯,白的? 关德海一愣:看着像是……铅? 嗯,这一枚是铅钱? 不还是假币? 嗯,不对…… 这钱,不是铸的,而是……刻出来的? 他猛然抬起头,盯着李定安,眼睛里冒着光。 李定安轻轻一笑…… “这是什么,银子?” “银是银白,这是灰白……我不懂钱币,但懂一点化工,铜里的铅掺多了,就是这种颜色!” “什么意思?” “意思还是假币,就跟现在新发行的人民币没有金线银线一样,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次铁证如山了,如果反转,我也刷嘉年华……” 第11章 背后的含义 店员端来了茶,李定安看着公屏,喝的有滋有味。 可惜了,竟然没有像昨天那种打赌立final的? 不管是嚼瓶胆,还是倒立上树,但凡有一位兑现承诺,直播间的人气绝对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乐呵呵的看着,也就一根烟的时间,人就进了店。 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堆,至少二三十位,不过都被关承明拦在了外面。 之前围观的那几位摊主全在,其中就包括铜钱的原主人。 为了看笑话,连生意都不做了…… “这位是李老板,这位是浮云轩的方文章方老板,也是京城古币圏数的着的专家……” “李老板,幸会!” “幸会,麻烦方老板,你给看一眼!” 方文章看了看茶几上的一堆铜钱,又很认真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不管真假,都是要收费的?” 李定安愣了愣,又笑了笑:这位也挺有意思。 人家这句话,可并不是死要钱,而是在提醒李定安:没必要看,全是假的…… “多谢方老板,要不,我先转帐?” “那倒不至于!” 方老板摇摇头,坐下后就拿起了钱币,又叹了一口气:这不白废功夫嘛? 但随即: “咦?” 刚一入手,他先叫了一声。 然后,双眼就如刻刀,钉在了铜钱上。 许久,又抬起头,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门外的那些摊主。 脸上的表情精彩致极:“真成笑话了……” 门外笑成了一堆:“方老板,这事早成笑话了,您才知道?” 方文章没吱声,又看起了那枚铜……不,铅钱! 端详了好久,他又往外一递:“姜老板,您要不进来看一眼,看认不认得这一枚?” 姜老板眯眼细瞅,嘴角勾了勾:“不用进去我也能认得出来,这是一枚雍正通宝,宝字少了半点……” “那不就是绝版,老姜你也舍得卖?” “所以才说李老板好眼力……” “确实好眼力,这么一枚少说也卖十几万,捡了大漏了……哈哈……” 李定安神色淡然,姿态悠闲,端着茶盏悠哉悠哉的吸溜着,好像外面讽刺的不是他一样。 关德海叹了口气,方文章则是摇了摇头:念着是同行,给你个改口的机会,挽救一下声誉,可你不珍惜? 唉…… 他又转过身:“李老板,你要信得过,我可就上手了?” “麻烦方老板!” “不麻烦!” 粗壮的手指灵巧无比,或是拿起一把镊子,或是拿起一把小刀,或是撬一下,或是划一刀,动作很快,却很轻柔。 没几分钟,上面的绿锈便除的七七八八,方文章又拿硬毛刷蘸了油,不停的刷洗。 渐渐的,钱币露出了真容。 外圆内方,和普通的铜钱并无二致,但薄了许多,所以字迹极浅,“雍”和“正”两个字只能看出少部分。通和宝比较清晰,背后的满文又清晰些,可以看出这枚钱出自保定的宝直局。 说实话,既便在铅钱中,这种成色也算不上好。 拿起铅钱,方文章本想说点什么,但犹豫了一下,又把钱递给李定安:“想必李老板知道这钱的来历,还是你给大家夥讲一下吧……” 天天都在一個市场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往死里得罪人…… “也好,我要说的不对,方老板随时指正!” 方文章拱了拱手:“李老板客气,咱相互学习!” 这画风,突然就不对了…… 进门的时候,这位虽然客气,但那神情,分明是可笑之余带着几丝嘲讽。 但这会,就像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大弯,恭敬的做起了揖? 再看关德海,虽然安安静静的坐着,也没说过话,但双眼就没从李定安的脸上挪开过。 他又不是人民币,用的着这样? 直播间里的网友,渐渐的不淡定了:这特么不对劲啊? 李定安拿起了钱,往门口的方向举了举:“姜老板,这是铅钱,对吧?” “我能不知道这是铅钱……当然,是现在才知道的!” “但伱肯定不知道,这是一枚雕母……所以,你走宝了!” “铅制的雕母……扯什么淡?” “倒是听说过,元代以前有过铅铸的母钱,但铅制的雕母真没听过,清朝的更没有。” “我也没听说过,有没有知道的?” 门外的摊主齐齐的摇头,惊疑声此起彼伏,直播间里却安静的诡异。 好久,“我钻巷子举报”才发了一条信息:大家夥是不是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能不熟悉么,上午才发生过一模一样的一次,离现在也不过三四个小时。 静了好久,才有人发言:“弱弱的问一句,什么是雕母?” 品艺轩:“就是铜币发行之前的样版币,是手工刻出来的,所以叫雕母,又称祖钱,俗称钱祖宗……” “日……” 一个“日”之后,直播间又陷入了沉寂。 “铅制的流通钱不少,各朝代几乎都有,铅制的母钱也听说过,但铅制的雕母……恕我孤陋寡闻!” 姜老板坚决的摇着头,“但凡玩钱的都知道,钱法堂(属户部)刻好雕母之后,要先呈给皇帝御览,朱笔批过之后,户部才会以雕母为版铸母钱,再派发各省宝钱局依样铸制。所以,这是呈给皇帝的东西,再穷酸也不至于用铅。” “母钱倒是有铜制,铁制,甚至是铅制,但雕母只会用黄金、玉石、象牙、红木,什么贵用什么,品相差了都不行,用银的都少见,怎么可能是铅?” 之前耍贫嘴的那位伸着脖子,“何况您手中这枚制式也不对,谁不知道雕母比母钱大,母钱又比流通钱大,但你这枚却和普通钱币差不多大小,这说不过去啊?” 临了,他又贱兮兮的看了看方文章,“方老板,您怕是也看走了眼呐?” 这是上赶着凑上来让人打脸? 方文章瞪了他一眼,又看着李定安,意思是让他解释。 “二位没有说错,毕竟是呈交皇帝御批,当然有多好就要做多好,但也并非绝对。因为有时候皇帝用的东西,象征意义要远远大过实际意义,所以不管穷酸不穷酸,你得先揣磨背后所代表的含义。” 第12章 叫爷爷都行 李定安指了指铜钱上“雍正”两个字,“我只说两则典故,各位判断判断:四年十月,雍正诏延臣:皇考临(康熙)躬节行俭六十余年,一惟质朴,绝少奇珍……思慕盛德,实无终已,用特书此,以诏我子孙…… 同年十二月,户部侍郎蒋延锡请奏币改,献铜、铁雕母,雍正准奏,次年,户部施行币制改革,由铜六铅四改为铜五铅五……” 说句实话,虽然是玩古钱的,真没了解过这么详细,但听李定安说的头头是道,姜老板暗觉不详,猛的打断:“你都说了,那蒋什么西献的只是铜、铁雕母,和这枚铅钱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因为朝廷缺钱了,所以雍正才猛吹不怎么节俭的康熙如何如何的节俭。同时以身做则,更严令宗室不得铺张浪费。 但还不够,他不得不打起了降低钱币质量的主意……这才有了蒋延锡上奏改币,并献铜、铁雕母,说白了,这是雍正暗中授意的,这是大前提,也是苗头…… 三年后,也就是雍正七年,直隶、江西、江苏、ah、山东、甘肃等省三十八州县大灾,雍正免各省有差,诏拨通仓米六十万石,扬州盐义仓四十万石,奉天米三十万石,采买米四百五十万石,派钦差往各处救灾。 当时户部尚书,文化殿大学士蒋延锡再次奏请币改,朝臣集体反对,所以雍正未准。但赐蒋延锡宅第一所,加太子太保,并御书‘钧衡硕辅’之匾…… 再两年后,清军败于葛尔丹于博克托岭,数万八旗精锐尽数覆没,同年,直隶、江南、福建、陕西、湖南、广西、陕西、甘肃等九十三州县大灾……蒋延锡再次请奏币改,雍正准奏,改铜五铅五为铜四铅六,一钱四分为一钱……户部以铅制雕母为版,制母钱派发各省……” “你胡说!”有人大喊,“史书里真要记这么清楚,怎么会没人知道铅制雕母?” “别急,等我说完!” 李定安稍一顿,“因为一次性降的太低,民间恶评如潮,称之为折半钱,百姓宁愿以物换物也不愿意用,所以不到半年就废除了。铸制的钱币也尽数回收,回炉重铸。可能也是这个原因,圣眷正隆的蒋延锡突然称病致仕…… 这就是雍正折半钱的前后始末,正因为小,所以这一枚雕母和一钱四分钱看着一般大……除此外,可能是顾及皇帝颜面,后面,也就是用铅制雕母,改钱一钱四分为一钱那一段没记在正史里,而是在《建绥宫延录》当中……你们要不信我的话,可以想办法查,也可以问方老板……” 门外围观的人鸦雀无声,众人面面相觑,震惊中夹杂着怀疑,怀疑中又夹杂着佩服。 “能把来历说的这么清楚,十有八九不是瞎编。” 有人低声叹气:“早说折半钱哪有这事?” “你知道?” “知道,老姜也知道,不过我俩都没见过,更不知道折半钱的雕母是铅铸的!” “他要早说了,还怎么捡漏?” 听到这句话,之前起哄,酸李定安捡了国宝交给国家的几位摊主全低着头。特别是好贫嘴那位,一直撅着屁股往后缩。 他不止是怕丢人,还怕挨揍,挨姜老板的揍:就因为他嘴欠,才招的李定安,老姜才走的宝…… 姜老板失魂,宛如自言自语:“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被称为潘家园古币权威的方文章都默不做声,其实姜老板已信了大半。但他委实是不甘心:本来是看别人笑话,到头来自己却成了笑话? 方文章站了起来,叹了口气:“哪位搭个手,扶姜老板回去让休息休息!” “不用!” 姜老板使劲摇着头,“方老板,我就问一句,这一枚……值多少钱?” 方文章想了想:“至少是你摊上那一枚的两倍!” 摊上那一枚,指的只能是祺祥通宝,值两倍,也就是五十多万…… 岂不是说,老姜走了两個镇摊之宝? “哄……” 门外又沸腾了…… …… 公屏亮了一下,一个灯牌从屏幕上方降了下来,“嘉年华”三个字不断闪烁,像是要亮瞎人眼。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 一个嘉年华的特效有五到六秒,她接连不断的刷,直播间足足亮了一分钟。 整整十个…… 一帮网友被惊的目瞪口呆:还真是说刷就刷? 加上早上的,这位已整整给主播打赏了四万五千块钱…… 好久才有人反应过来,去点“爱唱歌的小仙女”的头像,却发现对方头像是灰的。 有关主播捡漏的故事还没结束,人肯定没走,所以只能是隐身。 “说十个,真就刷了十个?” “哪来的富婆?” “不知道,应该不是主播的托,不然肯定要在直播间活跃气氛,而不是当窥屏怪。” “我知道,所以才问……这可是不当托的榜一大哥……不,这可是野生的榜一大姐,主播要傍上了,不得少奋斗好多年?” 卖毛笔的小姐姐&送嘉年华:“傍我呀,我也挺富的,还挺白!” 品艺轩:“缺一个字,懂了,巨丑是吧?” 卖毛笔的小姐姐:“王八蛋!” “迟早笑死在直播间……” “别笑,我这会都没缓过来:主播的行为,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我也觉得他挺厉害的,但又说不出厉害在哪,@品艺轩,你专业,伱给复个盘。” 品艺轩:“我也算是行内人,但主播今天的表现完全巅覆了我对这个行业的认知:当着一群行家的面,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我要捡漏,最终,还真被他给捡着了?” 迎风三千丈:“有点矜持行不行,别张嘴就吹。学着点,你看就像我,我就不吹……我特么舔:主播爸爸,教教我吧,怎么才能一天赚上百万?” “明明只有五十万,哪有百万?” “早上的国宝让你给吃了?” 精*人还在:“说实话,别说一天百万,只要有人能教我一天赚一万,我叫他爷爷都行……” 第13章 交易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你们光顾着吹,就没发现吗:这李安之有点东西啊!” 营养快线:“而且东西还很大!” 卖毛笔的小姐姐:“知道,他眼力超好,捡漏一捡一个准!” 品艺轩:“他们说的不是这个……这么说吧,古玩行业大致分为陶瓷、字画、钱币、青铜、玉器、杂项等等。 而能被称之为专家的,大都是穷其一生只研究一种品项,更甚至是只研究特定时期的特定品类。比如宋瓷、明瓷,明画、清画等等,极少有人会跨项。 但你们看主播,早上的那块经石属于字画类,也可以算是杂项。但到了下午,却突然跨到钱币这一项了,而且是真的懂,甚至有些地方比专家还强。 比如那块经石,别说上面包着水泥,你露着字给专家看,他第一时间也不会想到什么诗经、易传。就算提醒他,他也得从几十万字的古籍中慢慢翻,慢慢组合。多了不说,十天半月都算是快的。” “确实如此,关德海就是字画专家吧,他就没看出来。” 钻巷子举报:“不止于此,还有刚才他说的有关那枚钱的来历,就算换成专家,也肯定没有说的他这么详细!” 滴不尽的爱:“所以说,这才是最让人觉得恐怖的地方:他手里又没拿书,更没有用手机查,是怎么记的那么清楚的?我刚查了,他说的雍正时期发生大灾的时间、地方、州县数量,甚至朝廷救灾拨的那些粮食的数字都没错一个……” “我还以为是李安之随口编的……我指的是那些数字。” “确实恐怖,感觉主播脑子里装了個电脑。” “看主播资料啊,他本来就学的汉语言!” “学的是中文又不是历史,就算学的是历史,一般人哪能记这么清楚?” 奶牛望而生畏:“别刷屏……快看,那个姜老板要气晕过去了。” “可能要反悔!” “会不会打起来?” “有可能!” …… 姜老板闭着眼睛,脸上的肉不停的抽搐。 他颓然一叹,抱起拳朝门里一拱手:“好眼力,佩服!” 然后转身离去。 没有出现网友想象中的撕逼,撒泼,耍赖,更没有打起来。 不然怎么办,打一架进派出所,更或是坐牢? 这才是聪明人的选择,也是这一行公认、也最爱被人津津乐道的规距:钱货两讫,概不反悔! 没有什么假货真货,更没有什么售后,只有看准和看不准。 捡漏是你眼力好,走宝怪你本事不够,花大价钱买到一毛不值的假货,也只能自认倒霉…… 看笑话看到自己人头上,围观的摊主也有些意兴萧索。但佩服也是真佩服,离开之时,纷纷朝门口致意。 “李老板果然是年轻有为!” “好眼力,也是好本事!” “您是这个,佩服!” 李定安连忙出了门,不断的微笑抱拳: “过奖!” “客气!” “不敢当!” …… 足足半个小时,围观的人才一一散去。 不知做了多少次揖,更不知回了多少句“客气”,又笑了多少回。 反正等人走完,李定安觉得腮帮子都快要抽筋了…… 他猛松一口气,又进了老残居。 刚坐到沙发上,一盏茶推到了他面前:“李老板,润润喉!” “方老板,您客气!” 人家的岁数比他的两倍还多,这一盏茶,可谓是表足了姿态。李定安受宠若惊,连忙起身,接过茶杯,然后又拿起了手机。 “方老板,今天麻烦您,鉴定费是多少,我给您转过去!” 方文章却摆了摆手:“不忙,有几个问题想先请教一下李老板!” “您尽管问!” 方文章想了想:“群里说,你只是在老姜的摊上随意的看了一遍,就选好了十多枚铜钱,前后还不到十分钟。所以冒昧问一问,伱是怎么把这枚雕母挑出来的?当然,如果不方便,当我没问!” “方老板客气了,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穿了其实一钱不值!雕母是刻出来的,母钱和流通钱是铸出来的,两者外形上有极为明显的区别。” 李定安指了指桌上的铅钱,“方老板请看,这字迹也罢,中间方孔的边角也罢,包括钱币外缘,是不是都能看出明显刀刻的痕迹?” 方文章愣了愣,又和关德海对视一眼,二人相视苦笑。 说的没错,确实有很明显的刀刻痕迹,但得把上面的包浆和绿锈洗干净之后,才能看出区别。 这也是为何对钱币不怎么专业的关德海,在李定安用刀划掉了一块绿锈后,一眼就能想起了这钱的来历的原因。 但没除锈之前,别说关德海了,就算是他方文章见了也不会注意,既便看了,也只当这是假币。 所以说,运气的成份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得拼眼力,还是得拼经验。 但转回来再说,李定安也才二十出头,也并非家学渊源,也不是专业学这个的,那这一身本事是哪来的? 这就让人叹为观止,更让人想不通了…… “后生可畏!除了佩报,我再无话可说!” 方文章谓然一叹,“那不知这枚铅钱,李老板是想收藏,还是出手?” “价格合适就出,正准备麻烦方老板,看能不能帮忙找个下家!” “本来就是干这个的,谈不上麻烦,那我先估个价。” 方文章拿起了铅钱,“我也实话实说:清币中属雍正通宝最有收藏价值,原因无非就是存量少,何况雍正朝的雕母,还是极为稀少的铅雕? 按行情,这一枚若是边角完整,字迹清晰,两百万也不算贵,可惜保存不善,损坏的太厉害,价格自然要折打好几个折扣!” 他想了想,抬起手,蜷回中间三根,只留大拇指和小拇指,“李老板,你看这个价合不合适,合适的话,我就收了!” 六十万,当然合适。 屏幕上显示的估价才是五十万,不过这只是普通人能接受的市场价,遇到有钱难买心头好的玩家,价格翻一倍也有可能。 但那需要碰,更需要时间,李定安不想等。 “六十万就六十万!” “好……那咱就,成交?” “成交!” 第14章 俩老头太能喝了 没一分钟,交易完成,钱货两讫,方文章喜滋滋的收起了钱币。 “这一枚,怎么也能称得上镇店之宝了,就冲这个,今天也得庆贺庆贺……怎么样,老关,喝两杯?” “喝两杯就喝两杯!不过得我来:今天的两样物件都是从我店里出去的,我都能想到,从明天始,客人绝对是扎着堆的来。所以,该我请李老板!” 李定安也跟着笑:“今天麻烦两位老师了,该是我做东才对!” “谁请都一样,区别只在于迟早!” 方文章大手一挥,“今天就我了,陈府宴!” 只当是找个差不多的酒楼,但一听是“陈府宴”,李定安心里“咯噔”一下。 如果自己没记错,“宴”前面,应该还有个“国”字? 以前别说去这样的地方吃饭,他连站在门外闻闻味的勇气都没有。 这可是一盘素炒白菜上千块的地儿…… 关德海开着玩笑:“怎么,方老师这是不打算过了?” “这才几個钱,也就钓鱼台不好订,不然今天非带你们过去尝尝鲜。” 方文章豪气干云,“不过可说好,今晚不醉不归,谁都不准跑!” “还能怕了你不成?” 两人说完,又齐齐的打量着李定安。李定安笑眯眯的:“自然是舍命陪君子!” “好,有这话就行!” …… 有能力的人,从不会在意别人质疑的眼光,更不会停下前进的脚步。 在数千人的见证下,你再一次证明了,身为一名“鉴定师”所需要见识,能力,以及气度。 所以,请接受来自“祝福者”的馈赠。 任务:宠辱不惊。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3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303次。 人气积分:5124。 奖励:是否消耗5000人气积分,学习技能? 坑爹的玩意,连兑换技能的积分都涨价了? 而且还刚刚好…… 当然,学肯定是要学的,也不求比“小学徒的记忆”好,只希望别太差。 搓了搓手,李定安点了“是”…… 雍正九年冬。 寒冬腊月,子夜时分,天上下起了大雪,天气愈发冷了。 书房里并没有烧炭盆,只是将门窗关的严严实实。 桌上亮着一盏油灯,案后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人。身穿犀牛补服,手边放着素金顶顶戴,一看就知是位七品武官。 武官默不做声,时而呼出一口白气,豆大的灯焰微微摇曳。 沉默许久,黑暗中突然传出一个声音:“耿典仪,你我相识已有许多年了吧?” “回大人,已有十三年另九个月!” “老夫待你如何?” “可谓恩重如山……若非大人,卑职早已冻死在了天桥下的桥洞里,说不定尸骨都已喂了野狗,如何能有今日?” 沉默了一阵,又有声音传出:“如今,老夫有一事求你相助,不知伱能否答应?” “大人言重,刀山火海再所不辞!” “好,你且附耳过来!” 武官起身走到了灯后。 不知说了什么,一阵后,武官连连后退,退到了灯下,脸色煞白:“大……大人,这可是……抄家灭族之罪?” “我如何不知?所以才问你,愿是不愿……” 声音极低,近似喃喃自语,而后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武官猛的一咬牙:“卑职做了,万一……万一事发,求大人照看一下老母……” “好!” 一声好之后,墙上印出一道影子:一个身影对着武官深深一拜。 “大人使不得……” “这一礼,既是替我身后之名,也是替大清的万万子民而拜,如何使不得……” 武官嚅动了下嘴唇,眼神愈发坚定…… …… 三个月后,户部。 “大人,大事不好!” “慌什么慌?慢慢讲……” “下官记得……记得,大人当初上折子时,所奏之新币,似是……似是铜三铅七?” 蒋廷锡的手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然后呢?” “然后……然后下官今日去了钱法堂,发现折子……折子好像被改过,改成了铜四铅六……而大人当初令卑职督刻的三七雕母,也被人换成了铜四铅六……” 属员禀报完,堂内便陷入沉寂,鸦雀无声。 许久后,蒋廷锡才一声低叹:“李大人以为……该如何处置?” “大人,压不住的,不然户部上下,皆得问斩……上奏吧!” 蒋廷锡默然,缓缓的闭上眼睛:“那就上奏吧?” …… “皇上,奴才已查明:奏折为户部典义耿坚所改,雕母也是由其调换……其人已于前日服毒自尽……” “具体是受何人指使,奴才暂未查清,但三月前,他曾于深夜往蒋学士府上,而次日夜,便是他于钱法堂当值……” 金銮殿上,传来冰冷的三个字:“夷三族!” “那……蒋学士?” 殿上稍一沉吟:“赐酒……” “渣!” …… 故事依久不长,虽然不如石经震憾,但李定安依旧唏嘘不己。 都说伴君如伴虎,何况还是这一位? 可惜了蒋大学士忠心耿耿,更可惜耿坚义气无双…… 恍惚间回过神,画面早已消失,屏幕上显示着技能选项: 一、古币伪造技术,lv1。 二、清代瓷器鉴赏,lv1。 三、来自蒋廷锡的记忆:没骨派兰竹小品,lv1。 三、来自耿坚的记忆:武术,lv1。 …… 李定安有些无语。 武术也就罢了,古币伪造技术是几个意思? 不过还好,剩下的两项都比较实用。 那选哪个? 没骨画派的画技倒是挺实用,而蒋廷锡的兰竹小品更是出名。 但感觉,不如瓷器鉴赏有前途? 还是鉴赏吧,等把古玩搞明白了,再论其它…… 将将学完,关德海也打来电话,说是车已到了牌楼下,问他在哪。 李定安回了一句马上到,收起了手机。 上了大奔,没开多久,就到了地方。 …… 一座普通的四合院,朱漆木门,灰墙灰瓦,门口挂着盏壁灯,灯下有一个门号牌,除此外,再连个牌匾都没有。 转过身,隔一条马路是一长溜的青墙,墙里就是中枢。再侧过身,稍稍踮踮脚尖,就能看到故宫内的琉璃瓦…… 这地方李定安听过,原先是教员的御用大厨的家,他也是中枢的总厨,住这里主要是为了进出中枢近便些。 退休后,他便把这座院子买了下来,开了一家私菜馆子,如今已传到了第三代。 据说国宾馆有什么菜,这里就能做什么菜,山珍海味样样不缺,但最出名的还是几道家常菜。消费也是真的高,同样的食材,外面一桌几百上千,这里却要好几万。 而早些年的时候,关系不硬你连位子都订不上。这两年京城的餐饮业百花齐放,才算是稍好了点…… 边打量边往里进,刚跨过门,身后却有人叫他:“李定安?” 大学四年,两人几乎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别说看脸,一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谁。 李定安笑吟吟的转过头:“阿珍,好巧啊!” 男子身高超过一米九,穿着一件格子西装,却勒的跟紧身马甲似的。五官硬朗,皮肤有些黑,映着小麦色的光泽。 如铁塔一般的汉子,如果说他读的土木,或是治金,更或是体育都绝没有人怀疑,但他读的是什么? 文秘! 所以明明有着金刚一样的外貌,也有“雷明真”这么伟岸的名字,更有刚强直爽的性格,却硬生生的被同学们叫成了“阿珍!” 他是京城本地人,家里是做陶瓷外贸的,所以不需要像其他同学辛辛苦苦的找工作,刚毕业就进了自家公司,暂时给他爸当秘书。 “阿珍你妹啊李犟犟……” 雷明真笑骂着,张开臂膀,两人轻轻的抱了一下。 “关老师,方老板,碰到了同学,我说几句话!” “那我们先进!”两人点头致意,先进了包间。 等两人进去,雷明真支了支下巴:“教育局的领导?” “不是,只是同行,算是前辈!” 不好解释自己辞职了,李定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句,“你呢,请客户?” “对,巴铁的两位客户……老雷同志前两天喝伤了,所以今天让我替他接待一下。” 雷明真又压低了声音,“你上班没几天吧,这是要招呼领导,真够下血本的?” “不是,是别人请客!” “跟我还藏着掖着?” 他轻轻的在李定安的肩膀上捶了一拳,“有难处就吭气,随时随地!” 两人好的几乎穿一条裤子,双方父母就差认对方当干儿子了,对各自的家庭情况不要太了解。 雷明真当然知道李定安全家都是知识分子,爷爷奶奶都已退休,爸爸是在图书馆,妈妈是教师。 比起一般人,条件要算是好一些,但要说有钱……那是边都不沾。 而这地方普普通通的一桌都得三四万,至少是李定安大半年的工资,不能吃完这一顿,就住地下室啃馒头吧? “放心,你见我什么时候跟你客气过?” “那就行,有时间来家里吃饭,老雷昨天还念叨你呢……不耽误你了,快进去伺侯着!” “好!” 两人分开,往各自的包厢走,妖艳的女伴搂住了雷明真的胳膊:“这谁啊?” “大学同学……你别看他文文静静,可不是简单人物,学校的院长见了他都挠头……” “那你怎么不介绍一下?” “啊……哈哈,这小子太花心,我怕他会对你不怀好意!” “是吗……倒是挺帅的……” 女伴笑着,心中却有些黯然:自己只是交际花,雷明真什么时候在乎过? 他是觉得不配…… 到河边吃鱼蟹,到庙里吃素斋,到有特色的地方,自然要点特色菜。 四个素冷拼,热菜是红烧肉、叫花鸡、米粉肉、水爆肚头、炒龙肠、萝卜丝炒虾米、百花豆腐。汤是胖鱼头白菜汤,另外还有四小碟,却是豆豉、腌姜、糖蒜、辣酱。 菜的份量都不大,只有普通饭店的一半,但价格却是三四十倍,比其他家店里的鲍鱼鱼翅还卖的高。 也别嫌贵,但凡到了周末或是节假日,别的菜都有,好几斤重的龙虾,四头、两头的鲍鱼都不缺,但就是这几样家常菜,提前订都订不上。 刀工极为精致,色泽也很亮,摆盘更漂亮,吃到嘴里……李定安觉得也就那么回事。 也就将将吃了个半饱,关德海就让服务员开了酒。 既然吃的全是教员最爱吃的菜,自然也要配教员最爱喝的茅台酒。刚启开瓶盖,一股浓郁的酒曲味就飘满了包间。 他不是第一次喝,大二的时候雷明真从家里顺了两瓶,只是小半杯下去,李定安就把刚吃进去的火锅全给吐了出来。 也不是酒量不行,而是纯粹喝不惯,总觉得有股焦糊味……雷明真骂他狗肚子里装不住香油…… 李定安一直怀疑,这种口味的酒,是不是祖师爷第一次蒸酒的时候把锅底烧焦了,误打误撞酿出来的? 所以来了后,他还特意问了一声喝什么酒。方文章一问原委,特地给他要了两瓶五粮液,同时又要了四瓶茅台。 当时还觉得方文章挺客气,三个人,能喝掉一半就不错了。也以为一个六十多,一个五十出头,凭自己这年轻的体格,自然是手拿把掐。 但这会儿喝着喝着,李定安就觉得不对了。 两瓶茅台快见了底,五粮液也没了大半,他都开始反胃了,这两位连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他才反应过来,方文章在店里说“谁都不能跑”,是什么意思? 不行,扛不住了…… “关老师,方老板,我去方便一下!” 两人久经沙场,哪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方文章笑着点了点他:“暂时放你一马,可不能跑?” “放心,那绝不能!” 话刚说完,他忙不迭的跑出了包间。 俩老头太能喝了…… …… 第15章 四十年的老酒 出了包厢,李定安先呼了好几口气。 感觉稍有些反胃,但还没到想吐的程度,估计坐一坐就能缓过来…… 转着念头,他抬起头瞅了瞅。 院子就是接待厅,进门的位置是吧台,一位漂亮的收银员正按着计算器,“归零、归零”的声音很是脆亮。 中间栽着一棵白玉兰,枝头上冒出细细的叶儿。底下摆着一张茶几,四把椅子。 正好没人,李定安坐了下来,又问服务员要了一杯茶。 正端着吸溜,从其中一间包厢里出来几个人,本是要往白玉兰树下来,看李定安坐着,就直接去了吧台。 “小杨,你把那东西拿出来,我让张总看看!” “好的老板!” 收银员应着,打开身后的柜子,提出一口大木箱。 李定安眯眼瞅了瞅:看着像是瓷器。 又巧了,刚刚才学过…… 人很多,看不清,但听话音应该是在鉴定什么东西。 也不知道是怎么看的,反正前后也就三五分钟,就听有人说:“刘总,这东西不对,瓶不对,字不对,瓷也不对……当然,里面可能是老的,但绝不是从我们厂出的。!” “就知道有问题,不过也就二十来万,我自个认了……小杨,扔了吧!” 说着话,几个人又乌乌央央的回了包间。 再一看,吧台上摆着十几只瓶子,像是老酒之类的东西。 几乎没什么包装,通体酱褐,反射着瓷器特有的光泽。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站起来走了过去:“你好,我能不能看看?” “先生您好……随便看,反正都要扔了!” “这什么东西,看着像是酒?” “就是酒,之前一個客人存这的,欠店里好多钱。打电话催账,他说暂时没钱,只能拿这酒抵帐,说是存了好多年的茅台…… 但刚您也见了,那位张总就是茅台京城分公司的总经理,他说这酒就不是从茅台酒厂出的,所以老板才让我们扔了……” “扔了多可惜?” “你要想要,送你也行!” 还挺大方! 心中暗忖,李定安拿起了一瓶,仔细的瞅了瞅。 酱釉的瓷坛,稍有点老。盖用泥封着,上下都没字。 即便是没系统的时候,李定安也能看出这不是古董。 但光是“茅台”这两个字,就足够吸引人,说不定就能值好多钱…… 再晃一晃,里面传出“哗哗”的轻响。 暂时还没学到与酒相关的鉴定知识,所以肯定得用技能点。也纯粹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思,李定安随手一测。 然后,双眼“倏的”一瞪。 还真就……值好多钱? 物品:酱瓷茅台。 属性:老酒。 年代:1985年。 价值:200000元。 备注:1974年,国家决定扩大茅台产量,但受地理限制,茅台镇无法扩大产能。国务院遂决定,将酒厂搬迁至zy。 实验小组在zy研究十一年,计划宣告失败,最后放弃搬迁。为纪念,茅台镇酒厂于1985年生产限量版“酱香本色”瓷坛酒,以做纪念…… 怪不得是瓷坛,还是酱色釉,原来是这么个意思? 而一瓶就值二十万,吧台和箱子里总共摆着十二瓶,也就是两百四十万…… 李定安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没敢节外生枝,不动声色的说: “经理,这坛子挺漂亮的,你们要真不要,我可就拿走了,回去洗洗摆酒柜里。” 收银员当然乐意,不然她还得费力气扔垃圾筒:“可以,你全拿走吧!” “谢谢啊!” 李定安道了声谢,挨个往箱子里装。 刚刚装好,正准备提走,旁边突然冒出来了个人:“嘿,等会儿……伱干嘛的?” 是个年轻人,和他差不多大,也就二十出头。 李定安有点印象:刚才一群人看酒,这小伙站在最外边,之后又一起跟着进了包厢。 他停了下来,头转向吧台:“你们领导?” 收银员却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是店里的人……那你管我是干嘛的? 他话都懒得说,提起箱子就要走,小伙却横跳一步,拦在了他面前:“你给我放下!” “你说放下就放下?” “你掏钱了?” “没有!” “原来是搁这捡便宜来了……不掏钱你就给我放这,我掏!” 小伙转过头看着收银员:“我是张总的司机,刚才看酒的时候也在……我平时爱喝老酒,就想着这虽然是假茅台,但至少是酒,而且还放了好多年,所以准备买下来。你看多少钱合适,我出钱买……” “那我得问一下领导!” 她看了看李定安,意思是人家要买,你就不能当废品拿走了。 李定安若有所思的看着小伙。 张总……也就是那位茅台分公司的老总。 这位司机先生果真爱喝老酒? 正猜测着,小伙拦住了收银员:“你也别问了,我出一万,应该不算少吧?” 说着话,他就掏出了钱包准备付款。 服务员没吱声,李定安却提着箱子靠了过来:“一瓶一万!” “你谁啊你,轮到你说了算吗?” “我说了确实不算,但你能买,我也能买:一瓶一万!” “先生,你别生气……” 收银员还以为是司机说话太冲,激的这一位上了头。 毕竟是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一喝点酒都这样…… “美女你别管!” 小伙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嗤的一声,““一瓶一万,那这一箱就是十二万……听到了吧美女,他说出十二万……让他掏钱。” “意思是十二万你不要对不对,那我真买了啊?” 李定安笑吟吟的拿出了手机,看了小伙一眼,又扫了一下二维码。 都当他是赌气,更或是开玩笑,谁都没反应过来。 然后,“叮咚”一声! 收银员一看电脑,眼睛瞪的溜圆。 真……真付了十二万? 这客人喝醉了吧? 司机没看到,但他听到了,顿时目瞪口呆:脑子有病吧,我在激你你听不出来? 不对……这小子笑吟吟的,哪有一点受激的模样? 明白了…… 八成也和领导一样,看出这并不是什么假酒,而是真茅台…… 第16章 真有点问题? 司机眯起了眼睛:“兄弟,这就不厚道了吧?” “再不厚道,能有你们不厚道?” 李定安指了指收款机,差点就把话挑明了,“来,咱也别说那么多,今天就当是竟拍,你尽管出价……” 我特么…… 小伙子鼓着眼睛,像是要把李定安给嚼着吞了。 从哪冒出来的,好好的一桩漏,让这王八蛋给毁了…… 咬着牙发着狠,心里更是暗骂不已,他却不敢说话。 领导交待的很清楚,能骗就骗走,骗不走就当没这回事,反正坚决不能把这件事点破…… “好……你等着!”司机指了指李定安,扭头就走。 但刚转过身,刚才看酒的那一群人又乌乌央央的出了包间,看样子是酒足饭饱,准备走了…… “今天麻烦张总了,劳您专程跑了一趟。” “刘总客气。” 二人握手道别,又看到吧台边的司机、李定安,以及提在李定安手中的酒箱。 再看脸色,好像不太友好的样子,刘总下意识的问收银员:“怎么了?” 收银员言简意赅:“这两位都想买这箱酒,这位总共出一万,这位一瓶出一万,而且已经付了钱。” 刘总和其余客人都好奇的看了过来,心想这人喝多了吧? 就算是真茅台,一瓶才多少钱? 张总的脸色却“募”的一变,但也就是一瞬间,又恢复正常。 他稍稍扬着下巴,似是疑问,似是不屑:“小兄弟,喝过茅台没有?” “没喝过!” 李定安面色淡然,轻轻的摇着头,“所以一看是四十年前的纪念酒,就想着尝一尝!” 一听“四十年前的纪念酒”,张总的眼皮狠狠的一跳:完了,碰到行家了? 再要是说下去,自己和刘总的交情立马就得断…… 他忙打了个哈哈:“那就好好尝尝……” 都当张总在随口调笑,没人在意,一群人又前拥后簇的出了大门…… 李定安没急着走,又坐到白玉兰树底下。 毕竟刚刚才花了十多万,服务员不敢怠慢,连忙给他换了新茶。 茶刚端上来,刘总也进了门。估计喝的不少,看到李定安就摇头晃脑:“年轻人果然血气方刚,一句话说不对就置气……别后悔了,来,我给你退了……” 没看出来? 这位菜虽然卖的贵,但做人真心不差。 李定安也喝了不少,不算迷糊,但已经有了脑筋迟顿,精神亢奋等等醉酒的反应,所以就多了句嘴: “谢谢刘总的好意,东西我既然买了,肯定是不退的。为表谢意,说句您不爱听的话:交友需谨慎……” “这小伙子……你反倒教育起我来了?算了,不退就不退吧……” 刘总失笑,摇摇晃晃的往后走去。 喝完了一盏茶,李定安感觉稍舒服了些,起来后又把包间的账结了。 刚刷完卡,雷明真搂着女伴走了出来:“你小子不地道……” “我就说是伱请客,你还不好意思承认……别动,放着我来……” 十二万都花了,也不差一顿饭钱。何况要不是这顿饭,他也捡不到这么大的漏,所以顺手就结了。 但偏偏被雷明真撞见了。 这小子属于那种你只要对他好,他就敢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的性格,上学的时候,李定安没少打土豪。所以知道雷明真没开玩笑,只要他敢不客气,这大个就真敢给他结,哪怕这顿饭好几万。 “我已经结过了……下次,下次一定!” “天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碰上你请客?李犟犟,才上了几天班,你就这么圆滑了?” 李定安哭笑不得:“我要说我赚钱了,你肯定不信……这样……” 他从箱子里拿出两坛酒:“我送你件好东西,当然,你肯定不识货,回去后给雷叔,他肯定知道这东西的来历……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多给你个几十万的零花钱……” “屁,又糊弄我?上次的事我还记着呢:你拿了一盒雪茄,骗我说是古巴的,我拿回家献宝似的给我爸,结果是葵花叶子卷的…… 后来我才知道,那玩意是你小子从拼夕夕上买的,十块钱好几盒,你拿回家骗了你爸好几千……” “这次不一样,是真的:四十年的老酒……具体是什么,你回去问雷叔就知道了!” 收银员还在,李定安不好多说,他拍了拍雷明真的胳膊,提着箱子往包厢走,“我先进去,有事给我打电话……” “神神秘秘的……” 拿起酒坛瞅了瞅,上面却一個字都没有,雷明真顺手抛了抛,随意的问收银员:“他那个包厢消费了多少?” “十六万八!” 雷明真手一抖,酒坛子差点摔地上:“吃大熊猫了?” “菜品两万二,酒水两万六,另外买了十二瓶您手上这种酒,每坛一万……” 什么玩意,一坛一万? 端详了一阵,雷明真放下酒坛,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惊讶:李犟犟真赚钱了? …… 看他进了包间,手里还提着口箱子,关德海和方文章都是一脸惊奇。 “什么东西,看着像是酒?” “对,就是酒!” “哪来的?” 李定安大致把经过说了一遍,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就出去醒了个酒的功夫,就捡了两百多万的漏? 真的假的?这可不是古董,而是酒,可不是光凭眼力就能鉴定出来的…… 但当李定安转过手机,两人就跟木头一样,眼珠都不会动了。 上面是一张老照片,就一只酒坛,除了口上没泥封,其它地方和桌上这只长的一模一样。下面还写着一行字:酱香本色,不改初衷,暨1985年酱坛茅台…… 关德海和方文章愣了好久,不约而同的生出一股念头:吃顿饭都能捡漏? 李定安坦然笑着,取出两坛酒,一人递了一坛: “两位老师也别把我想的那么夸张,今天既便不是我,换个稍有点眼力的也能看的出来,我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两位要不信,瞅几眼就知道了!” 嗯,瞅几眼? 关德海还真就抱起坛子瞅了起来。 咦,好像……真有点问题? 第17章 这家没法待了 两人虽然不是专精瓷器,但有基本的眼力和经验,只是几眼就看出了不对:“好像是宋朝的火照术,这是做旧的定窑……” “嗨,还真就是……这是现代的定窑仿古法烧的酱瓷?……” 李定安笑吟吟的问:“所以说,如果换成两位老师,会不会错过?” 怎么可能? 研究了大半辈子,有些本能已烙到了骨子里,碰到这样的东西肯定会多瞅几眼。只要稍仔细些,就能看出这种瓷坛是定窑出厂的定制品,而且是精瓷,价格不低。 再稍微联想一下,自然就能判断出坛子里的酒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人对视一眼,又一声叹息:但他这运气,也太逆天了吧…… “碰上了就是缘份,两位老师带回去尝尝鲜!” 两人都是酒中老餮,精神顿时一振。 “这怎么好意思?本来是请你吃饭,反倒变成了你给我送礼?” 方文章抚摸着酒坛,一脸感慨:“但四十年的茅台,真就没喝过,我就不客气了……嗯,明天我送你个鼻烟壶……” “我肯定也不客气!” 关德海也笑,“鼻烟壶没有,高奇峰的扇面倒有一副,要不要?” 李定安一点推辞都没打:“要!” 高奇峰是民国时期有名的画家,岭南画派的创始人之一,有“画圣”之称,所以哪怕一副扇面,少些也要三四十万。 由此可知,方文章说的鼻烟壶也便宜不到哪里去。 朋友之间不好算赔了还是赚了,但李定安至少知道,这两位年岁虽长,但确实想真心和他结交。 这就够了…… …… 雷明真吹着口哨回了家,老两口正在客厅看电视,听到动静,不约而同的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才十点半! 今天怎么没出去鬼混? 正奇怪,雷明真把两只酒坛放到了茶几上:“孝敬你的!” “嘿哟,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雷玉章坐直了身体。 这狗东西平时光知道要钱花,给老子买东西的次数用一根手指头就能数的过来。 母亲皱紧了眉头,低声问:“是不是又闯祸了?” “哪有?” 看着父母极度怀疑的眼神,雷明真叹了一口气,“好吧……李犟犟给的,说是存了快四十年的老酒,还说你肯定认识,一坛一万呢……” “上次那雪茄也说是一万……不会又是他从网上买的吧?不过这小子好长时间没来了……明天给他打电话,让他到家里吃饭……” 雷玉章随口交待,又拿起了酒坛:“嘿,这瓷挺细啊,看着像是保定曲阳窑厂烧的酱瓷……嗯,还是仿古风……” 话音戛然而止,雷玉章像是针扎似的放下酒坛,拿出了手机…… “爸,就算这酒真值一万,你也不用一惊一乍的吧?” “伱懂个屁?这是定瓷,而且一看就是定制品,要真是四十年前的东西,你觉得哪家酒厂舍得用这种器具?” 家里就是做陶瓷外贸的,一年喝掉的酒更不知有多少,虽比不上雷玉章,但雷明真多少还是懂一些的:当时有名的酒厂就那么几家,不外乎茅台、五浪液、西凤、泸州…… 他渐渐的回过了神:不管是其中的哪一家,值得在四十年前就用这种酒坛的,绝对是珍藏版。 简而言之:一坛绝不止一万…… 正琢磨着,老雷一声惊呼:“你是不是在陈府宴碰到了李定安?” “爸你怎么知道?” “自己看!” 雷玉章转过手机,长叹了一口气,“这小子可以,算雷叔以前没白疼他……就这么两坛,五六十万,他说孝敬我就孝敬我了……” 雷明真定睛一看:也不知道老雷是怎么搜出来的,屏幕上正是李定安和他站在吧台边说话的一幕: “你不识货,但雷叔肯定能认得出来,一高兴,说不定就能多给你个几十万的零花钱……” 弹幕疯了一样的滚: “这兄弟可以,有馊主意他是真出!” “这算不上馊主意吧,光这两坛酒就能值個五六十万。” “我怎么就碰不上这样既有钱,又仁义的朋友?一个十几万的账说结就敢给结,另一个几十万的酒说送就送?” 而更多的弹幕,却说这酒是什么绝版的酱瓷茅台,一坛至少二三十万…… 雷明真感觉晕晕的:买这酒,李定安花了多少钱? 一坛一万…… 不带犹豫的,他拿出手机就拨了过去: “李犟犟,你赚钱了?” “唔……我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才是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忙,没顾上给你打电话。这样,下周,最迟下下周,我请你们吃饭。” “也别下下周,就明天,老雷让你上家里来吃饭。” “啊……”李定安想了想,“这两天真不行,忙的跟头绊子的。明后天还得去潘家园,还得去趟博物馆办点事,周末还得回家一趟!” “那你回家的时候叫我,反正这两天也没事,我陪你一起回去。” 也不是不行……有大个陪着,老娘估计下手也能轻点…… 正琢磨着,又听雷明真一声长叹:“咱俩虽然学的不是一个专业,但好歹是一个寝室吧。虽说不是一个教室,但好多辅修的课都是交叉的,为什么我觉得,我读了个假大学?咱老师什么时候教捡漏的,教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给漏了?” “你怎么知道我捡漏了?” “废话,要不我怎么能知道你赚钱了,不看网上都讨论成什么样了?知道你也喝了酒,就不和你聊了,早点睡……” 雷明真挂了电话,依旧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老骗自己钱花的李犟犟,突然就成了百万富翁? 感觉好不真实…… 雷玉章边津津有味的刷着李定安捡漏的视频,边数落儿子:“还好意思说和李定安是一个老师教的,我都替你老师感到羞耻: 李定安考试是门门第一,你考试是门门挂。他勤工俭学照样能修满学分,你车接车送有求必应却是负数…… 本以为毕业了能好一点,结果……看吧:人家每天来往的不是博物馆的馆长,就是德高望重,身家亿万的古玩专家,只是一天,就赚了好几百万。 而你呢,不是夜店就是酒吧,天天不是想着泡名媛,就是睡交际花……” 老婆就在边上坐着,拍了他一把:“怎么说话呢?” “这是事实,我还不能说了?也就不是同一天的生日,更不是在一个医院生的,不然我都怀疑是不是抱错了……” 自从认识了李定安,这样的一幕在家里经常上演,雷明真早都习惯了。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至少我比他听话吧,你们说让学文秘,我就学文秘,你们说让我回公司,我就回公司,哪像李犟犟,李爸李妈越不让他干什么他就越干什么……” “那是因为你想干也干不成。有本事,你也考个北大的研,然后说放导师鸽子就放导师鸽子。你也考个京城的编,然后干几天就辞职?” 雷玉章嗤的一声,“你信不信,只要李定安想,不论是考研还是考编,过几年他照样还能考的上……” 雷明真懵了懵:这家没法待了…… 第18章 应该是真的 李定安刚回出租屋,就先打开了视频平台。输入了酱坛茅台四个字,跳出了好多链接。 最火的是“陈府国宴”的公众号下面,从发布到现在还不到两个小时,观察和转发量竟然超过了十万。 李定安顺手点开,发现标题取的挺有意思:交友需谨慎。 一看角度,就知道是吧台上的摄像头拍的。视频很长,从一群人围着吧台鉴定酒开始,一直到他结完账,回了包厢……足足有十几分钟长。 所有人,不管是刘总、张总,还是李定安、雷明真,包括吧台的收银员全都打了码。提到姓名的时候,还做了消音。 但即便如此,评论还是超过了一万,讨论最多的,自然是“十二万捡漏三百万”的话题。 “这运气,都能买彩票了?” “屁,你以为买彩票是靠运气?你得是‘主任’才行……” “不过话说回了,那个姓张的做事太不地道了,就这,还是朋友?还不如陌生人呢,我呸……” “反过来再看,买酒那哥们多厚道,虽然占了便宜,但也没忘提醒一声,不然那位刘总还被蒙在鼓里。” “估计刘总肺都要气炸了!” “废话,交到这样的朋友,谁不气?不过还好,东西让那哥们买走了,不是张总骗走的,不然更恶心……” 再往下翻,还零星有人提到了“李安之”。 “这是李安之!” “绝逼是李安之,声音一模一样。” “他下播前好像说过,要和关德海、方文章一起去陈府宴吃饭……” “也是佩服死了,随便去吃個饭,他都能捡漏?” “这可不是随便的饭,见过七八个家常菜,就花两万二的地方没有?” “可惜打了马赛克,关键字也做了消音,不然就能知道李安之的具体身份了!” “你想干嘛?” “废话,当然是拜师!” …… 看完了视频,李定安稍一琢磨,就猜出了大概:可能是自己的那句“交友需谨慎”点醒了刘总,也可能是他回去后自个琢磨出了味,然后请懂行的人看了视频。 酒自然是真的不能再真,前后一联想,再加那位司机的演技太拙劣,刘总自然也就明白,自己说的“交友需谨慎”是什么意思了。 一时气不过,就把视频放了出来。 至于反悔,应该不会。 一是那位刘总一看就是豪爽的性格,这样的人一般不会出尔反尔,二则是他要想反悔,就不会把这条视频放出来。 果不其然,再点开直播间的后台,一位是“陈府宴”头像的网友给他留了言:小兄弟,今天谢谢了,改天来的话到吧台去一下,给你留了张会员卡。 看来是顺着网友的讨论找了过来…… 除此外,还有很多私信留言,密密麻麻足有几千条,有好多竟然是买酒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有一位出价六十万,说要买两坛,如果他同意,就把卡号发过去。 这样的绝版酒喝一坛少一坛,李定安肯定是不会卖的,所以只是回了一句:谢谢,不卖…… 喝的有点晕,却怎么也睡不着,躺在床上,李定安又打开了手机。 可惜,酒虽是真的,却不是古董,所以一没触发任务,二没有奖励。 但绝对不亏,又赚了两百四十万! 明天继续…… …… 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所以这一觉就睡到了九点多。等收拾好出门,已经过了十点。 云朵稀稀落落,天上像是裹了一层毛玻璃,不知何时又起了雾,像薄纱一样罩在楼顶上。 风儿打着旋,卷起了几只塑料袋,“悠儿悠儿”的转着圈。穿环卫马甲的老大爷健步如飞,一个鱼跃就勾了下来。 “嘿哟,这大爷可以,我都跳不了这么高。” “主播怎么这么晚了,这都十点多了?” “就是,直播间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是我记错了,不是生产队的?” “不,就是直播间!” 果然,腔调还是那个腔调,画风还是那个画风,这直播间的风格,怕是改不过来了…… 李定安摇着头,把手机挂好,慢悠悠的进了潘家园。 天不怎么好,但丝毫没有妨碍到古玩市场的生意,人还是那么多,依旧是那么的热闹。 不带歇的,李定安看了十多个摊。 连着两次奖励,李定安的能力大涨,都不用耗费点数检测,他凭眼力就能看出,全是一水儿的生鲜货。 但古玩就是这样,很考验玩家的眼力,也极度考验耐心。李定安也不急,只是慢慢的看。 看着看着,耳边传来一阵嚷闹,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也就隔着几步,三四个人围着一个中年妇女。女人面带悲色,脸色腊黄,头发凌乱,还顶着两只黑眼窝,一看就是好多天没睡好。 穿的也很朴素,怀里抱着一只仿皮包,包里插着一只卷轴,看着像是字画。 “这画是从我公公的爷爷那一辈传下来的,要不是家里老人病重,又凑不出钱,我绝不会卖……” 说着说着,女人又流下了眼泪,从包里翻出几张票据和一个小本:“不信你们看,这是地坛医院的住院押金单……” 卖毛笔的小姐姐:“好可怜……” “确实挺可怜的!” “主播眼力这么好,能不能给帮忙看一看,要是价格不高就收下来,也算是江湖救急了!” “对,能帮就帮一把……” 李定安瞅了两眼,稍靠近了一点,但没有往上凑:“先不急,看看再说!” “还看什么呀,再看就被别人买走了……都有人问价了……” 品艺轩:“别催,催主播也不会胡乱开口,这是行规:别人看东西的时候,只要没有出价,或是没有明确说‘我不要了’,你就不能插嘴。” “伱们这行规距真多!” 李定安悠悠一叹:“规距确实多,但骗子更多!” 他这语气委实幽默,网友都笑喷了。 “主播的意思,这女人是骗子?” “看着不像,至少那腊黄的脸色、黑眼圈不是装出来的!” “对,我爸住院做手术,我守了半个月,三五天就成这样了。” “我就是医生,那票据应该是真的……” 第19章 好大一只瓜 李定安呵呵一声,声音极低。 现在化妆技术这么高,猪都能给你画出个人样来,何况黄脸、黑眼圈? 票据就更简单了,都不用造假,随便住一次院就能有好几张,出院结帐的时候就说丢了…… 倒不是他先入为主,而是觉得这女人不对劲:就离着两三米,风正好又往他这边吹,这女人身上却闻不到一丝消毒水的味。 你要说她洗澡了吧,身上却有其它的怪味,头发还这么乱? 正转着念头,“倏”的一下,屏幕自动弹了出来: 又是美好的一天,阳光明媚,空气新鲜。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意外,不经意间,就会碰到些奇怪的人,和奇怪的事。 而已经经历了两次奇遇的你,也遇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考验。 任务:惩恶扬善!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直播人气和鉴定结果,奖励相关技能。 幸运者,再次展现你的不凡吧…… 嗯,这次不是捡漏,而是鉴定真假? 谁是恶,谁又是善? 明白了,估计这幅画有问题。剩下的,自然也就好判断了…… …… 等他看完任务,抬起头来,几个人进了旁边的一家奇石店。 老板挺热情,还让店员给每人倒了一杯水。 李定安也跟了进去,不过没往跟前挤,只是站在圈外看着。 女人拿出了画,展开铺在了桌面上。是一幅果蔬图,四尺对开斗方(68cm*68cm),上面画着一红一黄两块西瓜和一个梨。 瞅了一眼印章,是民国画家丁辅之。 这位也算是传奇人物,他是诗人,也是金石专家,又是书法家,更是西冷印社的创始人之一。民国时期,他在文化界内的地位很高,张大千、齐白石早期的作品都有过他题的诗和鉴赏过的印。 四十六岁时,丁辅之才开始学作画,还是自学,不过作品质量极高。但因为留世的作品太多,他的字画价格一直上不去,前两年拍过他晚年时期画的一幅梅花扇面,成交价才13万。 这幅要大很多,看题跋也是晚年所做,且笔意工致,?味悠雅,价格肯定要高一些。李定安预估,如果这幅画是真的,大致在二十五万以上,三十万左右。 看画的有三個人,一位比较胖,另一位又高又瘦,第三位是个国字脸的中年人。 相互间应该不认识,胖客人看的时候,其余两位也不插话,等他看完瘦高个才上手。看的时间也不长,大概都是三五分钟。 胖客人:“字迹没错,印也没错,纸也是老的……” 瘦高个:“有些看不准,我再看一看!” 最后就剩一位国字脸,他看的时间比较长,好久才抬起头:“这里有吴昌硕的题跋,应该是真的……大姐你准备卖多少钱?” 女人不假思索:“最低十五万!” 如果这一幅是真东西,十五万等于跳楼价,也与这个女人急着筹钱治病的理由相符合 一听这话,胖子异常果断:“十五万我要了!” 瘦高个却摇着头:“我再看看!” 国字脸想了想:“我再加两万,十七万,但有个要求:得找个懂行的过来看一眼,只要没问题我立即付款!” “啊?” 女人可能没想到不但不杀价,还有人涨价,反正很惊讶的样子,“也不是不行……但如果别人也出这么多,是不是就不用麻烦了?”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女人期冀的看着另外两位。 “十七万?”胖子却有些犹豫,“有些高……算了,我不要了!” 女人又看向了瘦高个,瘦高个想了想,又摇了摇头:“我再看看!” 在行话中,“我再看看”和“看不准”的意思差不多,要么指的是假货,要么是觉得价太高。再加上摇头这个动作,其实就代表他不要了。 网友一看,又兴奋了:“主播,这会都出价了,就剩一个人了,你倒是上呀?” 品艺轩:“丁辅之的画工很独特,作品存世的又多,造假的可能性不大,这幅画大概率是真的,最少值二十七八万,所以完全值得入手。” “转个手就能赚十万,那还等什么?” “看来主播还是想捡漏,这样的小钱看不上了。” “那就给鉴定一下,也能顺手挣点鉴定费!” “主播又没什么名气,他鉴定的结果这几人肯定不信。” 直播间嚷嚷闹闹,李定安却无动于衷。 看没有人再出价,女人点了点头:“那就十七万!” “好,那咱们去鉴定!” 国字脸说着,下意识的就去卷画,但瘦高个却慢悠悠的开了口,“别急,我再看看!” 话说的慢,但手上的动作却不慢,两人的手几乎同时抓上了画轴。 然后……“嘶啦”一声,好好的一张画,被撕成了两截…… 李定安眼睛一突:我去……就这么,给撕了? 变故发生的猝不及防,三位客人没料到,看热闹的老板和店员没料到,直播间的网友也没料到,李定安更没料到。 女人愣了愣,哇的一声,眼泪像是喷出来的一样:“我的画……我的画……这可是我公公的救命钱……” 国字脸都懵了,脸上浮起怒色。 “伱特么抢个锤子?” 瘦高个一点都不怵:“我说了几遍,说再看看,再看看,又没说不要,你急啥?” 国字脸:“那你摇个几巴头?” 瘦高个:“老子摇头怎么了?就是犹豫才摇头……” 两个人吵的不可开交,女人哭的稀里哗啦,老板和店员却是懵逼树上懵逼果,懵逼树下你和我。 看那女人可怜,才行了个方便,谁想能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老板本能的起了疑,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那个女人,再看看马上就要打起来的两位客人:不会是局吧? 国字脸明显也有这样的怀疑,目光不停的在女人和瘦高个的脸上打量。 但随即,谁都没料到的一幕发生了:女人泪眼汪汪的拿出了手机:“你们赔,不赔我就报警!” 看来不是局! 国字脸泄了气,“报吧,警察让我赔多少,我绝对一分不少!” “对,报警,不但要报警,我还要找人鉴定!”瘦高个的神情也很激动,“谁知道这画是不是真值十七万?” “用的着你找,老子不认识专家?”国字脸也反应了过来,拿出了手机。 好大一只瓜,看的李定安津津有味。 第20章 你捣什么乱? 这十有八九是个局,女人、瘦高个,甚至是这会正躲的远远远的那个胖子,都是一伙的。 只不过李定安一时半会还没想明白其中的关键。 女人确实在报警,这里又是古玩市场,字画专家肯定不缺,要是假的,肯定能鉴定出来。 但要说这幅画是真的,真就卖不就行了,做什么局? 所以李定安才有点想不通…… 群里的网友也议论纷纷。 “这下咋办?” “还能咋办,赔呗!” “怎么赔?” 品艺轩:“九成可能是各一半,小概率是国字脸赔四成,瘦高個赔六成,也有可能是四五和五五!” 小姐姐:“@李安之,这会不是局了吧?” 李定安没说话,拿起手机打了一行字:“我看着,还像是局!” “局个毛线,那女人都报警了。” “女人也答应找鉴定师傅过来,怎么可能是局?” 营养快线:“主播,你这就过份了,你要说这是漏,肯定没人敢逼逼,因为敢逼逼的昨天脸都快被你打肿了。但你说这是局……恕我不敢苟同!” 输出小能手:“对啊,你就算眼力好,敢不把鉴定师傅当盘菜,但警察总不能也是吃干饭的吧?” 李定安:“不是警察不行,而是术业有专攻,除非直接扛着仪器过来,现场鉴定……” 营养快线:“这和鉴不鉴定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这逻辑它不通。” 输出小能手:“不通就对了,我打赌,这绝对不是局。要是我输了,我直播倒立爬树。能不能爬上去咱不说,但肯定会爬……至少五分钟起步!” 哈哈,打赌? 李定安乐了,“可以,我输了呢?” 小能手:“你输了发红包……也不多,把这两天打赏的全发福袋!” 李定安犹豫都不带犹豫的:“好!” 这张画要是没问题,别说发红包,他敢把手机嚼着吃了…… 一听主播要发红包,直播间更热闹了嚷嚷闹闹的同时,鉴定师傅来了,警察也来了。 应该很有名气,反正奇石店的老板很客气,左一句老师右一句老师。 老师看的很认真,拿着放大镜连瞅带摸,几乎一寸挨着一寸。足足看了十分钟,他才直起腰:“是丁辅之的真迹,十七万的价格也很合适!” 这是早都料到的结果,店里没人觉得惊奇。 反倒是直播间翻了天。 输出小能手:“哈哈哈,我已急不可耐了……@李安之,发红包吧伱……” 营养快线:“后悔的吐血,早知道我也赌了,就赌主播裸舞……” “快快快,我已洗好了手,插好了充电器,主播的红包呢?” “别急!” 打了两个字,李定安放下手机,不急不徐的走了过去。 两截画还放在桌上,一位年长的警察居中调解,让那两位先自行商量是一人赔一半,或是谁多谁少。另一位年轻的警察在给女人做笔录,老板和店员、还有胖子都默不做声。 看到过来了个人,也看到李安之堂而皇之的走到了桌前,又看到他把手放到了画上。 没学过字画类的技能,只能用技能点,好在第一次兑换的还剩一些。 他先鉴定了半张,只值一千,再鉴定另外半张,也是一千,又把两张残画合在了一块,价值又高了一点:合计五千…… “嘿,你干嘛?” 看他在那里不停的岛鼓,年轻的警察皱起了眉头,“只要没赔钱之前,那画就是证物,你手怎么这么闲?” “哦,不好意思!” 李定安离开了桌子,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信息,眼睛眯成了两条缝:小能手,准备爬树吧你…… 物品:瓜梨图。 属性:国画。 年代:民国。 作者:丁辅之。 价格:1000. 备注:破损…… …… 卖毛笔的小姐姐:“@李安之,怎么样,看出来没有?” 李定安:“看出来了!” 我钻巷子:“这画是假的?” 李定安:“不,真的!” 小能手:“哈哈……那你还等什么?” 李定安:“画虽然是真的,但局也是真的!” 迎风三千丈:“主播你怎么又绕回来了:拿真画作局?还不如直接卖呢……” 营养快线:“李安之,咱愿赌服输,可不带赖的?” 李定安抬眼瞅了瞅,手指点的飞快:“急什么,等我出去再给你们解释!” 笔录已做到了尾声,瘦高个和中年人也已谈的差不多:瘦高个赔九万,中年人赔八万。鉴定费中年人出,残画也归中年人。 女人没异议,她不管别的,只要钱。 这件事情,看来就要这样处理了……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转了一圈,看了看女人,看了看胖子,最后又看了看瘦高个,看的分外仔细,还特地往瘦高个的领口里瞅了瞅。 然后他想了想,不急不徐的在手机上编缉一条短信,最后输入接收号码:110。 就来了两个警察,而对方却有三个人,一旦点破,说不定就会狗急跳墙。所以,还得叫点人过来…… 短信就要发出去了,耳中传来“当啷”一声:“*信收款:九万元!” 他回过头,瘦高个刚刚挪开手机,国字脸也打开了*信,准备扫码。 而桌子上,一部手机亮着收款码,想来就是那女人的。 这一扫完钱,事情就算了了,不管是作案的还是受害的都要走。等110接到信息,再协调警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他抬起头,一脸的无奈:“大哥,你就不能稍等等?” 国字脸愣了愣:“等什么?” “等我出去啊!”李定安环指了一圈,“不然万一打起来了,多危险?” “小兄弟放心,不会的!”国字脸叹了口气,“认赌服输,就当花钱买个教训!” “我建议你先别急着给钱,当然,你钱要实在多的没地方花,分我一点也行!” 这人神经病吧,说的什么稀奇古怪的话? 年轻的警察站起来,用手指着李定安:“哪来的你?人家当事人都商量好了,你捣什么乱?边上去……” 李定安呵呵冷笑:待会有你丢脸的时候,你等着! 第21章 同样的味道 看李定安捣乱,直播间的网友又吵翻了天: 卖毛笔的小姐姐:“@李安之,不就是几个红包?你要不想发咱就不发,但干扰警察公务,可是犯法的。” 输出小能手:“对,不想发咱就不发,但主播你千万别冲动,人家可是说拷就能拷你的。不信你问,@营养快线……” 营养快线:“@李安之,你别不信,里面的滋味真不好受……我待了七天,出来窜了十天的稀……” 小能手:“你这算是好的……我特么刚进去,先挨了两逼兜……” “伱俩干啥了?” “嗖嗖”两下,这两人相继隐身,死都不吭声…… 明明是一件很严肃的事情,说着说着就歪到了银河系,还巨搞笑? 李定安已经无力吐槽…… 说时迟,这时快,网友叽叽渣渣吵个不停,公屏上的信息打着滚的往上翻,李定安也离开了桌子,又围着几个人转了一圈。 最后,他站在年长的警察身边,又看了看国字脸:“大哥,你都这么有钱了,就不能再找個更有经验的专家鉴定鉴定?要还是不行,文物局,博物馆,考古队,哪家单位没有相应的鉴定仪器?” “啪!”年轻警察拍了一下桌子,“连这位专家都说这画是真的,还要怎么鉴定?我看你就是成心来捣乱的……” 李定安摇头,又叹气,指指年轻的警察:“您这智商,真让人捉急!” 又指着鉴定师傅:“老师,您鉴定的时候光顾着看画工,看题跋,看印章,就没看看那撕开的断茬?” 他再指胖子、瘦高个,以及女人:“胖子是个修复高手,瘦高个和女人是两口子,有没有结婚证不知道,反正就是那种关系……总之这三人是一伙的……” 一瞬间,女人的脸煞白无血。但随即,她嘴一咧,眼泪又开始往下掉:“你……你冤枉人……” 李定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冤没冤枉,让那位老师再鉴定一次不就行了,要还不行,就送有仪器的相关机构。别的不说,公安局的检验室里,什么样的痕迹检测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突然发出几声刺耳的响声…… “哗啦……” “呲啷……” “咚……砰……” 真的是毫无征兆,听到“公安局、痕迹检验”这一句,瘦高个站起来就跑。 都这样了,傻子都知道有问题。年长的警察愣了愣,当即一个虎扑,将瘦高个按在了身下。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其他人全愣了,包括那个年轻的警察。 “你愣个毛,这女人都要跑了?”李定安往他身边指了指,“刚才就你话最多,这会儿你倒是上啊?” 年轻警察才反应了过来,一把按住了准备跑的女人的脖子。 就两个警察,一人按一个,也还差一个,胖子见机就往外跑。 李定安瞅了一圈,无奈的往前挪了半步,又偷偷的伸出脚。 “咚!” 胖子展展的往地上一扑,地板都跟着晃了两下。 李定安就势骑了上去,又冲着老板、店员、鉴定师傅喊:“还愣什么,帮忙啊……” 直播间里上千网友,个顶个的懵逼:怎么回事? …… 几分钟后,李定安坐着警车到了派出所。 包括三人团伙和受害者,也包括老板、店员和鉴定师傅。 重新做笔录的做笔录,关押审讯的关押审讯。 初步怀疑,三人是专做文物诈骗的团伙,但无论胖子、瘦高个,还是那个女人都死不承认。 不承认没关系,但只要当着警察的面跑就肯定有问题。况且李定安已经给出了侦察的方向,公安局的鉴定仪器一点都不比博物馆、考古队的少,可以慢慢查…… “对不住,刚才误会您了!” 年轻的警察一脸歉意,“我这人性子直,脾气燥……您别介意……” 看出来了…… “警官客气了,想问什么你尽管问!” “能不能讲讲,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稍等,我先关了直播间!” “啊,直播呢?没关系,您是见义勇为,我只是正常询问,可以拍!但您以后要往外播的话,记得给我打马塞克,包括警号……” “警官放心,我懂!” 李定安点点头,开始回忆,“当时那女人说卖画的时候,我就在旁边,离的很近…… 她说在医院待了很多天,头发也乱糟糟的,看着也确实像。但奇怪的是,她身上没酸味,也没消毒水的味?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 “嗯……还真是……怪不得我们来了后,她压根不提住院、病人的事情……您继续!” “之后就是验画,谈价格,到这一步还挺正常。但突然,画就被撕了,我就怀疑,这是不是个局,那女人和瘦高个是不是一伙的。” “然后,鉴定师傅就来了,你们也来了……师傅说画是真的,你们就开始调解,到这一步,依旧很正常……” “我们确实没看出问题……” “其实从头到尾都挺正常,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伙人造假的技术太高,连鉴定师傅都骗了,你们看不出来很正常。不过我这人好奇心重,又爱较真,就看了看那副画……” “然后就看出问题来了……您也是专家?” “可不敢称专家,就是直播加瞎转,顺便给网友们科普科普文物知识!” 网友:你给我们科普了个毛…… “鉴定老师只鉴定真假,肯定不会管这画是怎么被撕的,也就不会注意那断茬。但我怀疑这是局,自然就着重看了看撕开的地方,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那茬上被撕裂的纸丝很少,而且很光滑,看着像是涂过胶水之类的东西,所以就怀疑,这可能是买的破损的画又修复好的,被这三个人当完好的来骗人了……” “原来是这样?” 警察点点头,又问:“那您是怎么看出这三人的身份的?” “那胖子手指上有没洗净的胶水和颜料,身上也有一些颜料的味道,我因此怀疑他是修复师。而且能骗过比较懂行的玩家,自然是高手无疑。至于另外两位……他们身上有一股相同的味道……” “什么味道?” 李定安不说话了…… 第22章 二进派出所 停顿了许久,他才说:“石楠花!” 警察肃然起敬:这什么鼻子,刑侦队的警犬也就这样了吧? 网友愣了愣,集体笑喷…… “您……您继续!” “我基于此,怀疑这两个是两口子,所以又仔细的看了看:女人后脑勺的头皮有块发红,那头发应该是被撕乱的……脖子上有被攥过的指印……… 那瘦高个,胸口靠近脖子的地方,有被指甲掐过的印迹,所以我就怀疑……怀疑……” 卖毛笔的小姐姐:“怀疑什么你倒是说呀,急死人了?” “所以我怀疑,这两人出来诈骗前,应该……应该……”李定安沉默了好一阵,表情说不出的认真,“应该打过架……” 看着他一本正经的神情,警察的两只眼睛猛往外一突,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很明显在忍着笑。 营养快线:“神特么打架……” 我钻巷子举报:“主播,你这打架他正经吗?” 输出小能手:“学到了……以后谁再问我昨晚干吗去了,我就回:去打架了……” “快看,那警官快要忍不住了……” 卖毛笔的小姐姐:“你们为什么要笑?李安之说的没错啊,男人的胸口被掐了,女人的脖子被攥了,头发也被撕乱了,不就是打架吗?” 品艺轩:“这样……@扯着马尾&膝盖疼,你看着这個名字好好想……” “我特么笑喷……” “这为我们提供了极为快捷的侦察思路,谢谢李先生!” 警察又问,“您这边还有没有什么建议?” 李定安想了想:“这是典型的连环局,大致流程是先卖,能当完好的画卖出去自然万事大吉。但坏就坏在那位大哥把握不是太大,非要找个鉴定师傅再看一看。 师傅一来,九成九要露馅,所以这伙人又改成了碰瓷,不过手段很高明,特别是那女的,演技忒好,一般人看不出来。” “我一定转告同事,谢谢!” 警察站了起来,伸出了手,“后面可能还要麻烦您!” 李定安握了握:“应该的,刘警官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两人握手作别,年轻的警察把他送出了讯问室。 直播间里更加热闹了: “我什么都想到了,就是没想到那是一幅粘好的破画……” “主播这眼力……我想像不到形容词了……” “你站他面前,他估计连你身上有多少毛都能看出来……” “主播拦着不让中年人付钱的时候,我连主播用什么姿势进派出所都想好了,没想到,是这样进的?” 品艺轩:“一般人碰到这样的麻烦肯定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但主播明知有麻烦,更可能有危险,却依旧挺身而出?所以,我挺佩报他的……” 我钻巷子:“难得的是主播没有直接往上莽。” 与赌毒不共戴天:“不但不莽,还很鸡贼。” “伱们说的是最后那一下吧,怎么回事,平平的地面,胖子刚从主播面前经过,‘啪’一下就倒了?” “看不出来?那是主播绊了一脚!” “太漂亮了……” 卖毛笔的小姐姐:“而且非常帅!” 输出小能手:“他就没露过脸,你怎么知道他是丑是帅?” 卖毛笔的小姐姐发出一个得意的表情:“就不告诉你……” 营养快线:“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主播太阴了……@输出小能手,你咋办?” 输出小能手:“认赌服输,还能咋办,但得先容我适应适应。” “适应什么?” 输出小能手:“这特么可是倒立上树,说不定就得爆红全网,还不能让我做做火了的心理准备?” “哈哈……是笑死全网吧?” 沙雕网友在乐呵,年轻的警察也把李定安送出了派出所。 已是下午两点,太阳有点大。 李定安左右瞅了瞅,走到了马路对面的树荫下,点开了手机。 任务进行中…… 什么意思,还没完? 画都鉴定过了,人也抓了,还要怎么样? 正在狐疑,一辆流光四溢的奔驰停在了门口。车门打开,从副驾上下来一个身影。 有些眼熟,李定安仔细瞅了瞅:“关老师?” 关德海比他还惊讶:“定安,你怎么也在这?” 酣畅淋漓的一顿酒,两人的关系亲近了不少,连带着称呼也变了。 “碰到一伙拿修复的画当好画诈骗的,就多了句嘴……” “见义勇为的李先生……原来是你?” 好半天,关德海才反应过来,哭笑不得,“事发突然,送检不方便,派出所就给我打电话,让我过来先给看一眼……我也没想到,这事和你有关系!” 这不巧了吗? 两个人说着来这里的原委,从车后座又下来一位,关德海连忙介绍。 “这位是我外地来的朋友,姓陈,你称呼陈总就行。陈总,这位是李定安,同行……” 简简单单的一句介绍,李定安却听出了不同的意味。再想想关德海是从副驾上下来的,他顿时了然:这女人的身份不简单。 女人很年轻,可能二十五六,也可能二十七八,非常漂亮。唇红齿白,眉眼像画出来的一样,眼神很亮,水汪汪的。 长发似缎,简简单单的用一方丝绢扎起来,慵慵懒懒的垂在肩后。穿一件米灰色大衣,前襟微敞,虽不壮观,却足够诱人,一双腿又直又长。 乍一看,似是俏脸含霜,再细看,眉眼间却又藏着浓郁的妩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成熟到极致的美…… 他微笑致意:“陈总你好!” “你好!” 女人轻轻点着头,但李定安能觉察的到,客气的面容下,藏着拒人千里的味道。 “刚从机场接了陈总,就接到了派出所的电话。陈总也算是同行,所以比较好奇,就一起过来看看……我要是知道你也在,就不来了,这不是耽误功夫么?” “关老师您别这么夸!” “不是夸,是实话……也别急着走,和我一起进去,也别指望着我替你看,你自己来!” “关老师您太谦虚了!” “说了多少回了,你别和我客气……” 两人笑着,又一起进了派出所,女人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真就像是来看稀奇的。 第23章 关德海的信任 看到李定安,年轻警察愣了愣,好像在说:你怎么又回来了? “刘警官,这位是关德海关老师!” “唉哟……关老师,您好您好……师傅,关专家来了……” “来了来了……” 随着喊声,一道身影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正是之前扑倒了瘦高个的那位警察。 “关老师,实在对不住,劳您跑一趟。但也实在是没办法,不给个权威的鉴定结果,这案子没法往刑侦队交……” “了解!” 关德海点头,指指李定安,“两位之前已经见过,但必须得重新介绍一下,这位李定安李老板,就是之前捐经石那位。这位是许教导员……” 两人看着对方,相互打量了好几眼:没看出来啊? 四只手再次握在了一起:“许教导好身手,没想是做政工的?” “李老板好眼力,怪不得一眼就能看出这伙人的做案手法!” 互相吹着,几人进了会议室。 除了他们四个人,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位警察,有一位的肩章和许教导员同级,介绍说是刑侦队的。 画就放在桌上,旁边还摆着放大镜,手电筒,镊子之类的工具。 “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关德海开着玩笑,“你好歹也让我这把老骨头歇一歇?” “关老师,这次真的是意外!” 李定安也笑着,不过没有推辞,走到了会议桌前,“我要看的不对,关老师您随时指正!” 看这意思……是要让这位年轻人鉴定? 刑侦队的两位看李定安的眼神明显有些怀疑:不怀疑不行,太年轻了,脸嫩的跟高中生似的。 但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 李定安戴好了手套,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虽然早就知道了结果,但依旧惊叹: “胖子用的是典型的古画修复和做旧手法,粘合的胶用的是蛋清和桂鱼膘熬制,可能还添加了其它的东西……这种胶极清极薄,再配合高超的手法,基本不会在粘过的地方留下痕迹…… 修复好后并不是拿松烟薰,而是罩着玻璃之类透明的东西用火烤,所以才闻不到烟味……而这只是其次,最让人佩服的是胖子的描摹能力:胶虽然薄,但不等于没有,粘过的地方多少要厚一点,普通人察觉不到,但内行稍留点意,一摸就能摸出来。 他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竟然把厚出来的那一层,给刮了?然后又自己配颜料,自己照着原画的照片描摹,而画出来的东西,几乎达到了百分之九十的复原度,这是什么概念,这得有多好的画工?” 李定安看了看几位警察,又看了看目瞪口呆的关德海:“隔行如隔山,几位警官可能不是太理解,但关老师肯定能,不然你也不会这么吃惊…… 这样的人才搞什么诈骗?不论是画画自己卖,还是专门做古画修复,照样能过的很好……” 关德海站了起来,先是拿着放大镜看,又用手仔仔细细的摸了摸撕开的地方,摸了快有三分钟。 然后抬起头来,蠕动着嘴唇,却不知道怎么说。 他确实很震惊,但震惊的不是什么胖子,而是李定安:用胶粘过,用火烤过这些关德海也看出来了,但后面刮过之后又描摹等,全是李定安提醒后他才发现的…… 胖子确实是人才,但一眼就能把他的手法看的透亮的李定安呢,是不是比他更强? 倒不是觉得自己不如李定安,毕竟上了年岁,精力和眼力多少有些跟不上,第一眼没看出这些很正常。但反而言之,李定安绝对没比他差到哪里。 更关键的是,李定安不但精字画,古币鉴定功力也极深,可能杂项的鉴定能力也极高。比如昨天的那块经石,可不单单是懂字画就能看出来的…… 每次见到他,关德海就会在心里感慨: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 但等下一次再见到:原来他还能更厉害? 问题是,他才几岁? 陈总的经验不如关德海,看的半懂不懂,将信将疑,当无意中发现关德海的异样,疑云才渐渐散开。再看李定安,眼神亮了许多。 她能看出来,三個警察自然也能看出来,特别是来自刑侦的那两位。 也只有他们知道这不是个案,受骗上当的也不止今天那位中年人。但因为这伙人做假的手法太高超,要过好长时间受害人才会发现不对,这个时候报案,连相关的监控都找不到。 说实话,支队专门成立了一个组跟这伙人,但大半年了别说确定嫌疑人,连团伙的具体人数都没搞清楚。 但今天,竟被一位帅的过份的年轻人逮了个正着? 海水不可斗量,人不可貌相,幸亏没有多嘴,不然今天就丢大人了…… 许教导员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好像不认识了一样:“李老板,你之前怎么不说?” “我说了你也得敢信啊?” 许教导员像是被噎住了一样:还真是这个道理。 破案不是过家家,权威不到一定程度,谁敢信你的话? 不然他也就不会眼巴巴的把关德海请过来…… “关老师,伱要不要再看看了?” “不用!”关德海一锤定音,“鉴定报告就这么写,我签字,定安你也签!” 少了几分客气,多了几分不容置疑,李定安知道,老人这是在抬举他…… …… 又一番折腾,忙完都快六点了,许教导员连连感谢,把三人送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定安,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去坐一坐?” “谢谢关老师,我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 李定安可不是没有眼力劲的人,要是关德海一个人,他肯定去。但有这女人在…… 还是算了吧,没事找什么不自在? “住哪,我顺路送送你。” “真不用,关老师,您忙您的!” “现在的年轻人?” 关德海笑着用指头点他,“你越跟老头子客气,老头子越不跟你客气,有件事,还真要你帮忙!” “关老师你尽管说!” “是这样的,明天我要出趟远门,得好几天。承明(经理)经验还行,就是眼力差了点,我不是太放心,所以你要有空,我让他给你打电话?” 这是……要自己帮忙鉴定? 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里面蕴含的信息却不简单。就像鉴定钱币的方文章、中年男人请来的那位字画师傅、派出所请关德海过来等等,意义都一样:鉴定人给出的鉴定结果,直接关乎到物件的定性与定价。 比如有人来卖字画,关承明请李定安鉴定,李定安说这是真的,值一百万,关承明就会按一百万收。不会去想李定安会不会看走眼,更不会怀疑卖家和李定安是不是认识…… 李定安想了想,有些不可思议:“认识才两天……关老师这么信任我?” “哈哈哈……”关德海大笑,“要说鉴定,老头子可能会失手,但要说看人,那是从来都没走眼过……” 捡到国宝说捐就捐,碰到罪犯说摁就摁,现在的社会,这样的人品哪里去找? “那……好吧,我的电话关经理就有,随叫随到!” “那就说定了,走了!” “好,关老师再见!” 汽车开动,慢慢的驶出街口,女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后座的化妆镜。 在古玩界,关德海是出了名的谨慎,才认识两天,就敢让一个年轻得过份的毛头小伙子去店里鉴定? 稍稍走点眼,损失就是几十上百万…… 女人暗暗思忖,轿车拐了个弯,镜子中已看不到李定安的身影…… 第24章 怎么可能? 送走了关德海,肚子又咕碌碌的叫了起来,李定安才想起来,从早上出门到现在,竟没吃过一口东西? 天大地大,大不过恰饭! 他瞅了一圏,看到了一家炸酱面馆。 就这了,凑和着对付一口…… …… 饭馆里飘着浓郁的香气,一碗黑糊糊的面条放在了李定安面前,老板娘露出好看的笑:“慢用!” “谢谢!” 大半天没吃东西了,面也确实香,一碗面条被他吃出老大的动静。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不知是被他勾起了食欲,还是想多看看漂亮的老板娘,加菜的喊声此起彼伏。 吃完面,喝着免费的热茶,李定安舒服的吐了一口气。 “嗡……嗡……” 手机轻轻的震了震,屏幕上弹出一条信息:你尾号****的卡收款100000元。 哈,博物馆的奖金到账了? 流程有点慢,整整隔了一天,但李定安浑不在意。 对单位而言,这已经算是相当快了。 不算茅台老酒,不算昨天的饭钱和酒钱,卡上的存款已达到了五十三万。 只用了短短的两天。 以前想都不敢想…… 怅然一阵,他又点开了手机屏幕,果然,任务完成了…… …… 可喜可贺! 你伸张了正义! 你惩治了邪恶! 社会中少了三个坑蒙拐骗的罪犯,监狱中多了三位为自己恶行而付出代价的忏悔者 你弘扬了社会正能量,得到了“祝福者”的高度赞扬: 任务:惩恶扬善。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6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231次。 人气积分:8052。 奖励:是否消耗8000人气积分,学习技能? 当然! 轻轻点了一下屏幕,像是起了雾,镜头慢慢的虚幻起来: 推杯置盏,宾主尽欢。 胖子已喝的五迷三道,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女人的胸脯。 女人的姿色只能算一般,至多也就是稍有风韵,但没办法,胖子这辈子就好这一口。 换个年轻漂亮的,他倒不乐意了…… 瘦高个给女人使了個眼色,然后出了包厢,不大的功夫,里面就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 这是三人第一次合作,然后是第二次,第三次…… 二龙一凤,云销雨霁,瘦子提好裤子出了房间,女人和胖子还光溜溜的躺在床上: “胖子,我们单干吧?” “啊,瘦子藏的太严,我不知道颜料和胶水的配方?” “放心,我已经搞到手了,到时我有配方,你有画技,肯定发大财……” “哈哈,太好了,什么时候?” “做完这一单,卖完丁辅之的画!” “好!” …… 故事很短,简略而又粗糙,不到三分钟就完了。 手里的一只烟都还没有抽完。 轻烟袅袅,飘进了眼睛里,李定安觉得好辣。 神经病,为什么要给自己看这样的东西? 简直是毁三观。 他恨不得给手机两耳光。 当然,要打也是学完技能之后再打…… 一、工笔画,lv1。 二、当代已故名家字画作品鉴定,lv1。 三、当代字画修复,lv1。 四、全品类技能,10点(腰斩优惠,一点五万!) 哈哈,不枉他饿着肚子,辛苦了大半天,又忍着辣眼睛的恶心,看完了故事? 全是好东西! 也别觉得技能点只能兑换十点,而且是从一千涨到一万,又从一万涨到了五万,但这东西真能派上大用场。 就比如那一箱老酒…… 这么一想,心情一下就舒畅了。 只能学一项,选哪个? 稍稍想了想,李定安点了“二”…… 只是一瞬间,就感觉脑海里的知识多了许多,李定安心满意足的呼了口气。 回家,好好的睡一觉,养足精神先…… …… 楼道里落满了灰,鞋子踩上水泥的台阶,扑起了几抹尘烟。灯光昏暗,泛黄的墙上裂着几道缝,屋顶的油漆卷起了皮。 角落里吊着一张蜘蛛网,一只长腿蜘蛛窝在中间,像是睡着了一样。 打开防盗门,地板拖的锃亮,靠里的位置是一张双人床。窗前摆着书桌,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简单而又整洁。 一厅一卫,一桌一床,一月租金四千五,你还不能说他贵。 关好门,换了鞋,像是丢一样,李定安扑倒在床上,瘫成了一堆泥。 累,却又亢奋无比。 正准备洗洗睡,手机一震,发出“嗡……嗡……”的响声。 来电显示就只有一个字:妈! 只是一眼,兴奋与满足荡然一空,全身的肌肉紧绷。 第一遍没来得及接,中间只停顿了两三秒,电话再次响了起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又用力的吐出来,然后接通:“妈,刚上卫生间,没听见!” 电话里传出温婉的声音:“一个星期了也不打电话,单位上怎么样?” “挺不错,领导很和气,同事们也很好相处……” “不错就好……嗯,房子租好了吧,租哪了,是不是区教育局旁边?” “没……还没找好,还在原来的地方……” “哦……” 轻轻的一声之后,电话里陷入稍许的停顿。 “李定安!” “嗯!” “下个周末伱回来一趟吧,爷爷奶奶知道你上班了,想给你庆祝一下……” “不用了吧……噢……对,我下周要搬房子……” “我倒忘了……那就我和你爸过去,给你帮帮忙,顺便看看你……” “啊?东西不是太多……” 从小到大,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处于散养的状态,第一次来京城上大学都是他自己报的名。只有犯错的时候,裴淑慎才会让他知道,妈为什么是妈。 今天这是怎么了,突然就慈详了好多? 大脑突飞猛转,就像战斗机的引擎,无声的轰鸣。 “妈,我爸呢?” “在卫生间……” 果然…… 心脏微微收缩,捏着手机的五指越来越紧:“妈,我是你生的,对吧?” “废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所以……你了解我,我也了解你……你和我爸,都知道了?” 没有回应,对面很安静,安静的可怕…… “单位给你们打电话了?” “昨天,还是前天……应该是周一?” “李定安……呼……”手机里像是在刮风,“你说实话,你搬哪了?” “我没搬家……不对,你们怎么知道?” “你之前的房子早就退了,你没搬家,难道睡狗洞里?” “你……你们在京城?” 瞬间,额头上渗出了白毛汗:幸亏跑的快,再晚两天,估计腿都得被打折…… “妈今天去了教育局,你们主任说流程还没走完,但必须得你本人来……乖,听妈的话,你现就过来。明天早上,你和我,还有你爸去教育局,把辞职信收回来……” 完了,事发了…… “妈,你别生气,我找到更好的工作了……能赚钱,特能赚钱,才两天,我就赚了几十万……” “李定安!” 耳膜被震的发麻,手一抖,手机摔到了床上。 “妈,有电话进来,我先挂了……我不骗你,我真赚钱了……” 手机里传来怪异的声音,像是在嚼豆子:咯咯嘣嘣…… …… 裴淑慎脸色铁青,狠狠的把手机摔在了床了。 一墙之隔,卫生间的镜子里映出一张与李定安足有七八成像的脸,眉头微皱,略显苍桑。 一缕烟气飘然直上,烟灰已烧了半截,斜斜的挂在烟头上。 仿佛余音绕梁,那一声愤怒到了极点的“李定安”还未散去,房间里又响起一声惊叫:“李如英……” 手一抖,“呲”的一声,面盆里多出一点黑渍。 烟头丢进了马桶,李如英又摁下了冲水开关:“噢,怎么了?” “五十万?李定安打来了五十万……你儿子抢银行了?” 怎么可能? 第25章 碰瓷? 天空深蓝,又透着泛白的青。街上车来车往,行人脚步匆匆,声音喧嚣而又嘈杂。 早晨的空气异常清冷,却不怎么好闻,像是放馊了的抹布又捂了七八年。 潘家园依旧热闹,市场外一间不大的小饭馆里挤满了人,豆汁儿的味道穿透棉制的口罩,从鼻孔窜到脑门,很是提神。 李定安挤进人群,本想喝一碗不放榨菜的豆腐脑,但人委实太多,就要了一兜肉包,边走边吃。 将将吃完,人也进了牌楼,他打开手机,登录了直播间。 “叮咚……叮咚……叮咚……” “温馨提示”一条接一条的响起:恭喜主播,粉丝突破一万…… 恭喜主播,粉丝两万…… 恭喜主播,粉丝突破三万…… 这不对啊,昨晚上才看过,粉丝只有六千多。一晚上的时间,他什么也没干,凭空就多出来了好几万? 哪来的? 连响了七八次,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滚屏信息就像礼花里的彩条一样往外喷。 “@李安之,你终于上线了……快去看,博物馆出公告了,说你是‘公益人士李先生’……” “派出所也出了通告,还提了你见义勇为,帮助警察抓捕嫌疑人的事情……” “这就是那位‘第一天捐献国宝,第二天勇斗歹徒’的主播?” “上万人亲眼见证,还能有假?” “三生有幸,见到了活着的英雄……” 李定安有些懵,看了好一阵才顺着网友给的链接,点开了“国家博物馆。” 公告是八点半发的,离现在也就将将一个小时,但转发过万,评论更是突破两万。其中谈论最多的,是他捐了国宝后,又捡漏赚了六十万,之后识破诈骗团伙的经过。 大致看了看,他又点开了“平安朝阳”。 好家伙,怪不得案都没破,警方却先出了公告? 网友就像疯了一样,询问识破诈骗团伙的主播和捐献国宝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光是类似这一种留言,就足足有五万加…… 这是正能量舆情,警方没有遮遮掩掩,直接承认,顺便还提了一句“见义勇为的李先生勇擒团伙头目”…… 这一下,等于官方替李定安背书,网友炸了一样,一看当事人上线,像是洪水找到了宣泄口…… 一千,两千,五千……短短的几分钟,直播间的人数就突了三万。 李定安的嘴咧到了耳根…… …… “我不是专业捡漏……当然,有漏肯定会捡……” “线上鉴定?这么说吧,像瓷器、字画这种仿古技术已极为精熟的品类,你让我隔着屏幕只靠眼睛去看,造假集团估计会高兴到发疯,再把我当财神一样供起来……” “别的专家都这样鉴定,而且不少?对,只能说我学艺不精,离专家还差的远……” “不是不能线上鉴定,而是太费……嗯,太考验眼力。当然,看还是能看一看的,如果看不准,你们可不能乱喷……” “这会儿去做什么?哦,老残居准备收一幅字画,叫我过去看看……吹牛?真没有,等会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关老师?关老师出差了,好像去了沪上……对,约的十一点,这会还早,就顺道转转……” “想了解一些文玩知识?好嘞,没问题……” 边和网友互动,李定安边在市场里转悠,今天换了一条街,不过摊主依旧热情,不停的招呼他过来看看。 就这样边走边聊边逛,不到半小时,他就转完了小半条街。 “这主播不行啊,我们是来看伱捡漏的,但你这光瞎逛,有什么意思?” “与其听你说这块铜镜是哪朝的,那只破碗是谁用过的,我还不如去网上搜,何必听你在这叨叨叨?” 小姐姐:“哪有那么多的漏等着人去捡,天天捡漏的不是人,那是神!” 品艺轩:“这倒是实话!” 李定安:“各位,我觉得有必要再重申一下:千万不要觉得古玩市场遍地是漏,敢抱这样的心态,家里有矿都不一定够……” “主播这分明是没招了。” 输出小能手:“不是没招,而是这些摊位上没好东西,不然你当主播蠢,钱掉到脚面上不知道去捡?” “是主播眼力不够吧,不能碰了两次运气,就当他是火眼金睛?” 迎风三千丈:“一看这位就知道楼上这位是新来的,没见识过李安之的手段。也怪主播,你得把前两天捡漏的过程剪辑一下放出来,不然怎么让我们这些老粉替你狡辩……不,争辩……” “看到没,老粉都说了是狡辩……” 好好的,直播间里又争了起来,李定安没参与,只是笑吟吟的看。 有争论才有热度,有热度才有人气…… 正看的乐呵,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 “你看这口,你看这沿,你再看这底……处处都符合明青花的特色。” “你看这破开的茬,看这胚,这泌色,一看就知是埋了很多年的老东西……” “其它都不提,底上这款总该是真的吧?” 说话的是个男的,大概五十出头,脚边放着一口箱子,手里捧一只瓷壶,讲的头头是道。 一听是明青花,附近的摊主和客人全围了上来,男人也懂规距,听有人问能不能上手,就把瓷壶放在了地上,又退开了一步。 李定安瞅了一眼,乍一看,与古装剧中那种倒茶的壶别无二致,白瓷青花,画的是几座山峰,峰下有雾,近处有松。底部明显带有泌色,但整体包浆油润,说明被人把玩了好多年。 他离的远,看的不是很真切,只能听人讲: “看这釉面,施釉虽薄,却乳而不浊……” “这胎质也是,够细够白,足边也足够圆滑齐整……” “画工也不错,线条流畅,对比明显……” “做工也很细腻,既便不是官窑,也是五大名窑之一……” 夸的倒是挺多,看的人也不少,但不知为何,上过手的客人看完就放下,也不问价,有人脸上还带着若有深意的笑。 李定安只顾着看壶,没怎么注意,倒是直播间的网友先乐开了花…… …… “你们看,那之前抱壶的老人,和刚刚说做工细腻那男的,长的是不是很像?” “啊……好像真是唉?” “至少有六七分……这一对既便不是父子,也绝对是叔侄或是舅甥……哈哈,怪不得那些人似笑非笑……” 我钻巷子:“主播这运气……昨天才碰到一伙诈骗的,今天又碰到一伙唱双簧的?” 小姐姐:“李安之果然没说错,这一行骗子真多……” 李定安仔细看了看,那两人确实有点像。年轻的可能也看出了点什么,讲着讲着就不讲了,脸色有些讪讪。但老人和另一位年青人依旧一唱一和: “只是民窑的东西,不能太贵吧?” “小伙子,看清楚了,这可是明朝的,还是青花……” “大爷你给個准数,如果合适我就收了……” “五十万,最低了……要不是急着给儿子买房,钱不凑手,我还真不一定卖……” “啊呀,太高了,我只有二十万,大爷你看行不行?” “不行,就五十万,一分都不能少……” 年青人满脸纠结,急的都快撕头发了。之后又拿出手机,像是要打电话借钱:“大爷你等我一会,千万别走……” “最多等你三分钟,再久我可等不住……儿子还在售房部等钱呢……” 这演技假的真实,四周的人大都憋着笑,看那年轻人起身,又连忙让开了一条道,像是躲老虎似的。 …… 年轻人神神秘秘,假装拨着电话,却一声低呼:“呀,没电了?” 正念叨,他又看到了站在人圈外的李定安,眼睛顿时一亮,快步走了过来:“哥们,想不想赚钱?” 李定安悠悠一叹:“你是不是想说,那只瓷壶是宝贝,绝对值上百万,更甚至是几百万,但自己钱不够,又怕被人抢着买走,所以想和我合伙赚钱?” 年轻人瞪着眼睛,嘴慢慢张大,好像在说:这特么是我的台词…… 不知为什么,他竟然觉得还能抢救一下,伸手在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本:“你这人怎么不信?看,这是我工作证,我考古队的……” “考古队?” 李定安瞅了一眼,又朝前面支了支下巴,“那地砖上喷的电话看到没有?一百块,他能给你办仨……” 语气老气横秋,而且说不出的认真,直播间的网友却笑成了一团。 围观的人也忍不住了,“吭吭”“嗤嗤”的声音此起彼伏,没坚持过几秒,就变成了哄堂大笑。 “太逗了,比看相声有意思多了……” “就这演技还想给人设套,你好歹多看看电视剧练练啊?” “多少年没见过这种棒槌了?” 演砸了? 还骂的这么难听…… 年轻人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想发作却又怕引起众怒,最后只能悻悻的揉着鼻子:“走了……” “唉……好……走……走……” 后面那一老一少也明显慌了神,胡乱应着,年轻的抱起了瓷壶,老的抱起了箱子,低着头挤出了人群。 可能是怕挨揍,抱壶的年轻人走的有点急,一个不注意,脚尖绊在了突出的砖沿上。 “啊……” 一声惊呼,年轻人直挺挺的往下摔,壶也应声飞出去,直直的朝李定安砸来…… 我去,这是眼看骗不了,改碰瓷了? 第26章 真假难辩 一磕一绊,一丢一扑,动作如行云流水,不带半丝刻意,也快的不可思议。 从年轻人惊呼一声青花壶脱手而出,到砸向李定安,前后不过半秒……就是武林高手来了他也躲不开呀? 直播间的网友觉得就像在看3d电影,一口铺天盖地的巨壶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的砸了过来。 但凡是盯着屏幕的粉丝,没有一个不往后躲的。 然后,“当”的一声,瓷壶磕到了手机上,又被李定安稳稳抱在了怀里…… “我靠……碰瓷?” “丫苦胆是被猪油泡过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狗日的,揍他……” 呼啦啦……奔过来了好大的一群,里三圈外三圈,把三人团和李定安围在了中间。许多人手上还拿着家伙:韦陀的棒,林冲的棍,武松的刀,乾隆的剑…… 丢壶出去的小伙快要吓尿了,抱头往下一蹲:“没碰瓷,是脚滑了……脚滑了……” 老人的嘴唇也直打哆嗦:“别……别……东西我们不要了……不要了……” “你们想干什么?” 就那“考古队”的年轻人还有几分镇定,色厉内荏的叫着:“我报警了……我报警了啊……” “让他报……当街碰瓷属于寻畔滋事,判他个一年两年……” “不止,还有假冒国家公职人员,三年以下……” “考古队”也慌了,“110”按在了屏幕上,却死活不敢往出拨。 “老少爷们消消气……真没诈骗,顶多算是唱双簧:东西是老物件,工作证也是真的……就是……就是过期了……” “噗……” 有人笑出了声,李定安低头一瞅,原来只是一张临时的通行证,签发单位是cd市文化旅游管理局,地点是清东陵…… 他笑了笑,指了指壶:“墓里挖的?” “谁敢干那事?这证是我去年在景点打工临时办的……” “考古队”吓了一跳,随即脸垮的像是吃了苦瓜,“壶是这爷俩的……狗日的打牌输了钱被人追账,爷俩找我借钱。都一个村的,还有东西做抵押,我看着也像老物件,就借了八万……” 他又叹了一口气:“后来我才知道是赌债,去找他们要钱……好家伙,连家里的锅都被搬空了……我没办法向老婆交待,才想了这么一出主意,想着把壶卖了找补点损失……真没骗你,这壶是他们家祖传的,全村人都知道……” “听他胡扯,这样的故事我能编出一箩筐来……” “小伙子别上当,你看看那款就知道了……” 款? 李定安把壶翻了过来,后面印着两排六個楷字:大明天顺年制! 字迹漂浮,结构虚散,青花干涩……这一看就是后加的,也就是行话中的“寄托款”。 抛开这点不谈,只说天顺青花: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这要是真的,绝对是世上第一只大明天顺朝的青花壶,比拍了2.3个亿的鬼谷子下山大罐只高不低,少些也得以“十亿”为单位。 只卖五十万,亏到姥姥家了…… 怪不得那些人看一眼就放下? “你看那胎,粗的都没边了,说实话,我第一次见左右不对称的青花瓷……” “再看那足,像是烧制前在沙里滚了一圈,糙的割手……” “还有那底,跳刀痕足有三处,就是烧来自个家用,也不至于这么不讲究吧?” “画法也不对,太简单了,不像是淡描,反而像泼墨晕染,别说明和清,说是民国也不见这一款的,所以,这九成九是现代人凭着想像,胡乱仿出来的玩意……” 围观起哄的不是摊主,就是来淘物件的玩家,眼力还是有几分的。也确实如这些人所说,这些缺点都有,而且很明显。 但李定安觉得,这东西好像是个老物件。 一是看包浆和还剩那么一丝的土泌色,没个两三百年绝不会有这成色,而且怎么看都不像仿的。 二则是三人之前唱双簧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处不符合: 施釉虽薄,却乳而不浊…… 胎质够细够白,足边够圆够整……” 画工简致,对比明显…… 简而言之,这东西缺点确实多,但正因为这些缺点,反而证明这只壶确实是明朝的物件。 因为到康熙左右,无论官窑民窑,烧瓷工艺已相当完善,很少出现胎体不对称、器足沾沙、塌边有跳刀痕这些缺点。再往上推,越早这些缺点越多,崇祯以前,但凡民窑出的东西,几乎件件都有。 再一个,李定安觉得还有一处不对的地方:这底太厚,这足太薄,这壶也稍有些重。也就是壶底下那一圈离印款的地方太浅了,一般这么大的壶底部至少该有一指深的空间,这一只就剩那么一两毫米。 款是后加的,那这底是不是也是后加的? 李定安心思一动,用手指敲了敲,壶底发出“咚咚”两声。 看来是没错了,底是加过的,不然就是清脆的“当当”声,而不是这种发蒙的“咚咚”声。 既然判断这东西有古怪,接下来就是拼眼力。 他分外仔细,几乎是一寸一寸…… 嗯,底确实是后加的,十有八九,里面还有一层底,更说不定,里面还有款…… 嗯,这好像是扇面纹? 国内很少见,倒有点像rb风格…… 嗯,还有这画,泼墨山水? 记得宋朝以后,就不流行这种风格的瓷器了…… 嗯,这画有古怪? 嘿,像是董其昌的…… 董其昌的泼墨山水? 哈哈…… 猝然一愣,再将刚刚看出的几点稍一结合,李定安恍然大悟。 这东西不但是明朝的,而且是官窑出品,更是少见的出口瓷器。 哈哈,绝对捡漏了。 瓷器鉴定技能真没白学…… 正在暗暗窃喜,眼前“唰”的一闪,屏幕又跳了出来。 刚才还在想,这么精彩的事儿可不多见,怎么没触发点任务什么的。 这不就来了? 还是熟悉悉的文本,还是熟悉的文青范儿: 人生在世,世事无常。麻烦总是接踵而至,但谁也说不清,后面是不是还跟着好运气? 幸运者,考验你的时候又到了! 任务:真假难辩。 要求:12小时。 备注:视处理结果奖励相关技能…… 第27章 看热闹 这个处理结果是什么意思? 还有这麻烦,运气? 明白了,运气说的是捡漏,麻烦说的铁定是这赌狗父子俩…… 再看具体信息:之前还真没看错,果然是明中期的老物件,而且出自名家之手。 再看价值:啧啧,一百多万…… 李定安当然知道这三人不是碰瓷:因为那小伙脚下绊那一下绝不是装的,而是真的慌乱,这个他绝对能看的出来。 但唱双簧也是真的,就是演技忒差,给昨天拿修复好的破画诈骗的那三人提鞋都不配。 他也想到了可能会发点小财,但真心没有想过,这东西……竟然值这么多钱? 一百多万…… 他缓缓抬起头,不急不徐的吐了一口气:“你们应该找人看过吧,他们出多少钱?” “看过,大一些的店,已去了四五家……那些‘釉薄却不浊’,‘胎细足圆’,‘画工简致’就是这么凑出来的。但要说出价……” “考古队”苦着脸摇了摇头,“一个都没有!” “这样啊?” 李定安顿了顿,又看那父子俩,“那你们准备卖多少钱?” 老人顿时一喜:“啊,你要买?” “脑子锈逗了,买这么個破玩意?” “你这是明知是当,却硬着头皮上呀?” “小伙子,你想发善心,还不如救济救济我?我这摊上哪一样不比你手上那件成色好?不贵,一万一件任伱挑……” “反正都是假的,你还不如挑个好看点的……” 老人脸上刚刚浮出喜色,就被群汹激勇的讥笑声给吓了回去,他连忙摆手:“东西……东西不要了,你放我们走就行……” 儿子也跟着附合:“对,放我们走就行……” “滚一边去,哪轮的着你们说话?这特么是我的东西……” “考古队”扯着嗓子吼了一声,又冲着李定安做揖,“我知道你不是发善心,而是眼力好,看出这东西的不凡来……我不多要,就八万,你之后哪怕卖八百万,我也绝不反悔……” 说着,他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字条,一张是借据,一张是父子俩把瓷壶抵给他的证明,上面写着无论壶卖多少,只要他们配合着卖出去,八万块钱的账立马两清。 李定安瞅了瞅,又看父子俩:“那你们愿不愿意?” “愿意……怎么可能不愿意……” 年前年后来了五六趟,不知少打了多少场牌?早卖早轻松,早死早超生…… “行,八万就八万,但你得把那两张条给我,三人再一起给我立个字据:钱货两讫,概不反悔!” “行,立十张都行!” “考古队”声都颤了,连忙从包里翻出纸和笔,刚要动笔,却被李定安拦住了,“让那位父亲写,写完三人都签字摁手印……身份证都带了吧,麻烦拿出来我拍一下照……” “嘿哟,看这架势,是真怕那父子俩反悔?” “赌狗什么性格你没见识过?说话跟放屁一样,反悔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当然要留下字据。”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说,这年轻人真把那壶当漏了?” “我靠,还真是?啧啧,这眼力……” 就一张字条,前后不过两分钟,三人又拿出身份证,李定安“喀喀”拍了照,然后扫码,转账。 三人千恩万谢,生怕李定安反悔,一溜烟的跑没了影。四周的人全当笑话看,指着他说风凉话。 “兄弟,到我这看一眼,说不定也能挑到好宝贝?” “到我这来,肯定要比你手上那件好……” “你这胸口挂个手机,是直播呢吧,也不说请个‘鉴定专家’来掌掌眼?” “‘专家’看了,不得给八十万?” 哄笑声此起彼伏,李定安也不在意,把壶装进箱子,托了就走。 而此时的直播间也笑翻了天:主播明知这是当,却硬上? “这主播可以,有当他是真上,有套他是真钻!” “那些摊主、老板说的多清楚,这东西哪哪都是缺点,主播耳朵又不聋,眼睛也不瞎,为什么就听不进去一句?” “不会是圣母心发作,充滥好人吧?” “依主播前脚捐国宝,后脚摁罪犯的性格,还真有可能。” “圣母心个屁,他就是想捡漏,不然立什么字据?” “确实是漏……我是指在主播看来这确实是漏,不然没必要让那三人签字画押,还拍身份证……这是在防备父子俩反悔……” “可能性不高吧,不能全古玩市场的人都打眼,主播随随便便的这么看两眼就捡漏?” 小姐姐:“直接问不就行了?@李安之,捡漏了?” 李定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对!” 品艺轩:“真捡漏了,有多大?” “百来万吧!” “多少?” …… 不管相信的还是不相信的,全都沉默了。 因为李定安太镇定了。 再没人说风凉话,反而全部@起了好友。 渐渐的,直播间的人数却越来越多,没多长时间就突破了五万。 全都是来看捐献国宝、勇擒罪犯头目的英雄主播是怎么翻车的:要吃,咱就吃个大瓜…… …… “唉?你看,这是不是就刚刚上当的那年轻人,进老残居了?” “吓……在线五万多人,这么火?” “看弹幕说,好像就是捐过国宝,抓了‘旧画诈骗犯’的那位。” “竟然是他?” “嗯,就是他,他说这是个漏,值上百万,不过直播间没人信。” “国宝不知道,但他前天捡过一枚雍正折半钱的雕母我知道,是当着清币老姜等十多个摊主的面捡的,当时谁都说是假的。 但到最后,所有人的脸给打的啪啪响,人家却轻轻松松的就赚了六十万……今天不会是又要来这么一出吧?” “一枚清币六十万?意思是这只壶也一样,我们全看走眼了?” “你要说那壶是个老物件还有点可能,你要说那是漏,呵呵……做工差到那份上,别说是明朝的,就算是元青花,又能值几个钱?” “我之前也是这么觉得,但换成这位,总感觉不踏实。要不,去看看?” “去看看!” 呼啦啦,摊主客人一大群,乌央央的往另一条街上走去。 第28章 好眼力 “唏……唏……” 喝一口豆浆,再撕一口麻花,眼睛却盯着手机,小伙子吃的满脸都是油。 胖胖的手指时不时的一划,屏幕中不是麻将,就是金花,偶尔才会跳出一两条热点新闻或是本地视频。 “哇?” 儿子怪叫一声,双眼紧紧的盯着屏幕,嘴里被油条睹着,话都说不利索,只好把手机往老人眼前塞。 “老子吃饭呢,没空研究……嗯?妈呀,我的壶?” 老人的眼珠往外一突,好像不会转了。 “什么壶?” “考古队”偏过头来,只是一眼,就惊的倒吸凉气。 镜头微微晃动,像是在走路,看不到人,但那箱子却眼熟无比。 光是抱着往京城跑,就四五趟了,能不眼熟么? 老人看着屏幕直哆嗦:“这上面有人说,那壶值上百万?” 儿子吞下了油条:“不是有人说,就他说的,别人都不信……” “会不会真值上百万?” “就是真值上百万,和你有一毛钱的关系?这壶你抵给我,就是我的,我再卖给他,就是他的……” “考古队”斜着眼睛瞪着老人,“老张叔,你不会是想反悔吧?咱们可是立过字据的,你就是告到最高院,也告不赢……” 老人有些讪讪:“没……没想反悔,就是心里不得劲,想去看看……” 放屁,老子还不知道你? 爷俩儿一个德性,说话跟放屁一样…… “别怪我没提醒你,这里可是京城,不是咱们那。敢在这地方耍无赖,保伱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考古队”嘴里骂着,心里也很恼火,知道这可能是要出点什么变故了。 但他没发作:“想看热闹也可以,咱一起去……你们俩先吃,我去结账……” “唉……好……好!” 父子俩狼吞虎咽,“考古队”进了餐厅,但并没有急着给钱,而是先拨通了老婆的电话。 “你现在就去银行,把钱全取出来,取不出来的和家里的现金,全给你妈……万一警察问起,就说还你妈账了……嗯,记得交待好,再补个借条,时间就写去年……” 仔仔细细的交待一番,他才出了餐厅。 父子俩躲在门边上,也不知在嘀咕什么,四只眼睛里直冒绿光…… …… 茶几上摆着一幅画,关承明与客人各坐两边。 李定安进去的时候,双方显然已谈妥,店员拿来了收款机准备收钱。 看到他手里的箱子,关承明又愣了愣:“您这是又淘到了什么宝贝?” “一把瓷壶,你忙你的!” 他冲客人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又走到茶台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收钱,包画,关承明正要送客人出去,外面呼啦啦就进来了一堆人。 十来位,其中大半都是市场内的商户,熟的不能再熟。 关承明满脸错愕:“各位这是……有事?” “没事!” 其中一位指了指站起来的李定安,“特地过来看李老板捡漏……” 这一幕不要太熟悉,关承明本能的就想到了那天的姜老板。他看看李定安,再看看茶几边上的箱子,又看看进来这几位,试探着:“是哪位走了宝?” “不是走宝,是三个从承德过来的棒槌(生手)唱双簧……我们都说看不准(假货),唯独李老板说是漏,而且还是大漏,所以就过来涨涨见识……” 都说人的名,树的影,都是在这一行里讨饭吃,眼皮子没那么浅,第一次不知底理,看轻也就看轻了。但既然知道李定安是真有眼力的,再要轻视,自己就成笑话了。 当然,怀疑肯定是怀疑的,不服也有那么几分,不然不会放着生意不做全跑来看热闹。但说话间,语气已恭敬了许多。 “李老板,不是我们抬杠,就是想涨涨眼力,您要不介意,就给我们讲讲,也好让我们心服口服?” 李定安站了起来,似笑非笑:“我说了你们就信?” 一句话,就让问话的这位噎住了。 要是那么信服李定安,他们何必眼巴巴的跑过来? 看到这個样子,客人也来了兴致:“这还不简单,找个眼力好的师傅给瞅一瞅不就行了?也别挑了,就陶然居的吴为民吴老板,鉴定费是贵了点,但眼力绝对够高……” 他也不走了,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笑吟吟的看着李定安:“这位兄弟,你也别觉得我看热闹不嫌事大,要真是好东西,我顺道就要了!” 应该不是吹牛,刚才店员收钱时他瞟了一眼,收款机的屏幕上显示着好几个0,少些也是百万。 李定安没犹豫,点了点头:“也好,那就麻烦关经理!” 关承明乐的如此,今天也不是同行走了宝,没那么大火气,就把人都放了进来。他吩咐店员倒茶,自己到边上打起了电话。 就在同一条街,只离着几步路,没几分钟,人就到了。 四十多岁,看着挺富态,旁边还跟着一位年轻人,手里拎着箱子,应该是助手。 李定安看了看,总觉得有些眼熟,细细一想,想起这位和关德海一样,都曾经任过京城电视台鉴宝栏目的专家。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 除了这两个,身后还跟着一位,看到李定安,先愣了一下。 李定安也愣了愣,直播间里的老粉则笑喷了。 “这是不是那位……那位骂主播是傻逼,最后却花一万块钱,从李安之手中买了一只破瓶胆加半块烂砖的任老板?” “好像是……不对,就是,你看他那幽怨的小眼神?” “什么一万块……什么破瓶胆和半块烂砖?” 有人科普,今天才来的新粉则对李定安的认识又多了一层:这主播记仇,而且不过夜…… “任老板好!” 李定安先打了声招呼,任志荣却冷哼了一声。当看到茶几上的箱子时,眼睛又“攸的”一亮。 “这就是请吴老师过来鉴定的东西?” 得到肯定,他又看着李定安,“不会是李老板收的吧?” “对!” “是不是三个人,一老两年轻,说借了八万块钱还不上,拿家里祖传的宝贝抵帐?” 李定安又点头:“对,我就是花了八万收的!” 任志荣懵了懵,突然发出震天般的大笑:“好眼力,哈哈……” 第29章 次品? “李老板好眼力……那三人进我店里,开口要八万,我……我不收,他们……他们就降到了五万,最后……最后更是降到了三万……” 任志荣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哈哈哈……一眼……一眼假的东西,别说三万,就三百我都嫌贵……呵……呵呵,李老板这不会是……转行当菩萨了吧?” “赚点辛苦钱,哪里敢称菩萨?” 李定安风轻云谈,语气悠然,“也比不得任老板豪气,一万块钱就买一只破瓶胆和半块烂砖……” 任志荣就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狂笑也变成了冷笑:“好,那我倒要看看,李老板花八万能买到什么好东西,又能赚多少辛苦钱?” 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但知道李定安捡了块破砖成国宝的事情却很多,前后一联想,就猜出了大概。 不过大都是幸灾乐祸的表情,可想而知这位任老板的为人…… 李定安懒得和他计较,打开了箱子取出了瓷壶:“麻烦吴老师了!” 吴为民也不啰嗦,点点头,拿起瓷壶就看了起来。 “包浆、泌色倒像是老的,但这瓶太重!” “这款也不对!” “这胎太粗,歪了……哦不,是扁了……” “跳刀痕有些多……” “足太糙,粘沙也太多……” “釉质太稀,欠肥腴……” “这画法不对,唐朝的……” “嗯,这纹也不对,也是唐朝的……咦,这画,还有这底……” …… “看,连吴老师都这么说!” “确实,这壶哪哪都是缺点,就算是明朝的东西,估计也是哪个小作坊里出来的,不然不可能糙成这样!” “那能值多少钱?” “刚任老板不是说了么,三百都嫌贵!” “那李老板还使劲点头,什么意思?” “意思这些他都知道!” “当然知道了,他买下之前,这些问题我们大都说过!” “明白了,他肯定看出了我们没说过的东西,不然不会买……” “废话,要不是因为这个,我跑过来干嘛?” “倒是要看看,他能看出什么花来……” 吴为民每说一句,就看看李定安,他就点一次头,吴为民的奇怪也就会加深一分。连着五六次,他索性不说了,脸上尽是狐疑:“我说的都是不对的地方,可全是缺点?” “我知道!” “那你还买?” “要是这些都对,我还真不敢买!”李定安笑吟吟的,“您都不‘咦’了么?” “哈哈……哈哈……年轻人果然有意思……” 确实都是缺点。但有时候,缺点也会变成优点。就比如吴为民刚刚说的这些,恰好就是天启到崇祯时期的瓷器的特点。不但民窑有,官窑也有…… 笑完后,吴为民又竖了个大拇指:“昨晚和老方喝酒,他说起了你,佩服的五体投地。但我这人不信邪:没道理这潘家园几百上千号老板,全都不如你吧?但今天才知道,现在的年轻人了不得,纯粹不给老人活路呀……” 又一声叹息,他拿起了壶,敲了敲底,神情既凝重,又激动:“真是天顺的?” “吴老师又逗我?” 李定安指了指粘沙的足,薄的近乎透明的釉,“这都不写着呢么,不是天启,就是崇祯!” “是啊,是我贪心了,还以为能亲自炮制世上第一把天顺壶!” 他叹了口气,从箱子里取出砂纸、铁锉,想了想,又拿出榔头和凿子。然后看着李定安,脸上露出一丝狡黠,“你来还是我来,先说好,搞坏了我可不赔!” 李定安豪气干云:“吴老师放心搞,就算成了渣,也算我的!” 不管是围观的摊主和客人,还是直播间的网友,全看的一脸懵逼:看这样子,竟是要把这把壶砸开? 胎就这么薄,里面肯定藏不了东西,一砸不就全废了? 也有人听出了不对:这壶,怕是不简单…… “李老板,吴老师肯定得好一会儿,三五分钟完不了工。。等着也是等着,不如你给我们科普科普?” “对,给我们讲讲,涨涨见识!” “也好!” 李定安想了想,“各位应该知道,明朝自嘉靖后,官窑有一种模式叫‘官搭民烧’!” 众人:……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好家伙,连民窑都配不上这壶了,你这硬是要往官窑上凑啊? “什么是官搭民烧?” “就是朝廷缺钱了养不了那么多的窑工,只能把部分瓷器分发到几大民窑去烧,因为胚是官窑制的,画也是官窑画的,民窑只管烧,所以说来说去还是官窑瓷器。” “但那都是御器厂做好胚才送去民窑烧。这胚歪成这样,绝对出不了御器厂的大门。就算漏了,等民窑烧出来也会砸了,不然从窑主到窑工统统都得问罪……” “也别说官搭民烧的那些大窑,哪怕稍有些名气的民间小窑也不会留这么次的东西。一是不好卖,二是砸招牌……” “各位别急,咱们一点一点的说。” 李定安想了想,“我要说塌边上那三道不是跳刀痕,而是胚胎从御器厂运往民窑的过程中不小心磕的,各位认不认同?” “认同個鸡……嗯?好像有那么点可能?” “确实有,毕竟一车不可能只拉一个胚,而是几百个泥胚摞起来运过去,难免会有磕碰。像这种的窑工都会补胎,实在补不了的顺手就砸…… 所以还是那句话:胎太糙,御器厂会砸,跳刀痕太多,窑工也会砸,就算进了窑烧出来,器物太次,窑主和点验的官员还是会砸……说来说去,次成这样的官窑,就不可能流传下来……” “事无绝对,并不是明朝所有时期都会管这么严,各位都是行家,肯定知道天启后的瓷器是怎么断代的……再想想那胚、那粘沙、那釉、那胎,还有那足……” 围观的几个人齐齐一懵。 “怪不得我当时明知那老头在唱双簧,却觉得有几分道理?晚明时瓷器的缺点不就是胚糙、粘沙,优点不就是釉薄却不浊,胎细,足底够齐够圆吗?” “没错,特别是崇祯,光强行摊派却不给钱,就算是五大民窑烧出来的东西也糙的不行,那时也不像之前那么严,出窑的次品不少……” 第30章 都没听说过 “何止次品,就是瓦制瓷器(烧废了)也比比皆是,jdz出土的还少了?管的也倒是不严,问题是留下来也卖不出去啊?所以又绕回去了:能砸的全砸了,就算有流传出来的也不值钱……” “之前倒是有人提过,说这壶有点像晚明的,就是款不对!” “根本不止是款的问题,而是这画法和纹不对。你们谁见过明朝的物件印的却是唐朝的画风和饰纹?”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要不是这两点,这东西既便款不对也会有人当崇祯时的普通民窑给收了。当然,撑死了一千块……” “倒也是……行家看东西:不管哪哪都像,只要有一处不像就是看不准。外行看东西:哪哪都不像,只要有一点靠的上这就是真的……这李老板的作风,有点像国宝帮啊……” “哈哈,看他怎么圆……” 对这些冷嘲热讽,李定安只当是耳旁风,等议论的声音小了些他才继续说: “各位其实没有说错,这画法不对,带有明显的泼墨晕染的风格,这纹也不对,像是扇面……而这几种特点确实未在国内已出土或是存世的明代瓷器中见过,但是……” 他稍一顿,声音不紧不慢:“这些东西他就不是给国人用的。简而言之:这是天启时期的rb商人通过官方定制的瓷器,是出口的东西,国内鲜有传下来的…… 所以你们才觉得这画风怪,这纹也怪,因为这是rb风格……不对,这就是唐朝风格,rb人一直沿用到了现在……” “什么,这是出口的?” “怪不得没印象?” “意思就是能说的通,但这太次了吧,还是出口的东西?” “次不次你要分时期,还得分地方。打个比方,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乃至本世纪初,我们从外国进口的有些东西,别说次了,废品和垃圾也不少见……” “就是这个意思,既便天启已是明朝末期,但在周边国家看来依旧是天朝上国,就算是次品在他们眼中也是好东西,而且价格还低。 不过那时比较乱,官窑基本停产,大部分的外商都是直接从民间订货。所以说这种风格的东西国内虽少见,但国外,就比如rb,留存的应该挺多……归根结底,还是不值钱……” 这位笑嘻嘻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会不会就是这个原因,你才卯着劲的往官窑上靠?” “谁说我是硬凑了?” 李定安好整以瑕的笑了笑,“诸位应该有懂画的吧,就不觉得这画眼熟?” “当然眼熟,泼墨晕染的山水,唐宋都是这個风格。” “明清也不少见,但画在瓷器上的,真没见过?” 买字画的老板笑了起来:“李老板的意思是让你们以果推因:既然是官窑出品,至少这画肯定是官方画的,所以不会是籍籍无名之辈,也更说不定就出自名家之手……嗯?” 说着一顿,眼睛“唰的”瞪圆,脑袋使劲的往前凑。 要不是吴为民正拿块砂纸在那里打磨,他恨不得把眼睛镶到壶上。 盯着看了快一分钟,他才直起腰来,拿出手机直接怼着壶身拍了一张照片。 众人不明所以,但李定安看的很清楚:他直接点开了浏览器的搜索栏,把照片复制了进去,一点搜索,下面出现密密麻麻的结果。 无一例外,都是同一张画,不过手机上是水墨山水,而壶身上是青花。 老板愣愣的看着李定安,许久才呼出了一口气:“遥峰泼翠图,董其昌的画……” “我靠……还真是官窑的?” 不管懂不懂瓷器,也不管懂不懂画,只要稍懂点古玩常识的大都知道董其昌:晚明的官员,著名的书法家,画家…… “你别光靠,倒是讲讲:瓶上这画是董其昌画的?” …… “不是瓶上这画,而是底图是董其昌画的:官方请他作画,然后御器厂的画师拿着他的画照猫画虎,再画到胚上!” “为什么不能是民窑仿的?” “董其昌的作品都是康熙和乾隆帮他炒起来的,晚明时根本不出名。相反,他还是有名的奸臣,与魏忠贤相交莫逆,无论朝堂还是民间对他极为不齿,称之为‘巧宦’。 所以民窑就算是仿,也是仿更早、名气更大的徐渭之类的名家……所以这是官窑出品无疑,但是……” 那位老板疑惑的看着李定安:“就算是晚明时出口的器物,就算是官窑出品,至多也就值个十万八万,这也算不上漏啊?” “不急,吴老师快好了,各位到时一看便知!” 这个时候,吴为民已经用砂纸和锉子把瓶底打薄了好多,大概有一两毫米。天顺的款早磨没了,而足边内又多出了一圈细细的裂痕。 “嘶……”突然有人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回事,怎么裂了?” “裂个屁,那是加底的手法太燥,没粘严实,釉面磨没了,可不就看到了缝?” “什么意思,这底后加的?” “我去,怪不得这底么厚,这壶还这么重?” “开眼了……” “话说,里边是不是还有款?” “八成有,伱没听么,之前吴老师问李老板:是不是天顺的……” “天顺……那时的董其昌还不知道在哪呢?” “不懂别抬杠,遥峰泼翠图本就是董其昌仿的宋元人缩本,之前的徐渭、文徵明、唐寅都仿过,吴老师专精的是陶瓷,认不出这画是董其昌的作品有什么奇怪的?你不看,连关经理也没认出来……” 关承明的脸不由的一红…… 一群人嘀嘀咕咕,吴有为也到了尾声:他放下砂纸和锉子,拿起了一把细口扁凿,沿着那条裂痕轻轻的凿了一圈。 然后抱着壶在茶几上轻轻一磕,“咣啷”一声,一块巴掌大的瓷片掉了下来。吴有为又用手一擦,壶底露出一枚青花印章。 “这什么,花押?” “有点像篆体……火后……后火?” “都没听过?” “我也没听过……” 第31章 骚乱 盯着那枚印款看了好久,吴有为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这不是后火,而是宾火……李老板总该知道吧?” “我知道……当然,是这会才知道,之前只是乱猜!” 李定安连忙狡辩,想了想,又解释:“三百六十行,行行都有祖师爷,陶瓷也不例外。明之前是赵概,但到万历之后就成了童宾。就像干将莫邪,他投窑殉道,被民间尊为瓷神,又称风火仙……万历亲自下旨为他立祠,此后香火不断,一直到新中国…… 祖宗都成神了,福泽子孙只是必然。就像龙虎山的张天师,他的子孙已成jdz的民间领袖。所以无论晚明还是清朝,每任督陶官上任都会拜祭童宾,顺便给童氏子孙许些好处,以安抚民心。 宾火斋就是这么来的,类似于现在的国有民营合资,可能是怕童氏的影响力太大不利于稳定,所以宾火斋一直烧的是出口瓷器,极少流入民间,所以各位才没什么印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被后人当做普通的小窑口,给加了个天顺的款,试图蒙混过关……” 李定安顿了顿:“少归少,但并非没有……反正故宫博物馆就有这么一件,是一只水墨荷花盘,也是唐画风格,也有扇面纹,底款也印的是‘宾火’的花押……实物出展过,网上应该有图片,你们可以搜……” “哗……” 大厅里凭空生出一层气浪,以李定安为中心,向四面八方散开…… 围观的人并没有闲着,真有人拿起手机搜了起来,搜出来的图和李定安说的分毫不差:水墨荷花盘、有扇面纹,底款与壶底上的也一模一样…… “能被故宫展出的,哪一件不是国宝?” “哪一件价格不是几千万上亿?” “无价之宝也不是一件两件……” “那倒未必!” 吴为民插了一句,又似笑非笑的瞪了他一眼,“自个都说了这壶也就值百来万,那就不要误导人,好好讲!” “哈哈……”李定安讪笑了笑,“能被故宫收录的,不一定全是稀世珍宝,有些是与特殊的文化和历史有关,比如这只荷花盘,代表明末时期瓷器出口工艺水平,又代表宾火斋这种封建社会独特的半官方半民营的窑口文化,所以才被收录。 当然,说它不贵是相对故宫里的其它国宝而言,毕竟宾火斋存世的瓷器极少,所以五六百万还是有的……” “那轮到这只壶,怎么就剩一百多万了?” “因为它次啊?”李定安笑着说,“也就有董其昌的画,也就有宾火斋的款,不然正如这位老板所说,哪怕换成官窑的款,十万八万也就顶到头了……” “那到底值一百几十万,一百一,还是一百九?”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吴为民。 “一百五十万不算亏,两百万不算贵……” 吴为民的话音还未落,四周响起一圈倒吸凉气的声音,跑来看热闹的那些人,看李定安的目光中包含着多少情绪,连他自個都说不清。 谁不记得,李定安买下这只壶的场景? 有钱你捐养老院啊,给这种赌狗? 这是傻子,棒槌吧? 切,装滥好人,发圣母心…… 真话孬好不听,非要上当,活该…… 明知是套,硬着头皮往里钻…… 都说他傻,结果,人家前后不到一个小时,闭着眼赚了一百五六十万? 到底是谁傻? 还不服,现在服了没? “李老板好眼力,自愧不如!” “佩服!” 除了说句好眼力,也就只剩佩服了,当然,也不乏恨得牙都快要咬碎的。 比如任志荣…… 这是第几次,在李定安面前走眼了? 第一次是石经,第二次是破瓶胆,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和第二次也就不提了,有李定安在,捡漏发财的希望本身就不大。但今天却不一样:那三个是先到了荣古斋,被自个连笑带骂的赶了出来,才跑摊位上唱的双簧。 眼睁睁的就走了一百多万的宝? 任志荣越想越气,越想越后悔,看着李定安,眼睛都红了。 小子,你给我等着! 趁人不注意,他悄悄的钻出了人群…… …… 直播间里安静的可怕,最早的信息还停留在十几分钟之前。 在线人数也多到可怕:早就超过了五万。手机后台,代表人气积分的数字也在不停的涨:+1……+1……+1…… 但静了没多久,沉寂就被打破:这次是新特效,“嘉年华”的灯牌不再是从天而降,而是从屏幕底下冒出来。 爱唱歌的小仙女送嘉年华*16……*17……*18…… “又来?” “整整三十个呢,还早……” “这这壕的让人心颤……” “美女,求您别刷了,李安之他不差您这点,你不看他一眨间的功夫,又赚了一百多万?求求你包养我吧……” 这位也不理会,但嘉年华的特效却一个接着一个…… 李定安没空理直播间,他正在看系统给出的估价。 这坑爹玩意,又估低了:一百四十万,比吴为民给出的最低区间还低十万…… 吴为民笑眯眯的:“你如果出手,那我就要了。一百六十万,伱也别嫌我压价,要卖给我你连鉴定费都省了,不然还得我给你出个证书,又得上万,多不划算?” “还真得吴老师给出个证书,鉴定费我也包了……” 说话的不是李定安,而是那位买画的老板,“一百八十万,我给到位,李老板,你如果要出的话,看这个价行不行?” “魏总想要,我就不争了,争也争不过!”吴为民笑着叹气。“但您要不急着出手,就借我研究几天……” “正好要麻烦吴老师,还得请你把这底给处理处理……唉哟,不好意思李老板,不是拿您的乔,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 “你客气了!” 李定安才不管这个,有人争着出价,他高兴还来不及。 “那就一百八十万,您的了……” “那感情好!” 这位掏出手机,当场就要扫码,李定安收款码都打开了,门外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第32章 一窝的烂赌鬼 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红着眼睛就要往里冲,但脚还没迈过门槛,就被一个年轻人捂着嘴拽了回去,然后勒着脖子就往后拖。 “早防着你呢张叔,你还真进啊?还有你,你愣个屁,还不帮忙弄走……今天但凡让你爹冲进去,你就等着给他送饭吧……” 儿子也反应了过来,架起老子的双腿,两個人抬着老头往市场外飞奔。 白纸黑字,板上钉钉,真要进去搅了这场交易,少说也是个寻畔滋事,半月起步。 得少打多少场牌? “怎么回事?” “这就是之前的那三个卖主,估计是看到李老板直播说这瓶值一百多万,想反悔了!” “卖这瓶之前,这三人可是立了字据的,想什么好事呢?” “什么字据?” 有人把李定安付款前,让老头写字据,三人一起签字摁手印的经过说了一遍。 “这就是告到联合国,他也告不赢啊?” 魏总轻轻一叹:“李老板这心性,可不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啊……” “过奖!” 李定安不卑不亢的收起手机。 一百八十万,到手…… 送走了魏总和吴为民,李定安借口不舒服,进了卫生间。然后,点开了系统。 果然,任务再一次的完成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伱并未与运气失之交臂,也成功了避免了一次麻烦。 恭喜你,幸运者…… 任务:真假难辩。 完成度:100%。 累积粉丝:51821人。 观看及转播次数:12133次。 人气积分:63954。 奖励:是否消耗60000积分,学习技能? 是…… …… 屏幕一阵晃荡,似是走马灯: 冰天雪地,满门缟素。 朱漆的门楼上,用长杆儿吊着一座七彩斑斓的纸楼。 细细一数,足足十层,说明这家过世的老人活到了九十五以上。 喜丧! 府里并没有请戏班子吹打,不过办了流水席:十里八村,寒民佃户都可以来吃,不用上礼。 张府风评极好,张老太爷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大善人,修桥铺路、舍粥施衣的事儿没少做,不少人都受过他的恩惠,名声甚佳。 所以这三天里,宾客络绎不绝。 门外人山人海,都是排着队吃流水席的,张府也舍的花钱,四荤四素八大碗,荤菜全用的是大肥肉片子,馒头可着劲的吃。 不远处,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迈着八字步,吊儿浪荡的晃了过来。 再一看,蓬头垢面,边走边打哈欠,一看就是好多天没睡。 再细瞅,身上裹着件破棉袄,脚上的皮靴也换成了烂毡鞋。 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等着吃流水席的一位随口调笑:“张九爷,您这是又输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滚一边去……” 男人顺口骂着,又打了个吹欠,然后“倏”的蹦了三尺高:“我滴个亲娘,咋这么多人,赤匪打过来了?” “张九爷,不是赤匪,是张老太爷千古了……” 我爹……死了? 就跟冻住了一样,半口气噎在了嗓子里。 许久后,男人回过了神,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蒙头就往里冲。 围观的人还在想:这张老九虽然吃喝嫖赌样样都沾,但多少还是有几分孝心的。 但随后,就跌了一地的眼球:“爹啊……你死了,谁给我钱花?” 可怜张老太爷一辈子积德行善,怎么就生了这么个熊玩意儿? 院子里宾客也很多,全是县里有头有脸的人物,摆的也是上好的酒席。再往里,宽阔的灵堂下跪满了子子孙孙。 虽然都是披麻带孝,但脸上都没什么悲色,有几个小娃娃还在下面打闹,也没人喝斥。 张氏家大业大,多子多孙,其中也不乏有大出息的。而更难得的是兄弟和睦,妯娌亲善,所以张老太爷临走前,特地交待要当喜事办。 张府上下也确实在当喜事办。 本来热热闹闹,当裹着破棉袄的张老九踏进门,所有人的脸都往下一垮。 他也不管,“咚”一声跪到了灵桌下,“哇”的一声,刚要哭,就听一声沉喝:“九叔!”。 是他亲大侄,也是张氏的长子长孙,张大爷,也就张老九的大哥死了以后,就是他管家。 “九叔,别嚎……爷爷临走时交待:谁都不能哭……” “大侄儿,里面躺着的,可是我亲爹,你亲爷……还不让我掉几滴泪?” “当家的,你别闹,爹真交待过……” “滚一边去!” 张九一把将自家婆娘推了个跟头,又斜着眼睛看着张大,“不让我嚎也行,但得让我知道,我爹都给我留了点啥……老大,你也别想着糊弄我,咱家谁不知道,老爷子最疼的就是我这个幺儿……” 张大的脸一沉:爷爷活着的时候最偏心你,什么都由着你、护着你,所以谁都不敢拿你怎么样。 但爷爷都走了,你还敢混不吝,还敢在这么多乡亲面前丢张家的人? “九叔,侄儿得罪了!” 张大朝左右摆了摆头,上来了四个壮汉,全是亲侄儿。捂嘴的捂嘴,抱腰的抱腰,抬脚的抬脚。 一眨眼的功夫,张九就被弄了出去。 之后,一直关在后院里,四个同村的后生看着,就出殡的时候让他烧了回纸,再没让出去过。 张大交待:九爷敢跑,腿给打折! 张九也明白了:老爹一死,就等于这家变天了…… 不过张大挺厚道,老爷子走的时候怎么交待,他就怎么办:一千多亩好地,两大一小三座宅院,牛马牲口五百多头……他一样没少,交给了张老九。 而老宅子里的书房里,就摆着这一件扁口歪嘴的青花壶…… 可惜,有些人的路像是天生铺好的一样,没过几年,偌大的家业被张九败了个干干净净。 也是运气,家产刚败光,河北就解放了。 划分成分的时候,他被评为贫民。政府做主,把他之前输出去的一座小院定性为巧取豪夺,又还给了他。 也是巧,那只壶还在…… 之后,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故意开玩笑,还是好赌的基因早烙在了血脉里,张九的儿子也是个烂赌鬼。 儿子死了之后,又轮到了孙子和重孙,也就是之前卖壶的那爷俩,还是俩烂赌鬼。 更不知是不是巧合,祖孙四代赌了又赌,败了又败,这一壶却一直都在…… 故事看完,李定安不胜唏嘘:这一家子也是没谁了,一窝的烂赌鬼? 再看技能,他眼珠子一突: 一、来自张老九的记忆,蹩脚的牌九,lv1。 二、来自张狗儿的记忆,蹩脚的摇色子,lv1。 三、来自老张父子俩的记忆,蹩脚的诈金花,lv1。 四、明代瓷器鉴定,lv1。 看到前三项的时候,李定安很想爆爆粗口,问候问候系统的直系亲属什么的。 别说他不好赌,就算是好赌,不看那祖孙四代都输成什么样了? 看到最后一项,他才舒一口气。 之前才学过清代瓷器鉴定,这次学完后,明清瓷器算是齐活了。 李定安满脸欣喜,搓了搓手…… 第33章 又见面了 穹顶上贴满了玉箔,乳色的射灯投下柔白的光芒。空调徐徐的吹,和煦的暖风慢悠悠的拂在一张张形形色色的脸上。 偌大的舞台,上面摆满了展柜,各式各样的藏品琳琅满目。大屏已然关闭,顶部的灯牌上滚动着一行红字:点亮心愿,奉献温暖——暨沪上春季慈善拍卖会圆满收官…… 大厅里人来人往,男的西装革履,女的光鲜靓丽,其中不乏只有在电视中才能看到的商界人士和当红明星。 另一侧是宴会厅,服务员进进出出,不停的往餐台上添置餐具,传布菜品。 菜品很普通,最贵的是一道清炖羊肉,所以餐厅里没几个人,大都是一些工作人员在等候。 角落里坐着一个女孩,秀发遮住了大半张脸。耳朵里戴着耳机,手指时不时的点过屏幕。她每点一下,直播间就会亮起一个嘉年华。 特效散去,就能看到屏幕中的茶几上放着一只青花瓷壶,李定安说话的声音在耳机中异常清晰…… “噔……噔……噔……噔……” 纤细的高跟鞋敲击在大理石地面上,一双几乎用尺子量过的腿正缓步而来。肉丝细亮,反射出淡淡的光。裙摆微垂,遮住圆润的膝盖,腰臀弧度诱人,胸前随着步伐微微晃动。 长发紧紧的盘起,朱唇微粉,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干练,但气质依旧迷人。 “徽音!” 陈静姝唤了一声,女孩抬起眼帘,轻轻一笑,主动迎了过来:“表姐!” 捋起秀发,微微露齿浅笑的那一刹那,就像阴云徐徐散开,阳光一点一点的照了下来。又像素洁的花苞慢慢的舒展着花瓣,美的舒心,美的自然。 明明穿的很随意,宽大的风衣,素净的牛仔裤,头发也只是随意的一束,但与光彩照人的陈静姝站在一起,却如春兰秋菊,并蒂花开。 “这是关德海关老师!” “关老师好!” “你好!” “区领导设宴,请我和关老师参加,你也一起去吧!” 女孩轻轻摇头:“不了,我吃点自助餐就回去了!” “那也行,路上注意安全!” 陈静姝交待了一句,刚要走,目光无意中扫过她捏在手中的手机:“老残居……关老师的店?” “哦,是有人在直播……” “这名字有点眼熟!”陈静姝脸上浮出思索的表情,“李安之?” 李安之……这是李定安吧? 不是请他去鉴定字画么,怎么成了瓷器? 关德海忙不迭的拿出手机,输入李安之,又进了直播间。 镜头中,李定安正与吴为民和魏总握手,然后又和关承明把两人送出了店。 店外围观的人渐渐散去,但直播间在线观看的人数却越来越多,已超过五万,公屏上的信息像过山车一样不停的翻滚:说他捡了国宝、捡了雕母、智斗诈骗犯,以及今天捡了青花壶,转手赚了一百七十二万…… 关德海愣了愣,半天没反应过来:这是……又捡漏了? 那天上午是经石,下午是古币,第二天成了字画……仅仅只是过了一個晚上,又换成了瓷器? 天天都能捡漏就不说了,跨行跨成这样的,听都没听过,而这眼力……他穷搜苦想,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许久后,关德海怅然一叹:“有些人,能力像是与生俱来,更像是祖师爷追着往嘴里喂饭……比不了……” 陈静姝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是谁,脑海中浮现出一张清清秀秀面孔。 只是匆匆一面,但印象颇深:看似彬彬有礼,实则倨傲到了骨子里。也只以为是少年人的通病,没料到连关德海都自叹不如。 有才气的年轻人,都是这样吧? 看似平静,只不过是事不关己,其实陈静姝心里还是蛮震惊的。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关老师,我们走吧……徽音,你开车慢点!” “知道了!” 女孩摆着手,等两人走远,又重新坐了下来,看着直播间。 交易结束,看热闹的人也已散尽,老残居又进来了一位客人,把一幅画铺在了茶几上。 李定安边看边讲,像这种鉴定顺带科普一般都比较枯燥,但直播间的人数不减反增,滚屏上全是让主播再去捡一次漏的信息…… 于徽音想了想,退出直播间,翻出一个电话拨了出去。 “华芝,忙什么呢?” “做计划,组织活动,做报告,再做计划……翻来覆去就是这些……今天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问你件事,你记不记得大四那年你组织晚会,骗一个大一新生穿裙子唱女声歌?” “怎么不记得,李定安,死我都忘不掉这混蛋。他唱完歌在舞台上好一顿阴阳怪气,内涵学生会坑蒙拐骗,害我被系领导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毕业了吧?” “毕业了,就去年夏天,冬天又考公了,上个月教育局才来学校调过档案……伱问他做什么,想捧他做网红,还是当明星?” “偶尔看到他发视频,就随便问问!” “他形像倒是挺好,就是不怎么服管,团部一提起历年的刺头,其中必然有他,奇怪的是,从来没听他打过架…… 再一个,他家里可能不会同意的,我也是留校后才知道:他爸在图书馆,妈妈是教师,爷爷奶奶也是退休老师,家境虽不突出,但全是知识分子。现在又入了编,还是京城的编,估计不会让他辞职的……” “哦,这样啊?那再说吧……” “别急着挂……你什么时候来京城,我想你了……” 她轻轻的笑:“你是想水前一树的龙虾和蛋糕了吧?” “那不一样吗?” “下个月吧,现在太冷了……” “好吧,记得早点来,我是真想你了……来了请你吃烤鸭……” “嗯,好!” 挂了电话,她又打开了直播间,茶几上的画不见了,好像已经完成了交易。听声音,李定安正在和关承明闲聊。 纤长的手指轻轻的划过屏幕,留下一道鲜明的痕迹,却又转瞬即逝。 虽然只是匆匆一眼,但从老残居门前玻璃上反映出来的身影很是清晰。昨天一次,今天又是一次。 没有认错,就是他! 女孩轻轻的往椅背上一靠,嘴角勾起了一道弯儿…… 大厅里的人越来越少,连风儿都欢快了几分。水晶吊坠轻轻的撞,“叮叮咚咚”,像是奏起了回忆的乐章。 他肯定早就忘了,三年前的冬天,掉进后海的冰湖差点淹死的那个女孩。 嗯,应该是没看清,毕竟自己那时候都那么狼狈。 更可能是没记住,记得他当时不停的发抖,头发上都冻出了冰溜…… 又见面了,李定安! 她无声的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了两道缝,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第34章 净身刀 过犹不及的道理,李定安自然是明白的,所以昨天卖了青花壶之后,就再没捡漏。只是随便转了转,花几千块钱买了几样小玩意,说是拿回家当摆件。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提出来的,建议他逛逛第二天的鬼市,所以他起了个大早。 天刚蒙蒙亮,古玩市场的牌楼外已是人山人海。 不远处就是停车场,一水儿的奔驰、宝马、玛沙拉蒂。 但从车上下来,却是穿着破旧的老农、夹着安全帽穿着迷彩服的民工,以及四个口袋的中山装,再戴一副厚厚的黑边框眼镜的考古工作者。 然后打开后备箱,拎出化肥编制袋背到肩上往市场里走。边走边叮儿啷当的响,一听就知道里面装着物件。 都是为了生活,勉强混口饭吃,不寒碜…… 李定安跟着进了市场,这些人摆摊,他就在那瞎转,看到合眼缘的就会上手看一看,结果这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 直到鬼市撤摊,他才恍恍惚惚的出了市场,两手空空,连枚铜板都没淘到。 前后看了一百多件,都快看吐了,结果不是高仿就是工艺品。可笑的是,摊主张嘴就敢要几十上百万。 只能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李定安刚出牌楼,一個小年轻眼睛一亮,特意绕到他前面,装做系鞋带的样子瞅了瞅。 没错,就这位…… 看李定安进了一家包子店,他才躲在角落里拨通了电话:“任老板,人到了!” “嗯,绝对没认错……” “放心,肯定盯紧了……” …… 出了餐馆,已是日上三杆,整座城市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格外的璀璨。 鼓楼上的时钟指向了九点半,市场里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息。 李定安边往里走,边打开了直播间,刚一登录,就拥进来了几百人。 “主播挺早啊?” “那今天呢,还捡漏?” “哪能天天都捡漏?”李定安苦笑,“不瞒各位,今天起了个大早逛了逛鬼市,看了一百多件,就没一件是准的……” “哈哈,原来是看伤了?” “那倒没有,就是给大家提个醒,漏估计是捡不着,但也可以淘点有趣的东西……这样,今天咱们来点新鲜的,东西你们挑,真假我来断。” “如果捡漏了呢,算谁的?” 嗯,这倒是个问题…… 李定安想了想:“就当回馈粉丝了:从粉丝榜开始,限前十名,成本限三千以下。而最后不管能卖多少,我都送你了……” 我钻巷子:“真的假的?如果像你前天那样,我要挑中一枚雕母呢?” “一样,你的!” 不是李定安小看人,就凭网友的眼光,还隔着一道手机屏幕,捡大漏的可能比大海捞针还难…… “那可是几十万?” “主播别开玩笑,我可是会当真的?” “傻呀,真要碰到这样的,主播一句看不准故意不给你买,事后关了直播自己来买,你怎么知道?” “这倒也是……” 小姐姐:“我相信李安之的人品!” 我与赌毒不共戴天:“主播,如果买了,那伱能不能帮忙再找师傅鉴定一下?” 迎风三千丈:“你这是有多不信主播的眼光?”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定安:“没关系,顶多几百块,我顺道付了……” 营养快线:“@李安之,能不能我先来?” “可以!” “那就赶紧的……” 就几句的时间,直播间的人气呈箭头式飙升,慕名而来的粉丝越来越多,不一会儿就超过了一万。 没走几步,路过一个小摊,营养快线让他停了下来。 今天逛的是另一条街,摊主不认识他,所以异常热情:“老板随便看!” “好!” 摊上的东西五花八门,有玉佩,有瓷像,有古镜,还有两把象牙梳。 “看准了什么?” “别急,先容我瞅瞅……就那……那半块铜镜,看着挺亮堂的……” 铜镜? 李定安瞅了一圈都没找到营养快线说的东西,铜镜倒是有,但全是整的。 当第二次搜寻时,他才明白,那根本不是什么铜镜,而是一把折叠刀。 看着像是旧东西,大概有巴掌大小,铜制的刀柄,造型是一条勾着腹的鲤鱼,应该是经常把玩,铜柄贼亮。抠出钢制的刀刃,就像缩小了许多倍的斩骨刀,呈半圆型。 保养的不错,无论是柄还是刃都没上什么锈,刃口虽裹着包浆,但依旧能看出钢水极足,非常锋利。也由此可知,这东西既便是老物件,也没老多少,至多清中期。 造型不错,做工也极好,刀背上刻着一个黄豆大小的“慎”字。 看到这里,可以确定这是个老物件,做工也很不错,保养的也极好。但暂时没有学到“杂项”类的技能,所以李定安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这东西是干嘛用的。 “老板,这什么东西?” “御厨的佩身刀,随时随地帮皇上割肉用的……” 你还真是张口就来啊? 不过别说,这东西揣兜里还挺合适…… “多少钱?” 摊主比了个剪刀手:“两万!” 李定安问都懒的再问了,起身就走。 转了一早上的鬼市,他算是把这些人的套路给摸透了:东西不管是哪年的,反正绝对是皇上用过的。哪怕一毛不值,他也敢张口要几万几十万。 “嘿嘿……老板,别走啊?” 摊主嬉皮笑脸的扯住了李定安的袖子,“你倒是还个价?” “这东西新的都反光,你也敢要两万?” “这不是我保养的好嘛……这样,两千,你拿走!” 一下从两万降到两千,营养快线不淡定了:“这怕不是个假的吧?” 围观的网友乐的不行:“假的也是你自个挑的,认命吧!” 李定安:“别急,我还没好好看,看着倒像是老物件……” 看他对着手机说话,摊主瞅了瞅:“直播呢,还是给朋友挑东西?” “直播!” 李定安回了一句,又把刀拿了起来,心中则在犹豫:要不要用技能点测一下。 一点好几万,感觉不划算,但有时候,账不是这么算的。 不说要用直播人气兑换技能,就算是为了言而有信,立好言出必行的人设,这东西也得给测一下。 测了…… 信息刚一显示,李定安腮帮子一鼓,差点喷出来:这哪是什么割肉刀……不对,还真是割肉的,不过不是割正经肉的,而是太监用的净身刀…… 网友这运气,啧啧…… 第35章 那也行 李定安一脸嫌弃:“老板,就一千,行就包了!” 直播的都是穷鬼,摊主还以为这生意要黄,听他要了,才来了些精神。 东西他两百收的,转手赚八百,也还凑合。 但脸上却尽是为难:“这还赔着本呢,你再添点……好好,一千就一千……” 也没怎么包,就给了个纸袋子,丢进去之后,李定安使劲在衣服上擦着手,像是摸了翔。 走远了一些,他又敲了敲耳机:“营养快线,你捡漏了!” “真的假的,你别逗我开心?” “骗你干嘛,不过不多,也就万儿八千……你要不信,我们现在就找个地方鉴定……” 李定安忍着笑,“虽然不是很值钱,但这个东西非常稀罕,特别适合你……不,适合伱老婆收藏……” 输出小能手:“李安之你别开玩笑,她老婆空手都能打他三個,还给刀?” “那就更合适了……看到刀背上的那个‘慎’字了吧,代表的是内务府慎刑司,慎刑司下面有个机构,叫敬事房……” “我靠,这是净身刀?” 李定安:“@营养快线,要不要?” “要!” “好,等我问个地方给你鉴定鉴定……” …… 问来问去,李定安问到了亲王府。 店名就叫亲王府。 黑底金字的牌匾,门里站个店员,戴着金顶寿字绒球顶戴,穿着练雀补服,脚上蹬着朝靴,手里还端着一柄拂尘。 标准的公公打扮。 哈,来对地方了…… “老板贵干?” “鉴定!” “我们这专做宫里头的买卖,鉴定也是!” 李定安呲着牙,提起纸袋亮了亮里面的净身刀:“你要不是宫里的,我还不爱来!” 这什么人,怎么笑的这么瘆人? 太监打扮的店员暗暗嘀咕,稍欠了欠腰:“里面请!” 一个五十出头的老人,戴顶瓜皮帽,顶一副茶色的小圆片眼镜,像极了民国剧里面的师爷。 李定安还以为能碰到个穿莽袍的王爷。 他接过塑料袋,眼睛亮了亮:“客人哪淘的?” “不远,就祥富轩门口的摊上!” “花了多少钱?” “一千!” 师爷瞅了瞅他:自己天天从那过,怎么就没注意? “客人知不知道这什么东西?” 这老头想捡自己的漏? 李定安笑了出来:“我知道这是半月刀,也不准备出手,老先生你别费功夫了,麻溜给估个价!” “嘿约,行家!” 师爷竖了个大拇指,一脸的惋惜:“可惜了,本来是一套三把,要是笔刀和扇刀也在,少些也值二三十万,如今只剩一把,至多也就值一成:两万五!” 差不多,系统估的是两万! “麻烦了!” 李定安爽快的付了三百块钱的鉴定费,出了店铺。 前后花了一千三,差不多二十倍的利润,谁敢说这不是漏? 直播间里又沸腾了: “主播真送?虽说是小漏,也净赚两万四,顶的上我半个月的工资了……” “你特么的是来炫工资的吧?” 输出小能手:“营养快线,你要不要,不要让给我……” “要,为什么不要?这东西够稀罕,我打把木架把它供起来!” 输出小能手:“你也不嫌瘆的慌?还不如给我,我戴身上,以谨身慎行,提醒自己少去会所……” 营养快线:“哪凉快往哪滚,你这算盘打的老子在对门都能听到……” 李安之:“你喜欢就行,把地址私信给我,我稍后找个快递给你寄过去……” 营养快线:“李安之,谢了啊,我现在就去做架子……我就摆办公室门口,刀尖就冲对面……嗯?李安之,打赏功能怎么关了?” “先关一关吧,不然不好计算粉丝值。” “那我把鉴定费私信转给你!” “不用,说我付就我付!” 输出小能手:“@营养快线,王八蛋,你给我等着,老子找个砍大头的镇死你……李安之,麻烦你帮我好好找找,有没有刽子手用过的鬼头刀之类的物件,多少钱都行,我现就转给你……” 哈哈,原来两人办公室门对门…… 李定安答应着,转了一圈,鬼头刀没找到,29军的大刀倒碰到了一把。 依旧属于杂项,但这刀太好认了,包括摊主也知道是什么东西,剩下的无非就是讲价。 所以李定安没用技能点。 摊主要价三千,李定安还到了一千五,但他估摸着,至少能值个七八千。 不如那把净身刀值钱,但小能手喜欢的不要不要的,也不挂办公室门口了,而是要挂店里。网友才知道,他和营养快线合伙开的餐厅就开在南/京! 接下来,李定安尽量挑的都是学过的鉴赏品类。当然,依旧有杂项类的,但一法通,百法通,李定安至少能断出大概的年代。 就这样,一件接一件的挑了下去…… 给小姐姐挑了一方砚台,给我钻巷子挑了一幅扇面,给品艺轩挑了个鼻烟壶,我与赌毒不共戴天挑了个埙……前后总共九样东西,花钱都不多,但大小都算是漏。 漏最大的是小姐姐的瓦当砚,看着半残老旧,却是明末东林七君子之一周宗建的遗物,花了五百,估值四万。 剩下的也多多少少值点钱,但溢价不是很多。 当然,溢价不多只是相对李定安而言,网友却像炸了天:这可是白送的东西,而且到目前为止,最便宜的一件都值七八千。 所以将将中午,直播间在线人数直逼十万…… +1……+1……+1…… 昨天在线人数最多的时候,差不多一分钟左右积分点才会变一下,今天几乎不带停的,一分钟跳七八次。 哈哈,果然人都是逼出来的,昨天要不是老娘打电话,自己哪会想出这个主意? 就是可惜,没有触发任务,更没有奖励。 这么一算,积分这玩意好像挺鸡肋…… 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定安又突然想了起来:说好的回馈前十位粉丝,到现在才挑了九件,还差一位。 就只有爱唱歌的小仙女没有说话…… 他想了想,发了一条私信:在吧,你也挑一件? 只是试一试,对方很可能不在线,没想到是秒回。 爱唱歌的小仙女:“我不要!” “你就当是游戏,随便挑一件!” “我还是不要……这样,如果哪天见面,你亲自帮我挑一件?” “还能见面?” “当然!” “那也行!” 第36章 好运气 李定安:“好了,今天回馈粉丝活动结束,下次另行通知!” “不对,才九件!” “还有一件谁的?” “榜一!” “就那位打赏了十几万的小仙女?” “对!” “榜一说了,不要!” “你怎么知道?” “废话,三天打赏十多万,她当然看不上这样的小玩意了!” “你是懂榜一的……” 不理网友调侃,李定安自顾自的转了起来,也是奇了怪了,轮到他自个看,运气连网友都不如。 走了快一个小时,大大小小看了三四十件,就没有一件值得入手的。 而给网友挑的时候,耗时最长的小姐姐的瓦当砚也不过第十一次就碰上了。 见了鬼了,今天被衰神附体了? “主播,这都快两点了,你不饿么?” “没几个摊了,我再看看……看完要还是没有,那就下午再来!” 走完这最后三五米,是李定安最后的倔强。 万一呢…… 走到这条街的最后一個摊时,李定安停下的脚步。 他看到了一口箱子,看着像是个老物件…… 老板端着一盒炸酱面,吃的唏哩哗啦的,看到有人打量摊上的东西,他含含混混的扬了扬下巴,意思是随便看。 李定安点头,目光掠过地摊,眼神稍亮了一下。 箱子稍有些古旧,近似正方形,长宽高大概都是四十多公分。材质是红木,上面又涮了清漆,但保存的不太好,有近半已开裂脱皮。 四面都有一幅画,各是两条游在水草中的金鱼,还有几朵荷花。仔细看,并非印刷体,而是直接画上去的。 应该是箱子打好后直接在木板上作的画,墨干了后才刷的清漆,所以画倒是保存的比较完好。 画工也极好,八条鱼儿栩栩如生。四幅画连起来,刚好能组成一整幅的四尺对开长条(34cm*136cm)。 最后一幅上还题有一首诗,字体隽秀,自成一体,用俗话说就是很好看,很舒服: 图绘本非真,万物唯心出,纵有伫鱼情,终无得鱼日。这是元末明初诗人钱宰的诗,后人画鱼多有引用,所以看不出什么。 诗的后面,留有题跋和印章的地方刚好是边角,被撞了一个坑,只剩下零星几个字:辛未年十月…… 再看箱子的造型,带有明显的民国风格,也就能推断出这上面的辛未年是1930年。 除此外,箱盖上也写着一首诗,字也是繁体字,仿的是王羲之的行草,颇有几分真昧。应该是箱子用了一段时间之后才写到漆面上的,漆脱落的很严重,字迹已残缺了近半,所以极不连贯: □□我是一朵□□ □□的在半空里□□ 我□□认□□方向 飞□飞□飞□ 这□□上有我□□□ …… 大概有四段,几乎每段都是这样,留几个字,丢几个字,看的李定安强迫症都犯了。直到最后一段看到两个连着的“消溶”时,他才恍然大悟:这是徐志摩的《雪花的快乐》。 嘿,别说,箱盖上那字,还真就像是徐志摩的笔迹…… 再仔细想,徐志摩还真就比较喜欢仿王羲之的行书,传世的手稿大都是这种风格…… 一瞬间,李定安一下就来了精神。 几乎是一字一顿,看了个仔细。而越看,他就觉得这越像是徐志摩亲手写的…… 直到摊主略嫌怪异的看着他,李定安才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打开了箱盖。 箱盖里镶着一块玻璃镜,早已破的只剩了道牙儿,下面有两层,第一层有许多格,一看就知道是放眉笔、粉饼的地方,第二层是空的,用来放衣服。 没有字,也没有画,找不出与箱子主人有关的信息。 看来还得从外面的画,和箱盖上的现代诗上下功夫。 李定安合上盖子,又看起了游鱼图。 不久才学过“现代已故画家作品鉴赏”,今天还是第一次用,所以他看的很认真。 典型的工笔画,画风稍嫌细腻,偏向于柔和。 再看字,很漂亮,很有功底,而且隐约间,能看出字里行间带着些脂粉气。 这幅画,还有这首题诗的作者,十有八九是位女作家。 再结合箱盖上的现代诗,李定安脑洞大开:如果诗是徐志摩写的,那与他有关系的民国女画家都有谁? 李定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徽因。 但再想,又觉得不可能。 1930年,两人都已各自结婚,不提徐志摩,只说林徽因。 林徽因知性且传统,与梁思成青梅竹马,终成眷属。之后一直琴瑟和谐,相敬如宾,断然不会允许这么膈应人的事情发生。 那再往下数,就只剩一个了:他老婆陆眉,也就是陆小曼! 而一想到陆眉,李定安的把握更大了:《雪花的快乐》,不就是徐志摩偶遇好友之妻陆小曼之后,害了相思病,所以写了这么一首诗,以诉衷肠。 而更巧的是,抛开人品不谈,陆小曼绝对是近当代屈指可数的女画家,师从数位名家,声名斐然。 而且画风恰好就趋于细腻、柔和…… 越这么想,李定安就越觉得有可能:闺中之趣,不足为外人道,说不定夫妻俩兴致上来,就合作了一件作品。 不过不是在纸上,而是在箱子上…… 而转头再看,不论是游鱼图,还是现代诗,越看越像是陆小曼和徐志摩的笔迹。 李定安的把握更大了。 都到这个份上了,当然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心中很是激动,但脸上却不动声色。李定安略显随意的把手搭了上去:“老板,这箱怎么卖?” 摊主比了个手势:“八万!” “多少?” 李定安的声调微不可察的变高了些。 不是老板的要价太高。 而是透明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美人卷珠帘,深坐颦蛾眉。 但见泪痕湿,不知心系谁。 所爱隔山海,山海亦可平,但难平的是人心! 幸运者,你再一次走到了人生岔路口,孰左孰右,孰对孰错? 任务:世态炎凉,人心亦薄。 要求:12小时…… 文风突然就变了,不文青了,改吟诗了? 再往下看: 物品:漆木箱。 年代:民国。 属性:徐志摩与陆小曼唯一合作且存世的作品。 价值:三百万! 果然没看错,真就是二人唯一合作且传世的作品。 而且这估价……比他之前捡的漏加起来还要多。 果然,运气只要来了,挡都挡不住…… 第37章 话里藏着话 李定安徐徐的舒了口气:“老板,你好好给价!” “这可是红木的,还是民国的……”摊主用力的吞下面条,“最少六万!” “老板,如今红木家具都跌成什么样了,你也不去看看亲王府贝勒爷坐过的椅子才卖多少钱?” 老板一听这话,明白眼前这位看着年轻,经验却很丰富,也就没有了大宰一刀的念头:“那你给个价!” “八百?” “哪有你这样还价的?最低三万……” “一千!” “两万八!” “两千!” “两万五……” 磨到一万五,老板死活不降了,李定安也就知道他这口箱子为什么没被人捡走。 画虽好,字也不错,但一没款二无印,题跋也是残缺不全,正常人能给到三五千就顶到天了。不然哪能轮到自己? “老板你这价也太硬了……算了,包了吧……” “这就对了……有钱难买心头好,碰到喜欢的东西你就别惜钱……” 老板乐滋滋的递过来一个收款码,又用一块晴纶布把箱子裹了起来。 一万五到帐,箱子也到了李定安手中。 “主播又捡漏了?” “民国的东西,能有多大的漏?” “那可不一定,万一是校长用过的呢?” “这是化妆箱,伱说是宋夫人用过的还有点可能。” “宋夫人用过的也没多贵……从宝岛那边流传过来的宋夫人的旗袍又不是没有,一件也就十万八万……” “是不是漏不知道,反正今天耗的时间是挺久的,不像前两天,随便转一圈,几十上百万到手!” 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就这一件,今天转到天黑也值了!” “听意思,主播又捡漏了,还是大漏?” “箱子上的字好像是名人写的,但看前后文,应该是现代的遣词造句,至多也就民国,民国谁的字最贵?” “张大千,齐白石,傅抱石……反正都不便宜。” 品艺轩:“看着都不像!” 营养快线:“猜着累不累?直接问啊……@李安之,这谁的字?” “徐志摩!” “值多少钱?” “三百多万吧……” “多少?” …… 手机像是死了机,公屏突然停止了滚动。 好一阵,才有人打了一行字:“这么一口破箱子,值三百万?” “不可能,徐志摩的手稿都没有值钱……” 品艺轩:“主播,你不要瞎吹,前年的时候拍过徐志摩的一份诗稿,还是存世的唯一一份完整的初稿,成交也才两百多万…… 箱子上这一首残缺不全,也就剩七八十个字,三四十万最多了……” 李定安:“那要加上陆眉的画呢?” 品艺轩:“谁的画?” “陆小曼,就箱子四面的那副游鱼图……” “你没看错……陆小曼传世的画才有几副,怎么可能画在箱子上?” “别急,鉴定师傅马上就来了,到时就知道了……” 品艺轩:“我……我想骂娘!” 小姐姐:“那是不是就能值三百多万了?” 品艺轩发了十几個佩服的表情包:“只多不少……别看陆小曼的名声不怎么好,但才情是真高,五年前陆小曼的一副饮马图拍了两百八十万…… 如果主播没走眼,那这口箱子应该是他们夫妻唯一一起合作的作品,更有收藏价值,三百万绝对估低了……” 李定安没功夫解释:“你们先聊,我去吃口饭,顺便找个师傅给鉴定鉴定……” …… 店里足有七八个客人,两个店员来回奔走,或是拿放大镜或是送手电。关承明叉个手站在大堂正中,哪位客人有疑问就为哪位解答。 看李定安进了门,他快步的迎了过来:“你这是又淘到好东西了?” “暂时不好说,可惜关老师不在!所以还要麻烦你请个师傅,最好是精通民国字画,以及近代名家手札的……” 李定安把东西放在茶几上,“顺带再给我个外卖的电话,都饿眼花了……” 一听“名家”、“手札”,关承明的眼睛“噌”的一亮,手脚麻利的从茶几下拿出一本名片夹,“我帮你点,你先对付一口,晚上咱去全聚德……小郑,快,给李老板沏茶……” 李定安伸手去接名片夹,关承明却躲了过去,他只能做罢。 不怪关承明这么殷勤,委实是托李定安的福,店里的生意好了好几倍。 这两天,谁不知道潘家园出了三个漏,一个比一个大?至于是谁走的宝,谁捡的漏,普通人根本了解不了那么清楚,就只知道都是从老残居出去的。 所以募名而来的客人一波接着一波,这两天的营业额比得上平常的半个月。这会又听李定安捡了漏,不但是老残居主打的字画品类,还是名家手稿,关承明没当场给他摆一桌,已经算是怠慢了…… 外卖很快,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送来了四菜一汤,吃完收完,李定安正吸溜着茶,旁边又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老板这是又捡漏了?” “魏总好……谈不上捡漏,只是淘了件有意思的东西!” 这位就是昨天一百八十万买了青花壶的买家,身后还跟着一位客人,大腹便便,穿一件肥大的西装,戴一副方框眼镜。 “这位是曲总,美国过来的,这位是李老板,昨天冯总的那件青花壶就是从他这拿的!” 一听这句,李定安就知道魏总是位中间人,行话叫跑道儿的,这位曲总应该也是他服务的主顾。 “幸会!”三人握了握手,坐到了沙发两边。 “看着像红木箱子?”魏总瞅了一眼,乐呵呵的问,“不会是从宫里出来的吧?” 李定安也没遮掩,解开了晴纶布:“是民国的,正想找个师傅给看一眼。” “民国能有什么好东西?好的都运到了宝岛、港岛,要不就是美国,留下来的也不值钱……” 乍一听,这话说的挺中肯。但细一想,这胖子话里还藏着话…… 他从头到尾没提国内怎么样怎么样,但字字都在说大陆如何如何…… 第38章 不务正业 魏总自然也听了出来,表情有些尴尬,连忙岔开话题:“这箱子不错……还是手画的,确实少见,李老板多少钱收的?” “不多,一万五!” “确实不多……唉,这画有点意思?” 魏总咦了一声,又凑近了一点,“这技法,看着像刘海粟的泼墨……嗯……风格却截然不同?不对……这画偏于柔顺,没有刘海粟的钢筋铁骨之意……” “刘海粟?” 曲总也来了兴致,捧着肚子弯下了腰,“看第一眼,我倒觉得有点像陈半丁?不过陈半丁笔风非常简练,这画却过于细腻……” 停顿了好久,他又像是自言自语:“看着像是仿的,结果仿了个四不像……” 魏总也点头附合:“确实有些不伦不类……” 听这两人对话,李定安不由的佩服:这胖子眼睛虽然长在了头顶上,还当现在是三十年前,但眼力相当高。 包括魏总也一样,这两位绝对称得上字画类的行家。 陆小曼先是拜师刘海粟,又师从陈半丁,可以说完全继承了二人的精髓,画风却又独具一格。而她的作品特点本就是柔顺,细腻,可不就和这二人说的一模一样? 好在她的画比较冷门,艳名也远远大于才名,一提起陆小曼,首先想到的就是徐志摩、胡适,所以关注的人才少,知道她是国民有名的女画家的人更少。 不过反过来再想,关注度真要高了,自然也就知道陆小曼曾拜数位名家为师,哪还轮的到他捡漏? 就比如眼前这两位,已经看出刘海粟和陈半丁的风格,却死活想不起陆小曼…… 看了十来秒,魏总就直起了腰:“不过才一万五,也不算亏!” 意思就是李定安看走眼了,不值这个价。 另一位正看的认真,李定安也就没有解释,只是笑了笑。 看着看着,曲总可能想到了什么,又从口袋里拿出了手机。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屏幕微微朝自个的方向偏了偏。 时间也不长,前后也就半分钟,大致就像来了条短信,拿出手机点开后瞟了一眼的样子。然后他又放下手机,口吻很是随意:“看着倒是有点意思……这箱子李老板出不出手?” “出!”李定安肯定的点着头。 “红木的,保存的也不错……” 他伸出胖乎乎的手指,先比了個二,又稍犹豫了一下,把无名指也伸了出来,“我出三万!” 三万? 你后面再加两个零试试,看我卖不卖…… 这胖子不会是想要捡我的漏吧? 李定安不动声色:“出肯定是要出的……这样,曲总要是想要,等师傅看过之后咱们再谈价格,行不行?” “三万都不行?” 曲总斜着眼睛,“那我再添两万得唔得……三倍多的利润不少的啦,李老板不要太贪心……也不用请师傅啦,还能省点鉴定费……” 李定安愣了愣,本能的抬起头,看到镜片后的小眼睛稍闪了闪。 你还真是……跑这来捡我的漏了? 要不是他飙港普,李定安还不会起疑,但一听要等师傅鉴定后自己才会出手,美国胖子急的家乡话都出来了,他还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再一想,他能认出箱子上的画有陈半丁的风格,难保不认识徐志摩的字,再随便搜一下,查到陆小曼很难么? 可以啊胖子,你把我当棒槌? 捡漏无可厚菲,本就是这一行的特色,但你斜着眼睛小看人,把我当要饭的,就有点过分了…… 李定安似笑非笑,轻轻的往后一靠:“行,后面再加两个零,这箱子就是曲总的了……是人民币哦,不是港币……” 魏总眼珠子一突,差点掉地上。 这破玩意,怎么就值五百万了? 他看看李定安,又看看曲总。 前者一脸玩味,后者风轻云淡,还摇着大脑袋:“李老板真会开玩笑,这东西哪里值五百万啦……” 曲总看似很正常,就是太正常了,才特么不正常。 这胖子什么德性魏丰门清,按他正常的行为逻辑,听到五百万时,早就骂李定安“痴线”或是“你巅得啦”…… 魏丰想了想,又把眼睛凑到了箱子上,却看不出哪里有问题。 没错啊,刘海粟的技法,陈半丁的画风,但整体形象过于柔顺细腻,仿了个四不像…… 嗯……这箱盖上还有字,仿的好像是王羲之的行草? 他正准备好好看看,关承明领着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进了门。 看清老人的面貌,李定安的眼神有些飘:怎么把这位请来了? 这位是京大历史学院的教授,博士生导师,主要研究领域为近代文学思潮和历史文物,堪称业内权威。按道理,是不可能到这地方给人鉴定什么文玩的。 他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吴教授!” 老人停下脚步:“北大的学生?” “不是,首师的,去年毕业,之前听过您的课!” 吴教授扶了扶眼镜,像是在回忆:“别说,真有点印像?” “哈哈……”李定安讪笑着,“师大经常请你来讲课,可能听您的课有点多,所以觉得面熟。” “哦,我说呢,倒是巧了。” 老人若有所思,笑吟吟的点头,“老刘忙不过来,就叫我过来看看,顺便挣盒烟钱!” “您开玩笑了!” 确实是开玩笑,这样的人物想挣钱不可能靠这个。他本就有研究历史文物的课题,估计也有收藏的爱好,恰好来了潘家园,又听到“民国名家手札”这样让他感兴趣的东西,所以跑了过来。 “就是这口箱子,您给看看!” “伱淘的?” 看了几眼箱子,老人脸上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不错,也算是学以致用!” 李定安愣了愣,不知道这话怎么接。他感觉老人在内涵他不务正业…… 见吴教授空着两只手,以为是忘带了工具,关承明特意送来了工具箱:“吴教授,您请!” 老人笑眯眯的:“是不是得走个全套的流程,才有鉴定费?” 李定安哭笑不得:“没这意思,您给随便看看就行……” “好,那我就随便看看!” 第39章 没诚意 吴湘没拿任何工具,直接抱起了箱子,先转着看了一圈,放下后又看了看盖上的字,然后打开盖瞅了几眼。 前后也就两分钟,便合上了箱盖。 “字是徐志摩的,画是陆小曼的……眼光不错,记得你学的是近代文学吧,学没算是白上……” 李定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他这摆明就是记起来了,要不然怎么知道他学的是什么? 一听徐志摩和陆小曼,大厅里的客人也不看画了,全都围了过来。 魏总更是惊的目瞪口呆。 怪不得李定安张嘴就敢要五百万,怪不得胖子破天荒的没骂人神经病…… 曲总倒是老神在在,一副怀疑的模样:“这么快,老先生看的准不准啦?” 随即他又一副无所谓的态度,“算了,我就当是真的啦……李老板,我出一百万,够爽快吧?” 好胖子,到这个份上了,还想着捡漏? “低了!” 李定安刚要开口,吴教授瞅了瞅胖子,又点了点箱子,“你要想出手,我给你找个下家,不会太高,但也不会太低!” “那感情好,麻烦吴教授!” “不麻烦!” 老人掏着手机,“但这次可不能再放我鸽子了,别像上次那样,人都来了,你却跑了……” 果然,他认出来了…… 李定安尴尬的要死,只能苦笑,胖子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眼睛滴溜溜的在吴教授和李定安的脸上乱瞟:“哈哈哈,原来认识……不会是……” 后半截话还没说出来,却被魏总猛拉了一把。 这可不是在乡下收货,你秀什么智商? 虽然不知道老人的具体身份,但看李定安局促到抠脚,关承明毕恭毕敬,还欠着腰,就知道这位至少也是行业内的大拿。 说的越多,丢的人越多…… 不知道吴教授在给谁打电话,只说了句:“有口陆小曼的箱子你要不要,要的话就派个人过来……” 隐隐约约听到电话里回了一句:“是不是在老关那……看到伱了,我亲自过去……” 老人挂了电话,笑眯眯的瞅了一眼他胸口的手机:“直播呢,还挺火的嘛?” 李定安才反应过了:“哎哟……看见您老太激动,我给忘关了……” “没事,播你的!” 吴教授不在意的挥挥手,“完了给我也发一份视频,我回去教训教训那几個草包:他们没入门的师弟都能靠着学问赚几百万了,他们却为几篇论文抠头挠脚……” 李定安一头的汗:好家伙,自己这是要火出圈啊? …… “没看出来,主播还是首师的高材生?” “吴湘是近代文学领域的牛人,历史文物的研究同样权威,要考他的研究生,光考上首师可不够!” “好气啊……吴教授都要面试了,主播却没去?” “废话,都能一天赚上百万了,还上什么研究生?” “但这样一来更恐怖了:主播去年毕业,现在也就二十二三,如今却已是好几百万的身家……呜呜,我现在兜里连一千都没有……真想找块豆腐撞死……” “楼上这逻辑有问题:正因为主播学的够扎实,才能赚这么多钱……你就没看到吴教授的眼力,比主播还要快……” “文科还教这个?” “一听就知道楼上没上过大学,考古专业原本就属文科,全国院校当中京大排第一,首师第八……” “@李安之,是这样的吗?” 怎么可能,吴教授倒是有这方面的课题,但他学的却不是考古…… 都是因为手机这坑爹玩意突然成精,所以才耽误了面试。之后也不知道怎么被老妈知道了,为保住小命,他就只能去考公。但谁想,竟然考过了? 说起来都是泪…… 回忆着过往,吴教授站了起来:“人来了!” 李定安起身转头,稍稍有些懵:这是……何副馆长? 看到李定安,何安邦笑吟吟的,神情说不出的慈祥。再看他和吴教授站在一起,眼睛更是闪闪发光:“我听着声音就像,果然是你……箱子是李老板淘的吧?” 吴教授有些错愕:“认识?” “认识!” 何安邦紧紧的握住了李定安的手:“不知道吧,上次的那块经石,就是李老板捐的,也在老关这里!” “苤苢,汉广?” 见李定安点头,老人的眼睛里瞬间有了光彩,轻轻的拍着李定安的肩膀:“学以致用,不错,不错……” 同样的话他之前说过一次,但李定安却能感受出不同的含义:之前是揶揄,这次却是赞赏。 像吴教授这个年龄,经历过动荡,目睹了崛起,更见证了辉煌,有些东西,早已刻在了骨子里。 赚一万亿,在他们看来也只是寻常,但不论是多么不起眼,只要是对国家、社会有益的事情,却能得到他们高度的赞扬…… 何安邦目露狐疑:“你学生?” “差一点儿!” “可惜了!” 他嘴里说着可惜,眼睛却冒起了绿光,抓着李定安的手又使劲摇了两下:“没想到,咱俩的关系竟然这么近?既然这么熟了,那这次还是……捐?” 李定安眼都直了。 我说你怎么这么热情,连吴教授都顾不上打招呼,却先跑来和我握手? 我就长的那么像散财童子? “你要不要脸?”吴教授拍了拍箱子,“上次那东西不能卖,捐了也就捐了,这一件能一样吗?” 何安邦打了个哈哈:“博物馆也缺经费呀!” “但你也不能逮着一只羊薅吧……我刚刚还想,就一口箱子,你怎么巅儿巅儿的就跑过来了,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吴教授指了指沙发,意思是坐下来谈,“你好好给价……要不是我,这箱子他早出手了,还能轮到你?” “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哦,还有客人?” 何安邦点头打着招呼,魏总连忙站起来,掏出了一张名片:“魏丰,做点古玩的小买卖!” 他接到了手中,笑了笑:“我不做生意,所以没名片,魏总见谅!” 胖子斜了斜眼珠:“不做生意,却又来买箱子?这位先生没诚意的啦……” 第40章 下次一定 魏丰尴尬的想抠脚,更恨不得捂上胖子的嘴:你们家美国官员也是见人就发名片的? 他不知道何副馆长的来历,但一看打扮和气质就能猜出几分…… 何安邦也不在意,低下头看起了箱子,边看边说:“确实是陆小曼的真迹,这字也是徐志摩的……馆藏差一点,但做为近代文化领域的知名人物,而且还是迄今为止出现的二人唯一合作的字画作品,非常具有纪念意议,用作展览文物,绰绰有余……” 哪有生意还没做成,买主就把东西捧这么高的? 胖子撇着嘴,好像在说何安邦不会做生意:“那你就说出多少钱啦?” 何安邦想了想,又看着李定安:“三百五十万……馆里各项收藏经费都有标准,我只能出这么多……” “哈哈……三百五十万,毛毛雨啦!” 胖子举起四根圆乎乎的手指,“我出四百万!” 何安邦怔了怔,微微一叹。 再是有家国情怀,也要吃饭对不对?何况李定安已经发扬过一次风格,不能次次都拿道德绑架他…… 东西他是真喜欢,不然也不会亲自跑过来。说是让李定安捐献,也不过感念他捐了石经,拉近关系式的玩笑罢了。 但经费紧张也是实话:好巧不巧,过几天苏付彼在上海有一场拍卖会,馆里看准了好几件传世珍品。这三百五十万,都还得他动用权限从拍卖资金中截流。 可惜了好东西,但也就只能可惜可惜…… 何安邦不说话,摆明了不会再加价,曲总脸上露出得意的笑。 再看李定安,他好像在发呆? 这个时候,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他不应该是露出为难的表情才对吗? 人生的岔路口? 孰左孰右,孰对孰错…… 原来是这个意思? 明白了…… 胖子得意的笑着,刚伸出手去拿箱子,却听到“呲”的一声,箱子就从他眼前消失了。 定神再看,原来是被李定安推到了何安邦面前。 “何馆长,你的了……三百五十万,打钱!” waht? 胖子一脸懵逼,感觉自己穿越了。 “李老板,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出四百万……四百万?” 何安邦也有些懵:“我刚才说让你捐献不过是开玩笑,所以你不要有多余的想法,在商言商,该赚的时候就要赚!” “何馆长,我年轻,哪有什么想法?就是觉得如吴教授所说,一身所学终于派上了用场,有幸寻到了前辈的遗作,怎么想怎么觉得意义非凡。但如果卖给曲总,以后肯定是再见不到这东西了,岂不遗憾?” 李定安笑着,又把箱子往前推了推,“所以,我没开玩笑……何馆长,打钱!” “啊?哈哈……哈哈……这真是……” 何安邦笑了起来,“好,回去就给伱打……” 曲总已经傻掉了,想不通李定安是什么样的脑回路。 眼看何安邦包起了晴纶布,要把箱子提走,他猛的一咬牙:“五百万,我出五百万……”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没人和钱过不去,也和任务中所提醒的“选择”没任何关系。今天但凡换个人,只要出价比何馆长的高,他肯定就卖了。 但这胖子做事委实有些膈应人,特别是那眼神,看人就像是在看叫花子、土鳖、棒槌……无时无刻不透着令人生厌的优越感,没有一眼不是在小看人…… 魏总拉了他一把:“曲总,别争了,这不是钱的事!” “那系咩呀?” 魏总想了想:“是气节,是情怀!” “丢雷楼姆的情怀,做咩仑野啊,你老姆正傻嗨啊扑街……” 胖子气急败坏,“知不知我卖到美国,徐氏子孙出几多钱?至少一百万美金啊……” 他说的又急又快,何安邦和吴教授基本没听清,魏丰也是听的一知半解,但李定安却听懂了。 骂娘是吧,扑街是吧? 你给我等着…… …… “东西我先带走,和之前一样,钱最迟明天……不,下午就到账,你记得查收!” “知道!” “哦,对了!” 包好了东西,脚都迈了出去,何安邦又回过头,“这周抽個空,务必来馆里一趟,把石经的捐赠手续办一下,不然我这心里老不踏实,总害怕你哪天反悔了。” “对,所以我才一直不去!” “敢不来?三百五十万没了……” 何安邦点了点他,大笑了起来。 吴教授也要走,李定安要给他转鉴定费,反倒惹的他不高兴,吹胡子瞪眼的一顿骂。 出了门,又犹豫了一阵,他示意李定安关掉直播。 李定安猜到他有些不方便的话要说,拿起手机飞快的点了两下。 “在我看来,你这个年龄,眼力经验都是其次,难得的是见识和胸怀。而我觉得,有天赋就坚决不能浪费,所以,不能只仅仅沉迷在财富当中!” 什么意思? 这话有点绕,李定安只听懂了一半,但他至少知道,吴教授在夸他…… “我懂了,您放心!” 你懂了个屁! 何安邦略带鄙夷的斜了他一眼,又拍了拍他的肩膀:“也别等哪天了,你明天就来馆里一趟把手续办了,顺便我请你吃饭!” “啊?” 突然就这么亲近了? “你少赚了一百五十万,才请你吃一顿饭,我赚大了……就这么说定了!” “好吧!” 朝两位挥了挥手,李定安准备进去。转过身才发现日头已偏过了楼顶,已是下午四点多了。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不提那三百五十万,光是积分,已涨了五千多。 不错! 他心满意足的叹了口气,迈步进了老残居。 一家欢喜一家愁,到手的财飞了,胖子窝了好大一口气。 看李定安的眼神也更加鄙夷:“情怀能值几个钱,李老板真是太年轻了……算了,有机会再合作喽?” 想和我合作是吧? 你等着! 他眯着眼睛,笑着握住了胖子手:“曲总这么一说,我还蛮期待的……下次一定!” 魏总报以歉笑,拉着胖子出了门。 …… 第41章 甜蜜而又幸福的笑 罕见的,直播间里一边倒,没有争论李定安放着钱不赚,反而全赞他干的好。 小姐姐:“我怎么越想就越觉得那胖子讨厌?” “何止是讨厌,简直是恶心人,那眼神看什么都像是在看垃圾。” 我钻巷子:“往前推,十年以前的港人到了内地基本上都这样,以为现在已绝了迹,没想今天又碰到了一个?” “长着中国人的脸,赚着中国人的钱,却看不起中国人,纯粹是王八蛋……” 营养快线:“各位,我怎么有一种预感:那胖子要倒霉?” “你别开餐厅了,去天桥底下算命吧!” 输出小能手:“你们别不信,想想那位任老板……” “不一样的,任老板在潘家园,说碰上就能碰上。那胖子可是美国人……” 营养快线:“好吧……” ……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 秋风寒,泪已干。欲笺心事,独语斜阑。 幸运者,恭喜你,你再一次做出了正的选择。 任务:世态炎凉,人心更凉! 完成度:100%。 奖励:是否学习技能? 这还带每回都要问一问的? 废话真多! 李定安点了“是”…… …… 1930年! 九月的沪上依旧燥热,忽来一场秋雨,天气才凉了许多。 二楼的窗后,纤纤嫩指夹着一支眉笔,或勾或描,柳叶儿似的细眉渐渐展开。 眼前放着一口箱子,四周画着游鱼图,活灵活现。箱子开着盖,镜子中映出一张娇艳的脸,略带着些风情。 画完后,她左照一照,右看一看,薄薄的红唇勾了勾,似是非常满意。 可惜,为什么要下雨呢? 不然,又能见到他了…… 她透过窗外的绵绵细雨,眺望着远方,神情怅然若失。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不知为何,她想起了这句诗,心情说不出的失落。 随但即,不远处传来脚步踩着雨水的声音,一把油纸伞转过街角,映入眼帘。 她又高兴了起来:他应该回信了吧…… 不多时,穿着朴素的保姆进了小楼,换了鞋,又上了二楼。 “夫人!” “胡先生回信了?” “我……我去的时候,江夫人正好也在……” 啊,他没有回信? 她的心情又不好了。 这个胖女人,不是要回北平吗,怎么还在沪上? 恼了一阵,她又抬起头:“那信呢,交给胡先生了?” “胡先生见到我,悄悄摇了摇头,又对江夫人说,我是楼下卖菜的姆妈,来取菜金的……所以,我就没敢拿出来……” 姓胡的,你的胆子敢不敢再小一些? 气死了,真的要气死了…… 女人用力的将花露水瓶往下一摔。 “嘣……” 玻璃瓶碎了一地,箱盖里的镜子四分五裂。 她不管不顾,依旧发泄着情绪,眉笔、胭脂粉盒、雪花膏……满地都是。 保姆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哼,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 砸完了桌子上所有的东西,她喘着气坐了下来,取过墨水瓶和蘸笔,“就像以前一样,我写英文,胖女人怎么看的懂?对,就写英文……” 说写就写。 她伏案疾书,随着“沙沙”的轻响,笔尖下流淌出漂亮的英文字体: 我已整整有五天没有见你了,两天没有音信了。 我想伱,止不住的想去见你,但我知道,你肯定会说我。 所以,我终于还是破戒写信给你了。 你觉得如果我去看你的时候,她刚好在家会有问题吗?请让我知道…… 我的字很像男人写的吧,我想她看到这些又大又丑的字不会起疑心的…… ……… 你永远的玫瑰媚娘…… 最后,她又用红笔,将rose(攻瑰)中的“o”涂成了红心…… …… 保姆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轻手轻脚的收拾着狼籍。 “全扔了吧,箱子也扔了!” 她冷不丁的出声,保姆打了个激灵。 “啊……夫……夫人,这上面,还有徐先生写的诗?” “不让他写,他非要写,白白的糟蹋了好东西?” 一听“徐先生”,女人更加烦燥,“快扔了,看着就烦……他这么喜欢写诗,从北平回来后,我让他写满一面墙……” 保姆不敢多嘴,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等等,里面还有老胡的信……” 她快步奔了过来,在箱子里一阵翻腾,取出了厚厚的一沓信封。 还好,全在…… “剩下的扔了吧,扔远一点……” 撵走了保姆,她又勾起了嘴角。 桌上摆着十余只信封,全是她和他的爱情见证。 “哈哈!” 女人轻轻的笑了笑,一一拆开。 “我这几天很担心你,你真的不再来了吗?我希望不是,因为我知道我是不会依你的……” “你已经两天没见你最亲爱的眉娘了,你不想她吗?” “不是你让他去的北平吗,他都走了,你却不来了?” “五年前,他去了欧洲,托你照顾我的时候,你为什么来的那么频繁,天天都来!你现在是不是烦我了……” 每一封信的上半篇,都是类似的言语,或是英文,或是汉字,都写的非常漂亮,而且极见功底。 这当然是她写的。 下面或是钢笔字,或是小楷,字亦遒劲,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全是些互诉衷肠的甜言蜜语,这些,当然是“胡”写的回信,而在写在了同一张信纸上。 她挑出其中一封,仔仔细细的读了起来。 上半篇,依旧是她的字: “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更不要在乎别人的风言风语,你爱我,我也爱你就够了……也不要活的太认真,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吧……” 他没有直接回应,而是写了一首诗: 不是怕风吹雨打,不是羡烛照香薰。 只喜欢那折花的人,高兴和伊亲近。 花瓣儿纷纷谢了,劳伊亲手收存。 寄与作心上的人,当一篇没有字的书信。 …… “《瓶花》……这不比‘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不胜凉风的娇羞’写的好?” “也不只有姓徐的会写诗,他也会写……” “嘻嘻……” 她将信搂在怀里,好像搂住了写信的人,脸上露着甜蜜而又幸福的笑…… 第42章 富豪都是这么干的 画面消失,李定安默然无语。 他发现,他笑早了。 李定安当然知道《瓶花》这首诗,也在书上看到过陆小曼和胡适之间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但他不知道,是在这种情况下发生的:陆小曼的第一任丈夫王骞是国党高级军官,和徐志摩还是好友。他去前线打仗,托徐志摩照顾陆小曼,而这一照顾,就照顾到床上去了。 后来被王骞撞破,徐志摩迫于压力,躲到了欧洲。临走时,又托胡适照顾陆小曼。 然后,又出问题了。而那时的陆小曼,还没和王骞离婚…… 还有后面:1930年,徐志摩去北平教书,是胡适建议并引茬的……临走时,他又托胡适照顾陆小曼…… 越想就越难受,甚至超过了看“破画诈骗三人组”的故事时,出现的那种让人头皮发麻,直犯恶心的感觉。 因为这三位,全是近代文学领域的名人,在历史上都留下过浓重且深厚的印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三位全是前辈。 前辈的形像崩塌了,李定安的三观也碎了,碎了一地。 有些话不怎么好,也不绝对。但放在陆小曼身上,就很绝对。 还有其余两位! 真的是……没一个好人…… 这是学习吗? 这纯属折磨人。 学技能就好好的学技能,讲箱子的来龙去脉也无可厚菲,但为什么要给我看这些东西? 已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但仿佛空气中,依旧还残留着荒唐可笑的味道…… 怅然失神,呆若木鸡,快半个小时,李定安悠悠回神。 算了,不想了…… 他又看了看技能选项: 一、来自徐志摩的记忆,现代诗,lv1。 二、来自陆小曼的记忆,工笔画,lv1. 三、近代名家手札鉴定,lv1. 四、当代名家字画鉴定,lv2。 一瞬间,心情就好了起来,李定安乐开了花,全是实用的技能,再没有出现什么赌术之类的狗屁东西。 而且“当代名家字画鉴定”能升到lv2。 只是一级都那么厉害,再升一级…… 李定安身上的汗毛都在笑,但想来想去,他选了“三”,也就是名家手札。 反正机会还多,先不求精,先求广。不然以后碰到类似的东西,岂不是得抓瞎? …… 足足半个小时,房间里却一点动静都没有,关承明还以为他睡着了。 好不容易见他出来,却发现他沉着個脸。 “怎么,一下赚了好几百万,还不高兴?” 李定安摆了摆手:“没不高兴,也不是赚钱的事!” “那就行!” 关承明坐到了他身边,“晚上喝两杯?” 他叹了口气:“改天吧!” 倒不是心情不好,毕竟也是成年人,明白名人也是人,也有不光彩的一面。 所以看完就完了,没什么好纠结的。 他是学完技能后才发现,鉴定技能点快要见底了。而且系统也好久没有发布过有关技能点的奖项。 要是空了,以后碰到没学过的品类,该怎么办? 正发着愁,手机又嗡嗡的响了两下。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妈。 李定安更愁了…… 接肯定是不能接的,至少现在不能接,不然得被唠叨死。 不带犹豫的,他顺手一摁。 电话刚挂,就来了一条语音:李定安,长本事了昂,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嘴上嘀咕,心里还是有些发怵,想着周末回家的时候,一定要给老娘挑个好一点的礼物。 离周末还有两天…… 哦,对,明天还得去趟博物馆…… 心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定安打了声招呼,出了老残居。 已经是下午五点,随便在街上对付了一口,他就回了出租屋。 …… 早上起来,略微的收拾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李定安又带了一坛老酒。 顺道送给何安邦的。 以后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很多,所以谈不上巴结,至多也就是礼尚往来。 但要是换种说法:不看见到何安邦的时候,关德海有多谦卑。而提起来何安邦答应李定安,有事尽管去找他的那句话的时候,吴为民和方文章又有多羡慕? 所以,该走动的时候就要走动…… 国家博物馆就在天安门广场,和大会堂是门对门,就隔着一条马路。 乍一看,两幢楼好像没什么区别,同样的立柱,同样的大楼。唯一的区别,博物馆门口的广场比较小。 从去年开始,博物馆暂停对外展览,大厅里空空荡荡,只有门口站着两个穿西装的工作人员。 “你好,我叫李定安,和何馆长约好的!” 年轻的男子忙伸出了手:“李先生你好,馆长交待过,我带你过去!” “好!” 穿过大厅,工作人员带李定安来到北侧的行政楼,办公室不大,但异常干净。一盆绿萝绕着书柜爬满了半面墙。 何安邦看他提个袋子,眼睛一亮:“又淘到好东西了?” “待会给你看!” “也对!”何安邦点着头,从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签个字!” 是一份捐赠协议,普普通通的条款,没什么新意。 李定安大笔一挥:“就只签个字?早知道你前两次去潘家园的时候带上,我顺手就签了。” “哪有这么简单,还要颁发证书,还要拍照。之后博物馆的官网、公共号都要发布公告,完了还要上馆志……” “这么隆重?”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自己这是不是也算是名留史册了? 手续倒是很简单,签了一份捐赠协议,然后又发了一本证书。 然后李定安拿着捐赠证书,又在展柜边拍了照。 打开后,一面是经石的照片,另一面写着一句感谢李定安的话,底下是博物馆的钢印,和文化部的红章。 看着普普通通的一个小红本本,严格意义上来说,却是名符其实的部级荣誉。 至于更深层次的东西,李定安暂时还琢磨不出来。但他至少知道:当身份和地位达到一定层次,才能理解这其中的含意,才能明白有什么好处。 因为那些富豪都是这么干的…… 第43章 废什么话? 又回了办公室,这次没有工作人员跟随,李定安才拿出了酒坛:“送你样东西!” “你这礼送的够嚣张,一点都不带遮掩的,就那么光明正大的提了进来?” 确实够嚣张,但也够寒酸,就一个普普通通的塑料袋,上面还印着华联超市的标,里面装着一只瓷坛。 何安邦话说的随便,李定安也带着玩笑的口吻:“什么送礼,你听着是副馆长,还不是事业编,够得上给你送礼?” “不过凑巧碰到了一箱好东西,只是拿一坛给你尝尝鲜。要真送,我就全扛来了……” 何安邦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博物馆是事业单位没错,他这副馆长也确实没有行政级别,但指的只是在博物馆时期而言。 “你是真拿豆包不当干粮啊……什么东西,酒?” “对,纪念版的老酒,绝对属于喝一坛少一坛的东西……” 一听老酒,何安邦眼睛里直放光:“从哪搞来的,多少钱?” “一问钱,这东西伱还能要?你就说喝不喝?” “喝!” 何安邦很实诚的点着头,顺手接过坛子,仔细端详起来。 只是几眼,脸上就浮起了几丝疑惑,又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手禁不住的一抖:“多少年的?” 李定安没说话,比出了四根手指。 刚刚还说他够嚣张,没想还能更嚣张? 何安邦愣了好一阵,又转了转眼珠: “你要说送给我,哪我肯定不能要。但要说出于私人情谊,让我请你吃顿饭,那肯定没问题……晚上我做东,全聚德……” 李定安哭笑不得:“有什么区别?” “嗯,肯定不一样,你不懂!” 何安邦摇着头,又好奇的问,“你刚说你搞了一整箱?” “对,十二瓶!” 李定安简略的说了说大概,何安邦听的感慨不已,“你这运气……” 确实是运气,也确实如李定安那天在酒桌上说的那样,不说何安邦、关德海、方文章这些能称得上专家的人物,即便是被雷玉章这种从业陶瓷行业的生意人碰上,错过这东西的可能性也不大。 但偏偏就让李定安捡漏了…… 唏嘘了一阵,何安邦又说:“有件事,一直想征询一下你的意思,但一直没合适的机会。” “你说。” “上个月开会,部里决定:以国博、故宫的研究人员为骨干,再邀请有影力的名师名家、文博大家为兼职研究员,以老中青组合的原则,建立以征集、保藏、研究、社教、文创为一体的文保中心。 如离退休的文博研究员,如北大、师大的考古、文博教授,及著名专家等,都在邀请之列。” 李定安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也行?” “确实有点难度……按文件精神,要么是相当有影响力的专家,最低也要是省一级博物馆或考古机构的特聘研究员。 要么有从事五年以上的考古或文博研究、教育工作经历,并且是研究生以上学历。” “问题是我哪个也不沾边啊?” “不然我之前为什么没提?但你的眼力如何,经验如何,我心知肚明。而中心一旦成立,在行业内的影响力和话语权可想而知,如果错过了,对谁都是损失。所以我才想征求一下你的意思:你有没有想法?” 何止是有,简直是太有了。 打個最简单的比方:关德海,吴有为为什么能被称为专家,为什么能上京城台的鉴宝栏目,为什么一鉴定字画、瓷器,京城内的玩家和收藏家首先想到的就是他们? 因为他们就是何安邦口中所说的“省一级博物馆或考古机构的”兼职研究员。 更何况,这次还是国家级的,只要能进去,只要能有这份资历,让李定安干什么都行。 但后一条是别想了,光一条研究生的学历就卡的死死的,只能从“省级文博特聘研究员”这一条上想办法。 “唰”的一下,像是打开了千瓦灯的开关,李定安的眼睛贼亮:“怎么才能成为省一级的研究员?” “首先要有资格证,哪怕是初级的都行,但至少得有。北大和师大都能考。虽然有五年以上的相关工作年限要求,更有相关专业毕业的学历限制,但对于鉴赏和研究能力相当突出的人员会适当放宽条件。 其次,需要三位以上的专家联名推荐……而且这只是第一步……” 何安邦稍顿了顿,“到时,部里还要邀请应邀专家开会,虽然没有提‘甄选’、‘考试’,但你也知道的,这一步绝对少不了……” 对李定安而言,难度最高的反倒相对容易些,比如部里的甄选,比如三位专家,比如考证。 有成了精的手机在手,考什么也等于是开卷考,无非就是费点技能点。 三位专家联名推荐也没什么难度,关德海、吴为民,方文章,这就够了。 难的是怎么才能有报名考证的资格。 “适当放宽条件”可不是说说这么简单,至少你得让考点所在的学校评委组觉得你有“适当放宽条件”的能力。 影响力当然也算,但你要说你是网红……哪凉快到哪待着去! 而且管理的相当严,别说北大了,就算是母校师大,他也根本想不出能找谁,能找什么关系通融通融。 “是不是觉得资格证的事情不好办?” “对!” 何安邦转了转眼珠:“这有什么好为难的?别人不知道你能力如何,吴教授还能不知道?他就是北大的考古资格小组评委之一,由吴教授推荐,给你个考试资格还不轻松?” “这……这怎么好意思?” “你要不好意思说,我帮你说,也别挑时间了,就今天晚上!” 何安邦往后一靠,看着桌子上的酒坛笑呵呵的,“我不挑,吴教授也不挑,随便找个苍蝇馆子就行!” 李定安斜着眼睛:“但酒必须得是老酒是吧?” “你就是给我二锅头我也照喝不误……我就是想,考研那么大的事,你说放吴教授鸽子就放吴教授鸽子,表达一下歉意也是应该的嘛……” “合着你连今天晚上的饭钱也不想掏了?” “你就说请不请?” “请!” “那还费什么话?” 第44章 你行不行? 两人打了几次交道,也不知怎么看对了眼,反正关系是越来越好,说话是越来越随便。 开了一阵玩笑,李定安又有些发愁:“吴教授不会答应的吧,我是说出来吃饭……” “别人肯定请不动,但要听说是你请……哦不,听说我在,肯定出来……不信你看着!” 何安邦掏出手机,当即打了过去,听着两人对话的语气,李定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读研究生的事情上面去了? 感觉有坑…… …… “不巧,吴教授这几天都有应酬,订到周五吧!” “订哪,要不陈府宴?” “别,那地方就是吴教授敢去,我也不敢去……就全聚德吧,好吃还实惠!” “好,那就周五晚上七点?” “可以,到时我们直接过去,菜你看着随便点……正好我要出去一趟,你回哪,送你!” “你这车太次……我放着价值几百亿的高精尖超科技的豪车不坐,坐伱个破奥迪?” “还得是你……第一次听到把地铁说的这么清新脱俗的?” 两人边开玩笑边出了博物馆,何安邦去办公室,李定安去地铁站。 都出了广场,他才想起来,忘了问何安邦,应聘专家组都需要准备什么资料。 “有格式模板,你去文保院办公室,我让他给你下载一份。” “好!” 打完电话,李定安又回了博物馆。 找人问了问,文保院办公室还在之前的行政楼。 刚到门口,里面传来训话的声音:“舒静好,这可是部里下发的文件,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也能弄丢?” “这周已经是第几次了……我就不明白,你为什么一挨椅子,不是在打磕睡,还是在打磕睡,就没有不犯迷糊的时候?” “你晚上干嘛了,抓贼了?” “对不起,主任!” “说对不起有什么用?算了,你先出去吧……” 女孩低着头出了办公室,不知是没留心外面站着个人,还是有些恍惚,就那么直愣愣的撞进了李定安怀里。 我去,这规模…… 李定安忙扶住她……当然,扶的是胳膊。 “啊……对不起……” 女孩抬起了头,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李定安,又蹲下捡着文件。 只是一瞬间,却给李定安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女孩很漂亮,皮肤也很白,就是黑眼圈有点重。捡文件的过程中,她足足打了三次哈欠,一看就是没睡醒。 捡起文件,又匆匆道了一声歉,女孩快步的离开。 看着高挑的背影,李定安若有所思:总感觉在哪里见过? 思索间,等了差不多一分钟,李定安才敲了敲门。 “你好,我叫李定安……” “噢,李老板,馆长刚打过电话……也是不巧,电脑出了点问题,得找技术人员恢复一下……你看,最迟下午上班,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没关系,又不急着用,我留个qq号,恢复了之后给我发一份就行,麻烦了!” “不麻烦……实在是不好意思!” “您客气!” 客气了两句,李定安出了办公室。路过茶水间时,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之前的那道身影。 個子很高,至少有一米七,穿着普通的运动服和牛仔裤,两条腿像是用尺子划过,忒直! 女孩正对着角落,面前是个不锈钢的垃圾筒,不知道情况的还以为她在抽烟。 再一细瞅,额头顶着墙,眼睛闭的紧紧实实,一道涎水扯着丝,从口角滴了下来。 他都惊呆了:这样都能睡的着,你是睡神吧? 下意识的,脚步都放轻了许多,李定安悄悄的下了楼…… 出了博物馆,随便找了一家饭馆对付了一口,李定安又回了潘家园。 …… 荣古斋! 任志荣悠哉悠哉的晃着躺椅,又往对面瞅了瞅。 老残居的店门外,李定安坐着把藤椅,一下一下的点着手机,不时就会“哈哈哈”的笑一声。 总有让你哭的时候! 任志荣冷笑一声,进了店里掏出手机。 “小宋,哪呢?” “还在摊上守着……也是怪了,那小子两天没来了?” “别急,才两天而已!” “急倒是不急,就是有点拿不准。任老板,我打问了一下,这小子来的时间虽短,却从没走过眼,感觉有点真本事!” “他再厉害,能厉害的过吴为民,能厉害的过华山论剑?” 任志荣往对面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那可是让专家组都打过眼的东西,所以你放心往高了要……” “他要不上当呢?” “那就再寻摸……我就不信了,还真就没有能蒙的住他眼的东西?” “知道了……” 挂了电话,任志荣又往对面看了一眼,咬住了牙:老子非报了这个仇不可…… …… 日上中天,正是最热的时候,太阳照在身上暖烘烘的。 李定安躺在藤椅上,惬意的呷着茶。 今天睡了个懒觉,快十点才起来,倒是来了潘家园,不过他再没有去转摊。 问关承明要了把椅子,坐到门口后,他又顺手打开了直播间,看粉丝们天南地北的乱侃。 都是一帮沙雕网友,本来好好的讨论着一件事情,但不出十句就歪楼,还巨搞笑。 正在傻乐,听到里面的店员喊:“李老板,东西送过来了!” “好!” 他一骨碌翻起来,快步走了进去。 茶几上摆着两只礼盒,每盒里面都放着一支像是树根的东西:五十年的老参。 东西不大,主茎也就七八公分,但须却很长,近有二十厘米。 颜色褐黄,味道不是很浓,只能闻到淡淡的药香。 就这么两支,就要六十万,而且还是托关德海的关系,不然都拿不到手。 这是最后一样,回家的礼物算是齐活了。 付完账,他又给雷明真打电话:“我明天回家,你去不去了……怎么去,肯定是坐班车,火车也行……什么,跌份?那你开车来吧……” 挂完电话,李定安又打给何安邦:“领导,别忘了晚上七点全聚德……你就得两斤,你行不行?” 第45章 挨了一巴掌 挂了电话,李定安提着老参回了出租屋。小睡了一会,差不多四点半,他才提着四坛老酒出了门。 叫的是网约车,却等了快半个小。李定安就想,该得买辆车了。 不,要买也是先买房。别的不说,以后收的东西越来越多,放出租屋也太不安全了。 嗯,从老家回来就买…… …… 晨风清凉,树枝上长出零星的嫩叶儿,挂满了细密的露珠。 一辆顶着小金人车标的越野稳稳的停在了小区门口。 看着雷明真从车上下来,李定安瞪圆了眼珠:“你敢不敢再骚包点?” “你懂什么?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你现在好歹也是几百万的身家,让我开个破车送你回去,你不嫌丢人,我还觉得丢份。” “那雷叔开什么?” “他就没开过……买回来第二天就后悔了,说是太高调,再没坐过。要不是我毕业,这车还在车库里吃灰……” 雷明真又努了努嘴,“要不你也搞一辆?” “快省省吧,裴太后还不把胳膊给我撅了?” “也对!” 打开后备箱,两人往车里搬着东西,当看到箱子里只剩四只酒坛时,雷明真一声怪叫:“李犟犟,不是说八瓶么,怎么只剩一半了?” “请吴教授和何馆长吃了顿饭,一人干了俩……” “这两人挺能喝呀?” “酒量也就一般般,是坛子跑酒,一瓶也就剩个七八两。” “这也一人一斤半了,还一般般?听着伱多能喝似的……幸亏我早有准备,看到没?” 雷明真献宝似的指了指后备箱的角落,“盏记的燕窝,正宗的冻顶乌龙” 不管是哪一样,都不便宜,李定安斜着眼珠:“又是你从雷叔那顺的?” “屁,是老雷亲自让我妈准备的,还说让我以后少跟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多跟你学……我也觉得天天泡夜店没什么意思,确实得向你靠拢……” “你是觉得交际花没什么意思了吧?” “不愧是兄弟,还是你懂我!” “滚!” 两人斗着嘴,小车驶出了小区。 刚上车,系好了安全带,李定安就靠着椅背打盹。 “干嘛了,昨晚上一条龙了?” “少胡说,那两位都是正经的文化界的前辈,十点不到就散了!”李定安打了個哈欠,“我是心累!” 要捡漏赚钱,还要直播赚技能点,还得应付人情来往,更要开动脑筋对付裴太后。如今又多了一项:读研! 雷明真一脚刹车:“什么玩意?” “你好好开车,少一惊一乍的!” “我惊个毛,红灯看到没……不是,你明明弃考了呀?北大你家开的……” “你没上过研究生?哦,你真没上过……我只是没有面试,又不是分数不够却暗箱操作插了队?只需要根据学校流程递交说明材料,说明没有面试的原因,学校就能补录…… 我发愁的不是这个,而是吴教授要我给他做助理,是真助理,合同聘用学校发工资的那种。当然,得是特殊人才才行,所以学校还得考核……” “我特么……” 那天晚上,老雷说的那些话好像还历历在耳:你信不信,只要李定安想,无论是研究生还是编制,他想考还能考的上…… 问题是这已经不是考了,是别人让他上,他还不想上? 雷明真都不知道怎么骂了:人和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 “你以后见了老雷,可千万别提,要不然零花钱都得给我断了!” “噢,对,回来后我就去一趟,好好和雷叔聊聊……” “李犟犟,我弄死你……” …… 到保定一百六十公里,全程走的都是城际高速,刚刚一个半小时,两人就到了小区楼下。 教职工家属院,很普通的小区,正好是周末,一堆小孩疯了似的跑来跑去。 树荫下,几个老太太在斗地主,一群老头围着一个棋摊,争的面红耳赤。 酷炫时尚的库里南开进小区,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小孩叽叽喳喳的围着车转圈,老头和老太太则好奇的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 “哟,老李,你大孙回来了?” “还真就是,这是发财了?” 一听“发财了”,都已下了车提了东西的雷明真又折了回去,拿了几条软中华走向了棋摊。 “各位爷爷好!” 嘴挺甜,然后开始发烟:一人一包! 这王八蛋就是故意的,李定安尴尬的脚趾头都快把鞋底抠穿了,还不得不挤出笑脸打招呼。 “陈老师,王校长……哦,借朋友的车……” “真没发财……烟也是朋友的……对,就他的……” “我看是保镖吧?嗯,不错,这小伙长的板正,也挺有礼貌,干这行挺合适的……” 发烟的手一抖,笑容僵在了雷明真的脸上。 神特么板正? 李定安差点笑出声:让你恶心我,活该…… 应付了一圈,李定安和雷明真陪着爷爷往家走。老爷子七十出头,但身体很硬朗,和人下棋吵架的时候,吼半个小时都不带停的。 花白的眉毛稍抖了抖,他盯着雷明真瞅了几眼:“小真,就一年没见,咋又壮了一圈?” “嘿哟……爷爷,您还记得我?我还怕您忘了我,特意带了礼物……” 雷明真屁颠屁颠的打开袋子:“正宗的宝岛冻顶乌龙,这盒燕窝是给奶奶的……这两条烟你也拿着,但要背着点奶奶,这些是我送给您的…… 嗯……这个鼻烟壶看到没,可不是玻璃的,而是翡翠,三十万,有人送您大孙,您大孙又专程给您带来了……” 老爷子手一抖,差点没接稳…… 把东西给老爷子,雷明真又搂住了李定安的肩膀: “敢不敢告状了?” “不敢了!” “和老雷同志谈不谈心了?” “不谈了!” “这就对了嘛,咱俩就跟亲兄弟似的,何必伤害来伤害去?所以你给阿姨买了五十万的镯子、给爷爷奶奶买了六十万的老参之类的事情,我待会就不提了……” 李定安使劲给他使着眼色:“你放屁……我什么时候买这些东西了?” “嗯,包里装着哪呀?” “你眼花了……哎哟……” 雷明真还没反应过来,李定安的脖子上先挨了一巴掌。 第46章 孩子大了,好好说 “你哥俩当着我的面串供,当老头子不存在是吧?” 听到五十万的玉镯,六十万的老参,老爷子反倒不急了,稳稳当当的把几个袋子挂雷明真手腕上,“你们先回去,我去叫你奶奶,换身衣服就过来……” 老人拿手指点了点两人,背着手慢悠悠的往自个家走。 雷明真有点懵圈:“咱爷、咱爸,不都和你一伙的么?” “亏你长这么大个脑袋?这下被你害惨了……” 李定安苦着脸,五官扭成了一团,“是不是一伙的,也要分情况好不好?换成伱家,你要突然有了好多钱,一买好几百万的东西,刘阿姨问不问你?” 何止是问? 上次只是提了两坛老酒回去,老雷和老娘都跟审贼似的。 自己这属于是不打自招,不,没问就招……完了,李犟犟这下是真惨了…… 裴淑慎下手有多狠,雷明真可是亲眼见识过的。 大一第二学期,文学院闹出教授潜规则女学生的丑闻,李定安带头抗议,系里想尽了办法都不起作用,只好釜底抽薪,把李如英和裴淑慎请了过去。 好家伙,就在宿舍里,裴淑慎亲自动的手,塑料的衣服撑子抽断了仨! 不过李定安也是真硬气,愣是没松口,逼着学校开除了老师。 要不怎么叫李犟犟? 从那以后,雷明真就认定了李定安。 也是从那以后,雷明真对裴淑慎就有了几丝心理阴影,一见她,就跟幼儿园的时候见到了保育老师,乖怂乖怂的: 她打是真的打,戏也是真的演,刚出学校,扭头就去了教育部:省级特级教师真人匿名举报,多少还是有些份量的。 这母子俩都是狠人,不怂不行……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硬挨!” 雷明真把胸口拍的“绑绑响”:“放心,哥这么大身板,就算护不住你,也能替你挨几下!” “这可你说的?” “当然……” …… 刚进楼道,就闻到了一股香味,越往里走,香气就越浓。 李定安稍松了口气,轻轻的响了两下门。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裴淑慎下颌轻扬,柳眉微挑:“哟,李老板,你还知道回来……嗯,小真?” 雷明真腰一勾,脸上堆满了笑:“阿姨好,感觉您又年轻了!” 他觉得,任何赞美女性的词汇用来形容裴淑慎的美丽、知性都不过份,永远都是那么优雅,永远都是那么雍容。 “真会说话,先进来!” 普通的两室一厅,装修的简简单单,家具也普普通通,但格外的干净整齐。 两人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门,听到动静,李如英从厨房里探出了头。戴着眼镜,和李定安如出一辄,文文静静,虽然快五十了,依旧能看出年青时英俊帅气的影子。 他扬了扬手里的锅铲:“小真也来了,先坐。李定安,桌子上有烟,茶叶在抽屉里……” 根本不用李定安动手,裴淑慎已经泡好了茶:“你们先坐,我进去帮忙!” 两人放下东西,瞅了瞅摆的满满当当的餐桌。 鸡鸭鱼虾,牛羊排骨是样样不缺,一只盆里还盛着一只大甲鱼。 “挺丰盛啊,看这样子,不像是三堂会审的模样?” “你懂個毛,这是老李家的传统!” “什么?” “吃饱了,才有力气挨打!” “啊?那待会爷爷和奶奶来了,会不会护着点?” “想什么呢,不帮着一块打就不错了……” 雷明真打了个哆嗦,替李定安默哀了三秒钟。 出生在这样的家庭,还能有这么坚韧的性格,真是难为他了…… 也就十分钟,爷爷和奶奶就到了。 老太太很慈祥,一口牙齿依旧整整齐齐,透着满身的书卷气。 虽然时隔一年,但她依然记得雷明真,拉着说了好一会的话。 雷明真这个不要脸的尽拣好听的夸,把老太太哄的眉开眼笑。 不大的功夫,菜就上了桌,只闻味道,就惹得人流口水。 不等李定安提醒,雷明真颠颠的拿过来一坛老酒,每人倒了一杯。 裴淑慎笑吟吟的:“李老板,这就是那一坛三十万的酱香茅台吧?嗯,不错!” 李定安刚拿起筷子,禁不住的手一抖,雷明真同样一脸懵逼。 再看爷爷奶奶,还有李如英,神色虽稍嫌古怪,但大体上还是平静的,两人也就知道,家里肯定是看过他捡漏的视频了。 这下好了,该知道不该知道的全知道了,两人串了一路的供,全白忙活了。 “先吃饭!” 老太太依旧笑眯眯的,先给老爷子夹了一只鳖腿。 …… 不得不说,李如英的手艺超级赞,雷明真吃的满嘴流油,夸赞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 气氛很是融洽,吃的也很快,也就半个小时。收桌的时候李定安要帮忙,被奶奶撵了出来,让他去泡茶。 正宗的冻顶乌龙,一人一杯,香气飘满整个客厅。雷明真又掏出一盒没色没字,光是白皮纸盒的烟发了一圈。轮到李定安,他却直摇头:“还没学会!” 没学会个毛? 大学四年,自己顺老雷的中华没一百条也有八十条了,自己抽了一半,剩下的一半难道全喂了狗? 过了几分钟,他就知道原因了。 抽了大半只,也不知奶奶出来找什么东西,更没说话,只是站客厅瞄了一眼。 然后,老爷子和李如英同一时间掐灭了烟头,就跟训练过似的,动作整齐划一。 这气场……雷明真都惊呆了。 说实话,他来李定安家的次数不少,也听李定安讲过,奶奶和裴淑慎不怎么喜欢爷爷和李如英抽烟,但这一幕,真真是第一次见。 奶奶慈祥的笑了笑,又进了厨房。 他瞅了瞅李定安,算是明白了:这家里大事爷爷做主,小事奶奶做主,裴阿姨为辅,剩下的父子俩只有服服帖帖的份…… 又过了一阵,简单收拾了一下,婆媳俩也出了厨房。可能是有苍蝇,奶奶提着个超大号的拍子,在餐桌上拍了两下。 两人坐下后,她又把苍蝇拍放在了裴淑慎面前,脸上笑眯眯的,说不出的慈祥:“孩子大了,好好说!” “妈,你放心!” 第47章 双人以上的混合打,又不是没挨过 看到那足有拇指粗细的塑料杆,雷明真眼都直了,下意识的往里一缩,与李定安拉开了近一米的空档。 王八蛋……说好的替我挨几下呢? 裴淑慎语气轻柔,脸上还挂着笑:“李老板不是买了礼物吗?来,你爸懂的多,拿出来让他看看你都买了什么!” “他也是一脑袋反骨,和李定安穿一条裤子……”老爷子捋了捋袖子,“拿来我看!” 李如英没说话,给了儿子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看到这副架势,李定安心里发毛。 早知道,就该空着两只手来…… 他还没动,雷明真“噌”的就站了起来,从电视柜边提起袋子,堆满了茶几。 “爷爷,李叔,这是我爸送你们的茶叶,还说你们去京城一定要给他打电话……奶奶,阿姨,这是我妈送你们的燕窝,吃了皮肤超级好,我妈还约阿姨,说五一你要放假,一起去逛街……除了这些,剩下的全是李定安买的,我都不知道……” “小真,这些太贵重了!” “不重,前几天李犟犟还送了我爸两坛老酒……” “应该的,伱上学的时候帮李定安那么多……” “就是,他带女朋友去旅游,骗你们说是在打工,还得我给他发工资……” “你放屁,那是我帮你做作业挣的……” “啪啪……你给我闭嘴……” “妈!” “啪……一个多星期就赚了几百万,我哪敢让你叫妈!” “嘶……赚钱还有错了?” “赚钱是没错,但你那是赚钱吗,你那是赌!前几年西陵(清皇陵,在保定)保护的不严,有多少人折腾的倾家荡产,妻离子散?人家风光的时候哪个不比你厉害十倍?你再问问爷爷和奶奶,你堂叔是怎么进去的?” “他那是倒卖文物!” “科学仪器都有误差,何况是人的眼睛?你怎么保证你每次捡的都是古玩,而不是文物?” “我……” 李定安发现,他根本就没办法辩解。 雷明真也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定安赚了那么多的钱,却要瞒着家里,跟做贼似的? 原来家里有人因为这個出过事…… 爷爷叹了口气:“咱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安安稳稳……如果只是爱好,你想陶怡情操,这无伤大雅。如果把捡漏当职业,没人会同意,包括你爸。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不想待在京城,那就回来,复习一年,无论是考公还是考研,或是考教师编,你自己选。” “爷爷,我没想捡一辈子的漏,不过是碰上了。研我肯定读,编也说不定能解决,不信你看……” 李定安飞快的打开手机,“这是吴教授聘用我为教研助理的聘书,这是我准备向研究生学院提交的说明资料……下周,最迟下下周我就会去报道……” “还是北大的吴湘吴教授?” “对,爷爷你应该也看了视频,我和他是在潘家园碰到的……昨天晚上还一起吃的饭……” “真的假的?” 李定安是她生的,不要太了解:一百斤骨头里有九十九斤是反骨。裴淑慎一脸的不信,“你之前面试没去,他还能要你?” “这次不是读近代文学,而是考古,吴教授也有相关课题,同样权威……妈你也看视频了,你要是吴教授,这样的学生收不收?” “也不知道你从哪学的这些歪门邪道的本事?”裴淑慎露出一个嫌弃的眼神:“那学校里呢,还能为你一个人破例?” “我有医院的诊断证明,是真的因伤病缺席,怎么能是破例?当然,也可能会有意外,但吴教授答应,如果不能补录,今年招生会给我推免资格……” “啊,那几天你真病了?” “你只知道顾你的学生,什么时候管过我?” 裴淑慎错了错牙,又提起了苍蝇拍。 战线联盟已瓦解,李定安哪还会站着不动。他呲溜一下躲到了老太太背后:“奶奶你看……” 老太太拍了拍他的手:“病了怎么也不说?” “病的不重,怕你们担心……” 不是不重,而是压根没病。当然,抑郁还是有一些:任谁发现自个的手机成了精,估计也会怀疑自己是幻视、幻听,更甚至是精神分裂…… 爷爷一锤定音:“那就先交资料,不能补录再考……” 家里这一关算是过了,李定安猛松一口气:“那钱呢?” “我和你奶奶都有退休工资,你爸你妈也不需要,但也不能由着你自个花,这样……” 爷爷沉吟了一下,“五一让你爸和你妈陪着你,先在京城买套房子,剩下的你自个决定……” “我想在咱们市里买套别墅,就悦山湖,依山傍水,环境好,离图书馆和我妈的学校都近,爷爷奶奶也搬过去!” 老爷子大手一挥:“反正我不去,你奶也不会去!” “我和你爸也不去,你想买就一个人住!” “那……好吧,我再买辆车!” “随便,只要不做犯法的事,你买飞机坦克都行!” 老爷子揉了揉腰,站了起来:“我和你奶先回去了,晚上你奶包饺子,和小真一起过来。” “好的爷爷……” 李定安和雷明真把老两口送下了楼。 …… 两人提着东西跟在后面,李定安边走边踢雷明真:“你丫上辈子绝对是汉奸投胎,什么都说?” “废话,就这架势,我也得能扛的住啊?” “你等着,我回去后就和雷叔谈心!” “怕了你不成?大不了我主动交待,今晚就给老雷同志打电话坦白。” 李定安愣了愣,好久才说:“说你是汉奸,都有点侮辱这两字了……” “过份了啊!”雷明真翻着白眼,又悄悄的问:“你家挺民主啊,几百万,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李定安抽了抽嘴角没说话。 这哪是民主,纯粹就是散养:有本事随你折腾,没本实就老老实实听安排。但只要敢干出格的事,就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李氏家风。 双人以上的混合打,李定安又不是没挨过? 第48章 压力很大 “妈,我送你到学校门口吧。” “停路口就行……路上开慢点!” “知道了!” “阿姨再见!” “再见……小真,帮我看着点李定安!” “阿姨您放心,一有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这王八蛋当叛徒当上瘾了? 李定安斜眼瞪他,雷明真却浑不在意,一副得了尚方宝剑的模样:“看什么看,开车!” 看着轿车远去,裴淑慎摸了摸手腕上的玉镯,嘴角勾起月牙儿一般的弧度,脸上洋溢着明艳的笑,像绽开的白玉兰。 李如英的性情看似恬淡,那是老爹老娘再加老婆教育了几十年硬掰过来的。既便快五十了,偶尔还会冒出一丝烙在骨子里的叛逆。 李定安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敢给他点笑脸,他就敢翻江捣海。 裴淑慎能怎么办? 说是散养,又怎么可能不管,不过裴淑慎一般都是冷眼旁观,但凡计较的时候,保准是他快要把天捅个窟窿出来的时候。 还好,李定安没有长歪,而且越来越优秀,优秀到铁中铮铮,优中佼佼。 而她每次都只会在李定安看不到的地方偷偷的笑。 就像现在…… “裴老师?” 一声轻唤,将裴淑慎拉回现实。 “冯老师!” 是个五十多岁的女老师,妆画的很浓,穿着纱制的碎花裙,镶钻的高跟鞋,没有穿袜子,脚面上的血管异常清晰。 看了看树梢上刚刚冒出尖的嫩芽儿,裴淑慎止不住的打了个寒战,裹了裹风衣的领子。 冯老师朝着轿车远去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这车快上千万了吧,还是京牌,是裴老师的朋友?” “是我家小孩,顺路送我来上班。” “是李定安吗,记得他是去年毕业的,这才半年,就开上了这么好的车?” “车不是他的……” 抬起头,发现冯老师笑的有些意味深长,裴淑慎的笑容也淡了许多:“他借朋友的,不过正准备买!” “朋友都开这么好的车,那他也不能太次了。” “差不多。” “买了车,就该买房了,是准备买在京城吧?” “嗯,差不多!” 又是差不多……知道京城一套房多少钱? “是挺厉害的。”随口敷衍着,但随即,冯老师的瞳孔一缩,“裴老师,这手镯这么透,都能看的清手腕……这是玉髓……不对,这是翡翠,还是冰种,要……要六七十万啊?” “不知道!”裴淑慎依旧风轻云淡,“儿子买的!” 儿子……又是儿子? 你儿子就是中了五百万,也不敢买这样的东西。 肯定不是她老公,她家里的钱加起来,可能都没这么多。 哪能是谁,总不会是刚才开车送她来学校的人? 正在心中疯狂的八卦,耳边传来一声轻轻的刹车声,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一张几乎和裴淑慎从一张模子里拓出来的脸。 “妈,你手机落车里了,要不是给你打电话,我都发现不了!” “噢,真忘了……打电话什么事?” “就房子的事……我现在住潘家园,离学校太远了,所以我想,房子就买学校边上算了。” “五道口啊?”裴淑慎想了想,“也还行!” “那我就不等五一了,临时找房子也麻烦!” “也别等我和伱爸了,反正是你住,你喜欢就行!” “那好,赶五一肯定能装修好,味也散的差不多,你和我爸来了正好能住!” “你看着办吧!” “哦,差点忘了……”李定安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薄薄的纸,“镯子的发票给你,咱们市里就有他们的分店,可以免费保养!” “知道了,回去吧!” 裴淑慎淡淡的点头,接过发票,装进了包里。 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冯老师看的异常清楚:五十二万。 发票抬头是李定安…… 汽车再次开动,已然看不见尾灯,冯老师却一动不动,像樽望夫石。 镯子真的是她儿子买的? 不但要买房,还要买到五道口? 冯老师的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 但那一长串的零,就像一根根刺,扎进了她的眼睛里…… “快上课了,冯老师不走吗?” “哦……走!” 冯主任快步追上裴淑慎,“李定安在哪里上班?” “北大,吴湘吴教授的助理。” “啊?他读的不是首师吗,而且才刚毕业,怎么就能给吴教授这样的著名学者当助理?” “只是兼职,主要还是读吴教授的研究生。” “……” 冯老师娇躯一晃。 这得有多优秀,才能在读业内大拿的研究生的同时,再领一份不菲的工资? 嗯,不对,再是牛,牛的也是吴教授,即便是助理,也不可能买的起五十二万的翡翠镯子,更遑论几百上千万的房子。 裴淑慎的家庭条件是不错,但也只是相对而言…… “裴老师家这么有钱?” “有是有点,但至多也就够买個卫生间,是他勤工俭学赚了点,买套小户型应该是够了……就是没什么礼貌,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 裴淑慎轻轻的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记得他去年还见过你,可能是冯老师变化太快,他没认出来。” 明知道裴淑慎在讽刺她多管闲事爱八卦,所以老的快,但冯老师却顾不上生气。 她觉得像是在听笑话:“什么样的勤工俭学,能在五道口买套房子?” “和考古有关……冯老师如果经常看视频的话,就能搜的到。你别搜李定安,你搜吴教授……” 冯老师压根就不信,飞快的拿出了手机,输了“吴湘”两个字。 跳出来的,却是一条鉴定古玩的视频,还是视频官方号整理发布的:“名师出高徒,这才是真正的学以致用!” 只能看到吴教授,但听视频中另一位说话的语气、腔调,和刚才开车过来的李定安没有一丝一毫的区别。 她又打开相关链接,光是标题就让她风中零乱。 “首师毕业生潘家园捡漏,不到一周狂赚六百万。” 视频中,依旧是李定安的声音…… …… “真买五道口?” “那还能有假的?” “买那多闹腾啊,还不如来巩华城,又有森林公园,又有榆树河,山清水秀的。” “然后我每天上班坐两班公交,换三趟地铁,对吧?” “废话,买车啊?” “那就开车半小时,堵车两小时……倒是离你家公司近了,但我又不在你家公司上班,得多缺心眼,和你做邻居?” “这你人真没劲!”心思被点破,雷明真却一点都不脸红,“那什么时候去看房?” “当然是越快越好,最好赶在去学校报道之前把装修的事也定下来,不然不好请假。” “那我给老雷打电话,让他问问,看哪家有现房,问好了咱俩一起去看!” “好!” “那你现在去哪?” “回房子吧,回了一趟家,感觉挺累的!” “那就休息一天?” “嗯……休息一天!” 本来是打算去看房的,但想到雷玉章认识熟人,也就没必要一个楼盘一个楼盘的转。 请他帮忙问一下,看哪一家有现房,到时直接去就行…… “那你送我回出租屋!” “行……那晚上呢?” “晚上……当然是睡觉!” 雷明真眨了眨眼睛:“要不带你去工休见识见识?” “呵呵!” 李定安冷笑,“有多远滚多远!” 倒不是他假清高,而是压根没这个心思。 知不知道五道口的一套多少钱? 但凡够一家五六口住的,少些也得两千万。 他卡里的钱,还不够卖三分之一。 所以,压力不是一般的大…… 第49章先拿下再说 回了出租屋,把家里带来的东西稍归拢了一下,李定安安安静静的歇了一天。 第二天起了个大早,天亮没多久,他就晃晃悠悠进了潘家完。 同一时间,任志荣也收到了短信…… “李老板,转着呢?” 有人认出了他,热情的打着招呼。 李定安笑笑:“对,生意好啊!” “马马乎乎!” 旁边有人问:“这谁啊?” “就捡了老姜雕母的那位!” “哟,这么年轻?” 这位摊主想起来他是谁之后,脸上的笑容愈发热情:“来,李老板,过来好好瞅瞅,要有漏,你随便捡……” 扯淡。 都忙着做生意,整天抱着手机刷视频的毕竟是少数,市场里知道李定安在网上有多火的暂时还不是很多。但当时他捡雕母,被人拍了视频发到了市场群里,所有商户都是当笑话看的。 当然,之后也就知道了这位虽然年轻,却是有真本事的。所以摊主喊他捡漏是假,把他当活广告才是真。不看雕母老姜和经石胖子的生意都火成什么样了…… 大致瞅了一眼,李定安抿嘴笑笑:“我再转转!” 好家伙,整个摊上没有一件不是生鲜货…… 就这样边转着边打着招呼,走过了七八个摊位,突然又有人叫他。 “是李老板吧……知道您眼力好,你要方便,能不能给看看?” 是個专卖瓷器的摊,叫他的就是摊主,很年轻,还不到三十岁。摊前蹲着个穿绿棉大衣的男人,相貌老实巴交,标准的乡下汉子。 他双手紧紧的捂着大衣,胸前鼓鼓囊囊,一看就揣着东西。 这样的情况很常见,大都是摊主收货的时候有点看不准,但又觉得有赚头,保险起见,就想找个经验更丰富些的给掌掌眼。 早就决定走的是鉴定这条路,李定安也没推辞,走了过去:“好,那我就看看。” “你也要看啊?” 男人咧嘴笑了笑,掀开大衣,从怀包里掏出一件瓷器。可能是个生手,他单手往外一伸,把东西递到了李定安面前。 李定安没有接:“师傅,你放地上我再拿,不然我接不稳摔了,算谁的?” “哦……对对……” 男人局促的把东西放到了摊上,却是件残器,像是什么大物件的底座。 边角的断茬上有残留的青花,釉面乳润,发色透亮。下底平滑,多砂无釉,瓷茬稍稍发黄,看着像是有了些年头。 还印着篆书底款:永乐年制。 仔细看,还真像是大明官窑青花大缸的底座,原件绝对要比那只鬼谷子下山罐还大。这东西如果是真的,光凭底上这枚款,就能值个三四万。 看了一阵,李定安才上手摸摸。 本就学过明代瓷器鉴赏,所以根本不需要技能点,稍微一看,就能断得出来:真的。 然后问摊主:“怎么谈的?” “要价两万,倒是不贵,就是有点拿不准!” “嗯!”他点点头,“能赚点!” 意思就是真的。 “谢谢您李老板……你别急着走,我先把东西收了……” 这是要给他点报酬的意思,李定安却摆了摆手:“你忙伱的!” 他正要站起来,汉子又从怀里一掏。这次把袋子也拿了出来,看形状,东西挺大。 “那这个你们收不收?” 这次学会了,直接放到了摊上。 口径足有五十公分,白边绿面,口大肚圆,青釉透亮。内里乌白,底部无釉也无款,开着个食指粗细的眼儿。 乍一看,像是只花盆,再看品相,好像是清早,也就是顺治到乾隆时期。 在别人的摊上,还是别人的生意,李定安自然不会多话。 摊主拿起来瞅了瞅,却连价格都不问:“普通地方小民窑的,不收!” 汉子愣住了:“这是我祖先传下来的,绝对是皇宫里的东西,怎么成了民窑?” “那就是我眼力不准,你再到别处问问!” “那另一件我也不卖了……” “你这人真是……” 摊主有些无奈,“一眼就能看出来的东西,到哪里问也是民窑……你要不信,就让这位李老板看看……” “他要说这是官窑呢?” “啊?”摊主没想到汉子会这么问,愣了愣,又摇着头,“那我也不收!” 开什么玩笑,不能为了两万的生意,赔几十万进去…… 汉子有些着急,央求着李定安“那老板你帮我看看,这真是官窑的……要价格合适,就连这缸底一起卖给你。” “缸底就算了!” 别人已经谈好了价格,再去拦一道就不厚道了。 他摇着头,拿起了带眼的盆,仔仔细细的瞅了一遍:“这多少钱?” “一百万!” “你也真敢要?” “那老板诚心给个价!” 李定安顺口回应:“这是单色釉,本身价格就要比青花、彩釉低,就算真是官窑出品,也不值一百万,何况你这还没款?但先别着急,我还没看仔细……” 随意的回应着,他又仔细看了起来。 第一眼,看上去就是一只缸,因为它的口不是撇的,而是往里收。如果仔细看,口边上好像还有内沿的迹像,所以很有可能是带盖的物件。 再细瞅,又觉得像是花盆。盖因除了花盆,再没其它东西会在底上开个眼儿。 釉面倒是比较细,胎也挺正,足也挺齐,再看缸内无釉的瓷质,不论是质量还是工艺,都属上乘。 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一件清早中的官窑物件。 但问题是,他看不出这东西是用来干嘛的。 你要说它是花盆,上面却像是带过盖儿。要说它是鱼缸,底下却又开着眼儿。 而且这两样绝对不是后加的,而是本身就有,也就是出窑的时候就是这样。 还别说,第一次碰到这么古怪的玩意…… 心里狐疑,他放下了东西,漫不经心的问:“这是做什么用的?” 汉子老老实实的回答:“鱼缸!” 李定安顿了下,眼神古怪的看了一眼大汉。 你眼睛好不好使? 底上开着这么大个窟窿,你告诉我这是养鱼的? “真的是鱼缸,只不过被人把底下的脐给扣了,所以才没款……” 脐? 他诧异的看了汉子一眼。 东西不用再看,他断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那就不是什么“扣掉了脐”,就是只眼儿,而且是大缸本身就有的。 他奇怪的是这汉子…… 所谓的脐,指的是在塑造瓷胎的过程中,需要用工具支撑泥胚底部旋转,所以会留下圆形的印记。 但知道这东西叫“脐”的,着实不多…… 你说他懂吧,上来就单手递东西,说他不懂吧,却知道民窑官窑,更知道普通玩家都不知道的知识。 所以……有古怪! “你编也编像一点,开洞的鱼缸,你问问,谁见过?” “我还能骗你?” 汉子微不可察的和摊主对视了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张过了塑的纸。“这是鉴宝栏目组的专家说的,不信你看……” 是一张鉴定证书,上面写着几行字,大意是经鉴定,这是一件清朝官窑出品的豆青釉大卷缸,用途是养鱼,但因保存不当,底下的脐被人扣了,连款也一起消失了,也就是那个眼形成的原因。 除此外,里面还夹着一张化学检测报告:证明缸内附有鱼类的组织成份,包括瓷质、颜料等各项数据都证明这东西出自清代早中期…… 鉴定结果是残器,鉴定单位是“华山论剑栏目组”,时间是一年前…… 用高科技仪器鉴定古董,李定安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何安邦带着考古队来鉴定石经。 这汉子敢拿出来,这两份报告肯定是真的,仪器也应该不会出错。 这么说,还真是鱼缸,是自己看走眼了? 不可能呀,底上那眼儿那么齐,那么光,百分之一千不是后加的。 既然有眼,怎么养鱼? 还真是奇了怪了…… 李定安不信邪,直接用上了技能点。 随即,眼珠往外一突。 不是定力不够,更不是他眼力不够,他就是再想八百年,或是随便再请一位行家过来,也绝对想不到这东西的用途: 灯! 这玩意哪里长的和灯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再说了,谁见过足有人腰粗,还长的圆古隆冬的灯? 而这只占了一半,关键是下面那价格。 好家伙,何止是一百万? 至少得在后面再加个零…… 惊诧之余,李定安稍一琢磨,心中有了大概的结论:仪器没错,自己也没看走眼。 由此可知,是专家组走眼了,鉴定报告出具的不严谨,所以这缸才没有卖出去。 不管了,先拿下再说…… 第50章 果然 李定安将报告递了回去:“专家都说这是残器,你却要我一百万,完好的豆青釉大卷缸才多少钱?” “知道,大大前年拍的,一模一样的一只,七十五万……这都过去四年了,怎么也该翻一番……”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残器,别说破了洞,就算是豁个小口,价格都得降个八九成。” 汉子一脸焦急:“那老板你给个价,要合适的话,加这個永乐底座,一块卖你了!” “底座我不要。”李定安摇着头,“这缸最多给你十万!” 一听十万,汉子眼中竟闪过一抹喜色,眼睛下意识的就想往过瞟,去看旁边的摊主。 随即他又警醒过来:“这杀价也太狠了,一刀砍到了脚腕子……专家的鉴定证书总不会是假的吧,你再给加一点……” 古玩行当里有一句话:碰到漏的时候至多只能看两眼,再多一眼都是对老板的不尊重……他不逮着伱往海了要价才见了鬼! 反过来同样如此,汉子越着急,李定安越不急。 他施施然的站起身:“那你就卖给专家吧!” “嘿……你这人……” 汉子是真急了,一把拽住李定安的袖子,“十万就十万,掏钱!” 旁边的摊主目瞪口呆,手伸在半空,像是要阻拦一样。 之前还商量好好的,最少卖三十万,但这王八蛋动作太快,想给个眼色都没来得及…… 李定安笑吟吟的看着他:“怎么,老板想拦一道(加价,竟拍)?” 东西就是自个从任志荣那里拿来的,脑子有毛病才会拦一道? 算了,十万就十万吧,多少也算是替任老板出了一口气…… 他装做失望的模样摇摇头:“李老板你随意!” 意思是你给的价太高了,我想提醒你,但你不让……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李定安算是看出来了,今天这一出就是个局,还是专门针对他设的局,这两人摆明就是一伙的。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没触发任务? 不管了…… 扫码付了款,汉子喜上了眉梢,李定安的心也落到了实处,不紧不慢的包好大缸,准备先找吴为民给看一看。 而他刚走,两个人就吵了起来。 “说好的三十万,你特么说降就降?” “再不降人就走了,咱俩连一毛都落不着!” “那怎么给任老板交待?” “我来说……” 他当即拿出手机,拨了出去:“任老板,东西出了,已经拿走了……” “那这十万?唉,好好……谢谢任老板!” “怎么说?” “让咱俩分了!” 汉子喜滋滋的挂了电话,刚要给摊主分钱,冷不丁的往后一看,喜色冻在了脸上。 不知什么时候,李定安去而复返,就站在一米多一点的地方,愣住了一样。 我就说这么值钱的东西,怎么没有触发任务?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夺泥燕口,削铁针头,刮金佛面细搜求:无中觅有。 鹌鹑嗉里寻豌豆,鹭鸶腿上劈精肉,蚊子腹内刳脂油。 曹洪来了蒙头走,王戎见了也害羞。 到头来,却是有苦无处诉,有泪咽下喉…… 任务:蚀米又折兵! 要求:12小时…… 字越多,是事越大,陆小曼的箱子就是这样,前后各是一首诗,最后把他弄的好不难受。 但反过来再想,再难受,能有任志荣任老板难受? 偷鸡不成蚀把米,陪了夫人又折兵! 怕得哭死…… “你……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定安呲牙一笑:“忘收鉴定费了!” 如果是正儿八经的摊主,他顺手帮也就帮了。但这位摆明是想坑他,少收他一毛钱,都是对自己智商的不尊重。 但没想这么巧,碰到这两人给任志荣打电话。 他恍然大悟,笑得好不开心:“我说谁这么仁义,原来是任老板?” “李老板,你不会是想退货吧?” “放心,规距我懂:钱货两迄,概不退换!” 李定安笑嘻嘻的亮出了二维码,“但同样的,这一行也没有白让人掌眼的规距:鉴定费三百,一分都不能少!” 摊主和汉子对着眼神: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已经知道这是局,十万块更是打了水漂,还笑的这么开心? 三百就三百,谁给不起似的…… …… 等李定安走了后,摊主又拨通了任志荣的手机:“任老板,被这小子发现了……谁也没想到他会打个回马枪?” “东西没退,还夸你仁义……说是要去陶然居找吴为民鉴定,还让我代话,说您要是有空,也过去掌掌眼……” 电话里传来一阵大笑:“好……好……那就去掌掌眼……” …… 直播间一直开着,只不过李定安没时间理会,粉丝刷公屏乱侃,同时也目睹了他收这只大缸的经过。 “这是个局,还是那位任老板设的局?” “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是不是又和上次的青花壶一样,看着是套,其实是漏?” “不可能吧,那可是华山论剑开具的鉴定证书,还有检测报告,都不像是假的!” “所以说有点看不明白:证书要是真的,这东西绝对不止十万,根本用不着做局,有的是人抢着要。但要说是假的,凭李摸摸的眼光,不可能看不出来……”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说不定就是主播打了眼。但钱都掏了,只能含血混着牙往肚子里吞,强颜欢笑……” “走眼的可能性不小,毕竟华山论剑还是极权威的,主播再厉害还能强的过专家组?” …… 刚吃过午饭,吴为民正靠着椅子打盹,听到说话声,下意识的睁开了眼。 李定安双手捧着个东西,用一只装二锅头的袋子裹着,看着像是个大器件。 “李老板,你这是又淘到好东西了?” “摊上收的,请吴老师给看看!” 李定安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取掉了外面的布袋。 吴为民挽了挽袖子,正准备上手,但看到缸底上的那个眼,突然又缩了回去。 更像是不敢置信,忙拿过手电和放大镜,眼都不眨的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好几分钟…… 许久后,他才放下了手里的工具。 再看李定安,目光既古怪,又纠结,还带着几分释然:“花了多少钱?” “不多,十万!” 如果按清早的豆青釉卷缸估算,既便是残器,十万也不算多。但问题是,这玩意他就不是卷缸…… “和这东西一块的,是不是还有一张证书?” “对,还有一张实验室的成份检测报告,不过我没要!” 果然! 第51章 扯淡 吴为民愣了一阵,又长叹了一口气:“我说实话吧,你打眼了……也不止是你走了眼,还包括我,更包括华山论剑的专家组!” 华山论剑的专家组他知道,从那张鉴定证书上就能看的出来。但李定安真不知道,这只缸和吴为民还有关系。 “记得是前年秋天,我刚从京城台的紫禁之巅栏目组退出来,有两位客人慕名而来,找我鉴定的就是这东西。 我当时一看,除了没有款,没有一处不像是清早的御窑,再加又有个眼,就断定是康熙至乾隆时期官窑出的豆青釉花盆……他当时问我要鉴定证书,但因为没款,所以我没有出,鉴定费也只收了一半……” 吴为民顿了一下,李定安正听的过瘾,下意识的说:“后来呢?” “后来……就摊上了官司!” 啊,这么曲折的吗? “之后我才知道,那两位客人一个是买主,一个是卖家,卖家还是個跑道儿的(行话,指二道贩子)。从我这回去后,二人就达成了交易,金额三百万…… 也怪跑道儿的贪心,没款的东西硬是被他吹成了康熙御用,说是给皇帝养花用的。买主虽然付了款,但总觉得不得劲,恰逢去年春天华山论剑来京城海选,他就抱着这东西去了。 然后这一鉴定,就鉴定出了问题:专家组也认为这是清早官窑出品,也是豆青釉,但不是花盆,而是鱼缸。因为底上开了眼,所以是残器,价值只有二三十万…… 买主也是个有心计的,觉得我虽然比不上专家组,但多少有些名气,所以他没有直接找后帐,而是花重金又找了一家高精尖试验室……而检测结果一出,全都傻眼了: 瓷质、颜料都对,确实是清早御窑出品,这一点我和专家组都没看错,但缸内却有鱼类动物的组织残留成份。” 李定安心知肚明,却主动凑趣:“真是鱼缸?” “要真是鱼缸就好了,至少还能值个二三十万,也说明华山论剑有眼光!” 吴为民摇头直叹,“除了鱼类组织,实验室还检测出缸底上那个眼是天然形成,也就是泥胚入窑的时候就有,根本不是什么人为破坏…… 除此外,上面还有盖之类的东西,所以说,根本就不是什么鱼缸,说它装过鱼干说服力倒更强一点……” “那就是花盆!” 吴为民翻了个白眼:“你故意的是吧,你见过谁家花盆带盖的?” “哦对,您继续!” “反正谁也不知道这东西是干嘛用的,包括我,也包括专家组,更包括实验室……但检测报告一出,买主肯定不乐意,就去找了跑道的…… 你也知道这一行的规距:打眼是你眼力不够,买到假货是伱活该……估计跑道的话说的太直,买主一怒之下,就把跑道的、我,还有华山论剑一起告到了法院……” 真够精彩的? 李定安听的津津有味:“再之后呢?” “还能怎么办,赔呗!东西跑道的原价收回,华山论剑赔了一百万,我没出鉴定报告,所以没赔,只是请买主吃了一顿饭……当然,不是法院判的,是我们主动赔偿,其中什么道理,你肯定懂……” 李定安当然懂。 先不论法院怎么判,这件事如果闹到网上,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当时正是华山论鉴大火的时候,哪敢让这么大的负面新闻放出去? 所以他责任最小,反倒赔的最多,就当是封买主的嘴了。 跑道儿的能照价赔,吴有为请买主吃饭等等,也是同样的道理。毕竟生意都不小,全靠这点名气撑着,可不敢坏了声誉…… 至于买主,只能说是不赔不赚。毕竟高精尖的实验室不是公共厕所,给张毛票就能进。那多出来的一百万也就刚够检测费用。 但不管怎么说,李定安都挺佩服任志荣的。为了坑自己,也不知费多少功夫才把这东西寻摸来。 …… 看他默然不语,吴为民又叹了一口气:“不要灰心,不打几次眼,都不敢说入了这一行。你还年轻,就当交学费了!” “我没灰心,因为这东西是真的!” “没必要钻牛角尖!” “吴老师,我真没钻牛角尖……” 他正要解释,门口传来几声大笑:“哈哈哈……听说李老板淘到了好东西,还特意代话,请我过来掌掌眼?” 笑声极其刺耳,再看表情,那幸灾乐祸、那落井下石,都快要从脸上溢出来了…… 吴为民不明所以:“任志荣怎么来了,还是你请的?” 李定安指了指大缸:“他找了两个人,给我设了个局……” 怪不得? 任志荣已经在李定安手里吃了两回亏,估计是气不过,想坑回来…… 嗯……不对? 都知道这是任志荣设的局,你还故意往里钻? “难为任老板了!” 李定安叹着气,“这么稀奇的东西,你也找的到?” “不为难,恰好和货主认识,所以花的也不多!” 任志荣的脸笑成了一朵花,伸出了一根手指,“就一万……所以李老板要是想反悔也没关系,来,东西给我,我给你退了……” 退,怎么可能? 哪怕这东西是假的,李定安也不会退。 刚刚塑起来一点不败金身的皮,他得吃多少智障丸,才会亲自割上一刀? 更何况,这可是上千万的漏…… 这么一想,眼前的任志荣突然就变的可爱起来。 他满脸堆笑,郑重其事的抱着拳:“辛苦任老板,以后要还有这样的稀罕东西,一定别忘了我……” 任志荣反倒笑不下去了,愣愣的看着他:这不会是被自己气傻了吧? “二位稍等,我打个电话!” 李定安也没避讳,当着两个人的面拨通了何安邦的手机号,叮咚几声,电话接通: “领导,我淘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东西,你肯定感兴趣,要不过来看看?” “是瓷器,电话里说不清楚……” “对,潘家园,在陶然居……好,我等你!” 任志荣瞪着眼睛:这小子疯了? 敢给何安邦打电话,既便不是馆藏级文物,也得有相当深厚的文化和历史意义,说直白些,至少得是名垂青史的名人用过的。 但这东西连来历和用处都不知道,有个屁的意义? 不知为何,他突然就想到了前两天的那只青花壶,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李定安的眼光再好,还能好的过吴为民,好的过国内顶级一流的鉴定专家组? 吴为民又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久,才把目光挪到大缸上:怎么看,也看不出这缸哪个地方有值得请何安邦过来一趟的价值。 他捅了捅李定安:“别藏着了,你肯定看出了什么,说一说!” “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说出来你们也不信!” 李定安叹着气,“这是贡瓷,简而言之,就是皇帝御用的东西!” 任志荣“咻”的一口凉气:扯什么几巴蛋? 第52章 说明了一切 “这要是贡瓷,我把它吃了……” “任老板,你想什么好事呢?吃不起的……” 吴为民正惊疑不定,听到这句,“噗嗤”的就笑了出来。 但凡扯上皇帝御用,身价翻着跟头就会往上涨,十倍都是少的。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少些也要上千万,任志荣还真吃不起。 “是哪一位?” “乾隆!” “不可能!”任志荣脸色铁青,瞪着李定安:“这要是乾隆御用,我以后见了你绕着走!” …… “连专家都不知道这东西的来历和用处,怎么到主播口中突然就成了乾隆御用了?” “不知道,但主播敢这么说,应该有几分把握,就比如那天的青花壶,说不定这缸里面也藏着款……” “就不是一回事:这只大缸可是花费重金送到实验室检测过的,边边角角,里里外外探了清楚,别说款了,就是藏根毛也能找出来……” 输出小能手:“哈哈……有没有人打赌?” 迎风三千丈:“我和你赌,我赌李安之看走眼了,输了的倒立爬树!” 我特么……我也想赌李安之输啊…… 愣了好久,他才回:“@迎风三千丈,你个假粉丝!” “@输出小能手,你是真粉丝,那你倒是赌啊?” “粉丝归粉丝,但咱要相信科学!” “呸,科学个毛线,伱个假粉……” 不怪粉丝一边倒的质疑,委实是之前的那位买主是個狠人,竟然把这东西送进了高精尖的实验室? 用任志荣的话说:李定安的眼光再好,能好的过吴为民和专家组,还能好的过高科技仪器? …… 差不多半个小时,何安邦就到了陶然居。 他的身份比较特殊,除了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还是全国收藏协会的秘书长。所以他刚踏进门槛,吴为民和任志荣就站了起来。 寒喧了几句,何安邦又介绍着同他一起进来的老人:“这位是故宫的吕教授!” 任何行业都有高低之分,也有那么一小撮人站在塔尖。予收藏界而言,故宫便代表着金字塔的最高端,没有之一。 像吕教授这样的人,平时走在大街上,你只当是个普通的小老百姓。但当他亮明身份的时候,就代表着知识、学问,以及权威。 所以任志荣心里一咯噔:真是乾隆御用? 嗯,不对! 李定安给何安帮打电话的时候,可没提什么御用不御用,只说是淘了件有意思的瓷器。 所以说,只是凑巧? 但随即,何安邦的话彻底打破了他的幻想。 “听你说淘到了有意思的瓷器,我就想你是不是在直播,打开视频,还真就是。正好吕教授也在,从手机里看到了东西,就一道过来了……嗯,吕教授对御瓷方面比较有研究……” 所谓的御瓷,指的不就是皇帝御用? 任志荣的心直往下沉…… 吕教授也没磨蹭,坐下后就拿起了大缸。 他先看口,又看底,之后摸了摸缸口和底下的孔,最后还拿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李定安断定系统不会出错,所以神色如常,但旁边的任志荣、吴为民却越来越紧张。 一个代表着是不是又从自个手里走了宝,另一个则代表是不是真的打了眼。 包括何安邦,神情也越来越郑重:这件东西要是真的,故宫里就能多一件稀世珍宝…… …… 看了快十分钟,吕教授才放下手电,摘下眼镜:“东西没问题,乾隆御窑的!” 任志荣有些急燥:“吕教授,这东西进过实验室,我们都知道出自清早御窑,但不知道具体用途。好多瓷器专家也看过,有的说是花盆,有的说是鱼缸,你能不能说说,这到底是干嘛用的?” “谁告诉你是常用品了?” 任志荣一噎,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这老头说话怎么这么冲? “东西没问题,就是我给你看过的那东西,剩下的不归我管!” 吕教授说了一句,端起茶盏呷起了茶。 何安邦猛舒一口气,脸色又古怪了起来:“这东西……你从哪淘的?” “就市场里的摊上!” “花了多少?” “十万!” “十万……我他……你小子运气怎么就这么好?” 何安邦吸了一口凉气,“那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知道,不然也不敢给你打电话!” “说说!” 李定安言简意赅:“灯!” 一听灯,连吕教授都顿了顿,一脸好奇的看着李定安。何安邦更是挑起了眉毛:“不可能!” 一是造型怪,二是用途奇特,三是没有面过世,最关键的是,这是个残器…… 不对,不能这么说,这东西没破,相反保存的还极好,但它只是一件器物的四分之一。 所以除非见过器件的全貌,没人能认出这东西的用途,包括他这个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 直播间里也炸了:“高半米,粗半米的灯,谁见过?”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你要说这是皇帝的洗脚盆我都认了,但你说这是灯?” “确实有点离谱,不看何副馆长都说不可能?” “这要不是李安之,我早开骂了……” “那你倒是骂呀!” “脸被打肿的次数太多,有些怵……” …… “不可能!”任志荣的头摇的像波浪鼓,“吕教授刚刚才说这不是常用品,你却说这是灯?” “因为这是长明灯,不是给活人用的!” 李定安拿起了大缸,又翻了过来,变成了口下底上:“你不能正着看,得把它反过来……这个孔看到没有,灯芯就是从这里伸出来的,上面应该还有东西,大致是接油的盘或是座,这是灯头……” 他又指着下面的口:“看这里的沿……试验室检测说这东西应该有盖,其实不是盖,而是另一口缸……两口缸合在一起,用胶密封,就是灯腹。 除此外,外面还有一只更大的缸,里面装水用来冷却灯油,算是灯罩……所以严格来说,这一件只是长明灯的四分之一……” 他顿了顿,似是在回忆:“任老板专业做瓷器生意,想必听过从万历墓中出土的长明灯就是一口大青缸……但明朝的烧瓷技术和安装技术不如清朝,所以设计的没这么巧妙……” 任志荣瞪着眼睛,还是不敢置信:“但何馆长说:不可能……” “我说的是他绝对认不出来!” 何安邦又是佩服,又是狐疑,“你也别听他胡扯,定陵中确实出土过长明灯,但只显著于文字,连照片都没有拍过。故宫中收藏的乾隆长明灯只是残器,所以别说照片,就没有向外界发表过一个字。 所以我才想不通,他是怎么认出来的,又怎么知道,剩下的那四分之三在故宫里?” 李定安确实没提故宫不故宫,但他能给何安邦打电话,就说明了一切…… 第53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李定安想了想:“这盏灯拍过照片,也发表过……我指的是故宫里的四分之三!” “发没发表我不知道?” “真发表过,不信你问吕教授。” “不用问吕教授,你给我指出来!” “文物出版社第一届委员会成立,故宫里所有的物件都拍过照,上过《文物》杂志……当时的书记是王方子,总编是履方……” 何安邦愣住了。 这些全是文物界的前辈,在他听来,个个如雷灌耳,但外界却鲜有人知道。 嗯……第一届文物出版社委员会成立是哪一年? 1976……那时的何安邦,嘴里还叨着奶嘴…… 他转过头,不敢置信的看着吕教授:“真出版过!” “确实出版过!”吕教授歪着头,看着李定安的眼神很是怀疑,“但出版没多久,就被收缴焚毁了!” “哪能收的尽?”李定安笑了,“我恰好就看过一本,应该就是当时漏掉的……” 他看过个毛! 这当然是用技能点鉴定过之后,系统附赠的。所以说,有时候还真不能嫌技能点贵,贵有贵的道理。 …… 何安邦很想爆粗口:你才几岁,就这么博学的嘛,连禁书都看过? 任志荣目光呆滞,脑子里直接放空:“还是不对……为什么检测说,缸里有鱼的组织残留?还有,没款没字,什么标识都没有,谁敢说这是乾隆墓里出来的?” “但凡帝王墓中的长明灯,大都用的是鱼油,所以别说组织残留,再用点心,连什么鱼的基因都能测出来。至于无款无字……”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这是灯腹的上半截,留款也只会在下半截的底上……吕教授,应该有的吧!” “当然有……既便没有,只要能和故宫里那件合得上,这东西就是对的!” 任志荣浑身一抖:“那值……多少钱……”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何安邦。 “放心,这次我不压价,该多少就多少……同样是乾隆御用之物,九龙玉玺的成交是1.5亿。同样出自乾隆墓中,还是乾隆贴身的陀罗尼衾(裹尸布),成交价1.3個亿。但这两件都是好几年前拍卖的,所以我估算这盏长明灯如今大概值两亿。” 何安邦咬了咬牙,伸出了两根手指,“所以给你这么多!” 你这咬牙,是不过了的意思吗? 李定安牙一呲:“也是两亿?” “做梦去吧……残器是什么价格你不知道,就是瓷器豁个口,价格都能跌掉七八成,何况是少了四分之三?最多两千万……” “祝福者”的估价是一千万整,就算这坑爹玩意估价一向比市场价低一成左右,但一千两百万也就顶天了,何安邦竟然给到了两千万? 会不会是在变相的还人情:比如经石,比如陆小曼的箱子……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没有钱送到眼前却不要的道理。 “成交!” 话刚说完,耳边突然传来“咕碌”的一声怪响。 好像有什么东西涌上了嗓子,任志荣眼前一黑,直挺挺的往后栽去…… …… 第54章 不可能 任志荣就像一根柱子,直挺挺的就往地上倒。 吴为民吓了一跳:“快,叫救护车……” 又奔过来两个店员,掐人中的掐人中,灌水的灌水。 想了想,任志荣动了动手指,又抖了抖眼皮。 已经够丢人了,救护车再“呜儿呜儿”的闪着灯开进潘家园,这人怕是得丢出圈…… 他咬了咬牙,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别……我没事……” “那扶你去医院?” “不用……送我回店里就行……” “唉,好……小王,小朱,送送任老板……” 吴为民担惊受怕的跟了出去,何安邦往门口看了一眼:“这位怎么回事?” 李定安大概说了一下与任志荣结怨的经过,两位同时一叹: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东西我先带走,和之前一样,钱最迟明天到账,你记得查收!” “知道!” “对了,你什么时候去吴教授那报道?” “正在走程序,吴教授说好了会给我打电话!” “上点心!” “明白!” 送了这两位,正好碰到吴为民回来。 “人怎么样?” “身体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就是精神头不太好,恍恍惚惚的,估计得好好的缓上几天。” “谁也没想到会成这样!” “和你没关系,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确实有点,但这话不能在这说。 李定安想了想:“今天真是麻烦吴老师了,你今天要有空,我做东!” “今天被吓的不轻,我得缓缓,改天吧,但得我请!” 吴有为舒着气,“快两年了,这口气一直窝在心里,都快成了一根刺,总算是吐了出来……” 在古玩行当里沉浮了大半辈子,鉴过的宝不少,但英名险些毁于一旦,并且连用处和来历都不知道的东西,就只这一件。 当知道这东西竟然是国宝级文物,积攒了两年的郁气在一瞬间散了个干干净净。 他看走眼了没错,但至少看涨了,比那几位将国宝看成二十万残器的专家组强了不知多少倍。 同样的,他嘴上没说,但对李定安的佩服和感谢已溢言于表…… 李定安点着头,“到时候吴老师打电话就行!” “就这么说定了!” “好,吴老师再见……” 出了陶然居,李定安长舒一口气:这次可是两千万,比之前赚的加起来都要多。 就是这过程…… 唉,只能说,害人之心不可有,不然一个说不好,就会成任老板这样。 任志荣又何止是偷鸡不成蚀了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就这么一只缸,估计抵他的全部身家都够了。 …… 暗暗唏嘘,他先看完了故事。 故事不长,大致讲的是孙殿英和手下盗墓的经过。 当时,这只大缸被一位连长藏了下来,兜兜转转近百年,最后到了任志荣手里。 然后任志荣又“送”给了自己。 也是运气…… 暗自欣喜,又看了看技能选项,李定安的眼睛一亮。 果然,贵有贵的道理。两千万的漏可不是白捡的。 清代瓷器鉴赏直接跳到了lv3. 更让人高兴的是,这次是五個选项,而且是五选二,除了“枪法”这种近似开玩笑的技能,最下面还有一项:全品类鉴定技能十点,吐血优惠,一点十万。 哈哈,真便宜。 学…… …… “刚才主播说这是灯,我是打死都不信的:哪有这么大的灯?但没想到,它还能更大?按主播的说法,加上灯罩后,这玩意绝对超过汽油桶了。” “不只是大的问题,问题是任谁看,也不可能把一只圆骨隆冬的花盆和灯这种东西联系到一块。” “只能说主播学的够扎实,不愧是名校出身,也不愧他能考上北大的研究生。而且懂的比国家博物馆的副馆长都多,不看何副馆长都震惊成什么样了?” “也是服了,主播完全可以封一个反转之王的称号:高精尖实验室检测出来的东西,到他手里都能反转?” “你还真说错了,实验室检出的数据没一丁点的毛病:鱼的组织残留是灯油,眼儿是插灯芯的孔,边上有盖的沿,不过不是盖,而是另一口缸……” “确实没毛病,但谁能想到?” “所以,任志荣也晕过去了……” “不然能怎么办,留在这里继续丢人?” “也难为他了,连着三次从李安之手里走宝,还一次走的比一次大,搁谁都得晕。” “这已不是走宝的问题,是财神进了家门,却被他连打带踢,硬生生的送给了仇人,要搁我,早都气炸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这样的…… …… 直播间里的网友议论纷纷,李定安也学习完了技能。 之前的闷气自然也一扫而空。 再算算,等博物馆的钱到账,身家彻底突破两千万。 以前想都不敢想! 那还等什么? 明天就去买房。 不但要买,还得大,还得地段好,楼层好…… “阿珍,明天有没有时间?” “嗯,开伱的车,先去趟师大,然后去看房……” “对,五道口……” 第54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好的八点,结果到十点,雷明真才顶着两个黑眼圈姗姗来迟。 “服了你了,敢不敢再晚一点?” “总得让人睡醒吧,你还真把我当司机了?” “要是有人陪我去,我还用的着叫你?” “你牛!” 雷明真嘴上不屑,其实巴不得李定安天天叫他。他觉得,和死党在一块,比和那些富二代、名媛一起胡混的时候有意思多了…… 他发动了汽车:“直接去五道口?” “先去趟首师,要一份在校荣誉记录,明天送去北大,考核的时候也能多点把握!” 雷明真两只眼珠子乱瞟:“你这样的,还有荣誉?” 记忆中,但凡系里发生点什么非官方集会,比如抗议、静坐等等,李定安必然是组织和领头人之一,学校没给他处分就不错了,还荣誉? “我那些奖学金、优秀学生、精神文明奖,全被你给吃了?” 好像还真有? 别的不提,他薅着李犟犟用奖学金请客,就绝不止一次…… “没天理了……伱这样的反动份子也能有荣誉?” 雷明真嘟嘟囔囔,打着方向盘,驶向了首师。 车自然是开不进学校,雷明真觉得四年大学都快上吐了,所以不想进去,李定安让他在车里等,然后一个人进了校门…… …… “兰师姐,好久不见!” “李定安?怎么样,教育局还适应吧?” “哦,我辞职了,上上周辞的,准备到北大读研……” “啊……你又要去读研?” 兰华芝愣了好久,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为什么就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节奏? 都过了北大的复试,只需要和导师见一面就能入学,他说不去就不去?区教育局都已经调了档案,已是板上钉钉的京城编,他说辞职就辞职? 这一次来,又说是要继续读研,要补录档案,还要做吴教授的助理? 扯淡,从没听说过这样的……北大你家开的? 惊奇归惊奇,但忙肯定得帮,兰华芝异常干脆:“电子档是吧,发哪个部门?” “研管办!” 噼里啪啦一顿操作,都没到三分钟,她双手一拍:“发过去了,走!” “啊……去哪?” “李定安,半年没来了,你就不想念母校食堂的味道?” “还是算了吧,我怕被师傅和大妈给打出来!” 兰华芝愣了好几秒才想起来,李定安曾经怂恿许多同学,在文学院的食堂搞过运动。 “师姐,要不去外面?” “我等会还有事,时间来不及,这次就算了……不过你可得好好数数,都欠我几顿了,就没见你兑现过?” “这次一定!” “好,我可记着呢。” 送他出了办公室,兰华芝拿出手机拨了出去。 “忙什么呢?” “刚下班,准备去吃饭,你呢?” “一样……你猜我见到谁了,哈哈,李定安!” “哦,他怎么了?” 于徽音的语气很平淡,但兰华芝还是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 还跟我装,十次打电话,有九次保准说不过十句,就会拐到和李定安有关的话题上。 老娘之前在学生会,毕业后在团部,就没离开过学校。而你毕业后就回了沪上,三年不在学校了,有关李定安的情况却知道的比我还多? 傻子都能看出来,这丫头思春了…… 本想逗一逗她,但话到了嘴边,又被兰华芝咽了回去。 好不容易开了窍,别再让自己给吓回去…… “他来调电子档的荣誉资料,说是要继续去北大读研,算是补录生。这都正常,不正常的是,他还没去报道,就要申请补助,而且并不是导师发,而是学校发?”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又传来一声轻笑:“你在团部是吧,研究生管理的相关规定看过没有?” “废话,研究生也是学生,照样归团部管。” “那你就应该知道特长生和特殊补助啊?” “李定安有什么特长,我怎么不知道……不对,这种补助得导师亲自申请,而且研管办还要组织考核,三年里都不一定出一個……他干什么了?” “他在潘家园,在不到一周的时间里捡了五件古玩,赚了三千万,而且其中有两件是国宝级文物……你要是吴教授,遇到这样的学生会不会错过,会不会为他申请补助?” 首师文学院就有考古系,兰华芝不要太懂,听到三千万、国宝级文物,她眼睛睁的跟小型灯炮似的:“什……什么时候?” “就从上周开始,截止昨天。我问你记不记得他的那一天,就是他捡第一件国宝的时候……网上就有视频,你自己看……” “三千万也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太……太好了……他能赚一个三千万,就能赚两个、三个,甚至是十个……”她激动的舌头都打结了,“我之前好担心……现在终于放心了……” “你担心什么?” “门当户对呀,傻丫头……记住,好男人可遇不可求,遇到了一定要把握住,如果错过了,很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电话里的声音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好好听!李定安的性格有些倔,但脾气很好,人品更是没得说。即便现在提起来,好多老师仍对他赞不绝口。 他现在这么能赚钱,而且能力这么强,又读了吴教授的研究生,以后再差也是知名学者……这样既有才又有财,以后又有社会地位,还年轻帅气性格好的,你到哪里去找?” “我……我知道了……” “你光知道有什么用……” “嘟嘟……” 哈哈……挂了? 真是服了! …… 虽然才是三月中,但中午的温度不算低,等出了校门,李定安的额头上已见了汗。 雷明真开着车窗,手里夹里一支烟,悠闲的搭在窗外。 “怎么这么久?” “碰到兰师姐,聊了几句。” “就以前学生会的组织部长,挺彪悍那娘们?” 李定安一听就笑:“对,就是把你踹下湖的那位!” “那壶不开提哪壶,走了,先去吃饭!” 第55章谁在叫我 吃完饭,两人直奔五道口。具体有哪些楼盘,哪些户型,单价各是多少,又能优惠多少,雷玉章全托人问过,甚至还发了实房照片。 所以李定安的目的很明确:现房,离北大近,大平层,大户型…… 半路打过电话,经理早早的等在售房部门外,远远的看到库里南,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是李先生吗,雷总刚还打过电话,快里面请!” “不了,直接看房吧,a栋c区1606,看这一套!” 好家伙,两百多平…… 经理笑的愈发热情:“好,那就不停车了,咱直接过去!” “我就不去了,得进去歇会!” 吃的有些撑,雷明真扶着肚子下了车,进了大厅。 李定安懒的管他,拉着经理进了小区。 前三期全是建好的,位置比较靠前,后面全用铁皮围着,已经开始施工。 a栋就在一期,下了车之后,李定安先听了听。 施工的动静是有一些,但离着近一公里,燥音不是很大。如果装修做的好,几乎不会受影响。 听了一会,李定安准备跟着经理上楼。 脚已踏上了台阶,听到声后“砰”的一声轻响,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眼睛“倏的”一亮。 美丽的东西总会夺人眼球,风景如此,美女亦如此。 和煦的阳光下,女孩白衣胜雪,五官精致如画,清秀而又自然。微风吹过来,裙摆轻轻的荡,像一株含苞待放的水仙花,干净的不带半丝烟火气。 擦了粉底,黑眼圈基本上看不出来,眼睛也不再是半睁半闭,相反还很大,人也不再是一副迷糊的模样。 李定安肯定不会认错,这绝对是那天在博物馆见到的,脑门抵着墙就能睡着的那位姑娘。虽然换了衣服,人也比那天漂亮了许多,但哈欠依旧不少。 就走了那么几步路的功夫,就捂了两次嘴,而且眼睛也有点红,一看就是没睡好。 再看后面,一辆八成新的宝马越野,女孩就是从后排下来的。除此外还有三位,一个是男的,三十出头,稍有些发福,脑门有些亮。 另一位四十多位,很有气质,和女孩足有六七分像,应该是她妈妈。 后面还跟着一位穿制服的销售员。 四人两前两后,同时朝着楼门走来。李定安刻意的等了等,准备和女孩打声招呼。 女孩也看到了他,稍愣了愣,好似是回忆了一下,然后展颜一笑:“李定安!” 这一声,反倒把李定安叫懵了。 “我是人大的,学的是考古。你们学校经常请吴教授去讲课,我每次都去听,经常在课堂上见你……” “啊,这么巧?” 怪不得那天第一次见,就觉得熟悉。 “还能更巧!”女孩又笑,“后面有一次去你们文学院蹭饭,正好碰到你带着许多同学在食堂里静坐……不过你们文学院的饭确实难吃,但从那之后,突然就好了许多……” 这能叫突然吗,我差点就背个处分…… 稍有些尴尬,李定安笑了笑:“那天在博物馆,我就觉得你眼熟。” “对不起,那天实在是太困……哦不,太忙,有些恍惚,我也是后面才想起来……” 都能靠着墙睡着了,能不困吗? “没关系……伱也是来看房?” “对,这是我妈妈!” 女孩搂住了女人的胳膊,却对另一边的福态男只字不提。 李定安眼尖,分明看到男人的眼睛中闪过了一抹讥笑。 “阿姨好!” “你好,静好的同学啊,长的真精神……你也准备买房,怎么一个人来?” “我爸妈没时间,我先过来看看!” “噢,那一起进去吧!” 进了电梯,经理先按了五楼,又按了十六楼。 女孩的妈妈有些好奇:“样版房不是在五楼吗?” “是的阿姨,十六楼不是样版房,是现房。” “啊,有现房……那你为什么不给我们介绍?” 销售员有些尴尬:“阿姨,十六楼是平层,最小的也要两百平……” 项兰的脸红了红,看了看李定安的背影,再没敢说话。 两百平,至少也得两千万以上吧,这年轻人家里这么有钱? 舒静好也很惊讶,盯着李定安:“一套平层,要好几千万吧?” 李定安笑笑:“差不多,不过我就是看看……买不起总能看的起吧!” 女孩迷迷糊糊的点着头,好像相信了:“哦……” 经理没说话,只是扶了扶眼镜:能开得起库里南,还是雷总介绍的,买不起大平层? 别开玩笑了…… 几句话的功夫,电梯到了五楼,李定安很自然的打招呼:“舒同学再见,阿姨再见!” “再见!” 看着合上的电梯门,男人若有所思:“你这位同学挺有钱?” 没钱的,能开的起库里南? 楼门口就停了两辆车,一辆是他的宝马,剩下那一辆是谁的,不言而喻。 舒静好淡淡的回应:“可能吧!” 好像今天才是第一次说话……不对,第二次,李定安有没有钱,她当然不知道。 但她知道,这死胖子肯定是盯上李定安了。 要不要提醒他一声? 糟了,忘了问他要电话。 不过没关系,待会肯定还要去售楼部的大厅…… …… 毕竟是花好几千万,李定安看的很仔细,问的更仔细,足足半個多小时。 而他越仔细,就证明购买意向越强烈,经理也就越热情。堪称是知不不言,言无不尽,不但夸优点,连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缺点也解释的清清楚楚。 越这样,李定安反倒越满意了。 “就这一套了!” “那今天是先交订金,还是先签合同?” “不麻烦了,直接办吧,全款!” 经理狂喜,眼睛是冒出了光:“好……好,那咱回去,立刻就给李先生办……” …… 下了楼,那辆宝马已不见了踪影,估计已看完回去了。李定安发动汽车,带着经理出了小区。 到了售楼部的楼下,刚要进大厅,他隐隐约约的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姓李……李定安……” 谁在叫我? 确定没听错,但扭过头看了一圏,没发现哪里有人。 第56章 你俩在干嘛? 正在怀疑,那个声音又稍大了些。 “你笨不笨?肯定就是安定反过来的那两个字……人很年轻,二十出头,好像首师毕业的…… 车是库里南,车牌号京a******……你好好查一查,这绝对是条大鱼,说不定咱哥俩一次就能实现财务自由……” “今天这个?穷鬼一個,那女人才答应给五十万,而且要等签了购房合同才给……” “不过那小丫头不错,够漂亮,十有八九还是个雏……” “让你尝尝味?行,等哥们玩腻了再说……” 声音断断续续,但连听带猜,李定安已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又顺着声音瞅了瞅,他就看到了之前的那辆宝马越野。窗户开着一条缝,不时有烟雾从车里飘出来,不出意外,应该是那胖子在给同伙打电话。 都听到这份上了,这能是好人? 肯定在打那一对母女的主意,更不可思议的是,连他也盯上了? 好好的来买个房,都能碰到事,李定安也不知道,自己这到底是走运,还是倒霉? 他叹了口气:“张经理,你先进去准备合同,我打个电话!” 经理还沉浸的巨大的喜悦之中,耳朵也没李定安好使,自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好的!”他点点头,进了大厅。 胖子还在打电话,又提到了一些零碎的信息。李定安的判断也愈发清晰:这就一诈骗犯,不仅想骗舒静好妈妈的钱,还盯上舒静好…… 别说被这胖子盯上了,自己已经成了他下一次的目标,就算没被盯上,凭着舒静好……不,正义,今天这事也不能当没看见。 他耐心的等,一直到胖子挂了电话,夹了个公文包往大厅走来。 李定安却又装做打电话的样子,低着头往外走。 就像那天的舒静好,走的又快又急,都不带看路的。 然后…… “咚”的一下,胖子四仰八叉的滚下了台阶,包也飞了起来,落到了李定安的脚边。 真真的,绝对不比电影里的慢多少,小偷来了都得喊声佩服:李定安飞快的捡起公文抱,又拉开拉链,在里面一顿乱摸。 什么叫“全品类鉴定”? 意思就是,只要过了李定安的手,他一张纸的成分都能给你鉴定的清清楚楚。 也就十来秒,只用了一点技能点,一包零碎就鉴定了个清清楚楚: 珠串……假的! 戒指……假的! 工作证……假的! 名片……假的! 行驶证、房产证……全是假的? 好家伙,这包里就没一样是真的……不,有一样,是身份证。 不过是过期的…… 也由此可知,这胖子绝对是老手中的老手…… 看了个清清楚楚,摸了个干干净净,胖子才刚刚翻起身。 李定安把包往前一递:“哎哟,大哥,实在对不住……” “你特么……嗯,是伱?” 胖子睁了睁眼睛,瞳孔中闪过了一丝光。 “真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小兄弟力气挺大……嘶……”胖子装模做样的吸了口凉气,“就是,就是腰有些疼……” “那我送你去医院?” “应该不用……这样,你留个电话吧,有哪里不舒服,我再联系你。” “行,你电话多少,我给你拨过去……” 双方留了电话,李定安又扶着他进了大厅,然后胖子说没事,让李定安去忙。 等他离开,胖子嘴角一勾,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不就联系上了么? 只要鱼儿上了钩,有的是办法钓住他…… 看李定安进了大厅,雷明真迎了上去:“看的怎么样?” “还不错,大平层,两百四十平,五室两厅,还是精装修。” “你买这么大做什么?” “爷爷奶奶一间,我爸我妈一间,我一间,以后再生两孩子,不是刚刚好?” 雷明真有些懵:“你考虑这么远的吗?” “一步到位,省的折腾……张经理,不知道再有没有折扣?” “当然有,雷总打过电话后,老板就专门交待过:原价十一万八千八,直降到十万,李先生你看行不行?” 一个电话,就少了五六百万? 既便没这么夸张,但一半的优惠绝对是有的,所以雷玉章这次欠的人情不小。 “行,签合同吧!” 李定安又捶了一下雷明真,“哪天去你家蹭饭。” “为什么要哪天,不能今天就去,我妈天天念叨……” “废话,欠这么大人情,能空着手?怎么也得给雷叔淘点有意思的好东西……” “就你事情多!” 同一时间,经理也打好了合同,全款买房的条款很简单,李定安仔细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就签上了名字。 刷完卡,他又往外瞅了一眼,舒静好和妈妈,还有胖子也在休息区看合同。 舒静好安安静静……不对,这是又开始犯困了,下巴一点一点的,分明就是在打盹。 迷糊姑娘,你要是再这么迷糊下去,连人都得被骗走…… 想了想,他借口里面闷,出了贵宾室,在靠近休息区的地方坐了下来。 就隔着两组沙发,胖子和她妈妈的对话很清晰。 项兰看着订购合同,说不出的遗憾:“只有期房,那你和静好结婚怎么办?” “先住四合院,房子建好再搬过来。就是上班有点远,不过我可以先给静好买辆车……” “只能这样了!” “妈,那我就订了……经理,我先交订金,合同改天再来签,交多少?” “如果是订金,交一万以上就行!” 男人豪气干云,大手一挥,“刷卡!” 项兰也觉得没什么问题,胖子刚站起身,准备去刷卡,舒静好突然就醒了,一把按住了合同:“啊,签了吗?” “还没有,只是先交订金!” “这样啊……”她打了个哈欠,“能不能今天就签,要不改天还得来,多麻烦?” “啊?” 男人可能没料到,表情有些懵。 整整一下午,舒静好就没怎么说话,不是在打盹就是在犯迷糊。项兰不论说什么她都只是点头,怎么突然就发表意见了? “我不是怕你忙,想早点送你回去吗?” “我今点不忙,也不加班!” 不加班? 要是以前,男人绝对很开心:终于有机会了。但现在,他就很怀疑:这是想不见兔子不撒鹰? 没事,哥们手段多着呢…… …… …… 胖子笑了笑,站了起来:“好,我去拿身份证!” 男人刚出门,项兰就开始埋怨:“哪天签合同不一样,非要今天订?” 舒静好没说话,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把自己窝在沙发里,又抱起了腿。 腿上的皮肤很白,映着象牙一般洁润的光。人更慵懒,就像只没睡醒的企鹅,呆萌呆萌的: “妈,这两天忙坏了吧,又是看房,又是找酒店,又是看婚纱、礼服、摄影、车队,辛苦你了!” “舒静好,你少夹枪带棒的,快是快了点,但我还不是为了你好?” “确实挺快的,妈都叫上了!” “不快怎么能行?世光工作好,收入又高,有车有房,还是几千万的四合院,这条件的打着灯笼都找不着,稍慢点就被人抢走了……” “妈,你就没看到点缺点?” “不就胖一点,脑门秃一点,岁数稍大一点吗?再说也没大到哪,才三十三!” 项兰直叹气,“我倒是想给你找个年轻帅气家庭条件还不错的,就像看房的时候碰到的那位同学,但人家也得能看上你啊?” “妈你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他又不在?” “在呢!”女孩又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往后一指,“他都听到了!” “啊?” 项兰站起来一瞅,眼珠都不转了。 可不就在那坐着呢,就隔着两组沙发。 这就更尴尬了? 李定安悻悻的站了起来:“阿姨!” 他又看了看舒静好,回忆了回忆。 没错,自个出来的时候,她确实在打盹,之后两人一直背对着,那她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的? 有点看不懂了,这姑娘到底是迷糊还是不迷糊? 李定安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朝舒静好勾了勾手:“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舒静好落落大方,站起来走了过来:“正好,我也有话对你说!” “啊?” 项兰都懵了。 早不说晚不说,偏偏等她对象出去才说? 还有女儿的态度:我也有话对你说…… 其实这都还好,关键的是,这两人说话就说话,偏偏要背着自己? 这两人不会是以前……就……就谈过吧? 嗯……你俩干什么呢? 看到两人的越挨越近,几乎脸挨着脸,项兰的眼睛直往外突…… 第57章 亲妈都坑 李定安的声音很小:“你小心点,那胖子是骗子。” 嗯? 姑娘的眼睛“唰”的就亮了。 “你也知道?” 什么叫“我也知道”……不对,你这表情…… “你……你也知道?” “当然,要不然我怎么这么困?” “什么意思?” “只要一有时间我就得去法院、派出所……用了两个多月,跑完了京城十六个区上百个单位,才查到一点有关那胖子的底细:他就一惯犯,专骗外地女孩……” “那和你犯困有什么关系?” “白天没完成的工作,不得晚上带回宿舍干?” 这回轮到李定安惊讶了,光凭这份毅力,他就得竖個大拇指。 “伱怎么不报警?” “证据不够……这胖子非常小心,两个多月了,我才录到一点他和我妈妈不多的通话和语音。问了律师所的师姐,说是还不够定罪。” “那怎么办?” “等我妈上钩啊……”女孩又打了个哈欠,“只要我妈把卡给他,证据就够了,我再报警……” 李定安都呆住了。 这闺女可以,连亲妈都坑? “不然怎么办?我妈太实诚,不让她记住一次,还得被骗……” 好像……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除了佩服,李定安再无话可说。 “待会你放心报警,我这还有证据。” “真的?” “骗你干嘛!” “那好,完了我请你吃饭……嗯,他进来了,我过去了……” “好!” 胖子捏了个身份证进了大厅,李定安觉得坐这太扎眼,准备去贵宾室盯着。 刚转过身,看到雷明真躲在柱子后面,勾着腰,歪着头,光露着眼睛以上的部分,就跟给做贼的放哨似的。 “你干嘛呢,鬼鬼祟祟的?” “啧啧……没看出来李犟犟,你还有这爱好?” 雷明真直起了腰,一脸的意犹未尽,“这是丈母娘陪着小两口来看房的吧,你也真可以?人家对象刚离开几分钟,你就当着人家妈妈的面撬墙角……你就没看她妈妈看你,就跟看贼的一样,差那么一丝就冲过来了……” “我撬你妹!” “我要有妹还用的着你撬,老雷敲着鼓就给你送过去了……不过这女孩真够漂亮的,连首师都少见,就是有点呆……” “呆个屁,人家比你都聪明,正在智斗罪犯呢。” “什么意思?” “那胖子不是好人,进去说……” …… 八十二平的户型,不算小,也不算大,每平九万。 男人办的是按揭,只交了三成的房款,也就是二百二十万。 交了钱,又看着销售员开了收据,就像一块千斤重的巨石落了地,项兰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她想了想,又拿出一张银行卡:“世光,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原本准备买好了房子,给你们装修时用的……” “妈,这怎么好意思?” “之前就说好的,你这孩子还跟我客气?不多,就五十万,你别嫌少……” “怎么会嫌少?那就谢谢妈了!” “都说了别客气!” 舒静好终于不迷糊了,神采奕奕的站了起来:“妈,我去趟卫生间!” 项兰却是一脸的警惕,朝贵宾室看了看:“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 看她果然进了卫生间,项兰才收回目光…… …… “你不是说这胖子不是好人吗,房都买了?” “谁告诉你交了按揭款,就等于买房?” “你别绕我,到底怎么回事?” “别急,等会就知道了!” 李定安靠着椅背,好整以瑕的喝着茶。雷明真则紧贴着玻璃隔断,眼珠都不带转一下的。 休息区,项兰撕下了一张纸条,写了几个数字,应该是密码,连卡一起交给了男人。男人满脸堆笑,装进了口袋。 又过了一会儿,舒静好出了卫生间,不急不慢的走了过去。 吧台上,销售员正复印着男人和舒静好的身份证,准备签订购合同。 一切都很正常,雷明真没看出哪里不对。 就在这个时候,吧台上的座机响了起来。 “你好殷总……哦,经理去房管局给客人开发票了,可能是手机没电了……” “啊,有人报警,有诈骗犯?” 声音不大,但足够整个大厅的人都能听清。 就只有四五拨客人,全都好奇的盯着接电话的销售员。 “这老板可以,这前台也不错……哈哈,这不等于给罪犯通风报信吗?” 雷明真正看的乐呵,李定安却站了起来。 “你去哪?” “可能会出事!” “谁?” “舒静好!” 舒静好是谁……哦,那女孩……嗯,不对…… 我靠,诈骗犯是那胖子? …… 嗯,那小伙子出来了。 啊,他为什么往这边来了? 他……他要干什么? 李定安越来越近,不知道为什么,项兰竟有些紧张…… 几乎是同一时间,福态男的脸越来越白:这售房部才几波客人,怎么可能那么巧?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诈骗犯很可能说的就是他…… 但谁特么报的警? 这个时候,舒静好恰好走到了休息区,听到前台的惊呼,眼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男人,脸色有些不自然。 不知怎么就开了窍,看到她干干爽爽的两只手,男人突然就反应了过来。 就是她报的警…… “你干的好事……” 一声暴吼,项兰被吓的浑身一颤。 再看到胖子脸上愤怒到极点的表情,她突然就慌了神:完了,世光是不是怀疑什么了? 男人都是小心眼,就像静好她爸,自己和男同事多说两句话,他都吃醋…… 她连忙拉住男人的袖子:“世光,你千万别误会,他俩只是同学……” 什么? 男人看了看项兰,看了看舒静好,又看了看站在他和舒静好中间的李定安。 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他“腾”的站了起来:“老子还以为你有多冰清玉洁,连手都不让拉一下,原来是被狗睡烂的货……” “啪!” 板板正正的一个耳光扇在了胖子的脸上,声音又响又脆:“道歉!” 胖子捂着脸,咬牙切齿的盯着李定安:“我道你妈……” “啪……” 又是一耳光,这次更脆。 “我操……老子和你拼了……” 胖子红着眼,真的就扑了上去,但随即…… “咚……”像飞起来的一样,胖子跌出去了三四米。 雷明真都惊呆了:他发誓,认识整整四年多,他第一次见李定安和人动手,更是第一次知道他这么猛。 这一脚,不得有几百斤的力气? 就在这时,舒静好突然冲了过去,拉住了李定安的胳膊:“你别冲动,你还要读研……” 项兰懵了,雷明真也懵了:我特么……好一对狗男女! 胖子也懵了,不过是被打懵的。 “你怎么知道?” “主任让我给你发资料的时候提了一句,我就记住了。” “放心,我这是见义勇为!” 他掰开舒静好的手,走到胖子面前。 “身份证是假的……哦,也不算假的,只是过期了。你稍稍涂了一下,看着有些模糊,所以销售员没发现……然后明天,或是过几天你再过来,就能作废合同,退走订金,至多也就交点手续费……” “行驶证也是假的,车是租的,一天八百!” “四合院的房产证也是假的,不过挺下血本,就为了骗五十万,还真租了套院子。” “除了这次,你还骗过七个女孩……都是类似的手法,或是订车,或是订房,睡了人还不算,还要骗钱……有两次是庭外和解,剩下的,还在走诉讼程序…… 但这次不一样,你和舒静好妈妈所有的语音、短信、通话,包括部分对话都被舒静好录了下来,还有你这张过期的身证、订金票据、银行卡、密码、假房本、假行车证……这些全是证据,诈骗罪没跑了……” “你特么……怎么知道?” 胖子一万个不相信,翻起身想跑,又被李定安一脚踢倒:“你管我怎么知道?” 恰好经理回来,看着眼前这一幕,他怀疑是不是进错了地方。 好好的怎么就打起来了? 还好,是买完才打…… 他没理地上的胖子,先快步走了过来:“李先生,这些你收好!” 是一份定购合同,还有一张发票,项兰和舒静好看的清清楚楚:二百四十平,单价十万,合计两千四百万…… 第58章 贼漂亮一姑娘 房倒是买了,不过又进了一趟派出所。 用京城老炮儿的话说,他这已能算得上是“三进宫”了。 等回了出租屋,已是星光璀璨,华灯初上。 雷明真说太累,不想走,但硬是被李定安给赶了出去。 就一张床,两男人睡……想想都发抖…… 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他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也算是在京城安家了…… …… 二月绀香,三月桃良。 清晨难得的没有起雾,晴空万里,云卷云舒。 天气好,心情也就好,李定安精神抖擞,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收拾的利利索索,清清爽爽的下了楼。 当然,之所以起这么早,不主要是为了捡漏,也不是为了直播,而是得和关德海、方文章,吴为民这三位通个气: 等考古资格证下来后,就让这三位推荐自己入省一级的博物馆,挂职兼职研究员。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转着念头,吴为民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定安,起床了没有!” “早起了,都快进牌楼了。” “哦,到市场里了?正好,你到店里来一趟,有件事要和你商量一下!” “正好,我也有点事请吴老师帮忙!” “好,到店里再说。” 确实已到了牌楼底下,李定安拐了个弯,没去老残居,先去了陶然居。 进去后才知道,方文章竟然也在,明显是这两位一起在等他。 店员泡好了茶,吴为民一边暖着手,一边问:“苏付彼在沪上的春拍,你听说了吧!” 李定安点点头。 关德海说过一次,他这么长时间一直待在沪上,好像就是在忙这個。 那次在陈府宴吃饭的时候,方文章也提过,还问李定安去不去。但当时翻遍所有的口袋,李定安也就能凑个五六十万,连进拍卖厅的资格都没有,所以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何安邦也提过一次,说这次苏付彼的春拍阵势浩大,藏品足有五六百件,而且其中有好多堪称国宝的珍品。国博、故宫都会派专家参加,而且准备了大量的资金,只要东西对,只要价格合适,就会参与拍卖。 包括民间,许多知名或隐形的富豪、收藏家都蠢蠢欲动。所以,这次的春拍完全能称得上收藏界的盛事。 “听说倒是听说了,关老师一直就在忙这个,方老师也提过!” 方文章又问:“上次问你,你说没钱,那这次?” 这次? 也没比上次强到哪里去…… “倒是有点……要去的话,是要提前保证金,对吧?” “肯定啊,不交保证金,就拿不到邀请函,没邀请函,连展厅都进不去。” “交多少?” “看进哪个厅,如果是最高档的,得两千万?” 好家伙,这厅拍的是什么,大熊猫吗? 李定安倒是想去,但他哪里有两千万? 当然,没钱只是一方面,主要是觉得能上拍卖会的东西,肯定已被许多专家看过,所以捡漏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既便去,也是去涨涨见识,没打算买东西。 “拍东西就算了,倒是可以去学习学习。到时候我随便跟着哪位老师,当成助理进场就行!” “行,有你在,我们也能多些把握!” “方老师客气,那伱们准备什么时候走?”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当然是越早越好,我俩准备下午就动身。当然,你没必要这么急,过几天来就行!” “也别过几天了,反正也没事,我和两位老师一起动身。” “那也行,正好机票就一块定了!” “对,一起订,喝完这杯茶,我就回去收拾行李!” 他想了想,又问:“两位老师,我能不能再带个人?” “按会场规定,一位拍卖人能带两位助理,老方带他儿子去,我谁都不带,所以加你至少还能去三个人。” “那感情好!” 李定安站了起来,“我先回,订好机票,吴老师给我发个短信就行!” “好!” 出了陶然居,李定安就拨通了雷明真的电话:“阿珍,沪上去不去?” “哦,雷叔……什么,在派出所?” “雷阿珍干嘛了?打架……” 这真是…… 挂了电话,李定安都不知道怎么说…… …… 原本的打算,是要和吴为民,方文章,还有雷明真一起走的,可惜计划不如变化:雷明真出现了点小状况。 阿珍又闯祸了…… 三个小时后,一辆网约车开进了航站楼下的停车场,远远的瞟了一眼,看到雷明真像座柱子似的立在一辆奔驰车的旁边。 走到跟前才知道,他低头耷脑,跟乖孙子似的。再往里瞅,雷玉章坐在副驾,手里夹根烟,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师傅,就停这!” 李定安下了车,拿出了行李箱,雷玉章也站了起来。 “雷叔!”刚打了声招呼,他就惊呆了。 雷明真青着一只眼窝,脸颊稍有些肿,虽然低着头,但两只眼珠子乱转,跟做贼的似的。 “昨晚上从你那出来,他又去了工体,也不知道怎么和人打了起来……” 雷玉章讲着原委,雷明真却呲牙直笑,嘴刚咧开,又倒吸了一口凉气。再一看,嘴角都被打裂了。 李定安瞅了几眼:“吃亏了?” “哪不能,哥们一打仨,全给放倒了……” 话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巴掌,“你还很光荣是不是,怎么就不跟定安学学?” “李犟犟昨天也打架了,同样是争风吃醋,你怎么不说?” “放屁……你当我不知道?有本事,你也给老子抓个诈骗犯回来……” “啪啪啪”的又是几巴掌,雷明真躲又不敢躲,只能捂着脑袋哼哼。 雷玉章最后又在雷明真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一边去!” “滚就滚……” 他悻悻的躲到了车后面,掏出烟盒,点了一支烟…… “雷叔你别生气,阿珍就是爱玩一点!” “动不动就闯祸,还一次比一次大,这叫爱玩?算了,不说了……” 雷玉章惆怅的摆了摆手,“听他说,你昨天买房,花了快三千万,要不要雷叔帮忙?” “啊,不用!” “要是手紧就吱声,多了不敢说,千儿八百万的你随便开口。” “谢谢雷叔,真不用……昨天你帮那么大忙,我还没来得及谢谢您呢……” 正说着,一颗大脑袋又从车后冒了出来:“老雷同志,你这就过分了,我问你要十万八万你都抠抠搜搜,李犟犟都不用张嘴,就是千儿八百万……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给老子滚远点!”老雷做势要抽皮带,雷明真嗖的一下跑出了好远。 …… 雷玉章又说了起来,大概都是“这几天你多照看着点”之类,跟交待后事似的。雷明真却见怪不怪,因为每次他惹祸,雷玉章就会来这么一出。 怕老雷听见,他特地走远了一些,掏出手机,想着到了沪上应该找谁玩,能约几个小姐姐。 电话还没拨出去,身边传来惊讶的叫声:“雷阿珍……啊?哈哈,你这……是又被谁的男朋友给打了?” 除了李犟犟,谁敢这么喊老子? 他瞪着眼睛抬起头,又愣了愣。 真是冤家路窄? 那年,自己只不过和学妹在湖边约个会,这女人非要多事,骂自己是人渣,还一脚把自己踹进了湖里。 从那以后,只要和老同学见面,保准有人提,一提就笑……都特么成一辈子的污点了。 “呵呵,兰部长……” 他本来想讥笑两句,剩下的话却噎在了嗓子里。 兰华芝旁边站着一个女孩,穿着很简单,就一身简约风的长裙,一双平底鞋。打扮的更简单,脸上清清爽爽,看不到一点擦了粉的痕迹,皮肤却又嫩又白,像玉一般光润。 头发亮的像缎子,简简单单的扎成一束,个头比兰华芝还要高,两人站一块,就跟丑小鸭和白天鹅似的。 但如果让雷明真说心里话,兰华芝真心长的不差,不然他当初也不会蠢蠢欲动…… “你看什么看,眼珠子给你挖出来!” “反正比你好看!” “还用的着你提醒?徽音,走了……” “嗯!” 于徽音轻轻点头,又对着雷明真笑了笑:“再见!” 我靠…… 雷明真手一抖,烟灰掉在了另一只手的手背上,疼的他一个激灵。 “你跟他打什么招呼,这就不是好人!” “总归是同学……” “同学多了去了……哦,我知道了……” 雷阿珍刚燃烧起来的激情,一下就熄灭了大半截。 原来是校友,人家说再见,也只是出于礼貌。 可惜了,连名字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李犟犟认不认识…… 抽完了一只烟,雷玉章又把他叫了过去,说是从今天开始再不会给他一分钱,饿了冷了让他找李定安解决。 交待了好一阵,他才开车离开。 李定安叹了口气:“怎么回事,对方能量很大?” “不是能量大,是路子有点野,所以老雷让我跟你出去躲两天……不说这个了!” 雷明真转了转眼珠,“老雷给了你多少钱?” “不知道,就给了一张卡!” “东西呢?” “在包里!” “密码多少?” 李定安不说话了,斜着眼睛看他。 “我靠,那是我亲爹?” “嗯,然后呢?” “我……”雷明真又嬉皮笑脸,“咱俩不是兄弟么?” 李定安哪里会上当,拉着箱子就走:“没用,这两天你老老实实的,我到哪,你到哪……” “我特么……这日子没办法过了……”雷明真嘀嘀咕咕,只能跟上去。 “说实话,你这惹了多少次祸了?那种地方以后尽量少去,最好还是找个正经女朋友。” “我也想找,但正经的也得能看上我呀?哦,对了,刚碰到兰华芝了……” “怎么不叫我?” “废话,老雷正在火头上,我哪敢触霉头?对了,她还带一贼漂亮的姑娘,也是首师的,叫什么徽音?” “徽音,没什么印象。” 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向航站楼。 第59章 出来吃饭 河边的柳树吐着稚嫩的新芽,一缕轻风拂过水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绿色的树,红色的花……数不清的颜色交织在一起,宛如梦镜。 可惜,没有雪! 于徽音抿了一口咖啡,没有加糖,稍嫌苦涩,却回味无穷。 兰华芝披着浴袍,边擦头发边出了卫生间:“为什么你每次来京城,都要住这里?连星级都不是,服务也差的一批,还死贵死贵?” “习惯了!” “你这习惯不好,得改!” 兰华芝丢了浴巾,走到了窗前。 两把藤椅,一座小茶几,另一杯咖啡还冒着热气。 她端起来喝了一口,冷不丁的打了个机灵:“比中药还苦,简直不是人喝的东西!” “习惯就好了!” “又是习惯?”兰华芝坐了下来,“来,告诉我,你这些习惯都是怎么养成的?” 于徽音轻轻一笑:“好!” “嗯?以前问你,你从来不说!” “很丢人的!” “那现在呢?” “反正你都知道是他了!” “他,谁?” 兰华芝稍一顿,“李定安?” 洁白如玉的下巴轻轻的点了点。 兰华芝猛的瞪大了眼睛:“伱和他之间竟然还有故事,我怎么不知道?快,老实交待!” “其实挺老套的……哈哈……” 刚说了一句,她先笑了起来。 “能不能好好讲?” “好!” 女孩止住笑,抿了抿嘴唇,又看向了窗外。 风停了下来,湖面慢慢的恢复了平静,亮的像一面镜子。 “那一年,也是春天,但比现在要早一些,冰才开始化,学校刚刚开学……那天下午没有课,我去了茅盾故居,出来的时候,才知道下雪了。” 兰华芝端起咖啡,丢了一块方糖:“然后呢?” “沪上几乎不下雪的,所以我很好奇。但街上车很多,人也很多,雪都是黑的,所以我就翻过了栏杆,来到了湖边。先是看,后是踩……雪越来越大,天也越来越黑,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就……我就掉下去了……” “噗嗤!” 满满的一口咖啡,全喷在了窗户上。 兰华芝忙拿起浴巾,使劲的擦:“对不起……对不起,哦,是李定安救了你?” “嗯……我喝了好多好多的水……当时我还以为我要死了,好后悔,也好绝望,但突然就被人抱住了…… 他游了好久,才把我救了上来。上来后,他脱在栏杆边的羽绒服和手机已经不在了,只剩了一条围巾,还有一杯刚从水前一树买的热咖啡,他全给了我……” 兰华芝怔了怔,身体下意识的往前倾。 湖边的柳树一棵挨着一棵,透过稀疏的枝条,恰好就能看到水前一树的门头…… 她低下头,又看了看手中的咖啡杯:“怪不得你一来京城,就住湖畔酒店,一叫我吃饭,就是水前一树……嗯,还有这苦齁齁的玩意,当时那杯咖啡也没加糖,对吧?” “嗯!” “之后呢?” “之后他送我去了医院,又通知了学校。但我当时晕过去了,醒过来后,他就不在了,只有老师,他也没留任何信息……” “你当时不认识他?” 于徽音轻轻的摇了摇头:“那年我大三!” “你大三,我也大三……那时他……嗯,才高三?然后,只过半年,不,四个月,他又考进了我们学校……我的天,这得多大的缘份?” 女孩轻轻点头,眼睛弯成了月牙儿:“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没想到,却在迎新晚会上看到了他……挺好的……” “你没找过他?” “我当时告诉了妈妈,第三天,妈妈就来了学校,我当时正好交论文,就没去……可能……可能说了误会的话,差点吵起来……” 兰华芝一脸的八卦:怎么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瓜? 于徽音的妈妈性格其实挺好,比较精致,比较风趣,就是有些小傲气……大概就是那种典型的沪上人的性格。 估计是什么话没说对,比如给钱什么的,引起了误会……嗯,八成就是这样,依李定安的性格,肯定不会吵。但当他对你有敌意时,那说话时的语气、表情,以及眼神,没人能受的了,何况于徽音妈妈这样的? “所以,你就再没敢去找他。他不知道救的是你,更不知道你对他牵肠挂肚,害单相思?” “什么呀?”女孩的脸红了红,“你别胡说!” “我的傻姑娘,你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知不知道,我陪着你吃水前一树的西餐都快吃吐了……” 兰华芝叹了口气,“那后来呢?” “偶尔会在学校里遇到,但他不认识我,后来毕业,我回了沪上,偶尔就会来京城,在这里住两天。直到他开始直播……” “明白了,我说李定安从哪找来的土豪,原来是你?” 兰华芝点点头,拿起于徽音的手机。 “你……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给他打电话,打赏了十几万的榜一大姐来了京城,他不得请吃一顿饭吧?” “啊……你先别说!” “那让他请我总行了吧,我数数,他欠我几顿了……算了,没十顿也七八顿了,光说不兑现。也别挑地方了,就水前一树……” “别……” 于徽音扑过来抢手机,兰华芝“嗖”的跳到了床上,正想着李定安的手机号是多少,手机里却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 再一看,是视频连接申请,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安之”。 “哈哈,真是经不起念叨,正要给他打电话,他却先打了进来?嗯,你连他的微信都有……” 她顺手就点开,但随即,就是一声惊叫,手机掉到了地上。 叫的是兰华芝。 心里一慌,于徽音不小心扯掉了她的浴袍…… 嗯? 李定安盯着屏幕,脸上露出了思索的表情。 刚闪过去的是什么东西,白哗哗的? 这会也是白的,不过是屋顶,看吊灯的款式,好像是在酒店。 “喂?” “你……你说……” 声音有些颤,手机又被人拿了起来,然后,屏幕突然一黑,只留下语音通话。 “见你一面真难?” 李定安拿起手机,对着机场拍了一圈,然后又对准了航站楼顶,“沪上”两個红色的大字格外显眼。 “看到了吧,出来吃饭!” 第60章 李老板,过来看看 雷明真靠着垃圾筒,嘴里叼着一支烟,指头粗的烟柱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像极了西游记里的牛魔王。 听到女人的尖叫声,他“嗖”一下蹦了过来。 “谁?” “粉丝。” “可以嘛……嗯,怎么看不到人?嘿,挂了?” 他的脸刚映进屏幕里,通话瞬间断开。 李定安若有所思:“这声音有点熟悉。” 雷明真都惊呆了:“就叫了那么一声……你这什么耳朵?” “不管了,先去酒店!” 李定安摇了摇头,又点了几下手机。 雷明真看了一眼,发现他打开了视频平台:“你干嘛!” “打声招呼!” “不说都忘了,你还是个网红?” 说着话,李定安登录了直播间,刚一上线,便有网友陆陆续续的进来。 “我去,李安之上线了?” “几天了,记得你卖了长明灯以后,就再没露过面。” “那是上周五,今天已经第三天了,我还以为主播拿着两千万跑路了。” 李定安:“处理了一点私事,确实好几天没上线,给大家夥儿说声抱歉。” 小姐姐:“我知道李安之去干嘛了,但我不说……不信?你问他是不是跟狗熊一样的男人去过五道口?” “嗨,说谁狗熊呢?”雷明真凑到摄像头底下,“见过这么英俊帅气的没有?” 营养快线:“我去……这何止是像,简直就是熊本熊,还是一头挨了揍的……” “有种别跑!” 雷明真也拿出手机,进了直播间。 再看他网名,粉丝直呼辣眼睛:妹妹别慌…… “别闹!” 李定安把他拔拉到一边,又对着机场拍了一圈,“我刚到沪上,刚下飞机,这次是来参加苏付彼的春季拍卖。如果允许,我会在拍卖会的时候直播。” 小能手:“什么时候开拍?” “这周星期四到星期天,总共四天!” 我钻巷子:“这还整整三天呢,你难道就不开播了?” “不一定,看情况。” 小姐姐:“要不这样,李安之伱别退直播间,你忙你的就行,我们正好可以聊聊天。” 迎风三千丈:“这多麻烦,还不如开个聊天群?” 小姐姐:“聊天群最多才能加五百人!” “这倒是!” 感觉不方便,但李定安也没拒绝,只是关了摄像头,又闭了麦。 雷明真倒像是发现了新世界,聊的兴高采烈,见人就说自己是李定安的干哥哥。 网友问他,这个“干”字念几声…… …… 伯富德酒店在外滩,出租车走了快一個小时。 还没过黄浦江,远远的就看到了东方明珠的铁塔。 下意识间,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一幕: “侬救了我家暖暖,阿拉肯定要报答你的啦。东方明珠知道的伐,阿姨就在那里,等你毕业,就可以安排你去上班……” “不去?年轻人不要瞎七搭八,沪上的工作你都不要?那阿姨给你钱……也不要?小赤佬,侬脑袋坏掉了呀……” 那时候不懂事,一提钱,就觉得受到了侮辱。现在想想,真是太年轻气盛了。 搁现在,你看我要不要? “看什么呢?” 雷明真凑过来瞅了瞅,“东方明珠?没什么好看的,里面又窄,上去了也没什么看头,江是黄的,除了楼全是楼……” 李定安随口敷衍:“听说旋转餐厅的自助餐不错。” “一般般,也就普通酒店的水平,还不如去城隍庙,灌汤包、葱油面、油豆腐线粉汤……啧啧,简直一绝!” 一提吃的,李定安的嘴里也泛起了口水:“先办入住,然后就去城隍庙……” 到了楼下付完车费,两个人进了酒店大堂。 到了三月,就等于进入了旅游旺季,大厅里的客人非常多。特别是吧台,入住的,退房的排成了长龙。 一位服务员主动过来问:“先生你好,要入住吗?” “对,参加拍卖会的!” “是主宾还是陪客?” “陪客,助理!” “好的,麻烦您出示一下身份证,然后在休息区稍坐一会,好了就会叫您!” “好,谢谢!” 两人又拉着行李往休息区来,走着走着,李定安的脚步越来越慢。 一个穿着肥大的西装,戴着眼睛的胖子正在休息区喝咖啡。 豆豆眼眯着条缝,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又高又壮的不认识,但清清瘦瘦、秀里秀气的那一位不要太眼熟: 何馆长,三百五十万,陆小曼的箱子,就是你的了! 李老板,你有没有听清楚,我出五百万……五百万? 曲总,别争了,这不是钱的事! 那系咩啊? 是气节,是情怀…… “丢雷老姆的情怀?” 胖子暗哼一声,放下咖啡杯。 “这么巧啊,李老板?” 李定安也认出来了:飙港普的美国胖子…… “曲总也来参加拍卖?” “对,我是伯富德拍卖的高级鉴定师,苏付彼特意给我发了邀请函。” 曲总伸着手指,指了指楼顶,又指了指自己,“这家酒店也是我们宝龙伯富德集团的!” 一加宝龙两个字的前缀,李定安就想起来了:宝龙伯富德也是国际上有名的艺术品拍卖行。 与佳士德、苏付彼一样,总部也在伦敦。都是借日不落帝国于十九世纪称霸全球,在殖民地疯狂掠夺的东风起的家,当年在中国也没少抢。 这三家在国内的名声都不怎么好,其中数伯富德最差,动不动就会爆出虚假宣传、欺诈顾客、以假当真,甚至是悔拍的丑闻。 李定安不以为然,只是轻轻点头,曲阳暗暗鄙夷:千亿美金市值的上市公司都看不起,你是真能装! 他故做惊讶的往吧台看了看:“李老板怎么开的是标准间,难道又要发扬情怀?哦,明白了,你是没交保证金吧?要不要我帮你给接待组打声招呼,给你换一间?” “不用,你忙你的!” “我不忙!”胖子乐呵呵的摇着头,“可惜了,李老板这么好的品格,却连套房都住不起?要不我帮你开一间,几千块而已,小意思啦……” 李定安稍稍一顿,眯起了眼:胖子,你又开始了? 上次就是这样,用粤语骂娘,骂扑街,以为我听不懂。都没来得及和你算帐,你这又开始了? 行,你等着…… 李定安依旧笑咪咪,还和胖子握了握手。 办完了入住,两个人往楼上走,雷明真捅了捅他:“粉丝让你开麦。” “开麦干嘛?” “你看!” 李定安瞅了一眼,直播间全部在骂胖子。 手机还在口袋里,摄像头没开,麦也是关着的,粉丝怎么知道的? 再往前一翻,好家伙,雷明真同步翻译,把他和胖子的对话全打了上去,几乎是一字不差。 怪不得胖子那样嘲讽,他一点都不奇怪? 也真是闲的…… …… 说去城隍庙,就去城隍庙。 办好入住,两人只是洗了一把脸,又下了楼。 大厅里的客人依旧很多,胖子还在休息区,对面多了一个人,两人好像在谈事情。 “喀嚓”一声,雷明真对着胖子拍了一张照片。 “乱拍什么,小心人家告你!” “你粉丝让拍的……”雷明真毫不在乎,顺手就把照片发进了直播间,“再说了,他告我个毛?要告也是告你……” “呵呵!” 李定安笑而不语。 你个法盲! 可能是听到了动静,曲阳抬起了头,看到李定安,他还招了招手:“李老板,过来看看,说不定又能捡漏!” 第61章 孤品 李定安停下了脚步,往休息区看了看。 两人面对面坐着,茶几上摆着一只匣子,旁边还放着一只信封,好像还有两枚邮票。 胖子一脸的无所谓,而对面的客人却有些黯然。看到这里,李定安就知道了:两人准备交易的应该就是这两枚邮票,但没淡成。 所以胖子才故意叫自己过去看看。 不过邮票这种东西确实很少见,反正自己之前没碰到过。 稍一转念,他转过身,走向休息区。 “嘿,你真去?那胖子故意恶心你呢!” “我知道,就看一眼!” 雷明真无奈的摇了摇头,跟在后面,同时在线字播:胖子一激,李安之就过去了…… 品艺轩:“主播不会上当吧,那胖子可不简单!” 我钻巷子:“确实不简单……都记得上次那口箱子吧,连那位魏总和老残居的关经理都没看出来,但他一眼就看出是好东西。” 小能手:“对,所以说让李安之别赌气,别上了胖子的当!” 雷明真信心十足的打了一行字:“有我在,放心!” 同一时间,胖子也乐了,吊着眼角,斜着眼睛,标致性的看谁都像垃圾的眼神。 好像在说:你是不是傻,我说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看胖子这副屌样,对面的客人开始琢磨:听话音,两人是同行,而且好像有点过节的样子? 做古玩生意的,最喜欢碰到的就是半生不生的棒槌,更喜欢的,是碰到两位有过节的棒槌凑一块。 只要一斗气,这价格不就“biubiubiu”的上去了? 胖子当然不是棒槌,不但不是,还极其专业。但看这位的模样……太年轻了! 客人眼睛亮了亮,连忙站了起来,伸出了手:“老板贵姓!” 李定安握了握:“免贵姓李,平时做点文玩买卖。” 果然…… “李老板幸会!”男人笑的越发开心,指了指桌上的东西,“我姓赵,专程过来请曲总掌眼,要不您也看看?” “好,我看看!” 看他坐了下来,胖子更乐呵了:“这可是好东西,要不是赵老板要价太高,我就收了!不过赵老板放心,李老板这人最喜欢发扬风格助人为乐,一高兴,一两百万也只是小意思而已!” 一两百万? 我特么问你要三十万,伱都不掏! 赵老板愣了愣,看到胖子给他递着眼色,顿时明了…… 这两人的小动作并没有逃过李定安的眼神,不过他懒的计较。 钱在自己口袋里,自己不买,你还能硬抢? 他没有理会,先看了起来。 邮票属杂项,而且在杂项中也极为少见。不过好在李定安本身诸备的知识够多,所以这两枚他还真就认识。 两张邮票一模一样:面值壹元,呈褚黄色,中间印着一座黑白牌楼,上书:中华民国邮政。上面又加盖了五个红字:限省新贴用。 如果仔细看,就能看出“限”字有点歪,因此这种邮票被玩家们戏称“歪头邮票”。如果对民国知识再了解的多一些,或是集邮资深爱好者,就知道这印盖错了,应该是“限新省贴用”。 所以,这一枚是错版票中的错版票,变体票中的变体票,存世的很少,估计不超过百枚,被称为“民国四珍”。九十年代集邮最热的时候,曾被拍出二十八万一枚的高价。 很少见,保存的也很好,品相不错,如果价钱不高,倒是可以收下来玩玩…… 雷明真也凑了过来:“什么东西?” “民国时期的错版邮票,1915年由sx省发行,看到没有……”李定安指了指上面有点歪的“限”字,又指了指下面的“省新”,“这里和这里都印错了,所以叫‘歪头省新’!” 一听这话,赵老板的期望没了一半:这么年轻,却这么懂行? 今天这榔头八成是敲不上了。 “我哪知道什么叫‘歪头省新’?”雷明真边打字边问,“网友问……不是,你就说值多少钱!” “九八年的时候,京城拍过一枚,当时卖了二十八万。” “我去……九八年的二十八万?”雷明真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现在呢?”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咋咋呼呼的,你是胖子派来的,还是和这位赵老板是一伙的? 并不是所有的古玩都会随着时间增长而升值。 比如红木家具,又比如邮票。 举个例子:八九十年代集邮最热的时候,一整版的猴票最低也能卖一百五六十万,而到了二十年之后,也就是2010年左右,价格却跌到了一百万。这两年,你只要出七八十万,保准会跳出一大堆出手的。 不说中间相差的价格,只算这三十多年来的货币贬值价值,就知道这东西跌的多厉害。 这两枚邮票同样如此:98年的时候能拍出二十八万的价格,现在估计只值一半左右,一枚最多十五万。 李定安没回答,而是看了看赵老板:“赵老板,你准备多少钱出?” 赵老板抬起手,刚准备伸出三根手指,看到对面的曲阳给他比划着手势,又犹豫了一下。 静了快十秒,他才举起了一根手指:“一百万!” 李定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愣愣着盯着他:“多少?” 赵老板咬了咬牙:“一百万!” 哈? 我都把这东西的来历说的这么清楚,你还敢要这么多? 这是把自己当生猪了,还是棒槌了? 没一丝犹豫,他站了起来:“你留着吧!” 赵老板一下就急了,连忙拉住了他的胳膊:“别急啊,你倒是还个价?” “你就没想诚心卖,我怎么还价?” 李定安呵呵一声,看了看曲阳,“那你敢不敢说,刚才曲总最高给了你多少?” “啊,和我没关系啊,我都说了不要了!” 曲阳悠哉悠哉的端起了茶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赵老板也明白了:两人有过节归有过节,这位也确实很年轻,却是個行家。 他又叹了一口气,犹豫了一下:“那就五十万!” “高了!” “那你说多少合适?” 多少合适? 李定安想了想,又坐了下来:“我看看再说!” 他自己的估价,两枚最高能给三十万,估计卖家也是这个心理价位,不然不会从一百万直接降到五十万。 那要不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但感觉不怎么划算。 刚向坑爹玩意买了十点,一点足足十万,而这两枚邮票总共才值多少钱。 李定安有些犹豫,又顺手拿起了邮票:先看看,真要拿不准的时候再说…… 字体没问题,规正的楷体,没有哪个字漏一点或是一撇一捺…… 加盖的章也没有问题,没有倒盖或是复盖,更或是漏盖…… 图案也没问题,没有哪里多印或是少印…… 锯齿也对,没有漏齿或是连齿…… 邮戳也对,百分之百是民国的…… 没错,就是歪头省新,撑到头也就三十万! 原本是想再和和赵老板砍砍价,李定安便放下了邮票。而恰好,大厅的玻璃旋转门转了一圈,反射过来一道光,照在了邮票上。 李定安的双眼不由的眯了眯。 怎么感觉突然间……好像有点不对? 邮票最底下,好像少印字了? 再一细瞅,还真就是。不是磨损掉的,确实是漏印了……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微微的一跳。 漏印代表着什么? 当然是错版,乃至绝版的意思。简而言之,这是一枚错版票中的错版票中,绝对不止十五万…… 他又把邮票拿了起来。 看他这么认真,曲阳撇着嘴嗤笑:“李老板,要不要给你找个显微镜?” 赵老板反倒生出了一丝期望:做古玩,千万别怕买家认真,越认真就说明购买的意向越强。 所以他不悦的瞪了曲阳一眼,意思很明确:你不买就别多嘴。 直播间里看着黑乎乎的公屏打字聊天的网友更心急: “稀奇了,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李安之看东西看这么久?” “之前他都是看一眼,再摸两把,快的跟那什么似的。” “主播不会是真要买吧?” “十有八九,看来李安之要上胖子的当了!” “不可能,你们忘了青花壶,还有长明灯了?” “不一样,这胖子一看就很专业!” “任志荣任老板表示不服:我难道不专业?” 雷明真也有些不耐烦,凑过来低声问:“看这么久,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当然看出来了!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暗暗的叹了口气:怪不得胖子走眼了? 这张邮票看着哪里都对,但谁能想到,竟然是最不可能印错的地方给印错了? 就下面那两行,“限省新贴用”的下面有两个单词:republhina……如果是正确的版票,这两个单词中间还应该有个“of”。 不对,不是应该,而是绝对。也是因为有没有“of”,这组单词都代表“中国”,胖子这个香蕉人忽略掉这一点很挺常…… 但就少了两个字母,这东西的身价立马翻了十多倍。 也是巧,要不是光恰好照过来,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李定安想了想,打开了系统: 物品:bj一版牌坊邮票。 发行时间:1915年。 发行地:山西。 价值:2000000元。 备注:错版邮票,孤品! 第62章 什么情况? 什么叫孤品? 意思是世上就这两枚…… 李定安不但高兴,还有些小小的得意。 要知道,他压根就没学过杂项类的技能,这次能看出来,全凭之前的知识储备,以及够细心。 当然,也不能说系统没功劳。至少李定安很清楚,每完成一次任务,每学一次技能,眼力就能涨不少。 这一次,其实大半都靠的是眼够尖…… 不错,一枚两百万,两枚四百万,又算是捡漏了…… 他直起了腰:“赵老板,你好好给个价!” “四十万!” 凭良心说,四十万赚四百万,够多了,但漏却不是这样捡的。 一看他刚才被胖子一蛊惑就上头的模样,就知道赵老板绝不是善茬,你敢多掏十万,他就敢当场反悔,不卖给你。 所以李定安直接摇头:“高了,三十万……行就行,不行我就走人,也不耽误你的时间!” “我靠,你真买?”雷明真顿时急了,“网友说这两张邮票至多也就二十万出头?” “差不多,但这样的挺少见的,多花几万买回去收藏,也不算贵。但再要多,就不值了!” 确实是这个道理,所以听到他给三十万,曲阳并没有惊讶。雷明真犹豫了一下,也没有再阻拦。 赵老板也很意动,他的意向价格其实就是三十万,但胖子只出二十万…… 当然,没人会嫌钱多,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心态,他装出一丝为难:“李老板,你再加一点……其它不说,这信和这信封也是老物件,肯定能值不少钱!” 李定安都惊呆了,好久才说:“伱这东西还是分开卖的?” 两张邮票各盖着四分之一的邮戳,剩下的半枚就在那信封上。所以,不管走到哪里,是卖家还是买家,都会默认这些东西是一整套的。 但现在你又说:信封得另外加钱? 没有这样做生意的…… 李定安又站了起来……当然,他也是装的:“我不要了!” “嘿,别啊……” 赵老板连忙把信封往前一推,“李老板你再看看,这字写的这么漂亮,说不定就是什么名家!” 里面还有信? 但别说名家,里面就是金山也不能再看了,不然今天这生意铁定黄。 李定安很坚决的摇着头:“我不看,赵老板你就说卖不卖?” “这……唉,好吧,我卖……” 赵老板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开了二维码,“三十万就三十万!” 李定安却没有扫,而是先拿过了邮票和信封,又轻轻往沙发上一靠:“不急,麻烦赵老板先给我打个收条:把这两枚邮票、这信封,还有里面的信纸全写清楚……” “噗嗤……”胖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赵老板有些懵:“从来没听过,还有这样的?”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整套的东西分开卖的?” 不怪李定安小心谨慎,委实是这位赵老板一看就不是能讲信用的人。 保险起见,还是留個字据的好,也省的扯皮…… 这摆明是他不写,李定安就不付钱的架势,赵老板无奈,问前台要了纸和笔,按要求写一张收条。 今售出****,****,钱货两讫,概不反悔……和收那只青花壶的时候一模一样。 写完收条,扫完码,收完款,胖子又开始阴阳怪气:“李老板不厚道,哪有做生意还逼着卖家写保证书的?” 李定安没说话,心里则在想:不知道这胖子知道这两枚邮票值四百万,能不能笑的出来? 他摇摇头,然后开始装东西: 先是邮票,又是信封。 信封拿到了手里,他本能的瞅了两眼。 主要还是因为赵老板的那句“字写的很漂亮,说不定就是名家”引起了他的好奇。 然后……然后他又呆住了。 这字……有点眼熟? 什么时候见过? 好像就前两天…… 谁的? 一时想不起来……这脑子? 他用手捶了捶脑袋,直接抽出信纸看了起来。 是标准的簪花小楷,却又带着些遒劲的意味。而字里行间,又依稀藏着些柔和、温润。 嗯,好像是女人写的? 再看措辞,又是男人口吻。 李定安暗暗狐疑,继续往下看,看到最后,才知道这是丈夫手指受了伤,写不了字,只能由他口述,请妻子代笔写给朋友的一封信。 他称朋友叫为“继黍先生”,自称“梁上君子”,妻子是“三娘”。 这三个名字,都没什么印象。 但信中提到了应县木塔,又提到了五台山佛光寺,夫妻二人应该是在山西旅游。 最后,说是尽快会回北平,为学校设计宿舍楼…… 时间是1930年。 这位梁上君子,还是设计师? 而1930年,能为学生提供住宿,还且能称得上的“楼”的,北平能有几家? 看到这里,李定安怔了怔,一瞬间,脑中霍然开朗。 他知道这信是谁写的了:梁思成。 代笔的是林徽因。 绝对不会错,因为前几天他才看过林徽因的作品,字迹一模一样…… 根本不用犹豫,他直接用了技能点。 再一看,嘴角就弯了起来:果然…… 也不知道胖子知道这信封里是什么东西后,会不会哭出来? 定了定心神,他呼了一口气,装好了信纸,又郑重其实的伸出了手:“今天谢谢曲总了!” 这句谢谢,绝对出自肺腑:要不是胖子叫他,他哪有这个运气?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胖子还真就是贵人…… 胖子却“嘁”的一声,连手都没伸:“假清高!” “听到没,人家笑你傻呢,你还谢他?” “你不懂!” “我不懂个毛……” 李定安也不在意,又和赵老板握了握。 都要走了,他又转过了身:“冒昧问一句,这东西,赵老板从哪淘来的?” 交易已经完成,没什么不能说的,赵老板想了想:“城隍庙!” 李定安想了想:“城隍庙还有古玩市场,从来没听说过?” “当然有,就看你能不能找的到。” 赵老板又笑了笑:“李老板,那咱……再会?” 李定安明白了:除了这次交易,两人再没什么交情,人家凭什么把能捡漏的地方告诉你? 能说出城隍庙,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谢谢赵老板,再会!” 两人作别,李定安又朝电梯口走去。 “不是去城隍庙吃东西吗,怎么又要上楼?” “吃泡面吧,房间里就有,叫点餐也行……上去再跟你说!”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边播边说!” 雷明真一头雾水:什么情况? 第63章 不知道说什么了 直播间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雷明真的字播还停留在赵老板写完收条,收款走人的时候。不过已经有人反应了过来: 营养快线:“各位,有没有觉得这一幕很熟悉?” 小能手:“你是想说那两个赌狗的青花壶吧?” “对,简直一模一样……李安之这分明是捡了漏,怕那人反悔,才让写了收条。” 品艺轩:“不一样的好不好,青花壶是款底下还藏着款,所以才被李安之捡了漏。而这两张邮票这么小,还这么薄,能藏什么?” 迎风三千丈:“对,而且那胖子明显要比潘家园的那些摊主专业,有漏他不知道捡?” 小姐姐:“别争了,待会问李安之不就知道了……大个,哦不……雷大哥,你让李安之开播好不好?” 信息刚刚发出去,屏幕突然一亮。 “主播上线了……” 镜头正对着窗户,光线很充足,可以清楚的看到小茶几上摆着两枚邮票,一张信封。 看不到人,但能听到“稀里呼噜”的声音,好像在吃东西。 冷不丁的,屏幕里闪进了什么东西,青面瞭牙,跟鬼似的。 然后,更为惊悚的一幕来了,这只鬼突然就张开了血盆大口,粉丝集体后仰,胆小的顿时一个激灵。 当手机里传出声音,才知道怎么回事:“大家别急,李安之饿的顶不住了,正在恰饭,现在由英俊可爱的雷大哥和大家互动……” “我的玛……求你了大哥,你离镜头远点行不行?我差点以为主播穿越到了侏罗纪……” “怎么说话呢……” “别捣乱!” 李定安把雷明真推了过去,边吃泡面边说:“大家应该猜到了,这次又捡漏了!” “真捡漏了?” “你就说值多少钱!” “唏溜……”李定安咽了一口面,“容我卖個关子,价格放到最后再说。” “意思就是,虽然捡漏了,但不是大漏?” “小漏也很了不起了,那胖子可是专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捡漏,这就有点让人震惊了!” “震惊+1” “+2……” 小姐姐:“我要打赏……嗯,打赏功能怎么关了?李安之,快打开!” “打开+1!” “+2!” “+1兆……” “大家别刷屏,都看不到邮票了……” “对,安静听主播狡辩……” “说实话,那胖子一看就贼精贼精的,我也不信主播能在他面前捡漏。” 营养快线:“楼上一看就是新来的,不知道吧:李安之一般不饿肚子,一饿肚子,保准是捡到了大漏!” 滴不尽:“我擦,还真就是?经石、青花壶、陆小曼的箱子、长明灯……包括去派出所那次,哪次他不是忙的饭都忘了吃?” 小能手:“可以啊,够细心的,我都没发现?” 小姐姐:“都说了别刷屏!” …… 直播间里吵的不可开交,李定安也不管,好整以瑕的吃完了泡面。 不急不徐的泡了一杯茶,他才拿起手机,对准了两枚邮票:“集邮的人应该都能认出来,这两枚是‘歪头省新’,也就是民国四珍之一……” 稍一顿,屏幕上出现清一色的“但是:” 他笑了笑:“但是,鲜有人能认得出来,这是错版票中的错版票中的错版票,变体票中的变体票中的变体票!” “什么玩意,我都被主播绕晕了?” “明白了,意思就是这两枚邮票有三处错版!” “一处是歪头,一处是省新,还有一处是哪?” “稍等!”李定安稍顿了一下,把镜头对准雷明真:“你来看……伱先在手机上搜,有‘歪头省新’的图片……好好对比,要能看出来,我分你一点!” “切,才三十万的东西,还‘分我一点’?”雷明真一脸鄙夷,不过还是搜出了图片,瞅了起来。 真播间里震住了:“大个也是做古玩的?” 李定安解释:“不是,他家里做的是陶瓷外贸生意,主要是餐具和洁具。不过做的挺大,差不多家里有矿那种程度。” “我去,这是榜一,小仙女?” “不是,我俩是同学……” 李定安的话音还没落,直播间里冒出了一个账号:“不是我!” 小仙女竟然改名了,改成了“后海”? 那极其醒目的“榜一”标志就可以证明。 “后海……榜一在京城?” 后海头像一灰,又隐身了。 就几句话的时间,雷明真也抬起了头:“看不出来!” 这混蛋压根就没好好看,但凡稍用点心,就能看出中间少了个“of”. 所以说,有运气并不是万能的,除了运气你还得有能耐,更得有耐心。 估计胖子就是缺乏耐心,把这东西漏过去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阿珍的肩膀:“重新介绍一下,雷明真,首师高材生,汉语言文学文秘专业毕业!” “哈哈……大个是文秘?” “别笑,主播少说了四个字,全称应该是:汉语言文学高级涉外文秘,这大个至少精通三门外语,不然绝对毕不了业!” “真没看出来?” “那和这两枚又有什么关系?你让学文秘的看古董,这不扯淡吗?” “你们这是没听明白主播的意思:这邮票上的英文不对……我擦?” “怎么了?” “好像真的不对!” “哈,不是好像……你们仔细看:‘用’字底下,是不是少了个‘of’?” “会不会本来就有这一版的?” 品艺轩:“没有,绝对没有……也不止是民国,包括现在也一样:邮票底下要么不印英文水印,但凡印的,要么是‘republicofchinapost’,要么是‘republicofchina’,而不论是哪一种,中间都有‘of’,因为少了这两个字母,意义就不一样了……嗯,我靠?” 小姐姐:“你靠什么,一惊一乍的?” 品艺轩:“这……这东西要是真的,绝对是孤品……” 营养快线:“孤品是什么意思?” 小能手:“意思就是绝无仅有,世上唯一!” “老规距,值多少钱!” 品艺轩吸了口凉气:“只一枚,至少就要两三百万!” 粉丝:…… 好像突然之间,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64章 世事无常 “查不出来啊,网上没有任何相关信息!” “要能查出来,也轮不到主播,早被胖子买走了!” “别说胖子了,赵老板就根本不会卖!” “会不会是时间太久磨掉了,或是造假的印漏了?” “不是……你们仔细看,那水印还反光,说明邮票保存的极好。至于造假……别的都有可能,但那民国的邮戳怎么造?” 李定安:“放心,能做碳十四!” 一听“碳十四”,粉丝们就意识到,主播有绝对的把握…… 网友们还在震惊当中,李定安又拿过了信封和信纸:“说完了邮票,咱们再说说这封手札?” 纳尼? 粉丝们再次懵逼:意思是还没完? “李安之,手札又怎么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其实准说来说,这次交易,邮票只是搭头,这封手札才是重点!” “主播说反了吧?” “别急,听他解释……看,信纸拿出来了……” 信封很普通,牛皮纸质,信纸也很普通,典型的民国竖书风格。 字却写的很漂亮,规整的簪花小楷,稍嫌娟秀,一看就是女士所书: 继黍先生道鉴,久违! 收到先生来信,我与三娘已到山西,看过了应县木塔,又看了五台山佛光寺,颇有感悟…… 整封信千余字,大致都在讲各处的风光、建筑的特色,乍一看,这就是篇游记。直到最后,写信的主人才提到,爬山的时候伤了手,所以这封信是由“三娘”代笔,并说会尽快赶回京城。 再看最后的落款:梁上君子! 时间是1930年11月。 “继黍是谁,没听过啊?” “梁上君子,还有人起这名的?” “三娘又是谁?” “主播,别卖关子!” “放心,这次不卖关子……其实我当时也没看出来,甚至卖家说这有可能是名家手札的时候,也根本没在意!所以,这真的是意外之喜,也更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机缘!”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笑了起来,“这是由梁思成口述,林徽因代笔,写给时任北大文学院院长胡适的信……所以说,今天真的要感谢曲总……” “他说谁的信?是我听错了,还是主播说嘴瓤了?” “梁思成、林徽因、胡适之……我了个天,这名家属性完全叠满了?” “老规距,就说多少钱?” 品艺轩:“前两年,林徽因的两页手稿,总共四五百个字,拍了205万!” “这两张差不多上千字,岂不是要四五百万?” “不止……那两张是钢笔字,还是随笔写给外甥女的,字也一般。这两张却是小楷,还涉及到了梁思成、胡适,所以如果是真迹的话,千万以下想都别想!” “卧槽?” “卧槽!” “卧了个大槽……” 不知道是震憾太强烈,直播间突然就变成了这一种画风,好像不说这两個字,就无法表达自己的心情。 同时,进入直播间的粉丝却越来越多,刚开播时才几千,这会却已冲到了五万,而且进来的越来越多,越来越快…… “那两张邮票已经够让我惊讶了,没想到还能更惊讶?” 品艺轩:“不是想不到,是压根看不出来,我也算是行内人,但到现在也没明白,胡适怎么就成‘继黍先生’了,林徽因成了‘三娘’,梁思成又成了‘梁上君子’?” “我也算是博览群书,但真心没听过。” 我钻巷子:“老规距,李安之,讲一讲。” “好!” 李定安点点头,先指了指“继黍先生”,“我大致解释一下,大家就明白了:胡适原名胡嗣穈,字希疆,学名洪骍,后来改名胡适,字适之,这些大家都能查到。 但查不到的是:1924年的时候,他和独秀同志一起发表过《文存》,险些被北洋政府通辑,并靳令所有的报社都不得登录他的文章。那时候,他把‘嗣穈’两个字演化了一下,换成了继黍…… 因为用的时间比较短,所以知道的人不多,后来也只在熟识的朋友间流传,梁思成叫他‘继黍先生’,估计亲近戏称的意思要更多一些。” “明白了,嗣指继,穈通黍……” “那三娘和梁上君子呢,林徽因可是长女!” 李定安:“她确实是长女,但民国时期在同辈中论行几,不单单指亲兄弟姐妹,而是指整个家族内…… 林觉民先生也有兄弟,一位是与他同为黄花岗七十二烈士之一的林尹民先生,另一位是清末著名政治家、教育家,最后在战场上死于流弹的林长民先生……算上这两位的子女,林徽因刚好行三……” “怪不得一提起林徽因,就会说林氏是满门忠烈,原来是这个缘由?” “你们不应该更佩服主播吗,他是不是不姓李,而是姓林,背过林氏族谱?” “这算什么,他能把整本《清史》给你背下来,连数字都不带错一个的,你信不信?” “别歪楼……李安之,梁上君子呢?” “这原本是他和林徽因的闺中雅号,他叫梁上君子,林徽因则叫‘林中美人’。因为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而且是自由恋爱。所以这两个雅号极有意义: 意指‘相互躲在暗处,默默喜欢了对方许多年,终成眷属’……不过知道这两个雅号的人不多,仅限于胡适、徐志摩这样的至交……” 小姐姐:“太浪漫了,我为什么想哭?” “先别急着激动,光是主播在这里说,很难让人信服!” “连邮票都能做碳十四,鉴定笔记很难吗?林徽因的手稿虽然少见,但又不是没有?” 这句话一出,直播间突然就陷入了沉寂。 对啊,能做笔迹鉴定的。 而且信纸、信封、邮戳,甚至写字时用的墨,都能用科学仪器鉴定。 粉丝就是有些想不通:为什么正常人捡漏,大都只是靠眼力、靠经验,而换成李安之,动不动就要用到高科技手段? 熹平石经如此,长明灯如此,这次又轮到了邮票和手札? 但再一琢磨,就明白了:因为李安之就不是正常人,正常人谁能次次都在专业人士的眼皮子底下捡漏? 专家都看走眼的东西,也就只能用科技手段鉴证真伪了…… 小姐姐:“我为什么又想到了胖子?” 小能手:“我也是!” 品艺轩:“想不到才见鬼了……加上邮票,这怎么也一千多万了,虽然比不上任老板,但也差不了多少……不知道胖子知道后,会不会哭晕在厕所里?” “我去,这么一想,等于是他把这两样东西亲手送到了李安之的手上,我要是胖子,别说哭,撞墙的心都有……” 营养快线:“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小仙女@小能手@小姐姐@我钻巷子@品艺轩@三千丈@滴不尽…… 来来来,都给我出来,上次是谁说让我别开餐厅,去天桥底下算命的?我当时就说这胖子要倒霉,你们还不信,看到了吧?” “嗯……伱这嘴被李安之开过光!” “怎么开的,详细讲讲!” “反正很牛逼!” 网友换着方儿的逗他,楼又歪了。 李定安不再参与,而是看着天花板怔怔出神。 没有弹出屏幕来,也没有触发任务,他只是在单纯的发呆。 好巧! 这封信,恰好就是胡适离开上海,回到北平的那年冬天写的。 而三个月前,他都还在沪上,就因为他老婆也在家,他没敢给陆小曼回信,所以陆小曼大发雷霆,打翻了一口化妆箱。 而在一个多星期前,他才把那口箱子卖给国博。 更巧的是,就是因为那口箱子,他才去看了林徽因和梁思成的视频,又研究的一下林徽因的书法和工笔画。 巧上加巧的是,就是因为箱子,他才和曲阳认识,两人也因此结怨。 也是因此,今天曲阳才和他打了招呼,叫他过去,再然后,他就见到了两枚邮票,以及这封信! 只能说,世事无常…… 第65章 晚了 正在感慨,电话又嗡嗡一响。 李定安叹了口气,瞅了一眼:何安邦? “领导,什么吩咐!” “东西别急着出手,我过两天就到!” “哈,又在上班时间看直播?” “看什么直播?明白了,你光顾着吹牛,还不知道自己上了热搜?” 热搜? 李定安懵了圈,看了看在线人数,眼皮一跳:好家伙,怎么涨这么多? 光顾着给粉丝讲解,之后又顾着发呆,所以一时没注意,直播间的人数已超过六十多万。 “怎么回事,我没买热搜?” 何安邦“嗤”的一声,“你不干,不代表别人不会见缝插针!” 稍稍一想,李定安就明白了,肯定是苏付彼干的,想借机将拍卖会炒的更热。 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也算是互惠互利…… “放心,我肯定不会出手,等你来了再说!” “好,改天见……” 这边刚挂,那边又打了进来,再一看:吴教授。 “吴教授!” “东西我看了,绝对没问题……这样,你直接上拍,自然会有人参拍!” 吴教授言简意赅,但李定安秒懂:京大也想要这份手札。 因为这封信,不单单是给时任京大文学院长胡适的回信,也并非是朋友之间的平常交流。 而是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对胡适的邀请他们为京大设计标志性建筑“灰楼”的回信。 不过没有网友问,所以李定安就没提。 但不管怎么说,这份手札对京大极有纪念意义…… “好的吴教授,我明白了!” 吴教授刚挂断,又进来了一条短信,备注是“小仙女”,现在应该叫后海: 能不能帮我拍几张照片? 李定安:当然! 小仙女:谢谢! 李定安:客气…… 刚刚回复完,旁边又响起“嗝”的一声怪响,他下意识的抬起头,吓了一跳:雷明真坐在地上,眼睛睁的像灯炮。 “你发什么神经?” “嘿……问你话呢,傻了?” “雷明真……阿珍……” 喊了好几声,雷明真才如梦方醒,又打了个激灵。 “漏了……绝对漏了……” “神神叨叨的,什么漏了?” “我之前就说,咱老师绝对把我给教漏了,伱还不承认?” 感觉雷明真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然为什么你能认出绝版的邮票,又能认出林徽因的手札,我为什么就认不出来?” “扯淡,这是教漏了的问题吗,是你多花一分钟都嫌多余。就像邮票,你仔细看了吗?” “对,邮票……”他“呲溜”的吸了一下口水,“你刚才还说……要分我一点?” “你想什么好事呢?我三番两次提醒你,让你好好看,你干嘛了?” 雷明真愣了愣,直挺挺的往后一倒,躺在了地毯上:“我特么悔死,好几十万啊……” 刚嚎了一声,他又突然蹦了起来:“教我……教我捡漏,教我赚钱……” 李定安斜着眼睛看了看他:真不是他小看人,就雷明真这耐性,能坚持过三天,他敢改姓雷。 再说了,他也根本不缺这三瓜两枣,只不过一时太过震憾,无法表达心情,才故意搞怪而已。 真给他钱,你看他要不要? 关系好归好,阿珍也是有自尊的…… 刚准备笑话他两句,电话又响了起来。 吴为民? 我去,一直事情不断,竟然忘了给他打电话说一声。估计也是看到了热搜,专程打电话来问的。 但电话接通,他才知道根本不是他想的这么回事。 “定安,快走,你不能在这住了,换家酒店!” 李定安一脸懵逼:“为什么,东西有问题?” “东西没问题,但卖东西的人有问题……就那位赵老板,已经来酒店闹事了……” “东西没问题就行!”李定安松了一口气,“我让他写了收条,他再闹也没用!” “不是和你闹,是和苏付彼闹……嘿,怪我没说清楚:这次拍卖会其实是伯富德发起,但伯富德在国内的名声太差,号召力不行,所以才邀请苏付彼联合举办,对外宣传也只是苏付彼…… 曲阳是伯富德的高级鉴定师,同时也是这次拍卖会鉴定组的副组长,但他想‘下出笼’,所以对赵老板隐瞒了身份……就是因为这一点,赵老板一口咬定,这是苏付彼设的局…… 而且这人忒有心计:他来闹事的时候,身上藏着微型摄像头,又故意把保安引到监控死角,又激着保安给了他两拳…… 然后,他把和胖子之前的微信语音、短信,以及前因后果编了小作文发到了网上,还买了热搜……” 一听下出笼三个字,李定安什么都明白了:意思就是员工背着老板偷摸交易。 民众可不会管你什么“伯富德”,什么“下出笼”,他们只会认定胖子是苏付彼的员工,且级别不低。 这下算是黄泥掉到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要是早知道会这样,苏付彼哪里会买热搜,捂都来不及。 也怪胖子,不但贪心,胆子也是够大,竟然敢在拍卖会场偷摸交易? 但换位思考,谁能想到二三十万的东西,突然就成了上千万,而且还闹这么大? 越想越不对,李定安冷不丁的打了个激灵:这次的交易会,怕是要黄? 因为一引起舆情,有关部门就会关注,一关注,就会约谈关联公司…… 而且已经冲上了热搜,还这么恶劣,十有八九已经达到了“调查”、“公布”,甚至“整改”的地步…… 怪不得吴为民让自己换個地方? 千万别小看资本不要脸的程度,也不要小看资本的胆量……不是说会把他怎么样,但一想到接下的来麻烦,他一个头就有两个大…… “谢谢吴老师!” 他挂了电话,踢了雷明真一脚,“收拾东西走了……算了,衣服不要了……” “去哪?” 李定安收好邮票和手札,装进了挎包,又打开行李箱,翻出一顶棒球帽:“来不及解释,路上跟你说……” 话都没说完,他就走到了门口,雷明真又急又懵:“你发什么疯?” …… 下了楼,李定安又吓了一跳:车场外的人行道上,起码围了上百人,有看热闹的,也有蹭热度的:有的举着自拍杆,也有的举着单反,还有几台专业的摄像机。 他甚至看到了警察。 还好,酒店大门没关,客人能正常进出。 李定安压了压帽檐,出了大厅…… …… “谢特……法克……白痴……蠢猪……” 伯富德酒店,顶层的总裁办公室,一位黄头皮、黑眼睛,典型混血儿面孔的男人歇斯底里的发泄着怒火。 文件、笔筒、鼠标、键盘……只要能拿起来的东西,全被他疯了似的砸了出去。 曲阳就站在对面,脑门上满是冷汗,身体微微发颤。 眼镜早不知丢到了哪里,额头上被磕了一个包,嘴唇微肿,牙齿间隐见血迹。 既便这么惨了,依旧有东西砸过来,但别说躲,他连脑袋都不敢歪那么一丝…… “总裁,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去向公众解释……我去降热搜……我去找那位赵老板……” “晚了……” 总裁重重的将手机往桌子一拍,屏幕顿时四分五裂:“文化局通知,拍卖会取消。旅游局、工商局也发了公告,让酒店停业整顿……” 稍稍一顿,总裁的脸上露出一丝狞笑:“mr曲,你等着倾家荡产……不,等着坐牢吧……” 曲阳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第66章 主播有毒 沪上机场。 桌子上摆着两笼灌汤包,于徽音和兰华芝每人的手里还拿着一只,还各自咬了一口。 点的都是肉包,油脂已有点凝结的迹像,就知道已经拿在手里好长时间。但两人依旧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手机屏幕。 是一位正在酒店门口直播的主播,半面镜头中,伯富德酒店大门紧闭,门头的灯牌上停留着四个大字:暂停营业。 而镜头的另外半面,则是几张拼在一起的公告。 文化局通知拍卖会取消的告知函,苏付彼的致歉函、以及与伯富德之前签定的合作协议,曲阳的工作证,还有区旅游局的处罚和责令伯富德酒店停业整改的通知书。 弹幕疯了一样,密密麻麻,但说的不是酒店,更不是伯富德,而是李定安: “李安之牛逼,凭一己之力,硬是干黄了一场超大型的拍卖会。” “这算什么,没看到么,眼瞅着这家酒店也得被他干黄。” “我靠,这主播有毒……” 兰华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了? 仅仅只是一天而已,李定安就闹出了这么大的风波? 算少一点,这一场拍卖会怎么也要损失上亿吧? 好久,她才震惊至极的吸了一口气:“他怎么跟柯南一样,走哪祸害到哪?” 于徽音白了她一眼:“他电话关机,说不定已经回来了,那你去不去沪上了?” “我是陪你,又不是陪他?再说了,李定安哪有那么快?” 兰华芝想了想,翻了翻手机里的同学群,只发了两条信息,就找到了雷明真的电话。 然后直接打了过去:“我是兰华芝,李定安呢?” “我怎么知道?” “好,他要是被北大退档,就是你害的!” “我特么……唉哟……” 好像被人打了一下,手机里传出李定安的声音:“兰师姐!” 兰华芝得意的朝于徽音眨了眨眼,又问:“你在沪上吧,什么时候回来?” “还得几天,兰师姐有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回来后给我打个电话……哦,你这会儿在哪?” “得意楼!” 得意楼,这是什么地方? 她正在思索,手机里又传来一个女人唱戏的声音:“莫说亏欠休说恨,情在缘在天作证……” 标准的沪上腔,咿咿呀呀的,兰华芝只听懂了一半。 于徽音叹了口气,给她比了個口型:“茶馆,沪戏!” 兰华芝“倏”的一顿,都惊呆了。 外面都闹成什么样了,他在喝茶,听戏? 愣了好久,她才回过神,语气中充满了惊讶:“李定安,伱心真大?” “兰师姐,没什么事我先挂了,回去后就给你打电话……” 说挂就挂,“嘟嘟”两声,通话中断。 …… 李定安比她还要不可思议。 足足转了一下午,他才知道,赵老板所说的城隍庙的古玩市场是什么地方。 竟然是茶楼? 更没有想过,只是存了万分之一不到的念想,多嘴问了一句,没想真能碰到同样的东西:名家手札…… 依旧是一信封,几张信纸,乍一看都很新,不像是老物件。再看时间也确实如此:寄信时间是1979年。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老板保存的好,就像之前林徽因的那封手札一样,还是1930年的,同样没怎么变色。 不过这一封不是中文,而是英语。仔细辩读信封上的信息,就能知道信是从美国寄来的,收信地址是港岛,收信人叫tiffin·song! 字迹很娟秀,也有些小,所以又巧了:写信的十有八九也是位女士。 桌子的另一头,雷明真咬着笔管,逐字逐句的翻译单词。 李定安则负责归纳,将翻译出来的汉语词汇归类整理成完整的话。 随着笔尖划动,一个个刚劲有力的字映在了纸上: 麻将桌上白天也开着强光灯,洗牌的时候一只只钻戒光芒四射。白桌布四角绑在桌腿上,绷紧了越发一片雪白,白的耀眼…… …… “她投胎换母……” “她红日倒挂……” “今日偏偏又会遇见,正是活对头碰到了死冤家……” 一曲《秋海棠》演罢,戏台上又换成了《双珠凤》。这是晚清到民国有名的淫词小调,台上的演员演的活灵活现,一颦一笑,一嗔一怒,都透着说不出的风情,雷明真的心早被勾走了。 “这活没法干了……难道也是林徽因写的,看清楚,1979年?” “就不能是其他名家?” “就算是美国总统夫人写的又能值多少钱?我还不如去听听戏,听听评书……你自个慢慢翻吧!” 他一拍屁股,一摇三晃的走了出去,李定安哭笑不得。 雷明真真就看不出来? 他读的是文学院,既便学的是外语,但耳喧耳染之下,积累的文学知识并不少。 所以绝对能看出这是张爱玲的《色,戒》,虽然没敢联想这是张爱玲的亲笔手稿,但至少猜到这东西来历不简单。 只不过是不想和自己生份……帮了忙的话,到时给他钱,他要还是不要? 他又不缺钱…… 叹了口气,又摇了摇,李定安继续翻译。 就这样,过了快一个小时,他才抬起了头,徐徐的吐了一口气。 搞定了! 他又站起来,往外瞅了一圈。 《双珠凤》早就演完了,换成了京韵大鼓,唱的是《战长沙》。 还是那位女演员,卸了大部分的妆,只稍微保留了一点戏妆。唱的依旧很好听,嗓音很亮,还有些脆。 雷明真坐在最靠近舞台的位置,也不知道是坐乏了还是怎么滴,他胳膊肘托着膝盖,双手支着下巴,动都不动一下。再一细瞅,好家伙,女演员穿着一件旗袍,衩都快开到大腿根了。 没救了! 算了,不叫他了…… 他拿起手机,直接打给了吴教授。 “吴教授,我又淘到了张爱玲的一份手稿,还是全英文的!” “从哪淘的?” “沪上城隍庙,九曲桥湖心亭,上海老茶馆!” “确不确定?” “应该没什么问题,字迹、信封、邮戳、时间,以及手稿内容我都比对过!” “嗯,不错……你这课还没来上,毕业论文里的素材却是一条接着一条……记得多拍几张照片。” “吴教授,我不是这个意思……”李定安哭笑不得,“我就是想问问,学校要不要,如果不要,我再出手!” 学校要不要? 张爱玲确实很有名气,是近代优秀的女作家,她的手稿如果是私人收藏,肯定极有价值。但她和京大并没有什么交际,所以相对之前那一份手札而言,并没有值得学校收藏的意义。 但转念一想,李定安绝不会无故的这么问。吴教授不答反问:“具体是什么手稿?” “是色与戒,是79年她从美国寄到港岛的,收信人叫tiffin·song……” “啊?” 吴教授发出了一声惊呼,“tiffin·song,这是宋淇?” “应该是!” “不是应该,还是肯定,只要你确定这是张爱玲的亲笔手稿,又是《色,戒》,收件人也是tiffin·song的话,这绝对就是宋淇……” 如果只是张爱玲普通的手稿,自然就没有收藏价值。但如果是《色,戒》,还是寄给宋淇的,那就是天壤之别。 只因宋淇也是近代名人,而且是北大校友。更关键的是,《色,戒》写的就是民国时期北大学生抗日的故事:为寻求正义,以身伺虎,最终功亏一篑,英勇就义…… 原本是很悲壮的结局,却被改的南辕北辙,但从作品本身所带来的影响和意义来讲,依旧是极有收藏价值的。 “有心了!最好还是通过正常渠道,但拍卖会取消了……”吴教授又沉吟了一下,“这样,你直接给安邦打电话,他知道怎么操作!” “明白了,谢谢吴教授!” “应该是我谢谢你……” 挂了电话,稍想了一下措词,他又打给了何安邦:“领导,淘了件有意思的东西,你帮着斟酌斟酌,怎么处置?” “你不是去听书看戏了么,怎么又淘到了东西了……嗯,你这话不对,什么样的东西,还要我帮你‘斟酌斟酌’?” “是张爱玲的手稿,《色,戒》……吴教授让我打给你!” “我这……” 何安邦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愣了好久,“这样的东西你都能碰到?李定安,你是不是跑沪上搞批发名家手札去了?” “只是运气好而已!” 仅仅只是运气? 这一份先不说,就说之前那一份,身为伯富德的高级鉴定师,曲阳怎么也能称得上“专家”了,他为什么就没发现? “知道了,等我和你见了面,再商量怎么操作……” “我知道!” 如果是以前,李定安肯定想不清这里面的弯弯绕,但现在,他多少能琢磨到一些。 必要的时候,该赚的钱一定要赚。你不赚,非要发扬风格,反倒不一定是好事…… 第67章 爱信不信 快中午的时候,天上下起了雨,星星点点,淋淋漓漓。细细的雨丝连绵不绝,扯成一道道的珠帘落入湖中,溅起无数朵水花。 不多时,雨慢慢的小了下来,却又起了雾。远处的高楼朦朦胧胧,时隐时现。柳枝轻轻摆动,在水面上划出一道道涟漪,湖上罩了一层薄薄的雾,渺渺茫茫,如纱似烟。 两个女孩撑着油纸伞,漫步在九曲桥上,袅袅娉娉,婀娜多姿。平底的凉鞋踩上桥面,发出“嗒嗒”的脆响。纸伞稍斜,露出月牙儿似的眉角,忽来一道细风,裙角微微摆动,小腿上的肌肤如象牙般洁润。 李定安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诗:“淡眉如秋水,玉肌伴轻风!” “可以啊,李犟犟,越来越骚包了?” 雷明真叼着一支烟,斜斜的靠在栏杆了,“见了美女,都会吟诗了?” “还能做什么?”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当然是先谈人生,再谈理想……” “最后呢?” “最后?”雷明真吐了个烟圈,一副索然无味的模样,“给钱!” 李定安:…… 没错,很符合他一惯的作风。 “可以啊,至少身材都不差!”雷明真又扬了扬下巴,“哪一個是‘后海’,还是两个都是?” 李定安慢慢摇头:“我不知道!” 其实他知道的,至少知道哪一个不是…… 九曲桥并不长,女孩越走越近,雷明真也收起玩世不恭的模样,搓了搓脸颊,挤出一丝自以为最为得体的微笑。 这可是李定安的贵人,一定不能丢了面儿…… 两个女孩踏上了台阶,同时收起了纸伞,然后……雷明真的瞳孔急速扩大,像是见到了极为惊恐的东西。 “我特么见鬼了……” “啪!” 纸伞照头就拍了下来,“雷阿珍,你说谁是鬼?” “你不是鬼,你怎么到了沪上?”雷明真飞快的往后躲,“昨天还打电话,问李定安什么时候回去……嗯?” 他猝然顿住,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你是小仙女……不,后海,你哪来的钱给李犟犟打赏?” “要伱管?”兰华芝用伞尖指了指他,意思是让他滚远点。然后又走到李定安的面前,“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李定安很郑重的点点头:“是挺意外的!” 问题是,你哪有一丁点意外的神情? 这不符合预期啊? 预想当中,李定安应该惊的眼珠都快掉地上,就像刚才的雷阿珍一样…… “李定安,你为什么不惊讶?” “都说了,挺惊讶的!” 你惊讶个屁? 好像早就知道我不是后海,却又知道我会来……不,是早就知道我会陪着“后海”一起来…… 问题是,他怎么知道的? 兰华芝盯着李定安,左看看,右看看。李定安也不动,笑吟吟的,由着她看。 不对,你这笑怎么这么怪? 记起来了:那天,于徽音和他视频,不心心扯掉了自己的浴袍…… 他看到了,他绝对看到了…… 慢慢的,兰华芝的脸就红了起来,像是染了胭脂。 雷明真就像是发现了新大陆,瞪着眼珠,看看李定安,再看看兰华芝,表情比刚才还精彩。 “看,你看什么看?” 一声娇叱,伞尖也戳了过来。 “我特么干嘛了,你就捅我?” 两人追上了廊桥,雷阿珍抱头鼠窜,绕着柱子转圈,但转了没两圏,他又停下不动了。 那个女孩,他见过。 和李定安来沪上的那天,在飞机场,当时兰华芝也在…… “后海……不,徽……” “徽音也是你叫的,叫师姐!” “凭什么?” “算了,你还是闭嘴吧!” …… 于徽音抿了抿嘴唇,露出浅浅的笑:“你好,李定安!” 李定安没回应,慢慢的回忆起来,脑海中浮现出一幅又一幅的画面。 他想起了那个下着大雪的傍晚,想起了水前一树,也想起了后海。更想起了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像只笨鸭子似的在湖面上蹦来蹦去的女孩。 还有那杯热咖啡,还有那条围巾…… 想起了学校的图书馆,想起了公共教室的角落,更想起了栽满柳树的文院湖畔……每次或是不经意,或是巧遇,她都会像现在一样,柔柔的笑一笑…… 想起了四十多岁,但依旧雍容,依旧优雅,却依旧带着小傲娇的江琇莹…… 明白了! 他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又抬起头,轻轻的笑:“好久不见,于师姐!” 于徽音睁大了眼睛,瞳孔中闪烁的迷惑的光:“你……你认识我?” “认识的,不应该是很早了吗?” 他救了她,这样的事情,一辈子能碰到几次? 何况人家妈妈都找上门了,出于好奇也要看一看,自己究竟救的是什么人。所以,他早就知道她是谁。 不过没联想到她会看自己的直播,更没有联想到雷明真在机场碰到的“徽音”,就是于徽音…… 于徽音也明白了,咬了咬嘴唇,低下了头:他早就知道…… 雷明真又看不懂了:“这什么情况?你见了李定安脸红,她见了李定安还脸红,你们仨干嘛了,躲一块看片了?”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走,别在这碍眼!” “干嘛?” “我们几千公里飞过来,你们不请客?” “请也是李定安请。” “那不得先点菜?” “点也是于师姐点,和你有毛关系?” “你脑袋里装的是钢筋和水泥吧?”兰华芝扯着雷明真的袖子,拉着他往前走,“谈过恋爱没有?” “废话,哥们人称工体小王子!” “人渣……我是说正经的!” “当然,就湖边那次!” “怎么分了?” “不分留着过年?我特么都被你踹湖里了,她却跑了?” “活该!” “你个老处女懂个毛?”雷明真边躲边回头,“他俩怎么回事!” “就同学,能有什么事?” “你当我眼瞎的……嘿,真就是瞎的,我天天和李犟犟在一块,竟然都不知道?” “他们五年前就认识的,哪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五年前,我高三……你糊弄鬼呢?” “爱信不信……” 第68章 这么厉害 走过廊桥,就能看到整座鸳鸯湖,湖中央立着几座或砖或木的小楼,青灰的斗拱,古旧的翘檐,水滴有如珍珠,一滴滴的滚落。 这几座,大都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被誉为“海上第一茶楼”的老上海茶馆,又称“湖心亭茶楼”。 跨过门槛,橘黄色的灯光稍有些暗,《夜来香》的歌声在耳边萦绕,一股怀旧的味道扑面而来。红漆的四方桌,竹皮的暖瓶,立式的电话,画着红梅的梳妆台…… 墙边立着两座书柜,摆的琳琅满目:晚清的报纸、北洋时期的饼干袋、民国时期的烟盒、广告画,以及许多名家的字、画、小说手稿等。 恍惚间,仿佛回到了那个风起云涌,人才辈出的年代。 兰华芝好奇的打量了一圈:“你就是在这里,发现的张爱玲的手稿?” “对!”李定安感慨的指了指有报纸的那一座柜子:“当时,就摆在那里面!” 当时,他真的只是抱着碰碰运气,有枣没枣先打一杆的心态。 但逛完了城隍庙,卖古董、文玩的倒是找到了好几处,却没有赵老板所说的“专门收藏名家字画、手稿”的地方。 后来问了一个沪上本地的老大爷,才知道鸳鸯湖的几座茶楼,家家都收藏、售卖老物件,家家都称的上是文玩商店,但只限晚清以后,所以名气不怎么大。 先去了文心源、又去了宛在轩,还去了薄暮斋,名家作品倒是碰到了好多,比如刘介玉的画,朱染臣的字,海上漱石生的小说手稿等等。 但要价都不低。 直到来了得意楼,看到了张爱玲的《色,戒》。 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摆着……不是说保存的不好,而是几乎没什么防盗措施,与一堆饼干袋、烟盒、报纸陈列在一起。 当时问老板是什么东西,老板说是英文的信,至于是谁的,不知道。 再问多少钱,不贵,1000。 系统的估价是三百五十万,但何安邦称,张爱玲的手稿传世的虽多,但大都是汉字,英文的少之又少。所以如果上拍,至少能拍到五百万以上。 可惜,好好的一场拍卖会,让自己给干黄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打开挎包,取出了两只信封。 幸好除了他之外,都是外行。要是吴湘或是何安邦在,看他这么随便,估计能骂他个狗血淋头。 打开信封,李定安取出了里面的信纸,平铺在了桌面上:一份只有两页,另一份却足有十几张,前者是小楷,后者是英语。 这两位都是近代极为优秀的女性文学家,能碰到其中一位的亲笔作品,已是千载难逢,李定安却在同一天碰到了两件,而且是更为珍贵的手札? 价格更是低到离谱,林徽因的手札等于白送,张爱玲的手稿才花了一千。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兰华芝和于徽音都学的是文学,又同为女性,对这两份手稿自然是爱不释手。特别是于徽音,不但名字像,更是视林徽因为偶像,所以喜欢到了极致。 她轻轻的抚摸着信纸的边缘,甚至不敢碰触上面的字,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喜欢?”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嗯!” “可惜已经答应了吴教授,不过没关系,下次碰到的话,我一定送给你!”李定安的语气很平常,“放心,会碰到的!” 于徽音顿了顿,露齿一笑:“好!” 雷明真一個战术后仰:卧槽! 这可是林徽因的手札,上千万的东西,到李定安嘴里,却跟大白菜似的? 关键的是,这摆明是开空头支票,于徽音好像真信了? 李犟犟可以啊,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 兰华芝瞪着他:“你发什么神经?” 雷明真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兰华芝踢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往外走。 妹的,从来都是别人照我,老子也有当电灯炮的时候? 他无奈的跟了出去。 …… 房间里很安静,李定安默默的坐在一旁,于徽音则逐字逐句的看,看完又仔仔细细的拍照,足足拍了几十张。 快半个小时,她才停了下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 “谢谢你!” “客气!” 李定安给她倒了一杯水,又犹豫了一下,“冒昧问一下,叔叔和阿姨,是做什么工作的?” 确实没别的意思,李定安纯属是好奇。 之前江琇莹倒是提过,说是在东方明珠上班,但东方明珠里的单位没三十家也有二十家…… “爸爸之前在国企,之后调到了央企。妈妈在东方传媒……” 于徽音抬起头,看了看李定安,“外公以前经商,妈妈是独生女,我也是……” 李定安愣了好久。 这家庭……不简单啊? 但要说哪里不对,好像并没有不对的地方。 她父母确实在体制内,家里也确实有钱,但这钱,是上一辈的遗产…… 他正感叹着,电话又响了起来。 是何安邦,真是经不起念叨! “你准备一下,最迟明天,把两件手札都送到苏付彼,还是这周末,上拍!” “不是黄了吗?” “呵呵,你也太小看资本的力量了!” 我去,这么厉害的吗? 第69章 封口费 苏州河畔,苏付彼总部。 六楼的会客室,吴为民和方文章一人端着一杯茶,看着墙上的一幅画。 “唐寅的真迹?” “扯淡,真迹能挂这?早上拍了!” “也对,可惜老关不在,不然就能让他品鉴品鉴……” 正说着话,“吱呀”一声,会客室里又进来一个男人。 个子很高,带着一顶棒球帽,还带着口罩。 仔细一瞅,这不是李定安是谁? “好家伙,你终于敢露面了?” “两位老师,真是对不住!”李定安摘下口罩,做了个揖,“这几天连累二位了!” “别!”吴为民摆摆手,“托你的福,这两天我和老方好吃好喝、好游好玩,被伺候的跟大爷似的……” 方文章也跟着凑趣:“对,光是专家费就拿了二十万,够买好几箱茅台了!” 出了事之后,苏付彼自然是要想尽办法公关,解铃还需系铃人,先找的肯定是李定安这個始作佣者。 可惜,人早跑了。 没办法,只能退而求其次,求到了吴为民、方文章,甚至是关德海等与李定安交情匪浅的几位。要求也不高,只求李定安实事求是,不要火上浇油。 经常打交道,面子抛不开,而且也清楚李定安的为人,更和他私下通了电话,所以这几位饭吃的问心无愧,公关费拿的心安理得。 所以确实如他们所说,这几天过的不要太滋润…… “那就行!”李定安坐了下来,“我都以为拍卖会黄了,没想还能照常举办,苏付彼怎么操作的?” 吴为民挑了挑眉毛:“可别胡说:黄的是伯富德的拍卖会,和人家苏付彼有什么关系?” “看到了吧,拿了钱就是不一样!” 方文章也笑,“不过说实话,苏付彼的这次处理的确实很及时:先是与伯富德一切两断,声名上次的拍卖会苏付彼只是挂了个名。甚至为了撇清责任,把和伯富德当初签订的合作举办拍卖会的协议、乃至曲阳的履历和工作证都发到了网上。 同时向慈善基金捐款一千万,并承诺:予本周再次举办‘苏付彼专场’拍卖,所得佣金及之前的捐款一并用于在沪上建造一座老人院…… 这几套组合拳下来,网上的风向一下就变了,全成了骂伯富德的。其实周末拍卖的东西,还是之前的那些藏品……” “啧啧,苏付彼挺狠的呀?”李定安感慨的摇了摇头,“那位赵老板呢?” “听说已经起诉了,主体是伯富德,其次苏付彼,估计官司有得打。” “没告我?” 吴为民和方文章齐齐的一愣:你是闲的没事做了,求着让人告你? “告你,怎么告?赵老板心里门清:白纸黑字写的那么清楚,告到联合国也告不赢啊?” 方文章摇着头,“所以我有时候就想不通,你说伱才二十出头,这经验怎么老道的跟老狐狸似的?” 吴为民也直叹气:“我要是有你这么谨慎,也不至于在长明灯上栽那么大个跟头。” “两位老师过奖!” “不说闲话了,我打电话让人过来!”吴为民拿出了手机,“东西带了吧!” “带了!”李定安打开挎包,拿出了两份手稿。 两人眼都直了:你就这么带来的? 真是暴殄天物啊…… 一愣神的功夫,李定安就拿出东西,铺在了茶几上。 两人一个专精瓷器,一个专精古币,但不妨碍他们对手稿类珍品的喜爱。 林徽因的字本就写的极好,骨骼清秀,收转自然,就如其人,清冽中透着温宛,纯静中透着优雅。 反观另一份,感觉上就差了许多。当然,也可能是英文的原因,何况张爱玲也不是靠写字吃饭的。 但反过来再说,林徽因最出色的,也不是书法…… 这样的好东西是真正的可遇不可求,两人只觉赏心悦目,暗呼大饱眼福。 正看的入神,会客室的门再次打开,进来了两位。一位三十左右的女士,穿着制服套装,别一位六十出头的男士,发间稍见花白。 吴为民做介绍:“这位是苏付彼藏品部的边总监,这位是苏付彼首席鉴定师,周老师。这位是李定安,李老板……” 两位齐齐的一愣。 倒是听说过,说是位年轻人,但是这也太年轻了些? 穿着很普通,长的却很英俊,透着一股清秀干净的气质,乍一看,就像是正读书的大学生。 “两位好!” 见李定安伸出手,周世明才回过神,连忙握住:“久仰久仰!” 这一句还真不是客气,他前天才把李定安捡漏的视频看了一遍,知道这位是行家中的行家,高手中的高手。 更何况,上一场拍卖会刚刚才被他干黄,心里多少还存着些敬畏,所以别看周世明岁数大,姿态却放的很低。 “李老板请坐!” “周老师客气!” 几人寒喧几句,坐下后便开始鉴定。 周世明带好眼镜,几乎是一字不落,将两份手稿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然后又看纸质、信封,甚至是邮戳,甚至两枚邮票也没错过。 会客室里很安静,没人出声打扰,快二十分钟,他才抬起头,长舒了一口气:“好东西,都是珍品!” 其余不论,苏付彼能成为国际一流的拍卖行,专业性毋庸置疑。与之相比,李定安更是一次又一次的证明了自己的眼力,能有这样的结果,吴为民和方文章一点都不意外。 接下来,就和他们无关了,包括周世光也一样。三人走到另一边叙旧,李定安则和姓边的女总监签订拍卖合同。 “李先生,这三样藏品,你准备怎么定价?” “邮票一枚两百万,林徽因的手札一千万,张爱玲的手稿三百五十万!” “会不会太高了?” 按拍卖惯例,起拍价一般都不会太高,为防止流拍,最多也就是鉴定专家估价的七成左右。 卖家如果觉得价太低,也可以请“托”抬价。当然,如果砸在自个手里,只能自认倒霉…… 但这位李老板的价格,感觉一次性就定到了十成? 李定安却胸有成竹:“放心,肯定不会流拍!” 经历的次数多了,李定安也有了经验,以系统坑爹的尿性,凡估价必然会低于市场价一成以上。他没有直接加两成,而是按系统的估价定价,已经算是极其厚道了…… 边总监只是建议,看他坚持已见,就再没有多说什么。 签完合同,她又递过来一张参拍证:“感谢李先生对苏付彼的信任,为表诚意,此次拍卖如果成功,我们将免收李先生的佣金!” 李定安愣了愣:“合同里好像没写?” “因为李先生来得急,来不及重新制定,只能用定式合同……但李先生放心,口头协议也算!” 这一点,李定安倒是不怀疑,毕竟刚刚发生过引起社会震动的新闻,此时的苏付彼绝对是惊弓之鸟。 就是没想到苏付彼这么大方。 拍的越高,佣金也就越高,上了千万就是百分之五,这么一算,又省了一百万! 明白了:封口费! “谢谢!” 第70章 假的 转眼就到了周五,严格来说,拍卖会从今天就已经开始了。不过第一天只是暖场,会场里的客人不多。 苏付彼整整包下了香格里拉的一层用做展览,两小一大三间会议室摆满了展柜,里面也摆的满满当当,全是藏品。 而这其中,近有一半挂的是“苏付彼”的标,等于是拍卖公司自己屯的,剩下的才是其它艺术品公司、拍卖行,以及收藏家送来参拍的藏品。 大小文玩足有数百件,就像进了大型博物馆,李定安看的眼花缭乱。 有一间小厅,摆的全是国外文物,除了最常见的油画和雕塑之外,稀奇古怪的东西也不少。 手动计算器、单独键位的打字机、钟表、地球仪、机械零件……李定安还看到了一把木制的三角尺和圆规。 看介绍,说是德国著名数学家高斯用过的,再看起拍价:二百二十万。 李定安觉得不大可能。 在科学界,这位是公认的能与牛顿、阿基米德并肩的人物,要真是他用过的,起拍价再翻三四番,都有的是人抢。 可惜,所有的展柜都是封闭的,包括拍卖期间也是如此:只能看,不能上手。 这一下,等于废了李定安的九成武功。 当然,系统依旧能用,隔着柜子照样能估价。但问题是,只能估价:单独阵列的藏品,最少的一件起拍价也在三百万以上,他又买不起,鉴定它有什么用? 能买的起的,全都是并列陈放,少些的柜子也有十几件,就算估出价,天知道是哪一件? 所以他轻易不会出手,除非凭眼力就能看出个五六分的把握…… 看完了外国文物,又来到了另一间小厅。这里面摆的全是宗教文物,道家的典籍、佛家的经文、西方三教不同版本的圣经。以及袈裟、道袍、牧士袍、木鱼、经筒、拂尘。 李定安算是开了眼界了,说实话,这两间厅里百分之九十的东西他都没见过。 当然,兴趣也不大。价值只是其次,主要是因为他对信仰、宗教之类不怎么感冒。 大致看了看,转到最大的那一间展厅,李定安才觉得画风正常了些。 字画、瓷器、古玉、钱币……每一件古玩,都代表着某一时期的文化、风情、工艺、科技水平,乃至社会风貌。 看着数不清的展品,李定安仿佛看到了一卷浩瀚如烟的画卷,更感受到了数千年文明历史的璀璨与厚重…… 正当他站在门口发文青病,身后传来戏谑的声音:“苏付彼还敢让你进?” 转头一看,何安邦笑吟吟的站在门口,身边还跟着一位三十岁左右的男子。 邮票和两份手稿上拍,本就是何安邦牵的线,这自然是一句玩笑。李定安笑了笑,走了过去:“领导来的早。” “明天展览,后天就开拍了,这还叫早?”何安邦居中介绍,“这位杨总,这位李定安!” “杨总好!” “你好!” 两人浅浅的握了握手,李定安明显感觉到,这位杨总带着点倨傲。 有些人性格就是如此,比如上次碰到的那位陈总,比这位还要傲一些。 介绍完,何安邦又问:“你看的怎么样?” “就没怎么看!”李定安摇了摇头,“锁的严严实实,至多也就是走马观花的捎带了几眼。” “倒是忘了,你有看东西必须要上手的习惯。大型拍卖会都这样,不过放心,能参拍的东西,肯定都是名家鉴定过的!” 何安邦又指了指展厅门口的一块水牌,“看到没有,三天之内包退!” 李定安愣了愣,仔细瞅了几眼。 上面大致写着:成交后,如果买家觉得有问题,可以请权威专家鉴定,如果由三位以上被拍卖行认可的专家鉴定这东西有问题,拍卖行全额退款。 他进来的时候还真没有注意,包括昨天签定拍卖合同时,那位边总监也没提。 古玩行当里鲜有这样还包售后的,也由此可知,苏付彼为这次的拍卖会算是下了血本。 何安邦又挥着手:“走,带你看几样好东西!” 看他往外走,李定安下意识的问:“就只有三个厅,还能去哪?” 何安邦神秘的一笑:“这就不懂了吧,知不知道什么叫vip?” vip? 下意识间,李定安就想到了来沪上的那天,吴有为和方文章提起过的“最高档的展厅”…… 他顿时就来了兴趣,跟着何安邦进了电梯。 三人来到了十二楼,厅不大,但厅内厅外都站着安保人员。走近一些才发现:这里的不是展柜,而是保险柜。 都不大,每座也就一米方圆,估计底下还接了报警系统。 正面是玻璃,里面还打着射灯,所以看的很清楚。 “看到没有?”何安邦指着其中一座,“大清孝和恭慈太后金宝!” 李定安想了半天,才记起孝和恭慈太后是谁:嘉庆的贵妃,道光的继母。 再往里看:保险柜里放着一樽高有七八公分,方有十厘米左右的金印。 钮是一只昂首的金螭,印面朝下,不知道刻的是什么。 再看价格:300万。 李定安惊了一下:“这么便宜?” 虽说后印不如帝印尊贵,但如果论价值,绝对不会低。 盖因上过拍卖会的帝印很多,特别是清朝帝印,林林总总十几樽,但后印却只有一樽:慈禧太后的青玉玺。 那时还是十年前,成交价就已近五百万了,现在如果拿出来再拍,成交价至少得加个零。 这是第二樽出世的后印,即便恭慈没有慈禧那么出名,但少了三四千万,想都别想。 “三百万只是起拍价而已!”何安邦不以为然,“当年拍卖慈禧的青玉玺,起拍价也才是二十万,最后不照样翻了二十多倍?” “这倒是!” “再看这一件!”何安邦又往前走,遮住了柜子底下的铭牌,“先考考你的眼力,看伱能不能看出这是谁画的!” 是一幅画,看尺寸,应该是一幅四尺整纸(68*136)的竖轴。因为保险柜内部有限,所以只展开了很少的一部分。 李定瞅了瞅,认出这一幅应该是百鸟朝凤图。再仔细看,发现其中一枚印鉴是“八徵耄念之宝”。 好家伙,乾隆御笔? 十几年前,一幅乾隆的《嵩阳汉柏图》闹的沸沸扬扬,至今也没有被人遗忘,除了被人津津乐道的“专家设套骗画”之外,则是最终的成交价格:八千七百多万! 现在能拍多少? 他不敢确定具体数额,但上亿是最少的。 “真的是乾隆真迹?” “嘿哟,眼力不错吗?”何安邦松开了手,上面果然写着“乾隆御笔”,起拍价是五千万。 “是不是真迹,还得等馆里的研究员看过再说,但出问题的可能不大……” “还有!”何安邦走向第三座保险柜,又遮住了铭牌,“猜猜,这是什么?” 李定安眼皮一跳:这还用的着猜? 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绝对没有看错,百分之百,和之前出现过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十一年前,在澳门中信的春拍上,就这么一只,拍了九亿。所以说,拍了2.3亿的鬼谷子大罐在它面前只是弟弟。 怪不得这一次的拍卖会能被称之为“盛事”? 说实话,就凭能看到这东西的实貌,这次就没白来。 所以,只是一瞬间,李定安的目光就被吸住了。 釉色鲜亮,青花生动,胎体圆厚,底足齐整……乍一看,没有一处不符合明朝官窑青花大件的特征。 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定安总感觉这东西,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新…… 倒不是怀疑真假,只是下意识的觉得:这缸,像是刚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一样? 会不会是角度不对? 也可能是射灯灯光太强? 也说不上是保险柜的内部材质也在反光,所以有些失真…… 那要不要用系统鉴定一下? 一点十万,感觉有些奢侈。 再说了,这么大的拍卖会,而且是镇会之宝,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但反过来再说,来都来了…… 稍一犹豫,他最终还是把手搭上了保险柜。 然后,李定安彻底懵圈。 这一次,他已经不是眼皮跳,而是心都跳了。 有保险柜挡着,测不出具体信息,只有价格。 但完全够了。 估价:8000元…… 假的? 第71章 也是假的? 8000……开什么玩笑? 但翻来覆去的看,确实只有这么多,没有看错,更没有漏掉好几个零。 而且说不定,这八千里面还得加上这座保险柜…… 不应该啊? 再看旁边的标签,没错,就是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起拍价五个亿,送拍人是澳门何先生。 “何……何馆长,这是……哪位何先生?” “澳门能有几位何先生?” 啊? 这就很尴尬了…… 气氛有些安静,何安邦见他不吱声,“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以李定安的眼力,认不出这件东西的几率为零。他之所以不说话,十有八九是被震住了。 “是不是很震憾?” “震憾?” 李定安想了想,无比认真的点了点头:“是挺震憾的。嗯……这一件,国博也准备竟拍?” “想什么呢,这可是本次拍卖会的压轴之宝,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你想想最后的成交价会飙到多少?”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排第三的恭慈金宝,或是排第二的百鸟朝凤图,二者能得其一,我就心满意足……” 那就好……李定安暗舒了一口气。 以他和何安邦的交情,绝对没有发现东西不对,他却装做不知道,眼睁睁的看着何安邦栽跟头的道理。 偏偏不能上手,所以你要让他解释哪里不对,李定安连根毛都说不出来。 这下好了,省得他有嘴都说不清…… “我倒是挺有兴趣的!” 杨光信指了指保险柜,“只要不超过二十亿,我就会入手!” 二十亿?你厉害…… 萍水相逢,李定安自然不会问他是不是真有兴趣,是不是真的能拿得出二十亿。 正准备往下看,又有人和何安邦打招呼,三人齐齐的一转身,看到关德海和陈静姝也进了这一间展厅。 还是如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陈静姝依旧漂亮,依旧优雅,依旧慵懒。 素白的连衣裙,浅色的软底布鞋,亭亭玉立,清淡自然。 依旧如第一次一样,看到李定安,她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李定安同样如此…… “何馆长什么时候到的?” “上午!” “杨总也来了!” “对!” “定安,看的怎么样?” “正在看!” 关德海热情却不失矜持,和几人打着招呼。 杨光信敷衍般的应了一声,双眼盯着陈静姝,脸上挂着笑:“陈总,好久不见!” 看架势,是想握手,但陈静姝双手抓着包,并没有抬手的意思,他又很自然的放了回去。 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陈总风采依旧,还是那般高雅!” “过奖!” 陈静姝淡淡的回了一句,又朝着何安邦点了一下头,“何馆长,这次看中了什么?” “我能告诉你?” 两人明显很熟悉,何安邦开起了玩笑,“上次就是这样,你问我看中了什么……结果,我拍哪一件,你就疯了似的加价!” 陈静姝回以浅笑:“论专业,谁能比得上国博?” 这倒是实话,但凡国博参拍的藏品,至少真假毋庸置疑。关注,乃至竟拍的人自然也就多。 “陈总呢,看好哪一件?” “初步意向是百鸟朝凤图,其他的看情况而定!” 这倒是巧了。 在何安邦的必拍品中,第一是恭慈金宝,第二就是乾隆御笔,也就是百鸟朝凤图。但他留了个心眼,没有说出来。 与此同时,杨光信的眼睛也亮了亮,看着陈静姝笑了笑,用意不言自明:伱有意向,我也有意向…… 寒喧了几句,何安邦说是要找举办方谈点事情,和杨光信率先离开。 陈静姝也说要去其它两個展厅看一看,关德海稍留了留,说是要和李定安说几句话。 她无可无不可,点了点头,朝国外展厅走去。 身材很好,走路的资势也很好看。李定安的目光却一触即回:“这位陈总,气场挺强!” 不和他握手很正常,两人只知道对方姓什么,几乎等于不认识。但见了何安邦也是如此,就有点厉害了。 别看国博只是个事业单位,但在收藏界,却处于金字塔的最顶层。 “她性格就是哪此,比较冷淡,熟悉了你就知道了,她对谁都这样。当然,她也不是普通人:保力艺术品公司业务部的副总!”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来头这么大? “那位杨总呢?” “汇佳国际的股东!” 李定安:…… 好吧! 哪一个都是能拿钱砸死人的那种。 “你呢,看好哪一件?” 李定安摇摇头:“不让上手,所以都看的不怎么准!” “关老师呢?” “感兴趣的倒是挺多,价格要是不高也会拍几件,这次来主要是帮陈总鉴定那幅百鸟朝凤图!” 看来陈静姝是势在必得。 但看何安邦和杨光信的样子,好像也是这个意思。 这下有好戏看了…… “等拍下来以后,你也帮着过来看一下!”关德海又指了指最大的那座保险柜,“包括这龙纹大缸,还有那樽恭慈金印!” “什么?” “怎么了?” “没……没怎么……我是说陈总实力好强,价值最高的三件重宝,她竟然想一扫而光……” “保力的性质不一样……” 关德海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陈总这次准备了这么多!” 五根手指一晃而过。 这难道这还能是五毛? “行了,有事电话联系,我先过去!” 关德海径直而去,人都已经看不见了,他仍旧有些恍惚。 花几十亿,拍一件假东西? 想想都觉得荒谬…… 他又把手搭上了保险柜:没错,还是八千。 系统肯定不会出错,这绝对是假货无疑。问题是上不了手,李定安也不知道假在哪里。 他已经决定了,如果最后果真是保力竟拍成功,他一定要通过关德海,摸一摸这东西…… 看完了镇会三宝,再看其它的东西,好像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了。 李定安也准备回酒店,顺便给雷阿珍带点吃的…… 他都已经抬起了脚,想了想,却又颓然一叹,折了回来。 既然龙纹大缸是假的,那排此次拍卖会第二的乾隆御笔,以及排第三的恭慈金宝呢? 这一次,确实是抱着抬扛的心态,李定安把手搭在了装有后印的保险柜。 依旧是一连串的问号,没有具体信息,再看最下面的估价:1520000. 还行! 虽说只有起伯价的一半,但至少没有像龙纹大缸一样,冒出来个八千…… 心里这样想着,李定安松开了手。但随即,他眼珠一瞪,“咻”的抽了一口凉气。 还行个什么呀还行? 刚才何安邦说过,这樽后印为纯金打造,净重三公斤……这么一算,只是黄金本身的价值,也差不多要一百五十万? 哈哈,见了鬼了? 这东西,也是假的…… 第72章 也不是不能操作 宣称价值百亿,被收藏界誉为“三年才得一见之盛事”的苏付彼春拍,最有价值的三件重宝,竟然没一件是真的? 说出去,绝对能惊掉一地的眼球。 李定安甚至怀疑,系统是不是出了bug…… 他恍恍惚惚的回了酒店,恍恍惚惚的进了房间。 雷明真光个膀子,见他进门,扔下手机坐了起来。 然后,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东西呢?” “什么东西?” “你饿了我一天,问我什么东西?” “呀……给忘了……” 出展厅的时候都还记着呢,但等摸完恭慈金宝和乾隆御笔,别说给雷明真带吃的,他自己都忘了吃饭。 正要转身,他又觉得不对:“你饿不饿肚子,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是没长嘴,还是没长腿?” 雷明真都惊呆了,愣了好久,跳上来就掐住了李定安的脖子:“李犟犟,你特么故意的是吧?老子现在浑身上下没一分钱,难道去卖身?” “啊……哈哈……” 李定安挤着笑,边躲边拿起手机点餐:一时恍惚,真给忘了。 这次来沪上,雷玉章没收了雷明真所有的卡和钱,包括微信和支付宝里的余额。就给了他一张卡,但李定安一直忙的脚不沾地,都没顾上看多少钱。 又怕趁自己不在的时候雷阿珍胡来,比如叫保健服务什么的,所以李定安打电话到前台,把房间消费也给关了。 没他同意,雷明真连包泡面都要不上来…… 也就半个小时,点餐送到了房间,两人边吃边聊。 “兰华芝呢,送走了?” 很平常的一句话,饿死鬼投胎似的雷明真突然停下了筷子,呆呆的看着天花板:“李犟犟,我想喝酒!” “好好的喝什么酒?” “我特么失恋了,还不能喝点酒?” “你……失恋了?” 李定安一怔,刚刚喝进去的一口汤,“噗”一下就喷了出来。幸好头转的快,差那么一丝,雷明真就得被喷一脸。 “你……伱又跟兰华芝表白了?” “什么叫又,这本来就是第一次好不好?” “好好……上次的不算,那这次呢,她怎么说?” “那娘们让我好好照照镜子!” 李定安忍着笑,真的忍的好辛苦。 兰华芝又不是那些名媛、交际花,见了钱就不知道东南西北? 没答应才属正常…… 之前那次就不说了,你约人家吃饭,你却又放了人家鸽子。放鸽子也就罢了,转头你就搂个姑娘,在湖边的柳树底下啃,还被人家撞了個正着? 踹湖里算什么,依兰华芝的性格,人家没当场刀了你都算好的。 好,这些都不提,你这四年来在学校都干了些什么,她不比谁清楚,你却非要往石头上撞? 雷阿珍这纯属活该…… “没事,反正你也经常失恋!” “放屁,那能一样吗?那是肉体上的欢愉,各取所需,没了张三还有李四。这是精神上的寄慰……” “好好好……陪你喝行不行?” 再说下去就要404了,李定安连忙叫停,“但不是现在,得等拍卖会忙完。” “你说的啊!” 雷明真才算是放过他,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拍卖会看的怎么样?” “唉,一言难尽!” “什么意思?” “暂时还不能给你说。” “切,神神秘秘的……明天我陪你去!” “明天不去了!”李定安摇了摇头,“后天直接参拍!” 说实话,今天给他的震憾实在是太大,他害怕忍不住,将所有的保险柜全部摸一遍。 但技能点太贵,就只为满足一下好奇心,一万个划不来。 再者,全耗光了,后天拍卖会开拍怎么办? 万一遇到好东西,又拿不准的时候,只能抓瞎。 “随你!” 雷明真无可无不可,继续狼吞虎咽。 …… 说不去就不去,第二天,李定安老老实实的在酒店窝了一天。 翻图册,查资料,看系统,翻来覆去的对比。但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这三样东西哪里有问题。 当然,也不只是他。 恭慈金宝和乾隆御笔暂且不论,毕竟是第一次上拍,虽然有几位拍卖行的鉴定师开具的证书,但专业性还有待商榷。 但那只九龙纹大缸,可是经过业内知名专家、国博、故宫的数位研究员,甚至是碳十四之类的科学仪器检测过的。 就在十年前,从澳门中信拍回来的第三年,有人专门拿这东西来到京城。除了应邀参加故宫的展览之外,还顺手做了鉴定。 无论是专家还是仪器给出的数据,无一不表明这东西就是真的。 但为什么轮到自己看,就成了假的? 李定安断定,系统出bug的可能性不大。 那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知名专家、国博、故宫的研究员集体看走了眼,科学仪器也出了问题。要么是,这一件九龙纹大缸,并不是十三年前在澳门中信拍了八点九亿的那一件。 这么一开动脑筋,越想越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最大…… 李定安也越来越期待,最好真是保力拍下来,到时自己就有了上手的机会,就能一窥天机。 要不要给关德海提一声都是其次,能参与鉴定,甚至辩证一件成交价很可能十数亿,乃至几十亿的重宝的机会,这一辈子能碰到几次? 坚决不能错过了…… 第二天一早,硬是把雷阿珍从被窝里拽起来,二人直赴会场。 到了八楼,却发现展厅紧闭,而门口已经聚了好多参拍的嘉宾。 “看吧,都说太早,你非要八点就来?” “宜早不宜迟!” 其实是李定安昨天捎带着看了看其他的藏品,发现了几样有意思的东西。 敷衍了一句,看到吴为民和方文章也在人群之中,李定安主动迎了上去。 “吴老师,方老师……怎么快八点半了,展厅还不开门?” “哦,出了点状况!昨天,国博、故宫、保力、汇嘉等参拍机构联合向举办方建议:只凭眼睛看,根本看不出个所以然。要求打开展柜,放开参观。苏付彼连夜拆箱,估计现在还没拆完,不过应该快了……” 自己只是一天没来,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李定安的眼睛“倏”的一亮:“这么一说,岂不是能直接上手了?” “想什么呢,真要全放开,不得全乱套了?大的不说,顺手就能装口袋里的小物件真心不少,被人顺走几件怎么办?” 吴为民笑呵呵的看着他:“只限于一些大物件,而且有专人守着,能允许上手鉴定的,也只限于几家担保金过亿的单位。” “都是哪几家?” “不外乎国博、故宫、保力、汇嘉……” 国博和保力? 好像也不是不能操作?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拿出了手机…… 第73章 临时嘉宾 十八楼的小会议室,“0”形桌的两边坐着十几位男男女女。每人的面前都摆着一份文件。 抬头印着一行小字:临时展厅准入嘉宾名单。 会议已开到了尾声,陈静姝拿着笔写了几个名字,最后将名单交给了秘书:“就这样定了,尽快交给举办方!” “好!” “陈总稍等……” 坐在关德海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站了起来,“陈总,您真的不再考虑考虑?” 陈静姝顿了顿:“怎么考虑?” “怎么说,我也是公司的资深鉴定师,为什么老朱和老林能去,我却不能去?” “邢老师,你确定想知道原因?” “对!” 陈静姝想了想,语气很平静:“听说你要辞职,准备去汇嘉!” 男人愣了愣,脸有些红:“陈总您误会了……那是讹传……” “我没误会……就这样吧!” 她再次起身,秘书手疾眼快的整理着文件。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 这样的机会十载难逢,只要能进去,哪怕只是看一眼,也能在资历表上填上极为厚重的一笔。 而仅仅只是捕风捉影的事,就把邢老师参与鉴定九龙纹大缸的资格给取消了? 这个女人,太强势了! 但至多也就是在心中腹诽,会议室里依旧鸦雀无声…… 也就刚刚绕出会议桌,关德海的电话震了两下,他正在往包里塞文件,掏手机的时候不小心碰开了免提。 “关老师!” “哦……定安?你说……” “我刚听说苏付彼临时设立了一间展厅,对成交价可能上亿的藏品单独展览,但又限定了准入单位和人数。所以就想问问你,看能不能操作一下,把我加到保力公司的专家名单里?” 我…… 关德海的神情一僵,恨不得把手机砸了……不,把自個的手剁了。 你说你慌什么慌,就不能装好文件再接电话? 还好死不死的碰开了免提? 这下好了,多尴尬呀? 他骂着自己,手忙脚乱的取下手机,无意间一回头,还坐在会议桌上的那些人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 但凡不是傻子,就能听出这是找他走后门的…… 他正要说不行,或是不可能,话都到了舌根底下,耳边却传来轻飘飘的两个字:“可以!” 什么? 关德海头皮都麻了。 这怎么就行了? 嗯……好像还真就行。别人不知道李定安的水平,他关德海能不知道? 反正比那位邢老师要高好几个段位…… 但问题是,陈总伱就不能稍稍晚那么一点点,等进了电梯……不,等出了会议室再答应? 再往后看,那些人全都跟见了鬼一样…… 这下更尴尬了! 算了,都已经这样了…… “陈总说,可以!” 回了一句,关德海收起手机,蒙着头进了电梯。 他甚至都没敢转身。 电梯门合上的瞬间,会议室传来一声砸桌子的动静:“老子要辞职……” …… 这么轻松? 挂了电话,李定安又回头看了看。 展厅门口聚集的宾客越来越多,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这次算是开了眼,第一次见上亿的藏品开放式展览的?” “所以才会限定单位,限定人员!” “听说国博和故宫也才各给了六个嘉宾名额!” “那是因为这两家本就来的人少。” “那保力呢,整整来了一个团队,加助理、秘书三十多人,才只让进五个人?” “五个已经算是不错了,汇嘉才三位……” 雷明真凑了过来:“关德海的面子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 李定安摇了摇头,顺手按了一下电梯。 不管怎么说,答应了就是好事,得趁热打铁,把嘉宾证领回来。 也是巧,可能之前有人要下楼,按了下行键。电梯到了十楼,“呜”的一声,门就开了。 然后,四目相对。 “陈总?关老师……” 陈静姝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他的穿着:“挺精神的!” 什么意思? 但随即,李定安就反应了过来:陈静姝、关德海,包括秘书都穿的相同颜色,同一款式的套装。 这么正式的吗? 他正准备问“到哪里领一套”,关德海拦了拦电梯:“陈总,要不你先下!” “好!” 电梯门合上的一刹那,关德海的脸猛的一垮,扭成了苦瓜:“这下被你害惨了!” “怎么回事?” 他平铺直叙,简略的说了一下经过,但李定安却听出了不对。 “汇嘉,也就是那位杨总……一场拍卖会而已,还玩无间道的?” “你以为?古玩这个行当水深了去了!” 关德海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计划赶不上变化,我还得再去准备准备……十点半临时展厅就会开门,在十二楼,但你先得去订套西装,毕坚,纯黑,别弄错了……” 什么玩意,毕坚? 一套至少得好几万…… 当然,也就是嘀咕一下。换别人,只要能进展厅,几十万都乐意…… 虽然是成衣,但送来也要时间,过了一个小时,衣服才送到酒店。 雷明真自然是进不去临时展厅的,但薅李定安羊毛的时候不多,所以死活也要了一套。但等试过之后,却又死活不穿了。 两个人站在镜子面前,李定安越看越像是明星,他越看越像是保镖…… …… 等收拾利索,已经是十一点。他匆匆忙忙的剪了衣服的吊牌,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十二楼。 应该是陈静姝交待过,刚出电梯,李定安就看到秘书等在电梯口,手里拿着印有他照片的嘉宾证。 还不知道对方姓什么,他接了过来:“麻烦了!” 秘书甜甜的笑了笑:“李老师客气了!” 好嘛,咱也成了老师了…… 他回以微笑,跟着进了展厅。 安保措施不是一般的严,除了扫描照片、真人头像,大厅门口还设了一道安检门。李定安正想着这能安检什么,手机嘀嘀的响了两下。 再拿起来一看:检测无信号…… 好家伙,比政府会议还严。 还好,系统依旧能用…… 展厅很大,因为是临时布置,所以稍显仓促:展柜全部是临时搬上来的,摆的七零八落。但数量却不少,粗粗数了一下,至少有二十台。 有的柜子里只摆一件,有的两件,也有的三件,所以藏品大概在四五十件左右。 他一边打量一边往里走,此时里最里面的一台展柜前已围满了人。 仔细一瞅,中间的展台上摆着一只青花瓷缸,正是之前放在保险柜里的九龙纹大缸。 这一次,直接放在了展台上…… 第74章 专家的眼睛全是瞎的? 人很多,有的站着看,还有的蹲着看。走近一点才知道,这是一座全透明展台,弯一下腰就能看到这东西的底款。 陈静姝和关德海也在,身边还站着两位穿同款西服的老人,其他的不认识。 前天见过的杨总不在,何安邦也不在,估计稍后就到。 看到李定安,关德海稍稍有些错愕。 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小子长的油头粉面的? 还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 陈静姝的眼睛也亮了亮,不知是不是已经成了自己人的缘故,这次不但点头,还主动打了声招呼:“过来看!” 李定安小小的惊讶了一下:“好!” 站在她身边的两位都有些诧异,相互对视了一眼,又换了个眼神。 这位就是把老邢“挤走”的名家? 看面貌也就二十出头,再看长相,标准的奶油小生,再看气质……暂时看不出有什么气质,反正挺自然的,看不出有一丝一毫的怯场。 这里面随随便便的一件,也要几亿或是十几亿,一般的年轻人既便强装镇定,也绝对会忍不住眼珠子乱瞟。 但这位……好像是真不在意? 明白了…… 两位的脑海里闪过类似的念头: 关系户! 公子哥! 李定安的眼中只有九龙纹大缸,别说没看到,就是看到了也不会在意。 他缓缓的吐了一口气,不急不徐的走了过去。 应该全都是刚进来就看的这一件,该看的都看过了,讨论的很热烈: “釉面润亮,色泽光润,而且干净……” “龙纹很肥腻,身胖爪尖,确实是永乐后的风格……” “海水纹的线条也很生动,一眼就能看出推涌式浪潮,浪潮之间却又是拨白的浪花……” “青花也很细,典型的小笔着色……” 全是夸赞,没有任何人质疑。李定安暗暗点头,也看了起来。 说实话,这一件确实要比之前他卖了一百八十万的青花壶高不少个档次。 这些人也说的极对,釉也罢,胎也罢,底也罢,足也罢,包括画风、着彩、纹路、线条,没有一处不像是明朝中期由官窑烧制的青花大件。 如果是以前,李定安也绝对属于夸了又夸的那一拨。 但放现在…… 他当然知道这缸有问题,但这种学习的机会不多,所以李定安并没一上来就用技能点,而是想用自身的眼力和能力判断判断,到底哪里有问题。 他不动声色,看了看关德海:“关老师看过没有!” “十年都难得一遇,怎么可能错过?当然,我只是凑了个热闹!” 关德海自嘲式的笑着,“朱老师和林老师都看过了,东西没问题!” 直到这個时候,李定安才想起来还没和陈静姝身后的这两位打招呼,连忙笑了笑:“两位老师不好意思,一进门就顾着看龙纹大缸了……” 也不知两个人是不是商量好的,一位只是点了一下头,另一位更直接,用鼻子“嗯”了一声。 关德海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一看对方这种态度,到了嘴边的话,又被李定安咽了回去。 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他摇摇头,靠近了展台。 这次没有保险柜,没有玻璃隔着,也没有射灯,所以看的更加清楚。 而同样的,感受自然也就更深:李定安愈发觉得,这东西有点过于“新”了。 他想了想,又转过头,看着旁边的工作人员:“你好,能不能上手?” “可以的先生!”工作人员点点头,递上来了一双手套,“但只能摸,不能拿!” 能摸就行! 他接过手套,麻利的戴上。 众人或惊讶,或质疑,全都好奇的打量着他,好像在问:从哪里冒出来了个学生? 李定安也不理会,先是仔细看。 确实有点像是新出土的那种感觉。 再仔细看,感觉稍稍有那么点色差。 但极不明显,必须映着光,而且找好角度才能看出那么一丝丝…… 再看:嗯,这上面……好像还有几丝横纹的印迹? 看了看,李定安又上手摸,摸着摸着,眉头轻轻的一皱。 还感觉有点……硌手? 不明显,就像胳膊上被什么小虫叮了一下,起了一个小小的包,极薄,不仔细摸,都感觉不到的那一种…… 这是瓷器里面的气泡,但凡瓷器都有,不过这只缸上比较集中,像是人身上起了风湿,一条一条的。 其实相对而言,这些问题都能说的过去,比如新,有些刚从墓里挖出的瓷器,不但新,还有细微的毛刺,真就跟刚出窑的一样。 比如色差,如果画工上色的时候不仔细,有些地方就会描的重,有些地方就会描的轻。 横纹也不少见,大致原理是塑胎的时候旋转过快,泥胎与空气摩擦而留下的。 气泡也一样,比较集中的现像也有:毕竟是土窑,火候控制不到那么精准,肯定有一时旺、一时弱,或是这边烧多了,那边烧少了的情况。 但是,如果这些问题集中在一起,全集中到一件瓷器上,就有点不对劲了:这可是官窑出品,皇帝御用的物件,一处有问题很正常,两处有问题也能说的过去,但三处有问题…… 要是有人较真,完全能治一个大不敬之罪,点验的官员和窑主就不怕被问罪斩头? 算了,不纠结了…… 嘘了口气,他直接用上了技能点。 果然…… 名称: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属性:工艺品。 年代:2022年。 出产地:景德。 价值:5000元…… 2022年? 5000? 看到这两个数字,李定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那八千里头,还真就得加上那座保险柜…… 昨天也没有猜错,这东西还真就是照着之前拍了8.9亿的那一件仿的…… 再看备注信息,他双眼一瞪:好家伙,这造假的手段,可谓是开高仿之先河了…… …… 看他站着不动,两眼无神,像是睡着了一样。但奇怪的是,就像牙疼似的,咧着个嘴? 关德海实在没忍住,轻轻的捅了他一下:“怎么样?” 李定安如梦初醒,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太厉害了!” 这样的造假手段,他还真是第一次见……不,以前听都没听过…… “成交榜上排第一的珍品,能不厉害?” “看的那么认真,我还以为他会有不同的见解?” 众人略带揶揄,关德海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是亲眼见,还是看视频,观摩李定安鉴定文玩的次数也不少了,很少见他这么认真,这么仔细。也是第一次见他看东西时,脸上的表情这么复杂。 还好,东西没错! 正这样想着,李定安又轻轻的拉了拉他,稍想了想,又给陈静姝使了个眼色:“陈总,关老师,麻烦你们过来一下!” 关德海心里一咯噔:刚怎么说来着? 没错个锤子…… 陈静姝也愣了愣,神色稍稍一变。 这个时候,李定安叫他们到旁边,还能干什么? 这缸……有问题? 关德海六十多岁的人了,依旧被震的瞠目结舌,嘴张了半天,却没说出一个字。 陈静姝稍镇定些,想了想,低声喊着朱奉贤和林君伯:“两位老师也来一下……” 然后转身,率先朝无人的休息区走了过去。 朱奉贤和林君伯不明所以,但很听话,随后跟上。李定安叹了口气,拉了拉关德海。 关德海猛抽了一口凉气:“哪里不对?” 李定安往后看了看:“过去说……” 几人走到休息区,各自落座。陈静姝呼了一口气,神情严肃,声音极低:“什么问题!” “这东西……” 犹豫了少许,李定安怅然一叹:“这东西不对,看着像是新的……” 朱奉贤和林伯君都愣住了,好半天才明白,陈静姝为什么叫他们过来。 这位公子哥,竟然说九龙纹大缸是……假的? “你开什么玩笑?” 朱奉贤“腾”的站了起来,“你当那么多专家的眼睛全是瞎的?” “你不要怪朱老师说话直!”关德海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之前的不提,这东西入拍之前,又做过一次碳14,就在上个月……总不可能,碳14也是假的吧?” 第75章 看猩猩 关德海觉得李定安疯了。 普通的专家可能会看错,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虽然机率不大,但并不是没有走眼的可能。 但李定安又说,高精尖的科学仪器也检测错了? 这怎么让人相信…… 连他都是这样的想法,那与李定安素未蒙面、萍水相逢,甚至还抱有偏见的其他两位呢? 朱奉贤和林伯君面面相觑,无数不怎么好听的话已经涌到了舌根底下,只不过碍于场合,不好骂出来罢了。 所以,他们索性闭上嘴,看着陈静姝,意思人既然是她请来的,让她处理。 陈静姝也看着李定安,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怪,像是将震惊、狐疑、犹豫、纠结全部揉在了一起。 李定安却神色自若,云淡风轻。 先不论他说的对不对,只是这份定力,就让人想竖大拇指…… 过了好久,陈静姝微微点了一下头:“关老师、朱老师、林老师,你们先休息休息!” 明白了,这是要单独问问李定安的意思。 三人点头,陆续起身,坐到了稍远的地方。 等他们走了,陈静姝才往后靠了靠,捏了捏眉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我不好说!” “什么?” 她眉头一纵,仿佛不敢置信。 信誓旦旦的说东西是假的,我问你,你却说:不好说? 李定安也有些无奈: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太好解释。 打个比方,陈静姝如果追根究底,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他总不能说:我有个好宝贝,比高精尖科学仪器还要厉害…… “嗯……”陈静姝像是想到了什么,“独门绝学?” “差不多!” “明白了,那你有几分把握!” “九成!”李定安想了想:“或是更多!” 陈静姝:…… 她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古玩行当里凡是鉴定古董,少有把话说满的。如果是真的,就会说东西不错、确实是好东西,如果是假的,则是看不准、看着好像不太对…… 轮到李定安,却是一锤定音! 她觉得李定安可能有点……有点过于自信了,所以凭心而论,陈静姝不但不敢置信,更有些犹豫。 此次春拍,保力整整准备了三个月,耗费了无数精力,调动了天文数字一样的资金,主要目标就是这只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但只差临门一脚,却因李定安一句“不好说”的理由,就让她放弃? 说实话,无论是谁,都不会甘心…… 李定安想了想:“当然,你如果真要拍,也不是不行……嗯,大不了最后退货!” 陈静姝却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你能验证真伪……不对,伱有说服专家的证据?” “当然!” 说造假的技术太高,是因为从未见别人用过,一般人也想不到这個地方。但要是说破了,其实一钱不值。 “也不是一点都不能说,主要是不用特殊手法检测的话,我说的再多你也不会信,别人也不会信!” 李定安顿了顿,“这玩意,并不是简单的照着拍了8.9亿的那件造的仿品,而是用一堆碎瓷片拼出来的!” 陈静姝猛的瞪大了眼睛:“什么?” 连吃惊的样子都这么好看? 李定安嘀咕了一句,继续说:“严格来说:这是一件用高科技手法修复的残器。大缸的每一个部分都是真的,但组合到一起,它就是假的。 用的是类似3d复刻的拼接方法,要是说通俗些,也可以说是电焊之类的方法,但技法很高超,肉眼根本看不出痕迹……拼好后,然后用电窑之类的炉具烧制,过程极短,之前的釉、色、彩都没有破坏。 填充缝隙、以及用来修补表面的材料,都是从同时期瓷器上刮下来的。而c-14只能断代,所以别说一丁点的粉末,就是把整只大缸拿去检测,也测不出来……” “那……那怎么鉴定真伪?” “最简单的办法是砸了,自然一目了然。不怎么激烈的方法也有,就是复杂一些:送实验室,用其它仪器检测。不过只能检测出疑点,所以还需要学者级专家论证……” 陈静姝就跟听神话一样,嘴张成了“o”字型:“你为什么会告诉我?” “啊?” “我是说独门秘诀!” 这算什么秘诀……哦,好像也算! 李定安斟酌着措辞:“鉴定价值数十亿的藏品,十年都难逢一次,所以,我很感谢陈总!” 这绝非是客气话,想想之前的那位邢老师…… “我知道了!” 陈静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停顿了好久,神色渐渐凝重,“保险起见,刚才的内容先不要外传,关老师他们,我也会交待!” 这其实在保护李定安…… “谢谢陈总,我明白的!” 他稍犹豫了一下,“那九龙纹大缸,还拍不拍了?” 陈静姝稍稍一顿,瞪了他一眼:“明知道是假的,你还让我拍?” “啊?” 李定安愣了一下:不拍了? 陈静姝也太容易说服了…… 好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陈静姝想了想:“你之前捡漏、鉴定文物的视频,我全部看过……一位业内资深的学者说:你的能力,不在关老师之下……” 其实她说含蓄了,原话是:不知比关德海高了几层楼。 原来是这样? 能得到学者级专家的认可,李定安当然开心,顺嘴开起了玩笑:“陈总就不怕我和送拍人是一伙的?” 陈静姝又瞪了他一下:明知故问! 九龙纹大缸能送拍,苏付彼既便没有直接参与造假,干系也绝对轻不到哪里。 而李定安已经把苏付彼的拍卖会干黄了一次,死敌不至于,但双方的关系绝对称不上好。 所以不会有这种可能…… 陈静姝的眼睛稍有些亮,如一泓秋水:“所以说,是我要谢谢你才对!” “你客气早了!” 李定安蛮不在乎的摆摆手,“万一我翻车了呢?” “哈哈……也对……” 陈静姝抿嘴一笑,神情中透着说不出的温婉。 一刹那,李定安怔了怔。 不是说她笑的有多诱人,而是这笑容……怎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之前没见她笑过啊? 正在努力的回忆,陈静姝站了起来:“走吧,再去看看其它几件!” “好!” 李定安点点头,也站了起来。 两人同时起身,同步转身,然后…… 然后就看到好大一群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俩,就像是在看大猩猩…… 第76章 跟我走 陈静姝,竟然会笑? 打过的交道多到数不清,反正何安邦是一次都没见过。 然后又看了看她身边的男人……嗯,怎么和李定安这么像? 不对,何止是像,就是这小子…… 穿的人模狗样,打扮的油头粉面……好家伙,你跑这来泡妞了? 正暗暗嗤笑,看到两人同时起身,同时转身,又肩并肩站在一起的时候,何安邦竟有些恍惚。 毫无来由的,他就想到了两个词:檀郎谢女,玉润珠辉…… 一愣神,脚步自然而然的就停了下来,他一停,其他的人也只能停下。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造就了进动物园参观似的奇景…… 这是闹哪样? 李定安微一错愕,忙打招呼:“何馆长,吕教授,杨总?” 乌乌央央十五六位,但他只认识这三位…… 陈静姝也敛起了笑容,依然一副淡然的模样,轻轻的点了一下头。 “没礼貌,叫吕院长!” “啊……你上次没说?” “你问了吗?” 何安邦又点了点他身上的西装,“老实交待,什么时候叛变的?” “我倒是想投奔你,可惜没来得及!” “叛徒!” 两人开着玩笑,何安邦自然也清楚怎么回事:估计这小子见缝插针,先给关德海打了电话,陈静姝顺手就给安排了。 如果先打给他,他当然也能安排:以国博的体量,问苏付彼多要一个名额,不算很难…… 李定安又和吕教授握了握手:“吕院长!” “副的……你也别听他瞎扯,上次见面的时候还不是呢!” 吕教授也笑了起来,“来,给你介绍几位老师!” 一听就知道是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不敢说全是鉴定界的泰斗,但毫无疑问,全是前辈。 李定安受宠若惊,忙欠了欠腰:“各位老师好!” 正好,关德海和吕奉贤、林伯君也迎了过来。看到李定安和何安邦、吕教授熟络的模样,后面那两位都被震住了。 不是位公子哥吗? 如果只是关系户,何安邦可能会给点面子,但像吕教授这种绝无可能。 也别说公子哥了,就算首富来了,伱看他会不会给点笑脸? 总不能,是与吕教授都能比肩的专家吧? 正惊的不要不要的,听到李定安和吕教授的对话,他们又舒了口气:原来如此? “前天一起喝茶,吴教授还向我抱怨,说从没收过你这样的学生:课都开了快两月了,你连教室的门都没踏进去过半步……而他见你一面,比见京大的校长还难……” “啊……哈哈……” 李定安不知道这话怎么接,只能尴尬的笑。 听到这里,朱奉贤和林伯君才有些释然:原来是某位学者的学生? 虽说依旧看走了眼,人家根本不是什么关系户,但比起“专家”,接受起来就容易多了…… 吕教授不认识陈静姝,既便认识也没什么共同语言,所以没打招呼。何安邦倒是与朱奉贤、林伯君认识,但只是泛泛之交,见了至多握一下手。 所以一时间,李定安好似成了中心,像杨总这样大多数人都不认识的,反倒被晾到了一边。 他慢慢的走过来,站到了陈静姝的旁边:“印象中,好像从来都没见你笑过?” “是吗?”陈静姝淡淡的点了点头,“可能不熟!” “不熟?那你和他很熟?我记得昨天见面的时候,也就是刚刚认识……”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好像在问:和你有什么关系? 然后,她直接转过身,给关德海和其他两位交待了起来。 如此被无视,就像照脸被扇了一把掌,杨光信的鼻子都被气歪了。 陈静姝,你给我等着……嗯,还有这个小白脸…… 打完招呼,一群人又乌乌央央的走向了展台。 关德海、吕奉贤,以及林伯君也过去了。 陈静姝郑重交待,他们自然不会乱说。但同时也明白,陈总偏向于李定安的判断,不然不会专门交待。 这样一来,心里反而憋的更难受了,所以就想看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会怎么说。 陈静姝没有去,坐到了李定安的旁边。 何安邦也没有去。 其实他的鉴定能力不差,但既然是带队的领导,就要有领导的矜持。 他坐了下来,顺手从茶几上拿起一瓶水,朝着展台扬了扬,“那龙纹大缸上手了没有?” 李定安很认真的点着头:“上手了!” “怎么样?” 只是随口一问,本以为会听到一大堆赞扬、溢美之词,但等了半天,李定安却没声了。 何安邦抬起了头,看到李定安一脸平静,心里“咯噔”的一下。 “有……有问题?你小子哑吧了……说啊?” “我说了,你敢不敢信?” “我……还真有问题?你先说……” 李定安想了想,怅然一叹:“那只缸是拼的,但用的并不是古法修复,而是高科技手段,所以c—14鉴定不出来……” 拼的……扯淡? 何安邦眼都直了,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十年前,那么多前辈看过,都走眼了?” “因为这就不是那一件,而是就近才仿的……”李定安犹豫了一下,没敢说去年,“最多不超过三年……” “不可能……这件东西可是何先生送来的……” 李定安抬起眼皮,看了看他:“哪位何先生?” “何……” 刚吐了一個字,何安邦的声音戛然而止。 名字而已,又不是不能说,问题是,铭牌和图册上,都印的是“何先生”。 而一旦问起,“何先生”是哪位何先生,苏付彼的人就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所以何安邦才以为,肯定是那位何先生。 但现在一想,天知道哪位何先生? 我去他妈的…… 何安邦真的很想爆一句粗口,虽然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应该骂谁…… 他愣了愣,又伸手一抓:“你给我起来……” “你干嘛?” “还能干嘛,再跟我去看……这一次睁大眼睛,给我看仔细了……” “再看也是拼的……不对,你不会是……想让我去对质吧?” 李定安瞬时一惊,直往后缩:“你看我这小身板,像能扛事的样子吗?你是不想让我好了是吧?” “放屁,我有那么坏?” 何安邦硬是把他揪了起来,“再说了,有我在,有吕院长在,还有吴教授,谁敢让你不好过……跟我走……” 李定安哭笑不得,无奈的跟了过去。 第77章 你又干嘛? 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来了以后,围观的人自动让开,等他们进去后,又围了起来。 这次的圈更大,但看的人也更多了。 看到何安邦也来了,人们又自动让开一条道。何安邦挤出一丝笑,连连点头,同时像是押送犯人一样,把李定安推进了包围圈。 怎么感觉上刑场似的? 他转着眼珠,暗暗盘算。 私下里是私下里,就算何安邦不问,他也会主动说。如果吕教授问,他也会说。 但要在外人面前,呵呵……做梦去吧! 真要敢在这里说出来,绝对超不过半小时,就能冲成热搜。 然后的结果,只能是拍卖会又一次的被他给干黄…… 别人不知道,反正换李定安是苏付彼,绝对是刀了这人的心都有…… 所以接下来不管谁问,他都只会说两个字:挺好…… 进去的时候,所有的研究员应该都已经上过手,吕教授正在和两位研究员讨论,估计是专精瓷器的专家。 “釉色对,青花也对,胎也对,画法也对、着色也对……但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感觉差了点意思?” “底没问题,款没问题,足也没问题……”另一位研究员呲了一下牙,“就是觉得……觉得硌手的地方,稍多了些……” 吕教授想了想:“是不是觉得……太新了?” 哈哈……听到这几句,李定安差点笑出声。 就说嘛,普通的专家看不出来很正常,不可能连国博、故宫的研究也看不出一丁点的问题? 这不就看出来了吗? 毕竟是拼接的,既便拼的再精细,再天衣无缝,也不可能做到釉面和青花没一丝断层。所以只能后补,也因此会觉得差点意思。 刚才李定安觉得有色差,也是这个原因。 硌手的地方多,是因为烧的急,气泡全跑到拼接的缝隙里面去了,所以才感觉起了风湿一样。 至于新,去年才烧的,能不新吗? 心里乐呵着,他又转过头,发现何安邦跟傻了一样。 不傻才怪:李定安刚刚才说过,这东西拼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可不就是崭崭新? 他好似不敢置信,郑重其事的看着吕教授和两位馆员:“几位老师,一定要看仔细了!” 吕教授没听出他的潜意,只是点了点头:“放心!” 旁边围观的一位可能和他很熟悉,态度很轻松:“何馆别担心,这东西确实很新,但是有原因……” 他只说了一半,但潜意不言而喻:这东西本就出土的晚,顶多不超过二十年。 但因为是国外出土的,而且也没有明证,再者澳门也有些特殊,所以有关部门没办法追究,也因此才能堂而皇之的上拍…… 这是公开的秘密,何安邦当然清楚,吕教授和两位馆员更清楚。 所以他们说的“新”,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何安邦不好解释,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咬着牙,静静的等。 这一等,就是十多分钟,吕教授和几位研究员翻来覆去,讨论的还是刚才提出的三個问题。而讨论到最后,也没有定性,更没有提及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这样一来,反倒让围观的人更放心了: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都说了没问题…… 何安邦却知道:他的国宝梦,破碎了…… 国博和故宫不是艺术品公司,更不是玩家,只要是这两家收进来的东西,从来就没有“交易出去”的说法。 既便没有十成的把握,也要有九成九才会出手,不然一旦出问题,就是震惊国际的大笑话。 所以发现问题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题没办法定性! 同时也代表着:暂时搁置! 说直白些:谁爱要谁要,反正国博和故宫不要…… 何安邦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为了这东西,国博和故宫不知道耗费了多少精力。光是十几位馆员抱着图册和资料研究,都不止一个月了。 而临了临了,这东西……竟然是假的? 还有更让他惊诧的:同出一脉,又经常打交道,他对吕教授的工作和说话的方式不要太熟悉。所以何安邦很清楚,吕教授也罢,几位馆员也罢,只是觉得这东西有疑点,连“有问题”三个字都没有下结论,更遑论直接定性为“假”? 但李定安却言之凿凿,更是连如何仿的、怎么做假的过程都清清楚楚? 感觉好像……就是他造出来的一样? 见了鬼了…… 缓了好一阵,他才回过神来,用力的吐了一口气:“那就看下一件!” 听他这样说,围观的人“呼啦啦”的散开,等何安邦和一群研究员走到“百鸟朝凤图”的展台前面,又“呼呼呼”的围了上来。 何安邦这次留了个心眼,一推李定安:“吕教授,让这小子也上上手!” 吕教授愣了愣:“对,我刚才怎么忘了?快过来……” 真不是客气,吕教授这样的人也不会客气。 委实是上次鉴定长明灯时,李定安给他留下的印象太深:压根没见过实物,只靠一张照片,李定安就能断定出一件似是而非的器物的来历和用途。 更难得的是,那张照片的历史比他的岁数还要大两倍,而且近乎绝迹…… 后面看了他捡漏的视频,又听吴湘近乎显摆似的提起他,吕教授就知道,老吴捡到宝了。 可惜自己知道的太晚,不然也下手了…… 之前只是隔着保险柜摸了一把,李定安也比较好奇,这幅乾隆真迹又藏着什么天机。所以他没客气,“唉”了一声就走了过来。 然后,就发生了让人感觉有些滑稽的一幕:一群五十六岁、甚至有的已经头发花白的老人中间,出现了一张近似小娃娃的面孔。 “这谁家小孩?” “不知道!” “听刚才打招呼,好像是京大吴教授的学生?” “吴湘?吴湘是很厉害,但只是他的学生……这场合不合适吧?” “大惊小怪的……前辈提携一下后辈,让他历练历练怎么了?” 这么一说,就没人吭声了…… 这一次比较快,两位研究员各自观察了一番,又戴着手套摸了摸便直起了腰。但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并没有交流,只是和吕教授、何安邦交换了个眼神。 围观的人没看出什么,以为东西没问题,所以两个研究员没必要说什么。 只有李定安暗呼佩服:东西要没问题,何安邦的脸拉那么长做什么? 肯定是国宝梦又一次的破碎了。 暗暗觉得好笑,李定安也凑了过来,戴上手套摸了一把。 果然,又是仿的! 哈哈……别说,虽然是仿的,但画的不差,还是位名家。 当然,要是论价值,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下…… 暗暗思忖,李定安也没多话,准备跟着吕教授往下走,去看那樽金印。 但他刚抬起脚,肩头猛的一重,回头一看,何安邦眼睛瞪的跟灯炮似的。 李定安吓了一跳:你又干嘛? 第78章 独门绝学 何安邦把他拉到了一旁。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知道百鸟朝凤图也有问题!” “你别胡说……” “少装傻,要是不知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李定安愣住了:“啊?” 这样都能看出破绽来,何安邦什么眼睛? 不对,你不看东西,你盯我干嘛? “我觉得是真的,所以才不惊讶……” “你胡弄鬼呢?” 今天的何安邦格外暴燥,“伱给我说实话,金印是不是也有问题?” 李定安又呆了:“你不问吕教授,你不问研究员老师,你问我?” “我敢这样问,就绝对有理由……你知不知道这次春拍,我背负了多大的压力?” 何安邦语气说不出的萧索,“所以你如果真知道什么,就趁早给我吃一颗定心丸,也省得我栽大跟头……” 李定安怔了怔。 保力都能征调五十亿的资金,那国博呢? 肯定没这么多,但上亿绝对是有的。何安邦也定然是摩拳擦掌,信心火热的准备大干一场,但没想到刚一出手,就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 心情可想而知…… 他黯然一叹:“放心,几百件拍品,除了这三件,难道再没一件真的?” “我……我靠!”何安邦一声惊呼,又爆出了粗口,两颗眼珠子直往外突,恨不得挤出来,“金印……真……真有问题?” 李定安头皮都麻了,险些骂娘:“你……你怎么带耍诈的?” 意思就是……确实有问题! 何安邦也想骂娘。 他就是看李定安太镇定了,明明看到吕教授和自己在用眼神交流,说这幅画是假的,他却一点都不惊讶。 之后再看金印,他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变化,和看龙纹大缸和乾隆御笔时一模一样,所以何安邦就想着诈一诈。 谁能想到,他真知道? 而且还真就是假的…… 愣了许久,何安邦突然“呵”的一声,脸上满是冷笑:“我不耍诈,你能说实话?老实交待,怎么看出来的?” 李定安无语至极,头摇的波浪鼓一般:“做梦去吧……” 他无意间一回头,发现陈静姝就跟在身后。像是受到了惊吓,眼珠一动不动……不,是整个人都一动不动。 “陈总吓到了吧?”何安邦呵呵一笑,“没事,你以后就习惯了!” 还以后……一次就够了! 李定安摇了摇头:“你这人太奸诈了,就不能和你一块待!” 他唉声叹气,又朝着人群走去。 直到此时,陈静姝才回过神来,看着李定安的背影,眼神复杂莫明。 “他大学……学的是文科吧,而且去年才毕业?” “是啊,我比你还好奇……而自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却从未走过眼,更未失过手!”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所以我才决定,一定要把他弄进国博!” 这样的吗? 陈静姝想了想,轻轻的点了点头…… …… 知道金印是假的,却不知道怎么造的假,所以李定安依旧很好奇。 吕教授和专精杂项的研究员也看过了,但这次和之前两次又有不同:一位馆员说没问题,另一位馆员又说有疑点。 理由很普通:这枚金印保存太好,几乎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但又有研究员说:这个理由站不住脚。 听了几句,李定安才知道具体的原因。 这一樽是“长乐寿康”金印,是道光皇帝修缮好寿康宫,恭慈太后重新搬进去之后,专程刻的。所以只有纪念意义,实际用处不大,用的次数自然就少之又少。 不怎么用,当然就保存的好…… 李定安听了听,又把手搭了上去。然后,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这……怎么说呢? 不是说造假的技术太高,而是压根就没什么技术含量:只是纯纯的按照史料,随随便便的熔了一块金子,简简单单的铸出了一樽印。 关键的是,黄金这东西属性极其稳定,你放两百年,它压根不会有一丝变化,所以才不好鉴定。 颇有些“大巧不工”、“返璞归真”的意味。 要说真就鉴定不出来? 那倒不至于,光是系统就给出了好几种方法…… 讨论了一阵,没什么结果,也正好到了饭点,吕教授就准备先回去。 围观的人见没热闹可看,便渐渐散去,准备下午再来。 正好何安邦也想开个会研究一下,但临走的时候,他又揪住了李定安。 “你又要干嘛?” “废话,当然是开会!” “国博和故宫开会,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定安指了指西装和嘉宾证,“看清楚,我现在是有身份的人!” “把你给能的?”何安邦呵呵一声,指了指吕教授和一帮研究员,又指了指自個,“你就说,以后想不想在京城混了?” “废话,就是因为想混,所以才不去!” “嘿哟……你小子才几岁,哪那么多弯弯绕?放心,就我和吕教授……” 李定安当然知道何安邦想干嘛,无非就是想好好的再验证一遍,直到板上钉钉。 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而江湖混的是什么? 人情世故! 这一去,那么多的馆员、研究员岂不是全部得坐蜡? 所以他有点不想去,转过头看了看陈静姝,意思是让她拒绝比较合适。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真稀奇……这是第二次笑了吧? 没想还有更稀奇的: “何馆长,我能不能参加?” 何安邦几乎就没犹豫:“欢迎陈总!” 李定安斜了斜眼睛:“领导,国博好歹也是国字头的单位,你能不能有点矜持?” “你懂个屁!” 当然,只是玩笑话,李定安其实还是懂一点的。 保力拍卖和保利艺术自从成立之后,和国博、故宫的联系一直很紧密,两家的不少藏品都来自保力,而且是一分钱不用付的那种。 所以从某种程度而言,说这三家是一家人,也不算错。 也由此可知,陈静姝想参加国博和故宫的会议,真不是什么难事。 都这样了,李定安也只能答应,何安邦又叫他一起吃饭,他推托说还有一位同伴,所以没有去。 中午和雷明真随便在自助餐厅对付了一口,又稍休息了一会。到了两点,李定安准时来到了十八楼。 推开会议室的门,确实只有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三个人。 再加上他,四个! 再看吕教授:从他推开门,视线就没离开过他的脸,眼中的惊讶都要溢出来了。 李定安也就知道,自己来之前,这三人已经通过气了。 他施施然的坐了下来:“先说好,别问我怎么看出来的,问就是蒙的!” “知道,独门绝学嘛!” 何安邦揶揄的回了一句,又笑了起来,吕教授和陈静姝也跟着笑。 第79章 错觉 等他坐下,吕本之看着李定安,惆然长叹:“不怕你笑话,也不怕陈总笑话:吃饭时安邦悄悄跟我说:这东西是假的,是用高科技手段拼出来的……我当时惊的差点噎住…… 我当时就想,我看不出来有情可原,但前后四位精通瓷器的馆员,为什么就没一个看出九龙纹大缸是拼出来的?甚至包括现在,我依旧没看出来,只是觉得这东西太新……所以,小李……” 他稍一顿:“我这么叫你,你不介意吧?” 李定安忙摆摆手:“吕教授您太客气了,你叫我小李小定小安都行……” “好……所以,就想请你过来好好讲讲,为老头子解解惑……现在坐在这里的,也都是自己人,因此你不要客气,更不要有顾忌,放心大胆的说……” “吕教授放心,我明白的!” 李定安翻开图册,“其实好多问题,您和研究员老师已经看出来了:比如硌手,比如画纹差点意思,又比如比较新……只要各位老师稍微再论证一番,就能得出结论:这东西是假的……打个比方,就像隔了一层窗户纸,拿手指轻轻捅一下就破了……” 吕教授敲了敲子,又笑着点了点他:“都说了,别客气!” “啊……哈哈……那我就直接说了,不对的地方您多指正!” 李定安笑了笑,“硌手是烧的太急,气泡全部挤到了缝隙里,又没有时间挥发,所以造成了许多细小的凸起……画纹差点意思是拼接后有断层,只能再次补描上色,所以有的地方会给人一种‘不是很协调’的感觉……至于新,一则是重新入炉烧过,二则是:这其实是一件海淘品,而且是就近两年才捞出来的……” 他一口气说完,三人齐齐的一怔,包括已经听他讲过大半的陈静姝。 缝隙里有气泡? 画纹重新补描过? 东西重新入炉烧过,而之前就是海淘品? 这么多的疑点,这么多有问题的地方,为什么自己就没看出来? 也不止自己,还有在座的其他两位,还有国博加故宫的十位研究员,更包括当时在场的几十位专家…… 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陈静姝眼睛亮晶晶,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一阵,等他发现,才猛的低下了头。 何安邦仰天长叹,但一口气还没吐完,旁边的吕教授突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三人先是被吓了一跳,随即释然。 这就跟上学时做题的时候,遇到了不好解的难题一样,好像差那么一丝就能想到答案,但感觉脑细胞都快干了,就是想不起来。 如果突然间来了灵感,霎时迷雾尽散,霍然开朗之时,就会觉得:原来如此? 而越是接近真相的人,感受就越深。也由此可知,比起吕教授,何安邦和陈静姝稍微要差一些的…… 笑了好一阵,吕教授才停了下来,抹了抹眼泪,神色复杂的看着李定安。 确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就是这一层纸,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人,却终其一生都捅不破。 也因此,绝大多数的人研究了一辈子,都只是爱好者,极少数的人才能被称之为“专家”,而只有那么一小撮,才能成为“学者”…… 老吴何止是捡到宝了,这是捡到金山了…… 何安邦实在是没忍住:“伱怎么……看出来的?” “都说了别问,你还问?” 李定安斜了他一眼,“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而且也不止我看了出来,吕教授同样看了出来,包括几位研究员老师!” “你别偷换概念,我们看出来的和你看出来的就根本不是一回事……安邦你也别打岔,定安,你继续讲!” 何安邦愣了愣,戏谑的看着李定安:好嘛,这还没说几句,称呼就已经变了,和我一个待遇了? “好!” 李定安没理他:“不知是本身就破了,还是捞出来的时候破的,反正破了,估计破的还很厉害,一堆碎片的那种。 可能当时就有人认了出来,也可能在拼的过程中,才认出这是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然后就动了歪心思……所以,好好的一件珍品,就这么给毁了……” 其余三人又不约而同的暗叹了一声。 都是专业人士,当然知道:只要原件是珍品或孤品,既便是一堆碎片,价值也不会低。 比如汝窑瓷片,巴掌那么大一块,就能卖到几十上百万。 如果要是拼起来,能拼成完整的一只,既便是残器,价值也足够让人心跳。 保力就曾经拍过一件,是“明成化御制斗彩夔龙穿瓜瓞纹天字罐”,发现的时候就是一堆碎瓷片,然后由国博和故宫修复,最后拍了一千九百万。 可惜,造假的人太贪心,放着千万不赚,必须要赚几亿甚至是十几亿才满足,所以直接用了高科技修复手段。 但不管原材料是什么,有多少历史,又拼的如何精细,只要东西再一入炉,再一烧,就只能当是新的。 所以系统才判定,只值五千…… 怅惆了一阵,何安邦又叹了一口气:“用的是什么手法?” “‘高科技焊接’、‘3d复刻’、‘电窑快烧’,既便不是这三种,也逃不出大概范围……前两种应该是在国外弄的,能百分百将物件拼粘成原来的形状,而且不会留下太明显的痕迹。但烧制的过程,定然是在景德,换其它地方,根本做不到这么完美……” 三人又齐齐的一懵圈。 怪不得他之前反复强调:不是他不想解释,而是造假的手法太新奇,太高超,他说出来也没人信…… 说实话,这比之前的“气泡”、“补描”、“海淘”还要让他们震悍。 海淘和电窑快烧暂且不论,但“高科技焊接”和“3d复刻”这两种,委实超出了他们的专业范畴。既便已经是听李定安第二次这样讲,但何安邦和陈静姝依旧有一种错觉: 李定安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这东西是不是就是他造出来的? 第80章 也成老师了? 愣了好一阵,何安邦刚要张嘴,李定安就抢着说:“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问就是蒙的!” “嘿……你这……我就……” 何安邦又气又笑,“谁说要问你这个了?” 呵呵,谁还不了解谁? 李定安回以冷笑:“那你说,你想问什么?”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想了想:“那怎么验证?” “最好的办法是砸开,我敢保证,只要砸开,绝对一目了然,就算是古董小白也能一眼断出是假货……当然,举办方和送拍人肯定不会同意!”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除此外,就只能送实验室了!” “前者行不通,后者太麻烦!”何安邦呲了呲牙,“你好好再想想,想个简单点的!” 李定安真就认认真真的想了起来:“再简单点的……也不是没有……嗯,弄台x光机,但功率得大一点……” “这个倒不难!”何安邦点点头,“那百鸟朝凤图呢,又怎么验证?” 李定安没一丝犹豫,头摇的波浪鼓似的:“这個我真不在行,你得请教吕教授!” “屁!”何安邦瞪了他一眼,“人不大,贼心眼倒挺多!” 李定安这摆明是“能不出风头的时候坚决不能出风头”、“能谦虚的时候一定要谦虚”! 他当然知道怎么验证,但除了他,吕教授和几位馆员也看出画有问题,当然也知道辩证真伪的方法,所以他是能躲就躲,也好给吕教授和几位研究员留些台阶。 吕教授也笑,心里则和何安邦差不多的想法:小小年纪,却是个人精! 何安邦又摆摆手:“好,画不说了,说说金印!” “好!”李定安点点头,“这次真不我是谦虚,几位馆员老师本来就看出问题了:新铸的,没用过!” 何安邦又为之气结:伱没谦虚个屁? 来会议室之前,他才召集十位研究员问过,就连之前一直说有疑点的那位,也只说可能用的太少,所以东西保存的太好。 压根就没往“新铸的”这方面想过…… “你就说,怎么验证真假?” 李定安想了想:“同样的,用x光机就能验出来!” “确定?” “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何安邦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看陈静姝,“陈总,麻烦你了!” “不麻烦!” 陈静姝回了一句,又拿出了手机。 李定安先是愣了愣,然后眼睛猛的往外一突:“你……你们干嘛?” “干嘛?当然是借x光机……” 何安邦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知不知道为了这次春拍……不,为了九龙纹大缸、乾隆御笔,以及恭慈金宝,国博、故宫,还有保力,耗费了多少时间、人力、物力、精力? 不说其它,光是前前后后的研讨会,国博就开了不下二十次,光是给部里打相关的报告,就足有三四十份,一层文件柜都放满了…… 到最后,轻轻飘飘的来几句‘实在是对不起’、‘是我们疏忽了’,就想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想什么好事呢?” 吕教授也叹了一口气:“定安,你也不要觉得我们小题大作,如果这次轻拿轻放,以后这样的事情只会越来越多,甚至是没完没了。 所以,这次必须要严肃认真,给外界一个明确的态度:国博、故宫、保力的专业性毋庸置疑,以后再不要拿这样的东西来糊弄人……” 明白了! 说通俗点,这是警告那些把国博、故宫、保力当棒槌,当提款机,甚至想踩在脚底下的拍卖行和造假集团:有多远滚多远! 就跟他在潘家园捡漏,遇到设局、碰瓷的绝不手软是同样的道理:不让你知道点厉害,你还以为我是泥捏的? “明白了!”李定安点点头,“那我到时再能做点什么?”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何安邦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说实话,要不是你,我这次真就栽了……” 李定安嗤的一声:“不可能!” “还真有可能!”吕教授叹了一口气,“其实那樽恭慈金宝,我已经想拍了……最后无非是我负主责,还是安邦负主责……” 我去,真的假的? 乍一想,觉得不可能,因为三件镇会之宝中,金印的造假技术最低端。 但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就是那樽金印最逼真……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次并没有躲闪。 李定安都被看的不好意思了:“几位太客气了……” 有没有客气,三个人心里清清楚楚。 何安邦轻轻的在李定安的肩膀上拍了拍,“先休息休息,等x光机送过来,一起去和他们算帐。到时你别说话,看着就行……” “放心……” …… 展厅门外,又围满了人。 这次不是十楼,而是十二楼的临时展厅。 几十个人站在门口,看着一张新贴出来的告示。 “因特殊原因,临时展厅暂停参观,开放时间另行通知……” “上午还好好的?” “谁说不是呢……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也看过了,都说东西没问题。这马上开拍了,却给关了?”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故,比如谁不小心磕了、碰了?” “不可能,自从国博和故宫来了后,除了研究员,再没人上过手。当时也是好好的,谁看到出事故了?” “那就是进小偷了……” “更扯淡了……苏付彼请的是专业的安保公司,这会都还有十几个人在里面守着呢……” 一群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而围在最外面的关德海、朱奉贤、林伯君无一不是瞠目结舌,满头冷汗。 因为他们要比议论的这些人,知道的多的多。 根本不用胡猜,就只有一个原因:是里面的东西出问题了,所以才封了展厅。 他们又自然而然的联想到,最后出门的时候,何安邦搂着李定安的脖子,吕本之和陈静姝紧随其后,像是绑架一样。 所以,出了问题的东西,是李定安发现的。简而言之:就是龙纹大缸! 之后陈总又说是要和国博、故宫开会。 还能开什么会? 当然是问苏付彼讨一个说法…… 想到这里,朱奉贤冷不丁的一个激灵:“关……关老师?” “啊?” 关德海如梦初醒,猛吐了一口郁气,“朱老师,你说!” “那位公子……哦不,李……嗯,李老师,是什么来头?” 关德海懵了懵:哈,李定安……也成老师了? 嗯……不对,人家还真就能称得上一声老师…… 第81章 苟 关德海刚要回答,手机嗡嗡的一响,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着两个字:陈总! “陈总!” “关老师,你先到一楼,然后从消防通道上来,上十二楼,再从后门进展厅……记得叫上朱老师和林老师……” 关德海猝然一惊:展厅里面有人? “好的陈总!” …… 前边的门是锁着的,但后边的门,却是开的。 关德海上来后才发现,大厅里不但有人,还非常多。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李定安,以及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全都在。 而对面的人更多,乌乌央央近三十位,有男有女,有高有矮。两帮人隔着展台,搞的像是打群架一样。 这些全是苏付彼的高层和鉴定师,甚至还有宣传、法务两个部门的中层骨干。而展台两头,还各摆着一台摄像机。 而相应的,两边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 大厅中间,几位安装人员正在调试一台约有一人高,长的有点像大型复印机一样的机器。摆弄了一阵,听到“嗡嗡”的几声轻响,领头的走到陈静姝面前:“陈总,好了!” 陈静姝点了点头,安装人员陆续离开。 与此同时,旁边的何安邦扯了扯嘴边。 不用猜,他就是在冷笑…… “keepgoodevidenceandreservetherighttosuetheotherparty……” 被一群人簇拥在中间的老外,转头向旁边的助理说了一句,声音不小。 何安邦皱了皱眉头:“这老外说了什么,什么证据?” “你注意点影响,摄像机拍着呢,别老外老外的。人家有名字:洛根,苏付彼亚太地区总裁……” 李定安小声提醒,“他让助理保留证据,并保留起诉的权利!” “起诉谁,我们?”何安邦面无表情的笑了一声,“呵呵……巧了!” 老外又转头,又说了一句什么,李定安同步翻译:“洛根说,请龙纹大缸、乾隆御笔、恭慈金宝的送拍人过来,以便于见证……” 何安邦愣了愣,好像有点想不通:“他信心怎么这么足?”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不知道!” 其实他还是能猜到一点的。 进展厅之前,陈静姝跟他讲过,说是因为擅自发布公告、擅自公开与伯富德的合同,苏付彼中国地区的总经理前两天才被免职。 而刚刚说话的这位,则是土生土长的英国人,上任亚太区总裁才刚刚半年,一直待在港岛。因为事发仓促,中国区新总经理的人选还没定下来,所以他才临时到了沪上,暂时主持拍卖会期间的相关工作。 再联想到三样重宝全是假货,而且全能上拍,就知道这里面的水不浅,至少苏付彼内部绝对有知情人。 所以,这老外,明显是被手下忽悠了…… …… 过了十几分钟,又有五六位陆续进场,有男有女。起先并不知道苏付彼请他们到这里来的目的,当有苏付彼高层分别给他们解释之后,这些人的脸色一个比一個难看。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还是装出来的,反正都很愤怒,还带着些委屈。 愤怒是因为自己好好送来的藏品,突然就被定性成了假的,假的也就罢了,还要用科学手段鉴定? 他们同意了吗? 更过分的是,身为东西的主人,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委屈的原因更简单:即便是再愤怒,也没有人敢说一句:我不同意鉴定! 但凡敢这么说,这东西就是板上钉钉的假货。 你要问谁说的? 当然是国博、故宫、保力……也别说是三家加一块,哪怕是其中一家公开声称这件东西有问题,以后就只能放着吃灰,绝对再无人问津。 要是三家联合声明,那结果就是:哪怕走遍全中国,请遍所有的专家、学者,这东西就一个结果:假货…… 举办方能同意此次鉴定,也是同样的道理:如果国博和故宫明确声称以后再不会参加苏付彼的任何一场拍卖会,那等待苏付彼的就一个结果:彻底失去中国市场! 这是身为金字塔尖、行业权威才会具有的能量…… 一切准备就绪,负责操作仪器的研究员也穿好了防护服,戴好了手套。 其余的人员也让到了一边,两头的摄像师也调整好了镜头,正式开拍。 “何馆,先测哪一件?” 何安邦想了想:“先来最简单的,百鸟朝凤图。” “啊?”穿防护服的研究员愣了愣,“这一件不需要机器吧?” “我什么时候说了必须用机器?” 研究员撇了撇嘴:一次性不说清楚…… 何安邦瞪了瞪他,又一推李定安:“你去,好好讲!” “啊?”他都懵了,“之前在会议室,你还说:你到时候别说话,看着就行……” “领导的保证伱也敢信?” 他奸诈的笑了笑,随即脸一垮,“计划赶不上变化,我怎么知道苏付彼会搬两台摄像机来?搞不好,今天这一出得上电视……” 李定安头皮都麻了:“明知道可能会上电视,你还让我上?” “废话……你往后看,吴教授以下,哪个是能说会道的?真要让上去说,保证个个惜字如金:假的、东西不对……要能超过十个字,我跟你姓……干脆倒是干脆了,国博和故宫的脸也丢光了!” 李定安极度怀疑的看着他:“有没有这么夸张?” “我骗你干什么?”何安邦又推了他一把,“帮忙帮到底,我保证记你的人情……” 李定安跄踉两步,稍一想,就回过了味来。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你就坑我吧!” 何安邦愣了愣:“啊……哈哈!” 等李定安走向展台,他才小声嘀咕:“长这么聪明干嘛?” 旁边的陈静姝眼睛都瞪圆了:“你真坑他?” “这怎么能叫坑?”何安邦表示不服,“你看他,一点朝气都没有,这像二十二?说六十二都有人信……再这样下去,就能跟吕教授做伴了……” 吕本之也笑:“年轻人太沉稳了,确实不好……该历练的时候就要历练,该出头的时候就要出头……” 何安邦呵呵一声:“他那叫沉稳?他那叫‘苟’……” 第82章 翻着跟头的往上升 李定安站在展台一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先稍稍欠了欠腰,站直后才开始说话。 模样与语气像极了博物馆的解说员:“各位,受何馆长、吕院长委托,本次鉴定会由我负责向大家讲解。 而我所讲的内容,是由何馆长、吕院长,并国博与故宫十位研究员共同探讨的结果,所以请各位放心……” 何安邦嗤的一声:“掩耳盗铃,多此一举!” 吕教授也摇了摇头,陈静姝却宛尔一笑:竟然连名字都不敢报? 不过确实挺上镜的…… 介绍完之后,李定安又环视一圈:“请问哪位是百鸟朝凤图的送拍人!” “是我!”一位四十岁出头的女士举了举手。 “女士,有必要的话,你还是过来看一眼!” 李定安做了个邀请的手势,又戴好了手套,展开了画轴。 女人愣了愣,和旁边稍年轻些的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大姐,结果不是太好,你要不先做做心理准备?” 看着这张真诚的笑脸,女人的心情一下就放松了了不少:“小伙子你放心,我能挺的住!” “轰……” 虽然场合不对,但大厅里的人还是发出了一阵善意的笑声。 “嗯,那我就讲了……” 李定安先指了指画轴边缘,“首先,绢不对,这是民国时期的桃源细绢,乾隆那会儿还没有呢。其次轴也不对,这可是皇帝御笔,既便不用檀香木,也不能次到用松木呀?” “哈哈哈哈……” 展厅里又传出了笑声。 女人也笑了笑,神态更放松了:“还有哪里不对?” “题跋也不对,三枚乾隆御宝,只有一枚是对的……还有,画法、笔法也不对……” 稍顿了顿,他又说:“不出意外,这幅百鸟朝凤图应该是‘臆造的’,说直白些:乾隆就没画过这么多的鸟,数量少的倒是有,比如翠鸟图,但鸟儿绝没有这么活灵活现,这么传神。” “啊?” 女人愣了一下:这好像……是在夸吧? 何安邦乐呵呵的:“看到了吧……之前在会议室,这小子还说不懂行?” 话说完,旁边却没人应声。他转过头,发现吕教授拧着眉头,满脸纠结。 “老吕,怎么了?” 吕教授想了想:“之前我和馆员就没看这么细,只是断定绢是民国的,轴是松木的,画也仿的不像……” 何安邦心里一咯噔:“他说错了?” “这倒没有!”吕本之摇摇头,“乾隆确实没画过这么多的鸟……再仔细看,这画的笔力和意境也确实要比乾隆的高……我是在想,定安说的有一枚印是真的,是哪一枚?关键的是,这会再一想,这画风确实有些眼熟。” “说话能不能一次性说完?画风相近的多了去了,大都还不是你仿我,我仿你?” 何安邦舒一口气,“不过这小子,确实有点东西!” 何止是有点东西? 吕教授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之前他和馆员,就没看出这么多不对的地方…… 一群研究员也很懵圈,围在一起小声讨论。 “丁老师,你好眼力啊,竟然连绢的详细出处都能断出来?” “胡扯,我要有这分眼力,副馆长还能轮的到何安邦?我至多能看出绢是民国的……” “题跋呢,马老师看出来的?” “别……真不是我,我只看出一枚不对……” “那是吕院长看出来的?” “吕院长只说这画是仿的,没看出有一枚是真印,也没说过臆造……咦,真就是……这画画的比乾隆的好多了……” 一群馆员越讨论越懵,最后大眼瞪小眼:谁都没看出来? 那是谁看出来的? 这个时候,女人也琢磨过味来了:“伱说,有一枚印是真的?” “对!”李定安点点头,“就这枚‘自强不息’,史载,这款印,乾隆足足刻了上千枚,大都赏给了大臣、子孙……所以这幅画虽然是仿的,但并非没有来历……如果我馆的……算了,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乾隆的六世孙,爱新觉罗·溥伒的作品……” 溥伒? 女人皱着眉头想了起来。 一位苏付彼高层低声问旁边的鉴定师:“溥伒是谁?” “溥雪斋,近代画家,勉强能称得上是名家!” “他的画能卖多少钱?” “最多几十万吧。” “差的有点多……” 女人的眼神稍稍一亮,又随即一暗。 几十万与上亿,这中间,差的何止是有点多? “谢谢你,小伙子,也谢谢国博和故宫的各位老师……” 女人朝着李定安和身后的何安邦等人欠了欠腰,又收起了画卷,“那这画……我就不拍了!” 这心态不错,态度也不错…… 李定安稍想了想:“大姐,冒昧问一句,这画,你准备怎么处理?” 女人黯然一笑:“还能怎么处理?只能卖了,也能少损失一些……” “嗯……我建议,你先别卖!” “啊……为什么?” 李定安笑了笑,嘴闭的跟没下藤的葫芦似的。 又有人看不懂了:“解说员什么意思?” “好像是溥雪斋的画会升值?” “不可能……溥雪斋的作品虽然传世的少,但本身没什么热度,怎么升值?” “这倒是……” 对面不以为然,但再看这边,却天差地别。 何安邦的表情就像见了鬼:这小子怎么知道的? 陈静姝的眼睛也分外明亮:“《关于颁布1911年后已故书画等8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的试行办法》,其中是不是就有溥雪斋?” “对!” “但部里都还在讨论阶段,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别看我,反正绝对不是我说的……吕教授,是不是你……咦,吕教授?嘿,老吕……” “想起来了!” 吕本之如梦初醒,长叹了一口气,“我说这画风怎么这么眼熟:上周部里通知开会……我特地记了一下讨论过的名家名单,其中就有溥雪斋,回来后还特地翻了翻馆里的图册……” “我没问这个,我是问你:部里开会的事,你告诉李定安了?” “扯什么淡,我这副院长升上来才几天,你就不想让我当了?” “那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嗯,不对?”吕本之双眼一瞪,“溥雪斋的画要升值?” 何安邦彻底无语: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 何止是升值? 估计得翻着跟头的往上升…… 第83章 送佛送到西 “保力的解说员说,这是溥雪斋的画?” “看着确实有点像。” “谁看出来的?” 十个人一起摇头。 “问问领导不就知道了?” “也对!” 然后,一群馆员乌乌央央的围了过来。 “你们干嘛?” “保力的解说员说,那是溥雪斋的画?” 何安邦脸一黑:“少丢人现眼,谁告诉你那是保力的解说员了?” “我管他是不是保力的?”馆员也不怕他,笑嘻嘻的,“我们就想知道,谁看出来的?你,还是吕院?” “都给我闭嘴!”何安邦的脸更黑了,“是不是想丢人丢到姥姥家?” 都是顶尖的研究员,没有一个低智商,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压根就和国博、故宫,没丝毫的关系…… 一刹那,气氛突然就沉寂了下来。 那是谁? 十位馆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齐齐的转过头,看向了关德海、朱奉贤、林伯君。 但这三位,比他们还要懵。 稍倾,朱奉贤哆哆嗦嗦的抬起手,往台上一指。 众人再一转身,然后,齐齐的往后一仰…… 好一阵,一位馆员才回过了神:“他……他不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吗?” “学生怎么了?”何安邦张嘴就骂,“王希猛十七岁的时候,还画了千里江山图!”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技法、画工都可以讲天赋,眼力、经验也有天生的?” 所有人都深以为然,本能的点着头。 又有一位研究员低声问:“何馆、吕院,你们不过去看看……他万一看岔了呢?” 吕教授想都没想就摇头:“不用看,其它我不敢保证,但印,还有画风和笔法,绝对没问题……” 连画风和笔法都没问题,那画本身呢? 根本不用看…… 何安邦“嗤”的一声:“一群废物!” 顿时引来二十只……不,二十二只白眼,包括吕本之。 天天在一起研究,熟的不能再熟,平时开玩笑比这过分多了,伱见谁鸟他了? 不过要是说心里话,何安邦好像也没说错。当然,还得加上他自个…… 但细一琢磨:没有哪位专家,更没有哪位研究员是专精某一位名家的作品的。 恰恰相反:越专业,脑海里积存的知识就越多,记忆中各种各样的画风、笔意,以及各朝各代、各位名家的各种风格也就攒的越多。 所以,越是专业的人看名家作品,越要比普通人迟顿。第一眼看上去,至多也就是会觉得眼熟,也就是吴教授突然觉得这幅画熟悉的这种感觉。 因为看的太多,早看麻木了…… 更何况,当时刚刚才确定这幅画不是乾隆御笔,是幅假画,所有人都还沉浸在惊诧当中,心神难免恍惚。眼力、经验自然会受到很大的影响,看不出来,实属正常…… 众人渐渐回过味来:并不是他们的鉴定水平下降了,而是当时干扰的因素太多…… …… 女人包好了画,刚离开展台,就有苏付彼的工作人员把她拦了下来。 不是想截胡,而是想验证一遍李定安刚刚说的那些。 女人稍一犹豫,又把画打开。当即就有人惊呼:“真是溥雪斋的笔风?” “你之前干嘛了?” “之前所有人都说这是乾隆御笔,我哪敢吱声?” “闭嘴……” 李定安不以为意,走向第二座展台:“接下来,我们再讲金印,也就是恭慈金宝……请问哪位是送拍人!” “我!”有個中年男子冷哼一声,“金陵黄帝收藏!” 还是一家国内排名极靠前的艺术品公司? 李定安笑了笑:“印是假的,新铸的!” 这次比刚才直接多了,一瞬间,男人脸都青了,看模样,几乎就要骂娘。 他硬是忍着怒火:“就算是国博、故宫,也不能光凭嘴说吧?” “您别急,容我慢慢说!” 李定安拿起了金印,而刚一入手,胳膊就止不住的往下一沉。 净重三公斤,且是用单手抓,一般人能不砸脚就不错了…… 又鉴定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李定安又放了下来。 “大清铸印之制:皇帝、太后、皇后金宝皆用赤金,熔合而成……铸这樽印的人,应该就是按照这段记载铸的这一樽印。但他却忘了再好好查一查:皇帝、太后、皇后之间,也是有等级差别的。关键字,就在熔合而成的这个“合”字上。 按照更详细的制治:皇帝之宝用一等赤金,太后二等,皇后三等,以下皇贵妃用六成金……准确来说,太后用的二等赤金,其实就是含八成黄金的合金。而这枚印,用的却是九九金,比皇帝金宝的等级还高……” “哗……” 偌大的展厅里,像是烧开了水的锅。 “怎么测出来的,没见他们用仪器啊?” “有些经常熔金器的老师傅,应该也能看出来。” “国博和故宫还干这个?” “我哪知道?” 对面更懵…… 他们熔个鸡儿的金子? 更关键的,不管用几成金,不管再掺什么金属,但凡皇室金宝,只能有一个颜色:金黄! 所以,狗屁的“熔金器的老师傅就能看出来”? 所以,只有馆员说印太新,而没有人质疑纯度不对。 所以,吕教授差一点儿就走了眼…… 渐渐的,男人的脸色由青转白:“不能是你说几成,就是几成?” “很简单的,随便找台仪器就能测出来!” “就不能是道光皇帝为表孝心,用了九九金?” 李定安有些无语:“你要这样说,那我也没办法!” 一位苏付彼的鉴定师“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大清之制是说着玩的?再说了,清朝哪有提纯九九金的技术?” 话都说完了,见周围的同事全都用怪异的眼神看着他,他才反应过来,连忙闭上了嘴。 这还检测个屁? 再一检测,百分之一千就成假的了…… 送拍人明显是知道些什么,瞪了李定安一眼,走过来抱起了金印。 有苏付彼的工作人员去拦,却被他一把推开:“我不拍了,也不鉴定了……” 李定安愣了愣。 他之前还准备,要是男人还嘴硬,就给他拿x光机照一下。 这样一来,倒是省事了…… 接下来就是九龙纹大缸,这是重头戏中的重头戏,李定安想了想,又往后看了一眼。 何安邦不耐烦的挥了一下手,意思是让他别磨叽,吕教授也鼓励的点了一下头。 行,那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 第84章 我可以担保 来了来了,最精彩的部分来了…… 无论是苏付彼,还是国博和故宫,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目不转睛。 就连两头的摄像师都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镜头仿佛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他不疾不徐的走向了第三座展台。 刚一站定,还没说话,却先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靓仔,不用问啦,就系我啊……” 李定安皱了皱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现在一听港普心就跳…… 男人三十出头,标准的彪形大汉,西装紧紧的绷在身上,皮鞋锃亮。 他懒洋洋的靠着一张椅子,神色玩味,漫不经心,一看就知道信心十足。 李定安的眼皮微不可察的跳了跳:他难道没有看到x光机? “先生贵姓?” “何!” “原来是何先生!” 一听这三个字,何安邦的胸口一鼓:原来是这样的“何先生”? “为了不耽误何先生和大家的时间,那我们直接开始检测……” “等等!靓仔,睇低我?别人都讲那么多,轮到我就冇?继续讲啦……” 男人稍稍坐直了些,笑容中夹杂着几丝讥讽,“我也想知道,同样是国博,同样是故宫,点解十年前鉴定是真的,十年后鉴定,又成了假的?” 你不知道? 李定安抬起头,看了看男人。 男人很镇定,分不清他是假装,还是真不知道! 李定安想了想,手指缓缓拂过大缸,轻轻一弹,缸体发出“当”的一声。 “因为,这就不是十年前那一件……” 一石激起千层浪。 “哗……” 数不清惊呼声组成一道道音潮,从四面八方向展台扑来,龙纹大缸微微颤动,发出“嗡嗡”的轻响。 “这是第二件龙纹大缸?” “不是第二件,他说是假的!” “谁鉴定的?” “当然是国博和故宫!” “这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 “又绕回来了……他都说了,这压根就不是十年前那一件……” “哦,对……” 苏付彼的人议论纷纷,国博和故宫这边却鸦雀无声。 因为全懵了。 十位馆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四個字:谁鉴定的? 不是我…… 也不是我…… 那是谁? 当看到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三人泰然自若,他们忽然有一种错觉:为什么这一幕,这么熟悉? 然后,所有人转过头,看着展台边的李定安…… 男人依旧面不改色,抬了一下手,意思是让李定安继续。 李定安点点头:“这件大缸出土……哦不,出水的时间不长,大概在两年之内。捞出来的时候是一堆碎片,然后经过粘合、复绘、补色、入炉重烧等等一系列高科技工序,就成了大家现在看到的这只青花海水九龙纹大缸…… 严格来说,复原度至少达到了百分之七十。但是,高科技毕竟是高科技,拼的再精细,粘在再天衣无疑,复原的再相似,它也是假的……” “什么意思,海淘的?” “对,听这意思,好像还真就是第二件龙纹缸。” “只是龙纹缸的碎片,不过是一整套,后面修复好又入炉重烧的!” “什么技术能复原到这种程度?” “对啊,一点痕迹都看不出来……” “扯几把蛋……” “糊弄鬼呢?” “听清楚,用的是高科技……3d复刻打印听说过没有?” “那也不可能……” 可怜洛根总裁才学会了几个汉语词汇,十句里面听不懂九句半。 他满脸焦急,左顾右盼: “what?” “why?“ 旁边的秘书给他解释了一下,总裁先生更懵了:“ohmygod?” …… 十位馆员刚刚才被何安邦和吕本之警告过,谁乱说话,回去就得写一万字的说明报告。 所以没人敢吱声,也因此,个个都急的头顶冒汗…… 关德海、朱奉贤和林伯君更不敢乱说话,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男人的神色终于有了些变化,至少笑容淡了不少。他歪头想了想,正要说什么,身后有人举起了手:“请问怎么证明?” “对,怎么证明?” 李定安指了指旁边的x光机:“可以用仪器,比如x光机:只要是修补过的残器,就能在影像中看到一道一道的阴影纹路!” “瓷器还能这么检测?” “是你孤陋寡闻,早就有人用过了……” 男人听到这句话,原本坐直的身体又躺了回去,脸上又露出玩味的笑。 李定安的视线几乎就没离开过他,哪怕与别人对话的时候。看到他这个样子,眼皮又跳了一下。 要糟? 但箭在弦上,还能不发? 他吐了口气:“不知道何先生同不同意!” “我当然同意,但是鉴定之前,要个要求……” 男人一顿,笑容更甚,“如果最后鉴定是真的,你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买家竟拍前,要求鉴定藏品不是很正常? 李定安想了想:“何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按计划,东西今天下午就能上拍,我晚上就能坐飞机回港门,我甚至买好了飞机票。但因为你们的关系,又要拖好久……” 男人呲牙一笑,“我要求也不高啦:如果鉴定系真的,今天必须要有人现场买走……” 明白了,这是怕夜长梦多,是吧? 李定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何先生准备卖多少?” “不多啦,二十亿……” 别说二十亿,就是两百亿,李定安也敢答应。 他毫不犹豫:“没问题,如果鉴定完,确实没问题,我买了!” 关德海“嘶”的吸了一凉气:他哪有这么多钱? 也不止是他,就连何安邦的脸色都跟着一变:如果东西真没问题,二十亿也确实不算贵,但是这话,也说的太满了些…… “唔要吹水啦?”何先生笑了笑,“伱有几多钱?” 李定安刚要说话,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你不用管他有多少钱,你只要知道,我可以为他担保,就可以了!”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出来,站到了李定安的身边 “哇,俊男靓女,好有型?” 男人夸张的笑了一下,又偏过头。身后的助理连忙弯下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隐约之间,能听到“保力艺术”、“五十亿的保证金”、“要不要签协议”之类。 男人笑了笑,指了指两头的摄像机:“不用,口头协议也是协议……况且陈总大名鼎鼎,肯定不会抵赖的啦……” 众人一想:还真就是。 只是国博、故宫、保力三家的脸面,就绝不止二十亿。 第85章 怀里多了个人 短短几句话,双方就达成了协议,负责操作x光机的研究员抱起大缸,放进了机器中间的柜子里。 左右两边的人凑近了一些,紧紧的盯着电脑屏幕。 研究员在电脑上操作了几下,随着一阵“嗡嗡”的轻响,屏幕上显示出绿色的影像。 很清晰,完全能看出大缸的轮阔,也能看出青花的线条,甚至能看出底足较厚的地方阴影相对比较深。 但是唯独,没有李定安所说的“裂痕修补后的纹路”…… “嗡……” 像是什么东西响了一下,何安邦只觉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测出来……竟然……没测出来? 不可能啊……李定安看走眼了,难道老吕也走眼了? 吕本之身体一晃,眼前冒起了金花:完了…… 而只是一瞬间,陈静姝的脸色煞白煞白…… 十位馆员,三位保力的鉴定师,就像十几根柱子,一动不动,甚至忘记了呼吸:这一下,闹大发了…… 仿佛早就知道结果,大缸还没被放进柜子时,男人就勾着嘴角。当看到影像,笑的更加灿烂了:“哈哈,二十亿,还不错……” 李定安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会是这样! “别急,等仪器扫描完!” 他走了过去,站在机器旁边,“位置摆放的没问题吧?” 研究员指了指屏幕上的图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肯定没问题,不然就不会出影像!” “那操作程序呢?” “也没问题!” “那就好,取出来吧……你关机器,我来取……” 李定安打开了柜子,将大缸抱在了手中,而其他人才回过味来:这是……没鉴定出来? 有一位苏付彼的高层一个激灵,心中霎时乐开了花,脸上的表情精彩致极:有鄙夷,有讥讽,有嗤笑,更有幸灾乐祸。 眼看他起高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金字塔,行业权威? 哈哈,眨眼间就成了笑话…… 笑归笑,但至多也就是在心里笑,而不敢表现的脸上。 因为摄像机还拍着呢。 所以一时间,展厅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过来,脸上已恢复了平静:“别担心,二十亿,不算贵!” 何安邦的心脏止不住的颤,表情就像马上要哭出来了,但依旧咬着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别灰心……” 心里却在想:完了……国博的名声,故宫的荣誉,全完了…… 稍稍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决断,声音极低:“实在不行,就砸!” “先别急……” 吕本之的脸色依旧有些白,但至少不晕了,他用力的呼了两口气,取出了放大镜,“我再看看!” 没有人说话,但都觉得,他不过是在垂死挣扎…… 李定安顿了顿,把大缸放在了展台上。 几乎是一寸一寸,足足看了五六分钟。 吕本之又仰头沉思,稍倾,他又紧紧的盯着李定安,声音几不可闻: “有凸起?” “对,是气泡!” “不明显,但有横纹!” “对,是断纹!” “很新?” “对,重新上过釉!” “那怎么回事?” “我想想……” 吕本之稍一顿:“要是实在没办法,就砸!” “别……我再想想!” 李定安哭笑不得,心里也有些感动。 连着两次,陈静姝都没一丝犹豫,二十亿说付就付? 何安邦和吕本之同样如此,到了这种程度,依然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二十亿的东西,说砸就砸? 要是砸了以后,还是鉴定不出来,那不管是国博、故宫还是保力,要承担的,绝不仅仅是二十亿…… 这是多大的信任? 所以,绝不能玩砸了…… 男人有些不耐烦:“鉴定完了没有,完了就付钱!” 李定安好似没听到,手扶着大缸,眼睛盯着天花板,瞳孔中却没有一丝焦距,像是在发呆。 没料到这一茬,光一台x光机,根本鉴定不出来! 但并不代表,就没有办法了…… 那要不要砸? 好像还不至于…… 陈静姝微微一叹:“别想了……如果是真的,二十亿,确实不贵……” 她刚转过身,胳膊上传来一股温热的感觉。 “花二十亿,卖一件假东西?” 声音很低,像是梦呓,又像是自言自语……再转过头,李定安依旧在发呆。 这是……因为太失望,所以精神恍惚了? 陈静姝徐徐的吐了一口气,拿指甲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扎。 “哦……对不起,走神了!” 李定安松开手,又抓着大缸的口沿,拎了起来。 何安邦眼都直了:这不会是……真要砸了吧? 心都跳到了嗓子眼,李定安却拿着缸,在手上转了一圈,然后怅然一叹:“粘合、补釉时,都用了复合材料吧?所以x光机才测不出来……” 男人的笑容僵了一下:“白痴仔,你讲乜嘢吖?” “你不知道?” 李定安很认真的看着他,“那你知不知道诈骗罪判几年?知不知道从近海打捞文物等同于盗墓,知不知道二十亿的案值,又能判几年?” 一句话,男人却愣住了。 “其实你也知道,真要想辩别真伪,办法还是挺多的。” “你们的手法很高超,也很精细,c14测不出来,x光竟然也照不出来?不错,确实很高科技……” 李定安的手指划过大缸,轻轻一叹: “既然这么懂,那我也说一点:知不知道,生物实验室能检测出海洋物质,化学实验室能检测出复合材料,痕迹实验室能检测出粘拼的痕迹?怎么样,是不是也很高科技?” 男人的脸色终于变了,猛然站起:“神经病啊……东西给我,我不卖了……” 李定安呵呵一笑:“口头协议也是协议,怎么能抵赖?这可是伱说的……放心,只要做过这些检测,我肯定付款……” “测你老姆……”男人快步走了过来:“我说不卖了……” “现在,已经不是你卖不卖的问题了……” 李定安提起了大缸闪到了另一边,又指了指两边的摄像机,以及站在墙边,足足十多位安保人员: “你觉得你今天能出了这间展厅?就算出了大厅又能逃到哪?公安机关出通辑令,绝对要比你买机票,登飞机的时间短……” 男人霎时一呆,像疯了似的扑向李定安:“扑街……航家铲呀……” 我了个擦了个去……李定安才说了几句,这王八蛋就被诈的漏了馅? 还真就是他捞的,也是他拼的……那他不是诈骗犯,不是盗墓贼是什么? 何安邦才反应过来,一声大吼:“快,报警……” 身后的十位馆员、保力的三位,以及对面的苏付彼高层、鉴定师,全都懵逼了。 变故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人不可思议。 前一分钟,所有人都还在感慨:国博和故宫完了,一下了就从行业标杆沦为了公开的笑话。心中或是唏嘘、或是嗤笑、或是悲叹,或是不甘……但后一秒,却突飞急转。 几位安保人员刚要上去阻拦,主管猛的使了個眼色。 你敢拦? 真打烂了二十亿的古董,算谁的? 就这样你追我跑,你撵我逃……两个大男人,竟然的展厅里玩赶紧了捉迷藏? 李定安再一闪,男人“咚”的一声磕在了展台上。 又疼又气,又怒又急,男人突然就红了眼,“熬”的一声嘶吼,用力一掀,近两米高的金属展柜轰然倒地。 随即,他抄起一根不锈钢支架,像长刀一样劈了过来…… 李定安再躲,突然间,耳边传来一声惊叫。 恰好,两人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而一直没动的陈静姝也恰好拦在了两人的中间。 男人举着支架,像头蛮牛一样的撞了过来…… 根本来不及细想,念头一闪,身体的本能甚至快过了思考的速度。 李定安往前一跳,左手一伸,右手高高举起…… 陈静姝只觉身体一轻,像飞起来一样。眼前一花,男人的大手突然间不见了踪影,眼前变成了李定安瘦削的肩膀…… “咻”,大缸划破空气,重重的砸到了男人脑袋上。 “砰……” “哗啦……” “咣啷……” 一连串的怪响,男人一屁股坐了下去。傻傻的,呆呆的,还眨巴着眼睛,往四周望了望…… 李定安都惊呆了:好家伙,他竟然只是懵了懵,脑袋别说破,好像连块油皮都没蹭掉? 再一看,手里就剩了一个圈,瓷片碎了一地。 零零碎碎,大小不一,但每一片的断口,都能看到细细的黑线。 歪歪扭扭,密密麻麻…… 李定安愣了愣,竟又笑了起来:“哈哈……我就说,只要砸开,绝对一目了然……何馆长,吴教授,你们快来看:粘起来的,太明显了……” 两人没说话,更没有动,只是瞪着眼珠,死死的盯着他,神色古怪致极。 干嘛这副表情? 顺手抓罪犯,我这都是基操,真用不着这么惊讶…… 这个时候,怀里传来清冷的声音:“你要抱到什么时候?” “啊……哈……哈哈,对不起……” 怀里什么时候多了个人? 第86章 警察来了 嗯,我去…… 这不是腰? 哈……抱错地方了! 怪不得何安邦和吕本之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李定安飞快的松开了手。 陈静姝也不动,站在原地,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看着他…… 神情依旧冷冷清清,但脸颊渐渐粉亮,眼睛里好像生了水气,氤氤氲氲。 李定安有些心虚的错开了目光。 我又不是故意的…… 就在一刹那,耳边传来“咣啷”的一声,然后又听何安邦一声急吼:“小心!” 猝然抬头,不知什么时候,壮汉站了起来,甩着脑袋,又捡起了不锈钢支架。 还来? 安保终于不看戏了,冲过来了几个人,将壮汉按倒在地。 直到这时,众人才如梦初醒,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大汉被摁到了一边,李定安叹了口气。 人心不足蛇吞像,要是不这么贪,他少些也能赚上千万,也更不可能是这个下场…… 唏嘘了一阵,他摇摇头,又蹲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也跟着他,看向了一地的碎瓷片。 何安邦兴冲冲的冲了过来,身后跟着吕本之、十位馆员,以及保力的三位鉴定师。 然后,苏付彼的人也围了上来,包括洛根总裁。 李定安也有些兴奋。 至少证明,他的判断没有错:只要将大缸砸烂,古董小白也能看出不对。 “何馆长、吕教授,你们看……” 他捡起一块瓷片用力一掰,“啪”的断成了两半。断口的地方乌漆黝黑,与灰白的瓷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何安邦瞪着眼珠:“这是……胶?” “对,而且是特殊材质,所以x光机才测不出来……” 李定安又指了指断茬的边缘:“你们仔细看,是不是有细小的空隙?” 有人问:“这是什么?” “是气泡……” 李定安站了起来:“不管什么胶,又加了什么材料,但必然是液体。不管是什么液体,受高温后就必然会有气体挥发。 但因为烧的太急,气没有完全挥发出来,所以就在断茬的空隙间形成了气泡……这也是研究员鉴定的时候,会觉得缸体表面有细微凸起的原因……” “为什么会烧的急?” “因为烧的时间一旦过长,瓷片原来的釉质就会氧化……” 李定安将瓷片举高了些,“各位请看,灯光一照,是不是就会觉得这块瓷片稍有些新?这其实和出土的时间长不长没关系,而是原来的釉面轻微氧化后形成了二次结晶,但因为烧的快,氧化的不多,所以不明显……” “还有没有?” “有!” 李定安点了点头,又指了指瓷片表面上一些细细的纹路: “这是横纹,也是断纹……上学的时候大家都应该写错过字,擦不掉怎么办?要么用涂改液,要么用修改贴纸,但不管怎么改,总归和其它的字格格不入…… 同样的道理,造假者的能力再高,修复的再逼真,但只要重新补描、重新上色,就必然会留下痕迹,这些断纹就是……” “还有没有?” 这些还不够? 真跑来了个古董小白? 李定安认真了的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有!” 他又用指甲抠了抠有气泡的地方,发现竟然抠不动。低头瞅了瞅,又捡起另外一块瓷片刮了两下。 “呲呲”两声,李定安的手心里多了许多蓝色的粉末,但奇怪是,瓷片表面的青花并没有被破坏…… 不……不是没破坏,而是刮掉一层青花之后,底下竟然还有一层青花? 而且两层青花一模一样……反正只凭肉眼,根本看不出差别…… 耳边突然响起了一声惊呼:“ohmygod……” 李定安下意识的抬起头。 洛根总裁瞪着眼睛,还张着嘴,塞一個鸡蛋都绰绰有余。 旁边站着翻译,抱歉似的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不好意思……有些词汇,不是很好翻译……” 刚才问“这是什么”,以及后面“还有没有”的,就是这个声音。 就说谁这么小白,讲这么清楚都听不懂,原来是翻译水平的问题。 要是叫雷阿珍来,他连比划带胡扯,蒙也能给你蒙明白了…… 正在腹诽,旁边传来一阵动静,扭头一看,壮汉像疯了一样的挣扎,两个保安险些按不住。 “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系条子?对,卧底……绝对系卧底……” 这是被打傻了,还是气傻了,脑子都不清楚了? 我卧个毛? 我要是卧底,你早被抓了,还能等到现在? “他说的对……我也想知道,伱是怎么知道的?又是……跟谁学的?” 是一个带着眼镜的中年人,就站在何安邦身后,之前李定安讲到“溥雪斋”的画时,就是他想冲上台,问个究竟。 他满脸思索和回忆的表情:“吴教授……好像没这些课题?” 又是他? 李定安的眼皮稍跳了跳,看着何安邦。 何安邦没说话,怅然若失,又转头看了看吕本之。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研究员和馆员也是人,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吕本之扶了扶眼镜,“乾隆御笔、金印,包括这只大缸上面的气泡、断纹、新釉等等等等……经验老道的馆员,比如我,仔细些也能看出点问题…… 但要说分析的这么透彻,更是将造假者的手法和过程也推断的这么准确?” 他稍一顿,长叹了一口气,“说实话,不大可能……反正我就做不到……” 李定安愣了愣,随即一脸苦笑。 这下算是……彻底爆光了? “吕教授,我都是乱猜……” 吕本之指了指还在大骂的壮汉:“要是没猜准,他能说你是卧底?” 李定安哑口无言,看着壮汉。 你说你,再懵一会儿多好? 感觉不对劲,他又抬起了头,发现不管是那边的,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中国还是外国的,全都直愣愣的盯着他。 眼珠贼亮。 像是夜里跳了闸,又突然来了电的大楼,几十盏灯齐齐的一亮。 脸上全是恍然大悟的表情。 明白了! 什么都明白了…… 什么“我馆的研究员”、什么“共同研究、共同讨论的结果”,全是托词,全特么是扯鸡儿淡。 所有的问题,都是这个解说员发现的…… 但问题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怪胎……不,妖孽? “他是谁?” “听说是北大吴教授的学生!” “吴湘有这么厉害……不是……我的意思是,只是吴教授的学生,就厉害到了个份上?” “可能吧……吴教授的近代文学和文物研究确实很权威……” “扯什么淡?那幅画就不说了,恭慈金印也能沾点边,但这只大缸可是明朝的,算哪门子的近代?” 彻底没人说话了…… 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气声,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了头,然后…… 然后迎上了一双直勾勾的眼睛。 还在瞪? 这是有多记仇…… 其实并不是,陈静姝只是在走神。 学者说,李定安不知比关德海高了几层楼。 但又何止是关德海? 看看那些馆员的表情就知道了。 满脸都是求知若渴,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 失神间,门口进来一位穿着制服、戴着帽子的身影,然后是两位,三位…… 警察来了…… 第87章 为什么不谢谢我? 高楼大厦望不到头,楼顶的霓虹灯来回闪烁,在一张张疲惫而又麻木的脸上映出五颜六色的光。 街上人来人往,行色匆匆。 不远处就是陆家嘴有名的后街,酒吧里传出舒缓的音乐,淡淡的酒香若有若无。 蓝底白壳的灯牌,安安静静的立在路边,极不显眼,却让李定安陷入了深深的迷茫。 第几次了? 京城是这样,到了沪上,又是这样? 是不是每到一个地方,就必须得到当地的公安机关报到一下,才能证明自己来过? 也不知道粉丝得知拍卖会又被自己给干黄了,又会怎么评价? 柯南体质? 主播有毒? 这么一想,李定安更加无语。 感觉自己和苏付彼天生犯冲…… 正暗暗嘀咕,身后传来高跟鞋特有的脆响,他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陈静姝站在马路边,神色依然清冷,眼角却又带着浅浅的笑。 “出来了?” “嗯!” “怎么这么久?” “正好碰到一位认识的领导,就多聊了几句。” “何馆长和吕教授呢?” “和区领导、还有苏付彼的总裁洛根在会议室里喝茶,里面太热,我就先出来了……” 嗯,区领导? 洛根也在…… “什么意思,谈判?“” “差不多……洛根请求,能不能请宣传部门控制一下这一次事件的影响!” 陈静姝点了点头,“他还承诺,该整改整改,该罚款罚款,除此外,将再次向民政和教育部门捐助一亿,用于修缮、改造学校和敬老院……区里也是这个意思,能不扩大就不扩大,能不引起舆论,就尽量不要引起舆论……” 明白了! 苏付彼这是花钱消灾,认错的态度也很端正。 其余不论,只说盗采文物能堂而皇之的上拍,苏付彼就脱不了干系,何况前一场危机才刚刚平息,这次再要爆出负面舆论,就不止是拍卖会黄不黄的问题了。 政府方面出于维稳考虑,也肯定要控制影响。当然,也只限于影响,苏付彼该关门关门,该整改整改,该罚的款一分都不会少,该抓的内部人员也绝不会手软,该处理的也绝不会姑息。 但前提是,要安抚好受害者,而且是重中之重,不然该爆的依旧会爆。 谁是受害者? 往大了说,是所有的参拍人和送拍人,往小了说,自然是国博、故宫、保力。 李定安随口问:“怎么谈的?” “洛根承诺,最迟下周,将陆续向国博、故宫、保力捐献一批藏品,也可以从此次上拍的藏品中挑选。” 这老外挺有魄力啊? 其它不知道,展厅里标有“苏付彼”标签的瓷器和字画中,好像有好几件“珍品”级的文玩,上亿不敢说,但几千万是绝对有的。 陈静姝又轻声说:“你也可以挑一件!” “嗯?”李定安猛的抬起了头。 “放心,洛根单独承诺的!” 洛根认识自己是谁?既便现在,也十有八九当自己是保力的解说员。 所以就算是他亲口承诺,也得有人先提出来。 “谁要求的,你,还是何馆长?” 肯定不是吕教授,他一门心思钻研学问,压根就想不到这些…… 陈静姝抿了抿嘴:“一起!” 明白了,肯定是她提出来的。 何安邦和吕教授当然不会拒绝,反而会举双手双脚赞成。 洛根能怎么办? 左右不过多一件而已,就当是封口费了。 但这人情,却欠的有点大…… 沉默了许久,“谢谢”两个字还是没有吐出口。 自己救了她,她也不照样没说谢谢?还使劲的瞪,使劲的瞪…… 我又不是故意的? 扯平了! “那参拍的藏品什么时候归还?” “当然是拍卖会结束以后!” “啊,还拍?”李定安又愣住了,“这样都不黄?” “怎么可能会黄?” 陈静姝轻轻的笑,“不过要推迟两天,而且是由文物部门主导,相关部门协助……当然,对外依然会宣称是由苏付彼主持!” 懂了,依旧是出于维稳和控制舆情的考虑,不然那些送拍人、参拍人怎么办? 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这样一来,也算是将各方面的损失降到了最低,可谓是皆大欢喜。 当然,苏付彼除外。经济损失都只是其次,估计这次以后,肯定会上文化部门的重点监管名单。 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思忖间,不远处传来一阵动静。抬起头,几位领导模样的人把何安邦、吕本之,还有洛根总裁送出了门。 几人握手作别,洛根总裁刚要上车,看到李定安,又停下来,然后笑着冲李定安挥了挥手:“hello,handsomeandknowledgeableyoungman.” 助理刚要翻译,李定安摆了摆手:“多谢夸奖,总裁先生!” 洛根竟然听懂了,又笑了笑:“okay,i''llseeyouanotherday!” 助理打开车门,他坐了进去,轿车渐渐远去。 “这老外挺有意思!” 何安邦走了过来,“一听说要给你也送一件藏品,他竟然比我还积极,一個劲的说:noproblem,noproblem……” “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何安邦愣了愣,看着陈静姝:“你没说?” “说了!”她抿了抿嘴,“我说的是一起!” “嘁!”何安邦嗤了一声,“他比脱了毛的猴还精,能猜不出来?虚情假意的,还‘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陈静姝和吕本之也跟着笑。 何安邦顿了顿,又怅然一叹:“说实话,我倒是想过,应该怎么报答你这位最大的功臣,甚至想过回去后和吕教授商量一下,拍卖会完了后,从国博或故宫的拍品中匀一件给你…… 没想陈总能想到这么周到的主意,更没想那老外一点推辞都没打。这样一来,我们连报告都省的打了……所以,等后天开拍后,伱放心挑,尽管挑,拣最贵的挑……” “所以说,还是要谢谢何馆长和吕教授!” 何安邦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之间,不用这么客气,要不然,我光朝你说谢谢,就得累死……” 吕本之又笑,并且深以为然的点着头。 陈静姝没说话,瞪着他的后脑勺:为什么光谢他们,唯独不谢我? 第88章 有猫腻 房间里很暗,门口的小灯散发着微弱光芒。 “哗”的一下,窗帘被彻底拉开,炽烈的阳光潮水般涌了进来。 李定安翻了个身,迷迷糊糊。 依稀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凑过来瞅了瞅,像极了出洞觅食的狗熊。 他彻底清醒,睁开了眼睛:“阿珍,你干嘛?” “你给老子起来……” 雷明真面露狞笑,掀掉了被子,“老实交待:昨晚去哪鬼混了?” 一股凉意袭来,李定安揉了揉眼睛:“我鬼混个毛?” 等何安邦和吕本之从公安局出来,已经是十一点。两人意犹未尽,想继续聊一会儿,陈静姝也说肚子有点饿,然后四人就去了陆家嘴有名的“陆边摊”。 几把烤串,几瓶啤酒,吃完已近两点,等回来后,可不就快三点了? “还想骗我?” “唰”一下,雷明真拉过他扔在床头柜上的西装,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和你在一起是個女的,二十五到三十岁之间,干炼、精致,奢华,还贼有钱……” 李定安都呆住了。 说精致,干炼,谁还能比得过陈静姝? 奢华、有钱就更不用说了,她光是年薪就上百万…… “你……你怎么知道?” “你以为哥们的‘工体小王子’是吹出来的?” 雷明真得意的一笑,“这一款是安霓可的兰花香水,代表着低调、传统、知性、优雅……但味道极淡,几乎闻不出来,年轻女孩谁用这个? 还贼特么贵:200毫升那么一小瓶,就卖六万多,纯属交智商税的那种……喜欢这款的,可不得贼有钱……” 我去……这狗东西天天在夜店鬼混,还混出经验来了? 沪上的温度虽然高,但毕竟才三月份,夜里依旧很凉。 到了夜市,已经快十二点,陈静姝说有些冷,自己就把西装给了她,回来到酒店楼底下的时候,她才脱了下来,这来回三个小时,多少会留些她的气息。 没想雷阿珍鼻子这么灵? “一惊一乍的……”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起身去卫生间洗漱。雷明真亦步亦趋,跟着他到了门口。 “唉,伱悠着点啊,别翻船了!” “什么翻船?” “于徽音啊,你小子可别装不知道?” “用的着你操心?” 李定安嘀咕了一句,打开了水龙头。 雷明真也不在意,又狐疑的问:“不是说今天就要拍吗,但我刚才下去,几间展厅全关着门?” “哦,延期了……” “怎么回事?” 李定安一边洗脸刷牙,一边讲了讲。 讲完了,他也洗漱好了,外面却没声了。 探头一看,雷阿珍跟冻住了一样。 “唉……嗨,你以发什么神经?” “我……靠?”雷明真一脸懵逼,“你是不是人……拍卖会……又被你给干黄了?” “延期,延期……听不懂?” “屁……” 雷明真一脸惊愕,“真当我不懂:有关部门介入并主导是什么意思?还不就是黄了……” 李定安愣了愣,又想了想:好像……真就是这么回事。 不说全黄,但至少黄了一半。 二十亿的案值可算不上小案子,所以有关部门才会介入。 而之所以延期,当然在给文化、公安,甚至是缉私和司检等部门检查的时间。至少,几间大厅里的所有文物都要过一遍。 而像苏付彼这种总部在国外,且能称之为“国际性商业集团”的大公司,最喜欢行走在灰色地带的边缘,因为这样利润才最高。 由此可知,里面会有多少猫腻? 一半不至于,三成也可能有些夸张,但四五百件拍品中,至少会有一到两成的文物说不清来历。 不说没收,但暂时扣押是肯定的。也不提这其中有多少是苏付彼的,光是客人送拍的藏品,就够苏付彼头疼。 不赔也可以,但你得给我要回来。不然,以后谁还敢参加你的拍卖会? 这么一算……李定安打了个激灵。 难为洛根了,对自己竟然依旧那么友善,而且还要送自己一件藏品? 换成自个,捅几刀的心都有…… 正暗暗思忖,看到雷阿珍鬼鬼祟祟的摸向了床边,又拿起了手机。 李定安心里一跳:“你干嘛?” “这么劲爆的新闻,怎么能藏着捂着?”雷明真牙一呲,“爆出去,你得涨多少粉丝?” “你神经病……想死啊?” 李定安飞一般的扑了过去,“有协议的……” 两人扭打在一起,雷阿珍虽然壮,却不是李定安的对手,被他压在了身下。 “卧槽,你吃大力丸了……”雷明真气喘吁吁,“力气怎么这么大?” 当成了精的手机是开玩笑的? 李定安又捶了他两拳,“真不能发,更不能乱传……如果爆出去,不说负法律责任,洛根送的一件藏品也肯定得泡汤……” “说不定就会随便给你一件破烂……” “不是给,是我自己挑……” 雷明真顿了顿,不说话了。 李定安的眼光如何,他可是亲眼见证过的。千万不敢说,挑个上百万的物件轻轻松松…… “真是狗屎运……” 两人坐起来,李定安开始穿衣服。正准备问一问雷阿珍今天去哪里逛一逛,手机又响了起来。 雷明真瞄了一眼:“陈总是谁?” “少打听!” 李定安套好t恤,接起了电话。 “起来了没有?” “起来了!” “那你到西餐厅……” 看来是有事。 李定安也没多问,回了一声好。 雷阿珍的眼睛一亮:“女的……是不是昨晚上那位?” “哪那么好奇?” 李定安没理他,穿戴整齐,又拿起了手机:“今天可能有事,没时间陪你,给你转五千,你自己去玩!” “才五千?” 雷明真撇撇嘴,“要不带上我?” 李定安想了想:“不合适!” 陈静姝的性子太淡,又太冷清,而且肯定谈的是正事,带上雷阿珍确实有点不合适。 “嘁!” 雷阿珍给他甩了个中指。 但心中却在琢磨:上次于徽音来,他都没说不合适? 肯定有猫腻! 李定安走后不久,他也出了房间…… 第89章 后悔一辈子 才十点多,西餐厅没几个客人。 陈静姝坐在角落里,安安静静的翻着菜单。 “边吃边聊,喜欢什么?” 李定安对西餐的喜好只是一般,想了想:“一杯冰咖啡,不放糖。一份蔬菜沙拉,一份牛排,七成熟,一份墨鱼面,再来份鸡肉清汤……嗯,再上份果盘?” 饮品、凉菜、热菜、主食、汤、果盘……这种吃法,怎么越看越像是中餐? 陈静姝好奇的看着他:“你这么能吃?” “正长身体,不奇怪!” 正长身体?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陈静姝又瞪了他一眼。 服务生收起了菜牌,又端来了饮料。她也要的是咖啡,不过是热的。 加了一块方糖,陈静姝轻轻的搅动着,语气很正式:“有没有兴趣,来保力?” 去保力? 她怎么突然会有这种想法? 李定安想了想,摇了摇头:“现阶段,还是想读研!” “不冲突的!” 陈静姝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保力艺术的总部就在京城,平时你只需要挂职,不需要天天来,所以不会影响你上学……而且我也了解过……” 她稍稍一顿,“你主要是想进入部里的文保中心,保力也有名额!” 知道的这么清楚? 嗯,十有八九是何安邦走露了口风…… 李定安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我还是想多学习学习!” 陈静姝怔了怔。 明白了,对他而言,钱只是其次,甚至是不用考虑。他的最终目标,是成为学者级别的专家。 保力再强,也是商业集团,专业性和学术氛围肯定不如国博和故宫,既便要去,他也是去这两家。 她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那我以后请你帮忙,你会不会推辞?” “肯定不会!” 李定安很豪迈的挥着手,“怎么也是患难于共的关系,伱尽管打电话!” 患难于共吗? 陈静姝抿着嘴笑了笑:“好!” 不多时,菜端了上来,李定安食指大动,甩开膀子就是干。 陈静姝只要了一份素面和烤蘑菇,不知是饭量小,还是不合口味,只是动了几下。 然后就停下来,看着李定安吃。 看他快要吃完,她才低声问:“够不够?” “够了!” 李定安含含糊糊的说,“都撑了!” “那就好!” 她笑了笑,站了起来,“我去结账!” “好!” 正风卷残云,身后有人惊讶的叫了一声:“李定安?”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 也是巧,竟然在沪上也能碰到同学? 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长的挺精神,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肩上还挎个包,一副白领精英的模样。 “猴哥?” “洪歌!” 男人咬着舌头,使劲的强调。 而他越是强调,李定安就越想笑。 洪歌就是沪上人,读的也是首师,也同样在文学院,不过是文化产业管理专业。 大一军训,所有人都要上台自我介绍,轮到他的时候,可能有些紧张,他把“洪歌”念成了“猴哥”。然后,这個名字就再没摘下来过…… “什么时候来沪上的?” “刚来没几天,临时来办点事!” “女朋友吧?”洪歌又朝正在吧台结账的陈静姝支了支下巴,“挺漂亮的!” “不是,是……”李定安想了想,“是领导!” 领导? 什么样的领导能主动去结账,你却依旧大马金刀的坐着,大吃二喝? 不过看模样,感觉这女人确实要比李定安大不少,但很漂亮,而且不是一般的漂亮。 没看出来,这小子还挺有福气? 正冒着古古怪怪的念头,无意间看到椅子上的女士包,他双眼“倏的”往外一突。 嗯?嘶……这包? 我的天……要十好几万吧? 哈哈? 明白了…… 洪歌若有深意的笑着:“现在在哪里上班?” 李定安又想了想:“还在读研,你呢?” “哦,不远……” 洪歌往窗外指了指,笑容中有几丝矜持,“保力,知道伐?” 保力? 还真是够巧的! 不过保力的子公司太多,全资及直接控股的企业足足两千多家,全挂的是“保力”的前缀。而光是保力大厦里,就有上百家…… 所以李定安没有胡乱联想,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挺好的!” 只是挺好? 应该是相当好…… 与之相比,什么企鹅、阿狸、多多、嘀嘀,全都得往后排。 当然,肯定比不过你小子上来就放大招。 啧啧,真是没想到? 以前的李定安多骄傲,没想到也会为钱弯腰? 心里难免愕然,也有些唏嘘:“既然碰上了,就去坐一坐!” 洪歌看了看桌子上已剩的不多的菜品,“吃西餐,还是得去外滩18号,或是鸿街,哪里的才正宗……什么时候有时间,带你去尝尝鲜?” 外滩十八号? 李定安眨了眨眼睛,又看了看他。 洪歌转性了? 哪一家的消费都不低,一个人少些也得三四千…… 洪歌的本性其实不坏,家庭条件也很不错,就是有点过于精明、细致。 说直白些,就是好讲排场,好显摆,却又不大气…… 他客气的笑了笑:“不用了,刚吃饱!” “也行,那就下次!” 洪歌又握了握李定安的手,“那我先走了!” 李定安淡淡的点头:“好!” 两人握手做别,陈静姝也结完了账,走了过来。 “同学?” “对,一个学院的!” “哦!” 陈静姝想了想:“好像是公司的同事!” 李定安猝然一愣:“啊?” “人我没记住,但制服应该不会认错……” “他……他都不认识你?” “应该是临时进组的,也可能刚进公司不久,不然我就会有印象!” 陈静姝轻轻的点了点头,“走吧!” 她已经走出了好几步,发现身边却没有人,转过头,看到李定安正朝着门口张望。 洪歌早没影了…… “怎么了?” “没怎么!” 李定安失笑般的摇了摇头,“这以后见了面,多尴尬?” 刚才的洪歌,就差把“李定安竟然傍富婆了”几个字写脑门上了,陈静姝肯定看到了。 “放心,不会的!” “我说的不是你,是他!” “哦,这倒是……” …… 两个人出了西餐厅,然后分开。陈静姝回了公司,李定安也准备回房间。 到了电梯门口,门刚一开,露出了雷阿珍的脸。 倏忽间,他眼珠一瞪,往他身后瞅了一圏,然后又凑过来抽了抽鼻子。 “闻什么闻,你属狗的?” “还真就是昨晚那位……人呢?” “当然走了……” 雷阿珍脸一垮,好不失望。 “都怪老雷……” 刚准备出门,他爸就打来了电话,然后跟审贼似的,一审就是半个多小时…… 李定安有些无奈:“不是……你闲的?” 雷明真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心里则冒出了一堆乱七八糟的念头:脚踩两只船、朝秦暮楚、三心二意…… 认识这么久,什么时候吃过李犟犟的瓜? 不吃,能后悔一辈子…… 第90章 老师 碧空万里,天清云净。 难得的好天气! 苏付彼的拍卖会,再次开拍! 依旧是那三座展厅,虽然才刚开门,但里面已经有不少客人在参观。 因为保密工作做的好,所以绝大多数的人都不知道拍卖会为什么会延期两天…… 李定安不急不徐的走了进去。 也是巧,刚进门,就碰到了洪歌。 手里拿着笔和本子,像是在记录什么。旁边还有一位女士,二十来岁,和他穿着同样的西服,正拿着照相机,对着展品拍照。 “李定安!” 洪歌招了招手,居中介绍,“我同事,方华,我同学,李定安!” 方华笑了笑,李定安轻轻点头。 “上次忘了问你,你研究生学的是考古吧?” “对!” “还真就是……我就说,你怎么住在香格里拉,又来了展厅?” 洪歌恍然大悟,又想到了什么,脸上浮出八卦的神色,“那前天和你在一块的那位‘领导’,是导师理助?” 这……怎么解释? 他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就是领导,不过是临时的。” 领导还有临时的? 正想仔细问问,又有人叫他:“定安!” 他转过头,看到吴为民和方文章也进了展厅。 “不容易啊,你竟然还能进得来?” 两人的神情很古怪,像是憋着笑,方文章还朝着他挑了挑眉毛:“怎么样,解说员当的还过瘾吧?” 李定安有些无语。 这二位摆明是知道点什么,估计是关德海说的,不然不会这副表情。 这是在乐呵拍卖会又被他给干黄了一次。 不过反过来再说,这拍卖会的命挺硬,连着两次危在旦夕,但最后都硬生生的挺了下来。 就挺神奇…… “还行!”李定安也笑,“两位老师看的怎么样,有没有中意的物件?” “被你一顿乱搅和,哪顾上好好看了?”吴为民一脸戏谑,“今天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李定安头摇了摆浪鼓似的:“两位老师放心,绝不会!” 再要是来这么一次,铁定得上苏付彼的黑名单。估计也不止苏付彼,只要听到风儿的大型拍卖公司,都会把他当重点关防人物。 以后还怎么混这行? 三人又一起笑,知道他碰到了熟人,吴为民和方文章也没多待,先进了展厅。 “这两位,是首师的老师?”洪歌歪着头,“没印象啊?” “不是老师!”李定安想了想,“算是考古工作者!” 怪不得? 就说关系怎么这么好,李定安说话又这么随便? “伱这怎么……又成什么解说员了?” “哦,临时的,算是勤工俭学!” “混的挺开啊,不过你形象不错,当解说员确实可以……” “还行!” 又是还行…… 洪歌刚要说什么,看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目露思索。 是个男人,四十出头,穿戴的挺整齐,看着也挺有气势,属于“一看就像领导”的那种。 这人在看什么? 不认识啊? 洪歌一头雾水,又和方华对了个眼神,发现对方比他还要迷芒。 与此同时,男人特意绕了个圈,转到了李定安的面前。 “嘿哟,我进门的时候就觉着像,还真就是?” 男人忙伸出了手,“还真是李老师?” 李定安顿顿,伸手握了握:“你好!” 这人有点印象,那天鉴定龙纹大缸,他好像就站在洛根的旁边,应该是苏付彼的高级管理人员。 准确来说,苏付彼的拍卖会已被李定安干黄了两次,而他也亲眼见证过,李定的眼力和能力如何。所以这声老师,以及这副姿态,还真就谈不上夸张。 “我昨天还想着,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個机会正式邀请一下你,能不能一起吃顿饭,没想今天就碰上了!” 男人稍一沉吟,也没直接问行不行,而是拿出了手机,“李老师,你看方便的话,能不能留个联系方式?” 李定安点头:“当然方便!” 与人为善,与己为善。自己把苏付彼整这么惨,但对方依旧能表达出这么强烈的善意,够可以了。 再说了,多交朋友,路子才宽…… 两人交换了电话,又相互客气了几句,男人才告辞,进了展厅。 洪歌越看越懵了。 刚刚还是解说员来着? “你怎么又成老师了?” “哦……敬称!” 再是敬称,老师也不能随便叫吧,至多也就是叫先生,或是老板? “这位挺有气质,是酒店的经理?” “不是,是苏付彼的工作人员,具体是做什么的,不太清楚……” 洪歌的眼珠瞬时一瞪。 人家叫你老师,又准备请你吃饭,你却连人家是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嗯……这不对啊? 那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要是苏付彼的工作人员,至少也是经理级别? 但见到李定安,明显带着些主动…… 洪歌歪着头,盯着天花板仔细的回忆了回忆:记得李定安的家庭很普通,爸爸只是普通的公务员,妈妈只是老师…… 奇了怪了…… 就在这个时候,身边的方华“嗖”的一闪。虽然依旧在走,但速度很快,眨眼间就迎到了门口。 她勾着腰,脸上堆满了笑,一看就知道见到了领导。 “朱老师好,林老师好!” “公司的员工?” “好像是,记得是资料组的!” “噢!” 两人说着话,又朝着方华点了点头。 进了大厅,无意间看到不远处的李定安,两人眼睛同时一亮,脚下也快了几分。 “李老师!” 方文章和吴为民不认识,之前的那位经理也不认识,但这两位,洪歌不要太熟。 公司的高级鉴定师,虽然不参与管理,但地位非常超然,像方华这样来了三四年的老员工,也就能靠上去打声招呼。 像洪歌这样刚进公司的,连打招呼的资格都还没混到。 但这两位,态度与之前的那位中年人如出一辙,一见面就称呼“老师”,而且是主动迎了过来,还没到跟前,就先伸出了手。 怎么看,怎么感觉这姿态……稍稍有些低? 再看李定安,依旧是那副模样,风轻云谈,波澜不惊。他虽然也往前迎了两步,但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 “朱老师,林老师!” 这一下,洪歌不是懵,而是惊。 第91章 叛徒 “李老师刚来?” “嗯,两位也是?” “对,坐公司的车过来的,” “关老师呢?” “哦,他有点事,稍晚一会到!” 态度都很客气,但很明显,李定安稍有些矜持。 倒不是他故作姿态,而是关系确实很普通,至多也就是刚认识的那种程度。 几句寒喧,朱奉贤和林伯君刚要进去,李定安的手机“嗡嗡”的一震。 洪歌无意间扫了一眼,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总两个字。 李定安刚要接,电话又被挂断了。 下意识间,抬头一看,陈静姝已经出了电梯。 方华很机灵,忙让开门口,微微躬躬了腰:“陈总早!”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转过身,相继打着招呼:“陈总!” 陈静姝轻轻点了点头,收起了手机:“正要给你打电话!” “有事?” “之前跟你说过,洛根答应的几件藏品……先去看看!” “好!” 李定安轻轻一点头,两人肩并肩,朝着展台走去。 朱奉贤和林伯君也走了进去,不过是另外一个方向。 方华舒了口气:陈总的气场也太强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像她这样? 暗暗嘀咕,转过身来,却发现洪歌像傻了一样。 “你怎么了……洪歌?” “啊……没……没什么?” 嘴上说着没什么,但脸上的表情,就像要哭出来一样。 “陈……陈总为什么跟照片上的……不一样?” “拍摄角度的问题,也可能是美颜过度了……怎么样,比照片上的还要漂亮吧?” 这一会儿,洪歌还哪里顾得上陈静姝漂亮不漂亮? 他满脑子都是哪天在西餐厅的场景: “女朋友吧,挺漂亮的?” “李定安,你挺有福气啊?” “我去,这包?” “哈哈,明白了……” 还有临走时,陈静姝淡淡的瞄了他一眼的表情…… 洪歌越想越尴尬,恨不得用十根脚趾头把地板抠穿。 自己怎么就那么八卦,怎么就那么闲? 这以后,还怎么在公司混? 但要说辞职……绝不可能! 到哪里再去找刚实习,工资就近一万的工作? 洪歌咬了咬牙,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定安。 怎么也是同学,找他求求情…… 不行,这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越描越黑? 但为什么,两人关系这么近? 李定安连句“陈总”都没叫…… 又急又恼又后悔,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洪歌就跟梦游一样…… …… 两人不急不徐,走到了一座展柜前面。 里面挂着一幅画,看了看画,又看了看题跋,李定安微微一惊:好家伙,齐白石的虾? 他顿时就知道,陈静姝叫他过来的用意了。 “嗯……我能不能……不看?” 陈静姝稍稍一愣,瞪了他一眼:我都没说让你干什么,都还没让你看,伱就说不看? 何安邦果然没说错:有的人太聪明,不一定就是好事…… “洛根没那么大方,这并不在‘赠送的几件藏品’之中,但这几年,齐白石的虾出世的越来越少,所以公司有意竟拍!” 陈静姝稍稍一顿,“鉴定费,你随便开!” “不是鉴定费的事,你真要让我看,我一分都不会要!” 陈静姝笑了笑,“那是因为什么?” “是有点得罪人!” 李定安摇摇头,又叹了口气,“不只是我,还有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江湖混的是什么? 人情世故! 保力艺术养那么多鉴定师,陈静姝却不用,非要找自己? 事后那些鉴定师会怎么想:陈总你几个意思? 这是其一,其二是关德海,他专精字画,而且声名斐然,所以陈静姝才花费高价请他来。但到最后,却没派上什么用场? 到时陈静姝会怎么想,关德海又会怎么想? “那就当是,还人情,行不行?” 行不行都问出来了,还能不行? 至于两人谁欠谁人情,算不清了。 其他不论,只是陈静姝要求洛根,让他也挑一件藏品这件事,李定安就得记好大的人情。 他重重点头:“行!” “好!” 陈静姝展颜一笑,捋了捋耳边的碎发,“那什么时候看?” “现在也可以……当然,保险起见,最好是能上上手!” “那你先看,完了之后我申请一下!” 看来陈静姝很有把握……指的是能让他上手鉴定。 所以,李定安自然也就很有把握。 不然再要是像龙纹大缸一样,明知东西是假的,他却说不上個所以然…… 暗忖间,他低下头,仔细的看了起来。 先看画:乍一看,画的极简单,只是寥寥几笔。着墨也很淡,虾身素雅灰白,唯有虾头与虾眼颜色重一些,趋近于焦黑。 再看画工,虚中有实,简略得意,似柔实刚,似断实连。特别是呈灰白色的虾身,将虾壳的“透视感”体现的淋漓尽致。明明没有着彩,却有一种“虾本来就长这种样子”的错觉。 再看整幅画的形态与意境:明明是一群虾,却只只都有特点,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一种“活泼、矫捷,甚至有生命力的”灵动感。 明明都很肥笨,却又透着几丝“轻灵纤细”“灵敏机警”,可谓是将虾“画活了”。 因此,齐白石才会被赞为“史上画虾第一人”。 到这里,李定安已经有了四五分把握:这应该是齐白石的真迹,而且是比较难得的晚年时期的成熟作品。 剩下的,还得看。 看完了画,再看纸。 嗯,不是绢,确实是纸。 而且还是相对比较名贵,比较少见的高丽皮纸。 这种纸以蚕和棉为原料,所以质量非常好,自明至民国、乃至建国初都非常有名,是画纸的上佳之选。 再看轴,不是木头,却是牛角。 比不上紫檀和玉石,但相对而言,要比松柏之类名贵些。 而恰好,也与齐白石晚年时期正好是建国初的时代背景,而他又是中国美术家协会主席的身份相附合。 所以,李定安至少已经有了六七分把握,这是齐白石的真迹无疑。 他稍想了想,轻轻吐了几个字:“应该……没问题!” 陈静姝眼睛一弯,刚要说什么,身后传来一声冷哼:“你这个叛徒!” 李定安都不用转身,就知道是谁…… 第92章 银球 李定安笑吟的转过身:“那我现在叛回来行不行?” “晚了!” 何安邦又偏头往展柜里瞄了一眼:“齐白石的虾?好东西……可惜!” 李定安下意识的问:“可惜什么?” “可惜国博和故宫的字画馆里都已经有了……” “搞的我以为你家里也有一幅?” 两人开着玩笑,笑声很大,吸引了很多人目光。 “何馆长,什么事这么开心?” 有人打着招呼,李定安抬头一看:杨光信。 见过两次,汇嘉国际的股东,人比较傲。 但他和陈静姝截然不同,并不是性格本身就如此,而是看人下菜碟。 比如现在,和何安邦握手的时候,他就很热情,满脸堆笑。 轮到李定安,却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 而后又往前一步,笑容温和,风度翩翩:“陈总,又见面了?” 对于他伸过来的手,陈静姝直接选择无视,只是微一点头,然后…… 然后直接转过了身。 “我们走吧!” 她当然叫的是李定安,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有点想笑。 记得上次,好像也是这样? 李定安也确实笑了笑,当然,并非嘲笑,而是出于礼貌,和杨光信打了个招呼。 而杨光信的脸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太过分了……陈静姝太过分了…… 上次这样,这次也这样? 走远了一些,李定安低声问:“你和他有仇?” “没有,只是不齿!” “哦……” 明白了。 李定安对陈静姝的了解又深了一层:反感就是反感,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也不会藏着,而是会直接表现出来。 就如刚刚…… 暗暗思忖,只是下意识的往前走,走着走着,陈静姝停下了脚步。 李定安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一看,看到了两份手稿。 一份林徽因,一份张爱玲。 两份手札放在同一间展柜里,而且是单独陈列,介绍的也很详细,包括手札的作者、创作时的背景等等。 可见苏付彼也很重视。 下意识间,陈静姝想起了关德海说过的一句话:有些人,天生就是祖师爷追着喂饭吃,天赋高到令人咋舌。 还有那位学者前辈的评价:这个小伙子的鉴赏能力,不知比关德海高出了几层楼。 事实,也是如此……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林徽因的手札,看了好几分钟。 然后轻轻一叹,心情好像有些低落。 李定安侧目看了看她。 “没什么,就是有些感怀!” 感怀林徽因? 她的一生其实挺幸福的,夫妻恩爱,相敬如宾,梁思成对她也极好。 就是童年时代稍稍悲苦些…… 暗忖间,陈静姝又问:“能不能再帮我看一件?” 还看?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斜了斜眼珠,又鼓了鼓腮帮子。 可能是他的这个动作太滑稽,陈静姝“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定安稍稍一顿:还真就第一次见她笑的这么开心…… “和公司无关!”敛起笑容,她又解释,“是我自己想拍!” 原来是这样? 那倒无所谓。 “东西在哪?” 她弯了弯唇角:“跟我来!” 还以为就在这间展厅,李定安也没在意,但快要走出展厅,他才发觉不对。 两人去的方向,好像是陈列宗教文物的那一间小厅。 嗯,是宗教文物? 十有八九是佛教的东西, 李定安之所以这么笃定,是因为陈静姝的性格。 反正他觉得,陈静姝换上僧衣就能演师太……不,都不用演,往那一坐就行。 而且岁数也不算小,却一直是单身? 心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李定安跟了进去,然后站在了一座展柜前面。 陈静姝往里指一指:“就是这一件,帮我看一看!” 李定安瞅了一眼,又皱了一下眉头。 是一串念珠,菩提子的珠子,而且是相对比较名贵的白玉菩提子。通体润白,莹莹生光,但珠绳和金珠上隐有包浆,一看就知是老物件,被人盘过好多年。 他想了想:“冒昧问一句:你喜欢……佛教的东西?” “和佛教有什么关系?”陈静姝眨了眨眼睛,“介绍上说,这是吕碧城用过的?” “啊?” 李定安稍有些尴尬。 他刚还想,怪不得陈静姝性子这么冷清,原来信仰佛教,哪顾上看了。 再一低头,标签上可不就写着“吕碧城”、“宝莲师太”的字眼? 简介很短,讲的不多,但李定安学的是近代文学,所以比较了解。 民国的才女不多,当然,指的是文化领域,有真才实学,而且相当有影响力的。 林徽因算一位,陆小曼还差一点,但这位却名符其实。因为她和梁启超、汪精卫是同时期的人物,所以算是林徽因的前辈。 她五岁能诗,七岁能画,十岁就能作词,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女词人。 二十一岁时任袁世凯政府秘书,二十二岁入职《大公报》,首倡“中国女权”……嗯,在这里,这個词是褒义词。 她和秋瑾是好友,也是战友,同为妇女解放运动的领袖,之后她又筹建“北洋女子公学”,也就是北洋女子师范的前身,所以,她还是政治家,教育家。 后来为情所困,在港岛出家,法号宝莲……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反正没怎么过脑子,李定安脱口而出:“你也为情所困!” “胡说什么呢?”陈静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你才想出家!” “啊……哈哈,不好意思,说秃噜嘴了……” 陈静姝又瞪了他一眼:“帮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说实话,李定安还真就没怎么学习过与宗教有关的文物知识,不管是现实中,还是系统里。 所以真让他看,他确实有点抓瞎。 不过难不倒他,用技能点就是了。 没犹豫,在低头细看的空子里,他把手搭上了展柜:价值,八十六万。 再看起拍价:三十二万。 看来是真的…… “东西没问题!” 陈静姝有些讶然:“看这么快?” 李定安打了个哈哈:“当然!” 忘了装一下了。 陈静姝没有怀疑,只是随口一问。李定安说是真的,她就会当成真的拍。 来这间展厅,主要目的就是这串念珠,也没兴趣看佛经、道袍之类的东西,两人就准备离开。 正要转身,李定安稍稍一顿,又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看到了件有意思的东西!” 他回了一句,又走向念珠旁边的展柜,也是单独陈列,里面摆着一只……嗯,像是银球? 第93章 扑满 “这是什么?” “银球!” “我当然知道是银球,标签上就有。我是问,做什么的?” 李定安沉默了。 你当我是十万个全知道? 看他不说话,陈静姝抿了抿嘴。 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东西? 好笑之余,李定安也走到了展台前。 柜子比较大,陈列的东西也比较多,全是伊斯兰的宗教用品。 有古兰经、礼拜毯、六牙帽、清真香等等,还有一串念珠,看材质像是玛瑙。 念珠的旁边就是银球,约有篮球大小,形状椭圆,上圆下平,远远一看,就像一颗蛋。 应该已有好多年的历史,氧化很严重,通体呈灰黑色,有些地方还裹着厚厚的包浆。但依稀间,能看出银器表面铭刻有蔓藤类的花纹。 另外还有黄金和青金石镶嵌而成的月亮和星星,倒是擦的很亮。 这件东西是标准的阿拉伯风格,但奇怪的是,底下却铭刻着一行汉字:贺努日公子圣行之礼,泽海敬上,庚午年七月! “努日和泽海是谁?” “不知道?” “那圣行之礼呢?” 李定安顿了顿:“你确定想知道?” 陈静姝想了想,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稍稍红了红。 然后,她又瞪了一眼李定安。 这也赖我,明明是你要问的好不好? 李定安不再理她,看了看旁边的介绍。 送拍人是一位回族富商,这座展柜中的经文、念珠,以及这颗银球都是他的收藏品。 介绍中称,这些都是他父亲早些年去麦加朝圣,陆陆续续带回来的,包括银球。 下面还备注着银球的阿拉伯名字:“?????”,称是宗教圣物。 所以价格不低,起伯价三十万。 陈静姝又指了指那个阿拉伯文:“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会说话的意思?” “你蒙的?” 李定安笑了笑,没说话。 陈静姝果断的拿出手机,对着标签拍了一张照片,然后复制,粘贴进搜索栏。 当即,就有翻译软件给出了解释:?????,言语,说话的意思,还有读音:坡里曼! 她有些吃惊:“你怎么知道?” 李定安依旧笑而不语。 雷阿珍的主科就是阿拉伯语,但这混蛋忙着泡妞,忙着打游戏,唯独没时间做作业。 没办法,李定安只能勉为其难的给他当枪。 当然,赚的也不少。 一来二去,倒是学了不少阿拉伯词汇。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定安摇了摇头:“只是好奇!” 确实是好奇:这件银器具有典型的阿拉伯“模具捶揲法”的风格,所以出处毫无疑问,十有八九是沙特阿拉伯,说不定就是麦加。 但偏偏,上面却铭刻了一行中文。 更奇怪的,“努日”与“泽海”都是回族特有的“经名”,也只有中国回族会用汉字标注,也只有中国人,才会有“公子”这种敬称。 而且是繁体字,再看银球的成色和上面的包浆,历史绝对超过了五十年。所以这個“庚午年七月”,十有八九是1930年,也就是民国…… 疑点太多,李定安一时半会捋不清,所以才好奇。 但看了好一阵,他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只能确定那一行汉字是后加的,而且刻的比较糙。 想了想,李定安转过头:“伱好,能不能上手看看?” 工作人员走了过来:“先生想看哪一件?” 李定安指了指银球:“这个!” “可以倒是可以,但先生要小心,这东西好像是实心的,非常重!” 实心的……扯什么淡? 银的密度是10.49,篮球这么大一块,至少也有两百斤往上,玻璃展柜早被压塌了,还能放这么稳? 所以,他更好奇了。 “放心,真要砸坏什么,我肯定会赔!” “好!”工作人员点点头,打开了柜子。 每一层都是推拉式的结构,工作人员拉出展架,用手扶稳,又朝李定安示意了一下。 李定安上前,先抱了抱。 哪有上百公斤? 撑死了也就五六十斤,所以肯定不是实心的。 而且不怎么稳,抱在手里,老是往一边斜。 摇了摇,没听到什么响声,李定安又放下,然后在四处敲了敲。 有些地方是“嗵嗵”,有的地方是“咚咚”,还有的地方,却是“得得”…… 明白了,这里面应该还装着什么东西,因为装斜了,所以会偏。因此挨个面敲的时候,才会有不同的声响。 但不知为什么,好像已经和外皮连成了一块,所以才晃不动。 具体装的是什么,不知道。 怎么装进去的,也不知道。 反正乍一看,既没眼儿,也没有孔。 嗯……不对,好像还真有。 仔细看,蛋的最顶端好像有条缝,不过可能被磕过还是碰过,缝隙挤到了一块。上面还裹着一层包浆,所以极不明显…… 看着那道浅浅的印迹,李定安目露狐疑:怎么看这东西,有点像是……存钱罐? 嗯,存钱罐? 一刹那,脑海里像是闪过了一道光:坡里曼……坡曼……扑满? 哈哈,原来是这样? 下意识的,他打开了系统。 名称、属性、出产地、属性全都是一连串的问号,说明里面确实混有其它的东西。 再看价格,李定安的心微微一跳:8400000. 再数一遍,没错,就是八百四十万…… 这价格……难道是袁世凯用过的? 问题是袁世凯也不是回族啊? 稍一琢磨,李定安就有了大致的猜测,然后不动声色的松开了手。 “走吧!” 陈静姝轻轻点头:“嗯!” 两人离开展厅,神态如常,与进来时并没有什么区别。 快走到门口,看四处没有人,陈静姝突然问:“那是什么?” 声音很轻,表情却很好奇,满是求知欲的那种。 李定安皱了皱眉头:“我哪里露破绽了?” “破绽?我是觉得你看的太久……所以,才好奇?” “哦,那就好!” 李定安舒了一口气,“是民国的存钱罐!” “啊?” “你读那个阿拉伯单词!” 这个单词和存钱罐有什么关系? 暗暗嘀咕,她还是读了两遍:“坡里曼……坡里曼……嗯,扑满?” 李定安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第94章 捣乱的来了 “明明是存钱罐,为什么标注成‘会说话的罐子’?” “搞翻译的都这样,先译读音,后译释意,译着译着,就译成了似是而非……” “既然是国产的文物,又怎么到了麦加?” “还真不是国内产的,产地十有八九就是麦加,简介估计也不是胡编的,这东西十有八九是从麦加带回来的!” 李定安顿了顿:“但是,中间有一段时间,必然在国内……” 他说的有点绕,但陈静姝稍一思索就明白了。 麦加是所有伊斯兰教徒心目中的圣地,而割礼则是回族男性一生中最重要的礼仪,所以才会被称为“圣行之礼”。 努日公子要举行割礼,泽海为了送礼,专程从麦加定制了这件礼物,然后运到了国内,送给了努日。之后又因种种原因,这件东西流到了麦加,而后又神奇的流回了国内…… 过程很曲折,也由此可知,努日公子和泽海都不是普通人。 因为1930年的时候,不但国内在打仗,麦加也在打仗。能订到这样的礼物,而且能安全运到国内,就挺神奇…… “能不能猜出来,是谁用过的?” 本是随口一问,但没想到李定安竟然点了点头? 陈静姝的眼睛又瞪圆了。 “别忘了,我主科学的可是近代文学?” “和这只存钱罐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近代文学中包括近代史,1930年不就是近代?” 还真不是他吹牛,因为线索太多了: 不管送礼的,还是收礼的,都是回族。 而为了送礼,竟然要费这么大周折,可想而知泽海和这位努日公子的身份。 割礼一般都是七岁或九岁举行,所以努日应该是1921年或1923年生人。 之后不知什么原因,存钱罐又流到了麦加,是不是可以说,努日公子也到了麦加? 前后一结合,努日的身份自然就呼之欲出…… 陈静姝也反应了过来:“名人用过的?” “对!” “谁?” 李定安说了两个名字,又轻轻一叹:“都不是什么好人!” “你为什么……懂这么多?” 李定安想了想,表情非常认真:“学以致用!” 陈静姝又怔了怔。 感觉他在自谦,但又感觉,他在吹牛。 还挺自恋的…… 她又问:“是不是很值钱?” “差不多,但暂时不好确定!” 其实是不好解释。 既便是袁世凯用过的,也绝对值不了八百多万,所以,这罐子里肯定还另有玄机。 但那东西封的严严实实,什么都看不到,如果陈静姝追根问底,他怎么说? 所以还不如模棱两可…… 思忖间,陈静姝看了一下手表,又问他:“我要去看一下工作组的进度,你呢?” “我回房间,再查查‘扑满’的资料。” “好……下午就是第一场,可能就会有念珠和这一件,你别错过了!” “放心……” 两人就此分开,陈静姝上楼,李定安下楼。 回了房间,雷明真不在,估计是出去潇洒了。 不过只给了五千块,谅他也折腾不出什么花了,李定安也就懒的管。 中午吃的是自助餐,下午两点半,他准时出现在拍卖会场。 今天只算是热场,所以东西不多,也没有什么珍品之类的物件,参拍的人不是很多。 瞅了一圈,没看到何安邦和吕本之,可能是没有感兴趣的东西。 陈静姝倒是在,估计到的挺早,静静的坐在角落里,翻着一本图册。 左手边坐着上次见的那位秘书,右手边座位是空的,上面放着一本图册,明显是给李定安留的。 李定安走了过去,很自然的拿起图册,坐到了陈静姝的身边。 她抬了抬眼皮:“来了?” “嗯!” 李定安翻着图册,“今天开拍,有没有我和你看过的那两件?” “有!” 陈静姝点了点头,又指了指图册上的一张照片:“先看看这个,感觉怎么样,好不好看?” 李定安偏过头。 是一条银白色的项链,下面是心形吊坠,镶着一颗粉色的钻石,目测应该在三克拉左右。 再看起拍价,倒是不贵:五十万! “还行,不过珠宝类的东西,我不是太懂!” “不懂没关系,到时你举牌就行。” “啊,让我拍?”李定安愣了愣,“合不合适?” 这句话,反倒把陈静姝问住了。 包括秘书,但她反应快,眨巴了一下眼睛,又飞快的低下了头。 陈静姝倒是反应了好几秒,语气有些无奈:“是公司的项目!” 李定安扯了扯嘴角。 说话也不说清楚。 你问我好不好看,我就以为是伱自己喜欢…… 原来只是怕有人认出她,从而引起哄抢,所以才请自己帮忙?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突然就古怪了起来,不知道陈静姝怎么想,反正李定安就觉得挺尴尬的。 两人谁都没说话,又过了几分钟,一位西装笔挺的男子上了台,拍卖会正式开始。 “咣……”后面传来关门的响动,纯粹是下意识,李定安顺着声音瞄了一眼。 紧接着,眼睛微微一眯。 杨光信? 他什么时候来的? 就坐在后面,和他们只隔了一排座椅。 迎上李定安的目光,杨光信勾了勾嘴角,神情似笑非笑。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一丝笑,李定安的心中生出了一丝不详! 他想了想,碰了碰陈静姝的胳膊,朝身后示意了一下。 陈静姝扭过头,脸色稍稍一变:捣乱的来了…… 第95章 差点意思 “杨光信是冲着你来的?” “不一定,也可能是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定安不以为然,一抬头,却发现陈静姝的神情很是玩味。 眼底深处,好似还藏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 略一思忖,他明智的闭上了嘴。 怪不得,杨光信会对着自己笑? 肯定不是出于礼貌,那就只剩鄙夷、嘲讽、冷笑了。 这么一想,感觉他对自己的敌意好像比陈静姝还要大? 天大的冤枉好不好? 他叹了口气:“明白了,他就是来捣乱的。” “肯定的……包括我,也包括你,不管拍什么,他都会插手……” “是你和他有仇,我又没惹他,干嘛还要加上我?” 这还用的着问? 陈静姝瞪了瞪他:“其实保力艺术和汇嘉国际的恩怨由来已久……邢明朋你还记得吧?就是他安插进保力的商业间谍……” 李定安愣了愣,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就是陈静姝将那位邢老师踢出了保力的专家组,他才有幸进了高级展厅,一睹龙纹大缸的真容。 怪不得陈静姝对杨光信是那样的态度…… “那你怎么办?” “不怎么办,各凭实力而已!” 陈静姝的眼中流露出自信的神采,“其它的都可以不拍,但那条项链,保力势在必得!” 李定安顿时来的兴趣:“讲讲!” “1951由萧邦出品,为法国著名设师pierresterlé亲自操刀。1952年,宋夫人第三次访美,与第一夫人玛米·艾森豪威尔会晤,玛米夫人亲手赠送了她这条项链……” 陈静姝略一停顿,声音有些低,“下个月,公司领导赴美考察,将要与政要会晤,他的妻子,是艾森豪总统的孙女……” 明白了,礼尚往来,价值只是其次,主要是得有纪念意义。 这条项链自然就成了上上之选。 但也由此而知,杨光信如果捣乱,起拍价只是五十万的东西,拍到最后可能加个零都不一定拿的下来。 嗯,估计还得加上自己看中的那只扑满…… 杨总啊杨总,我是招伱了,还是惹你了? 但要说放弃? 那绝不可能…… 李定安默然一阵,怅然长叹:杨光信,你这是非要逼着我出大招…… “这条项链什么时候出场?” “后半场。” “扑满呢?” “也在后半场!” 那就好,时间还够。 “除了项链,这一场拍卖中再有没有保力公司计划竟拍的东西?” “有一顶珍珠戏冠,介绍说是梅兰芳戴过的,但估计成交价不会低,所以我有些犹豫。” “杨光信也知道你们要拍?” “应该知道!” “那就好……哦,还有……你呢,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陈静姝稍想了想,“除了吕碧城的念珠,还有一份张默君创建的《江苏大汉报》,是首刊。” 张默君,又是一位同盟会成员,民主斗士,民国才女。 她不但办报,也办学校,与秋瑾、吕碧城同为“中国妇女解放运动”的先躯者。 这么一想,感觉陈静姝喜欢的东西,稍有点奇怪…… 转着古古怪怪的念头,他站了起来:“你想办法,让我到后台看看此次上拍的藏品……” 陈静姝诧异的抬起头:“你要做什么?” “声东击西,请君入瓮!” 陈静姝听的半懂不懂,等反应过来,李定安已经走出了过道。 稍一犹豫,她拿出手机,飞快的发了条短信。 …… 李定安从不怀疑保力的体量,更不怀疑他能不能进到后台,就是没想到,效率这么高。 他刚到舞台侧门,就有人主动打招呼:“是保力的李老师?” “对!” “领导刚打过电话,请跟我来!” “好!” 李定安言简意赅,跟着工作人员走了进去。 其实就是大厅的后半截,中间用钢结构的舞台和屏幕隔开,前面是宾客,后面是工作人员和即将上拍的藏品。 人很多,足有二三十位,大半都是穿旗袍、露大腿的美女,而且都很漂亮。 可惜,雷阿珍没来…… 暗暗思忖,他又往后走,绕过礼仪小姐,就能看到一长溜的箱子。 全是透明材质,底下垫着泡沫或软布,然后才放藏品,所以保护的挺好。 东西不少,足有七八十件,近半都是国外和宗教文物,剩下的便是一些瓷器、字画、钱币,以及步摇、金钗等比较小众的首饰类。 戏冠也在其中。 同样,也装在一口透明的箱子里,远远就能看到脑额正中的一只大凤,口中还衔着一串珠穗。 其余或是翠鸟羽毛装饰成的点翠,或是白色珍珠串成的珠饰,密密麻麻,很漂亮,也很吸睛。 唱什么戏,就戴什么冠,所以毫无疑问,这是梅兰芳唱《贵妃醉酒》时戴的大凤冠。 再一看价格:起拍价三百万。 要是真的,三百万还真就不贵,因为有过成交记录。 几年前,梅兰芳的一套戏服拍过六百多万,所以这一件上千万也不是没可能。 也因此,陈静姝才摇摆不定…… 外面已经开拍,没时间耽搁,李定安直接把手搭到了冠顶。 动作很随意,表情也很自然,他也确实只是想提前摸摸底,看能不能借这几件东西和杨光信斗斗法。 所以,李定安真没有怀疑过这东西的真假,就是想测测价格。 但手刚碰到凤冠,平静的脸色突然就古怪起来。 哈哈…… 这东西,竟然有问题? 嗯…… 要说是假的,还真不是,但是,也不全假。 说直白些,就是半真半假。 所以价格直接砍掉了四分之三还多,就值七十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 杨光信,但愿你别捣乱,不然非让你跳个大坑…… 乐呵了一阵,他又直起腰:“请问,是不是还有一张《江苏大汉报》?” “有的,李老师这边请!” 不远,就在凤冠旁边。 是一张四开大报,上面印着密密麻麻的繁体字。并没有折叠,而是用亚克力之类的透明板做了個盒子,平铺在桌面上。 所以面积非常大。 起拍价是二十万,再一鉴定:三十二万。 东西确实没问题。 但就只两件,好像还差点意思…… 第96章 作者:张大千 不管怎么说,杨总也是国际性商业集团的股东,钱估计能多到数不完。 所以肯定不会在乎再多一件…… 瞅了一圈,他又看到了一幅油画。 画名《西湖风景》,作者是蔡威廉。 这位也是民国时期的传奇女子,父亲是蔡元培先生。 她毕业于布鲁赛尔美术学院,作品很有艺术价值,不过是油画,所以在国内的接受程度不高,相对价格也就不高。 但称一声民国才女名属其实,再者她也参加过女权运动,虽然没有创办过学校,但在民国时期,于国内多所学校教书,任职,称一声教育家并不夸张。 更何况,她父亲还是著名的革命家、教育家…… 这么一想,但凡陈静姝喜欢的属性,好像都叠齐了? 就这幅了…… 李定安又把手搭了上去。 继而,眼角微微一抽。 仿的? 一时间,他都不知道是该笑,还是该哭? 简直是……邪了门了? 这可是声称价值百亿的国际大型拍卖会…… 前面的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也就不说了,毕竟价值亿万,造假集团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是冒着踩几十年缝纫机的风险伪造,都在情理之中。 但这幅画,起拍价才是十二万,还仿的这么逼真? 而从进来到现在,加上那顶凤冠,满共才看了三样,有两样就有问题。 这是拍卖会吗? 他想骂点什么,却不知道怎么吐槽。 看他定定站着,半天不说话,工作人员低声问:“怎么了李老师?” “哦……没怎么!” 李定安吁了口气,“麻烦你了!” “客气!” 知道他看完了,工作人员准备把他带出去。 李定安长嘘短叹,本能的跟在后面。 绕过了放藏品的箱子,又绕过了一群争娇斗艳的旗袍美女,就要到门口了,有一位礼宾抱着一幅画走了进来。 工作人员停了下来,李定安也就停了下来。 “流拍了?” “对!” “先收起来,等二拍吧!” “好的组长。” 工作人员和旗袍美女一问一答,李定安出于本能,也瞄了一眼。 美女抱的是一幅四尺三开(68cm*45)竖幅,外面镶着画框,以及玻璃。画上是一位刚刚出浴的美人,浑身上下就披着一袭轻纱,几乎等于没穿,所以该看见的都能看得见。 典型的东方面孔,额头上画着一个浅浅的记号,乍一看,像个“卍”,仔细一瞅,却是“十”。 再要仔细点,就能看出美人的右眼是竖瞳。 画的非常不错,典型的工笔画风,线条婉转细腻,纤细飘逸,设色丰富而又秀婉,只看笔力,便知作者极见功底。 再看整体形象与意境:这幅画,完全将女人风情万种,以及那种撩云拨雨、欲拒还迎的媚态展现的淋漓尽致。 不夸张的说,如果雷阿珍在,绝对能盯着这幅画看十分钟。 再看价格,也不贵,才十万。 不应该啊? 画工这么好,意境也非常高,还画的这么传神,怎么才值十万? 而且还流拍了? 李定安又仔细看了一眼标签。 上面介绍说,这是rb画家藤原楞山的作品,是一位收藏者从rb带回来的。 怪不得…… 刚转了这么一丝念头,李定安又愣了愣:嗯,不对…… 藤原楞山的画风有这么细腻? 他是齐白石的学生,学画时直接就住在齐白石的家里,从某种程度上讲,也算是齐白石的入室弟子。 但要说他的画风……却有点一言难尽。 说文雅点是过于写意,近乎于抽象,说直白些,其实就是画的比较潦草,还具有很强烈的漫画风格,乍一看,就像是信手涂鸦。 而且产量极高,平时是一天一幅,灵感来了时候,他能连着画七八幅。导致传世的作品极多,因此价格很一般。 有的时候两三万块钱就能买到一幅,所以藤原楞山的作品流拍很正常。 但要说这一幅也是藤原楞山画的……李定安表示怀疑。 出于好奇,他问了一句:“你好,我能不能看一看?” 工作人员没犹豫,点了点头。 没上拍的都能随便看,自然也不差这一件已经流拍的。 礼宾小姐将画放在了旁边的桌子上,李定安也走了过去。 别说,越是仔细看,越能看出区别。 这幅画的画风是典型的工笔画的淡彩写实技法,几近于素描着彩,与藤原楞山的抽象漫画派的风格有天壤之别。 人物画的也极为传神,不管是看一眼,还是看几十眼,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情和欲。 左下角有两枚印,都是四字阳文,都是篆体,一枚是藤原楞山的本名印。另一枚是“八德山人”,估计是有人鉴赏后留的。 再看题跋:昭和29年恋人喜子に贈る。 就这么一行字,却非常有特点,隐约间,有一种“遒劲却又方齐”的感觉:无论起笔与收笔,都异常的干脆,无一丝拖泥带水,像是用斧头劈过。 所以,这字也很不错…… 拍卖会既然当成藤原楞山的作品拍卖,肯定请人鉴定过,至少这枚印应该不会错。 但要让李定安说心里话,这幅画,藤原愣山应该画不出来。 个人风格是其一,就像性格,不可能说改就改。其二则是画技与笔力,感觉要比藤原楞山高上不少…… 也说不定,就是名家没成名之前,依托藤原楞山的名字画的。 这种现象其实很常见,比如齐白石、张大千,成名前,全都是仿名家作品为生,凭空臆造的也不少见…… 那要不要用技能点鉴定一下? 感觉有点奢侈…… 正转着类似的念头,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拿起来一看,是陈静姝。 “怎么这么久?” “快了,什么事?” “何馆长和吕教授也来了!” “哦,知道了,马上出去……” 挂了电话,他又看了一眼画。 算了,都到这份上了,鉴定一下就鉴定一下吧,说不定还能给杨光信挖個坑…… 依旧很随意,依旧是随手那么一搭。 然而瞬间,脑子里“嗡”的一下。 作者:张大千…… 第97章 八万了 怎么就成了……张大千? 想不通啊…… 坑爹的玩意还说画里另有玄机,那玄机又在哪? 出了后台,他依旧有些恍惚。直愣愣的穿过了过道,直愣愣的从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的面前经过,又直愣的坐了下来。 三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看这模样,怎么像是……梦游似的? 陈静姝偏着头,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他竟然都没反应。 “你怎么了?” “噢……没怎么,拍到哪了?” “第三件,一件僧袍……” “哦……拍到凤冠、报纸,还有一副蔡威廉的油画的时候,记得叫我……” “不是,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陈静姝既好奇有好笑,还带着点无奈,轻轻的碰了碰他:“何馆长和吴教授来了……” “噢……哎哟……” 如久梦乍回,李定安“噌”的跳了起来,“何馆长、吴院长……几位老师也在?各位,真对不住,刚走神了……” 几位馆员就坐在后一排,一一打着招呼。何安邦和吕本之则奇怪的盯着他:“你这看到什么好东西了?” 都是搞鉴定的,对刚才那一幕不要太熟悉,而且大都经历过:碰到一件东西,直觉有极足的把握,却没足够的证据证明这是真的,但又感觉差那么一丝丝,就能捅破这层窗户纸…… 这种时候,脑子除了这件东西,再不会有其它,甚至打雷都可能听不见。但在外人看来,却像失了魂似的…… “噢……” 他刚要说看到了几件有问题的东西,无意间看到杨光信,双眼微微一眯:他什么时候挪到前面的? 就坐在何安邦的身边。 李定安嘴一张,拐了个弯:“哦……后台美女太多,看入迷了!” “屁……” 何安邦放肆的开着玩笑,“陈总就在你旁边,你都没入迷,何况其他?” 其它人也跟着笑,杨光信的表情却有些不自然。 陈静姝则是瞪,瞪何安邦。但他可不像李定安脸皮那么薄,陈静姝越瞪,他笑的越厉害。 好在知道场合不对,声音不算大。 吕本之又好奇的问:“真没看到好东西?” 李定安头摇的波浪鼓似的:“没有!” “你急什么,待会看他拍什么不就知道了?”何安邦故意的冷笑着,“往死里加价就行……” 吕本之也笑:“也对……” 听到这两句对话,杨光信的眼中露出一丝疑惑:听这意思,这小子很厉害? 但随即,脸又往下一沉:陈静姝和李定安的脑袋,又凑一块去了…… “这块玉佩怎么样?”陈静姝指着图册上的一张照片,“下一场就要拍了!” 李定安现在满脑子都是张大千的画,别说什么玉佩了,就是脱光了衣服的美女站他面前,他眼都不带斜一下的。 所以他只是下意识的瞄了一眼:“还行!” 伱看都没看,就说还行? 陈静姝瞪了瞪他,再没说话。 其他人也没在意,只当是很平常的对话,杨光信却看的很清楚:李定安说还行之后,陈静姝的眼睛里,分明带着点不一样的含义。 呵呵? 冷哼一声,他顺手翻开了图册。 下一场拍的不是古董,是一件和田玉的平安扣,东西不大,直径还不到五公分,将将一分公厚,但价格却不低,起拍价三万。 罗汉眼的下面,还刻着一枚方方正正的符号,像是印,又像是字。 乍一看,像是“介”字里面又画了个“忠”。 杨光信偏过头,低身问着身边的鉴定师:“这是什么意思?” “是甲骨文,就是平安的‘安’……” 平安的安? 李定安? 呵呵,我让你拍? 冷笑着,东西也搬上了舞台。 礼仪小姐捧着一个盒子,沿着舞台走了两遍,拍卖师侃侃而谈: “这一件艺术品,取材于和田玉中的顶级羊脂玉,由国家级玉雕师王西韦先生操刀,历时一月而成……起拍价三万元,每次加价不少于两千,请各位出价……” 主持人做了個请的手势,会场内却无动静。 其实很正常:我是来拍古董的,你却夹带私货,拿一件崭崭新的艺术品上来? 这也就罢了,价格还不是一般的虚高? 老子理你才怪…… 等了一阵,还是无人回应,拍卖师准备让礼宾把东西撤下去。 就在这个时候,下面无声无息的举起了一支号牌。 “第二排的这位女士出价三万元……哦,是我们优雅而又漂亮的陈总……陈总出价三万元,请问哪位还要加价?” 与此同时,大屏幕跳了一下,播放着陈静姝刚刚举牌的一瞬间。 一般的拍卖会当然不会这样,但谁让这次是有关部门主导,而且保力还占了那么大的便宜? 也不止是陈静姝,必要的时候,何安邦和吕本之也得亮相,这都是在公安局协商的时候说好的。 所以效果不是一般的好,会场里顿时热闹了起来。 “陈总也要拍,看来东西不错?” “是很不错,但三万有点高了,估计她也是买来送人……” 一时间,议论的人很多,但加价的人……还是一个都没有。 主持人依旧在努力的调节气氛:“三万元第一次……三万元第二次……嗯,各位,再不下手,这枚平安扣,可就是陈总的了……” “哦,依旧是第二排的客人……第二排的客人加价两千元……” 主持人自然认识杨光信,但杨光信可没签协议,所以只能称“第几排……” 几乎没停顿,陈静姝又举了下牌。 杨光信也举,陈静姝再举。 如此反复,接二连三,拍卖师的嘴已经够快了,但依旧跟不上两人举牌的动作。只能机械的计算:“四万六……四万八……五万……” 而仅仅也就两分来钟,可能连两万都不值的一枚平安扣,被两人炒到了八万。 会场内的宾客目瞪口呆:这两人,斗上气了? 何安邦当然看了出来,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低声叫着还在梦游的李定安:“定安……嘿,李定安?” 他一脸迷茫的抬起头:“怎么了?” 还怎么了? 何安邦往台上指了指:“八万了……” 什么东西八万了? 第98章 不用 李定安木然的往台上看了看,就像是大脑才开机,茫然了好几秒。 平安扣? 新物件,还是羊脂玉的…… 嗯……谁这么有钱? 这玩意能值两万就顶到天了…… 恰好,陈静姝又举了一下牌,拍卖师的声音如影随行:“八万六……” 杨光信的动作更快。 “八万八……” 李定安目瞪口呆。 陈总,你是钱多的扎手吗? 话已到了嘴边,差那么一丝就要脱口而出,但如福至心临,他突然发现陈静姝的表情好像不太对…… 再往屏幕上一看,那个甲骨文的“安”,比他的脑门还大…… 我了个去…… 看着冷冷清清,怎么还带用计的? 你用计就用计,捎带我干嘛……还让不让我顺顺利利的拍那只扑满了? 他暗暗叹着气,眼看陈静姝又要举牌,李定安一把攥住:“不要了!” 她轻轻一叹:“你不懂!” 李定安斜了斜眼睛:“谁说的?” 他是真懂,更没有往歪的地方想:这其实是陈静姝的策略,包括故意歪头和他凑一块,也是策略之一。 然后,使劲的加价,使劲的加价,加到一定时候,突然就不加了…… 要是一般人,这个方法说不定就会起效,因为谁都不是傻子,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回回都上当。 虚实之间,陈静姝的目的说不定就能达到。 但换成杨光信,就很困难:因为他本身就是来捣乱的,钱又太多,又提前掌握了一定的信息,所以根本就不会在乎。 管你是不是当,只要是陈静姝感兴趣的,门都别想! 所以,光让他肉疼还不行,得让他信心崩溃,最好能崩溃到怀疑人生…… “放着我来!”李定安松开了手,声音极低,“我保证让你如愿以偿!” 陈静姝的眼睛亮了亮,稍稍一顿,又点了一下头。 拍卖师还眼巴巴的瞅着这边,嘴里的话也一直没断:“八万八第二次,八万八……” 顿了足足两秒,他才敲下了槌:“八万八第三次,成交,恭喜第二排的先生……” 这东西……竟然拍了八万八? 宾客又是唏嘘,又是好奇,齐齐的扭过头。 但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杨总不是很高兴? 杨光信冷哼一声,往后一靠,满脸倨傲。 接下来,陈静姝再没有举牌,杨光信也没有举牌,好像一时间,拍卖会又进入了正常的节奏。 又拍了几件,屏幕一闪,换成了《江苏大汉报》的照片。 李定安眼睛一亮,低头找了找,拿起了自己的号牌。 下意识的,陈静姝、何安邦,以及吕本之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脸上。 他稍一错愕,又笑了笑:“個人爱好!” 何安邦扯了扯嘴角。 熟悉的人,谁不知道陈静姝的喜好? 这两人……有情况? 心中冒出这么一丝念头,稍一想,何安邦又断然否决。 看着不像……至少暂时不像…… 下意识的,眼睛往旁边侧了一下,恰好看到杨光信也拿起了牌。 明白了,杨光信是求而不得,继而恼羞成怒,故意来捣乱的。 啧……这种事情,劝都没办法劝…… “《江苏大汉报》,首刊……由中国民主革命家、教育家、妇女运动先躯张默君先生创办……起拍价二十万,每次加价一万……” 话刚说完,一只牌子高高竖起。 拍卖师稍一顿:“二十万,第二排的……” “先生”还没喊出口,又一只牌子竖了起来。 还是第二排,还离的这么近? 主持人再一愣,再次开启计算器模式:“二十一万……二十二万……二十三万……二十四万……” “这多麻烦?” 李定安嘀咕一句,再次举牌,“三十二万!” 嗯? 拍卖师又愣了。 加这么多,却有零有整的? 都不给他反应的时间,杨光信直接举牌:“三十五万!” 李定安紧随其后:“六十七万!” 六十七万? 这东西具体值多少,懂行的心里都有底,所以一刹那,又有无数道目光射了过来。 杨光信也有些狐疑:为什么是三十二万,不是三十万,也不是四十万? 他想了想,往旁边偏了一下头,声音极低:“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鉴定师稍一思索:“最高不超过四十万!” 四十万……六十七万! 溢价已经很高,但俗话说“有钱难买心头好”,所以对于陈静姝而言,还真就不算贵? 想到这里,他毅然举手:“八十万!” 同时心里在想,如果李定安还加三十二万,他就不要了。 可惜,李定安竟然没动,只是叹了口气:“杨总,你的了!” “不拍了?” 杨光信嘴角含笑,“可惜!” 李定安老气横秋:“确实很可惜!” 才八十万? 对杨光信而言,只能算是毛毛雨…… …… 两人暂时罢战,拍卖会再次进入正常的节奏,又拍了几件,《西湖风景》油画的照片打在了大屏上。 主持人的口才极好,说蔡威廉是民主斗士,革命先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说的是蔡元培先生。 等他讲完,却回应寥寥,也由此可见,油画在国内确实没什么市场。 以为又要流拍,但在最后关头,杨光信却率先举起了牌:“十二万!” 李定安有些愕然,好久才憋出一句:“他对伱还挺了解的?” 照惯例给了他一个白眼,陈静姝轻声说:“我不喜欢油画!” “杨光信又不知道?” 李定安呲牙一笑,声音高了好多个分贝:“二十四万!” 又来? 看清喊价的两位的面孔,看热闹的宾客又兴奋了。 没想到参加个拍卖会,都能吃到大瓜? 而且是业内知名人士的瓜…… 杨光信:“三十万!” 李定安:“四十二万” “五十万!” “六十二万!” “七十万!” “八十二万!” “九十万!” 嗯……这加价幅度,怎么有点怪? 稍算了算,何安邦明白了:李定安每次加价,加的都是起拍价…… 恍然间,又听到拍卖师啰里啰嗦的声音:“九十万第二次,九十万第三次……‘邦’……成交……” 不拍了? 何安邦愕然的抬起头:“谁的?” “还是杨总!” 何安邦:…… 第99章 只值七十万 三件了,李定安和陈静姝……不,应该说是保力,没有一件竟拍成功? 这样下去,保力怕是会颗粒无收…… 何安邦想了想:“两位,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这是要居中说和的意思。 杨光信稍一沉吟,陈静姝却断然摇头:“谢谢何馆长,不用……” 何安邦愕然:你是真打算,一件都不拍了? 暗忖间,又一件藏品搬上了舞台,一瞬间,大厅里像是打翻了蜂箱:“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一顶戏冠摆放在拍卖师面前,大屏幕上却不再是照片。 而是由中央电视台制作的大型纪录片,《又见梅兰芳》,此时播放的,正是演出“贵妃醉酒”的片段。 演员戏腔婉转,姿态优雅,随着动作,头上的珠翠微微摇晃,熠熠生辉…… “废话不多说,请看大屏幕……” 这一次的主持人异常干脆,“此次拍品,由佳士德艺术品公司送拍,经刘**,张**,王**等数位业内权威鉴定师共同鉴定……起拍价,三百万,每次加价十万……” “哗”的一下,大厅里又热闹了起来。 也就是主持人刚说完,就有人举起了牌,然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件,才是本场拍卖会的压轴之宝。估计是主持人看氛围还不错,就想着趁热打铁,尽量拍个高价。 果不其然,价格一路飙升,也就两分钟,就突破五百万。 李定安的声音压的极低,几不可闻:“如果砸手里,能不能退?” 砸手里…… 倏然间,陈静姝的眼睛瞪的极圆。 这顶凤冠……有问题? 愣了好一阵,她才咬了咬嘴唇:“确定?” 当然确定…… 李定安点点头,又低声问:“能不能退?” 陈静姝依旧有些恍惚,许久才摇了摇头。 不退就好…… “那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 “三千万……” 嘶……这么高? 他之前还以为,至多也就上千万? 看来要感谢央视:整整五集的大型纪录片…… 伟人才几集? 他吐了一口气:“你就照着这个往上拍!” 陈静姝默然,顿了顿,又轻轻一摇头:“你来拍!” 嗯? 明白了…… 李定安很无奈,但依旧点了点头…… 不大的功夫,价格就突破了一千万,一千二百万,一千五百万,一千八百万…… 参与竟拍的人数渐渐少了下来,当有人喊到两千万时,依然竟价的还有五位。 让李定安惊讶的是:杨光信竟没有举牌? 而这五人当中,却有何安邦? 怪不得他会和吕本之联袂而来,还跟了好几位馆员,原来是为了凤冠? 别说,能值得央视拍大型纪录片的东西,馆藏完全够了…… 当拍到两千三百万,又有两人退出,只剩下三个人。剩余的宾客中,有人直接加价两百万,何安邦犹豫了一下,无奈一叹。 拍卖师正常喊价,喊到第二次时,依旧无人回应。 看来另一位也放弃了。 就在这個时候,杨光信先是往这边瞟了一眼,然后施旋然的举起了牌:“两千八百万!” 果然! 保力的底,早被他摸的清清楚楚…… 暗暗思忖,李定安胳膊一伸:“两千八百七十万!” 眼看就要突破三千万,成为本届春拍的开门红,拍卖师正处于心潮澎湃、慷慨激昂之时,听到这个数字,本能的呆了呆。 怎么又是有零有整的? 再一看人,顿时狂喜:来了来了他来了,他举着拍号牌走来了…… 也不只是拍卖师,在场内所有的宾客没有一个不奇怪的:为什么他每次加价,都会有零头? 太古怪了…… 杨光信依旧是淡淡的一瞄:“三千万!” 到顶了…… 心里暗忖,李定安的动作却极快:“三千零七十万!” 反倒是杨光信稍稍的停顿了一下。 并不是就此做罢。 对保力和汇嘉而言,或者说对这顶凤冠而言,多一两百万或是少一两百万都无关结局。他只是和拍卖师、场内宾客产生了同样的念头:这什么每次都是有零有整? 转着念头的功夫,拍卖师已经喊完了第一遍:“三千零七十万第一次……” 不等喊第二遍,杨光信再次举牌:“三千两百万!” “咚……” 像是有一块石头落了地,李定安心里一松。 虽然早已料定,但杨光信停顿了一下的瞬间,依旧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三千万,把他拆开卖了都赔不起…… 恍惚间,听到“邦”的一声:“恭喜第二排的先生竟拍成功……” 随着木槌落下,所有人的心也跟着落下,大厅里传出“吁”的一声,好似浪潮,连绵不断。 太刺激了,整整三千两百万? 但再细想,又好像在情理之中…… 与此同时,拍卖师宣布中场休息。然后,一群梳着高髻,穿着汉服的女演员走上了舞台。 汉服很薄,也就比张大千那副画上的纱衣厚了一点点,胴体玲珑有致,娇躯若隐若限。 很俗,却足够劲爆。 大部分的宾客都是冲着戏冠来的,此时尘埃落定,自然就没有了留下来的必要。近有七八成的人陆续离场,也有不人看到这么攒劲的节目,竟又坐了下来……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看,比如何安邦,比如吕本之。 两人一动不动,寂静无声,像是在回味,又像是在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拍卖师和两位礼宾推着一辆装饰的花里胡哨的车子过来,他们才回过神。 上面放着一口箱子,自然是梅兰芳的大凤冠! 检查、鉴定……汇嘉的两位鉴定师看的很仔细。 都是交过足额的保证金的,自然不用现场付款,交割完毕,拍卖师客气了几句,带着礼宾离开。 有熟识的宾客围了过来,恭维着杨光信,杨光信志得意满,却不失矜持:“多谢陈总割爱!”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从陈静姝的脸上看到希望中失落的表情,杨光信也不在意。也可能是真的高兴,他难得的朝李定安的笑了笑:“为什么你每次加价,都只加七十万!” “哦……只是个人习惯……” 他还没说完,陈静姝却石破天惊:“也可能是……只值七十万!” 我什么时候说了? 第100章 扯什么淡? 杨光信弯着嘴角,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陈总真会开玩笑。” 确实像是玩笑。 这顶凤冠并非第一次上拍,不管是之前还是此次,鉴赏过的公司、专家、拍卖行等等,已多到数不清。 谁都说没问题…… 所以,价格才会飙这么高,所以,根本没有人在意陈静姝的话。 跟着一起笑的倒是挺多…… 她皱起了眉头,看了看李定安。 他却叹了口气。 不是不能说,而是不到时候。 就像煮饭,盖揭的太早,要么黏糊,要么夹生…… 恰好,一曲演罢,演员逐一退场。工作人员也搬出了藏品,下半场拍卖既将开始。 宾客已走了大半,而且还在陆陆续续的走,会场内一下就空了起来。 也好,省得动静太大,把拍卖会再一次的给干黄…… 想了想,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待会可能会有些乱,最好能提前解释一下!” 陈静姝稍怔了怔,点了点头。 然后,两人一同起身,一个向左,一个向右。 陈静姝走出了过道,走向后台。 李定安绕过吕本之、何安邦,坐到了第一排,也就是杨光信的前面。 他要干什么? 何安邦渐渐狐疑:以他对李定安的了解,这分明是要搞事的前奏。 吕本之的表情也有些凝重,看着何安邦。 两人多年搭挡,熟的不能再熟,只需一个眼神,就能将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那顶戏冠,是不是真有问题? 何安邦却挑着眉毛:你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 和他们一起入场的四個馆员却截然不同,动作划一,整整齐齐:斜着身子歪着头,盯着李定安的眼睛闪闪发光。 开始了开始了…… 恭贺的宾客一一散去,就剩下这块最靠边的角落里留下的人最多,还有十余位。 但是气氛,却渐渐的凝重起来。 杨光信也感受到了。 他看了看神情严肃的何安邦和吕本之,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四位研究员,又看了看去而复返,又安安静静的坐到李定安身边的陈静姝。 下意识的,他愣了愣:“陈总,什么意思?” 陈静姝没说话。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还没想明白。 至多也就是猜到,除过平安扣,杨光信拍的所有东西都有问题…… 李定安低着头,想了好久,才缓缓开口:“杨总,不是所有的情报都会准确无误。有时候可能是烟雾弹,更说不定,是对手以退为进的计谋……” 杨光信的脸色稍稍一变:“听不明白!” “能想明白就行!” 李定安抬起头,看了看过道里的礼车,以及四口大小不一的箱子。 礼车很花哨,箱子上还扎着丝带,满满的年终大会的表彰风。 果然不愧是“有关单位”…… 他暗暗吐槽,指了指前面的两件:“平安扣没问题,报纸也没问题,但是,都不值这个价!” “那又怎么样?” “确实不怎么样,杨总喜欢就好!” 李定安略一停顿,又轻轻一叹,“但是,油画是仿的:净慈寺的匾额不对!” “唰”…… 所有人齐齐的一顿。 何安邦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吕本之也站了起来。 杨光信的脸色又变了变。 先是错愕,而后狐疑。 为什么何安邦和吕本之没有任何怀疑,甚至没有犹豫一秒,就跑去看了? 脸上的讥笑慢慢淡去,杨光信使了个眼色,汇嘉的两位鉴定师立即起身。 油画不大,四尺对开,加上画框,将将也就半个平方,四个人一人站一边,刚刚好。 何安邦顺手一掏,从吕本之的口袋里摸出一柄放大镜。 作者的视角很高,无疑是在南屏山顶上画的。 俯瞰西湖,美景尽收眼底: 栾树的技头挂满了果子,满山绯红。 日落西山,雷峰夕照,净慈寺的琉璃顶明亮而又耀眼。 朱漆的木门,斑驳的墙面,门下的台阶一尘不染。山门正上方,挂着一块竖匾:敕建净慈禅寺! 稍一思索,吕安邦猝然抬头,一脸恍然。 何安邦也咂吧了一下嘴:“敕建净慈禅寺……哈?” 四位馆员先是愣了愣,然后齐齐的一个后仰,表情更加兴奋了。 果然…… 两位鉴定师却依旧迷茫:“没问题啊?” 李定安的声音很轻:“2003年,净慈寺重建,重刻了匾额……之前并不是这几个字!” “不可能……这块匾意义非凡,怎么可能说改就改?” 一位鉴定师细细思索,“不论是清朝还是民国,都留有净慈寺的相关资料,都记载,山门外挂的就是皇帝御笔所题……” “资料记载的并没有错,确实是皇帝御笔,但并非一直都是一个皇帝的题字……2003年之前,山门外一直挂的是康熙所题的《净慈禅寺》,但重建时,不小心打碎了。 原本照着史料重刻一块就行,但有领导觉得:怎么才能让游客知道净慈寺的历史与厚重,知道皇帝专门题过字? 又不能为一块匾额在山门外再立一块碑,考虑了一下之后,就换成了乾隆所题的《敕建净慈禅寺》……看,只是多了‘敕建’两个字,是不是突然就不一样了?至少普通人一看就知道:噢,皇帝写的……” 陈静姝抿了抿嘴,差点笑出声…… 一位鉴定师哆哆嗦嗦的拿出手机,搜索了一阵,又哆哆嗦嗦的递了过来。 杨光信的脸往下一沉。 手机屏幕上是一张照片:依旧是净慈寺的山门,但门头上的那块匾,却少了“敕建”两个字。 再看标题:2000年的《杭州日报》…… 匾既然是新的,那这副画呢? “没关系!” 他挤出了一丝笑,“至少画工不错!” 李定安非常认真的点头:“当然!” 神情霎时一僵,杨光信又徐徐的吐了口郁气:“然后呢,你是不是想说,凤冠也是假的?” “不大好说……” 嗯? 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以及四位馆员齐齐的看了过来。 “但有一点,可以和各位老师探讨一下……” 李定安依旧低着头,像是在沉思,“我很确定,这顶凤冠上的玉石被人做过手脚,换成了次等玉,时间也不会太早,最多十年之内……但只是玉有问题,换掉的也不多,所以我不好确定,这东西现在算是真的,还是假的?” 既便是早有准备,但听到这一句的时候,何安邦依旧有些懵:扯什么淡? 第101章咣咣就是两锤 为什么但凡上拍,梅兰芳的戏服从来都是天价? 不仅仅只是出于历史和文化因素的考虑,更重要的是,梅兰芳很有钱,什么最好就用什么。 据记载,他共有五套《贵妃醉酒》的戏服,最低的一套成本价都在七万大洋左右,以当时的购买力,再换算成现在的人民币,比三千万低不到哪里。 而刚才的屏幕上的短片也讲的清清清楚:羽是翠鸟尾羽,冠口是金条,带饰是银圈,底座是貂皮,珠是东珠,玉是翡翠、刚玉,以及羊脂白玉…… 而所谓的次等玉,就是按斤卖的那种,出现在哪里都有可能,但绝不会出现在这顶凤冠上…… 至于第二点,就更不可思议了:十年之内才被换掉的? 之前的那些收藏家,鉴定师,难道眼睛全是瞎的? 十几双眼睛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像是针一样。 他却老神在在,无动于衷。 杨光信半信半疑,想了想,又看着何安邦:“何馆长,还得麻烦您……”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 今天能来这里,目标就是这顶凤冠,怎可能不有备而来? 但没想到,东西没拍到,鉴定的活儿却一件都没少? 他朝下面点了点头,四位馆员一一起身,来到了礼车前。 戴手套的戴手套,拿放大镜的拿放大镜,动作都很轻柔。 目的也很明确,就是那些玉饰…… 这一看,就是十几分钟。 四位馆员陆续直起腰,又围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声音很小,几乎听不到什么。 正当杨光信心急如焚,一位馆员走了过来。 神情既惊讶,又古怪,短短的几步路,倒是有大半的时间在看李定安。 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了一下。 “何馆:翠羽没问题,金冠银带也没问题,珠链也没问题,但是……” 研究员稍一顿,压低了声音,“54块玉饰,黄、红、蓝、绿、白、紫各是九块,其中绿、白两种,有四分之三都是澳州玉和俄罗斯玉……” “嗡”的一下,何安邦头皮都麻了:最贵的翡翠和羊脂玉被人调包了? 而澳州玉2011年才被引进国内,可不就是十年之内才动的手脚? 差一点又掉到了坑里,多亏了杨光信……哦不,多亏了李定安…… 杨光信愣了一下,目光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怪不得陈静姝、何安邦、吕本之,以及那四个馆员,会是那样的神情? 但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而是价值三千万的凤冠,竟然是假货? 根用不用模棱两可,更没有什么半真半假。古董之所以值钱,就在于它的不可再生性,但有人非要给它“再生”一下? 哪怕现在将次等玉换掉,换成翡翠和羊脂玉,这件东西也只能被称作“艺术品”…… 一时间,他的脸黑的发光:“谁干的?” 没人说话,但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杨光信愣了愣,脸更黑了。 答案不是显而易见? 谁最近收藏过,谁的嫌疑就越大,不然这么明显的问题,为什么现在才被发现? 佳士德…… 而不凑巧的是,汇嘉由佳士德控股,杨光信的帐户里,佳士德的股票排第一…… 他一口接一口的呼着气,甚至有一丝骂娘的冲动…… 这件事不怎么好处理,也说不定,这件东西得砸自个手里。但没关系,三千万还不至于让他伤筋动骨。 但是,从来没有败的这么惨过,而且是败在陈静姝的手里? 油画是假的,他却花了近百万? 凤冠也是假的,他更是花了三千万? 而这些,陈静姝全都知道,然后,又利用邢明朋,来了一出将计就计…… 这么一比,自己就像个小丑? 能成为亿万富翁的人,大都不缺定力,杨光信同样如此。不然也不可能和陈静姝明争暗斗好几年…… 所以不大的功夫,他竟然就镇定了下来 “没关系……” 脸上仍然挤着笑,“还有没有?” 李定安似笑非笑:“有的话,杨总是不是也要拍?” 很普通的一句话,终于让他笑不出来了。 气了好久,杨光信冷哼了一声:“我不信,三座展厅,数百件藏品,全部都有问题?我也不信,有问题的你全知道?” 嗯,他还真没说错,他看出问题的东西都已经拍完了。 但问题是,数百件藏品,杨总你一個人也拍不完啊? 李定安正要说点什么,却又顿住,耳朵微微一抖。 “接下来要拍卖的藏品,是一件伊斯兰教圣物,起拍价三十万……” 同时,屏幕一闪,出现扑满的照片,一位礼宾推着礼车,将实物也推上了舞台。 哈哈,这一件,不正好就是有问题的东西?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杨总言之有理:整整数百件藏品,我确实不知道哪一件还有问题,所以,只能一件一件的试……” 他不紧不慢的举起了号牌:“三十一万!” 杨光信往屏幕上瞅了瞅,表情一呆:你特么有完没完? …… 不是说宗教的东西没有艺术价值,恰恰相反,许多佛像、道经都拍出过百万乃至上千万的高价。 而佛、道两教中,也不乏名人骚客,比如怀素,比如八大山人,更比如吴道子,更比如黄公望,这些人的作品一旦面世,绝对会引起疯抢,成交价上亿的也不鲜见。 但要说伊斯兰教的文物? 说实话,杨光信还真就不怎么认同。 也不只是他,国内收藏圏里,从没听过谁喜好这一类。 没人喜欢,自然也就谈不上有价值。 那李定安是什么意思,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思付间,拍卖师已进入叫价程序,杨光信想了想,嘴角一勾,也举起了号牌。 李定安暗暗一叹:就知道你会来…… 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拍卖师精神一振:“三十二万……三十三万……三十四万!” “这样多麻烦?”李定安笑了笑,“一百万!” 霎时间,小小的角落里为之一静。 何安邦盯着屏幕眨了好几眼,又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这东西值一百万? 八成是在引杨光信上勾吧? 但哪有那么容易? 别被杨光信带沟里就不错了…… 他又看了看吕教授,吕本之直接摇头,意思是没了解过,不知道。 四个馆员也很好奇,盯着屏幕,满脸茫然。 这些表情,杨光信尽收眼底,同时他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故宫和国博都不了解的东西,你也敢叫一百万? 行,就陪你玩玩…… 杨光信举了一下牌,拍卖师:“一百零一万!” 李定安再一笑:“两百万!” 杨光信再举。 拍卖师:“两百零一万!” 李定安:“三百万!” 起拍价的十倍了? 杨光信顿了一下:过犹不及,再加价,估计就得砸自个手里…… 久违的浅笑再次浮现在了脸上,他轻轻往后一靠:“恭喜,伱的了!” “杨总不拍了,可惜!” 真的,他准备叫到一千万的…… 杨光信稍稍一怔,暗骂了一声装模做样:“确实很可惜!” 按照惯例,拍卖师应该要夸赞一下,比如“珍品”,“客人有眼光”之类。但他对这类东西不怎了解,实在是吹不动,只好照着标签念了几句。 这一次,十几个人才算是听清楚:银球、宗教圣器,具体用途:不清楚…… 原来不止是他们不了解,送拍人和拍卖行同样没搞清楚。 这样的东西,也敢要三十万? 更诡异的是,李定安竟然就拍了,而且翻了整整十倍? 感觉比那幅假油画还要夸张,斗气也不至于斗到这种程度吧? 狐疑间,东西被送了下来,不约而同的,礼车走到哪,众人的目光跟到哪。 同样的,箱子里系着一根丝带,恰好挡住了那行小字,所以,只能看出这东西形如其名,就是一只银球。 灰黑色的质地,裹满了包浆,但上面的花纹依旧清晰。 “砧锤拓展,模具揲花,阿拉伯人造的。” “说是圣器,却不知道具体用途,还是第一次见?” “黄金和青金石倒是能值点钱,但不多,也就几万。” 到这里,杨光信更加笃定:还行,算是扳回了一局。 他笑吟吟的:“挺划算的,对吧!” 意思是我亏了三千万,但我有钱,你呢? 没想李定安竟然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这东西估计能值上千万,三百万,确实挺划算的……” 上千万……你是来搞笑的吧? “嗤”的一声,讥笑已爬到了嘴边,杨光信又猛然怔住。 为什么就没人怀疑,反而都是一脸兴奋? 甚至包括何安邦,吕本之…… 李定安左右瞅了一圈,“丁老师,能不能借你的工具用一下!” “随便用!”姓丁的研究员眼睛一亮,“要不要帮忙?” “不用?”李定安摇摇头,打开工具箱翻了翻。 当看清出他手里的东西,瞪圆了十几双眼睛:锤子? 然后,又看到李定安打开了箱子,把银球抱了出来。 再然后…… 他“咣咣”就是两锤。 所有人都被惊呆了…… 第102章 绝版银元开大会 “咣……哗啦……” “咣……哗啦……” 李定安每敲一锤,就会有一块碎银掉下来,同时,所有人的心也会跟着跳一下。 有人是震惊,想不通,有人则是兴奋,吃大瓜。 “三百万的东西,怎么就砸了?” “哪有三百万,不听前面有故宫的馆员说,也就几万块?” “我是说拍卖价……但几万块钱也是钱呀,这都碎成渣了,还能值几毛?” “两位汇嘉的老师,我解释一下啊……”一位馆员举起了手,“我说的是那上面的黄金和宝石能值几万,可没说这罐子。” 不还是一个意思? 两位鉴定师直愣愣的盯着他,馆员再不理会,又低下头,和三位同事兴奋的讨论着。 “李老师这是……又捡到宝了?” “十有八九,估计罐子里藏着好东西,也绝对要比三百万要多。” “铁定能值上千万,不然他就不会那么讲,再说了,你们谁见他失手过?” “还真就是……问题是,李老师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太奇怪了?” “确实有点奇怪,但也在情理之中……你们想想之前那三件:缸、印、画,哪一样简单了?” “这倒是……” 四位研究员一边讨论,一边点头,个个都是深以为然的模样。 老师? 杨光信看了看四位馆员,又看了看正敲的起劲的李定安。 碰到他老师吴湘,这四位都不一定会叫老师,现在却叫他老师? 再看何安邦与吕本之,两人虽带着些兴奋,也带着些探究,但更多的只是好奇:好奇李定安所说的值上千万的是什么东西。 按常理,他们不应该置疑一下:他说值上千万,就值上千万? 杨光信又想到了几位馆员提起的那几句,神色愈发狐疑:“何馆,他什么来路?缸、印、画,又是怎么回事?” “啧……签过保密协议的……你想知道,也就一個电话的事,但不能是由我说出来……” 何安邦呲了呲牙,“这样,我大致提一下:这次拍卖会,差点就被他给干黄了,而且是两次……” 杨光信眼珠子一突:扯什么淡? “嗯,伯富德的曲阳是第一次!” 听到这句,杨光信恍然大悟:“买了邮票和林徽因手札的,是他?” “对!” “第二次呢?” 何安邦没说话,瞅了瞅旁边的戏冠。 你看这戏冠做什么,我知道是假的,但我问的是缸、印、画? 噢……知道了,缸、画、印,也是假的。 这又往上仰头上什么意思:“楼顶、楼上?” 看到何安邦的眼睛轻轻的眨了眨,杨光信一愣。 就是楼上……哦,知道了,十二楼…… 嗯? 九龙纹大缸…… 恭慈金宝…… 《百鸟朝凤图》…… 一瞬间,他头皮都麻了。 那三件……全是假的? 怪不得预展展的好好的,突然停了两天? 怪不得再次开拍,三件压轴之宝全不见了踪影? 再联想到戏冠,以及与陈静姝斗气的过程,杨光信的心都缩成了一团: 保力准备了五十个亿的资金,他准备的何尝少了? 按照原计划,三件重宝,汇嘉至少要拍下两件,而且是不惜代价…… 这要是没发现,得赔多少? 明白了,也是李定安发现的…… 怪不得,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乃至四位馆员对他是那样的态度? 问题是,他怎么发现的? 再转过头,发现何安邦跟蒙嘴葫芦似的,摆明了一句都不会再多说。 杨光信压着惊疑,又看了看李定安。 他还在敲,而且敲的极认真…… 这么年轻? 想不通啊…… …… 敲完了空壳的地方,李定安又开始撬,不大的功夫,就将银葫芦的外皮全部剥了下来。 一团古古怪怪,锈的严严实实的物事展现在众人面前:有的地方白,有的地方黄,有的地方绿,还有的地方黑。 “这是什么,一坨钱?” “是铜币,还有银元……好像是袁大头?” “就是袁大头……哈哈……里面肯定有绝版币,怪不得李老师说值上千万?” “问题是,之前那葫芦封的严严实实,他怎么知道的?” “待会问问李老师不就知道了?” 有位馆员说着话,又举起了手,“李老师,我专项就是银器、古币,要不要帮忙?” “谢谢马老师,还真要劳你搭把手……” “我也来……” “嗯,我也来……” 看了半天,等的不就是现在? 四位馆员兴致渤渤的起了身,拿刻刀的拿刻刀,拿撬尺的拿撬尺。 两位汇嘉的鉴定师看的目瞪口呆。 你们可是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哪一个不是四、五、六、七十岁了? 矜持呢,骄傲呢? 屁颠屁颠的去帮忙也就罢了,还管一个小年轻叫“老师”? 惊诧间,几人已围成了圈。 而后,就是一阵叮叮当当。 何安邦和吕本之也站了起来,见状,杨光信暗暗一叹,也走了过来。 层层叠叠,密密麻麻,有铜币,也有银元,不知道有多少枚,锈成大约足球大的一团。 估计罐子里进过水,或是保存的地方太潮,外面的一部分已变了颜色,不过字迹倒是挺清楚。 几位馆员的动作很快,拿刀刃轻轻一撬,就会有一枚钱币滚落下来,然后丢进旁边的皿杯,再用刷子清洗。 四人分工明确,有条不紊,所以速度非常快。才几分钟,就洗出了十多枚。 当又一枚铜币从杯子里捞出,专门负责擦拭的一位老师突的一顿,又瞪圆了眼睛。 瞅了好几眼,他将银币递到负责清洗的丁老师面前:“老丁,伱看,是不是鹰洋边?” “嗯,没错……还是民国三年红铜币……哈,至少一百万!” 他刚说完,蒙头撬钱的马老师“嘶”的一声,然后,举起了一枚表面泛银(银币长时间粘合后留下的银点)的银元:“看……甘肃加字版……” 话音未落,又有人低呼:“哎哟……洪宪飞龙?” 几人愣了愣,彻底停下了手里的活。 他们料到有绝版币,却没料到,竟然这么多,还这么杂? 光这三枚,就已经超过了三百万,换而言之,早已经够本了。 而那一坨,至多才撬了三分之一…… 何安邦轻轻一叹,又道了一声果然。 “继续,等清理完了再讨论……” 四个馆员齐声回道:“好嘞……” 随后,低呼声此起彼伏: “看这枚,‘o’字版……” “哈哈……这是七分面?” “还有这个,合背币?” “我去……贰拾元金币都有?” “涨见识了……珍品版的大洋我见过不少,但凑这么齐活的,真就是第一回。” “感觉跟绝版银元开大会似的?” “李老师这眼睛?啧……” 第103章 不是运气 汇嘉的两个鉴定师就像冻住了一样。 现在已经不是头皮麻,而是人都麻了,看李定安眼神,就像是看神仙。 说实话,汇嘉虽然比不上保力的底蕴,比不上国博和故宫专业,但在艺术品、在收藏界,绝对是能排得上字号的。 稀奇古怪的古董他们见过不少,在拍卖会上捡漏的也不稀奇,但这样的,真心没见过: 阿拉伯人造的东西,伊斯兰教的圣器,属国外造、也是从国外流进来的一件外国古董,里面装的却是中国的银元,还是绝版银元? 问题是,那东西封的严严实实,李定安怎么知道的? 此时再想,那句“至少值上千万”,就像是……未卜先知? 所以说,这两位没跑过去把李定安摁地上研究研究,已经算是够镇定了。 同样的,杨光信也处在半疑惑,半迷茫的状态,因为他也想不通…… 李定安却老神在在,一枚挨一枚的看着洗出来的银元和铜币。 这是马元海送的…… 这是韩起功…… 这也是韩起功…… 还是韩起功…… 这是治成章,这是马敦静…… 不管是谁送的,都是世所罕见的珍惜币种,不过系统的估价并不高:每枚一律五十万。 明白了,扑满只值四十万…… ……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所有的银币就被清理了出来,相对普通的放一边,绝版的再放另一边。 一位汇嘉的鉴定师数了数,能称为珍品的,足足有十六枚。 再算价格…… 他“嘶”的吸了口凉气:何止上千万? 何安邦大手一挥:“老马,先给估个价!” “啧”的一声,马老师摇了一下头,“不太好估!” 怎么就不好估了? 刚要问,何安邦又猝然顿住。 还真不好估。 因为这两年的古币行情太乱,特别是袁大头。 就拿“甘肃加字版”来说,去年秋,嘉德秋拍时就有这么一枚,成交价一百五十九万。 但年底,佳士德冬拍,成交价又成了五十二万。 仅仅过了三个月,也就是上個月沪上宏盛春拍,同样的一枚,价格却一路狂飙,翻了整整十倍,最后以五百三十万成交,加上佣金,六百万出头。 这怎么估? 但不管再乱,既便是将桌上这些银分开一枚一枚的出,总价最少也在千万以上。 而且品种还如此之全,可谓是将珍惜版的袁大头一网打尽。遇到喜好这一类的,整体价格再往上翻一倍都绝对有人要…… 但李定安才花了多少钱,三百万? 而且要不是杨光信和他抬扛,三十万就能拿的下来…… 心里震惊的不要不要的,缓了好一阵,何安邦才回过神。 他叹了口气:“东西先放着……老规距,先给大家夥解解惑。” “哦……对……李老师,你坐!” 丁老师,也就相对年轻点的那位馆员连忙起身,给他搬了把椅子。 李定安受宠若惊:“丁老师,您客气……我站着说……” 他想了想,从箱子里拿出那张台签,然后又在地上瞅了瞅,把刻有小字的那一块碎银捡了起来。 “各位老师,你们看一下就知道!” 两样东西摆在了桌子上,然后围过来的一圏脑袋。 “嗯,怎么刻的是汉字?” “圣行之礼,就是回族人的割礼吧?” “庚午年,还是繁体字……民国的东西?” “肯定的,不看那么多银元?” “但之前谁能知道?” “这倒是……” 何安邦指了指标签:“努日、泽海是谁?” “不知道!” “这个阿拉伯词呢?” “也不知道……” 得,问了一圈,谁都不知道? 倒不是几位研究员的水平不够,而是被李定安搞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到现在还没缓过劲来,根本静不下心去细想。 包括吕本之,更包括何安邦。 他急不可耐,焦燥的直挠头:“你别打哑谜了,麻利点!” 一点耐心都没有? 李定安暗暗腹诽,拿起了台签和银块: “能遇到这东西,确实是巧合:就那天,我和你还有杨总分开后,去宗教展厅帮陈总看了一串念珠……当时,这只葫芦就摆在念珠的旁边…… 我当时一看:阿拉伯风格的东西,刻的却是汉字?所以就好奇了一下。又看到努日和泽海、‘圣行之礼’,以及‘从国内流到麦加,又从麦加流到国内’等信息,推断出了这东西的来历……” 有一位汇嘉的鉴定师举了举手:“这两位是谁?” “马继援和韩起功!” 听到这两个名字,鉴定师依旧一脸懵逼:没听过呀? “西北三马,步方为王,马继援就是西北王马步方的长子,经名‘努日’。韩起功是原国民党骑兵军军长,马步芳手下第一重将,一直坐镇河西,人称河西王,经名‘泽海’…… 这件钱葫芦,就是马继援在九岁举行割礼之时,韩起功专程从麦加给他订的贺礼……我当时好奇,又抱了抱,发现这东西贼重,至少五六十斤,还和葫芦粘到了一块,所以我就想,里面是不是银元……” “李老师,你怎么知道这里面是银元?” 李定安指了指台签上的阿拉伯词汇,“马老师,这个词是音译,读音是‘坡里曼’,你读一下就知道了……” 坡里曼……扑满……钱葫芦? 可不就是存钱罐? 存钱罐里除了钱,还能放什么? 其他不论,也不管是清名还是恶名,马继援和韩起功也算是史书留名的人物,所以光是这只罐子,就绝不止三十万,何况里面还有银元? 要是能碰上一两枚绝版的,那就赚大发了,所以搁谁都不会错过。 但前提是,伱得知道努日和泽海是谁,还得认出这东西具体做什么的。 说句心里话,前一点基本上没问题,但后一点…… 马老师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李老师渊博,连伊斯兰教的东西都懂的这么多?” “马老师过奖,我还真没怎么接触过宗教知识!之所以认出这东西,是因为我大学读的是近代文学,所以对近代史了解的多一些……” 李定安谦虚的笑了笑,“至于阿拉伯文,是一位要好的同学学的就是这个,凑巧学了几句……” 众人哑然:这是凑巧吗? 感觉博士都没你懂的多…… 沉默了好久,杨光信又叹了口气:“那你怎么知道,其中有绝版银元?”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又是精神一振。 李定安神色如常:“也是巧,大学里正好学过……” 何安邦有点不信:“你们首师还教这个?” “不光是首师,是所有本科院校的文科类专业基本都教……” 李定安笑了笑:“就《中国近代史》,《论国民党政权的崩溃》,有专门论证西北军阀的篇幅,而其中有一篇课后文章,叫《忏悔》,是西北解放后韩起功被捕改造时,根据他的口述写的。 其中就有他为了讨好马步方,怎么定的扑满,之后又怎么为马继援搜寻稀罕珍贵的银元,所以这此银元,有近半都是他送的……” 众人又沉默了。 上学上到这个份上,记性好到这个地步,这是什么样的学生? 也别说学生了,估计教授都没记这么清楚…… 李定安则暗暗的叹着气。 确实不是他胡编的,课本里也确有,但他哪能记这么清楚? 是发现扑满的疑点之后,他回房间查资料,才发现,上学的时候竟然学过? 你说这巧不巧? 一时间,角落里鸦雀无声,个个都在沉思。 惊叹李定安学识之广,见闻之博,眼力之精,唯独没有人想,他运气如何如何。 因为这一次,他真就靠的不是运气…… 第104章 半个亿 靓丽的身影款款而来,打破了角落里的沉寂。 陈静姝亭亭玉立,旁边跟着秘书,托着两只小盒子:一条项链,一串念珠。 再往台上看,主持人在整理资料,屏幕早已关闭,大厅里的客人也已走的七七八八。 不知不觉,拍卖会竟然都结束了? 李定安暗暗点头:不错,算是有了点默契,至少陈静姝知道自己说的“声东击西”是什么意思。 不声不响,就把项链和念珠拍到了手…… “多少成交的?” “不贵,一共两百万出头!”陈静姝浅浅一笑,“比你的扑满还要便宜!” 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果然,旁边传来杨光信冷哼的声音。 他瞟了一眼秘书手里的项链,又瞟了一眼陈静姝,最后,目光落在李定安的脸上。 然后,轻轻一点头,声音不疾不徐,不温不火:“走了!” 说走就走,半点都不含糊。 与何安邦、吕本之打了声招呼,杨光信径直而去。 两个鉴定师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几样藏品…… 看他渐行渐远,李定安满腹狐疑:他点头这一下,感觉像是……在和自己告别? “怎么了?” “感觉有点奇怪!” 李定安想了想,“我坑了他三千多万,他怎么不生气?” 两假一真,假的全砸在了手里,真的却拱手予人? 就算没被刺激到怀疑人生的程度,心态也得崩一半吧? 杨光信倒好,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啧啧……这气度? “生气?” 看了看何安邦,陈静姝心中了然,“他不会的……对不对,何馆?” 何安邦没说话,但看李定安的眼神略带着些鄙夷,分明在说他“笨”。 三千多万算什么? 要不是李定安,杨光信至少得赔进去三十多个亿,哪个多,哪個少? 也就是他太倨傲,一时拐不过弯,也一时放不下身段。但凡换个人,早搂着李定安的脖子,要一醉方休了…… 正自感慨,一个人影急匆匆的从后台奔了出来,人还没到跟着,就早早的伸出了双手。 “何馆、吕院、陈总,真是怠慢了,怠慢了……” 再轮到李定安,神情却说不出的古怪,想说什么,又好似难以启齿,只好挤着笑,使劲的摇着李定安的手。 心里却在想:李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也别说机票,我给你包机都行…… 起初,李定安还有些懵,只觉这人眼熟,稍一思索,就想了起来:依旧是看念珠和扑满那天,在展厅和洪歌说话的时候碰到的他:苏付彼中国区的副总经理。 级别很高,但态度却很恭敬,与此时如出一辄。 再看他古怪的表情,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心里生出几丝尴尬。 同样的,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这三位也是似笑非笑,神情诡异。 要不是李定安有先见之明,让陈静姝提前给主持人和后台打了招呼,或是另外换个人,而不是和佳士得一荣俱荣的杨光信,今天会怎么样? 成交价三千多万,称之为“艺术瑰宝”的梅兰芳凤冠,竟然是假的? 早特么闹翻天了…… 然后呢? 哪还有什么然后…… “李老师,辛苦……嗯,辛苦……” 老半天,副总才憋出了一句,满脸堆笑,“您看,今天方不方便……” “仇总,您客气!” 李定安想了想,又很认真的点着头,“今天情况特殊,委实是不得己,保我保证,肯定是最后一次!”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让仇总浑身一轻,额头上的川字纹骤然一松:“谢谢李老师,太谢谢李老师了……就今天了……” “今天确实没时间,改天要有空,我一定给仇总打电话!” “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仇总连连点头,“但拍卖会结束后,几位领导和李老师一定要赏光……” “好!” 一番客气,仇总亦步亦趋的离开。 何安邦“呵”的一声:“可以嘛,待遇是越来越高了:轮到你,就成了‘李老师’,轮到我们,就成了‘几位领导’?” 李定安没理他,朝着四位馆员合了个什:“几位老师,今天真是麻烦了,晚上我做东!” “别,你忙你的!” 马老师一挥手,“又不能喝酒,没什么意思……等回了京,咱慢慢聚……” 李定安然恍然:哦,对……喝醉了还怎么鉴定,这拍卖会还拍不拍了? “那回去再聚……” 几人笑着答应,又帮他整理好了银元、铜币。 李定安抱了口箱子,和一群人乌乌央央的往门口走。 走到一半,又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定安,李师弟!” 嗯,这样的称呼可不多见,何况还是在拍卖会这种场合? 两位男士,一高一矮,高的四十多岁,清清瘦瘦。矮的三十出头,也就是喊他师弟的那位。 没印像啊? 正在狐疑,年长的却和何安邦、吕本之握上了手。 再一听:京大图书馆特色资源中心的主任。 这个中心专门收集、保存、整理、研究清末民国文献,名人藏书、手稿、手札,以及西文珍贵文献。 听着很普通,但每年的划拔资金直逼发达省的省级博物馆…… 想起来了,年轻的这位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毕业后留校,现在是吴教授的助教。之前还和他通过电话,沟通过竟拍两份手札的事情…… 李定安忙不迭的放下了箱子:“高老师!” 高胜东笑眯眯的:“是师兄!” 一句话,就将两人的关系拉近了不少…… 几句寒喧,又和张主任握了手,何安邦提议,先各自回房间收拾收拾,一个小时后到楼下餐厅再叙。 谁请客? 当然要打土豪…… 一行人又呼啦啦的往外走,刚到电梯口,又碰上了吴为民和方文章。 京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这些人都在一个圈里打转,所以说又巧了,都认识。 敷衍般的打了一圈招呼,方文章急匆匆的凑到李定安身边,盯着李定安手里的箱子,眼睛里流露着迷醉的光芒:“那十六枚袁大头,伱出不出?” 这才过了几分钟? “方老师怎么知道?” 方文章一指电梯间的屏幕:“看……” 李定安抬起头,愣了一下。 电梯间的电视里,正播着他拿着锤子,一下一下敲银葫芦的画面……画面一转,上百枚袁大头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然后又一转,就是十六枚绝版银元的特写。 所有人都打了马赛克,但只要是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拿锤的就是李定安。 啧啧,这见缝插针的速度? 李定安点了点头:“出,当然出!” “我出两千万……当然,这是最少。如果品相都好,我保你这场拍卖会,就赚够半个亿……” 高胜东眼睛一突,“咻”的一口凉气:多少? 第105章 两千六百万 象牙塔之所以被称作塔,是因为很多时候,都好像与世隔绝。 以前,高胜东只知道吴教授手下还有个叫李定安的学生,开课都三月了,却还没露过一面? 当时,他以为是关系户。 来沪上之前,他知道的又多了些:这个学生未毕业却先就业,如今正和国博等机构在沪上参加苏付彼的春拍,而且参与的程度很深。 因为吴教授专门交待,两份手稿就是李定安送拍的,所以到了沪上以后,一定要多沟通。 他就觉得:这学生不但是关系户,还不是一般的关系户,说不定就是哪位领导的子女,不然哪来的这种东西? 之所以报吴教授的研究生,也不过是混一份资历。 也是巧,上午才到酒店,下午就碰上了此次春拍的首场拍卖会。想着手稿明天才上拍,他就没急着和李定安联系,而是先进了会场,准备提前适应适应,学习学习。 然后,就发生了可以颠覆高胜东认知的一幕…… 他的专业也是近代文学,协助吴教授研究的又是历史与文物相关的课题,所以高胜东完全可以胜任“近当代文物专家”这个称号。 张默君、蔡威廉都是近代知名人物,她们的作品高胜东当然了解,开拍前还专程看过,都觉得没问题。 梅兰芳更是如雷灌耳,大凤冠更是令人心醉神迷,高胜东还和张主任探讨过,可惜梅兰芳和北大的渊源不深,不然肯定要试着拍一拍。 不管怎么探讨,两人一致认为,凤冠的真假毋庸置疑。 但谁能想到,不但油画是假的,就连称之为‘近代瑰宝’的凤冠,也变成了‘现代艺术品’? 而跺一跺脚,就能让京城收藏界震一震的何安邦和吕本之全程旁观,四位权威研究员更是沦为打下角的角色。 而且左一個李老师,右一个李老师,说不出的积极主动,尊敬的意味溢于言表。 也是这个时候,听到了何安邦的那声“定安”,高胜东才知道这是谁。 原来,压根就和“关系户”、“领导子女”没一毛钱的关系? 也别说“开课三月都没来报道”,换他是吴教授,哪怕一李定安天课都不来上,只挂个名,他也愿意…… 当然,这只是学术层面,京大人才辈出,动不动就冒出一个妖孽级别的,见的多了,高胜东也就有些麻木了。所以惊叹归惊叹,尚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 而一眨眼,又突然转到了经济层面: 一场拍卖会,就赚了“半个亿”,这是什么概念? 说实话,奋斗了快十年,高胜东都还没凑够京城的一套房…… 恍惚间,他跟着张主任进了电梯,又出了电梯,然后回了房间…… “高老师,你怎么了?” 高胜东如梦初醒,怅然一叹:“才几天,就赚了半个亿?” “这样的学生,确实罕见!”张主任叹了一声,又笑了起来,“这下,有吴教授头疼的了……” 高胜东愣了愣,恍然大悟:吴教授手下那帮硕士、博士,哪个不是眼高于顶,自以为是天之娇子? 也就是出于礼貌,称呼他一声“师兄”,其实骨子里就没把他当回事,何况被误认为“关系户”的李定安? 吴教授头疼只是其次,关键是:绝对有好戏看! 一瞬间,高胜东就期待了起来…… …… 杯来盏往,觥筹交错。 等出了包间,李定安的眼睛已有些飘。 别人都可以不喝,但他肯定不行。 张主任敬不敬,高助教敬不敬? 初次见面,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怎么也得意思意思。 何安邦敬不敬,吕本之敬不敬,四位馆员敬不敬? 这几位今天可是帮了大忙的。 剩下的关德海、方文章、吴为民又敬不敬? 都是老关系,没这么区别对待的…… 甭管人家喝的是果汁还是汽水,李定安肯定得是白的,一圈下来,六七两就下了肚。 之后又和喝白酒的关德海等人碰了几杯,没到一斤也差不多了…… 宾主皆欢,尽兴而归。 却已近凌晨时分。 没让人送,李定安双手插兜,哼着歌儿回了房间。 钱赚了,人脉越拓越宽,日子自然也就有盼头了…… 开了门,李定安眯了眯眼,好一阵才缓过来:但凡是灯,全都开着。 再一看,雷明真靠着贵妃椅,看着手机傻乐。 听到动静,他扭过头,一声惊呼:“财神爷回来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又赚了好几千万,可不就是财神爷?” 雷阿珍呲着牙,手指捂着摄像头,把手机递到了他面前:“来,打声招呼先!” 什么东西,直播间? 还“李安之他哥”? 好这伙,在线一万多人,再看那些挂着“v”的网名:小姐姐、品艺轩、钻巷子、小能手、营养快线…… 嘿哟,雷阿珍这是在帮他巩固粉丝呢,怪不得没出去鬼混? 一算,也确实好几天没直播了…… “谢了,完了请你吃饭。” “哥们还差你一顿饭?” 雷阿珍“嘁”的一声,点开了麦。 李定安忙打了声招呼,而后,就像冲破了堤的洪水,网友一波一波的往里涌。 几分钟的时间,在线人数就达到两万…… 乱七八糟,说什么的都有,有问李定安什么时候开播,也有问“哪里还有扑满,他也去捡一件”,还有求李定安露露脸,他好塑个像,然后放墙上的神龛里,天天上柱香…… 正哭笑不得,有人又发了一张图片,问他是真的假的? 李定安定眼一瞅:网友这速度,也是没谁了…… 是一张交易截图,底下印着京城浮云轩,也就是方文章店铺的水印。 当然是真的! 交易完后,方文章说要替店里宣传宣传,还说最好能借一下李定安的名头。 两人老交情了,而且也是互惠互利的事情,李定安当然愿意。包括帐号上的马塞克,以及底图上的水印,还是他帮着打上去的。 金额清清楚楚,那一长串的零晃的人眼晕:两千六百万! 第106章 这画怎么在你手里? 一睁眼,已是日上三杆。 窗户半开,纱帘微微晃动,暖风徐徐的吹了进来。 李定安摸了摸额头,一手的汗。 才是三月,沪上就已经这么热了? 起床、泡澡、洗漱,又是精神百倍,神清气爽的一天。 接近十一点,上午的拍卖会已接近尾声,感觉没去的必要。 李定安想了想,穿好衣服下了楼,晃晃悠悠进了中餐厅。 刚点了两菜一汤,手机又“嗡嗡”的一响。 是一条短信,陈静姝发来的:洛根答应的那件藏品,你挑了没有? 他愣了愣。 还真给忘了? 先是张大千的画,之后又是扑满,再之后又和杨光信斗法,忙的跟头绊子的,早丢到九宵云外了…… 李定安回了三个字:还没有。 “那见了再说!” 回了一句,再无声息。 李定安看着手机想了好几秒。 估计是她看到了什么好物件。 那要不要去看一看? 一样一样来吧,贪多嚼不烂,把张大千的画先搞明白了再说。 嗯,吃完饭就去…… 李定安风卷残云,二十分钟解决了战斗,然后到了七楼。 这一层专为流拍的藏品而设,才拍了两场,里面却已经摆了上百件藏品。可见此次春拍的成交率也不是太高。 瞅了瞅,李定安到了字画专区,那副《恋人出浴》就静静的挂在展柜里。 柜门没有上锁,可以随便上手,但没必要。 该看的已经看了,该测也已经测了,系统给出的信息就那么多,再摸也是白摸。 那到底是哪里有玄机? 李定安依旧没有头绪。 思忖间,感觉有人走到了身边,他下意识的转过头。 仇总笑容满面:“李老师没去会场?” “起的晚,没赶上!” 仇总没说话,只是竖了个大拇指。 想了想,才明白他是在夸自己心态好:上午这一场,邮票和手稿都会上拍,自己却看都没去看一眼? 确实没必要看,李定安很有信心,三样东西都不会流拍,剩下的无非就是拍多拍少的问题…… 转着念头,他指了指展柜里的画:“仇总,像这种流拍的作品,是不是必须要上二拍?” “对,既然参拍,肯定要将流程走完!” 仇总回了一句,又奇怪的问,“李老师也对这副画感兴趣?” 为什么要说“也”? 李定安眼皮微跳:“哦,只是好奇,画工倒是挺不错的!” “李老师好眼力,这画要论整体意境,确实称得上乘之作,可惜藤原楞山传世的作品太多……” 稍一顿,仇总又笑了笑,“不过早上有客人说,这画有点像大风堂的风格……” 大风堂,不就是张大千创办的画室? 看吧,这么大的拍卖会,肯定有几位行家的,这才过了一夜,不就被人发现了端倪? 好在张大千弟子众多,承他衣钵且画风相近的名家有好几位,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这位客人才没想到这是张大千的作品。 “别说,确实有那么一点……”他不动声色的问,“仇总,那之后呢?” “之后?那位客人说要直接买走,甚至出价五十万,但这不符合流程,所以我们就拒绝了!估计二拍的时候他肯定会来……” 李定安的心“咯噔”的一下。 五十万? 张大千的弟子中最为出色的胡若思、何海霞的画才卖多少钱? 由此可见,这位客人十有八九已经想到……不对,不是想到,而是已经有很大的把握确定,这就是张大千的作品。 所以,还等什么? 真要上了二拍,天知道会抬成什么价…… 李定安想了想,徐徐的吐了一口气:“仇总,洛根总裁答应赠送我一件藏品,这事你知道吧?” “知道,当然知道,起拍价百万之内,李老师你尽管挑……” 说到一半,仇总的声音戛然而止,先是一愣,然后,眼珠就滴溜溜的开始转了。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柜子里的画,似是不敢置信:“李老师指的是……这一件?” “对,不知道行不行?” 突然间,仇总有些牙疼。 为这幅画,李定安已经是今天专程而来的第二位客人了。 就凭职业敏感度,他也能猜到这幅画不简单,而且李定安还表现的这么明显? 再要说李定安的眼力怎么样……仇总表示,他已经有了很痛的领悟…… 所以按常理,肯定是不行的,而且百分之九十九要撤拍,然后彻彻底底的研究個清清楚楚。 但轮到李定安,仇总真没办法拒绝。 不说有协义在先,更不提之前的缸、画、印,就说昨天那顶凤冠,苏付彼就得承李定安好大的人情…… 一瞬间,他就有了决断,重重的点着头:“行,当然行……” 稍一顿,仇总又小声问:“李老师,这画,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 当然不是。 但现在肯定不能说…… “暂时不确定,还得研究研究!” 李定安模棱两可,又指了指画,“仇总,那我现在能不能带走?” 这一下,仇总更确定了,苦着脸,却又挤着笑:“可以,当然可以……” 场内就有工作人员,前后也就十分钟就包好了画。 简单的签了一份赠送协议,又和仇总掰扯了几句。李定安保证:如果那天解开了这幅画的谜底,一定通知他。 听到这句,仇总才把画往前一递。 接过透明的亚克力盒子,李定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差一点,就被人抢走了…… 还好,东西算是到了手,接下来慢慢研究就是了。 嗯,也可以请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帮帮忙,说不定就能发现点线索…… 李定安暗暗思忖,准备先回房间,先自个琢磨琢磨。 想的太入神,也就没注意呼啦啦的进了一大堆人。听到有人叫他,他才抬起头。 然后一愣。 近二十号人,簇拥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进了大厅。老人他不认识,但陪在他左右的人,李定安不要太熟。 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杨光信,以及国博、故宫的馆员等等等等。而像关德海、林伯君这样的,连往身边凑的资格都没有,全排在尾巴梢? 好家伙,这是众星拱月啊? 正暗暗惊叹,老人停了下来,跟在身边的人也只能停下来。 然后,他看了看空空荡荡的展柜,又看了看李定安手里的盒子,眉头一皱:“小伙子,这画怎么在你手里?” 第107章 不怀好意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 一半的人不认识,但剩下的一半……何安邦、吕本之,甚至是陈静姝竟然都给自己使着眼色? 明白了,老人来头不小,说不定就是什么大领导。 所以,乖巧点,别节外生枝…… 这些暗示他当然看懂了,但嘴上还是没忍住:“你好老先生,有什么问题?” 众人绝倒。 果然,李定安还是哪个李定安:我管你是谁? 同样的,把老人也给问住了。 自己又不是苏付彼的人,好像真就问不着这画的去处。 不过这年轻人挺有意思,一点都不怯场…… 老人笑了笑:“看着像是故人之作,所以一时好奇……不知道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故人? 肯定不是张大千,岁数对不上,那就只剩藤原楞山了。 虽然如众星拱月,但老人的语气很温和,而且也只是看一看。 “可以!” 李定安想了想,打开了盒子。 仇总也是手疾眼快,麻利的扯过了一块软布,铺在了展台上。 老人很认真,先戴眼镜,再戴手套,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柄放大镜。 同行? 看来十有八九和仇总所说的另一位客人有关系,不过这气场……也太强了点? 心里想着,李定安也准备往上凑,却被何安邦拉了一把。 “这什么画?” 李定安装模做样:“藤原楞山的作品!” 何安邦愣了愣。 藤原楞山,他的作品没什么价值啊? 质量极高的,也就十来二十万…… 按道理,这样的东西不可能引起李定安的兴趣,更不该引起老人的注意才对? 所以,有古怪? 何安邦踮了踮脚,往里瞅了瞅。又回过头,盯着李定安:“是不是有古怪?” 李定安想了想:“没有,就藤原楞山的画!” 不是不能告诉何安邦,而是场合不对…… “呵呵?”何安邦摆明不信,斜着眼珠,“你就说哪来的?” 李定安有些牙疼。 仇总就在旁边,撒谎也没用啊? 他叹了口气:“挑的……嗯,就那一件!” 那一件,还能是哪一件? 当然是洛根答应赠给他的那一件…… “我……” 何安邦眼珠一瞪,差点就骂出点什么来。 吕本之、包括几位馆员、关德海等等,同样是一脸惊奇。 他们都是知情人,当然知道来龙去脉。 问题是,说好的可是“起拍价百万以下随便挑”,而李定安倒好,挑的这件东西才十万不说,还是一件流拍的藏品? 他难道缺心眼? 开什么玩笑……在场的这些人加起来,估计心眼都没他的多。 所以,肯定有古怪…… 剩下的那些人不认识李定安,所以难免好奇:就一副画,还是藤原楞山的画,撑到头也就值个三五八万,用的着这样? 但一会儿后,他们才知道,自个的眼皮子有多浅…… 好不容易摆脱何安邦,李定安又往陈静姝身边凑了凑:“怎么回事!” “项老师说,他的学生在流拍展厅看到了一件作品,疑是名家着作,所以我想叫你也来看一下……” 李定安微微一顿,暗暗一叹: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有好东西,她第一时间就想到自己还只是其次。关键是,要不是陈静姝提醒,自己还真就不一定选这副画:毕竟是流拍的东西,等二拍时,十万块轻松拿下不好吗?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 这现在这副驾势,敢问仇总能不能顶的住。所以,根本就不可能留到二拍…… 他默然半晌,又抬眼看了看:老人的身边站着一位中年人,态度恭敬,亦步亦趋,看来就是他的学生。 也由此可知,他应该就是仇总口中“早上来看画的那位客人”……也是险,自己就早了那么几分钟…… 李定安暗暗一叹:“怎么来了这么多人?” “本来只有我和项老师,但出展厅的时候碰到了何馆和吕院,又碰了其他人……” 啧啧,这号召力? “那项老师是……” 话没说完,却被人给打断了。 老人直起了腰,摘着手套,脸上笑眯眯的:“就一退休老头!” 嘿,这耳朵够尖的? 陈静姝连忙解释:“不好意思项老师,他就是李定安,我之前跟您说起过……” 李定安……李安之? 比关德海高了好几层楼的那个年轻人? 老人的眼睛亮了亮,大有深意的看了他好几眼,看的李定安莫明其妙。 要不是陈静姝喊的是“老师”,他还以为这是她爸…… 老人笑了笑,又指了指画:“眼力不错,也没看错:画工没问题,落笔、勾靳、着彩、留白都没问题,字也没问题,款也没问题……包括这两枚印,也能找到出处……” 只以为说的是自己,老人每说一句,旁边的中年男子就点一下头,眼底还带着窃喜:其实他压根没看出这么多…… 但点着点着,他却发现了不对。 那年轻人,竟然也在跟着点头? 我点头是因为我懂,更因为这位是我老师,你又乱点什么头? 李定安没看见,看见了也不会理会。 听老人停了下来,李定安又下意识的问:“项老师,还有呢?” 你倒是不客气? 老人莞尔,又托起了下巴:“他作画,先留款,再题跋,最后才落章……后两样,这画上都有,但唯独缺了款。” 稍一顿,老人又皱起了眉头:“所以我在想,他是不是藏在什么地方了?” 哎哟…… 李定安一个激灵,景仰之意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这才看了几分钟? 高手果然是高手…… 也由此可知,系统所说的玄机,就是张大千的款,也就是他的名字。 问题是,他藏哪了? 这可不是网上那种“汉字组成的画”,也不像油画,随便哪个角落就能藏几个字母。 这是工笔,还是淡彩,但凡行家,连作画时的第一笔落在哪都能看个八九不离十,何况名字? 但老人既然说有,那就肯定有…… 李定安瞪着眼睛,细细搜寻,耳边又传来中年男子的声音。 “那……老师,你看?” “你看着办……嗯,就当历练了!” 老人回了一句,坐了下来,脸上笑眯眯的。 不知道为什么,中年男子总觉的,老师笑的……好像有那点不怀好意? 第108章 找到了 管不了那么多了…… 中年男人直起腰,伸出了手:“贵姓?” “免贵,李定安,你叫我小李也行!” “哦,小李,我姓孙……” 刚要自我介绍,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又说,“你叫我孙老师就行!” 李定安瞟了瞟他:哪有上来就让人喊老师的? 算了,老师就老师吧…… 已经猜到了一点,但李定安故作不知:“孙老师有什么见教,你尽管说!” “见教谈不上!”孙老师想了想,又指了指画,“这件藤原楞山的作品,小李出不出?” 都到这会儿了,还藤原楞山? 伱老师刚刚在拿话点你,你就没听出来? 李定安没忍住,瞄了眼项老师。 老人依旧笑眯眯,也不知谁给了一杯茶,端在手里正吸溜的起劲,摆明一副看戏的模样。 您要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定安重重点头:“出!” “出就好!”孙老师精神一振,伸出五根手指,“我出这么多!” 李定安数了数:明白了,就是五十万。 他摇摇头:“差点!” “那一百万!” “还是差点!” 嗯,还是差点? 孙老师摆明是那种没什么捡漏经验的人,稍一想,又伸出了两根手指:“两百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您这出价方式,也太实诚了? 要搁潘家园那些摊主,就冲您这份厚道劲,他敢给你加到一亿你信不信? 但旁人哪里知道这其中另有玄机? 了解一点的人大都想:李定安这是……又碰到好东西了? 不了解的人却在想:从哪里冒出来的现眼包? 他们怀疑的不是东西:反应再迟顿的人也看出来了,这幅画不简单。不然也就不会让身为沪上中国画院美术创作馆馆长的孙明方如此急迫。 他们怀疑的是李定安:他这副神态,以及“差一点”、“还差一点”的语气,像极了那些“见钱眼开,却连自个的东西到底哪里值钱都不知道,只知道死要钱”的奸商…… 有一位看不过眼,语众心长的劝:“这位……李老板,两百万不少了,藤原楞山的画都够买个五六十幅了……” 说话还算客气,李定安没回应,只是点了点头。 之后又来了一位:“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小伙子,格局,格局要打开……” 李定安“嗤”的就笑了出来:“老师贵姓,在哪里高就?” 男人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到了这个。旁边有人介绍:“这位是海事大学美术系的刘主任!” “哦……”李定安点点头,“刘主任是搞行政的吧?” 像是受到了侮辱,刘院长冷哼了一声。 虽然比不上孙明方,更比不上项志清,但怎么也是国家美术协会的成员好不好…… 狗屁的行政? 被噎了个倒上墙,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 见他不吭声,李定安也就懒的计较,语气很认真:“孙老师,你如果真心想要,就别当这是藤原楞山的作品!” 孙老师的脸色变了变,好久才问:“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还能是谁的作品?” 李定安想了想:“我不好直接说,因为说了你也不会承认!但项老师肯定清楚,别说两百万了,乘个十都不够。” “哗……” 大厅里像是开了锅。 两百万乘个十是多少? 好家伙,整整两千万,而且还不够? 这么一想,藤原楞山算个屁,这得是毕加索的真迹才行…… 所有人都愣住了。 不……感觉这小伙子是不是疯了? 关德海想了半天,也没想到李定安敢这么狮子大开口的理由,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何安邦、吕本之和几位馆员头对头,围了一圈。 再凑近一听,他眼珠子差点嘣出来。 “确不确定?” “十有八九!” “那两千万还真不高!” “当然,要是上拍,至少还能涨一半!” “问题是没款?要能把款给找出来,涨一半都不止……” 关德海一个哆嗦:还能涨一半,那不就是……三千万? 齐白石的虾才多少? 刚刚才拍的,按只拍,一只拍了两百二十万,一共十六只,成交价三千五百二十万,还是他替陈静姝举的牌…… 同样的,孙老师也愣了愣,表情僵在了脸上,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个年轻人竟然觉得……两千万都不够? 说明他早就看出了这幅画的来历。 怪不得……画到了他的手上? 心里一动,他刚要说话,项老师却摆了摆手。 “别啰嗦了……你真以为能在这种地方捡漏?” 老人笑着,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又站了起来:“李定安,你看这样行不行……” 想了想,项志清指了指画:“你先把款找出来,咱们再说价格!” 李定安眼都直了。 我要是能找出来,还能和孙老师磨叽这么半天? 早把画往他脸前一拍:三千万,少一毛你试试? 愣了愣,李定安腆着脸,往前一凑:“你老给指点指点?” “少来!” 老人眼一瞪,“孙明方还是我学生,我指点也是先指点他……再说了,这画我准备让国画院馆藏,所以你得好好找,如果找出来,价钱随你开……” 稍一顿,项志清眯眼一笑,“但是,你要是找不出来?呵呵,至多两千万!” 我了个去? 国画院……哪个国画院。 “项老师……您贵……哦不……冒昧问一下,您的全名是……” 老人淡淡一笑:“项志清!” 李定安顿时一怔。 他之前倒是想到过,这位应该就是陈静姝说过的那位学者级专家,还评价过他,说他的鉴定能力并不比关德海低。 但没想到,是这一位? 原国家画院副院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 怪不得前簇后拥,连何安邦和吕本之也沦为陪衬? 在这位面前,他们俩同样得恭恭敬敬的喊老师…… 暗暗的,李定安吸了口凉气:真就差了几分钟,就和这画绝缘了…… 相应的,这一千万绝对不好赚。 “项教授,那我先试试!”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又瞅了一圈,“吕院,您放大镜借我用用?” “用我的!”老人笑眯眯,递上了放大镜。 李定安也没客气,说了声谢谢,接了过来。 然后,就像是一头栽进了画里头,再没抬过头。 他知道画里有玄机,项教授也说的清楚,就是款,也就是张大千的名字,问题是,藏哪了? 李定安边想边看,从下到上,几乎是一寸一寸: 题跋里没有,就这么几个字,一目了然…… 印章里没有,“藤原楞山”、“八德山人”,就这么八个字,清清楚楚…… 地上没有、脚上、身上也没有…… 纱衣上也没有…… 头发里也没有…… 这些地方的线条都极简练,着色也不重,同样一目了然。 那就只剩……脸上了…… 嗯……脸上? 李定安的眼睛“倏”的一亮:好像……找到了? (本章完) 第109章 当我们不认识汉字? 李定安蒙头细瞅,其他人议论纷纷。 孙明方出到两百万的时候,许多人都觉得:这价格也太离谱了吧? 而只是一眨眼,项教授就给翻了十倍? 而且听那意思,还是他占了好大的便宜? 这个弯转的太快,一群人差点就被闪折了腰…… “怎么回事?” “听项教授的意思,这幅画应该不是藤原楞山的作品,可能是名家的……嗯,寄托之作……” 废话,藤原楞山的画能值两千万? 二十万都嫌多。 这一点大家都知道,但不知道的,原作者是谁? “刘主任知不知道?” “啊?”刘主任往后缩了缩,“嗯……看出来了一点,但……但不确定……” 一看他这唯唯诺诺的模样就知道:他看出来了个毛? 不过没人点破罢了…… 孙明方离的近,耳朵里不由自主的飘来了几句何安邦和吕本之,还有几位馆员的议论,这时他才后知后觉:这个叫李定安的年轻人,竟然是个高手? 再一细想,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原来刚才老师说“眼光不错”的那几句,根本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李定安? 怪不得李定安频频点头…… 嗯,不对? 细细一琢磨,老师竟然觉得……这个年轻人的水平比自己还要高? 所以才幸灾乐祸,所以才会坐着看戏…… 自然而然的,心中生出了那么一丝不服。孙明方扶了扶眼镜,又看着李定安…… 李定安一动不动,跟冻住了一样,足足五六分钟才直起腰,又重重的呼了一口气。 藏的太深了…… 老人依旧笑眯眯:“找出来了?” 他轻轻点头:“找出来了!” “在哪里?” “瞳里!” 老人一顿,眼中亮起一抹欣赏的神彩:还真找出来了? 大多数人却是一头雾水:桶里? 哪个桶,女人头顶上那个桶? 那明明就是浴盆好不好,而且只有寥寥几笔,一览无余,哪里有款了? 正睁大眼珠在画上瞅着,项志清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 “我说话算话,价钱由你开……但这之前,你得说说这画的来历,以及,款又是怎么回事……” 李定安不由的一愣:这可不是倚老卖老,包括之前老人说“找不出款,就只能给两千万”的那句话,乍一听是为难,其实不然。 这是心生欣赏之意,在有意抬举他。 打个比方:随便换个人,至多就是给钱、拿画、走人。 哪会说这么多? 何况老人还是这样的身份…… “谢谢项教授……也是巧合……那天首拍,和陈总到了会场……” 听到这句,好几位的眼睛齐齐的一瞪:又来? 你这都巧合了多少回了…… “当时我一看,这么好的画,怎么流拍了?然后再细瞅,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画,藤原楞山应该画不出来……” 李定安省略了他去后台转了一圈的过程,也没说在哪里看到的这幅画,何安邦却本能的愣了愣。 他好像有点印像。 那天去的稍有点晚,进场的时候已经开拍了,正好听说首拍不顺,第一件作品竟没有出价? 藏品流拍很常见,没人会在意。谁也不会想到,藤原楞山的作品,最后会变成张大千的…… 而当时,李定安正好去了后台,回来后,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此时再想,八成就是因为他碰到了这幅画…… 感慨间,下意识的和吕本之对了个眼神,表情果然和他一模一样: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有人直接问:“作者既然不是藤原楞山,那是谁?” 李定安微微一顿:“张大千!” 众人:…… 一刹那,就像被定了格,大厅里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仇总鼓着眼睛,嘴张的能看清嗓子眼。 张大千……这何止是两千万? 他都想到过:李定安挑走的东西应该不简单,可能会吃亏,但哪里料想过,能亏成这样? 这是浑身上下被扒了个精光,裤衩都没留不说,又在心口上插了一刀……亏姥姥家了! 许多人都还在懵逼的状态中,但看到项志清笑吟吟的点头,反应再迟顿的也明白了:再敢逼逼,估计脸都得被打肿…… 此时再看李定安的眼神,哪还有什么讥笑,不屑? 走眼了……这么年轻,却是高手中的高手? 正因为人家有绝对的把握,才敢要这么多…… 一回头,又看到孙明方的脸色好像不太自然,一瞬间,许多人的心里顿时平衡了许多。 沪上画院被称为国画界的“半壁江山”,连他这个国画馆的馆长都没看出来,自己看不出来,岂不是再正常不过? 等众人适应了一阵,李定安又侃侃而谈:“形式、手法、构图、意境就不说了,各位都能看得出来,我只说一说这幅画的立意与主题……” 李定安指了指下面的题跋,也就是“昭和二十九年赠恋人喜子”那句话,“1952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七年,张大千旅居日本。他的好友给他安排了两位女佣,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其中之一,就是画上这位:山田喜美子,张大千叫她‘喜媺子’,用日语书写就是‘喜子’,所以大家一时没想起来…… 两人日久生情,同居了两年。1954年,也就是昭和二十九年,张大千离开日本之前,为她作了这幅画,以做留念。 当时恰逢藤原楞山来拜访张大千,便让他品鉴了一番。但他觉得自己的字配不上这幅画,所以只留下了印……这也是被人误认为这是藤原楞山的作品的原因……至于八德山人?” 李定安想了想:“这枚印没有面过世,估计在宝岛,也可能流落到了国外,但并非无据可查:当年,张大千离开日本就去了巴西,在圣保罗买了一百多亩地,建了一座中式庄园,名‘八德园’,然后,一住就是十五年…… 除此外,看印章的工稳与写意、笔画的间架结构,甚至这一行题跋中,都能找到张大千独树一帜的书法风格特点……” 众人基本已无法可说:不说画,就那一行小写,不明显就是张大千的“风帆体”? 但好好的,非要在中间夹两句日语,所以别说猜了,压根就没朝这个方向联想过…… 到这里,孙明言的脸色已经不是不好看,而是非常难看了。 说心里话,他真的没看出这么多…… 但他犹自还存着一丝幻想:“那款呢,藏在那里?” 李定安笑了笑,手一指:“这里!” 众人伸头一看,李定安的指尖虚点着“喜子”的额头,上面画着一个符号:十! 什么意思,当我们不认识汉字? (本章完) 第110章 挖墙角 何安邦满脸古怪。 他看看画,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画,再看看李定安。 仿佛在问:你扯什么淡? “不能这样看,你得把它分开!” 李定安想了想,拔下了一根头发,先一揪两截,交叉在一起:“这是个‘十’字,对不对?” 有人本能的点了点头。 然后,李定安把两截头发放到了画上……准确的说,是放到了女人的两只眼睛里。 然后,他后退了一步,做了个请的手势。 何安邦低下头,“咻”的就是一口凉气。 孙明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表情不停的变幻,不停的变幻…… 眼部的线条依旧简练,但画的极为传神,感觉情欲快要溢出来一样。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两只瞳孔一横一竖,所以看着稍有点诡异。 而现在再看,右边的竖瞳底部留白,似是噙着一颗小水珠,像是前长后短的“()”此时横担了一截发,恰好就成了“大”字。 左边的横瞳也一样,像“()”横了过来,竖一截头发,岂不就是“千”? 大千! 一时间,众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乍一想:真简单? 把额头上的“十”分开,右眼里插一横,左眼里插一竖,不就ok了? 但再一琢磨,这是以果推因,当然会觉得简单。但没捅破这层窗户纸之前,却是千难万难。 就比如刚刚:他们已经知道这是张大千的画,却压根没想到“大千”两个字藏在这种地方? 纯属于是《密码学》了好不好? 一时默然! 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幅画,又该怎么评价李定安。 而不时的就能听到,一声长长的轻叹…… 沉寂了许久,项志清才点了点桌子,笑着说:“出价!” 嗯,还真有点不好出。 关键是系统这玩意有点坑,比如昨天:加上扑满,系统估计才是八百四十万,而最后卖了多少? 两千六百万。 所以李定安觉得,这幅画应该不止三千万…… 看他好像有些犹豫,更像是不好意思的样子,孙明方清了清嗓子。 只是下意识的动作,而李定安看过来的时候,一丝赧然从眼中一掠而过。 看来是专搞学术研究的,比起何安邦的接人待物,这位有着不小差距…… 他笑了笑:“孙老师你尽管说!” “好……”他吐了口气,“去年,有人找我鉴定,是张大千的一幅摩登女郎,也是四尺三开,也是竖幅,成交价是三千二百万……不过那是他在四十年代中期的作品,风格远不如这一幅成熟……” 稍一顿,他又说,“所以,这幅价格应该要高一些……嗯,四千八百万,伱看行不行?” 果然是搞学术研究的? 不止是这个价格比系统的估价高出了一倍还多,还是这出价的方式? 古玩这一行,这种人就跟大熊猫似的…… 心中唏嘘,李定安轻轻点头:“好,孙老师,就四千八百万!” 围观者又是一阵哗然。 “这价格,比齐白石的虾都要高?” “不奇怪,张大千的作品价格本来就高。” “截止现在,这一件是不是本次春拍中价格最高的?” “还真就是……不过也就是暂时。不记得了,还有九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没有拍?” “哦,给忘了……” 不知情的人议论纷纷,知情的只能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再看看你。 哪还有什么大缸、金宝、御笔? 早被李定安给干没了…… 再一细想,后面还有哪一件的价值,比得上张大千的这一幅画? 一时间,一股荒谬的感觉浮上心头:拍卖会中价格最高的藏品,竟然是从流拍品中找出来的? 再一算……不敢算了! 截止目前,李定安在这次春拍上,赚了已经超过一亿了…… 想到这里,何安邦眉毛一挑,按住了李定安的肩膀:“打电话!” 李定安莫明其妙:“给谁打电话?” “当然是给酒店打电话,订餐厅……项教授、孙馆长、还有我们这么多人陪着你站这么久,你也好意思?” 何安邦直叹气,“抛开这个不提,你就没算算,你赚了多少?” “邮票拍了五百二十万,杨总拍的……” “张爱玲的手稿拍了六百六十万,陈总拍的……” “林徽因的手稿拍了一千七百万……嗯,过程有点曲折,不过好在殊途同归,张主任算是历经艰辛,才得偿所愿……” “再加上昨天的十六枚银元,你算算,多少了?” 李定安暂时没顾上算,而是先琢磨:全是熟人拍走的,而且还有一位是杨光信? 要说这里面没几分人情,那不可能。 只能先记着,以后再补。 然后,他才开始算,再然后…… 一刹那,全身一阵酥麻,身上的汗毛都好像在发颤。 不知不觉,竟然赚了一个亿? 以前的时候,做梦都没梦到过…… 别说一桌,请十桌他都愿意。 众人又是一阵愕然:只是一场拍卖会,李定安竟然赚了整整一个亿? 问问苏付彼,他们的计划书里,预估春拍期间所有的佣金和利润有没有这么多? 长见识了…… 恍惚间,李定安拿出了手机,边打电话,边向项志清说着“怠慢了”之类的话。 仇总才反应过来,一个激灵,伸手就拦:“别,李老师……我来,一定得我来……” 他硬是挤着笑:“不能裤衩都赔了,还不让人捂裆对不对?也请各位领导、各位老师多担待,替苏付彼宣传宣传……” 大厅里响起一阵善意的哄笑。 推来推去,拗不过仇总,只能由着他。 众人约好,晚上七点,中餐厅见! 笑闹了一阵,李定安的心情也缓和了不少。他有意落后了几步,等了等杨光信。 “今天谢谢杨总了!” “不用!” 依旧是淡淡的一点头,依旧带着傲气。 想了想,他又说:“有件事,想问问你!” “你说!” 杨光信稍顿了顿:“有没有兴趣来汇嘉,年薪,任你开!” 嗯? 一瞬间,无论是何安邦,还是吕本之,更或是陈静姝,全都停下了脚步。然后,三人的眼睛同时一眯,瞳孔中闪过冷冷的光。 呵呵,当着我们的面挖墙角? 前面一直忙着改文,所以确实没有存稿,今天就这四章,请各位见谅一下。不过我保证,在保证质量的前提下,会尽量多更。 然后,祝各位端午快乐。 最后,感谢各位的打赏和月票,再求一下首订和月票,鞠躬感谢! 第111章 捞家 太阳已经落到了楼顶,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边天。 李定安坐在桌后,手握着笔,时而沉思,时而疾书。 这是高胜东临走时给他发的几份课题,也是吴教授近期的研究方向。也是怕李定安拉下的课太多,突然去了后跟不上。 有系统帮忙,自然不用担心,但李定安还是想更多的提升自我,提高积累。 比如那天,如果不靠系统,不说项志清这种泰斗级别的人物了,他就是与孙明方比,都有着不小的差距。 所以,任重而道远…… 摄像头正对着窗户,李定安也不理会,任由粉丝乱侃。 滴不尽:“一个亿啊,整整一个亿……有没有两个星期?” 小能手:“嫉妒使我眼红!” 钻巷子:“你就是眼疼也没用,除非也像李安之这样,学一身的本事。” 营养快线:“那算了,抢银行可能还要容易点。” 小姐姐:“汇嘉的杨总都说了年薪任他开,李安之为什么不去?” 滴不尽:“不止汇嘉,你没听大个说,洛根总裁盛情邀请,聘李安之为中国区首席鉴定师,年薪以‘千万’计,他不照样没答应?” 三千丈:“废话,主播又不是赚不到钱,何必跑去受人管?搁我我也不去。” 品艺轩:“这就不是钱的事,你们还没搞明白:李安之的终极目标,是达到项志清、吴湘这种能享受国务院津贴的学者级专家。所以对他而言,钱只是其次,学历、资历、学术成果才是最重要的。” “享受国务院津贴?我直呼好家伙……”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幕渐深,灯火通明。 李定安伸了个懒腰,又瞄了一眼手机。 他就这样坐在摄像头背后,也不说话,也不露脸,在线人数仍旧有三万多。 不错,多亏了雷阿珍这段时间不辞辛苦的维护…… “不好意思各位,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今天就播到这!” 小能手:“都这么晚了,主播这是准备去哪找乐子?” 小姐姐:“就不能是请客吃饭?” 营养快线:“嘁,他每天的行程,大个报的清清楚楚,今天就没这一项。” 钻巷子:“那就是约会。” 李定安想了想:“去酒吧,就在酒店一楼!” 粉丝们集体一个后仰。 “完了,连主播这么纯洁的人,也要被玷污了?” 小姐姐:“我的心都碎了……” 小能手:“李安之伱早说啊,要知道还有这节目,我保准两个小时就能杀到沪上……” 什么乱七八糟的? 李定安哭笑不得:“是雷阿珍,他失恋了,我是去陪他借酒消愁……” “大个失恋了?” “前几天好像听他提起过。” 小姐姐:“天赐良机啊姐妹们,还等什么?大个可是家里有矿级别的王老五……” “你怎么不上?” “我等李安之……” “切……” 嬉笑哄闹中,李定安关了直播间。 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再给雷阿珍打电话。 好家伙,早都喝上了? 李定安摇了摇头,不紧不慢的到了一楼。 …… 灯光朦胧,歌声悠扬。 没有乌烟瘴气古古怪怪的味道,也没有震耳欲聋炸的脑仁疼的劲爆音乐,更没有衣装暴露、恨不得露大腿根的小姐姐。 大厅里空空荡荡,吧台后面摆着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穿着马甲的调酒师轻轻的摇动着酒壶。 旁边是一架钢琴,纤嫩的手指拂过琴键,传出轻柔却又清脆的声音。歌手很漂亮,嗓音也很独特,宛如呢喃: 今夜的月光超载太重 照着我一夜哄不成梦 每根头发都失眠…… 客人不多,近半都是外宾,稀稀落落的散布在卡座之间。瞅了一圈,雷明真就坐在吧台旁边。 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微微的晃动,晶莹的酒液荡漾着琥珀一般的微光。 神情低沉,目光深遂,带着点淡淡的忧伤。人一动不动,似是在发呆,好像还透着一股诗人般的气质。 这是雷阿珍? 走近一点,李定安才知道,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那什么是永远改不了那什么的…… 雷阿珍确实在发呆,但顺着他的眼光:不远处的角落里,安安静静的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很漂亮:五官精致,长发垂肩,薄薄的嘴唇涂着淡淡的粉彩,稍有些亮,却很性感。 长裙曳地,香肩细嫩,身材玲珑有致。右腿轻轻的搭在左腿上,姿态优雅,一股成熟的韵味扑面而来。 可能在想什么事情,女人也在发呆,不过不是看雷阿珍,而是托着腮,盯着天花板。 李定安叹了口气,坐到了雷阿珍的身边。 “啊……来了……” 他吸溜一下,就差流口水了。 “有点出息行不行?” “你懂什么,熟透了的才好吃!” 雷明真支了支下巴,“敢不敢打赌,这女人绝对是捞家,还是高级捞家……看她身上的裙子、脚上的鞋、手边的包,这一身下来,少些也要十几万……” 捞家? 李定安又瞅了一眼,摇了摇头:“安安静静的,看着不像!” “你才见过几个女人?” 雷明真“嗤”的一声,“她这是故作姿态,等着人上钩……你信不信,只要过去打声招呼,她就会让你坐下来,然后还会请你喝一杯,要不试一试?” “你伤好了才几天,能不能老实点?” “放心,只是试试而已……” “mixologist……”雷明真打了个响指,“来杯李察……哦,来两杯……” “ok!”调酒师比了个手势,倒了两杯酒,用托盘送了过来。 雷明真端了一杯,又拿起自己的酒,晃悠悠的走向角落。 李定安着实有些无语,端起剩下的一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不怎么好喝…… 雷阿珍装模做样,表现的很绅士。女人稍有些惊讶,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真的让他坐了下来。 然后,雷明真又招了招手,一分钟之后,酒保去而复返。这一次,托了整整两瓶。 好家伙,雷阿珍这是要喝死在这里的打算? 李定安被惊的目瞪口呆,雷明真却又朝他挥着手。 想了想,他端着酒杯走了过去…… “李犟犟,我同学,还在京大读研究生……权小姐,外资高管……” “你好!” 女人很有礼貌,嫣然一笑,又伸出了手。 “你好!”李定安点点头,轻轻握住。 握手的一瞬间,女人手腕上的玉镯轻轻的晃动了一下,李定安先是一愣,而后瞳孔“倏”的一缩。 捞家? 捞你妹…… 别急着骂,作者绝对不是不写女人就不会写的那种,而是要展开后面的情节。 最少还有四千字,但要晚一点,见谅。 第112章 让你乱发骚 祖母绿的手镯有多贵? 像这种绿的就像玻璃一样的,少些也要二三百万。 在酒吧里碰到就挺离谱…… “嘭嘭”两声,雷明真将两瓶酒全部起开:“今晚不醉不归!” 女人点头,浅浅的笑:“喝不完不准走!” 看了看瓶身上“40%”、“750cl”的字样,李定安头皮都麻了:“我不喝!” 嗯? 两人齐齐的转过头。 “主要是喝不惯……”李定安举了举手里的高脚杯,“我最多就这一杯!” “哪那么多毛病?茅台你喝不惯,顶级的红酒你也喝不惯……难不成,还得我出去给你买瓶二锅头?” “二锅头我也只喝一杯!” 女人笑的更厉害了:“尽兴就好,不强求!” 不大一会儿,酒保送来几样零食。 没有玩什么游戏,三人只是在聊天,大部分时间都是雷明真在说,聊巴铁沙特阿拉伯,聊中东的沙漠和骆驼,手舞足蹈,语气夸张。 女人偶尔会附合几句,时而浅笑,时而举杯。 就这样,雷明真吹一会儿,女人就和他碰一下,再吹一会儿,再和他碰一下,还不到半个小时,一瓶竟然就见了底。 雷明真犹自不觉,兴致依旧很高,但眼睛已开始乱瞟。 再看他对面的权小姐,越喝,眼睛就越亮。 就这酒量,也绝对不是一般人…… 又喝了半瓶,雷明真摆明已上了头,手开始不听使唤。比划着比划着,就比划到对面去了。 但别说肩膀、手之类的部位,权小姐连衣角都没让他碰到。 要知道,喝到现在,两人都已过了斤,就凭她依旧泰然自若、游刃有余的这份姿态,李定安就断定:这是高手! 不是指酒吧这种地方,而是经惯了场面,见惯了人物,遇事从来都是风轻云淡,举重若轻。 这样的人要么在体制内,要么是精英中的精英。 正暗自思忖,雷明真的手往前一探,这次可谓是快、准、狠,竟直直朝着要害而去。 李定安眼都直了:伱当这是工体? 这要是抓实了,也别管什么身份不身份,只要她计较,雷阿珍少些也得吃一个星期的白水煮菜。 根本来不及思考,他本能的抬起脚,重重的往下一跺。 “嗷呜……” 一声干嚎,雷明真的脸都绿了。 权小姐刚刚皱起的眉头又舒展开来,然后,“噗嗤”一笑。 “你……嘶……你踩我干嘛?” “不干嘛……不早了,该回去了……” 一张卡不动声色的塞到了雷明真的手心里,“你去结账!” “不用!”权小姐还在笑,“说好的我请客!” “客气了,应该的!” 李定安微微颌首,又回过头,隐悔的瞪了雷明真一眼。 “扫兴!” 他不情不愿的起身。 喝的确实有点多,但他身板够大,够壮,渗的比较快,至多也就是半醉。 所以,这混蛋完全在借酒装疯…… 等他去了吧台,李定安歉意的笑了笑:“他才刚毕业,没经过多少场面,权小姐多担待!” 慢慢的,权小姐不笑了,表情渐渐的认真起来。 眼睛里更是生出了几丝好奇:“你呢,真的只是研究生?” “如假包换!” 李定安点点头,又站起身,笑了笑,“再见!” “好,再见!” 权小姐端起酒杯示意了一下,等李定安转身,她一仰脖子,一饮而下。 酒液腥红,流过唇角,滴落在如玉一般的锁骨上。纤长的手指轻轻的擦了擦,看着李定安的背影,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挺有意思的! …… 清风徐徐,月光如辉。 霓虹灯来回摇曳,夜空五彩缤纷。 出了酒吧,李定安照着雷明真的屁股就是一脚。 “哎哟……神经病……你干嘛?” “你手怎么就那么贱,啊?” “咚!” 又是一脚:“你是没进过沪上的拘留所,想尝尝什么滋味?” “嘁……怎么可能?我有分寸的好不好……” 雷明真跑远了几步,悻悻的揉着鼻子,“走眼了,这女人不简单!” 算是还没蠢到家。 “跟我回房间!” 看他不动,李定安眼一瞪,伸手一指:“你回不回?” “回就回,你横什么横?” 雷明真嘟嘟囔囔的走了过来,但没走两步,又不动了。 像是装了开关,脖子一点一点的往过扭,两只眼珠贼亮,一眨不眨的盯着一道靓丽的身影。 没救了…… 他下意识的又是一脚,腿都抬了起来,又突然顿住。 陈静姝? 她也看到了他,稍稍一顿,径直走了过来。 雷明真愣了愣,然后开始摩拳擦掌,再然后,又愣住了…… 陈静姝站到了李定安的面前。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哦,出来稍坐了坐,你呢?” 陈静姝指了指他身后的酒吧:“来见个朋友!” 见朋友,这里? 车场里空空荡荡,没几个人影。 陈静姝也只是一个人,没有带秘书,也没有带助理。 他稍一犹豫,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她抿了一下嘴唇:“女的!” 我又没问? “一起进去坐坐!” “不了,我回房间!” 她笑了笑,轻轻的点着头:“好!” 他拍了拍眼珠还在滴溜溜的乱转的雷明真:“走了……” “你不介绍介绍?” “等你哪天酒醒了再说!” “嘁……你以为我不知道?安霓可,兰花……” 这混蛋…… 李定安尴尬的笑了笑,扯着雷明真进了大厅。 …… 灯光微暗,音乐依旧轻柔。 权英坐在角落里,瓶子里空空如也,杯中也涓滴不剩,面前又摆了一杯清水。 眼神依旧很亮,看到陈静姝,她挥了挥手:“怎么这么晚?” “临时开会!” 陈静姝坐了下来,朝吧台招了招手,“一杯柠檬水,谢谢!” “叫我什么事?” “当然是谢谢你,也谢谢你的小男朋友!” 她凑了过来,搂着陈静姝的肩膀,“要不是他,估计我已经陪着曲阳一块上法庭了,你说我应不应该谢谢他?” “什么小男朋友,你别胡说!” “嘁,当我不知道?公司的人说,有他在的地方,你肯定在,有你的地方,他也必然会出现……整天出双入对……” 权英吃吃的笑,“啧啧……不容易啊,千年的老树终于开了花?” 陈静姝皱起了眉头:“我走了……” “别……好好,不开玩笑了……” 她捂着嘴,眼角仍然弯的像是月牙,不过语气正式了许多,“真的,确实想谢谢他,要不是他,我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复职?要不,你叫他也出来,一起坐坐?” 这是实话。 如果没有龙纹大缸,没有张大千的真迹,就凭权英“擅自叫停拍卖会,擅自公开苏付彼与伯富德的合同”的决策,她既便不摊官司,中国区总裁也定然是当到头了。 但后面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每发生一件,就将权英衬托的英明了一分,再发生一件,又英明了一分。 最后,哪还有什么“擅自”,这决策简直是有远见到家了…… 解聘当然是不可能解聘的,不但没解聘,还重新与苏付彼签订了合同:年薪又涨了百分之三十! 也就洛根履任的时间不久,也没犯什么错,不然,她还能再往上挪一挪。 所以说,运气就是这么奇妙…… 陈静姝抬起眼帘,往四处看了看:“在这里?” “我当然知道这里不合适,所以才要订餐厅,是你说没时间,随便坐坐就行!” “我怎么知道你要请他?” 犹豫了一下,陈静姝摇了摇头,“改天吧!” “不能改天,就明天,一定帮我约一下!” 权英收敛了笑容,神情正色了许多,“临危授命:有人从国外运进来了一批晚清的御瓷,洛根让我郑重以待……” “国外,哪里?” “中亚,东西现在在xj?” “为什么要找他?” “公司的鉴定师……嗯,反正一言难尽。我本来想请吕院长,但今天刚一张嘴,就吃了闭门羹:没空!那你说,我再能找谁?” 稍一顿,权英悠悠的叹着气,“说实话,这么多年,我真没见过他这么厉害的,要不是你和洛根亲口所说,我绝对不信……感觉他的鉴定水平……好像比吕院长还要高?” 陈静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明清御瓷方面,吕本之是权威中的权威。当然,像他这种身份,请不动才正常,不管苏付彼出多少钱。 但凭心而论,李定安比起吕本之……嗯,反正绝对不差。 稍想了想,她摇了摇头:“太晚了,明天帮你联系!” “那就说定了,他要不来,我就押着你去找他!” 见陈静姝答应,权英轻松了不少,又想起刚才的情景,顿时笑了起来。 “你没来之前,我碰到了两个年轻人,太有意思了!” 陈静姝端起水杯抿了抿:“哦?” “一个很壮,长的很成熟,其实没什么阅历,一看就是刚出大学校门的那种。偏偏故作深沉,装的老气横秋…… 另一个更有意思,超帅,但脸太嫩,撑死了二十出头,说是还在上学……但偏偏这位是真成熟,真深沉,而且眼光贼毒,只是和我握了一下手,就认出了我手上的镯子……哈哈……太有意思了……” 权英笑的前仰后合,陈静姝却微微一怔。 一个壮,故作深沉? 一个帅,却是真深沉? 她下意识的朝门口望去,但哪里还有李定安的身影。 阴差阳错,就晚了那么几分钟…… 想了想,她轻轻一叹:“洛根没给你看过视频?” “什么视频?” “林徽因的手稿、龙纹大缸、张大千的真迹?” “看了,怎么了?” 忘了,全都打着马塞克…… 陈静姝稍想了想,拿出了手机:“想不想见他?” “你刚还说这地方不合适?” 难道,是自己刚刚说“超帅”的年轻人,刺激到了她? 想到这里,权英的眼睛越睁越大:不会是……老树真的给开了花? 哈哈…… 不知道权英在想什么,但看到眼底那丝八卦到了极点的笑意,也能猜出点她的心思。 陈静姝没理会,发了一条短信:睡了没有? 差不多一分钟,才有回复:没有。 你要是方便,能不能下来,给你介绍个朋友? 好…… 权英转着眼珠:“这么晚了,会不会……太冒眛?” 陈静姝摇了摇头:“不会!” 要是之前,肯定会。 但是,现在? 都坐在一起聊了一个多小时,喝光了整整两瓶红酒。 怎么算,都已经是熟人了…… 陈静姝轻轻的抿着嘴,越想越觉得好笑:待会再见了面,会怎么样? 两人又聊了几句,大概十多分钟,李定安进了酒吧。 搜寻了一圈,当看到角落里的两道身影,他下意识的呆了呆。 想了想,才走了过来。 “他怎么又回来了……这就是刚才那个特有意思的年轻人……嗯,他过来了?” 权英愣了愣,下意识的低下头,从脚尖瞅到了胸口。 没错,皮肤依旧紧致,身材依旧有料,依旧光彩照人…… 她“哈”的一声:“不会吧?” 陈静姝没说话,眼睛微斜,藏着一丝轻蔑:呵呵,自信的老女人…… “你看着,我逗逗他……” 眼睛里仿佛有光芒在闪动,权英将肩膀上的吊带扯松了一些,露出半边粉肩,然后慵懒的伸了一下腰,顿时间,好像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令人迷醉的风情。 然后,她端起水杯,神情说不出的诱惑:“帅哥,是不是睡不着,要不再喝几杯?” 李定安愣了愣:感觉,她突然就变的好兴奋? “谢谢,不用了!” 他轻轻的摇着头,又看着陈静姝,“你朋友,好巧?” 妩媚的神情冻在了脸上,权英浑身一震,半杯清水泼在了胸上。 但她浑然不觉,只觉脑子里“嗡嗡嗡……” 十根脚趾紧紧的窝在一起,全身紧绷。 太丢人了……真的是……太丢人了…… 权英本来就很有料,又穿的极薄,被水一浸,近似于全透。 但只是一眼,李定安就收回了目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陈静姝在瞪他…… “权英,苏付彼总裁,李定安!” 陈静姝不急不徐的介绍着,慢慢的勾起了唇角。 这下尴尬了吧? 让你乱发骚…… 抱歉,有点晚。 从明天开始努力存稿,争取每天定时发布。 第113章 果然 清晨的阳光漫漫徜徉,温暖而又清爽。 机场里人来人往,广播不停的响,播报着航班起飞或是落地的提示。 两人站在登机口,四目相望。 “xj的事情忙完,是不是就直接回京城了?” “对,如果再来沪上,会给你打电话!” “什么时候?” 我怎么知道……嗯? 扶着箱子的小拇指微不可察的颤了一下。 李定安的眼睛稍有些飘:“有事也会打电话!” “好!” 陈静姝轻轻点头,脸上绽露出淡淡的笑:“进去吧!” 工作人员开始检票,李定安挥挥手,拉着行李箱走了过去。 权英也站起身,路过陈静姝的时候,故意的挑了挑眉毛,“放心!” 陈静姝笑了笑:就你……呵呵? 两人拥抱,然后分开。 权英跟到了李定安的身后。 已经过去了三天,两人又见了好几次面,但不知道为什么,心中依旧有一种尴尬到无法言表的情绪在涌动。 真的,天地良心,以前哪怕是喝到烂醉如泥,神志不清,也从来没有那样失态过。 但那天,就像见了鬼,突然就做出了那种勾引人的动作? 形象算是彻底毁了…… 暗自思忖,两人一前一后的登上了飞机。 从东南到西北,足足四千公里,飞了近六个小时。等落地,已近下午四点。 两辆大奔,一辆商务,停在航站楼门口,老板亲自来接机。 四十多岁,长的很精神,典型的维族面孔,浓眉大眼高鼻梁,还留着胡子。 典型的维族名字:艾力。 很健谈,也很热情,说是生意能不能做成没关系,但绝对会让他们好好的领略一下西域风情。 简单的介绍了几句,艾力邀请权英和专家组上车。 驶出机场,又开了不久,就进入了市区。 时不时的就能看到深绿的外墙、顶上竖着星与月的伊斯兰建筑。店铺敞着宽大的橱窗,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干果摆的整整齐齐。 银、锡、铜、漆,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以及漂亮的姑娘、英俊的小伙。 歌声悠扬而又苍凉,充满了异域风情,立式的烧烤炉一字排开,烟雾缭绕,香气扑鼻…… 权英偏着头,眼中流露着好奇的光芒:“我经常出国,xj倒是第一次来……听说wlmq的大巴扎很有名,什么时候去逛一逛?” 李定安想了想:“等忙完再说吧!” 订的是希尔顿酒店,按道理应该稍事休息,然后赴宴,买卖双方先相互交流一下。但权英雷厉风行,刚下车就通知专家组,半个小时后在大厅集合。 然后告诉卖方,饭稍后再吃,先看东西。 艾力瞪着大眼睛,明显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他刚刚还在想,今晚能放倒几个? 古玩这一行大都是买方市场,何况还是十好几亿的生意。权英简单的客气了几句,便率先上了楼。 艾力左右瞅了一圈,拉住了李定安的胳膊。 其余的不是老人,就是女人,而且明显带着些陌生且敬畏的意味,就感觉数李定安最好对付。 “李老师,老总不饿的吗,劝一哈嘛?” 他顿了顿,又眨了眨眼睛,“晚上还有攒劲的节目……两个!” 你这“两个”,是什么意思? 李定安一愣,差点一口喷出来。 看着浓眉大眼的,竟然……也不是个好人? 他笑了笑,挣开了手:“谢谢艾总,节目就不看了!” “噢……”往电梯间看了看,艾力笑的意味深长,“阿达西,我明白了!” 怪不得两人会坐在一辆车里…… 这段时间在沪上,几乎天天都和陈静姝碰面,这样的眼神不要见的太多,李定安也不在意:“艾总稍等,我们马上下来!” 说着,他就往电梯口走,走到跟前才发现,权英按着电梯门,并没有上去。 她噙着嘴角,神情似笑非笑:“大胡子要请伱做什么?” “没什么!”李定安揉了揉鼻子,“说是看歌舞!” “看歌舞,呵呵?” 乙方对付甲方的老套路罢了…… 说半个小时,就半个小时。 李定安还特意提前了五分钟,但等他下了楼,四位专家、秘书、助理、财务、法务,包括权英,九个人全在等他。 果然是女强人? 暗暗感慨,十个人又上了车…… 不算远,也就开了十分钟,车辆停在一栋像是自建房的楼底下。 院子很大,全封闭式的玻璃屋顶,地上堆的满满当当,全用白布覆盖。 艾力挥了挥手,几个年轻人一一掀开白布。 当看到底下的东西,无论是权英,还是李定安,更或是专家组,无一不是一口凉气。 紫檀木的椅子,玉石的屏风,高近半人的青花大罐,长近两米的中堂横幅、数不清的粉彩瓷器、雕花铜器,竖轴、横轴、水墨、工笔的字画应有尽有。 还有铜制的燧发枪、三眼铳、老式座钟、怀表、望远镜等等等等。 一座全密封的柜子里,还挂着两张虎皮…… 好半天,李定安才回过神来,愕然的看着艾力:大哥,你这是搬空了一座清王府吗? 其它的还没顾上看,但那只清花大罐、以及那些粉彩的盘、碗、碟、盆,绝对是御用瓷器。非宗式子弟或番王不可用。 怪不得权英说,这次的生意如果谈成,成交额至少也要十几亿…… 但不知道为什么,包括之前见过的周世明在内,四位专家的脸色渐渐凝重,权英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几丝失望。 李定安不明所以:“怎么了?” 所有人都看着他,却没人说话,许久后,权英轻轻的吐了两个字:“来历!” 稍一思索,他才明白:他们怀疑这些东西的来历有问题。 如果是几种,或是某一种的十几几十件,都不用太在意。但一次性出现这么多,而且这么杂,天知道是不是把哪里的一座墓给盗空了? 再退一万步,如果是国外的墓还好,但要是国内的,在场的这些人,一个都跑不掉。 问题是,中亚哪来的清朝王爷的墓? 李定安稍想了想:“来历应该没问题。” 嗯? 权英的眼神像是刀一样的刺了过来。 “放心,两百万肯定不会让你白花!也别急,等我看一眼再说……” 李定安笑了笑,走了过去,仔细的瞅了瞅青花大罐,以及旁边的几大箱粉彩的盆、碟。 苏付彼此次的主要目标,就是这些晚清御瓷。 没错,看风格,确实是咸丰之后,也就是慈禧时期的官窑瓷器。 有了八九分把握,李定安将手搭上了大罐。 果然…… 各位先看着,我努力写。 第114章 都不是省油的灯 “艾总,你说实话,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当然是买的。” “从哪买的?” “乌兹别克!” “当年怎么出去的,又是谁用过的?” “啊,我怎么知道?”大胡子愣了愣,一脸迷茫,“我只知道是古董,很值钱!” 权英有些无语:“花了多少钱?” “八千……嗯?” 艾力眯着眼睛,好像在说:你这个女人太狡猾了…… “艾总,我必须要证实这些东西的合法性、正规性,不然别说八千万,你就是八千卖给我,我也不敢要……” 权英稍一顿,又怅然一叹:“伱就说,进来的时候怎么过的海关?” “艺术品啊?” 艾力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指着院子里的东西,“难道不是?” 权英不说话,只是瞪着他。 愣了好一阵,艾力才恍然大悟,忙打开公文包,“权总你如果不信,就看这个……只要是院子里的东西,入关的时候登记的一清二楚,一件都没少……” 看来李定安没说错,东西的来历确实没问题。 但看着艾力手中厚厚的一沓文件,以及照片,权英依旧有些晕。 因为海关只管文物不往外流,对于流进来的向来不怎么严,何况都是晚清的东西,更没有涉及到什么“禁运名单”,就更不怎么管了。 问题是,一旦上拍,就是正儿八经的“文物交易”,必须要说清楚东西的来龙去脉,不然被没收、罚款,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所以,问题的严重性并没有降低多少。 算了,就当来旅游了…… 至于李定安的专家费…… 两百万而已,苏付彼又不是付不起? 她叹了口气,丢下了艾力,走到李定安的身边:“看不出来……也没关系的!” “哈……还真能让你白掏专家费?你走近点看!” 他的语气很随和,反正比和陈静姝在一起的时候要随意很多。 “如果新出土的,瓷器多少会带点土泌色,而且很亮。但你看这些,是不是有一种‘乌蒙蒙’的感觉? 这是釉面长时间与空气氧化之后才有的效果。所以,这些全是室内保存,换种说法,就是从来没有入过土……” “你再看这些字画:重彩的地方,或是字体的边缘,是不是看着稍有点虚,就像受潮褪色了一样?其实是长期处于高温天气,墨汁和颜料变了色。” “还有这些檀木家具,上面这些炸开的细口,全是因为天气过于干燥,木材里面的水份流失过快导致的……你想,这几点是不是恰好就符合‘中亚’地区的气候特点?” 艾力才反应过来,连忙两步,紧紧的握住了李定安的手。 他觉得,自己的格局实在是太低了:两个节目哪能够,至少得一桌…… 权英瞪着他俩:“别高兴太早:现在已经不是盗不盗墓的问题,也不止是从什么地方、什么途径流进来的问题。更要说清楚,它当初是怎么出去的……不然说一千道一万,也只能是‘传承无序’,也只能‘来源不明’的文物……” “放心,能说清楚的!” “啊?”她愣了愣。 “知不知道八国联军?” 权英鄙夷的看着他:“你别告诉我,这些东西是当年被八国联军抢走的那一批?就算是,又怎么到的乌兹别克?” 李定安不答反问:“那知不知道载漪、载澜?” 她顿了顿,一脸迷茫:“载什么?” 看吧,就知道你不知道。 偏偏还没什么耐心? 周世明恍然大悟:“李老师说的光绪帝的堂兄弟,慈禧时期的端郡王和辅国公?” “对……这些东西应该就和他俩有关!” 周世明仔细回忆,但好久也没想到点什么。 “李老师你说!” “好……当年慈禧公开向十一国宣战,结果一败涂地。之后八国联军打进京城,逼迫大清给个交待。但不能真让慈禧负责,清政府无奈,只好帮她找了两个背锅的,就是时任军机大臣的载漪和载澜两兄弟…… 之后,两人被判流放xj,靳令永不得回京……但毕竟都清楚是怎么回事,慈禧也不敢做的太过分,所以名为流放,其实和搬家差不多:史料记载,光是载漪,财货就足足拉了一百多车,等于搬空了整座王府。一家老小加仆妇、护卫,近两百口赴疆……” 李定安顿了顿,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这些,应该就是载漪运到xj的家产……” “不对……李老师,不对……” 周世民使劲的摇着头,“载漪两兄弟确实被流放到了xj,但是……这些东西可是艾总从乌兹别克买回来的……” “周老师别急,我刚说的是比较容易查到的史料,接下来说的,是不怎么好查的……” “之后,八国为了逼迫清政府答应《辛丑条约》中的所有条款,要求严惩罪魁祸首,其实就是死揪着慈禧不放。 而谁都能有错,慈禧不能有错,没办法,两兄弟只能继续背锅,因此又被改判了斩立决……但所有大臣都知道,慈禧既不想杀人而寒了臣子的心,又不想负责,所以很是为难:因为一个不好,就得成为第三个背锅侠…… 最后还是荣禄耍了个小花招,完美的解决了这件事:他先派八百里加急,通知两兄弟外逃,然后再派使臣,陪着‘八国监斩团’入疆,然后一路游山玩水,等到了xj,两兄弟早跑没影了…… 载澜往南,逃到了ks,载漪更绝,沿着丝绸之路一路向西,逃到了当时属俄属国的布哈拉汗国的安集廷,也就是如今的乌兹别克……但没过多久,就被俄国人知道了,没办法,载漪只能继续逃…… 历尽坎坷,尝尽艰辛,直到三年后,他才辗转中亚地区到了蒙古,寄居于岳丈als亲王篱下……这中间发生过什么,不知道,只知道这时的载漪已非常落魄,家小扈从加起来不到二十口,家当不满三车……” 稍一顿,李定安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此时想来,应该当时都留在安集廷了……” 众人就像是在听故事,也确实是在听故事。沉寂了好久,权英才反应过来,看了看周世明和另外三位鉴定师。 四人绞尽脑汁,却死活想不起来李定安所说的这些,记载在什么地方。 所以,要么沉默,要么摇头。 李定安又笑了笑:“确实不太好查,因为这些事情都不怎么光彩……就比如皇太极的侧妃叶赫纳喇氏嫁给他的时候,已经是第四次改嫁。比如顺治的满文小名叫‘矬子’等等,这些关乎到皇室颜面的事情,全都未载于汉字史料,只会用满文记载。 同样的,载漪出逃的经历、签订《辛丑条约》前后与各国谈判的具体经过,及有关慈禧的秘辛等等,也只在《释玛法》、《上谕八旗》等满文史料有提到…… 嗯,蒙文的《als实录中》中也有载漪从xj逃到安集廷,又从安集廷逃到als的记载……” 稍一顿,他又指了指院子里的东西:“何况只要是御赐给皇室子弟的器物,必会载于《清实录》、《圣训》,或是《八旗通谱》等汉语史料之中,一件一件,慢慢的查就是了……” 所有人都哑口无言。 既不敢相信,又觉得李定安敢这么说,就绝对有足够的把握, 而且把东西来历、去处、怎么查等等讲的这么清楚,他们哪还敢说什么? 一查就知道了…… 权英才不管那么多,她只知道,撞到宝了! 好像就没有李定安不懂的东西,感觉就是请吕本之来,可能都没他这么专业…… 她稍一沉吟,纤手一挥:“查!” 立时,四个鉴定师、助理、秘书、法务、藏品部总监等等全动了起来。打电话的打电话,搜资料的搜资料…… 艾力感动的无以复加,恨不得抱着李定安亲两口。 真的,第一次碰到不用“意思意思”,就主动帮着乙方说话的甲方顾问。 李老师真是太够意思了,完了一定得好好表示表示…… “快,给李老师倒茶……” “快,搬椅子过来,就那把王爷坐过的……哦,给权总也搬一把……” “快,你去订外卖……” 一时间,几个手下被艾力指挥的团团乱转。 李定安呵呵一声,不过没多说什么。 这大胡子似憨实奸,他看似说漏了嘴,实际可能连八千万的一半都没花到。 转着念头,他又一转头,恰好看到权英盯着扎扎呼呼的艾力,眼底隐隐露着冷笑。 哈,都不是省油的灯。 接下来有的掰扯…… 有点晚,抱歉,资料太难查了! 第115章 奸诈到家了 沪上热,xj更热。 特别是两点以后,紫外线没有一点遮挡,直戳戳的照下来。在太阳底下站的稍久一些,就会觉得脸皮火辣辣的疼。 艾总极为贴心,立马运来两座柜式空调,装在了院子里。 然后,李定安就提了把椅子,坐到了门外…… 真舒服! 天是蓝的,云是白的,没有雾霾,没有铅油味,空气说不出的清爽…… 正晒的舒服,一道阴影遮住了脸。他微微睁眼,眼前亮起了一道白光。 这女人? 知道自己大,就系好扣子啊? 还俯这么低…… 就如看花落云舒,心中不起一丝波澜,李定安又闭上了眼睛。 “你是不是……有点问题?” “你指哪里?” 权英愣住了。 她怀疑,李定安在调戏她…… “这么大太阳,别人躲都来不及?” “哦……你不觉得,我太白了吗?” “还缺点……嗯,成熟、稳重的气质?” “伱还不成熟……” 刚说了一半,权英的声音戛然而止:李定安的意思是,他的脸太嫩,太年轻,所以要晒一晒? 顿时,她就没有了说话的兴趣。 年龄,永远是女人最不愿提起的话题,何况还是权英这样的…… “自恋狂!” 她骂了一句,踩着高跟鞋进了院子。 然后,艾力就跟贼一样的冒了出来。 “李老师,今天不忙?” “嗯,不忙……艾总有事?” 他凑到李定安身边,压低了声音:“今晚我安排,攒劲的节目!” 又来? “艾总,小心让权总知道,不和你做生意。” “咦……儿子娃娃还怕女人?”他露出个嫌弃的表情,又往里瞅了瞅:“年轻!” 李定安眼一瞪,差点喷一口口水出来。 还能是什么意思? 当然是晚上的节目要比权英年轻…… 大哥,就这两个字,你但凡让她听到,这生意不黄也得黄…… 愕然间,里面又有人叫他:“李老师,麻烦你过来看一下!” “好,马上!” 他应了一声,给了艾力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起身进了院子。 权英坐在走廊下的办公桌后,朝他招了招手。周世明也在旁边,两人好像在看一只瓷瓶。 办公桌是临时购置的,包括打印机、传真机,以及被褥等生活用品。 所以,从昨天开始,他们算是正式从酒店搬到这里。 而仅仅只用了一天,专家组就按照李定安列出的范围,调出了能查到的所有资料,该归档的归档,该上报的上报。 不得不说,权英不愧为老红军的后代:干脆、利落,雷厉风行…… 转着念头,李定安走了过去。 桌子上摆着一只长颈细口瓷瓶,白色的底釉,上面画着一簇牧丹。 色彩很艳,图案也很细腻,用的是国画中最为典型的“接染画法”,近似于素描中的写生,工笔中的淡彩,既写实,又生动。 但瓶口又画着少数民族比较喜好的蔓藤花纹,所以乍一看,像是清代出口到中亚的官窑瓷器。 “你看一下:周老师说这虽然不是粉彩,不过基本能确定应该是官窑出来的东西。但底上却没款,所以就想让你看看……” 估计是两人争论过,周世明有点急:“权总,官窑瓷器不一定全部都有款……嗯,李老师你看,这花纹、线条、着彩、釉色等等,是不是都没问题?” “你再看釉面的亮度,明显是清晚的东西,所以时间也对……” 李定安笑了笑,接过了瓷瓶:“周老师别急,我先看看!” 周世民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说的这些东西确实都对。但看了几眼,李定安还是看出了几丝不对。 这火山红,太深了…… 一般的瓷器哪怕是火再大,甚至是烧废了,至多也就是接近红砖的颜色,但这只瓶的底和足,却近似紫红? 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粘土中的铁含量太高,所以,这只瓷瓶的土不对。 反正绝对不是用jdz的瓷土烧的,简而言之,就不是御窑出来的东西。甚至也不是清朝有名的几大民窑所在地的土质。 但看这画风、技法,甚至是品艺,却又是典型的御窑风格? 所以,很稀奇…… 看了好几分钟,又仔细的摸了摸,当摸到花叶与白瓷胎之间的纹路时,李定安恍然大悟。 哈……真就挺稀奇…… 他把瓷瓶放到了桌上:“确实是清代的东西,也确实是慈禧时期的,不过是蒙古瓷!” 什么玩意? 别说权英了,加周世明在内,四个鉴定师全都愣住了。 他们知道官、汝、耀、定、磁、均、景、哥,但是蒙古瓷? 听都没听过好不好? 李定安笑了笑:“《走向共和》看过吧,慈禧的大姑子寿安公主知不知道?” 权英白了他一眼:“你痛快点行不行?” “好!” 李定安又笑,“她是道光第四女,但前三位全夭折了,所以享尽道光之宠爱:先封和硕公主,又封国公主,最后嫁给蒙古都统、奈曼部扎萨克郡王德木楚克扎布。 出嫁之时,道光赐金凤冠、五爪团龙袍,荣同亲王……除此外,又赐赔往梓匠百工七十二户,并经史、诗文、工艺、佛经等各类典籍上千册……就像当初李世民嫁文成公主一样,该赐的不该赐的,全赐了一遍……” “意思是也有烧瓷的工匠?” “对……而且是正儿八经的御窑的胚工、画师、窑工……婚后没两年,寿安公主和额附德木就被道光召回了京,这些人却留了下来。 可能是为了生计,这些人重操旧业,出于迎合当地民族喜好和习俗的考虑,画师和胚工添加了不少民族元素,就如这瓶颈上的藤蔓花纹。也因此,在蒙古草原盛行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件瓷瓶,应该就是那时候烧制的…… 而载漪的嫡福晋是蒙古als亲王的长女,估计就是陪嫁的时候带过来的,家里有这样的东西实属正常……” 涨见识了! 差一点就被鱼目混珠。 权英佩服不己,又瞪了周世明一眼。 周世明一头的汗。 说实话,要不是权英坚持,他真没准备喊李定安…… 稍一顿,权英又问:“有没有价值?” “这种瓷器比较少见,因此还是有一定的收藏价值的……当然,毕竟只是像,只是接近,也并非出自名家之手,所以肯定要比真正的御窑瓷的价值差很多,比起晚清特有的粉彩更是要差好大一截……” “那就不用考虑!” 权英大手一挥,又给助理交待,“知会艾总,将这些没款的、以及明显带有伊斯兰风格的瓷器全部搬走,也省得浪费时间。” “意思是……很多?” 权英往旁边指了指:“你自己看!” 李定安转过头,下意识的愣了愣。 差不多有五六十件……竟然这么多? “之前好像没有啊?” “全装在箱子里,而且混在粉彩瓷器当中,所以你才没看到!” 混在粉瓷里头? 李定安愕然。 他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大胡子那么热情,三番两次的要请他看攒劲的节目,而且只请他,却不请周世明和其他三位鉴定师? 因为只有他能看的出来! 好家伙,这何止是狡猾,简直是奸诈到家了…… 抱歉,有点晚,没其它原因:真的,资料真的太难查了。 当然,肯定还有一章! 第116章 和专业的人对话就是爽快 等艾力再进来时,就像变了一个人。 不再插抖打诨,也不再装无辜,眼睛里闪烁着精明的光芒。 李定安怔了怔:“艾总知道这些是蒙古瓷?” “这个真不知道!但请人看过,说好像有点问题……” 看吧,就知道他是似憨实奸…… 他想了想:“艾总认识我?” 大胡子呲了呲牙:“认识!” 自己是第一次来xj,不应该啊? 稍一愕然,李定安恍然大悟:“艾总也去了拍卖会?” 艾力又竖了个大拇指:“李老师厉害,一语中的!” 权英也算是明白了。 怪不得这大胡子对李定安这么殷勤,甚至比对自己还要热情? 看来他知道的事情不少:比如张大千的真迹,更比如龙纹大缸,恭慈金宝…… 思忖间,艾力坐了下来:“权总,之前说好的你全部一次性打包走,我才请你们过来。来了后,你说只要瓷器,我也答应了,但现在,伱又要一件一件的挑?” 权英笑了笑:“艾总,那你当时是怎么说的:全是御瓷,但现在呢,蒙古瓷?” 艾力一下就不说话了。 谁能想到,他们会请个高手中的高手? 权英想了想:“艾总,那你看,现在怎么办?” “能一次性吃下这么多东西的公司不多,所以生意当然要继续做,但我有一个要求!” 艾力看了看脚边的蒙古瓷,“这些都可以挑出来,但是其他的……” 他又指了指玉石屏风、字画等等,“只要没问题,你们就要全部收走!” 权英一下就为难了起来。 瓷器和字画都是大文玩,收藏者众多,所以最好处理,玉器也还行,檀木家具也基本没问题,大不了多拍几次。 像其它的东西,珍珠、银器、铜器、锡器、料器、漆器,以及石器等等,都是小众文玩,虽然说价格还可以,但收藏的人真心不多。如果收回去,估计得拍好几年。 像钟表、火枪、望远镜、西洋刀等等等等,更是小众中的小众,拍十次保准有七八次得流拍。 而且这些品类的数量还不少,就算打个折,估计也得上亿。 但如果说放弃? 刚刚生出这么一丝念头,权英就断然否决。 既便被挑出去了几十件,但官窑和粉彩瓷器仍足有一百五六十件,完全能办好几场“清晚御窑”和“粉彩”专场,利润至少上亿。 如果能炒起热度,两三亿也不是不可能…… 她叹了口气,装做为难的样子:“艾总,我要请示一下!” “请便!” 权英起身,走向了门外,听语气,应该是在给洛根打电话。 李定安有些狐疑:感觉没必要啊,她完全有这个权限…… 正这样想,大胡子贼兮兮的靠了过来:“李老师,这女人太聪明,你降不住……” 李定安懒得理他…… 快五分钟,权英才回来,脸上的表情依旧为难:“艾总,总部批复,这些东西我们只能要一半:银、铜、锡、漆类都可以,但必须是国内文物,剩下的,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 “那价格呢?” “我们先看东西,看完了再一起谈!” 权英稍一顿,“但上亿还是能保证的!” 明知道这是她的谈判策略,但大胡子依旧有些犹豫,许久后才点了一下头:“可以!” 虽然艾力一直在装疯卖傻,但至少有一句是实话:这些东西,他真的只花了几千万。而且能一次性吃下的,确实没几家…… 暂时达成协议,院子里又开始忙了起来:专家组负责挑,艾力的人负责搬。 权英也没有太过苛刻,只要不是太难拍,品质不是太差的物件,她基本都会留下。 而本来只需要看瓷器就行,突然间又加了好几百件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定安也不复之前的悠闲时光,跟着忙了起来。 只要是周民明等人分类出来的,几乎每一件他都要过手,甚至会给出大致的市场价。 当然,只限于权英知道…… 权英欣喜若狂,她是真没想到,李定安还有这种能力? 同时也暗暗决定,不能再拿两百万糊弄他了…… 就这样,整整忙了三天,才算是告一段落:挑中的全部打包、装箱,剩下的留给艾力处理。 然后,正式进入谈判阶段:李定安预估的总价在三亿二到三亿五之间,如果上拍或是分开卖,翻一倍轻轻松松。 但权英给了多少:一亿二! 所以,这女人下刀是真狠。 大胡子当然不同意。 所以第一天没谈拢,第二天又谈,可能又加了什么附加条款,最后的成交价是一亿八。 权英挺满意,大胡子更是狂喜,等签完协议,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李老师,攒劲的节目就算了,不然权总得拿刀砍我……但辛苦你好多天,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艾力开着玩笑,又大手一挥,指着院子里剩下的那些,“你要是感兴趣,一千万,全拿走!” 权英愣了愣。 这些是她挑完,艾力又挑了一遍,剩下的最不好处理的那一部分。 大部分是料器,还有一部分石器和一些品相不太好的玉器,以及那些蒙古瓷。 但不好处理,指的是批发,一次性的出,如果分开出,少些也能卖两千多万。 所以这价格,绝对属于拦腰砍。 稍一想,她就明白了:大胡子确实想感谢一下李定安。 要不是李定安懂的多,知道这批东西的来龙去脉,自己当天就打道回府了。艾力做梦都不可能赚到一亿八…… 周世明好不羡慕:转手就是一倍多的利润! 另外三们鉴定师眼都红了。 可惜,他们和艾力搭不上话…… 没有钱落到脚面上却不捡的道理,李定安当即拿出了手机:“谢谢艾总……来,付款!” “哈哈……还是李老师爽快……” 权英知道这是在内涵她,不由的翻了个白眼:那些东西你要是只卖几千万,我比李定安还爽快。 三两下付完账,东西算是姓李了,李定安又看着权英:“还得麻烦你,帮我一道运回去!” “顺手的事!”她点了点头,又问,“要不要我帮你出手?” 李定安想了想,没直接拒绝:“我先联系一下再说!” 说着,他拿出手机,先打给了何安邦:“领导,有一批蒙古瓷,国博要不要?别说我没提醒你:绝对是世间独一份……” 何安邦懵了懵:“什么玩意?” 旁边又传来吕本之的声音:“是不是来自道光时期,蒙古奈漫部落?” “对,吕院长,就是固伦公主带回去的那批窑工烧的……” “确实少见……有多少?” “五六十件!” “嗯……”吕本之想了想,“两千万,国博和故宫全要了!” 哈哈,看吧:和专业的人对话就是爽快。 “好的,吕教授……东西到了京城,我再给您打电话!” 看他挂了电话,权英瞪着眼睛:“吕院长说,多少钱?” 李定安笑了笑:“两千万!” 权英愣了…… 艾力愣了…… 周世明愣了…… 所有人的全愣了…… 第117章 敢不敢硬气点 乍一听:好家伙,李定安下出笼,偷冷饭,还是当着主顾的面? 这东西明明能值两千万,他却告诉权英:价值不高…… 但转念一想,真就价值不高。 因为拍卖行的主要客户群体是普通的古玩爱好者、收藏者,这些人对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不是不高,而是完全没有。突然一听“蒙古瓷”:什么玩意? 所以要想拍出高价,必须得从头开始宣传,从头开始炒作,过程太漫长,东西又太少,所以怎么想都不划算。 但博物馆等机构却不同,越是新奇的东西,他们越喜欢。 然后,再看看国博和故宫对于一级(最高级别)馆藏文物的要求: 能反映一个地区、一个民族或某一个时代的历史的代表性文物; 能反映民族生产力发展、生产技术进步、科学发明创造的代表性文物。 能反映民族历史发展、促进民族团结、维护祖国统一的代表性文物…… 看,这些蒙古瓷,是不是都能“反映”? 而且这东西烧的本来就不多,面世的更少,不但能“代表”,代表性还极高。 你说国博和故宫要不要? 其实权英也想到过,要不要收下来,卖给博物馆,但之后又想到其中的不稳定因素太多,耗费的精力也太多,所以她放弃了。 李定安之所以能这么轻松,是因为他与这两家已经建立了极为良好且坚定的合作关系,何安邦和吕本之对他的感激和信任度更是高到离谱。 石经、陆小曼的箱子,长明灯都不提,只是这次春拍,他为国博、故宫挽救了多大的损失? 所以,出于对李定安的信任,吕本之问都没问“东西的品质怎么样”。又因为他够专业,知道这东西能值多少钱,才能张嘴就给到两千万。 但凡换个人,但凡不是李定安……快别做梦了! 懂的都懂,比如权英,除了羡慕,就是佩服。又比如艾力,已经开始盘算怎么和李定安打好关系了。 够专业只是其次,关键是他的这层关系网……真的好眼红! 不懂的也没必要解释,比如周世明,比如其他三位鉴定师。因为解释了也没用,该怀疑照样怀疑,该嫉妒照样嫉妒。 这样的,李定安理都懒得理,挂完电话就开始看其它东西。 只是第一眼,他就被几样东西给吸引住了。 比如有两对石锁,每只都近一百斤重,还是用寿山石雕琢成的,应该是载漪年轻时用来打熬力气的。 这个还好说,但旁边那一对石鼓,委实让他开了眼界。 普通的汉白玉,长宽近一米的石座,刻着祥云铭纹,中间是石鼓,上头又蹲着一头麒麟。 不出意外,当年,这东西应该立在载漪的端王府门口。 问题是,这玩意高近一米五,少些也有两三千斤,载漪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把这玩意拆了下来,又怎么运出去的? 就挺离谱…… 端详了一会儿,李定安又开始看料器和玉器。同样的,都是权英和艾力挑剩下的,不过品质还行,差不多又能值一千万。 见他看的认真,艾力又凑了过来:“李老师喜欢玉器?” “还行!” “其实比这好的玉器还有好几样,而且品质相当高,不过我去的时候,已经被中间人挑走了……如果李老师感兴趣,我可能带你去看一下。” “也在xj?” “对,就在wlmq!”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稍一琢磨,又看了看权英。 毕竟怎么说,他都是权英请来…… “别看我。”权英浑不在意:“你想买就买!” 也对,只是几件玉器而已,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那就麻烦艾总,代为联系一下!” “李老师客气!” 能帮到李定安,艾力也很开心,当即就打电话。 稍有些不巧,中间人去了和阗,明天才能回来,所以只能明天去看。 李定安倒是不急,因为还要联系货运公司,院子里的这些东西光是装订、运输也得两三天,时间完全够。 打完了电话,艾力又开始张罗晚上的酒宴,也没换地方,就希尔顿。 “权总,这下总能赏光了吧?白的、红的,还是啤的?” 权英轻轻一笑:“都可以!” 一听“都可以”三个字,李定安一个激灵。 “权总太够意思了!”艾力精神一振,又转过头,“李老师,那咱就喝白的?” “艾总,我真不行!” “儿子娃娃怎么能说不行?” “是真不行……”李定安转着眼珠,“这样,伱把权总陪好就行!” “呵呵……这还用的着说?但李老师你不能这样,权总都这么给面子……嗯?” 大胡子一脸狐疑:“李老师,你这什么眼神” “没……就是……就是一听喝酒头就大……” “咦……记得李老师是河北人吧?” 艾力一脸嫌弃,又拍了拍胸口,“今晚就让你看看,北方男人是怎么喝酒的……” “嗯……好!” 李定安使劲点头,眼神里却充满了怜悯…… 然后,一群人收拾了收拾,又搬回了酒店。 到了晚上八点,所有人准时赴宴…… 起初还好,都挺客气,艾力嘴上霸道,但并没有硬劝。 开始上凉菜的时候,他先是试探性的敬了一圈,看到权英是真的能喝白酒,而且看似酒量还不小,顿时战斗力爆棚。 当然,指的是精神上的。 然后……哪还有什么然后? 李定安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女中大丈夫”,“酒中真英雄”。 真真的,绝对是来者不拒,酒到杯干。还不到一个小时,她一个人就干掉了两瓶,但脸色都没变一下。 再看对面,加艾力八位陪客,五个男的,三个女的,倒下了三对半。 也就是还要留个开车的,不然司机也不能幸免。 而这个时候,热菜才上到一半…… 一群属下早已见怪不怪,该吃吃,该喝喝,杯来盏往,欢声不断。 而权英的旁边,李定安只顾吃菜,头都不抬。 “来,咱俩碰一个!” 他头摇的波浪鼓似的:“不喝!” “你敢不敢硬气点?” 他依旧摇头。 废话,敢硬气的,全被抬出去了。 “是不是男人?” 嗯? 这就不能忍了…… 李定安抬起头,眯了眯眼:“你想试试……” “噗”的一声,边总监刚喝了一口果汁,全喷了出来…… 第118章 金页子 权英喝的不少,起的却一点都不晚。 手机“嗡嗡”的震,李定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 好家伙,七点都不到? “干嘛?” “起来吃饭!” “大姐,麻烦你看看几点,不知道xj十点才上班?” “嘟……”挂了。 毛病? 他扔下手机,翻过身继续睡。 但也就刚刚闭上眼,门口传来“嘀”的一声。 什么声音? 思维还在反应,门“哗”的一下被推开。 “你叫谁大姐……” 话没说完,剩下的被噎到了嗓子里,罕见的,权英的脸红了红。 然后扭头就走。 开门的是前台领班,比较年轻,眼神有点虚,“咣”的一下关上了门。 地板都好像跟着震了两下。 他昨晚也喝的不少,所以稍有些懵圈。 穿的挺整齐啊,上身背心,下身大短裤? 噢…… 大惊小怪,不知道什么叫血气方刚? 继续睡…… 直到边静打电话,他才醒过来。 “李老师,我们要去外面吃饭,你去不去?” 很应景,肚子咕噜噜的就响了两下。 “去!” 差不多十分钟,他就下了楼。 权英坐在沙发里刷着视频,眼睛稍有点飘。 让伱没有分寸感,这下更尴尬了吧? …… 酒店附近正好是景区,游客多,餐厅也多。 转了转,三人进了一家穆斯林餐厅。 装修的很别致:地上铺着地毯,墙上贴着蓝绿相间的壁纸,上面画着叶形花纹。穹顶楼空,外面罩着玻璃,铁制的网格上镶着各式各样的几何图案,充满了艺术感。 也是巧,刚拿起菜单,艾力就打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酒店。 李定安说了地址,过了十来分钟,大胡子进了餐厅,直夸他们会挑地方。 其实真没挑,是李定安出的主意,说哪家人最多,就进哪家。 点的东西不多,全是本地特色:抓饭、烤肉、拌面、大盘鸡、薄皮包子。 菜也上的快,几个人吃的满嘴流油…… 一个小时后,边静回了酒店,艾力带着李定安和权英去看玉器。 是一处玉器市场,离的不远,也就十公里。 中间人叫阿里木,稍年轻些,三十出头,在这里开了一家玉器店。 店不大,三十来个平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和田玉首饰、摆件,甚至还有原料。 寒喧了几句,阿里木打开一座柜子,瞅了一下,李定安眼睛一亮。 这可不是几件,这是十好几件,而且全是好东西。 一只绿底黄皮的玉环,龙身造形,首尾相连,比手镯稍大点,像是小孩脖子里戴的东西。其实这是珑,古代祈雨时用的礼器。 一块半圆形的白玉壁,像座拱桥,这是璜,用于祭祀北方。 一头背负祥云的黄玉老虎,这是琥,用来祭祀西方。 全是礼器,只要能找到出处,证明这是清皇室的东西,只是这三件,就值七八百万。 剩下的也不差,三只酒器:一只双耳蛟龙吊环玉觥,一只单耳螭首玉斝,还有一只是无耳龙纹玉爵,杯璧一只比一只的薄,就如鸡蛋壳。 还有佩、玦、珌、玉蝉、子冈牌、玉梳等,全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大都刻有凤形的图案,估计应该是宫里赐下来,赐给载漪的福晋,侧福晋的。 除此外,还有一方长方形的白玉狮枕,没有泌斑,看着极亮。 但仔细一瞅,却是岫玉。不过很大,大概三十公分长,多少能值点钱。 仔细的瞅了一遍,又上手看了看,确定都是老物件,而非新近雕刻又做旧的东西,李定安才问:“阿总,你给个价!” 阿里木想了想,伸出了一只手:“五百万!” 一听这个数字,李定安知道这位懂点古玩知识,但不多。 如果只论玉器本身的价值,这些东西撑到头也就六七十万,所以他明显知道这是古董。 但知道的又很有限,因为只是那三只龙形酒器,差不多就能值这么多。 李定安想了想,砍了一小半:“三百万!” 阿里木顿时一喜:“成交!” 说实话,他盘算着能卖到两百万就不错了。 先付款,然后打包。阿里木叫了店员,一样一样的装着箱。 装到最后,轮到那只玉枕时,李定安本能的眯了眯眼:“阿总,你稍等一下!” 阿里木抬起头,心里“咯噔”的一下:这年轻老板不会是想反悔吧? 转着念头,李定安走了过来,抱起了玉枕,仔细的瞅了瞅,又看着阿里木:“阿总,这东西烧过?” “不知道,见到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刚才这一面靠着柜子,所以李定安没有看到,此时再看:玉枕的另一面有三道明显的火烧过痕迹。 不但烧过,还用烟薰过,就像白瓷的烟灰缸经常用来夹烟的那个缺口,烟渍已经渗到了玉里。 却又很直很长,也很细,像是拿尺子画出来的一样,又像是拿细焰焟烛烤的,也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留下的,估计得按“年”算。 这就有点奇怪了:谁睡觉的时候,会天天在脑袋边点三根蜡烛,就不怕着火…… 嗯……三根? 不会是……天天在这玩意面前点香后留下的吧? 心里“噔”的跳了一下:这也是……礼器? 一刹那,李定安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猛的把玉枕凑到了眼前。 但怎么看,就普普通通的一方岫玉玉枕,勉强能看出卧狮的形状,入手倒是挺沉,大概有十斤重。 再看那三道痕迹,没错,就是香薰的。 但一没多余的花纹,二没有什么铭饰,没事给这东西上香做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怎么也得测一下,转着念头,李定安打开了好多天没用的系统。 然后,头皮微微一麻:前面是一连串的问号,和隔着保险柜测龙纹大缸时一模一样,说明里面还藏着东西。 但那次只有八千,但这次,却是一长串的零:. 又数了一遍,没错,三千二百万,比那堆艾力偏宜卖给他的古玩加起来的价值还高。 这是……又捡漏了? 看他站着不动,艾力凑了过来:“李老师,怎么了?” “哦……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 李定安笑了笑,把玉枕放到了箱子里:“阿总,装起来吧……这个单独装起来,箱子不用订,我回去再研究研究。” 阿里木猛的松了一口气:“没问题!” 钱货两讫,双方告别,等出了玉器店,上了车,权英笑嘻嘻的靠了过来,嘴唇几乎贴上了李定安的耳朵,声音几不可闻:“竟然还有礼器?早知道我就买了……见者有份,必须匀给我一件,价钱任你开……嗯,就那只玉梳!” 李定安断然摇头,看了看坐在前排的艾力,声音同样很低:“不行……玉簪也不行,礼器更不行……嗯,三件酒器里,你至多能挑一件……” 开什么玩笑,这可是没入过土的东西,用俗话说,就是没粘过死人气。而且是御赐之物,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 用来送礼就没有比这些更合适的了,所以值多少钱都是其次。 “大都是女人用的东西,你留那么多干嘛……嗯?” 权英愣了愣,眯起了眼睛:“你都准备送给谁?” 你管我送给谁? 李定安没说话,给了他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 权英气的不行,也就是在车里,艾力和司机也在,不然她早都扑了上来…… 说话间,汽车开到了酒店门口。 两口小箱子,李定安和艾力各抱了一口,三人两前一后,往酒店里走。 也是不巧,刚进旋转门,碰到了几个醉汉。估计喝的有点大,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喷着酒气,跄跄踉踉的撞了过来。 李定安往后一退,没注意身后的艾力跟的极近,几乎踩着他的脚后跟。 只听“咣”的一声,艾力摔了个四仰八叉,箱子应声而飞。 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一转头,眼睁睁的看着箱子飞出去了三四米,又翻了两个跟头。 “哗啦”一声,玉枕卷着泡沫塑袋滚了出来,然后……就断成了两截。 隔着透明的泡沫袋,依稀能看到两截玉石中间夹着几张明晃晃的东西。 大概有16开纸那么大,看着像是……金页子? 抱歉,有点晚。 第119章 银册 估计是真喝醉了,男人没撞到人,却跌跌撞撞的往前一扑,“吧唧”一声就摔到了地上。 下意识间,同行的三四个人看向了箱子。当看到摔成了两半的玉枕,一群醉汉的酒顿时就醒了一半。 愣了愣,其中有一位年长些的走了过来,双手合什做着揖:“哎呀,对不起,这卖沟子的(指他朋友)喝勺了,路都不看……真对不起……也请放心,该我朋友的责任,我们肯定认……” 道着歉,男人就要去捡东西,李定安一声清喝:“别动!” 然后看着权英:“你去!” 权英如梦初醒:“那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这是实话,李定安确实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知道很值钱。 权英“噔噔噔”的跑了过去,抱起玉枕,眼睛里闪着光。 四张连在一起的金页,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熠熠生辉…… 艾力晕晕乎乎的站起来,正要张嘴骂人,又愣住了:“韩总?” “哈……艾总?” 看来都是老熟人,两人迎到一起又握住了手,其他的几位也和艾力打着招呼。 “艾总,真是不好意思,只是想着聚一聚,没想到能弄成这样?”男人叹着气,先指了指权英怀里的箱子,又指了指仍旧迷糊的男人,“你看,这怎么办?” 艾力本能的回过头,眼睛“倏”的一瞪:玉枕……竟然摔断了? 又看到坐在地上的男人,霎时一愣,大步流星的就冲了过去。 “咚”,一脚。 “咚”,两脚,“阿囊斯给……” 李定安都懵了,不知道这演的是那一出,但奇怪的是,和醉汉一起的同伴却没人上来拦一下。 正自狐疑,听到醉汉喊了一声“阿卡”,他才知道,这人是艾力的兄弟。 既便不是亲弟弟,也是堂弟表弟之类…… 踢了好几脚,有人过来劝,艾力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朝李定安笑了笑:“李老师,真对不起,你看多少钱?” 艾力的意思分明是,这钱他赔…… 这事闹的? 如果只算玉枕,还真不怎么好算,因为这东西恰好就是从之前粘合过的地方断开的。而既便是算整体价值,这么大一块岫玉,估计也就几万块。 况且艾力昨天才半卖半送,让自己赚了两千多万,今天又跟着跑前忙后,又让自己赚了四五千万,这钱他怎么要? 他没犹豫,直接摇头:“艾总,伱这话就见外了……” 艾力点点头,上去又是两脚。 李定安又劝道:“艾总,没事,喝多了而已……” “李老师你不知道……”艾力叹了口气,又和韩总等人告别,然后三人往楼上走。 他本来要从权英手里接过箱子,权英却不给,说是能抱的动。 其实还是挺沉的,没走几步,权英额头上就见了汗。 进了电梯,旁边再无外人,“唰”一下,权英的眼睛恨不得钉李定安脸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玉枕里有东西?” “我又不是火眼金睛?” “你糊弄谁呢?要是没发现,你为什么不让阿里木把箱子钉死,还说回来后要研究研究?” 李定安愣了愣,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艾力一脸懵逼:什么意思? 玉枕里……有东西? 自己怎么没看到……噢,摔懵了…… 他一下就来了精神:“李老师,什么东西?” “是几张金页……” 李定安随口回应,“上面刻着汉字和满文,但我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看清……” 权英使劲的回忆着:“嗯……看着像是……皇帝御赐的金经!” 御赐的金经? 艾力眼珠都瞪圆了。 说实话,他的鉴赏水平不算高,古玩知识懂的也不算很多,不然也不会被权英宰那么狠的一刀。 但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但凡扯上皇帝,就没有普通的东西,而且载漪本身就是郡王之尊,能让他慎重其事的藏这么严实的东西,能便宜到哪里? “李老师,是不是很值钱?” “我也只是瞄了一眼,还不好下结论,得看过再说!” 其实他还是看的比较清楚的:这东西不是金的,应该是银的,也并不是什么经。 但确实皇帝御赐的,而且刻着光绪和慈禧的双玺……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应付着,三个人一前两后,进了房间。 他也没卖关子,刚放下东西,就先取出了玉枕。 断的很对称,茬口也不是一般的齐,一眼就能看出之前用锯子锯开又粘上的。 左右两边各有一道厚约两公分,宽十来厘米的槽,很深。 两截玉枕中间,躺着几张摞在一起的金页。 总共四页,上下皆用银扣连在一起,有点像明清时期的奏折,上面刻满了小字。 两页是满文,两页是汉字: 朕光膺宝图,钦若前典,崇穆亲之义,固维城之业; 克隆磐石,作固本枝,并建亲贤,以崇藩翰。 嘉玉叶之敷荣,恩崇涣号,衍天潢之分派,礼洽懿亲。 盛典酬庸,新纶命爵,咨尔爱新觉罗载漪,乃皇考圣祖宣皇帝之孙,瑞敏郡王奕志之子,朕之从弟也…… …… 授以宝册,封尔为端郡王…… …… 於戏! …… 钦哉! 看完最后一个字,就像机器人一样,权英一点一点的抬起头,表情惊愕至极:“这是……光绪与慈禧……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金册?” 李定安纠正:“是银册,渡金的!” “我管它是真金的,还是渡金的?我就问你:是不是迄今为止,唯一面世的清郡王册封诏书?” 稍顿了顿,李定安点点头:“暂时还是!” “交给我……”权英瞬间就兴奋了,“我保证帮你拍出天价……” “不可能!”李定安异常坚决,“想都别想!” 这玩意,比圣旨还稀罕,李定安压根就没准备卖…… 直到这个时候,艾力才反应过来,直吸凉气:“李……李老师,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想了想,李定安摇了摇头:“还不好说!” 系统的估价是三千两百万,但绝对低了。 也就与银册相配套的银印不在,不然两样最少也值一亿五六…… 第120章 这下怎么办 不好说? 应该是不敢说,更或是怕自己知道后,心里会有怨气? 这么一想,这东西怕是少些也得以“千万”计…… 一瞬间,艾力后悔的心里发酸。 当时阿里木带他去看那些古董时,还提过,说是提前挑走了几件玉器。还问艾力,要是价钱合适,就让给他。 当时艾力满脑子都是:古董……好多的古董……还是中国的古董? 发财了…… 所以,哪还管什么玉器不玉器? 真的,别说看,他问都没问过挑走的是什么东西,当时他还暗暗笑话阿里木:放着真正值钱的东西不挑,挑xj最不缺的玉器? 脑子锈逗了…… 但现在要是再反过来想,如果他问过,或是看过,会不会要? 答案是否定的,因为凭他的眼力和经验,别说看,就是想也不会想到普通的玉器枕竟然藏着皇帝策封的诏书。 所以说,李定安这眼力逆天了…… 想到这里,艾力猛的抬起头,眼睛里闪烁着期冀的光芒:“李老师,如果我以后有看不准的东西,能不能请你……” 他话还没说完,李定安就重重的一点头:“不管是什么,艾总随时都可以给我打电话。电话里要是说不清楚就发视频,视频里要还是看不准,我亲自跑一趟也无所谓……” 转手就赚了半个多亿,这人情可不是一般的大,所以他一点都没含糊。 艾力暗暗的呼了一口气:那就不亏! 也幸亏他选了好几圏,最后选定了苏付彼,又受洛根之邀,专程去了一趟沪上,也才有幸见到李定安的风采: 龙纹大缸、恭慈金宝、乾隆御笔,包括后来的梅兰芳的凤冠,以及张大千的真迹,他是一件没落…… 所以艾力很清楚,比起国博和故宫的学者级专家,李定安的鉴赏能力也绝对不落下风,甚至是还要高上一些。 也因此,他一见到李定安就那么积极,比对待权英还要热情。 因为只要能和这样的高手建立良好的关系,以后再遇到权英这种既精又奸又狠的娘们,就不用怕被宰了…… 同样的,权英肠子也要悔青了。 对于苏付彼而言,皇帝御赐的东西经常见,皇帝本人用过的也见过不少,但大都是出土的东西。 也就是所谓的明器、陪葬品,换而言之,全是死人的东西。既便依旧值钱,依旧受人追捧,但对于大多数的人而言,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忌讳的。 也因此,权英对于此次xj之行非常非常的满意:价杀的相当低还是其次,只要宣传得当,这些东西绝对能让苏付彼的口碑再上一个新台阶。 但是,谁想到大头还在后面? 但凡古玉,但凡不是从墓出挖出来的,哪一件不是传家宝,哪一件会轻易面世? 何况还是御赐之物,更何况大多都是女性饰物? 她绝对敢保证,光是这些玉饰,只要上拍,绝对能被抢疯……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有御赐的礼器,更有银制诏书,而且同样是没有沾过死人气的东西? 所以,这样的东西象征意义早已超过了它本身所具有的价值,信不信只要放出风,李定安的电话能被一帮巨富给打爆? 更后悔的是,艾力提起这些玉器的时候,李定安还征询过她,问她要不要。 权英倒好,不屑一顾? 真的,她现在恨不得拿头撞墙…… 越想越是后悔,越想就越激动,权英一把抓住李定安的手,恨不得挤到他的怀里。 眼睛使劲的眨巴着,说不出的可怜兮兮:“拜托……上拍吧,不然被洛根知道,绝对能把我给开了……真的,我拿命担保,绝对给你拍出天价……” 少来。 这女人什么样的情绪都会有,但绝对不会有“可怜”这一种。 再说了,这些东西又不是他从艾力的手里买的,洛根得吃多少智障丸,才会怪到她头上? “别想了,不可能的……” 李定安抽出了手,又摇摇头,“别说上拍,就是何馆长和吕院长买,我也不会出手……” 他是要……自己收藏? 一刹那,权英的脸就垮了下来,又一脸忧怨:“那你把玉梳卖给我,行不行?” 又开始了? 伱就不能学学陈静姝:冰雪聪明,善解人意,从不让人为难? 他也是后来从关德海的口中才知道的:保力本来有意竟拍林徽因的手稿,计划保底价位更是达两千万之多,但后来考虑到李定安要到京大读书,怕他以后为难,陈静姝才放弃,才让给了张主任…… “别想了……你就是哭着打滚,玉梳我也不会卖……” 李定安叹了口气:“就一件酒器,你要不要?” 权英鼓着腮帮子,磨了半天的牙,又突然间转了转眼珠:“我再想想!” 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但有什么用? 他再懒的理会,又看着艾力:“艾总要是喜欢,也可以挑一件酒器,就那三只玉杯中挑一只……” 艾力也反应了过来:“很值钱?” “还行,毕竟是御赐之物,而且有龙形图案,所以象征意义比较大。” 稍想了想,艾力摇了摇头:“那就算了!” 古董对他而言,最大的只是经济价值,其余如文化、历史,他的兴趣倒不是很大…… …… 到这里,基本算是告一段落,艾力又要张罗着请客,权英斜着眼睛问他:啤的,红的,还是白的? 真真的,李定安看的极清楚,高高壮壮的飙形大汉,有那么一瞬间,眼睛竟然有点虚? 说实话,不虚是假的,也别说艾力,一听这女人提酒,李定安头皮就发麻。 开了几句玩笑,约好七点半到餐厅见,两人相继离开。 关好门,李定安又折了回来,装好银册,又把玉器取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摆到了桌子上。 没入过土的玉器,且是皇室祭祀之重器,说实话,要论稀罕程度和象征意义,并不比银册低多少,真真正正可以传孙泽宗的宝器。 所以,谁问他都不会卖。 玉佩之类的首饰当然也不会卖,李定安甚至想好了,先给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各选一件。 对,现在就问。 转着念头,他就拨通了裴淑慎的电话:“妈,在家吧?” “嘿哟,稀奇啊,李老板舍得给家里打个电话了……我不在家我能在哪?” “我不是一直忙吗?” 他吸了吸鼻子,“我爸呢?” “练他的丑字呢……”裴淑慎的声音稍低了些,“写的难看,还不让人说?”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 李如英字写的还是相当好的,但不知道前段时间听了谁的建议,非要进书法协会。之后送作品去评审,结果专家说他的字漂亮归漂亮,但没什么特色。 然后,李如英就像着了魔,开始照着“专家”的字帖练。练的……嗯,反正挺一言难尽的。 扯了几句闲话,李定安说正事:“我淘了几件古玉:有两只玉鸠(龙杖首),正好给爷爷和奶奶各做一付拐杖,给我爸留了一方镇纸,另外还有玉梳、玉簪、玉玦之类的,妈你也挑一件……” “死人的东西,我才不要!” “嘁,要是墓里的,我早卖了……放心,没入过土的……” “这样啊?那就玉梳吧……是不是很值钱?” 裴淑慎勤俭持家惯了,在她面前就绝不能提钱,所以李定安张口就来:“就普通的玉,一件也就几千块……”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妥,打了个预防针:“这可是儿子的心意,你千万别乱送人,或是给卖了?” 妈果然是妈:“李定安你糊弄鬼呢,肯定很值钱……算了,你下次回家时带回来吧……对了,这几天你怎么没直播?” “哦……这段时间在xj,客户是少数民族,不太方便……” “我说呢……那你忙吧,到了京城打电话……” “遵命!” 李定安嘻嘻哈哈的挂了电话,又看了看剩下的那些。 礼器不用考虑,酒器倒是可以出手,也算回拢资金,剩下的,看缘份吧…… 转着念头,他拉过箱子,手机又响了起来:陈静姝! 李定安顺手接通。 “xj的事情忙完了?” “差不多!” “哦……”她应了一声,又笑了起来,“权英说,让我帮她说说情,让你把一只玉梳卖给她……多少钱任你开……” 她笑了一阵,又问:“从来没见她这样过,是不是很少见?” “还行,应该是光绪和慈禧赐给端郡王福晋的……”稍想了想,李定安又说,“主要是没入过土。” 陈静姝愣了一下:“啊?” 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玉器,而且还是御赐之物,戴过的人还是王妃? 但凡是女人所喜好的属性,好像全叠满了,可见有多难得? 怪不得权英那副模样…… “我之前就给她说过了,玉梳不卖,首饰也不卖,但可以让她挑一件酒器。谁料她又给你打电话?再说了,我已经答应我妈,玉梳要送给她……” “我明白了!” 别说是李定安,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卖,包括她。 “她说光是饰件就有十多件,全是好东西,问她是什么又不说,让我问你?都是什么?” “有两支凤簪,还有佩、玦之类的玉器……” 李定安稍一顿,下意识的问:“你要不要……挑一支?” “登”的一下,陈静姝愣住了。 权英要买,他不卖…… 却又说,让自己挑一支…… 一刹那,眼睛水汪汪的,脑海里浮起出各种各样的念头…… 直到旁边的人往前一凑,她才猝然醒悟,嘴里无意识的回应着:“啊?嗯……” 李定安看不到,但能听到,感觉她的语气……有点怪? 好像……有点紧张? 有什么不对么? 倒不是厚此薄彼,关键是权英这女人边界感不怎么强,属于那种你敢给她露点针尖大的窟窿,她绝对敢给你吹股碗大的风。 所以李定安的态度才那么坚决,不敢松口。不然权英绝对会缠着他,非卖个五六七八件不可,而且十有八九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但换成陈静姝就不会,她从来都不会让人为难…… 所以,自己这样说,好像没哪里不对呀? 正在狐疑,电话里突然就传来一阵怪笑声,不过声音很低:“你小子可以,我是真佩服:泡妞都泡到了部级大会上来了?” 我怎么就泡妞了? 嗯,不对…… 李定安眼珠子差点嘣出来:陈静姝在部里开会? 关键是,自己的那句话,如果结合前后对话,真的非常非常容易让人误会。 这下好了,陈静姝估计能尴尬死…… “哈哈……” 何安邦好不幸灾乐祸,“不知道吧,权总给陈总打电话的时候,我就在旁边……我一想:连权总都急成了这样,你小子绝对是又碰到好东西了,所以就让陈总开了免提…… 正好中间休息,凑到一块喝茶,整整几十号人……你要不信,连个视频看看?哈哈哈……” 好像是应景似的,从话筒里传来几声轻笑。 我…… 李定安恨不得一头撞昏过去。 权英,你个死女人真会害人…… 怪不得她会失态? 真的是,丢人丢大发了…… “对不起,我不知道有这么多人在!” “没关系的……” “嘁……”电话里又传来何安邦嫌弃的声音,也不知道在说谁,“男未婚,女未嫁,檀郎谢女,天造地设、天经地义……怕什么?” 哄笑声更大了…… 可想而知,陈静姝现在的心情和表情…… 李定安心里发急,却无可奈何…… “你能不能先说正事?” 吕本之一把推开何安邦,抢过手机,“定安,除了首饰和酒器,还有什么东西?” 谢天谢地,解围的来了,先帮陈静姝把这尴尬的气氛糊弄过去再说…… 李定安猛呼了一口气,几乎是一股脑,没一点隐瞒:“有一块珑,一块璜,一只琥,全是礼器,而且明显都刻有代表皇帝的铭纹,既便不是从前几任皇帝手里传下来的,也绝对是光绪在大会典中用来祭祀过神灵的重器……” 稍一顿,李定安又说,“还有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银册,上面有光绪和慈禧的双玺?” 旁边顿时传来一阵惊呼:“什么,礼器……xj哪来的这种东西?” “不是,你就没听后面:册封载漪为‘端郡王’的银册?” “嗯……这东西不对?” “当然不对……载漪的父亲是瑞敏郡王奕志,既便是册封,也是册封他为瑞郡王,那他这个端郡王的‘端’,是怎么来的?” “不知道!” “而且还是双玺?” “对啊,听都没听过?” 一瞬间,吕本之的声音提高了好几十个分贝:“确实是端郡王,还是双玺?” “确定!” “东西有没有问题?” “好假包换……这东西的来历有点复杂,但绝对是真的,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吕教授,你等我回去再给你解释吧……” 稍想了想,李定安又说,“或者你问一下吴教授,他绝对清楚……” “既便要问,也要见到东西……这样,你先回来!” 吕本之猛舒了一口气,“还有,你千万别卖……只要东西没问题,故宫就要了……包括玉器,全要了……多少钱好说……” “啊……”李定安愣了愣,“吕院长,这几样东西,我不打算卖……” “不卖?定安,你听我说,这东西太少见了……你不能不卖……” 吕本之一下就急了,说话语无伦次的,但好像又被何安邦扯到了一边。 “你吓唬他干什么……你得先让他回来,不然说个毛线……没事,定安,不卖就不卖,咱回来再说……” 我去,这意思,怎么听着不对? 好像要埋伏自己似的? 正狐疑,又传来轻柔的声音:“嗯……你,哪天回来?” “啊后天,也可能是大后天……” “好,那我挂了……” 然后,李定安就跟个木头似的,盯着手机,瞳孔里却没有一丝焦距。 心里更是虚的厉害。 不是虚何安邦,更不是虚吕本之。 说不卖就不卖,关系再好也不卖…… 问题是,到了京城后,怎么面对陈静姝? 真的像是鬼上身,压根就没过脑子,嘴一秃噜,就说了出来…… 这下怎么办? 今天就这么多了! 第121章 骗子和智障 明明是晴天,天却是雾蒙蒙的,像是罩了一层毛玻璃。 车水马龙,人流如织,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铅油味。 没错,光这味道,京城特色没跑了…… 库里南在前面领路,后面跟着一辆印有“雨田”字样的货柜车,一前一后,驶入国博的院子。 何安邦眼睛一亮,磨着拳擦着掌:“快,关门、卸货!” 顿时,叉车、装载机、滑轮式龙门架,并十几个工作人员拿着撬棍、绳索,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 这架势,像极了工地上打群架时的情景,雷玉章和雷明真都懵了。 李定安哭笑不得,跳下了车:“你卸货就卸货,关门干什么?” “废话,万一你反悔,跑了怎么办?” 何安邦嗤笑了一句,又和雷玉章握着手。 价值好几千万的东西,又是从几千公里外运过来的,身为“雨田物流”的老板,雷玉章当然要过来看一眼。 至于雷明真,纯属打酱油…… 寒喧了几句,开始卸货,从后到前,先卸的就是那几件石器。 当看到那一对石鼓时,别说雷玉章和雷明真,就连何安邦都愣了。 怪不得问李定安要准备什么东西时,李定安特意要求,最好多备几件起重设备。 就这玩意,一樽怎么也得有好几吨…… “这东西……也是从乌兹别克运来的?” “当然!”李定安点着头,“当时见到这东西,我比你还震惊:就想不通,当年载漪是怎么把它运出去的,运出去的意义又在哪里?” 何安邦摇了摇头:天知道…… 最显眼的就是这玩意,还有两对石锁,几件寿山石雕的摆件,剩下的全部装着箱。工作人员一件一件的搬下车,先运到库棚底下,然后拆箱、分类,最后运到操作间。 都是经常从事考古的专业人员,根本用不着李定安操心,何安邦招呼着他和雷玉章往操作间走。 边走,何安邦边指着清单上面的银册和礼器:“电话里问伱你不说,现在总能开个价了吧?” “我不开,就按国博和故宫的程序走,该多少多少……哪怕你不给钱都行!” 稍一顿,李定安表情很是认真,“但租期至多半年!” 何安邦都懵了:“半年才能展览几场,都不够馆员们研究的?” “就半年!” 他的态度异常坚决,何安邦下意识的愣了愣。 常言财不露白,要是一般人,这样的东西肯定是能藏多严实就藏多严实,管你天王老子来:我租个鸟? 所以说,李定安已经相当可以了。 半年就半年吧…… 何安邦点着头:“那除了玉器和银册,还有什么你不准备卖的东西,我一块租了!” “留着也没什么意义,都卖了吧!” 何安邦顿时来了精神:“真卖?” 李定安顿了顿,有些狐疑:“都是很寻常的御器,你们应该不缺。” “国博和故宫当然不缺御器,但其他博物馆缺啊?”何安邦拿出了手机,“不然我让你拉到这里干嘛,真当国博的装卸工好使唤?” 李定安稍一怔,才想起来:部里正在开会,各省市文管单位、博物馆的主要负责人全在。反正是随手的事,何安邦顺带着就帮他推销了…… 他叹了口气:“谢谢了!” “咱俩什么关系?”何安邦边打电话边转着眼珠,“你要真谢,租期再延半年就行!” “那就算了!”李定安摆着手,意思是和你客气纯属多余。 何安邦“嗤”的一声:“虚情假意!” 雷玉章好不羡慕。 说实话,他认识的领导不少,但把关系处到这么随便的份上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操作间非常大,四面全是长案,靠墙是柜子,但摆的不是文物,而是各式各样的考古工具和光学仪器,一看就是馆员们平时研究和修复文物的地儿。 箱子一件接一件的运了进来,东西也一件接一件的取了出来,摆在了长案上。 何安邦的眼睛也越来越亮。 珑,少阳,意为春,指东方,典载:春分卯时,祭于朝日坛。 琥,少阴,意为秋,指西方,典载:秋分酉时,祭于夕月坛。 璜,老阴,意为冬,指北方,典载:冬至,大祀天于圜丘(天坛)。 全是皇帝用来于大典中祭礼四方与四季的重器,唯独少了一块代表南方的璧,或是琮。 也是巧,故宫和国博都有璧和琮,而且不止一块。 但不巧的是,国博恰好缺珑,故宫恰好缺璜,却谁也不愿意让给谁。 所以说,又巧了,李定安这三件刚好能给两家都凑齐活了。 可惜,不管是何安邦还是吕本之怎么劝,李定安都是咬死不松口:不卖! 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先租回来,该展览展览,该研究研究…… 看完了三样礼器,确定没什么问题,何安邦又仔仔细细的看着银册。足足一分钟,他才满意的舒一口气,又露出一丝讥笑: “我和你说过吧,陈总和你通电话的时候开着免提……当时许多人一听‘端郡王’,都说九成九是假的,还提醒我和吕教授:千万别被人骗了…… 我又不是傻子,还能听不出来:就这不专业、不负责任的态度,还国博,还故宫?因为当时没见到东西,我和吕教授都没吱声……但现在,呵呵……谁敢再说是假的,我扣他脸上……” 想什么好事呢,砸坏了谁赔? 李定安暗暗腹诽,又点点头:“确实不怎么符合礼制!” 也别说盖双玺的银册了,包括那几件礼器也一样。只要是懂点历史的人都会怀疑:xj哪来的这东西? 也别说xj了,除了京城,这样的东西不管流落到哪,都不可思议…… 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李定安也没打算卖,不管谁说这是假的,他都“啊对对对……” 转着念头,李定安瞅了瞅,拿起一块玉牌,然后又回过头。 雷明真站在一堆料器边上,看的眼花了乱,心里还想着:李犟犟说是让他挑一件,但挑什么好? 要不就鼻烟壶,听说八旗子弟都喜欢这玩意…… 正想的认真,听到李定安在叫他:“阿珍,你来!” 他下意识的走了过来:“怎么了?” 李定安把玉牌往他手里一塞:“拿着,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确实挺辛苦,因为拍卖会不让拍摄,所以李定安就没开播。 但雷明真却是一天都没停,天天开播向粉丝报备李定安干了什么什么,鉴定了什么东西,又捡了什么宝。 所以粉丝不但没见少,还多了许多…… “慕”的一下,何安邦睁圆了眼睛:这样的东西,李定安说送就送? 雷明真哪知道什么是好东西,竟然还有些不舍:“我还想着挑件鼻烟壶……” “不耽误……那是玻璃(指鼻烟壶)玩意,反正不值什么钱,喜欢就再挑一件……” 雷明真笑的呲出了牙:“那感情好……” 话没说完,脑袋上就被他老子扇了一把掌:“不要脸的东西……” “我怎么就不要脸了?” “滚一边去……” 雷玉章其实也不怎么识货,但他会察颜观色:看何安邦惊讶的表情就知道,这块玉牌绝对不是普通物件。 他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何安邦。 “这是子冈牌,而且是清中期的‘乾隆工’,上品中的上品……” 何安邦叹了口气,“看到没有,下面还刻着龙纹,摆明是御赐之物,就更少见了,少些也要百八十万……” 雷玉章吸了口凉气,刚要推辞,李定安却摆了摆手,“你别听何馆胡吹,上品归上品,但也不算少见。比如国博和故宫里就挺多,少些也有几十上百件……不过这种的确实少见,因为不是明器……” 何安邦顿时就想骂点脏话:见过偷换概念的,没见过这样换的? 你咋不说国博和故宫里还有好多青铜鼎呢…… 一听到“不是明器”,拒绝的话哪还能说的出口:这可是能当传家宝的东西。 雷玉章瞪了一眼雷明真:“你傻乐呵什么,连句谢谢都不会说?” “雷叔,我和阿珍真用不着说这个!” 李定安笑了笑,又指了指两只玉杯,一只是双耳玉觥,一只是无耳蛟纹杯:“御赐的酒器比较少见,同样的,也没入过土……何馆和雷叔各挑一只……” 一刹那,何安邦的五官就拧到了一块,就像是见了鬼,神情惊恐至极:“李定安,你故意的是不是,还挑一件?我要真挑了,明天就得去纪委报道……” 上次给他送茅台老酒时就是这样,李定安当然知道何安邦是什么秉性,但该有的态度必须得表示出来。 他“哈哈”一笑,“想好了,可是你自己不要的?” “有多远你给我拿多远……” “行……”李定安笑着,“那雷叔挑一件?” 把何安邦都吓成了这样,可见这东西的珍贵,但要说不要……怎么可能? 御赐……没入过土……绝对是百年一遇。 雷玉章犹豫了好久,才指了指蛟纹杯:“这一只,大概值多少钱?” 一听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李定安笑着摇头:“这只便宜一点,大概两三百万,但你要提钱,那就算了……上次阿珍陪我去买房,雷叔的朋友一优惠就是五六百万,难道不用还人情?我不也照样没提钱” 何安邦下意识的点着头:怪不得李定安这么豪气……真要算,反正谁也不亏…… 雷玉章想了想,拿起了玉杯:“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 人情来往就是如此,无非是有情后补…… 也就刚刚收好玉杯,外面又传来一阵动静,往后一看,足足十数位正往这边走来,其中就有吕本之,陈静姝…… 嗯,权英也在,她不是回沪上了吗? 看到李定安,这女人还得意的挑了挑眉毛…… 人群乌乌央央的进了操作间,何安邦简单的做了一下介绍。 听到他说“但凡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无一不佩服李老师的鉴赏能力”这句时,“唰”的一下,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 真的假的? 看这模样,也就二十出头吧…… 李定安只是笑着握手。 然后何安邦又说,除了不能卖的那几件,要是看中什么,今天就能买回去,众人顿时就来了兴趣。 东西虽然不多,但确实是比较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蒙古瓷,比如石鼓。 “这是……麒麟玉鼓?” “对!” “是不是只有贝子以上,才有资格在正门口摆这东西?” “差远了,贝勒才能摆囚牛,贝子只能摆负屃,郡王和亲王才能摆麒麟。” “但这东西也太大了吧,当年怎么运到乌兹别克的?” “不知道,反正看着挺真……底下那五爪龙纹看到没有,龙头是不是偏的?这叫行龙纹,专门代表郡王,如果龙头是正的,就代表亲王……” “那能值多少钱?” “不好说……如果碰到建房或是修祖宅的富豪,一两百万轻轻松松……” 李定安暗暗点头: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都不用他再浪费口舌。 而同时,雷玉章的眼睛就亮了:为什么非要等到翻修祖宅,难道平时买回去就不能摆了? 这东西他要定了…… 一群人对着石鼓评头论足,吕本之又来到李定安身边。他先看了看三件礼器和银册,心里顿时就有了七八分把握。 想了想,他又说:“定安你不要多想……我请了吴教授和京大专门研究清史的一位教授,让他们也过来看一眼,应该马上就到……” 李定安怎么可能会多想? 国博和故宫虽然只是租借,但这几样可是要对外展览以及上电视的,更会拍成相关的纪录片留档,甚至有可能传播到海外。 要是出了问题,绝对属于国际性的大笑话,所以,怎么谨慎,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吕教授,我理解!” 回了一句,他又朝着陈静姝点了点头。 同样的,陈静姝也是浅浅一笑,微微点头。 两人都没有不自然,毕竟已经隔了好多天了…… 然后,他又看了看权英:“你怎么又来了京城?” “当然是取你答应我的东西?” “想通了?” “废话……静姝说:我要再不来,估计玉杯都没得挑……所以,我现在就要……” “随你!” 李定安往案子上一指。 权英顺眼一看:酒杯少了一只,旁边却扔着几张拆封过的泡沫塑料,一看就是刚刚才被人拿走。 陈静姝果然没说错,今天要不来,真就连玉杯都没得挑…… 暗暗思忖,她又犯了难:都挺好看,那挑哪一只合适。 权英想了想:“哪一只便宜?” “这个!”李定安指了指双耳玉觥,“友情价,三百万?” 旁边正好有几个围观的人,无一不是瞪大双眼:三百万? 还是友情价? 但让他们更不可思议的是,权英竟然点了一下头,意思这确实是友情价。 她又指了指另一只,也就是单耳玉斝:“这个呢?” “这个要稍贵一点!”李定安想了想,“你如果要,嗯,六百万……” 权英抬起了头,眼睛忽闪忽闪的眨巴着:这叫稍贵一点? 直接翻了一倍好不好? 但对于李定安的人品和专业能力,她还是极为信服的,说值这么多,就肯定有值这么多的道理。 正要问,旁边有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吸了口凉气:“什么样的东西值六百万?” 说话间,他又凑了过来,先是一愣,又盯着玉斝仔仔细细的瞅了好几眼,最后,看看李定安,又看看权英,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权英。 那眼神,像极了看骗子和智障:一只玉杯而已,就算是皇帝用过的,也不可能值这么多…… 第122章 想什么好事呢 权英皱起了眉头:“范会长,你又想吵架了是不是?” “好……不吵!”这位似笑非笑,“权总高兴就好!” 这表情,这语气……摆明在说她是冤种。 权英愣了愣,笑容渐渐散去。 何安邦和吕本之则是暗暗一叹。 包括陈静姝,脸色也冷了许多…… 看来是有点不对付,不过能和国博、故宫,以及保力和苏付彼同时不对付,就有点神奇了…… 李定安眨巴着眼睛,下意识的看了几眼。 但就是这几眼,竟惹上事了…… 范会长挑着眉毛:“李老……李老板是吧,你觉得我说的不对?” 我去……这人属刺猬的吧? 反正也不卖给你,我和伱争个嘚儿? 李定安都懒得理会,正准备给权英说一下这只玉杯的来龙去脉,权英却瞪了他一眼:“你要这样装聋做哑,还怎么卖其他的东西?” “谁跟你说我要装聋做哑了?” 稍一顿,李定安看了看范会长:“吵架了……怎么回事?” “噢……”权英一脸的无所谓,指了指长案,“他说你这几样东西,没一件是对的……” 他愣了愣,随即了然。 怪不得这人见谁就刺谁? 何安邦说的要把银册扣脸上的,应该就是他吧? 无非就是何安邦、吕本之、陈静姝,以及权英都说银册和玉器没问题,但这位可能看出来了点什么,非要坚持己见,然后争着争着就吵起来了。 有争论很正常,但话说这么满的,真的很少见:没一件是对的? 他吐了口气,又看了看雷玉章:“雷叔,你把蛟纹杯也拿出来吧,我顺道给你讲讲来历,不然你别真两百万给卖了?” 雷玉章心里一跳:意思是,不止两百万? “放心,打死我也不卖!” 他忙把玉杯拿了出来,摆到了其余两只的旁边。 这一下,李定安带来的东西,算是齐活了。 他抬起头:“范会长,你觉得,哪个不对?” “你应该说:这些里面,哪个对!” 他指着蛟纹杯,“你刚说这值多少……两百万?就算这是蛟龙正纹,但至多也就是亲王用过的东西,七八十万顶天了……” “这只玉觥的杯耳确实是五爪正龙,也有日、月、星辰等代表皇帝的十二章纹,算是御器,勉强能值个百来万,但你给权总说多少:三百万,还是友情价?” “还有这只玉斝……除了杯耳是龙,还有哪地方值六百万……是这只虎,还是这只猴,还是下面的这两句满文?这个连那只蛟纹杯都不如……六百万,李老板,你也真敢要?” 稍一顿,范会长一下接一下的点着三件礼器、银册:“清代郡王册封诏书,这确实是第一件面世的,但金册总有吧?不但有还很多,但哪一件上面刻章了?” “还有这三件礼器:皇帝用来于大会典中祭祀四季、四方的重器,竟然会落到一介郡王手里?更神奇的是,还被带出了国? 所以我就想不通了,当时的慈禧、光绪、乃至礼部大臣全是睁眼瞎,这么贵重的东西丢了,竟然没人过问?” 范会长“叭叭叭叭”的说个不停,唾沫星子乱飞,李定安无奈的往后退了两步。 看来不止一架,而是吵了好几架……不然气不成这样…… 再看周围,频频点头,颇为认同的竟不止一位? 明白了:怀疑这些东西有问题的人很多,也由此可知,何安邦和吕本之顶着多么大的压力? 转着念头,李定安叹了口气,正要说话,旁边传来一句戏谑:“这么热闹?” 李定安下意识的扭过头。 离的不远,就在长案的另一边,两人坐的稳稳当当:一位是吴湘吴教授,另一位不认识,头发有些花白,看起来稍年长些。 两人的身后,还站着高胜东。 一看这架势,就知道来了好长一段时间了。但范会长讲的正精彩,所以谁都没有注意到。 何安邦和吕本之神色一肃,忙迎了过去:“丁院长,吴教授,怠慢了!” 两位站了起来,握了握手,许多人都认识,忙不迭的打着招呼。 “吴教授,丁院长!” 李定安恭恭敬敬的称呼了一声,老人使劲的打量着他,笑着问:“这就是你那位几个月都见不上一面的学生?” “哪有那么久?”吴教授也笑,“也就半个多月!” 李定安一阵汗颜。 之前没去报道,还能说是手续没办下来,但他在沪上的时候高胜东就说过,该办的吴教授都办妥了,就等他去上课了。 但谁能想到,在xj能耽误这么久? “吴教授,对不起!” “没事,下周来报到就行!” 吴湘无所谓的挥挥手,又看了看,“这些都是你从xj带回来的?” 李定安点头:“对!” “丁院,看看?” “不然来干嘛?” 两人笑着,走了过来,刚一站定,其他人又呼啦的围了上来。 东西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就十多枚玉器,和一本银册。但只是扫了一眼,不论是吴教授,还是丁院长,都是先顿了一下。 然后,两人下意识的就对视了一眼,脸上好似……多了些凝重? 陈静姝和权英“咯噔”的一下。 李定安倒是老神在在,何安邦和吕本之也是神色如常,但围观的那些人可就不一样了。 东西要是没问题,能值得这二位露出这种表情? 范会长顿时来了精神:“丁院长,吴教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吴教授盯着玉斝,又看了看三样礼器和银册:“要说不对?嘶……确实有那么点儿……” “嗡”一下,就像捅了蜜蜂窝,四周议论纷纷。 范会长更是眼珠子发光:憋了这么多天的气,总算是吐出来了……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丁院长,能不能请教一下,具体是哪里不对?” “嗯……有点复杂……” 稍一顿,丁院长看着李定安,“老吴要给你申请研助,但我没同意!” 啊? 怎么突然说起了这个? 但随即他就明白了: “刚刚你们争论的东西我也听到了,正好考考你……你把这些东西的渊源讲一下,不需要全对,能讲个五六成,我这关就算过了……” 众人都有些懵。 一是懵李定安竟然还是个学生? 二是懵丁院长这弯拐的太急,刚还说东西有点不对,更有点复杂,一眨眼又拐到来源上去了? 意思是,这些东西的来源有问题? 就说嘛,流到哪也不可能流到xj……不对,是绝对流不到载漪手里…… 李定安则心里一喜:还有这样的好事? 他也是高胜东给他讲过之后才明白的:吴教给他申请研助,并不是想让他多拿那一份补助,而是成了研助后,就不用天天打考勤…… 所以,只是一眨间,李定安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既然是考教,他也就没说“指正”之类的客气话,稍想了想,先指了指蛟纹杯:“范会长刚才说的很对,这是蛟龙正纹,也确实是只有亲王才能用。 如果是按照正常流程,从造办处或御器厂出来的东西,确实也就几十万……但这只稍有些不同:这是道光御赐,专门赐给惇亲王奕誴的……” “不是载漪的吗,道光怎么又冒出来了,还多了个惇亲王奕誴?” “奕誴是道光之子,载漪生父,他是过继给奕志的……” “嗨……感觉这样倒是能说的通了:道光赐给奕誴,奕誴又给了奕志,然后传给了载漪……” “可能性确实很大……” “不对……”范会长瞪着眼睛,“这上面又没刻赐给谁,你怎么知道的?” “确实没刻字,但有纹!”李定安指了指杯身,“你看,是不是五条蛟龙,七朵祥云?” 何安邦却先凑上去瞅了瞅,稍一思忖,眼睛一亮。 “奕誴是道光第五子,所以是五条龙,他母亲是祥贵妃,所以会有七朵祥云……所以这只玉杯,九成九是祥妃生下奕誴后,道光亲赐的……” 范会长猛的愣了愣,“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这样的东西,《清实录》上绝对记的清清楚楚……”何安邦尽量板着脸,很严肃的看着雷玉章, “所以,这东西至少传了一代帝王,一代亲王,以及两代郡王……意义非凡,如果上拍,估计两个两百万都不止……雷老板,可别轻易卖了……” 雷玉章心都跳了:钱他不缺,但这样的稀罕玩易,还真就没见过……所以,他卖个毛? “放心……” 他回了一句,又朝着李定安重重的点了点头。 李定安只是笑笑,又指了指玉觥:“这个叫五爪正龙觥,五爪正龙代表帝王,自然是御器无疑。不过这只也有些不同……” 稍一顿,他指了指上面的刻纹:“这只玉觥上面的日、月、星辰以及山,是乾隆和嘉庆一起刻的……” “唏……”的一声,有人没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可能? 范会长紧紧的盯着他,眼神像是刀子…… 李定安却一点都不慌:“范会长你看,这只‘日’纹中的金鸟是不是有点怪,像是鸟里面又套了一只鸟? 其实刚开始刻的时候,乾隆是想把十二章纹全部刻上去的。但刚开始动刀,他就刻歪了,把金鸟刻的像只鸡,也可以说是刻废了…… 后面嘉庆无意中见到,让乾隆赐给了他,然后他开始重刻:把金鸟刻大了一倍,把之前刻废的那只鸟包了进去。 但杯子就这么大,一个‘日’字纹都这么大,自然不可能再刻得下剩下十一枚铭纹,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只刻了日、月、星辰,以及山…… 嗯,《圣训》当中就能查到:自嘉庆起,多位皇帝均有提到这只玉杯,后面的几位更是赞叹皇考圣祖高宗与仁宗之父慈子孝……” 李定安侃侃而谈,所有人都好像屏住了呼吸。等他说完,四周依旧鸦雀无声。 还用的着查? 没看吕本之、丁院长都下意识的点着头? 傻子也知道代表着什么…… 一刹那,权英笑的合不拢嘴。 还好,她至少知道场合不对,只是呲着牙,并没有笑出声。 她当然知道这是皇帝御用之物,也想到可能不止是光绪时期的东西,应该传了好几代。但真心没想过,这只玉杯来历这么复杂? 乾隆和嘉庆一起刻的……世上还能不能找出第二只? 三百万,何止是友情价……李定安把腿都打折了好不好? 如果上拍,成交价要翻不了三倍,她权字倒过来写…… 当然,她也清楚,这是李定安在变相的回报她:因为跟着她去了xj,才碰到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嗯,这朋友交定了…… 正激动的心尖儿晃荡,看到李定安拿起了第三只酒杯,权英精神一振:玉觥都那么不简单,贵了一倍的玉斝呢? “这只玉斝之所以贵,是因为它也是一件礼器。” “唰”一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一亮,围的更紧了。 古玉没少见,御赐或是御器也见过,但能被称之为“皇室礼器”的,绝对是少之又少。不然为何听到“珑”、“璜”、“琥”的时候,吕本之那么激动? 何安邦仔细的看了两眼,依旧一头雾水。 感觉……有点超纲? 吕本之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是……宗彝?” “对……又以图借称,称之为虎蜼:虎自然指老虎,蜼指的是这只长尾猿猴,其性孝,所以有时会绣在天子祭服上,但更多的是刻在酒器上,用来在宗庙中祭祀先祖……” 稍一顿,李定安又指了指杯身最下面的那行满文:“这一句翻译过来,就是:承上天赐予的命运,建立无上之功德……精简一下:承天广运,圣德神功……” 这两个词,怎么这么耳熟? 稍一顿,何安邦恍然大悟:“这是……努尔哈赤的谥号?” “对,所以这一只,最晚应该是顺治立国后,尊努尔哈赤为清太祖的时候刻的……” 一瞬间,何安邦都愣住了。 从顺治到光绪……岂不是说,这东西在清宗庙中摆了两百多年,整整历经十一帝? 而且每位皇帝都磕过头,而且是年年都磕,多到数不清…… “嘶……不对啊……这样的东西,你舍得卖?” “祭祀先祖之物,说白了就是给死人用的东西,留下也没意思……” 你哪那么多讲究? 何安邦眼睛顿时就亮了:“六百万,我要了……” 李定安顿了顿,很是惊奇的看着他:“你要?” “废话,当然是国博!” “呵呵……” 他没说话,只是笑了一声。 同时,权英也反应了过来:“何馆长,你想什么好事呢?” 既然是给死人用的东西,她也不是太想要,但绝不能让李定安吃亏…… 第123章 何止是一个亿? “一千五百万!” 权英一字一顿,掷地有声:“少拍一分,我把自己赔给你……”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你想的倒挺美? 当然,指的是人。 反正这价格已经是不可能再高了。 不看何安邦当即就不吱声了? 其它人也是一脸惊诧。 乍一想,小小的一支玉杯,拍一千万? 玉玺才拍多少…… 但稍一转念,又觉得理所当然:但凡礼器,就没有价格低的,比如玉猪龙,拇指或食指长的那么一截,几千万的都有…… 反过来再看,这会儿的范会长,脸已经不是白,而是青了。 虽然不是专门研究近代和明清文物的,但说实话,他自认为自己已经够专业了。 不信可以问问:在场这些“博物馆馆长”、“收藏协会会长”、“古玩商业协会会长”等等,能像他一样,把这三只玉杯认全乎的有几个? 知道什么“宗彝”,“虎睢”的,更是少之又少,绝对超不过一巴掌。 问题是,偏偏就是他最爱较真? 要说后悔,肯定是有那么一丝丝的,但更多的,还是不信…… 不信自己走眼的这么厉害,不信只是吴湘的一个学生,就专业到了这个份上? 他紧紧的盯着玉斝,心中五味杂称,旁边又有人说:“我怎么看着这满文……有点不对?” “噌”一下,范会长的眼睛又亮了,“肖馆长,哪里不对?” “字头不对,切音不对,辅音也不对……嗯……反正我只能翻译出一个“上天”,其它的都似是而非……” “确定?” 我又不是专业学满文的,这样的东西,你让我怎么给伱确定? 再说了,既便有九成把握,但除了你范会长,谁又敢这么头铁,把话说那么满? 肖馆长想了想,又笑了笑:“我年轻时在保定,跟着考古队发掘过一段时间的西陵,学过点满文,所以懂的也不多……就是觉得有点儿……嗯,不解,提出来大颗儿探讨探讨……” 你个怂货。 范会长暗暗骂着,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这么一说,这就不是谥号……换种说法,这就不是祭祀努尔哈赤的东西……嗯,更甚至,不是礼器?” 他声音不大,却足够身边的人听到。神情迷茫,摆明是在苦苦思索,所以,你还不能说他是在质问、质疑。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这位较真归较真,但并非没心眼。 他很认真的看着肖馆长:“肖馆长,你再想想……嗯,我敢肯定,这玉杯上的满文,和你学过的满文,差别非常非常的大……” 扯什么淡? 满文就是满文,还有差别的说法? 肖馆长暗暗腹诽,本能的就想呛一句,而话都到了舌根子底下,他又突然愣住。 好像……真就有差别? 稍一顿,肖馆长又一头的汗: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差一点就自个扇自个一巴掌。 因为从努尔哈赤始创开始,满文被改过太多次,而且变动极大:皇太极小改了一次,顺治大改了一次,康熙又大改了一次,直到康熙晚年时期创《御制清文鉴序》,才彻底定形,也就是延用至今的这一种。 而清西陵从雍正时期始建,凡满文自然用的是新文,他学的当然也就是这一种。 但如果返过来,和顺治时期的满文做对比,岂不就是似是而非? 想到这里,肖馆长的脸下意识的红了一下,碰了碰范会长:“老范,我看错了,这东西是对的!” 怎么又成对的了? 你能不能有点原则…… 范会长低声问:“怎么回事?” “这是努尔哈赤初创的老满文,缺点太多,所以顺治建国后就开始完善,一直到康熙……我学过的……嗯,和这个不一样……” 范会长一脸懵逼,刚刚缓过来一些的脸色又青了。 这么一说,正因为这上面的满文似是而非,反而证明这东西确实是礼器,更加证明,真就是顺治时期的? 郁闷了好一阵,范会长彻底不吱声了。 还争个毛? 他一不说话,画风就正常了许多,探讨也就真的成了探讨。 又过来了一位中年人,何安邦介绍说是颐和园纪念馆的闻馆长。 他看了看桌上的玉器,又摇了摇头:“即便是现在,我依旧存疑:载漪册封,为何不是经承嗣父奕志的‘瑞郡王’,而是‘端’?” “金册和玉册我见过好几封,比如南京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和硕智亲王的金册,以及大连现代博物馆馆藏的七世班禅的金册,那上面都没有印,但这上面,却是双玺?” 像这种极具历史文化特色的纪念馆,虽然主项并非文物类,但肯定了解过相关文献,懂的肯定要比范会长多的多。 所以李定安很认真的想了想,“这事稍有些复杂,我长话短说:大致就是光绪成年后想亲政,慈禧却不放权,二人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所以慈禧准备废了光绪……她挑来挑去,挑选最受宠信,最听话的载漪的长子为‘大阿哥’。 在这个前提下,载漪不断高升,到1894年,光绪正式亲政前昔,慈禧直接册封他为端郡王。之所以是“端”,而是不“瑞”,原因在于奕志是嘉庆之孙,已经属于皇室远支,如果载漪继承了他的爵位,到时再立载漪之子为新帝,既不合礼法也不合体统…… 光绪起初不同意,但慈禧抢先发难,下了懿旨,更是在银册上刻了印。光绪一看:这懿旨要是颁布出去了,不等于还是老佛爷说了算,他还亲政个毛线? 因此,光绪只能捏着鼻子答应,让慈禧收回了懿旨,改下圣旨。同时,又在银册上加盖了帝玺……” 众人听得半信半疑,闻馆长皱着眉头:“慈禧准备废立光绪,这事我知道,也是这个原因,她不惜与十一国开战……但这双玺?” 但稍一顿,看着肖馆长:“老肖,你满清文物研究的多一些,有没有印象?” 我要有印象,还能跟着老范和何安邦、吕本之抬杠? 他使劲的摇着头。 “有的!” 吕本之突然说,“《满文实录》中记的很详细,但到了《清实录》、《圣训》等汉字史料中,就成了语焉不详,至多提了一句:懿旨有误,因疏忽而将‘瑞’误写做‘端’……” 范会长“腾”的站了起来:“那你之前怎么不提?” “没见到实物,我怎么提?”吕本之不疾不徐,一本正经,“你是没见过造假集团能把东西做多逼真……” 李定安差点就没崩住:明明不是笑话,他就是想笑。 也由此可知,龙纹大缸,恭慈金宝给吕本之留下的印像太深刻,估计一辈子都忘不了。 “那这三件礼器呢,还有祭拜努尔哈赤的玉斝?” 范会长也不装死了,直言不讳的问,“怎么到了载漪手里?” “因为他去xj之前,这些东西就在他手中……戊戌变法失败后,光绪被囚……1900年元旦,载漪的长子溥僎祭告祖庙,再下一步就是逼光绪退位…… 但马上就要举行禅位大典了,各国列强相继声明,不同意光绪退位……慈禧和载漪一怒之下,与十一国列强同时宣战…… 谁料大清败的太快,八国联军攻陷京城,慈禧与众大臣逃到了西安……即便如此,载漪依旧没有熄灭让儿子当皇帝的希望,准备让溥僎在西安登基……所以,并不只是这几件礼器,而是所有继位大典中用的礼器,都由他带到了西安,都由他掌管…… 然后,他就听到了‘慈禧准备让他背锅’的风声,可能是出于对慈禧的不信任,所以他就逃了,不停的逃……先逃到xj,又逃到了安集廷,三年以后,才辗转到了als……” “不对啊?” 范会长转着脑袋瞅了一圈,指着石器、料器,“当时逃的那么急,那这些东西他是怎么带过去的?” “并不是当时,而是之后……” 李定安稍顿了顿,“慈禧回到京城,与八国联军议和期间,顺水推舟判了载漪和载澜流放xj……应该是自知理亏,慈禧默许兄弟二人可以迁走家产,所以在载漪的授意下,载澜帮他搬空了整座王府……” 这个……也有点太曲折了吧? 许多人都是半信半疑,正想着怎么求证,丁院长笑了笑:“不错,清史学的挺扎实,眼光也很不错,给老吴当研助完全够了……” 意思是,李定安说的都对? 那东西呢? 更用不着说…… 肖馆长蠕动了一下嘴唇,指了指案子上的东西:“如果算经济价值,这些,大概有多少?” 值多少? 这倒是个问题。 因为系统压根就估的不准…… 李定安还在默默的计算,何安邦冷不丁的说:“差不多一个亿!” 一个亿? 肖馆长一个后仰。 感觉脑子里都还没反应过来,丁院长又站了起来:“只多不少……如果放在省市博物馆,这几样都能当做镇馆之宝……” 镇馆之宝? 肖馆长突然就想到了南京博物馆和大连博物馆的那两封金册……可不就是镇馆之宝? 这封银册,少些也有六七千万…… 到这个份上,已经用不着再开什么证书,或是做什么保证。丁守义和吴湘都说东西没问题,来历也没问题,然后就告辞离开。 何安邦,吕本之,并李定安一道把他们送了出去。 临走时,吴湘又笑着说:“下周一,记得来报道!” 李定安一头的汗:“吴教授放心,我记住了!” 丁守义也哈哈一笑,拿手指点了点他…… 看着三老一中说说笑笑的出了门,再看到后面亦步亦趋,真就跟个乖学生似的李定安,众人一阵愕然,竟都有一种“极度不真实”的感觉:真就是学生? 但怎么就专业到了这个份上,总不能自己那几十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吧? 太吊诡了…… 权英双眼贼亮,一直盯着李定安,看着他出去,又看着他进来,眼神一直就没偏过。 一个亿,又是一个亿……这才几天? 一刹那,她甚至有一丝冲动:从苏付彼离职,与李定安合一伙开一家公司。 以李定安眼力,以她的商业运作能力,想不发财都难…… 说实话,在她看来眼力都还是其次,关键的是,一个人再好学,记性再好,也渊博不到这个地步吧? 愣了好久,权英轻轻一叹:“你说……有没有他不懂的东西?” “什么?” 我的声音很小吗? 权英转过头来……发现陈静姝在看着天……嗯,竟然在发呆。 “高兴傻了?” “高兴?” 陈静姝却摇了摇头:“我不觉得!” 嗯,什么意思? 稍一琢磨,权英竟然懂了:有的男人太优秀了,对女人而言并不是好事? 还真就是这个道理…… 思忖间,李定安和何安邦、吕本之又走了回来。 刚要进门,何安邦又顿住,眨巴着眼睛,使劲的回忆着。 “嘶……不对……” “怎么了?” “我记得之前丁院长说,这些东西的来历有点问题……哦不,有点复杂……但为什么到后面,提都没提?” 怎么提……打国博和故宫的脸? 吕本之神色一黯,不说话了。 什么意思? 何安邦又看着李定安。 李定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声音压的极低:“当年,八国联军走了之后,慈禧从西安回来,命礼部、造办处重新刻制了一批礼器……史书上有记载的……” 我…… 何安邦猛一回头,死死的盯着吕本之。 吕院长又是一叹,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意思……全被载漪带走了? “没那么多,应该只有一部分……”李定安想了想,又看了看案子,“应该……也没那么少……” 扯什么淡? 一瞬间,何安邦只觉脑子里嗡嗡嗡:国博和故宫收藏的礼器,竟然是……替代品? 反倒是李定安这几件,却真的不能再真? 怪不得吕院长说可以让省市博物馆当镇馆之宝的时候,说的是“这些”,而非特指银册? 更怪不得,这小子打死都不卖? 这么一算,这些东西,又何止是一个亿? 第124章 你借不借钱 庭园式的落地窗,窗帘敞开着,阳光如水一样泼洒进来。 乳白色的地砖反射着柔和的光芒,中央空调吹着徐徐的凉风。 餐桌上摆着几盘炒好的热菜,用透明的盖子盖着,一看就很好吃的样子。 李定安戴着围裙,慢慢的调着火。灶上的瓷罐咕嘟嘟的响,一缕缕香气从小孔里飘散出来。 忙了两天,才把xj运来的那批东西搞定:卖的卖,租的租,还剩了一部分,暂时存放在国博的仓库里。反正暂时不缺钱,等以后有机会了再说。 今天周末,房子也晾的差不多了,李定安就想动动火。想来想去,也没多请人,就雷明真、兰华芝,和于徽音。 也是不巧,就他在沪上那段时间,于徽音调到了京城,所以两人就见了那一面。 不过以后就方便了,想见,随时都能见到…… 转着念头,门铃响了两下,他抬起头,朝门口看了一眼:“小安,开门!” “好的,李犟犟!” 声音粗犷,而又磁性…… 李定安默然。 这声音太魔性,但他不知道密码,所以还没来得及改…… “咔嗒”,防盗门应声而开,兰华芝和于徽音一前一后进了门。 还没踏进门槛,兰华芝就笑的不行:“你家门禁,怎么录的是雷明真的声音……” “哦……”李定安揉了揉鼻子,“我在xj顾不上,就让他看着装修,应该就是他当时录的……” “那混蛋向来不着调……嗯?别说,装修的倒挺不错,简洁而又雅致……” 兰华芝瞅了一圈,眼神渐渐狐疑,“啧……雷明真,有这样的品味?” 什么呀,真要交给雷明真,他不给你装修成皇宫才怪? 是李定安忙里偷闲,选的底图,包括布局、颜色、家具样式等等,然后剩下的才交给了雷明真。 当然,在朋友面前,特别是女性朋友面前绝对要给哥们给够面子,李定安肯定不会点破。 他点着头:“阿珍的品味还行!” 我信了你个鬼? 兰华芝撇了撇嘴。 “伱们先坐……就剩一个鱼。”李定安又朝着于徽音笑笑,“阿珍来了就能开饭!” 依旧是一身素雅的连衣裙,亭亭玉立。黑亮的长发简简单单的束在左肩,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温雅秀美的气质。 “好……”她笑了笑,又点点头。 看了看他身上的围裙,又看了看餐桌上的菜、炉灶上的汤,兰华芝双眼一亮。 来之前,她还以为李定安十有八九订的是外卖,至多也就煮个饭。但没想,竟然是他亲自下厨? 还没尝,但只看颜色,只闻气味,就知道很好吃……所以,他不但会做饭,看样子,厨艺还不是一般的好? 再看室内……整洁的就跟酒店的客房似的。 所谓的居家好男人,也就这样了吧? 而且又会赚钱,性格又好,还长这么好看? 兰华芝没说话,只是朝着厨房支了支下巴。 于徽音抿着嘴,轻轻的一笑。 然后两人将手里的礼物放在了茶几上。 李定安没提,只说是在家里请他们吃饭,但两人都知道,这是房子装修好的第一次动火,也就是所谓的“入宅开灶”,自然不可能空手来。 兰华芝送的是一副木雕摆件,名家林锡堂刻的,花了她三个多月的工资。 于徽音送的是一套明朝嘉靖时的白棉纸刻本:玉几山人刻明易山人印本《集千家注杜工部诗集》。 只有两册,却是真正的善本,她托她爸爸找的,花了五十多万…… 也是巧,刚盛好饭,门外就传来了开锁的声音。 然后,门禁又响了一声,这次是女声,声音又甜又糯,像极了某一位女明星:“欢迎回家,尊敬的主人……” 兰华芝当场笑喷:看吧……这才是雷明真的品味…… 李定安的脸一黑,伸手一指:“你给我改过来!” “改就改!” 雷明真嘟囔着,又和于徽音、兰花芝打招呼,“来的挺早?” “你以为都像你,磨磨蹭蹭,拖拖拉拉?” “嘁……”朝着兰华芝扯了扯嘴角,雷明真到卫生间洗手。 看了看时间,李定安关了火,将汤瓮端了下来,又摆上了桌。 揭开瓮盖,粉白的鱼肉,青翠的笋片,鲜亮的汤汁……香味扑鼻。 兰华芝下意识的愣了一下……这个菜,有点眼熟? 忘了什么时候,反正绝对和于徽音一起吃过…… 雷明真得意的一笑,“为这道菜,李犟犟跑了三趟菜市场,提前两天才订到的……” “这么讲究?” “没见识……正宗的镇江鮰鱼,活的……” 罕见的,兰华芝没有和雷明真斗嘴。 认识这么久,还和于徽音的妈妈见过面,李定安肯定知道于徽音的爸爸、爷爷奶奶都是镇江人。但是…… 一时间,她好像想不出什么形容词了。 能让人羡慕到眼红好不好? 兰华芝又叹了口气:“我记得……阿姨和叔叔,都是河北人啊?” “不是叔叔和阿姨……是奶奶,奶奶是镇江人!”雷明真抖着眉毛,“奶奶传给了李叔,李叔又传给了李犟犟……李犟犟的只能算一般,李叔那手艺才叫一绝……能香到你吞舌头……” 原来是一脉相承? 啧啧,这家风…… “没那么夸张……” 李定安拿起了筷子:“来,尝尝……别见外!” “嗯!”于徽音轻轻点头,双眼眯成了两道缝。 兰华芝也没客气,拿起筷子,先尝鮰鱼,再尝肴蹄…… 她猛的一顿,直愣愣着瞪着雷明真:你说这手艺叫一般? 然后,筷子就飞了起来,嘴更是没停过。 雷明真也不逞多让,吃个饭而已,感觉像打仗似的。 倒是李定安和于徽音出奇的一致:慢条斯理,不疾不徐,边吃边聊: “电视台还顺利吧?” “嗯,还行!” “是住在单位吗?” “哦,没有!” 于徽音稍顿了顿,“我妈妈买了一套房,就在电视台旁边……” 李定安不说话了。 她上班的地方是央视,旁边是国贸,房子说买就买? 土豪的世界,搞不懂…… 于徽音和兰华芝都不喝酒,雷明真倒是想喝,但李定安不喝,他一个人也就没意思了…… 吃完饭,又一人沏了一杯茶,然后李定安拿过了两只小巧精美的盒子。 打开其中一只,一抹亮色映入眼帘。李定安轻轻往前一推:“兰师姐,之前经常麻烦你……” 送给我的? 兰华芝有些惊讶。 是一枚琉璃的孔雀,约有拳头大小,晶莹剔透,流光四溢,底下还刻着一行小字:宝婺初起,毓秀紫薇。 “这是……古董?” “嗯,勉强算是……兰师姐别客气。” “肯定很贵吧?” 她刚刚拿起盒子,无间见发现雷明真扑愣着眼睛,顿时一瞪:“有屁就放!” “这是载漪的次女出生,他兄长多罗贝勒载濂送的……真正的格格用过的东西,而且不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怪不得是只孔雀? 兰华芝的手一抖:“那我不能要……” 李定安瞪了雷明真一眼:“别听他胡吹……这是料器,其实就是玻璃做的,所以真不怎么值钱。” “哦……这样啊?” 兰华芝想了想,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李定安,谢谢你!” “真不用客气!” 李定安摆摆手,又打开了另一支。 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雷明真嘴微微一张,看看盒子,再看看李定安。 盒子不大,里面装着一只白玉簪,没孔雀那么亮,但洁白温润,一看就是上好的羊脂玉。 这东西雷明真当然见过,问题是,他当时见到的是一模一样的两支。 还有一支呢? 李犟犟,你可以啊…… 李定安轻轻往前一推:“没入过土的古玉,很少见……” “谢谢!”于徽音甜甜的一笑,下意识的接到了手中。当她看清玉簪上的纹饰时,不由的一愣。 “怎么了?” 兰华芝凑了过来,仔细的看了两眼,“这是……野雉?不,长尾雉……” 转着念头,她突然一顿,猛的瞪大了眼睛:“和硕公主?” 于徽音轻轻一叹:“对!” 雷明真好不惊奇:“你们竟然认识?” “废话”兰华芝指着上面的纹饰,“这是什么?” “没错啊,长尾巴的野鸡……” “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这是翟鸟……《清制》:公主,格格禁用凤凰……固伦公主、和硕公主用翟鸟,其余格格们用孔雀……” “谁能记那么清楚?” “算了,和你说不着……”兰华芝回过头,惊讶的看着李定安,“谁用过的?” 李定安稍一顿:“是载漪的嫡长女多罗淑秀格格,她母亲是慈禧的外甥女,所以慈禧对她格外宠爱……他长兄溥僎被册封为大阿哥(太子)时,慈禧晋封她为和硕公主,这只簪,就是当时赐的……” 慈禧赐的? “噌”的一下,兰华芝的眼睛里像是装了灯泡,贼亮贼亮。 不说值多少钱,就说这象征意义? 可惜了,要是李定安的妈妈送的多好…… 一时间,于徽音稍有些犹豫:不是不想要,也不是一般的喜欢。就是觉得……肯定很贵。 而李定安刚刚才买过房子,花了好几千万。 但自己给她钱,他肯定不会要…… 一瞬间,兰华芝心里急的像是狗爪在挠。 你敢不要? 不是说这东西有多值钱,就李定安这性格,你拒绝了第一次,绝不可能再有第二次。 这意味着什么? 等于煮熟的鸭子长毛飞了好不好…… 于徽音最终还是收起了盒子,低着头,睫毛微颤,“嗯……你……借不借钱?” 兰华芝都惊呆了:她是真的没搞懂,于徽音的思维是怎么跳跃到这里的? 李定安同样有点懵,雷明真更夸张。 他擦着衣服上的果汁,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吭……咳……呵呵……呵呵呵……知不知道这不到一个月,李犟犟赚了多少钱?沪上一个亿……xj,又是一个亿……” 两亿…… 刹那间,兰华芝感觉脑子好像当机了…… 肯定又会有人骂,所以解释一下:都市文,除了写事业,就只有感情:爱情,亲情,友情。而不写这些,一是情节不好铺开,二是书绝对写不长,还请各位见谅。 当然,只是调剂,这本书肯定是以事业为主。 最后,求一下月票,感谢! 第125章 提前抱大腿 周一,八点。 李定安提着书包,准时来到静园二院。 已到了上课时间,校门紧闭,偶尔才能看到几个身影。 他百无聊赖,盯着“京大人文学院”的牌匾发呆。 阴差阳错,又成了学生? 仔细算算,毕业都还不到一年,但为什么感觉像是隔了好久好久? 脑海里天马行空,旁边传来声音:“李定安,李师弟!” “哦……高师兄,你打个电话让开门就行,怎么亲自过来了?” “都叫师兄了,还这么客气?” 高胜东笑着,给保安出示了证件,电动门缓缓打开。 “吴教授交待,让我先带你办一下手续,比如住宿什么的……明天再来正式报道。” “哦……不用,我就住在附近。” “啊……买房了?” 李定安刚想说是租的,但一想:半个月前,高胜东才亲眼看着他赚了一个亿…… 他笑了笑,又点点头。 高胜东一阵恍然,不由的有些羡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在京城安家? 看他这副模样,李定安稍有些纳闷:不应该啊? 他总觉得,文博考古这一行想赚钱,其实挺容易的…… 想了想,他又问:“平时的时候,高师兄没有在校外接点什么活……哦,项目,比如帮人鉴定什么的?” “接过!” 高胜东揉了揉鼻子,好久才说:“打了几次眼……” 我去……怪不得? 估计不止帮人鉴定,肯定自个也捣腾过什么物件。 但十有八九是……赔了! 这就不好再往下说了,李定安又聊起其他话题,两人边说边走。 走着走着,他发现像是走错了路。 以前经常来京大,所以基本上还是很熟悉的:他记得文学院在东北角,但两人却是往西北方向走? “师兄,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就是这……吴教授在文博学院也有办公室……” 稍一顿,高胜东一拍额头,“忘了跟你说,那天回来后,老师就把专业给伱转了:从近代历史转成了文物研究……” 哪天? 肯定是从国博回来的那天…… 李定安顿时大喜:早上来的时候,他都还在想:也不知道京大研学院让不让学生转专业,手续好不好办。 没想吴教授已经提前帮他办好了? 一瞬间感动的无以复加,李定安暗暗下决心:一定要当个好学生…… 路不长,风景却极好。两边栽满了松柏与杨柳,还有几株高大的银杏,一看就知道有了些年头。 穿过树林,隐约能看到景亭灰旧的翘檐,再往前走,霍然开朗。 翟然亭下,红湖波光粼粼,七八只野鸭在水中游来游去。 湖边座落着两幢仿估式建筑,不高,都只有两层,却极大,占地足有上万平方。 青瓦白墙,朱门红窗,二楼横着一块木匾:文博楼。 扫了几眼,跟着高胜东穿门而入,刚跨过门槛,一股幽静的气息扑面而来。 四面全是窗户,大厅空旷而又明亮,鞋底踩在石砖上的响动异常清晰,甚至能听到回音。 除了门口的保安,再看不到一个身影。 “本科生在旁边那幢楼上,这里只有博士和研究生,所以人有些少。” “有多少……我是指全部。” “226个,加博士、硕士、本科生,总共就这么多。” 李定安默然。 京大考古学院有两个系,本科六个专业,硕士和博士一样,只有四个专业。再平均分一下,从本科到博士就算九个年级,这样算下来,每个班……才两个人? 怪不得经常有人说,既便是考古专业排第一的京大,有的专业动不动就招不到学生,直接是鸭蛋? 果然是比殡葬还要冷门的专业…… 暗暗思忖,两人上了二楼,来到一办公室门口,高胜东敲了敲门。 李定安下意识的扫了一眼,看到门口钉着一个小牌子:文物研究室(二)。 这肯定是吴湘的办公室,也由此可知,他也是学科带头人之一…… 里面喊了一声进,高胜东推开了门,然后就听到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的响动。 看到李定安,吴湘下意识的抬起头:“这么快?” “李师弟说不用办住宿,就直接过来了!” “也行!”吴湘想了想,拿起桌子上的一张表格,递了过来,“坐,先看看?” 李定安下意识的接到手里。 上面印着几行小字: 一、流落中亚的清代文物初探。 二、清代玉石礼器研究。 三、nmg地区清中期瓷器研究兼论其在清代境内流布问题。 嗯? 恰好就与上星期从xj带回来的那批文物有关,估计是丁院长和吴教授回来后,才临时制定的课题。 但这给自己,是什么意思? “那天回来后,丁院长就说:让你从研一读的话,委实有些大材小用,再者也从没有过从研一新生中选研助的惯例,所以决定让你跟着研二先试一试……当然,试必须得考,一场都不能落!” 啊? 李定安都有些懵。 直接跳一级? 这个,他是真的没想到。 “正好,国博和故宫要对这批文物进行深入研究,准备与我们合作……他们暂时定了三个研究方向,就你手上拿的这个……正好,你和那边比较熟,所以我和丁院商量了一下,决定由高胜东带组,你从旁协助…… 不过他只负责日常管理,具体的研究范围、研究内容、论文方向,以及与国博和故宫的对接等等,全部由你负责……” 李定安已不是有些懵,而是彻底懵逼。 这岂不就是……项目负责人? 而且一来就是三个,再看标题:去nmg都只是小意思,说不定还得出国…… 所以,没有一个是小项目! 可是,他仅仅只是才入学的新生……听都没听说过? 李定安一下就坐不住了:“吴教授……” “别急,听我说完……这可不是我和丁院一拍脑袋就做的决定,而是何馆和吕院的意思……” 稍一顿,吴湘又说:“你忘了:文保中心!” 愣了愣,李定安恍然大悟。 这次部里开会,就是专程和各省市文博机构通气,先由地方甄选人员名单,再报送到部里审核。 但到现在为止,李定安还是白板一枚,不管是哪个单位报送,他要能过审才见了鬼? 当然,时间还来得及,至多再一个月就要考试,顺手考个资格证轻轻松松,然后再由何安邦或吕本之推荐一下,到哪家二级博物馆挂职,就算有了入选资格。 不过这样肯定不怎么保险,最好有过往成绩。而与之相比,什么样的成绩比学术论文更亮眼? 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何安邦和吕本之的意思是,最好能让他以第一作者的身份,在比较权威的期刊上发表几篇专业性极高的论文…… 路都铺到了这个程度,丁院长和吴教授肯定答应,因为这不是小项目,合作单位还是国博和故宫,况且李定安既是这批文物的所有者,又是文博考古学院的学生,不管从哪方面论,都是为学校添彩。 所以,不谋而合…… 怎么可能拒绝? 李定安“腾”的站了起来:“吴教授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嗯,尽力就好!” 吴湘轻轻一点头,又看了看高胜东,“不要外传!” 他指的,是“文保中心”那一句。因为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多少有点内部操作的嫌疑…… 高胜东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心里更是浮想联翩。 那可是文保中心……能进到里面的,哪个不是全国知名的学者、专家? 但是,李定安才几岁? 再一转念,他下意识的就想起了龙纹大缸、梅兰芳的凤冠、张大千的画,以及已经进了国博的研究室的礼器和银册。 随便选一样,都足够普通的专家当成招牌,吹一辈子了……所以说,完全够了! 哈哈……那是不是等于,自己能提前抱上了大腿了? 第126章 相信了吧 “师兄,要不要带什么仪器?” “不需要,文博学院有的,国博和故宫都有?” “那资料呢?” “更不需要……国博和故宫的资料比我们还全?只要人去就行……” “啊?” 李定安稍懵了懵:仪器、资料,都比文博学院的齐全,去的人当中,职级最高的高胜东也才是助教,那国博和文博学院合作研究的目的在哪里? 真就是专门为了给自己铺路? 高胜东左右看了看,又叹口气:“我这么说吧:在明清、近代文物方面,咱们学校除了丁院和吴教授这样的大牛,剩下的,和国博与故宫……还是有点差距的……” 李定安顿了顿,又默然。 这个剩下的,自然指的是学校教授和国博故宫的研究员相比较,以及专业性和学术水平相比较……当然,指的只是明清、近代时期。 倒不是京大很差,而是时间跨度太广。 看看京大考古学的研究范围:从旧石器时代到建国前,这是多长的历史时期? 而国博和故宫却不一样,特别是故宫,重点研究明清两代,时间跨度还不到五百年。两者相比,这又是多大的时间差距? 百万年了都。 再者性质和侧重点也不一样:京大是教学,博物馆是典藏、陈列,光是文物等级和数量就不在一个级别…… 暗暗思忖,两人到了一间实验室门口,高胜东轻轻的推开了门。 里面有七八个人,女多男少,正围着一台仪器,好像在研究什么。李定安瞅了瞅,是一台c-14检测仪,旁边还放着几块碎瓷片,估计是在给什么东西断代。 听到动静,所有人看了过来,看到是高胜东和一个不认识的年轻人,大多数的又是该干嘛干嘛。 就只有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老师打了声招呼:“高老师!” “这位是白助教,白老师!” 李定安恭恭敬敬:“白老师好!” 白如稍稍有些好奇。 这么年轻,又是这样的态度,肯定是学生。但是,宋元明清系的学生就这么三两只,哪个她不认识? “新来的?” 她稍一思索,眼睛一亮:“是那位……李师弟?” 高胜东点点头:“对!” “唰”的一下,所有人又回过了头。 两个多月前,吴教授在硕博大课上提到要来一位新同学,解释说是因病缺课,起初没人在意。 后来,有一次论文集体不合格,吴教授发了火,说他们给李定安提鞋都不配,这一下,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既将要来的学弟,叫李定安。 再然后,“李定安”就成了吴教授的口头禅,也不说他干了什么,只说“给李定安这样不配”,“给李定安那样不配”…… 所以,这个名字算是刻到了所有学生的脑海里,不管是本科、硕士,还是博士。 同时,所有人也就知道了,李定安不是病了,不然吴教授不可能经常见到他,更不会那样说。 具体在忙什么,为什么不来上课,不知道。反正没有不好奇,不期待的,都想看看这位学弟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 还好,终于算是见到了人…… 当然,三头六臂是没有的,相反,长的很是养眼,跟明星似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清秀儒雅的气质。 还很有礼貌。 李定安微微一欠腰:“各位学长好!” 白老师又好奇了一下:“高老师,这是……” “插班……哦,丁院同意的……” 七位研二生的眼睛同时一亮:果然…… 要说不服气,肯定是有那么一丝的。毕竟以就业而论,什么金融、新闻等专业在考古系面前全弱爆了。敢学这个,敢报考古硕、博的,不但要家世好,而且要相当的好。知识积累的要求不是高,而是相当的高。 所以,都是天之骄子,凭什么给你提鞋? 不过该有的礼貌都有,实验室里响起了稀稀落落的声音: “你好!” “学弟好……” “来,李师弟,过来一起研究……” “研究先不急,先通知一件事。”高胜东清了清嗓子,“有三个新课题,吴教授让我通知一下大家……” 有个清瘦的男生举了举手,直接打断:“高助教,请问是什么课题!” 高胜东稍顿了顿:“清代玉器和瓷器。” “不是已经有清代瓷器的相关课题了吗,怎么又开发新项目?” “咱们系开发了玉器项目?倒是少见……” “估计也就是浅述一下,要说玉,还得看汉唐系……” “高师兄,能不能问一下是谁带组,是丁院长,吴教授,还是王副教授?” “哦,都不是,是我带组……不过具体研究内容和论文方向,是由李定安负责……” “唰”的一下,所有人的眼睛再次一亮,包括助教白如,全都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让新生插班也就算了,还让新生实际负责具体项目,而且一带就是三个? 不带这样玩的吧? 转过来再一想:让“高打眼”带组? 哦……看来十有八九是为了让李定安跳级,为了好写论文,学院专门给开的绿灯,因此订了几个小项目。 也由此可知:这位要么是关系户,要么是高干子弟。 不过被吴教授都吹上了天,不知道真材实学又有几分? 大部分的人都在猜测李定安的身份,而对项目本身,那是一点都欠奉。 对不起,我不喜欢捧臭脚,也不爱提鞋…… “高助教,不是强制性参与吧?” “不是!” “那就好……我手里明代瓷器的课题才刚开始呢。” “我也是……之前那篇珐琅彩的论文都被吴教授打回来两次了……” “我也去不了……” 就知道会这样。 高胜东有些不悦,也有些无奈:“真不去?” “不是不去,是没时间……” “对,没时间……” 七个人当中,有五个人都是这样的说辞,就只有一个清秀的女生和一个矮壮的男生稍有些犹豫。 当然,他们也不愿意捧臭脚,问题是,本学期的论文数量还差好多,再不想办法,就得挂科。 不管了,第三作者就第三作者,第四也行…… “高助教,带上我吧!” “还有我……” “那就闫宗江和沈英秀……还有没有?友情提醒一下:今天下午报审,项目明天就要正式开始,这会错过了,可就真错过了……” “放心,不会……” “高助教,是真的没时间!” “好!”高胜东眼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可千万千万别后悔…… “那你们两个准备一下,明天找我报道。” 沈英秀举了一下手:“高助教,要几天?” 高胜东看了李定安,李定安摇了摇头:“三个项目都挺复杂,所以要研究多久,还真不好说!” 旁边有人暗暗鄙夷:装的倒像那么会事…… 来这里,基本上就是为了这三件事:介绍、通知、选人。事情办法了,也就没必要多耽搁。 而且需要准备的还有很多,李定安当即给刚认识的几位学长学姐告着别:“师兄师姐,伱们先忙……” “几篇小论文,不用这么着急吧?” 谈宏武,就是之前高胜东话刚说到一半就被打断的那位,他先是扶了扶眼镜,又笑着指了指仪器,“闻名不如见面,李师弟要不指点一下。” 态度很礼貌,语气也很客气,但意思却相当的不客气。 当然,和李定安无关,全是吴教授给他招的祸…… 高胜东都抬起了脚,一听这句话,当即就停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光。 说实话,他等这一天,都等了半个月了。 他玩味的笑了笑:“那就研究研究?” 李定安很是无奈: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是吧? 不过确实得露一手,不然天知道这样的破事会不会没完没了? “谈师兄客气,哪里敢称指点?” 他说着往过走了两步,先看了看仪器屏幕。应该是东西刚放进去不久,上面还显示正在检测中,所以没有结果。 然后,又看了看旁边的两块瓷片。 是两块白瓷,看模样像瓷碗的一部分。但感觉稍有些怪:碗壁内部油润滑亮,外壁却暗涩无光。 其实是内壁施了釉,外壁却无釉,所以恰好,与一般的瓷器反了过来…… “谈师兄,这是反瓷吧?” 嗯,有点见识? 不过只要是玩清代瓷器的,只要稍专业点都能认得出来,所以对于“宋元明清考古、陶瓷考古”专业的研究生而言,这只是基本功。 谈宏武点了点头:“还有没有?” 当然有! 李定安指了指瓷片:“这应该是珐琅彩的粗胎!” 嘿哟…… 一瞬间,所以人都打起了精神。 学的就是这个,在场这些研究生当然能认得出来。但稍稍看几眼,就认得这么清楚的,也就那么一两位,其中就包括谈宏武。 看来确实是有两把刷子,怪不得吴教授动不动就提,动不动就吹…… 白如也来了兴致:“还有没有?” 还不够? 行,那我一次性说完。 李定安点了点头:“有……这是洪宪珐琅彩的瓷胎,并非官窑出品,不过也是名家之作,出自郭世五的‘觯斋’……” 什么? 所有人都有些懵。 只是这么几眼,你连手都不上,就敢断这么清楚:民国洪宪? 所谓的洪宪,指的就是袁世凯称帝时的年号,仅仅八十三天。可以说,他不仅断了代,更是直接断到了“季”…… 要说在场的谁有这个本事……别开玩笑了。 要是只靠眼睛看就能看的出来,何必用“c-14”仪检测? 不对……c-14也绝对没这么精确,断出的时间区间值最小也在二十年左右。更何况,李定安还提到了郭五世、觯斋…… 敢问他这后半句,靠什么样的仪器能测出来。 也别说这几个研究生,以及两位助教,即便是把吴教授请来,有没有这么快,有没有这么肯定? 众人还在恍惚中,李定安轻轻的叹了口气,出了实验室,高胜东连忙跟上。 听见关门的响动,七个学生加一个助理才如梦初醒。 “真的假的……这也看的……太快了些?” “是啊,真就只是两眼,还没一分钟,甚至都没上手?” “肯定是胡蒙的!” “就算后面是蒙的,但前面那些他可都说对了!” “这倒是……看来还是有点水平的……” 何止是有点水平? 白如暗暗叹了一口气:既便只说对了一半,李定安的水平也要超过在场的绝大多数人。 所以说,吴教授动不动就拿李定安来刺激这些天之娇子,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当几个人议论纷纷,仪器滴了响了一下,白如下意识的一回头,然后……眼眶直接崩成了两个圆圈。 屏幕显示着一行行数据,表明已完成检测。再看给出的区间:80—100年…… 瞬间,她心中生出一种怪异的荒谬感:真就是民国瓷? 再进一步,要真是洪宪瓷呢? 李定安只是随随便便的看了一下,都能赶的得仪器的精准度? 不……仪器算个屁,这前后测了半个多小时才给出结果,而且断代区间至少也得以“年”论,甚至说不准就有十多二十年的误差。 但李定安一张嘴,就断定在八十三天之内,前后也不过看了一两分钟的时间…… 感觉……太不可思议了…… 同样的,七个研究生也被惊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脸都快扭曲了。 “难不成是……机器坏了?” “扯什么淡?” “会不会有误差?” “误差可能会有,但之前特意刮的是釉面上的粉末,而且用了质谱仪加速,所以误差最多不超过二十年……” 80—100年,即便可能有20年的误差,也没超出民国时期。 而之前,所以人看过,都猜测这是清早期的官窑珐琅彩粗胎,因为瓷质很深,恰好附合康熙时期珐琅彩瓷质的特点…… 这这两个时期之间又差了多少年? “难道……又是蒙的?” 这一下,再没人说话了。 从康熙时期引进珐琅彩,到现在三百多年,李定安为什么不说其它时期,只说洪宪? 他们很不愿意相信,但仪器屏幕上的那些数据却让他们不得不承认:即便是蒙,李定安也已经蒙对了一大半:反瓷、珐琅彩粗胎、民国时期…… 更不要说他之后说的“洪宪瓷”和“出自觯斋”了。说实话,真要能蒙这么准,还上什么学,做什么研究,买彩票不更香? 一时默然,实验室里寂静无声,直到有人推开门,他们才再次回过神。 看到七个学生加一个助教,神情一个比一个的怪,吴教授很是好奇:“怎么了,愣什么呢?” 啊……吴教授? 对啊……与其在这里纠结,为什么不请教更为专业,更为权威的人? 白如反应了过来,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拿起桌上的瓷片:“吴教授,能不能麻烦您看一看?” “什么东西?碎瓷片……哪来的?” “谈宏武从御器厂淘回来的!” “以后来历不明的东西再不要带到实验室来!” 谈宏武立马认错:“老师,我记住了!” 吴湘斥了一句,才接过瓷片,仔仔细细的看了几眼:“珐琅彩的粗胚……嗯,这土质?” 看了看,稍想了想,吴湘又说:“这应该是洪宪瓷,不过不是居仁堂烧的,应该是郭世五的私窑出来的东西……” 啊? 八个人想不懵逼都难,他们回忆了好几遍,都发现:吴教授说的和李定安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而且同样的快,同样只是看了几眼…… 现在,谁敢说李定安是蒙的? 真的就……这么厉害? 缓了好一阵,白如才深深的一叹:“吴教授,洪宪瓷……是不是还有什么非常显着的特点?” “当然,不然你以为我真是火眼金睛,能看这么快?” 吴教授笑着,指着瓷片的断茬:“看这里,瓷质的颜色是不是比较深:这是因为土质中铁含量过高导致的,而jdz,就只有瑶里乡的土是这一种……” 白如想了想:“意思就是当年郭世五奉袁世凯之命到jdz烧珐琅彩,官窑还在珠山御窑原址,自己的私窑,也就是‘觯斋’建在了瑶里乡?” “对!” 一瞬间,众人又沉默了。 谈宏武怅然若失,琢磨了好久:“吴教授,那清早时期,也就是珐琅彩刚引进中国的时候,为什么瓷质也是这种颜色?” “因为当时建窑也在瑶里乡,后来发现土质颜色太深,影响上色,所以又搬到了珠山。但民国时期的珐琅彩工艺已非常完善,自然不受影响……” 吴湘解释完,又扫视了一圈,感觉愈发奇怪。 怎么都跟……受刺激了一样? “怎么了?” 七个学生没人敢吱声,白如则重重的一叹:“刚才……李定安来过……” “噢……你们也让他看过?” 吴湘恍然大悟:“是不是,他和我说的一模一样……是不是也是,嗯……就简简单单的看了两眼?” 八颗脑袋齐齐的往下一点。 “哈哈……” 怪不得都跟傻了一样? 如果是李定安,那就不奇怪了…… 吴湘又笑了起来:“之前我经常说,李定安如何如何,你们嘴上不说,心中绝对不以为然,现在呢,相信了吧?” 七个研究生唯唯诺诺,一时间,竟不知道怎么回答…… 感觉分开发情节不连贯,所以两章就合在一起发了。 再求一下月票,谢谢! 第127章 不能一个人难受 晨风吹起,柳丝拂动,湖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涟漪。 鱼儿一哄而散,水中漂落着几摊面包屑。 “呤……” 灰檐下的喇叭冷不丁的响了起来,几个学生猝然一惊,惊慌失措的跑进了白楼。 光顾着喂鱼,差一点就迟到了…… “呜……” 楼底下又传来一声怪响,一辆老旧的皮卡冒着黑烟,驶出了文博楼的院子。 “嗯……老卡出去了,开车的好像是……高打眼?” “老高?他今天不是要给李定安组织新项目吗?” “对啊……嗯,李定安没来?” “闫宗江和沈英秀也没来?” “明白了:李定安的项目不在校内。” “不至于吧,几篇小论文而已……” 正讨论着,白如抱着一只盒子进了研究室。 “白师姐,李定安的项目是不是在校外?” “对!” “玉器和瓷器肯定用不到野外作业……那就是有……合作单位?” “八九不离十……” “啧啧……估计是李定安拉的赞助,这一次,少说也得给学校捐助几百万的调研经费……” 这都什么跟什么? 白如皱了皱眉头:“是国博和故宫的项目……” “哗……” 十只眼珠齐齐的一瞪。 国博和故宫……不可能啊? 昨天就有人猜,学校为了给李定安开绿灯,才开发的小项目。但只过了一夜的时间,突然就变成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了? 难不成,也是特地为他开的绿灯? 感觉不可能:李定安就算来头大,也大不到这种程度? “白助教,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一般都是吴教授或丁院负责吧?” “不一定,王副教授好像也去过两次。” “王教授去的那两次都是协助研究,没有在论文上署名。但昨天老高怎么说的:具体研究内容,论文方向,全由李定安负责……” “我去……意思就是:国博和故宫都得给他打下手?” “对,就是这个意思……” “好家伙……” “嘶……这关系,通天了?” 越说越没谱了? “别乱猜了……”白如敲了敲桌子,“国博和故宫之所以指定李定安,是因为他是研究课题所属的这批文物的所有人。” “什么,这批?意思很多……” “他从哪弄的?” “看标题啊……八成是中亚和nmg……” “好家伙,这得多少钱?” “怪不得他这么久没来上课?” “不对……我的妈……” “你炸呼什么?” “你说这叫炸呼……国博和故宫的项目,你们谁参与过?但昨天老高问的时候,我干嘛了?不去……” “我去……但谁能想到:这两家从来就没有过让学生参与研究的先例啊?” 直到此时,才有人反应过来:这可是与国博和故宫的合作项目? 就算最差,论文也能上《故宫博物院院刊》,这可是cssci级别的核心期刊,但凡能署个名,别管第三还是第四,这学期……哦,这学年都可以躺平了。 这还是眼前能看到的好处,而只要有了这份资历,以后不管到哪一家文博机构求职,都可以当成最闪亮的敲门砖…… 特么的……简直悔死? 但问题是,谁能想到? “怪不得老高最后说:不去别后悔……” “太坑了,他也不说清楚?” “高老师倒是想说清楚……”白如似笑非笑,“但伱们给机会了没有?” 我去……好像真就是…… 高胜东才说了半句,就被人给打断了。 四个同学齐齐的回过头,淡宏武的脸色极不自然…… …… 去的竟然是国博和故宫?哈哈,赚大了…… 坐在皮卡车的后座,闫宗江和沈秀英兴奋的不要不要的。 说实话,四年大学,一年研究生,去过国博和故宫参与研究的次数用拳头就能数的过来:那是一次都没有! 也别说他们俩了,就算是高胜东,每次去了也只有端茶倒水的份,更别说什么“在论文上署名”。 而突然间,这种好事就落到了自个头上,这不是好运气是什么? 兴奋之余,两人又一眼接一眼的瞅着坐在副驾上的李定安,心中浮想联翩:听意思,这次的文物全是李定安搞来的,而且价值相当不菲? 肯定花了不少钱,但想和国博与故宫合作,光有钱哪能够? 所以说这来头……啧啧,反正是不敢想了…… 两人像是得了多动症,好好的坐个车,却老是晃来晃去,还不断的拿眼睛瞟李定安? 都是过来人,高胜东心知肚明,本能的提醒:“高兴归高兴,可别拎不清……去了以后:多听、多看,少说,少动,没有谁明确允许,东西碰都不要碰!” “高老师放心,我们明白的!” 啧……看吧,多亏沾了李定安的光,连待遇都提升了,直接成“老师”了? 暗暗自嘲,高胜东往旁边瞟了一眼:李定安拿着表格,眉头微皱,面露沉思。 “怎么了?” “我在想,先从哪个课题开始?” 这倒是个问题? 说实话,国博和故宫倒是经常去,虽然说每次都是陪着吴教授打酱油,但高胜东多少还是懂一些的。 问题是,他哪敢给李定安胡乱出主意? “要不去了后,问问何馆和吕院?” “总不能老麻烦人家?”李定安想了想,点了点最下面的标题:“就先研究这个!” nmg瓷器? 高胜东眼睛一亮:还真是不谋而合…… 转着念头,车也开进了天安门。 还好,虽然是个烂皮卡,但挂着京大的通行证,又提前报备过,所以畅通无阻,直接开进了国博的大院。 刚刚停稳,也就刚刚下了车,从台阶上下来了一男二女。 抬眼一瞅,李定安本能的加快脚步迎了上去。 高胜东锁了一下车门,所以耽搁了一下。等转过身,李定安已经走出去了七八步,两个研究生反而还站在车旁边等他。 “等我做什么?” “啊?” 闫宗江和沈英秀愣了愣:你是带组老师,不等你等谁? “纯粹瞎耽误功夫……” 高胜东埋怨了一句,几乎是小跑一般的走了过去。 两个研究生愣了愣,迈开腿就追。而刚跑了没两步,两人又瞪圆了眼睛。 那是……国博瓷器研究所的丁所长? 这一位,好像是故宫玉器研保中心的杨主任? 京大邀请他们去讲过课,所以肯定不会认错。 但问题是……他们怎么和李定安握上手了? 我去……这两位是专程等在这里,专门来迎接李定安的? 一瞬间,两个人的脑子像是不会转了。 数遍文博学院,好像就只有吴教授和丁院长才有这个待遇? 可是,这些搞研究的脾气一个比一个臭,人家才不会鸟你有多少钱,什么来头不来头。 所以,两人不但惊讶,更有些看不懂…… 在沪上那半个月,几乎天天见面,动不动就开会探讨,早都成了老熟人。 所以李定安说话很随意,边握手边笑:“丁所,杨主任,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了?” “应该的……”丁献明用力摇了两下,一本正经,“说实话,我们对李老师的到来,还是蛮期待的!” 期待……不应该啊? 关系都这么熟了,而且上个星期才来过? 看到李定安纳闷的模样,杨丽川笑了起来,“开晨会的时候,老丁和几个老师商量,今晚备几箱酒……” 丁献明也笑:“李老师别嫌弃,条件有限,就只能在馆里的食堂凑和一下,不过你放心,师傅的厨艺一级棒,不比陈府宴的差……” 我去……还几箱? 李定安眼都直了:这摆明要把自己灌趴下。 “丁所,下次……下次一定……” 他刚要抽手,却被丁献明一把抓住:“什么下次,就这次……李老师可别忘了,沪上的时候你亲口答应的……” 好像,真答应过…… 就鉴定扑满和袁大头那次,他说是要请客,要好好和国博和故宫的老师们交流交流感情,但因为当时都不能喝酒,所以没能交流成。 不过当时又特地约定过,说是到了京城补上…… 这下怎么办? 纯属自己给自己挖坑好不好…… 李定安努力的挤着笑:“丁老师,真的……你别看我年轻,是真不行……所以,请一定杯下留情……” “杯下留情?哈哈哈……你以为就光我一个?都在里面等着呢……” 三人说着话,又联袂踏上台阶,另外有一位年轻的女职员专程招呼着高胜东和两个研究生。 一时间,闫宗江和沈英秀人都已经麻了。 他们耳朵又不背,只凭这几句话,就能听出李定安和国博、故宫的关系不简单。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两位,叫李定安是“李老师”? 别说高胜东,系里的王副教授来了都没这个待遇…… 所以说,不止是关系熟,而且极受尊重? 想不通啊…… 下意识间,两人看着高胜东,高胜东却瞪了他们一眼。 哦……对! 多听、多看,少问,少动…… 但都是二十啷当岁,怎么可能不好奇? 心里像是猫挠一样,两人跟着进了一楼的会议室。 刚进门,所有人竟然都站了起来,随即,又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沈英秀偷偷瞄了一眼,心尖儿不由自主的就颤了一下。 足足十多位,国博和故宫的瓷器方面和玉器方面的馆员好像全来了。 而且还这么隆重……就为了欢迎李定安? 说实话,李定安也有些懵,因为他也没想到,国博和故宫这么重视。 论岁数,这里面最小的也是他的两倍,论资历,哪个也不比他老师吴湘差。所以李定安双手合什,不停的做揖: “各位老师客气,这次真心麻烦大家了……项目完工后,陈府宴,茅台随便喝!” 嗯,突然就拐到请客上了,还陈府宴? 敢这么说,那就不是真客气…… 渐渐的,鼓掌的声音稀疏了下来,十多个研究员全都奇怪的看着他。 丁献之边笑边解释:“都忘了:他还是个学生,压根就不知道这里面的门道。而且昨天才去报道,就先跳了一级……所以,李老师就以为:我们在帮他搞升学论文……” 李定安一脸懵逼,两个研究生也同样懵逼:难道不是? “哈哈……” “哈哈哈……” “不说其它东西,光是那批蒙古瓷,绝对板上钉钉的‘本年度考古最大新发现’……” “所以说,李老师,不是你麻烦我们,而是我们麻烦你,更得谢谢你……” “哈哈……李老师太可爱了……” 年度考古最大发现? “叮”的一下,李定安的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蒙古瓷只烧过短短的几十年,到鸦片战争开始窑就停了,所以非常稀少,非常罕有。 更关键的是,迄今为止,自己从xj带来的这一批还是首次面世的实物,而且涉及到民族文化与工艺,又让这批瓷器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样一来,可不就是最新发现? 怪不得国博和故宫专门为此制定了研究课题,也怪不得非要让自己负责项目,更怪不得今天会这么隆重? 因为何安邦和吕本之都清楚,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里面,可能真就没有比李定安更懂这批蒙古瓷的。 反过来再想,规格这么高的研究项目,丁院长和吴湘脑子有问题才会不答应合作。 也就考虑到京大买这么多的蒙古瓷没什么用,不然压根就轮不到国博和故宫…… 短短的十多秒,李定安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不由的有些唏嘘:也是运气,要不去xj,哪能好事连连? 真心话,现在对他而言,钱都成了其次中的其次,学术成果才是重中之重…… 同样的,高胜东也是兴奋不已,两个研究生更是当场脑子就短了路:考古新发现? 但凡涉及到这个词,根本就不用管课题大小,更不用管是浅述还是深析,只要写出论文,篇篇都能上《考古学报》。 这可是考古学中最为核心,最为权威的学术期刊,没有之一。 所以说,这又何止是赚大了,简直是赚麻了。 感觉一瞬间,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笑…… 开了几句玩笑,由马献明主持,又简单的开了个会,还特地邀请李定安讲了几句。 不过都没有长篇大论,气氛也很轻松,马献明最后还开玩笑,说是晚上一定要把李老师招待好。 任凭李定安做揖告饶,十多个研究员依旧将胸脯拍的震天响。 然后,两组人分开,一批到玉器研究室,另一批到瓷器研究室。 人既然是自己带来的,当然要负责好,李定安先带着高胜东和两个研究生转了转,看了看接下来要研究的具体东西。 边看,李定安边做介绍:“这些是料器,大小一百二三十件……全都是端郡王载漪的家产,所以不出意外,都是从京城琉璃厂造出来的……” 两个研究生轻轻点头,当看到来源后面的几行小字,四只瞳孔微微一缩。 地址:xj,乌兹别克斯坦。 所属单位:京大文博与考古学院,李定安! 这些东西,是李定安的? 看完料器,又看石器,同样是李定安的。 又看玉器,依旧来源于xj与乌兹别克斯坦,所属人还是李定安? 不敢置信的是,里面竟有还有几件礼器? 等看到银册时,两个研究生眼睛都直了:全部都是……李定安的? 这么多,这得花多少钱? 他家里到底是干什么的? 实在是没忍住,沈英秀举了一下手:“李……李老师……” “哈哈……学长和学姐千万别这么叫……” 李定安笑了出来,“那是和馆员老师们玩笑开习惯了……你们叫我的名字就行,或者喊师弟也行……” 这样吗? 想想也对。 这会要是叫他老师,回了学校怎么办? 沈英秀吐了口气:“李……师弟,这些文物,大概值多少钱?” 啊……这让人怎么回答? 李定安有些犹豫。 不说吧,就会给人一种生份的感觉,毕竟是同学,更要相处两年,肯定不合适。 说了吧……这不是炫富吗? “没什么不好说的!”高胜东笑了笑,“昨天老师还说,要把你这件事专门放在大课上讲一讲,也让同学们涨涨见识……” 我去…… 吴教授这是生怕自己不够招人恨? 李定安很无语,当然,也很理解。 任何行业,任何职业,不管有多么高贵,但肯定脱不开现实,脱不开柴米油盐。 你可以看不起钱,但绝对的,你肯定离不开钱。 所以,沈英秀才会问,这些东西值多少钱。 所以,吴湘才会经常拿自己刺激学生,目的无非就是想让弟子们奋发上进……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差不多几千万!” “你听他胡扯……”高胜东“嗤”的一声,“老师说,最少两个亿!” 多少? 两个亿…… 两个研究生何止是眼直了,人都僵了好不好。 真的,这个数字,他们平时想都不敢想…… “李师弟家……这么有钱?” 啊? 这就必须得解释解释了。 “我家庭很普通……这些钱,都是我捡漏赚的……”李定安笑了笑,“你们要是经常看视频,应该会有印像:我之前直播过……” “直播过……怪不得昨天刚听到你的声音,就觉得耳熟?”沈英秀喃喃自语,随即,眼睛猛的一瞪,“你是李安之?” 李定安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 也是不巧,因为考虑到以后要到京大读书,所以“陆小曼的箱子”的那期视频他就没发,也因此,文博学校的人大都不知道李定安就是李安之。 不看闫宗江,竟然当场一个激灵? 反正两人被震的不轻,接下来一直都是浑浑噩噩的,就像梦游。 也就高胜东看的紧,不然说不定就会惹出点什么来。 这样子不行啊? 高胜东想了想,给他们放了半天假,明天再过来。 然后,两个人坐在对面的天安门广场,发了一下午的呆…… 闫宗江比较实诚,只是想着一定要珍惜这次的机会,多看多学。更要抱紧李师弟这根金大腿。 但沈英秀就想的比较多,脑子里突然就多了许多奇奇怪怪的念头…… 直到日落西山,高胜东开着皮卡出了院子,这两人都没走。 好家伙,既便还不到五一,大下午的太阳依旧很毒的好不好…… “你们俩这是准备开宾馆,还是睡大街?” “腾”一下,闫宗江的脸就红了,沈英秀则瞪了高胜东一眼:“晚上不是有宴会吗,李师弟没邀请你?” 那就是个人精,怎么可能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包括闫宗江和沈英秀,李定安同样打了电话,不过这两个都慌称已经回学校了…… “何馆和吕院也来了,让大家畅开了喝……而又全是一帮酒老罐,我哪里敢多待?吃了点,给李定安打了声招呼,就出来了……” 今天都已经被震惊到麻木了,所以一听何安邦和吕本之专门来给李定安接风,两人竟然都不是很惊讶。 倒是明白了高胜东为什么会出来这么早:对他们而言,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对高胜东而言同样如此。 所以,酒是万万不敢喝的…… “回不回学校,回就上车!” 两人点头,坐到了后座…… …… “哎哟,终于回来了……” “高师兄,怎么这么晚?” “宗江,阿秀,是不是真去国博和故宫了?” “感觉怎么样?” 车刚停稳,从湖边钻出来五个身影,将三人围在中间。 这什么情况,这么晚了还没回去,而且一个不落? 闫宗江稍有些懵圏,不明白平时不怎么搭理他的同学怎么突然间就这么热情了。 而高胜东和沈英秀心里门清:这几个肯定是知道了李定安负责的三个项目是什么性质,所以眼巴巴的等在这里。 可惜,晚了…… 昨天上午我在实验室通知的时候,你们是怎么说的? 五个人还在琢磨怎么开口,高胜东却先封住了他们的嘴:“昨天下午,吴教授就已经把名单报到国博和故宫了,所以你们想参与项目,只能去找吴教授,看有没有可能。” 找吴教授……开什么玩笑? 知道昨天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吴教授说机会送到他们眼前,他们竟然都把握不住? 气得他老人家整整骂了一节课,连课都没顾得上讲。 但要说放弃,那不可能…… “高师兄,求求了,想想办法!” “是啊高老师……打着骨头连着筋,怎么也是师兄弟,帮帮忙……” 师兄弟? 以前干嘛去了? “我反正没办法!” 高胜东摇了摇头,扬长而去。 其实办法还是有的,而且很轻松,只需要问一下李定安就行。 再说了,这么大的项目,学校怎么可能不参与? 不止是学生,吴教授和丁院长也肯定会参与研究。 之所以现在没去,还是因为国博和故宫的项目定的太急,两人一时忙不开。而且还要向学校审请,然后再组织和挑选教授、学生。 所以,依李定安的性格,这五个应该都能出现在名单上。 不过高胜东拎的很清:这人情不能他来做,这话也不能由他来说…… 看着他的背影,五个人面面相觑:这叫什么? 闲时不上香,忙时只能跳到供桌上! 这下好了吧,坐蜡了…… 怎么办? 当然得另辟蹊径…… “李定安呢,怎么没回来?” “他好像不住校!” “对,这样的人怎么会住校?” “呵呵……” 沈英秀突然一声冷笑,“就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李定安既不是关系户,也不是高干子弟,人家家世很普通:他家在保定,爸爸在图书馆上班,妈妈只是中学老师?” “不可能!”谈宏武一个后仰,“这样的背景,怎么可能弄来值得国博和故宫的合作研究的文物?” “还有更不可能的:知不知道今天谁接待的他?马献明所长和杨丽川主任,而且是提前等在大门口,李定安刚下车,他们就先主动迎了上来……” “知不知道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叫他什么?李老师……” “知不知道晚上专门为他举办的接待晚宴是谁主持的?国博的何副馆长,故宫的吕副院长……” “你们更不可能知道:他这次从xj运来的这批文物,足足有三百余件,其中不但有首次发现的蒙古瓷器,更有清代传了十数代帝王的礼器,甚至有首次问世的清代郡王银册……” “你猜他花了多少钱,又赚了多少钱?” 沈英秀诡异的一笑:“两千万,赚了两个亿……” 五个人,包括自称家里有矿的淡宏武,全都像是冻住了。 李定安有什么资格,让马所长和杨主任亲自迎接他? 国博和故宫还专门为他举办了接风晚宴? 好,这些先不说,那既然是很普通的家世,又哪来的两千万? 至于两个亿……想都不敢想了…… 湖边寂静无声,只能听到几声蛙鸣。又吹来一阵微风,几缕柳絮飘扬而下,落了一头一脸。 七个人却浑然不觉…… 闫宗江叹了口气,声音很低:“阿秀,这样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沈英秀轻轻的笑了笑,“既便我不说,明天吴教授也会说,而且肯定又会挨一顿臭骂……我这是让他们提前适应适应……”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闫宗江想了想,索性闭上了嘴。 真的,不怪今天的阿秀这么激动,委实是这些人平时有点过分。 不就是家世差一点吗,却搞的像是两个阶级? 甚至他们看不起高胜东,也多少有这个原因在内。 这下好了,来了个家世同样普通的,却比你们谁都有钱…… 这么一想,闫宗江的心里猛的就舒畅了许多。 也对,不能让我一个人难受……要难受,就一起难受…… “这些钱,全是李师弟在潘家园捡漏赚的……”他憨厚的笑了笑,“而且,你们就不觉得,李师弟的声音有点耳熟?好好想,潘家园………” 谈宏武愣了愣,霎时间,脸色一白:“他是……李安之?” 第128章 还上什么学? 太阳冒出了头,广场上的人也越来越多,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随着一声号角,人们肃然而立。当凑起国歌的一刹那,一种庄严而又肃穆的感觉从心中弥漫开来。 红旗升起,仪仗队踏着正步渐行渐远。人群也慢慢散开,广场上再次恢复热闹的景像。 李定安伸着脖子,眺望着城楼。 什么时候能到上面转转? 冒着古古怪怪的念头,他转身离开,回到了对面的国博。 离上班还早,食堂里没几个人,李定安要了一份肉包,一份烧麦,两样小菜,以及一碗小米粥。 旁边的两个馆员都惊呆了,说实话,他们两个人吃的都还没李定安吃的多。 果然是年轻人…… 如风卷残云,李定安还没用到二十分钟。刚刚将餐具送回去,身后传来脆脆的声音:“你怎么来这么早?” 哈……舒静好? 还是那么漂亮……不,比起一个月前,更漂亮了。 没有了黑眼圈,脸上的皮肤光洁如玉,也不再哈欠连天,更没有了迷糊的模样,整个人都涣发着青春洋溢的气息。 李定安笑眯眯的:“好巧!” “巧什么啊……我就在这里上班好不好?” “那这几天怎么没看到你?” “临时抽调,今天才到研保中心,我平时很少来这边的……” 原来这样? 用了三天,基本工作已经就绪,今天正式开始研究,国博肯定要抽调像舒静好这种文职人员辅助,比如记录、查资料什么的…… “哦……阿姨呢,回去了?” “上星期才走……走的时候还一直念叨,说是你帮了那么大的忙,都没请伱吃顿饭?” 说了一半,舒静好又笑,“我知道你不在京城,所以就没给你打电话……我妈一直要你电话,我没给她……” 李定安愣了愣。 其实舒静好的妈妈挺有趣的,可能是太着急女儿的终身大事,显得有点过于主动和热情……所以,舒静好应该是怕她妈烦到自己…… 他笑了笑:“没关系的!” “嘁……”舒静好鄙夷了一下,意思是他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请你就行,看你哪天有时间……” 李定安没推辞:“等这次的项目研究完吧。” “也行……听说你这次又赚了好多钱……有好几个亿?” “啊……传这么快?” “当然……研究员也是人,也要吃饭好不好……” “这倒是……” 李定安的性格随遇而安,舒静好也落落大方,两人都很随意,完全不像是只见了两三面的人。 反正馆员们也没到,去了也是闲坐着,李定安就没急着走,陪着舒静好吃完了早餐。 八点差五分,两人准时到了实验室。 进了门,才发现今天的人不是一般的多,足足三四十号。看到同事们已经站好,舒静好忙跑了过去。 “你和小舒认识?” “算是同学……” “噢……忘了你还是考古系在读的学生……”马献明一拍额头,“那正好,我把她派给你做助理,省得磨合了……” “啊?”李定安愣了愣,“吴教授已经派了两个同学,说是专门给我帮忙?” “你说的是那两个研究生?” 怯生生的,跟两只鹌鹑似的,连话都不敢说,能帮什么忙? 马献明摇了摇,“那两个不行……其它不说,他们能知道相关的资料文献在哪个目录下,又在哪个档案里?” 这倒是个问题? 毕竟用的是国博的资料库,闫宗江和沈英秀还真就不行…… “那你看着安排!” “好!” 马献明点着头,又过去给办公室主任交待了几句,不一会儿,他又带着舒静好和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过来。 “方志杰,档案室管理员,以后和舒静好一起给你打下手!” 男人没胡乱伸手,而是微微的勾了一下腰:“李老师,有事你尽管吩咐!” 说实话,在马献明,杨丽川,以及十多位研究员无意识的导引下,现在的李定安在国博和故宫的待遇不是一般高。不管是馆员,还是文职人员,只要一见面就和他打招呼,张口就称老师。 刚开始的时候李定安也不是特别适应,但发现改不过来之后,只能泰然受之。 所以他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方老师客气了!” 旁边的舒静好却瞪着眼睛,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啊……要叫李定安,老师? 感觉……好怪异…… 李定安笑了笑,又看了看表:“方老师先做一下准备,资料的大致范围先以‘道咸’时期的珐琅彩,浮雕瓷器的工艺技术,艺术特点为准进行检索……等吴教授来了以后,再看具体的研究方向……舒学姐跟着我做记录就行……” “李老师,蒙古瓷相关的文献查不查?” 李定安想了想:“也可以查,但估计能查到的资料不会太多……” 方文杰稍怔了怔:意思是,查不到……哦不,是基本上没有相关文献的记载? 他确实印象不深,不过李定安说的太肯定,所以就有些好奇:因为李定安并不是国博和故宫的人,对这两家的资料库应很陌生才对…… 简单的交待了一下,李定安戴上手套操作仪器,方志杰连忙打开了电脑:“小舒,开始吧!” “哦……”舒静好如梦初醒,看着一本正经的李定安,心里愈发觉得古怪。 突然就有了那么点专家的派头? 转着念头,她也忙了起来。 舒静好的主要工作就是记录:只要是与研究有关,李定安做的每一个动作,说的每一个字,她都要记录下来,并且适当的归纳,总结。 所以,只要是在研究室范围,她就要不离身的跟着李定安。 嗯,还是觉得有点怪…… “干嘛这么严肃,我又不吃人?”李定安摆弄着仪器,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吧,突然被这么多人尊敬,我也挺不适应的……” 舒静好顿时一个白眼:你这是吃着葡萄,还要说这玩意太酸? 她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 也就刚刚试好机器,门外又传来一阵动静,两人齐齐的一转头。 好家伙,又来了好多人? 大致瞅了瞅,李定安摘下手套迎了上去。 为首的是何安邦和吕本之,陪着丁守义和吴湘一起进了门。后面还跟着十多位,除了高胜东和白如,那七个李定安的同班同班同学也在。 马献明,杨丽川也走了过来,一群人先是好一阵寒喧。 今天是京大方面正式派人进项目组,由吴湘带队,另外还各有两位瓷器和玉器方面的教授。 丁院长只是来走个过场,而除了陪着李定安打酱油的沈秀英和闫宗江,剩下的那几位同学,纯粹是来见世面的。 简而言之:参观! 搞研究不是请客吃饭,更不是做生意,哪有那么多的条件可讲? 给你机会你不珍惜,那就只能说一声可惜。 所以这五个压根都没见到李定安的面,就被吴湘给否决了:进项目的事情,谁都不准再提。 这会儿,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都是实干派,说话做事很干脆,打过招呼,丁守义就问起了项目:“何馆,吕院,研究的大致范围的内容都定了吧?” 何安邦很利落的摇着头:“我不是很清楚,这个得问吕院和李定安!” 吕本之稍想了想:“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不过准备工作就是按照定安列出的提纲做的……他说要等你们来了再请教一下,所以还未形成决议……” 啊? 一瞬间,十多二十号人的目光都像是箭一样,钉到了李定安的脸上。 就连丁守义和吴湘都愣了。 之前他们还以为,也就是出于“文物所属人”的原故,国博和故宫客气了一下。 没想到,这两家玩真的?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这两个还好,多少知道点内情,而身后的那四位教授还是第一次见李定安,所以惊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没错啊,昨天开会的时候,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提过:李定安是京大的学生,也说过,这一次研究的文物就是他出资购买的,言下之意,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只是挂个名。 但谁想,国博和故宫会真的让一个研一的学生具体负责? 这也太儿戏了吧? 再后面,沈英秀和闫宗江兴奋的眼珠子直发光,剩下的那五位则酸的像是喝了上吨的醋。 这会儿已经不是后悔肠子青,而是扎了几刀,生疼生疼:等于送上门的学术成果,被他们硬生生的给推了出去…… 李定安从来都不是那种“机会到了眼前,我还要客气”一下的人,所以他并没有干等,而是从昨天就开始,让馆员和文职人员该准备资料准备资料,该调试仪器调试仪器。 当然,该有的礼貌肯定的有,比如现在: 他拿起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一张纸:“丁院、吴教授,你们看需不需要改一下,或是补充一下。” 态度很端正,话说的也很客气,其中却充满了自信。 “哦?”丁守义下意识看了看他,接过了文件。 吴湘也准备顺带着看一眼,但刚一偏头,无意中发现何安邦的神情好像有点古怪。 嘴角微勾,似笑非笑,眼睛微微发亮,就像准备看戏一样。 而且并非是他一个,感觉马献明,杨丽川,甚至是吕本之,都好像有那么点儿期待的模样? 有什么不对? 心中狐疑,吴湘低下了头。 纸上的字不多,只有八九行,也就是将之前那三个大标题稍微细化了一下。排最前面的,就是蒙古瓷相关的课题。 粗略了瞅了瞅,他的神情猛的一顿:不是只揉合了一点民族文化的普通瓷器吗,这又是什么东西? 一、《道咸时期,釉上彩技术在nmg地区的普及与发展》。 二、《道咸时期,珐琅工艺及浮雕工艺在nmg瓷器中的应用》。 三、《中西方艺术与民族文化的完美融合:清中期nmg地区浮雕珐琅瓷器》。 就三个标题,几十个字,前两个还好,两人只是下意识的皱了两下眉头。但看到第三个标题的时候,丁守义和吴湘一脸的呆滞。 什么东西,珐琅浮雕瓷器? 见过的珐琅彩瓷器不少,浮雕青花也很多,甚至将这两种技术融合在一起的文物也见过,比如堑胎珐琅,比如掐丝珐琅,但那是铜器。 绝对的,两个词连到一块用来命名瓷器,真心是第一次见。 再看一遍,没错,中间没顿号,也没逗号…… 稍一顿,丁守义精神一振,眼睛都亮了:“何馆长,这是……什么意思?” 何安邦矜持的笑了笑:“当然是从这批瓷器上面发现了新技术、新工艺,更难能可贵的是,还融合了许多少数民族元素……丁院长,你觉得,这算不算得上是‘年度考古最大发现’?” 怎么可能不算? 一刹那,丁守义心脏猛的一跳:前些年,国家文物局研究中心在xj发现了马克留木王朝时期的瓷器。还是相对普通的“釉上彩瓷”,不过融合了一些穆斯林的几何文化,就被评定为“当年考古最大发现”。 然后连续三年,论文是一篇接着一篇的发,国家级的大奖是一个接着一个的拿,经费是一拔接一拔的批。而每次开会,文研中心的人见了同行都是仰着头走路的…… 那这一次呢? 搁文研中心的那些研究员,估计能把眼睛镶脑袋顶上…… “不是……这才几天?”吴湘睁圆了眼睛,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文件,“你们怎么……研究的这么快?” 仔细算算,这批瓷器运到京城才是上个星期的事情。而且昨天下午双方才通过气,说是国博基本才做好准备工作。 而仅仅过了一个晚上,突然就有了这么多,而且这么显着的研究成果? 更关键的是,这是新技术、新工艺,更是首次出土的实物,也别说像文研中心一样,为了申请经费硬是磨磨蹭蹭的拖了三年。少些算,想研究透彻,怎么也得以“年”论吧? “吴教授,这只是大致范围!”吕本之笑着提醒,“当然,我也看过,几位瓷器方面的馆员也看过,基本都认同这几个论点,所以如今就剩论证了……” 我当然知道这是大致……不对,这哪是范围,这完全就是中心论点。 学术研究三大步骤: 一、确定范围与内容, 二、确定中心论点, 三、论证! 所以说,这虽然只是薄薄的一页纸,却已经将这个项目的工程量完成了一大半,而且是最难的那一部分。 就好比挖矿:寻找金矿的大致范围、以及确切位置才是最艰难的,剩下的无非就是挖…… “谁发现的……哦,还有……”丁守义同样有些怔,“这三个论点,又是谁总结的?” 何安邦和吕本之都没说话,包括十数位馆员。但动作却出奇的一致,全都看着李定安。 而一瞬间,时间都好像停滞了一样。 不论是丁守义、还是吴湘,或是四位教授,以及高胜东、白如,更或是七位同学,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这些论题,全是李定安独立完成的? 不然故宫和国博的人不会是这么一副表情。 “嘶”的一声,吴湘猝然醒悟,“什么时候发现的?”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就昨天!” 这是实话。 wlmq的时候,他发现这批瓷器用的是珐琅上色,还是釉上彩,所以只是觉得稍有点特色,但基本没往“浮雕技术”的方面想。 后来又忙着赚钱,压根就没顾上。 直到昨天上午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这东西还用了堑胎珐琅和掐丝珐琅的“胎刻工艺”。 所以,他就知道又赚大发了:三篇论文哪能够,估计得十好几篇…… 吴湘又想问“你怎么发现的”,则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因为标题上写的清清楚楚。 乍一想:珐琅与浮雕瓷技术都是清早就引进国内的,釉上彩更早,宋以前就有,而且这三样工艺的特点都很显着,并不是太难认。 问题是,把这三样工艺揉合在一起后,是不是依旧好认? 吴湘暂时不知道,因为他还没看过实物,但看这十多位馆员的表情就知道,难度非常大。 不然的话,这些瓷器在国博堆了快一个星期,哪还能轮的着李定安去发现? 反过来,从某种程度而言,李定安的鉴赏水平是不是比这些馆员要稍高那么一丝丝? 想到这里,吴湘突然就笑了:这个弟子没白收…… 而一旁的丁守义同样如此,庆幸吴湘坚持要为他这个学生走后门的时候,自己没有太过坚持原则。 但更多的,却是后悔: 之前吴湘还问过他,要不要从李定安手里买一些蒙古瓷回来,研究研究。 但他觉得京大这么多课题,没必要和故宫与国博争项目,所以就没同意。 此时再想,当时他但凡点点头,还有国博和故宫什么事? 这可是新技术、新工艺,绝对能让文化、教育两大部门连着批三五年经费都不带皱一下眉头的那种项目。 十年都不一定能碰到一次! 所以,越想就越后悔…… 这两位如此,更遑论剩下的四位教授、两位助教、七位同学。 怪不得吴教授动不动就提,动不动就吹? 怪不得国博和故宫的馆员叫李定安是“老师”? 说实话,真心的,七个同学七个都是类似的念头:这水平还上什么学,感觉当他们老师都绰绰有余…… 第129章 于佑任的画 时间就如流水,转眼就到了周末。 突然闲了下来,李定安竟然不知道做什么了。而且醒的贼准时,天刚蒙蒙亮,就彻底没了睡意。 百无聊赖,他拿起抹布,将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直到身上见汗才停下。 洗了个澡,又换了身衣服,准备下楼吃早餐,电话又响了起来。 舒静好! “怎么了?” “你今天是不是要和高胜东去琉璃厂?” “对?” “能不能……带上我?” “也不是不行……去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啊,我都到你家小区门口了?” 我去…… 伱就没看看时间? 才七点好不好? 人都到楼下了,于情于理,怎么也得招呼一声:“要不……上来坐坐?” 舒静好看了看白净如玉,却空空如也的两只手,稍犹豫了一下:第一次到别人家,就这样上去? 就算想买点什么,是不是也得等商场开门? 一听她不出声,李定安就猜了个七七八八:肯定是出门太急,又犯迷糊了。 他不由的有些好笑:“没吃饭吧……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等她应了一声好,李定安挂了电话,慢慢悠悠的下了楼。 物业管的比较严,没有门禁卡,连小区都进不来。李定安出去的时候,她正在门口的花池边踢石头。 穿的很清爽,浅绿色的体恤,牛仔短裤。 那一双腿……嗯,反正挺白,也很长,还挺直…… “这么早?” “听你和高胜东说是八点,我就以为是早上……” “之前确实说的是早上,不过卖家临时有事,又改到晚上了……” 舒静好睁大了眼睛,脸上露着典型的迷糊模样:这还离着十多个小时呢,难道自己再回去? “先吃饭吧!”李定安忍着笑,指着一家庆丰包子:“先对付一口,晚上请你吃好的!” “呀?”舒静好猛的反应过来,“之前说请你吃饭,一直忙,也没顾上……” 确实忙:不管李定安几点下班,舒静好至少还要加班一到两个小时,将他做过的实验数据,得出的论点依据等等整理总结好,第二天早上再交给李定安。 所以,李定安从来不加班,甚至是一到下午就开始磨洋工。 也不只是照顾舒静好,而是整个项目组就没人能跟得上他的进度…… “没关系,什么时候都行……不过你怎么想起来跟我去看古董了?” 像是难以启齿,舒静好犹豫了好久:“我就是想……跟你学怎么赚钱!” 学赚钱? 李定安默然。 看似很突然,其实一点都不。她会有这种想法,九成九和她妈妈有关。 感觉她妈妈像是着了魔,只要能让舒静好留京,是个男人就敢让女儿嫁。 但总不能明知是火坑却往里跳吧? 没办法,舒静好只能自力更生,尽量赶在她妈妈很可能再给她挑个秃顶老男人之前,尽量多赚点钱,在京城安个家。 不求买多大,三四十平都行,甚至是能凑够首付就行…… 就感觉……挺无奈的! 能帮肯定得帮一下,毕竟舒静好这一个多星期忙前忙后,可以说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 饿了打饭,渴了递水,热了开空调,冷了也开空调……包括他署名第一作者投稿的三篇论文,李定安只是完成了框架,剩下的细节,比如查资料,引用论据之类,全是舒静好操刀完成的。 连吴湘都夸她学的够扎实…… “你有多少钱?” 她算了算:“五十六万……五十万是我妈妈留的……” 上了一年多的班,竟存了六万……她一个月工资才多少钱? “你还兼职了?” “哦……就帮学弟学妹代代笔什么的……” 原来是个女枪手……怪不得她论文写的那么溜? “本钱应该是够了!”李定安想了想,“我是指你跟着我一起去的时候!” 要是她自个去,估计底裤都得赔掉…… 别以为科班出身的就是行家,也别说行家,专家屡屡打眼的也不少见……不然高胜东为什么一听安家、买房,脸就垮那么长? 原本都凑齐了首付款,怪他眼热,一只瓷瓶就让他赔了个底儿光…… “当然……我又不傻?”舒静好眼睛一亮,“李定安,谢谢你!” “顺手的事……先吃饭,吃完饭就去……不去潘家园了,脸太熟了……” “好!” 两只大眼睛眯成了两道缝,她又抢着付了账。 李定安也没客气,光是包子就要了三笼,舒静好都惊呆了。 真的,第一次见这么能吃,还这么瘦的…… 吃完饭,两人直奔和平门。 要说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除了潘家园,就要数琉璃厂。 这边最多的是书,各种各样的珍本,孤本,善本,哪个朝代的都能给你找出来,甚至先秦以前的古简都有。 至于是真的还是假的,就要看个人的眼力了。你要是不识货,人家肯定当真的卖给你…… 字画也很多,凡名家之作就没有在琉璃厂找不到的,当然,绝大多数中的绝大多数,都是仿的。 瓷器和杂项类也有,不过没潘家园那么有名…… 下了出租车,李定安稍想了一下,又打开了直播间。 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涌进来了上千网友,而且每一秒,这个数字都在几十几十的往上跳。 营养快线:“嗯,李安之开播了,今天这么早?” 品艺轩:“这是哪,琉璃厂……我去……” 小能手:“天见可怜……有生之年,我竟然还能看到李安之进古玩市场?” 三千丈:“上帝显灵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 虽然忙,但一星期至少也会播两三场的好不好? 当然,开播的时候不是在路上就是在家里,而且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在闲扯淡。 仔细算算,快一个月没有正经直播过了,但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沪上的时候别说直播,只要进了拍卖会的会场,连视频都不让你拍。到了xj后,又是多民族地区,忌讳比较多,所以是没办法播。 然后回到京城,不管是学校还是国博,大多数的东西连照片都不让拍,怎么播? 总不能让粉丝看红湖的鸭子,或是天安门广场升国旗吧? 也就只能下了班之后闲扯几句。 还好,网友都表示理解…… “今天周末,和朋友约好来看一批瓷器,时间还早,就顺便转转……”稍想了想,他又扭头看了看舒静好,“你要不要出一下镜?” 她笑了笑,又摇摇头:“不要了吧……” “那行……” 他点点头,刚要说话,公屏上冒出一连串的惊叹号。 “我去……李安之交女朋友了?” “哈……什么时候请我们喝喜酒?” 喝个毛? 李定安不得不解释:“这是我同学,现在又是同事……” “过几天就成老婆了,这多好?啧……三倍的快乐……” 只要一开播就这样,已经没救了…… 闲扯了几句,李定安将手机挂到胸口,又带着舒静好开始转。 有店铺,也有地摊,因为大多都是字画和书,基本所有的摊位上都立着一座“人”字架,字画直接挂在上边,书则是装在类似褡裢一样的透明口袋里,倒是一目了然。 也不知道市场行情本就如此,还是李定安的运气不好,反正转了快一个小时,就没见到一样真东西。 粉丝问他胡晃悠啥,为啥都不带停的,李定安回答说没一样是对的,网友就笑他运气不好。 李定安死不承认,说是琉璃厂的老板太黑,比潘家园的还要黑…… 就这样边侃边转,走到一个摊位前,李定安只是大致扫了一眼,脚步都没慢一下,就准备走。 舒静好却停了下来。 想了想,李定安轻声说:“走吧!” “啊?” 舒静好睁大了眼睛,反应了好几秒,又往摊上看了看,“意思是……这么多,全是假的?” 一瞬间,老板就板起了脸,直播间的网友则笑的不行。 “不能这样说……你应该说:没一样能看的准……” “啊……这样啊?” “以前没来过古玩市场?” “没有!”舒静好很认真的点着头,“我以前的班主任说,玩什么都别玩古董:创业都没这个败家快……” 老板的脸直接黑了,李定安没忍住,笑出了声,粉丝更是笑疯了。 舒静好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又凑到李定安的耳边:“你看那幅画………” 李定安瞅了一眼,是一幅江上晚阳图,上面六个章,有一半是乾隆的。 他轻轻的吐了两个字:“仿的!” “我知道……但是……”舒静好想了想,“那字……仿的太像了……” 字? 他之前只是扫了一眼,发现纸和轴不对,而且画工也一般,顿时就没了兴趣,所以压根就没看题跋。 此时再看……嘿哟,还真就是? 一眼看上去,确实像是乾隆写的,再仔细看,虽然依旧能看出点区别来,但说真心话,这字仿的至少有七八成。 绝对下过大功夫的,不然仿不了这么像。 换种说法:写这字的人,不大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 他往前凑了一点,先仔细的辩认了一下,又回忆了回忆。 嗯……还真就是个名家? 啧啧,舒静好这运气……不对,是眼力。 怪不得连吴湘都夸她学的够扎实……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往后退了一步,又看着老板:“大哥,这画怎么卖?” 老板瓮声瓮气:“一万!” “谁的画这么贵?” “我哪知道,反正就一万!”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看来老板只知道这是仿的,却不知道是谁仿的。之所以是这种口气,是舒静好之前的话让他心里不痛快了。 “大哥,你别介意……她就是为了图新鲜,今天才第一次来……”李定安笑着解释,“再说了,也没有主顾上了门,往外撵的道理,大哥你说是不是……” 舒静好也歉意的朝着他笑了笑。 一看这么漂亮的小丫头,又怯生生的,老板心里的不满顿时就去了一大半。 “行,我给你实价……”他比了个手势,“三千!” “贵了!”李定安摇摇头,“一千!” “一千肯定不行!”老板想了想,“最低一千五!” 估计还能杀杀价,但三两百的没必要,也省的生出波折。 他想了想:“一千五不算太贵,要是喜欢就买了吧!” “一千五?”舒静好看着李定安,又眨了一下眼睛,“确实不贵……” 说着话,她就拿出了手机,照着架上的二维码扫了一下,“老板,麻烦帮我包一下!” 李定安笑了笑,又是一叹:看吧,不该迷糊的时候,她是一点都不迷糊…… 拿好了画,两个人又往前走,李定安才好奇的问:“你怎么认出来的……我是说上面的题跋?” 舒静好很是理所当然:“几乎天天都看,时间长了,自然就记住了……” 李定安顿了顿,心下了然:论乾隆真迹,哪里能比的过国博和故宫? 但是这记性和眼力,确实比一般人要高的多的多…… “确实挺厉害的!” “哪有你厉害?”舒静好压抑着兴奋,“是谁的字?” “闫善之……民国时期的画家,书法家,京城本地人,家就住在琉璃厂。他是当时有名的仿乾隆字迹的高手,当时京城但凡有人仿乾隆御笔,必请他代笔题字……” 李定安稍一顿,“不过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个,而是鉴赏……当年在琉璃厂这一片,不管是谁,只要鉴定字画真伪,第一个找的就是他……你回去问问丁老师(故宫字画专家)他们,绝对比我还清楚……” “这么肯定……哪能值多少钱?” “十万左右吧,遇到识货的,十几万也说不上……” 一刹那,舒静好的眼睛里冒出了光:十万? 她才花了一千五。 这就么一小会儿,离她在京城安家的梦想又迈近了好大的一步…… 她紧紧的抱着画:“我……我先把画送回宿舍!” 李定安好无奈:“你不至于吧?” “这可是十万块……万一碰了,刮了怎么办?” “哪有那么夸张?来,给我,我帮你拿着……碰了算我的……” 抽了两下,竟然没抽动? “好吧……那你自个拿着吧……还看什么?” “不看了……”她头摇的波浪鼓似的,“今天就这一件!” 这么容易满足? 这心性,想不发财都难…… 可能是觉得不好意思,舒静好又笑了笑:“要不……你也看一件?” 他想了想:“也行!” 万一碰上好东西呢? 结果,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连转了十多个摊,又看了不下上百件,连舒静好手里这种品质的都没碰到一件。 粉丝乐的直打颤,说与其浪费时间,还不如让他身边的小姐姐随便帮他指个摊。 李定安却说不用,又说他不信这么大个市场就找不出一件好东西来。 其实捡漏只是其次,估计想捡也捡不到,主要是趁着这个机会和粉丝互动互动…… 所以他也不急,更像是没什么目标,瞎逛似的。 走着走着,看到一个书摊,李定安才停了下来。 全是书,再没有其它乱七八糟的东西。再一看,全是明代到民国的话本,简而言之:! 有《三言两拍》、《儒林外史》,有《隋唐演义》,也有《说岳》和《杨家将》等。 有印本,但大多数有募本,看纸色,像是民国时期的旧东西,而且没有特意标注署名,并非名家手抄本,所以自然就没有仿的必要。 李定安顿了来了兴趣,蹲下来翻了翻。 都挺不错,虽说值不了多少钱,但保存的还行,买回去充充书柜还是可以的。 就这样随意的翻着,当翻到一本《三侠五义》时,李定安下意识的一顿。 还是手绘插图? 问题是……这画,感觉有点像于右任的画风? 李定安精神一振,瞪大了眼睛……然后,他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第130章 全凭历史学的好 于佑任是谁? 近现代着名的政治家、教育家,同盟会成员,与孙中山先生同时期的革命先躯,以及国民党早期的中央执行委员,联合抗战时期国防最高委员会常委……等等等等。 而他最出名的是书法,以狂草为最,留传下来的作品非常多,价格却很高。 与之相比,传世的画作可谓是麟毛凤角,估计超不过一巴掌。所以说,他的画出现在一本里面,就挺神奇。 几乎是一眼不眨,李定安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 犹记得,刚有了系统,他第一次进潘家园碰到的那块石经,就是于佑任花费重金从上海商人手中买下,又雇人送到了西安,最后捐给了西安碑林。 之后还看了一段很是热血的小故事,也因此,李定安特意研究过于佑任的作品。 关键在于,他的画风辩识度极高,用两个词就能概括:狂野潦草,妙笔传神。 就如这本书的第一张插图:全是白描(不上色),每个人物都是寥寥几笔,却栩栩如生,眼中的凶光似是要透纸而出……与他唯一传世的人物画作《钟馗图》如出一辄。 所以,根本用不着系统鉴定,李定安一眼就能断个八九成。 再看画中的开场诗,这不是于佑任的笔迹还能是谁的? 捡漏了…… 轻轻嘘着气,他又翻了翻,插图还不少:这一本是全书的第一册,共三十六回,每一回都有一张插图,其本上都是人物叙事图,而且每张图上都有一首章回诗。 毫无例外,全是于右任的笔迹。 哈哈……谁说假货市场没真东西的?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直起了腰,又发现舒静好的眼睛闪闪发光。 看吧,该精明的时候,她是比谁都精明:自己只不过稍看的久了一点,她就知道又碰上好东西了…… 笑了笑,李定安又扬了扬手里的书:“老板,多少钱?” 摊主想了想:“老板看着给。” 扯什么淡? 我要说五百,你当场敢还到五万。 古玩市场的老套路了,玩的就是一个心理战术…… 李定安点着头:“嗯,这书不错,应该挺值钱……” 摊主心里一喜:碰到棒槌了? 但一眨眼,他又愣住了:李定安竟然把书放了回来? 嘿,不是挺值钱吗,你倒是出个价啊? 看他要走,摊主伸手一拦,心里也明白:什么棒槌,这位分明是内行。 他想了想:“一千!” 李定安笑了笑:“高了,五百!” “最少八百……这行小字看到没有:光绪二十四年叶菁誊抄于商州……晚清的东西!” “叶菁是谁?” 摊主本来想胡吹两句,看到李定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心里一虚:“不知道!” “那你敢要一千……就六百……伱卖不卖?” 摊主有些牙疼。 倒是能赚个二三百,他就是觉得有些憋屈:被一个小年轻给上了一课? “行……扫码,拿走……” 李定安接过了书,干脆利落的付账,然后转身走人。 走出了七八步,舒静好扯了扯他的衣角:“捡漏了?” “对!” “善本?”舒静好偏着头,“但是叶菁……没印象啊?” “不是叶菁,是书里面的这些插图……”李定安翻着书页,“看到没有,全是于佑任画的……” “谁,于佑任?书上那些……全部都是?” “对!” 李定安点点头,又觉腰里一紧,一回头,舒静好竟然站着不动了。 嘴张的能塞一枚核桃,手里还紧紧的攥着他的衣角。 “怎么了?” “于佑任啊……他的字去年才拍过,拍了三千多万……” 李定安想了想。 还真就是? 就是经常被网友们调侃为“去他妈的”的那幅“春池嫣韵”,四个字,两平尺,成交价三千八百万,加上佣金,快四千三百万了。 不过那是他晚年时期的成熟之作。 虽然这些插图上面也有字,但全是楷体。再看扉页上的时间就知道,这是他青年时期的作品,所以要说价格,肯定要差很多。 “没那么值钱,估计也就几百万……” “到底是几百万,一百万,还是九百万?” 李定安想了想,给了个比较保守的数字:“最少两三百万吧!” 舒静好彻底不知道说什么了。 三百万,已经完全够她在三环内买套小户型。 而李定安才花了六百…… 直播间更是炸了锅。 “于佑任画过画?听都没听说过……” “你没听过不代表没有,陕西文史馆就收藏有他的两幅画作,一幅《国香》,一幅《老进士》……沪上大学也收藏有一幅《钟馗图》……” “是不是很值钱?” “不知道,因为从未有过他的画作的成交记录,不过比对他的条幅价格,两三百万绝对不止……” “才几百万,对李安之来说只是小意思……不看他现在赚钱,都是以‘亿’计了?” “对主播来说是小意思,对普通人呢?我一个月工资八千,三百万不吃不喝得干三十年……大哥你呢?” 这位也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旁边有人喊他的名字,李定安下意识的回过头。 乌乌央央十多位,有男有女,个个光鲜靓丽。 再一细瞅,嗨,这不是巧了吗? 关德海、吴有为、方文章都在。而这会,这三位就像是在看西洋景,定定的盯着他。 李定安刚准备打招呼,本能的觉得这三位的眼神不对,下意识的一回头。 我去……你还拽着呢? 舒静好也反应了过来,红了一下脸,飞一般的松开。 “三位老师,今天聚这么齐?” “圈内的朋友在这边开了一家新店,过来捧捧场……” 吴有为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舒静好,“和女朋友逛街呢?” “啊……吴老师别误会,是同学!” “噢……”关德海拉着长音,又和方文章、吴为民对视了一眼。 别人不知道,他们可不要太清楚:沪上的时候,哪一天的李定安不是和陈静姝一起到会场的? 没有! 当时就觉得,果然是郎才女貌……养眼倒是极次,关键是登对。 所谓人老成精,这三位更是其中的翘楚,所以渐渐的,他们就看出了点东西:陈总对李定安,应该是有那么点意思的。 这下倒好,才几天,李定安却领了个漂亮的从画里走出来似的小丫头逛街? 同学……扯什么淡。 就没见过单独两个异性同学一起逛街的,逛街也就罢了,还牵衣角? 这三个的神情越来越怪,李定安心知肚明,却有嘴说不清。 总不能指天发誓吧? 他眼珠一转,从舒静好手里接过了画,往关德海面前一递:“正好,关老师给看一眼?” 知道他在转移话题,关德海也不点破,接过了画轴:“行……先找个地方!” 也是巧,朋友的店离的不远,李定安和舒静好也跟了过去。 店不大,装修的很别致,可谓是古色古香。 有木架,也有柜台,摆的全是文房四宝,不过不是古董。 瞅了一眼,李定安暗暗点头:萃华居,京城老字号了…… 一阵寒喧,介绍李定安时,关德海说他是圈里极有名的后起之秀,众人也没当回事。 就只有老板身后的一个女孩盯着李定安,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大部分的人都去柜台边看东西了,关德海拿着画坐到了茶几边,除了吴为民和方文章,又跟过来了几个人。 老板招呼着店员倒茶,舒静好也坐到了李定安的身边,又捅了捅他。 “怎么了?” “她在看你!” 李定安抬起头瞅了瞅。 挺白净,也挺漂亮一女孩,岁数和他差不多大,这会儿正在给客人介绍一方洮砚。 “哦……” 李定安点点头,“很正常!” 声音不大,但该听到的都能听到,女孩下意识的一顿,突然间就忘了词,不知道给客人怎么介绍了。 原来你是这样的李安之? 舒静好也有些无语:从来没发现,李定安这么自恋? 一打岔,她就把女孩瞅她比瞅李定安还多的事情给忘了。见关德海铺开了画,她又竖起了耳朵。 “江上晚阳图……仿的乾隆御笔?” 只看了一眼,关德海就抬起了头,“但这画工只是一般!” “对,关老师你再看看。” 还看? 看来还有点东西…… 关德海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了放大镜,又瞅了瞅,一下来了兴趣:“嗨……闫善之的字,倒是少见?” 闫善之? 吴为民仔细的想了想:“没印象啊?” “民国画家,算不上什么特别有名的大家,不过乾隆的字仿的极像,鉴定字画的水平也极高,所以在京城很有名……” “没错,就是闫辅的字……” 关德海点点头,又看着李定安,最后把目光落在舒静好脸上,“小姑娘要是出,嗯……二十万!” 舒静好有点懵:刚才李定安才说过,也就值十万左右? 稍一转念,她就明白了:要不是李定安在,估计十万都卖不了…… 舒静好能想到,李定安自然也能想到。 怎么办,难道说不卖? 他想了想:“卖吧!” “谢谢你……”舒静好拿出手机,甜甜一笑,“谢谢关老师!” 这小丫头挺有意思:先谢李定安? 关德海扫了码,顺手把画放到一边:“是不是还有一件,别藏着了,也拿出来看看。” 这眼挺尖啊? 李定安笑了笑,把书放在了茶几上。 什么东西……话本? 还是繁体字。 关德海拿起来翻开,围观的人就知道了,是民国时期手抄的《三侠五义》。 规整的簪花小楷,再看留款:叶菁? 好像没听过…… 能让李定安藏那么严实,肯定是好东西,因此关德海看的很是认真,几乎是一页一页的翻,也包括插图。 但翻完了整本书,足足一百多页,他也没看出这里面有什么值得李定安重视的东西。 字还行,画……也还行,就是画的稍嫌潦草了些。 他看完后又想了想,确实对这个“叶菁”没什么印象,就准备问问李定安。 刚要开口,他旁边的一位伸出了手:“关老师,能不能让我瞅瞅?” “哦……不好意思刘老师……”关德海歉意的笑了笑,把书递过去,又给李定安介绍着,“这位是文遗院的刘研究员,也是字画类专家……” 文遗院? 全名应该是“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前身是“文物研究院”,属文物局直属机购。 上一个被评定为“年度考古新发现”的项目,就是他们开发的,所以这两天经常听国博和故宫的老师念叨。 两人没吱声,又问了声好,刘竟成只是点了点头,专心致志的看起了书……哦不,插图。 瞄了一眼,李定安就明白了,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说真心话,这位的鉴赏水平可能要比关德海高那么一丝丝。 不看关德海依旧苦苦思索,眼中却尽是迷芒…… 看了快十分钟,他若无其事的抬起了头,笑眯眯的:“小李是吧,这书你出不出!” 李定安很肯定的点头:“出!” “多少钱?” 李定安想了想:“二十万!” 二十万? 围观的人很是不解。 虽然是晚清的手抄本,但并非名家手抄,值个千儿八百的顶天了。 但这小伙子张嘴就是二十万? 刘竟成却是狂喜:才二十万? 太便宜了…… 他琢磨着再杀杀价,但话还没出口,李定安又笑吟吟的吐了几个字:“一页二十万!” 二十万,穷疯了吧? 这书少些也有一百五六十页,难不成值三千多万? 舒静好也瞪大了眼睛:他之前才说过,值两三百万,这一转眼,就翻了一倍还多? 刘竟成则是心里一咯噔:一页就敢要二十万? 所以,他说的不是书页,而是插图。简而言之,这小伙子是知道这里面的玄机的…… 他想了想,扶了扶眼镜:“你知道?” “知道!” “哪里?” “这里……” 李定安翻开封面,指着第一张插图,“这上面虽然是楷体,但明显仿的魏碑,而根据史料记载,他这段时间确实是在苦练魏碑。还有这画……是不是很是简约,还很是潦草……他后期的字,全是这种风格……” “哈哈……走眼了?” 刘竟成突然笑了一声,又站了起来,郑重其事的伸出了右手,“惭愧,刘竟成!” 李定安笑了笑,也站了起来:“刘老师客气,李定安!” 心里却不由的感慨:有修养的人果然不一样! 眼睁睁的看着大漏没捡到,这位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望。还直呼走眼、惭愧? 换任志荣和香港的曲胖子,早急眼了…… 旁边的人都有些懵圈:这两人打的是什么哑谜? 而且刘老师怎么就这么正式,突然间对这小伙子就这么尊敬了? 反应再慢的人也琢磨过味来了:真就……一页值二十万? 关德海精神一振,拿起放大镜,又蒙头看了起来。 年轻的时候仿的是魏碑……再看时间,光绪二十四年。 后期的字很简约,很潦草,意思就是……主工草书? 再看地点:商州…… 那个时间在商州的书法大家,又是青年时期,好像就只有……于佑任? 一道灵光闪过,关德海恍然大悟:“于佑任?” “什么,于佑任的手抄本?” “不是字……不对,就是字,但指的是插图上的字……” “于佑任也画画?” “画,不过极少,传世的就那么三四幅。” “我去……但这本书里,好像有三四十幅吧,全是他画的?” “八成是……不然怎么会说:一页二十万?” 众人齐齐的一扭头,先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刘竟成。 两人的动作的出奇的一致:点头。 “嘶……”四周响起一片倒吸凉气的声音。 吃惊于传世的画作极少的于佑任,竟然还有几十幅作品遗流于世? 整整三十多幅,完全可以重装成一本画册,如果上拍,七八百万轻轻松松。 更吃惊于,这小伙子才二十出头,眼光竟然这么毒? 至少,比关德海要高上那么一点吧? 要知道,关德海并非什么籍籍无名之辈,而是上过京城电视台的鉴宝栏目的…… 再反过来一想,之前关德海说的那句“后起之秀”,原来并不是吹捧? “年少有为!”刘竟成叹了口气,“还没请教?” “刘老师客气!”李定安笑的很腼腆,“我还在京大读书,老师是吴湘吴教授,学的就是‘宋元明清考古’……当然,也有古玩鉴赏的课程!” 稍一顿,他又说:“不过我大学读的是近代史,所以能认出这东西,也是运气:全凭历史学的好……” 众人绝倒。 要按这种说法,京城这么多双一流院校,难道历史学院的教授都是鉴宝高手? 没这么扯淡的…… 网友也绝倒:信了你的鬼…… “原来是吴教授的高徒?不过你这种说法,还是第一次听……”刘竟成笑着说:“当然,我肯定没那么多钱,所以抱歉……” “没关系的刘老师,我再问问……” 他话还没说完,关德海按住了书:“别……八百万,我收了……” 这可是于佑任的画? 肯定没他的字值钱,但问题是……它少啊! 古玩这一行讲究的就是一个“物以稀为贵”,甭管是他青年时期,还是中年,更或是老年之作,只要是名家,只要传世的作品少,价格就绝对不会低。 所以,八百万绝对值…… 李定安没犹豫,笑着点头:“可以!” 六百块……八百万,这是多少倍的利润? 舒静好都觉得大脑快当机了。 而不远处,女孩两眼放光,不停的点着鼠标,再看电脑屏幕:好家伙,七八个监控摄像头,拍的全是李定安。 正面、侧面、上方、后脑勺……各个角度,各个方向…… 第131章 再翻一番 “李定安,感觉你赚钱……好轻松!” “轻松?” “难道不是吗?花了六百,一转身,就卖八百万……” 舒静好的眼睛里闪烁着炽热的光,“都够买上百平的大户型了,而且是三环内……” “除了房子,你脑子里还能不能想点其它的?” “那我还能想什么,你?” 我去……这天没办法聊了…… 见他不吱声,舒静好琢磨过味来:又犯迷糊了,说话纯粹不经大脑。 她脸红了红,连忙转移话题:“伱之前说,全凭历史学的好……是真的吗?” “当然!如果深入研究过近代史,了解过于佑任的生平,就应该知道,光绪二十四年,也就是1897年,那时他刚中案首(秀才第一名)不久,在商州游学,而且正在苦练魏碑……” “还有叶菁,也并非没有来历:她是时任陕西提学使叶尔恺的独女。当时的叶尔恺非常欣赏于佑任,点他为岁试第一,又补他为廪膳生员,且授他经学,之后又荐他到商州州立中学任监堂。 于佑任工草书,就是受他点拨,所以说他既是于佑任的恩师,又是座师及举主……叶尔恺有意招他为婿,可惜于佑任是长子,只能婉言谢绝……估计手抄本中的那些插图,就是叶菁在此前后请他画的……” 舒静好沉默了。 感觉真就像李定安的说的:只要学好历史,照样能玩古董? 就像这次,只要知道叶菁是谁,是不是就能想到于佑任,就能认出上面的插图? 但认真一想:哪有他说的那么轻松? 看她好像又开始迷糊了,李定安笑了笑,拿起手机,给粉丝们打了声招呼,说是要下播。 但网友们不同意,说是才播了几个小时,直播间的驴都不敢这么歇? 让他该吃饭吃饭,该休息休息,反正别关直播间,下午必须得接着播。 反正今天也没事,李定安无可无不可,关了摄像头,收起了手机。 “两点了,你饿不饿?” “啊?” 舒静好才反应过来,“今天又麻烦你……正好,我请你吧,去酒店……” “快算了吧……来点家常的……炸酱面就行……” “吃腻了?哈哈……哪天给你蒸正宗的陕西糟肉……” “行!” 只当她是随口一说,李定安也是随口一应。 心里还在琢磨:国博的宿舍还让做饭? 挺人性化的吗? …… 直播间里早吵成了一团: “感觉我上了个假大学:同样是双一流,同样是学近代史的,为什么主播就如此优秀,而我只能在中学当老师?” “兄弟,别妄自菲薄……我还在大学当讲师呢,不照样穷的叮当响?” “千万别听主播在那瞎扯淡:前两天他直播时还露过脸的那位,就京大的高助教:研究生毕业都有六七年了吧,算是吴湘吴教授的衣钵传人吧,称得上一声名符其实的专家了吧?结果呢……不照样一赔就是几百万!” “所以说,和谁比都不要和李安之比,他就不是人:见过二十啷当岁,却被一堆五六十岁的研究员喊老师的?” “这倒是……感觉稍宣传宣传,都能当文化口的代言人了……” “就是不知道形象怎么样?” “记得谁说过,说是挺上镜的?” “是卖毛笔的,说是见过李安之,但我怀疑她在吹牛?” “她家就在京城,还真就说不定……” “问问不就知道了?@卖毛笔的小姐姐……” “嗯,怎么不吱声?” 她哪里顾得上? 店里忙的一窝蜂,她却忙里偷闲,还在摆弄电脑。 拉近……镜头再拉近一点……两人坐在同一组沙发上,却隔的那么远? 哈哈……哪是什么女朋友? …… 现在当然还不是女朋友! 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不想房子想你吗”? 脑子里转着舒静好无心之中说出的一句话,兰华芝暗暗冷笑:这姑娘挺有心机啊? 又看了看截屏中的那双大长腿,她稍一犹豫,拔通了于徽音的手机:“几点下班?” “六点吧!” “下班后我去找你。” “怎么了?” “去了再说……” …… “陈大副总,忙什么呢?” 听到电话里阴阳怪气的腔调,陈静姝皱了皱眉头:“没事就挂了!” “别……李定安今天直播,看了吧?” 陈静姝稍一默然:“看了!” “有什么感想?” “嗯……眼光一如既往的准!” “谁问你这个?我是问那个姑娘……怎么样,是不是有危机感了?” “姓权的,你很闲?” “嘟”的一声,挂了。 “嘁……装?” 权英撇撇嘴。 千年的老树好不容易有了开花的征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等着吧,有好戏看了…… …… 无形中,像是有暗流在涌动,但做为始作佣者,李定安浑然不觉。 吃完了饭,舒静好回了宿舍,他又开始漫无目的转。 也不知运气不好,还是邪了门,又逛了三个多小时,硬是再没碰到一件真东西。 六点半,高胜东打电话,说是马上到琉璃厂,李定安又给舒静好打了电话。 去的地儿不远,在西交民巷,正好在国博对面,天安门广场的后面。 看的是私人收藏,肯定不好直播,李定安顺手关了直播间。也就刚收起手机,舒静好就到了,他正要打招呼,一辆出租车停到了路口。 “小舒!” “高老师!” 下了车,高胜东奇怪的看着站在李定安身边的舒静好,李定安又解释:“她想跟着凑凑热闹!” “噢……” 高胜东点点头。 李定安是买家,他想带谁,当然就能带谁。 高胜东好奇的是上午的那场直播:他从头到尾看了的,亲眼看着李定安帮着舒静好赚了二十万。 那自己要是开口,请李定安看东西呢? 估计会答应,但感觉……稍有点冒昧。 等关系牢靠点再说吧…… 暗暗思忖,高胜东进了街道:“定安,小舒,这边……” 两人点着头,快步跟了上去。 不一会儿,两人进了一座老旧的小区。道边的槐树很是茂盛,却修剪的很整齐,底下停着两长溜的车。 放东西的地方就在路边,古灰色的门头,漆红的防盗门,看模样像是小区内部的门店。 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站在门口,应该就是这次的货主。 “高老师!” “郑总,这位就是买家,你叫李老板就行!” 这么年轻,行不行? 屋里可是有好几千万的东西…… 心里嘀咕,郑总伸出了手:“李老板!” 李定安客气的笑了笑:“幸会!” “请!” 他伸着手指引,三人跟着进了门。刚绕过屏风,李定安愣了愣。 是一间小客厅,摆着几组沙发,此时却坐满了人。 一边是两个男的,年长的五十多,年轻的三十出头,看穿着像是老板和司机。 另一边一女一男,都是三十来岁,可能是夫妻或是恋人,反正很亲密。 看到他们,这四人也有些惊讶。 高胜东的脸色微微变了变:“郑总,这几位是……” “哦,也是客人……”郑总笑眯眯的,“各看各的,不耽误!” 李定安一下就明白了:用行话说,这叫“绷行价”,意思就是卖家为了多赚钱,同一时间约了好几位买家,却又不提前说明。 稍有点不合适,不过也不算坏规距,谁不想多赚点? 不寒碜! “高师兄,没关系的!” 高胜东轻轻的呼了一口气。 说实话,今天这纤儿能不能拉的成都无所谓,赚不到佣金倒贴车费都行,但不能让李定安觉得他这个学长不靠谱。 转着念头,郑总又邀请着沙发上的两拨客人:“几位,人齐了,请吧!” 四个人同时站了起来,郑总在前面领路,七个人跟着进了隔壁的房间。 掀开珠帘,郑总开了灯,瞬间豁然开朗。 近百个平方,跟古玩商店的大堂似的,中间、墙边立着好几座木架。上面摆的琳琅满目,瓷器、字画、石刻、木雕、古玉……凡市面上常见的古玩,这里基本上全有。 郑总站定,又转过身拱了拱手:“几位老板,说真心话,我半生心血全在这儿了,各位可以尽情的看……” 他稍一顿,神色郑重了几分:“但先说好:不零卖……哪位要是看上眼,只能把屋子里的东西全部打包搂走……当然,价钱好商量……” 这个倒是提前说过,所以都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就地分开。 像是约好的一样,之前那四位都去了摆画的书架前,估计今天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李定安看了看,低声问:“有名家之作?” “听说有一幅周臣的画……” 周臣,真的假的? 这位是明代有名的画家,他有两个弟子极为有名:一为唐寅,二为仇英。这两位的画,“亿”以下是想都别想,所以相应的,周臣的作品也极受收藏家追捧。 没两位弟子那么夸张,但千万轻轻松松。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也走了过去。 是一幅《秋山劲松》,山石坚凝,古松茂然,一轮圆日斜挂于天际。笔力刚劲俏利,却不失生动,造型严谨真实,却各显意态。 乍一看,足有六七分真。但跟前围着人,李定安也不好硬挤上去。 况且画就在这里,待会再看也不迟。 瞅了几眼,李定安又看旁边。 嗯,又是名家? 是一幅《富春大岭图》,四尺三开的竖轴,用木框和玻璃裱在墙上。 当然不是黄公望的画的,真迹在南京博物馆,如果拿出来拍,少些也得上亿。 明代有“四家”,唐寅、仇英、文徵明、沈周。清代有“四王”,画这幅画的王时敏为其一,也是其首。 剩下的三王,一位是他弟子,一位是他孙子。 这位很有意思,他是董其昌的弟子,但终其一生只仿元四家,尤爱仿黄公望,几乎到了以假乱真的程度。 五年前,他仿“元四家”的十开《山水册》拍了一亿两千万,三年前,他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局部》拍了八千五百万。 这幅要是真的,下了三千万想都别想。 但为什么没人看,反而都跑去看价值相对较低的《秋山劲松》了? 看李定安目露狐疑,高胜东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郑总请人鉴定过,是赝品,圈里基本都知道……他也是在这幅画上栽的跟头……” 栽过跟头? “多少?” 高胜东没说话,比了四根手指头。 好家伙,四千万? 李定安一下就来了兴趣:看郑总这些藏品,不敢说花了上亿,但至少五六千万是有的,所以他肯定有一定的经验和眼力。 但最终,在这幅画上栽了大跟头,为弥补亏空,不得不清仓大甩卖? 说什么也要看看…… 李定安顺手掏出放大镜,走了过去。 起先,高胜东和舒静好也陪着他一起来,但看了几眼,委实看不出什么,就只好退到旁边等。 而李定安却是一眼不眨,看了快十分钟才直起腰。 唏……怎么说呢? 乍一看,还真就看不出区别,无论是画风、形象、意境,都明显带有王时敏的风格。而且不论是王时敏本人的印章,还是同为“四王”的王鉴、王原祁、王翚等人监赏过的印章,看着都好像没问题。 给一般的收藏家,更或是内行来看,肯定会当成王时敏的真迹,所以不能怪郑总栽跟头。 李定安也是琢磨了一阵,灵机一动,想起了从系统中学过的“折画”,才看出了一点不同。 先看画工,笔法圆润,线条简约。 再看画风,清丽工秀,生机勃然。 再看整体形象与意境:这幅更接近于写实,少于变化,而且有的地方过于刻露,构图略感壅塞。 说直白点,就是有意炫技,但炫的过多了。 而这些,都与王时敏的作品特点相悖逆。他虽擅仿元四家,但画风更接近董其昌,重文气写意,富于变化。 特别是树,画中的树清奇秀挺,而王时敏的树却雄浑绵密,所以说,有点背道而驰的感觉。 而且题诗也不对,虽然很像王时敏的笔迹,但稍显生硬,高手只要多看几眼,就能看出模仿的痕迹。 但反过来再说,这幅画用笔还是有几分王时敏的真昧的,而且气势雄厚,生机勃发,既便是仿的,也肯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反正让李定安来看,这幅画无论从哪方面来讲,比王时敏,乃至黄公望的作品也差不了多少。 当然,他说了肯定不算。 就比如民国,技法意境与齐白石、张大千可比肩的画家不在少数,但大多都泯然众人。又比如同为“明四家”的沈周,他的作品成交价比起三位同行,减了一个零不说,还得再拦腰砍一刀。 所以,得市场说了算…… 基本上也就只能看到这里,要说代笔的是谁,李定安还真就看不出来。 他想了想:“高师兄,如果单独买这幅画,大概多少钱?” “有人出过五十万,但郑总没卖,说是最少一百万?” 一百万……如果凭直觉,应该不止…… 要不要让系统鉴定一下,说不定就是哪位名家仿的? 就比如张大千,仿王时敏的画也不是一幅两幅…… 纯粹抱着碰运气的心态,李定安打开了系统。 手刚搭上去,他猝然一顿。 物品:《富春山大岭图》。 年代:康熙十二年。 作者:王翚。 备注:王翚仿王时敏仿黄公望之作…… 看到那一串的“仿”,李定安的眉头轻轻一皱,再看最下面的价格:2600万? 扯什么淡? 再翻一番怎么样? 第132章 学生还配助理? 清代四王皆擅仿古,但要论谁水平最高,当属王翚。 后世评价他“仿谁像谁”,就连张大千也说过“仿古无人出王石谷之右者”。 再论艺术价值,他的作品和王时敏、王鉴不相上下,成集的画册曾拍出过上亿的天价,单幅作品也均拍出过几千万的价格,而且全是仿的前代名家之作。 反倒是他自己创作的作品,价格要稍低一些。 而眼前这一幅也是仿的,也正因为他仿的是王时敏仿黄公望的作品,所以价格才高。 再看创做时间,康熙十二年也就是1673,王翚四十岁,正值盛年,也正是创作水平最高的时候。 而恰好,这一幅是他最具代表的“秋林赋诗山水”,不敢说是巅峰之作,但称一句鼎盛时期的佳作完全没问题,相对而言价格又要高一些。 所以系统估价两千六百万,还是比较中肯的。 李定安之所以说还能翻一番,是上面的印和题跋。 王时敏、王鉴、王原祁的印和题诗就不说了,每多一位名家鉴赏后留字留印,画的价格就会涨一到两成,这是艺术品市场公认的常识。 关键的是,除了这三位之外,还有两枚印,四句诗。 一枚是《恭勤不倦》,印章之下有两句诗:金秋富佳日,劲柏葆长年。 上午才见过,这字迹印象不要太深刻:盖章狂魔乾隆。 另一枚是《睿鉴》,同样有两句诗:暮从秋山下,山岳随人归。 印他没印像,仔细再看字,稍微有那么一丝眼熟。问题是,不论是印,还是题跋,位置都比乾隆的高那么一点点? 换种说法:除非是乾隆之前的皇帝亲笔所留,不然绝不会出现这种现象。 那会是谁? 稍一思索,李定安就有了答案:顺治没这爱好,所以不大可能。雍正也不好这个,而且康熙的谥号中有“文武睿哲”这个词,所以他也绝不可能用“睿鉴”的印章,所以,就剩被乾隆奉为一生之偶像的康熙了。 画既然是真的,那题跋和印呢? 要是有问题,系统早就指出来了…… 所以,这可是两代皇帝鉴赏过,且留下墨宝的珍品,这幅画绝对出自清朝内廷之皇室宫藏。 要是值不了五千万,李定安敢把画给吃了…… 哈哈,又赚了? 徐徐的吐了一口气,他指了指两枚印鉴:“高师兄,当时请专家鉴定,看到这里,又是怎么说的?” “这两枚印都找不到出处,专家就称是仿画之人臆造的……所以又说乾隆的字也是仿的,不过仿的极真……” 明白了:内行看东西,哪怕九十九处没问题,只要有一处找不到来历,就绝不会下定论。何况这画不止一处不对:画风不对,画工也不对,意境更是与王时敏背道而驰,当然就成“看不准”了。 再加上这枚找不到出处的印鉴,以及又莫明其妙的冒出来一个《睿鉴》,而且比乾隆的位置更高,就更显的不伦不类,自然而然的,这幅画就成了赝品。 也因此,就压根没人往“是不是名家仿的王时敏”这一点上想过,甚至是这会儿李定安拿着这画说是王翚画的,十有八九会惹来几句“神经病”…… 其实要是下点功夫,还是能找到出处的。《睿鉴》不敢说,但《恭勤不倦》绝对有相关记载,资料就在故宫里,他前两天还见过。 不过不怎么好查:满文的! 稍顿了顿,他又问:“郑总请的是哪里的专家?” “是华夏书画院的程院长……” “这可是好几千万的东西?”李定安眉头一皱:“没请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或是请吴教授他们看一看?” 高胜东一脸惊恐:你当这些人是大白菜,想请就能请的动? 一看他这副模样,李定安就知道自个想的太简单了。 这么说吧,高胜东怎么也是吴湘的亲传弟子加左膀右臂……要是这么容易请动吴湘,他能赔几百万? 他悻悻的抽了一下鼻子:“再看看其它的!” “行!” 高胜东点头,在前面给他领路,李定安刚要跟上,又觉腰里一紧。 舒静好又拽住了他的衣角,还不时的拿嘴往旁边努。 好家伙,这会儿又不迷糊了? 李定安瞪了她一眼:你给我悄悄的! 舒静好用力一点头,一瞬间,两只大眼睛里冒出了贼光…… 其它的东西也不少,差不多七八十件,而且五花八门。 不过大都是真品,假的也就两三成。 这已经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 不听高胜东说,京城的隐形富豪没一万也有九千,其中的八千八都爱玩收藏。但那收藏室简直是惨不忍睹:完全就是打眼展览馆,就跟进了潘家园或琉璃厂似的。 你要问这些富豪们花了多少钱? 嗯……百亿不敢说,但每人几十亿是最少的。 说明郑总的眼力还是极高的…… 顺道品鉴了一下民国着名画家“四任”和萧俊贤的几幅作品,又看了杂器,李定安来了收藏室的另半边。 这边全是瓷器,整整四座架子摆的满满当当,从汉代的无釉陶罐,到民国时期的五彩瓷,几乎每个朝代的瓷器都有。 珍品很少,但精品还是有几件的,最亮眼的两只晚清时期的粉彩细颈瓶。 上面有“储秀宫”的款,说明是“慈禧”时期御窑出来的东西,称一声“御用之物”也没问题,每一只都能值个百多万。 看完御瓶,李定安又走向另一座木架,大致扫视了一圈,看到两只青花碗时,他眼睛一亮。 色泽很艳,也很亮,代表年代并不久远,最早也就是清中晚的东西。也没有土泌色,说明并非从墓里挖出来的。 李定安好奇的是这两只碗上的花纹造型:并非青花瓷常见的渲染技法,也非传统的“以形写神”,更没有什么气韵、意境…… 说直白点,这上面的就不是国画,而是有点像油画:叶就是叶,枝就是枝,细腻逼真,立体感极强。 再仔细看,还真用的是油画的经典技法:几何分割构图。展开整只碗的画面,所有的图案完全可以囊括进一个圆当中,单独的区域则是圆中套圆,不停的套,不停的分割…… 还真就少见? 李定安下意识的把碗拿了起来,刚一上手,他又顿了顿。 还是釉上彩? 简而言之,就是先高温烧一遍,使泥胎定形、成釉,出窑后再在釉胎上做画、上彩,然后再次入炉,低温固化颜料。 一般的青花都只烧一遍,所以叫釉下彩,也有入炉两次的,叫“青花加彩瓷”,一般都是在青花釉上面再加其它颜色。 像这种先烧原釉,再在釉面上加青花的很少见,但也算不上珍贵。 因为从工艺的角度来说,完全多此一举。 这就更加奇怪了? 所以,李定安看的格外认真,也格外的仔细,不但看,还使劲的摸。而越摸,他就越觉得不对劲:太硌手了! 釉上彩也注重立体感,有的时候为求生动,上色的时候会特意加稠颜料,使图案凸出釉面,但这摆明不止是“稠”,感觉更像是“堆积”出来的? 再仔细感受,感觉和这段时间研究的那批蒙古瓷有点像,都像是浮雕瓷,不过区别也很大:蒙古瓷是“刻”,而这只瓷碗感觉像是“堆”。 除此外,这只碗用的是普通的颜料,蒙古瓷用的则是珐琅彩…… 嗯,不对……普通颜料哪有这么亮? 不但亮,照着灯光的时候,上面的花纹还有一种“亮晶晶”的感觉,就像女士常有的那种唇彩,闪闪发光。 有点像珍珠的色泽…… 嗯,珍珠? 好像清代宫廷御瓷当中,确实有一种瓷器用的是珍珠调色。不过据史料记载,早在八国联军进京的时候,一把火给烧光了。 不但烧光了东西,连技法也失传了,所以后世想仿都仿不出来…… 嘿哟……我去…… 想到这里,他猝然一愣,猛的把碗举了起来。 没错,就是闪闪发光…… 就是珍珠粉调彩…… 又捡漏了? 没一丝犹豫,李定安打开了系统,一刹那,被那一长串的零给震的心尖儿发颤。 再一看具体信息,眼中流露出几丝迷醉和狂热,更多的则是自豪。 看吧……既便没用系统,哥们这眼力是不是也没拉胯? 再看底下的备注,李定安竟然有些心荡神摇。 稀世之珍! 捡到熹平石经的时候,都没出现过这四个字…… 舒静好又好奇的凑了过来:“这只碗怎么了?” “哦……”他吐了口气,定了定心神,“比较少见,伱也看看!” 她下意识的接到了手里,仔仔细细的瞅了瞅:“嗯,釉上彩?” 李定安点点头:“还有呢?” “嗯……还有?” 舒静好睁了睁眼睛,“感觉和这段时间研究的……稍有点像?” 这段时间研究的……那不是蒙古瓷吗? 高胜东眼睛一亮:“我也看看?” 舒静好递给了他。 盯着看了几眼,高胜东又陡然一叹:“噢……这是浮雕瓷,应该仿的是浮雕青花,但仿的不伦不类:一般的浮雕青花是‘刻’,蒙古瓷也是刻,但小舒你看,这只碗上的花纹并不是刻出来的,而是堆上去,贴上去的…… 还有这色,也不是纯正的颜料,绝对是加了化工原料,所以才会这么亮……” 舒静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李定安则是暗暗叹气:高胜东又打眼了? 果然,真要那么多人认识,哪能轮的到自己? 这玩意也就更不可能被系统评定为“稀世之珍”…… 看了几眼,高胜东也放下了碗。 到了这里,屋子里的东西基本上算是看完了,李定安大致算了一下: 虽然没看,但那幅周臣的《秋山劲松》大概率是真迹,只这一件,估计就应该在一千五万左右。还有两幅“民国四任”和萧俊贤、金城等人的作品,每幅价值也在百万以上。 除此外,还有几幅名家之作,所以只是画,差不多就是两千多万。 杂器中没什么精品,林林总总三十四件,估计千万就能顶到头。 剩下的则是瓷器,有两只宋代的瓷窑、几件明清时期的定窑,还有那两件晚清粉彩,大致都在一两百万左右。再加上七七八八的一些,差不多又是两千多万。 这么一算,大致价值应该在六千万左右。当然,这其中不算最后看过的那两只碗,也没算王翚的画。 所以,只要郑总不异想天开的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几亿,这一屋子的东西,李定安今天要定了。 再算算卡里的钱,足足一亿五千多万,应该是够了…… 正算着账,郑总领着两拨客人也来了这边,但看样子并非是看瓷器,反倒像是专程来找他们的。 “高老师……哦,李老板,看的怎么样?” 高胜东轻轻一点头:“还行!” “还行就行……”郑总点点头,“李老师是第一次,但高老师、金教授、贺总、肖总都不是第一次了,该看的早都看过。所以,几位要是没意见,咱们就……谈价格?” 不得不说,这位郑总还是很会做生意的,竟然想搞个现场拍卖。 李定安微微一点头,高胜东便说:“可以!” “好……这边请!” 几人出了收藏室,来到了之前的客厅。然后郑总居中,又做了一番介绍。 原来之前的那四位是两拔客人:五十多岁的男子和司机是一拨,自称是河北某学院的教授,但看架势,应该是领导。 一男一女是一拨,但是女人主事,自称做点文玩小生意。 轮到高胜东,只说是老师,又着重介绍了李定安。 这个时候,这两拨客人才明白:合着买主不是这位带眼睛的,而是那位看着还像是学生的年轻人。 再问,真就是学生,正在读研究生,但没说在哪读。 再一细问,旁边长的像明星似的女孩竟然不是女朋友,而是助理? 真的,四位客人瞪起了八只眼珠。 第一次听说,学生还配助理的? 涨见识了…… 第133章 国宝 而这只是其次。 关键的是,郑总之前说的很清楚:想要买,今天就必须得连锅端。而既便算少些,屋子里的这些东西也得花几千万。 而这小伙也就二十出头,能不能拿的出这么多钱来还是个问题? 就算是富二代,就算有这么多钱,但这么大生意,而且还是最容易被坑的古董生意,家里人能同意? 暗暗猜测着李定安的来历,两拨客人又暗自琢磨:生意场上最怕的就是碰到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天王老子都敢不放在眼里的年轻人,只要一斗上气来,他就敢把钱不当钱。 所以说,今天这生意估计有点悬…… 郑总也犯着嘀咕:他不怕李定安不买,就怕他捣蛋……因为这可不是正规的拍卖会,一举牌就生效,就有法律效应。 如果争到最后,李定安说一句不要了,他怎么办? 还真就没辄…… 但都到这份上了,生意不可能不做,郑总想了想,又环视了一圈:“那各位,谁先出个价?” 叫金教授的客人没说话,叫贺总的女士也没说话,两人先对视了一眼,又齐齐看向李定安。 意思很明确:先探探这位的底。 李定安自然明了,又看了看高胜东。 高胜东琢磨了两秒,背过身,比了个“二”。 两千万? 不可能……郑总又不是傻子? 李定安当然也明白,高胜东的意思是让他一点一点的往上加。但问题是,这是今天的生意可做成也可做不成的前提。 既然已经决定东西要定了,就不能温水煮青蛙,不然你不停的加,不停的加,歇都不带歇的,傻子也能看出你购买意向极其强烈。 只要郑总不是白痴,就会不停的抬价,不停的抬价。 你要问谁帮他抬,待会就知道了…… 李定安想了想,直接伸出了一巴掌:“五千万!” 多少? 一瞬间,高胜东感觉头发都竖了起来。 真的,完全不夸张,他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比划清楚,还特意低头看了一眼:没错啊,两根手指这会儿都还竖的板板正正的,标标准准的剪刀手…… 问题是……李定安是怎么认成“五”的? 同样的,舒静好也惊呆了。 她虽然估算不出屋子里这些古董的价值,但完全可以从其他人的脸上推断出:这个价完全是高的不能再高。 不看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一脸懵,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但是……为什么? 李定安一不傻,二不是钱多的扎手,所以说……是那幅画? 四位客人也惊呆了。 五千万,半个亿,这是什么概念? 刚才说什么来着? 这样坐享其成的公子哥,伱想让他把钱当钱,比让狗不吃屎还难。 还是说,你当你家的钱是“木墩子”拓出来的,一张就面值千万? 金教授实在没忍住:“小兄弟……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处理”,什么叫“清仓大甩卖”?” 李定安轻轻一点头:“知道!” 知道还出这么高? 来来回回五六趟,他看完不算,学院的教授又看,教授看完不算,又请了社会上的知名专家来看。无一例外,大致估计,屋子里的东西总价在五千万到六千万之间。 但这指的是正常的交易价。 而今天呢? 郑总迫于资金压力,只能找一次性的大主顾,看他坚决不零卖的态度就知道,他有多急迫? 因此,打对折可能有点夸张,但不让郑总打个六折七折,都对不起他栽过的那个大跟头…… 基于此,金教授的心理预期是三千万左右,最高不超过四千万。 而这个小伙子倒好,一张嘴比他的最高价位还高了一千万,他还竟个屁的价? “行……你知道就行……” 金教授一下就没兴致了,用力的摇了摇头,态度很明确:谁爱要谁要! 剩下的那对情侣有些傻眼,先看了看李定安,又看了看金教授,最后又看了看郑总。 神情像是在犹豫,又像是不知所措。 金总也有些懵。 刚才怎么说的? 不怕他不买,就怕他捣乱。 不看金教授,一听“五千万”,直接就放弃了…… 问题是,你有没有这么多的钱? 他呼了一口气,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李老板是真心想要?” “我价都出了,还有真心不真心的说法?哦……郑总是怕我实力不够,更怕我出尔反尔,对吧?” 嗨,挺聪明啊? “为了攒这个局,前前后后快半年了……”郑总客气的笑着,“所以,李老板别见怪!” 明白了,他就是这个意思…… “人之常情,理解!”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拿出了手机,“郑总先看看这个……嗯,你要还不放心,咱们现场立个字据……哦不,签合同也行……” 让我看什么? 郑总狐疑着,下意识的偏过了头。 手机亮着屏幕,显示着一条短信:你尾号****的卡向水务公司支付****元,余额****元 前面的金额是五十二块,但后面的金额……当看到那一连串的零,“倏”的一下,郑总的两只眼珠猛的往外一突: 个十百千万……嗯,亿? 不行,再数一遍……没错,就是一亿五千多万…… 再一细看,短信是昨天发来的,这一笔是水费,上一笔是电费。 再看信息发送方……反正绝对不可能是“p”的…… 与此同时,金教授和司机、肖总和贺总,全都瞪大眼睛。 一亿五千多万? 这小伙子家里是干什么的? 用这样的卡交水费和电费……这不就等于是,零花钱? 要是存定期或是买理财,一年光利息都得好几百万…… 既便高胜东和舒静好知道他这些钱是怎么来的,但这会儿一看余额,依旧说不出的震憾。 两个月之前,这张卡上的余额估计也就只有零头中的零头,但这不到两个月,就成了一亿多…… 郑总也是类似“你竟然用这样的卡交电费”的念头,但随即一想:我管他交什么费? 只要他有这么多钱就行。 一瞬间,所有的怀疑烟消云散,郑总心里乐开了花:今天的生意稳了…… “哎哟……对不住……李老板,怠慢了……” “郑总客气……咱们还是办正事吧!” “哦……对……” 郑总猛呼一口气,又定了定心神,“来,喝茶……哦,喝饮料,先喝饮料……” 说着,他拿起几瓶绿茶,一人递了一瓶,轮到贺总时,握着瓶子手指微微往上一抬。 贺总不动声色的垂了一下眼帘。 然后,郑总好整以瑕的笑了笑:“金教授,你看?” 金教授直接摇头:“我放弃!” 嗯,没事,就知道你肯定给不到这么多…… 郑总暗叹了一口气,又看着贺总。 感觉这女人很是犹豫,像是想买,又像是不知道加多少才合适。 沉吟了一下,他又看着李定安,正要开口,李定安却微微一笑:“没事,贺总,喜欢就放心出价!也不需要出多高,比我高一点点就行……” 稍一笑,他又懒洋洋的往后一靠:“君子有成人之好,所以我保证,哪怕你比我只高一毛,我也立马让给你……” 一刹那,所有人又愣住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五千万和一毛,这又是多大的差距? 高胜东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其实从李定安出价五千万开始,他就已经处于是大脑当机的状态了,更别说这会。 金教授先是一怔,而后若有所思,先看看郑总,又看看贺总:这两位先是愕然,然后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再然后…… 好像有那么一瞬间,两个人的脸上都闪过了一丝不自然…… 嗯,有什么不自然的? 稍一思忖,好像破开了迷雾,金教授只觉豁然开朗:这女人……是郑总请来的托? 我操你大爷的郑三炮…… 怪不得你今天搞这么一出? 这小伙子……哦不,这位李老板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说实话,郑总和这女人掩饰的极好,要不是李定安提醒,他压根就想不到这上面去。 到这会儿,郑总再蠢也能明白李定安的意思了:你想多赚钱?行,没问题,所以我一次性给你给到位。 但你想把我当傻子糊弄? 呵呵……不信? 你真加一毛试试就知道了…… 嘶……这眼神怎么就这么毒…… 哎哟,不对……这位估计是行家中的行家…… 郑总尴尬的笑了笑:“李老板好眼力……” “郑总客气……”李定安依旧笑的很温和,又看了看表,“你看时间也不早了,要是合适的话,咱们就……成交?” 郑总用力点头:“好好……成交……” 五千万,真心够多了…… 这么大的生意,还这么多的东西,当然要签合同。 郑总也有准备,就是不知是从哪找来的,感觉不太完善。李定安想了想,给陈静姝打了个电话,说了一下前后经过。 不到五分钟,一份新鲜出炉的古玩交易合同就发到了李定安的手机上。 罗列,清点,签字,按指印,转账……前前后后又是快一个小时。 看到新到账的五千万,郑总长长的呼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跑路了…… “李老板,太感谢了……今晚赏个光,我做东!” “还是不了,改天也行……”李定安摇着头,“今晚得把这些东西运回去……” 哦,也对……毕竟是好几千万的东西,钱都付了,不可能还存在别人的库房里。 李定安想了想,又看着高胜东和舒静好:“还要麻烦学长和学姐辛苦一下:列份表格,发回去……” 两人狐疑了一下:列份表格他们懂,专业搞收藏、或是搞陈列的都有这个习惯。 但发回去……发哪? “噌”的一下,两人的眼睛同时一亮:当然是博物馆…… 转念再一想:上次不就是这样? 馆藏或展出的东西,不但要将来历标的清清楚楚,更要将同一批的其它文物罗列归档,所以说……这里面绝对有值得国博和故宫馆藏的文物。 肯定不是那幅画,应为清四王的画两家都有,而且各不止一幅。 那还能是什么? 不知道。 没觉得李定安看其它东西时,有过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管了,先干活…… 两人精神一振,同时起身,然后高胜东拍照,舒静好记录。每一样、每一件,叫什么名,什么样的特征,等等等等,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一听两人的对话就知道,这两位极为专业。而且两人多次提到只有“博物馆学”中才能用到的专业词汇,因此金教授就有了猜测: 这两人要么在博物馆工作,要么是从事与“博物馆学”相关的工作,比如……大学老师! 而高胜东也确实是这样做自我介绍的。 所以,他又有点看不懂了。 配助理也就不说了,为什么这位自称学生的李老板指派起老师来,颇有几分理所应当? 包括这会儿,老师在拍照记录,而他自个却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里发呆? 真心的,教了半辈子的书,从没见过谱这么大的学生…… 其实李定安在考虑,要不要请点人过来,把东西连夜运走。 毕竟夜长梦多。 但请谁合适? 学校里除了高胜东,也就和吴教授熟一些,但不可能请吴教授过来帮忙吧? 至于那些同学……还是算了吧! 别说那两只碗了,只是让他们知道那幅画的价值,估计就能几晚几晚的睡不着。 没这么找着给自个拉仇恨的…… 想来想去,也就剩国博和故宫了。 犹豫了好一阵,李定安说是出去一下,走到门外后,拨通了杨丽川的电话。 相对来说,杨主任的性格比较恬静,应该不会为难他…… 电话接通,里面稍有点吵: “六六顺……” “三星照……” 嘿…… 听着像是……马献明和谁在划拳? “唉哟,不好意思杨主任,不知道你在外面吃饭……” “没事,李老师,你说……” “是这样的杨主任,我淘了一批东西……”往门里看了一下,李定安斟酌了一下措词,“我准备像上次那样,租给你们。” 要租给……故宫? 什么东西价值这么大? “李老师,具体是什么?” “电话里不好说!” 明白了,要么是有外人在,要么是怕隔墙有耳…… 她想了想:“那比起之前的那批玉石礼器呢……哦,李老师,我的意思是从馆藏和研究的角度考虑……” 李定安想了想系统给出的评价:稀世之珍! 所以,说不好这世上就这两只…… 他稍一沉默,叹了一口气:“只高不低!” 比那几样礼器的价值还高? 杨丽川眼皮一跳,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国宝?” 一刹那,包厢里为之一静。 第134章 别开玩笑了 国宝? 干的就是这个,而且干了大半辈子,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两个字。 划拳的不划了,聊天的也不聊了,喝酒的杯子都凑到了嘴边,下意识的就顿住了。 包厢里寂静无声,个个眼睛里都冒着贼光。 “杨主任,谁的电话!” “是李定安李老师,说是淘到了一批东西,比上一次的价值还高……” 上一次,不就指的是蒙古瓷、清代礼器和银册? 其它不论,就说这项目开启也才半月,部里光是来函及口头询问都四五次了:怎么还不见你们的经费申请报告? 天见可怜,破天荒的头一遭,上面追着给批经费的? 可见有多重视…… 而比这些东西价值还高的东西,不就是国宝? 至于真假……压根就不用怀疑:李定安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噌”的一下,马献明的酒当即就醒了一半:“杨主任,然后呢?” “李老师说是准备租给我们展览……因为东西在别人的库房里,他不太放心,所以让我安排人连夜运到故宫……” “具体是什么东西?” “李老师没细说。” 没细说? 是听到自己也在,觉得不好说吧…… 论关系,李定安明显要和何安邦更亲近些,就算是展览,也肯定是先租给国博。 但偏偏是故宫? 所以,有古怪…… 马献明转着眼珠:“杨主任知道具体位置吧?” “知道,西交民巷……” “噢……” 他不动声色的点点头,又看了看表:“时间不早了,大家夥,要不……散了?” 这么早,都还不到九点? 刚刚不是还说,喝不完这一箱谁都不准走吗,这也才喝了两瓶吧? 杨丽川本能的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可能喝的稍有点多,脑子反应有点慢,一时想不到哪里不对。 她皱着眉头琢磨时,马献明已经站了起来,领着国博的一个副所长和两个组长出了包厢。 这么着急做什么? 她也跟了出去,先到吧台上结了账。 身后的副主任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主任,马所出去打电话了,感觉……鬼鬼祟祟的? 嗯……什么意思? 杨丽川下意识的问:“他打给谁了?” 还用问? 副主任叹口气:“当然是何馆……” 一刹那,脑子里像是有一道灵光闪过,杨丽川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这王八蛋要截胡? 哎哟……上当了…… 她又气又急,心里骂着马献明,连忙给吕本之打电话:“吕院……” …… 与此同时,何安邦的电话也打到李定安的手机上。 李定安都愣了。 其实听到包厢里划拳的声音,他就想到过:马献明这家伙比猴还精,一看自己没给何安邦打电话,反倒打给了杨丽川,八九成能猜到点什么。 但是,这也太快了点吧,前后有没有两分钟? 他接通了电话,但还没等何安邦吱声,就先封住了他的嘴:“先说好,这次的东西不能给国博!” “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何安邦快郁闷死了,愣了好久:“对你来说,租给国博和故宫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因为吕本之是那种典型的学者型人格,脑子里没那么多弯弯绕,只要答应的事,就绝不会反悔。 但何安邦? 呵呵…… 又是一件可以评定为“年度考古新发现”的课题,又能给国博争取一次国家级的集誉、又是能让部里追着屁股批经费的大项目,伱猜东西到了他的手里,他能忍着不研究,他能不抢项目? 在集体荣誉面前,私谊算什么,估计亲爹都得靠边站…… 别奇怪,退伍转地方的都这德性……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我这么说吧……之前的蒙古瓷,丁院长和吴教授嘴上没说,但私下里肯定后悔的砸康子……所以这次,我肯定要先问问吴教授的意见……” 马献明还真没猜错,果然又是大项目,又是大课题! 所以,吴湘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有意见? 何安邦一下就急了:“难道就不能三家联合研究?” “这次真不行,因为这次的东西对京大极有历史意义,绝不会让出主导权……”稍一顿,李定安解释,“我再说句实话你别介意:相对而言,在明清御瓷方面,吕教授还是很权威的……” “说那么含蓄干嘛?你还不如直接一点:御瓷研究,国博就是不如故宫,但是京大更差好吧……” 何安帮稍一顿,恍然大悟:“明白了:所以你才打算让故宫配合京大研究……啧,这算盘打的挺响啊,吕本之能答应? 李定安没说话:这样的东西,故宫怎么可能会拒绝? 何安邦也反应了过来,咬了咬牙:“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还是别知道的好,不然今晚上就别想睡觉了……” “我……你……” 嘟……挂了? 何安邦直接傻眼:混蛋! 他郁闷的不行,气了好一阵,眼睛一转,又拿起了手机。 “吕教授,睡了没?” “李定安给你打过电话了吧?” “没什么事……我就问问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什么,你也不知道?扯什么淡,肯定是他不让你告诉我……” 嗯,也挂了? 吕本之,你给我等着…… “吴教授,还没休息吧……” “哦……我就是问问,定安说的是什么东西?” “李定安说不能说,为什么?” “怕我抢?我……” 挂了电话,何安邦脸都黑了。 太过分了…… 他想了想,从沙发里翻起身,边打电话边走到门口穿鞋:“老马,位置发过来……” …… 李定安也很郁闷。 原本想着,先让杨丽川派几个专业的人过来帮他把东西运走,剩下的等周一上班再说。但谁想,马献明也在? 这下好了,惹了一窝蜂…… 没办法,只能先和吴湘和吕本之通个气,以免被何安邦给诈唬住。所以打了快十分钟的电话,他才进了小客厅。 高胜东和舒静好依旧在记录,郑总陪在旁边介绍着每一件东西的来历,贺总和肖总也不装了,帮忙打着下手。 就是嘛……熟人之间,不经意的小动作和默契是不可能藏的住的,所以他刚一进门,就察觉郑总和这两位认识,而且很熟。 但三人非要装第一次见面,这不是托是什么? 那位金教授并没走,正好整以瑕的靠着沙发抽烟。 “李老板,来一根!” “谢谢,不会……” “哦……” 金教授放下烟盒,又想了想,“李老板,冒昧问一句,今天的这些东西,你是要个人收藏,还是准备出售?” “出售!”李定安点点头,“当然,只是部分!” 那两只青花碗当然不会卖,王翚的画……嗯,暂时不好卖,至少要证实那两枚帝印的真假之后再说。 剩下的,好像也没留下的必要…… 金教授眼睛一亮:只出售一部分……这不是更好了? 他本就只想买其中的一部分,因为郑总不零卖,所以只能打包。但现在李定安要分开卖,可谓是正合他心意。 金教授一下就来了精神:“就那批杂项,如果合适的话,李老板开个价?” 啊……杂项? 他之前还以为,金教授看中的是字画或是瓷器,因为相对而言这两种品项最好出手,而且其中确实有好几件能称得上是精品的东西。 反倒是那些杂项又多又零碎,相对要普通一些。 由此可知,这位并不是收藏家或是玩家,也肯定不是博物馆之类的展览机构,因为这些东西,博物馆基本上都不缺。 稍一思忖,李定安就明白了:真就是教授? 估计还是考古相关的系院领导,买这些东西回去,十有八九是做研究用的。 倒是巧了,等于帮他处理了最不好处理的一部分。所以李定安没犹豫:“可以……金教授。你看着给个价!” 这么好说话? 金教授沉吟了一下:“那……一千万?” 嗯……这价格,相当不错了。他预估七八百万就不错了…… “可以!” 嘿哟,可太好了,等于省了三千万…… 金教授大喜,又看了看时间:“现在估计来不及了……李老板,我先交一部分订金,咱俩签个协议,我明天再来拉东西,付尾款?” 还要签协议? “不用那么麻烦,也不用交订金……” 李定安想了想,“金教授你看这样行不行:待会我给你一份杂项的清单,你明天到故宫,咱俩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故宫? 金教授有点懵:“哪个故宫?” 李定安反倒被问住了:京城……哦不,这世界上还有第二个故宫? “当然是故宫博物馆!” “你……你不是学生吗?” “哦……是勤工俭学……我平时没事,就帮着故宫搞搞研究……” 金教授斜着眼珠,极度怀疑的看着李定安:你扯什么淡,当我不知道故宫是干什么的? 中间就隔着一道珠帘,两人的对话听的清清楚楚,表情也看的清清楚楚:李定安一脸真诚,金教授则是一脸懵逼…… 真的,太有喜感了。 高胜东忍着笑,忍的好辛苦。 旁边的郑总同样是一脸怀疑。 别人不知道,他还是知道一点高胜东的底细的:京大考古学院讲师,经常帮着国博和故宫搞研究。 再看这会:自称学生的坐着扯淡,高胜东这个老师,却忙的乱转? 探头瞅了瞅,郑总小声问:“高老师,这位李老板……什么来头?” “他没说谎,就是学生!” “那他说帮着故宫搞研究?” “噢……他也确实是在搞研究!” 你又扯什么淡,当我没上过学是不是? 同样的,郑总也懵逼了…… 他还在琢磨着这其中的逻辑关系,又听到李定安接起了电话,好像在给什么人指路。 高胜东笑着往外指了指:“郑总要是不信,等会就知道了……” 知道……知道什么? 难道来的还能是故宫的人? 别开玩笑了…… 第135章 李老师知道 前面是一辆商务,后面跟着一辆货柜车。 李定安站在门口招了招手:“这边……” 两辆车稳稳的停在门口,从车上下来五六个人,为首的正是老熟人丁立成。 “丁老师,辛苦了!” “李老师你别客气……”丁立成握着手,眼睛往门里瞅着,“听杨主任说,有好东西?” “有……不过卖主还在,另外还有一位客人在,所以先别声张!” “明白!” 丁立成点点头,跟着李定安往里走,其他几位则从车上搬着囊匣。 其实就是考古专用的箱子,专业设计,各种各样的古玩都能放。不夸张:从三层高的楼上丢下来,里面的东西都不会有一丁点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晚了,李定安非要找故宫帮忙的原因…… 知道有人来,郑总又迎了出来,当看到货柜车上“故宫”的字样时,他是真的有点懵:真就是故宫博物馆? 一晃眼,人已走到了跟前,他忙不失的伸出手:“哎哟,丁研究员?” 京城古玩界,特别是收藏字画的,鲜有不认识他的,所以丁立成也没怎么吃惊,只是矜持的握了握手:“你好!” “快……快,里面请……小肖,快,沏茶……” 李定安好不郁闷:好嘛,成交了五千万的生意,自己喝的都只是饮料,丁立成一来,就成了热茶? 啧啧……这待遇? 所以说,他才一门心思的往学者这条路上走…… 摇着头,他陪着丁立成走了进去,刚踏进门槛,又听一声惊呼:“丁馆员?” 再一抬头:金教授满脸迷惑的瞅着丁立成。 “嗯,金院长?” “哦……郑总有批杂项要处理,学校准备买回去让学生搞搞研究……您这是?” “巧了不是!”丁立成点点头,“李老师说是有批东西,租……嗯,我帮着运回故宫……” 李老师? 不是学生吗? 再说了,他买的东西,和故宫有什么关系? 一时间,郑总和金教授的脑子是彻底不会转了,压根就没办法理清这其中的关系。 恰好,高胜东和舒静好也列好了表格,走过来交给了李定安。 李定安大致瞅了一眼,往前一递:“丁老师,东西都在这了,直接装车就行!” “李老师你别急嘛……”嘀咕着,丁立成接过表格,睁着眼睛仔细瞅了起来。 他就是好奇:能让杨主任跟马所急眼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这都九点多了,等清点完、装完、运回去,都到几点了? 和丁立成太熟,当然没关系,但这几位文保员呢? 李定安懒得等他,又朝着其余几位笑了笑:“屋子里的东西全都是……麻烦各位了!” “李老师您客气!” 几位文保员笑呵呵的应着,拿箱子的拿箱子,戴手套的戴手套。 这一下,郑总、金教授、包括贺总,更加看不懂了。 感觉李定安使唤起故宫的人来,是如此的随便……就像平时就使唤惯的? 而且这几位的语气……啧,怎么就像学生见了老师似的? 正惊诧着,肖总还真端来了茶,丁立成不耐烦的挥挥手:“茶就不喝了……” 然后他把表格往文保员的手里一塞,又用眼神示意着李定安:带我去看看? 李定安想都不想就摇头。 开什么玩笑? 他还想着从郑总的嘴里套问套问,那两只碗是从哪弄来的,看能不能再去弄两只……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又响起两下关车门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一回头:又是两辆车停到了路灯底下,从车上下来了几个人。 马献明、杨丽川、国博瓷器研究所的副所长,故宫文研中心的副主任。 人还没到跟前,就隐隐闻到了一股酒气,估计都喝的不少。 “不是正喝的欢吗,怎么全来了?” “叫伱你又不去,同志们都说李老师不在,喝着没意思,所以就来找你了……”马献明转着眼珠,“待会忙完,一起喝点?” 你少来…… 一听喝酒,李定安一个激灵:之前他醉了两天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 再说了,马献明打什么主意,他还能不清楚:绝对是带着任务来的。 不看旁边杨丽川的脸都黑成锅底了。 “再说吧!” “哪还有再说的说法?”马献明抓住了李定安的胳膊,“不喝也行……那你先让我看看东西?” 这是要明抢? 杨丽川脸都绿了:“马献明你要不要脸……李老师,你千万别上当,吕院说他马上就到……” 我去……吕本之都要来了,那何安邦呢? 他要不来,李定安敢把李字倒着写…… 但这叫什么事? 正嘀咕着,又一辆车开了过来,隐约能看清车牌号,好像就是何安邦座驾。 还真是经不起念叨? 车子稳稳的停在门口,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就连李定安也傻眼了:不但有何安邦,吕本之也在,更奇怪的是,吴教授也来了? 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何安邦这是看直的不行,想曲线救国? 你也能曲得了才行…… 不过这速度也是没谁了:打完电话也就半个多小时吧,他竟然能从博物馆家属楼接到吕本之,再绕到燕园接到吴教授,再赶到这里,就挺厉害。 既便没闯红灯,也绝对超速了…… 李定安也迎了上去,结果还没张嘴,何安邦指着他就骂:“啊,你过不过分……防我跟防贼似的,我就那么差劲?” 嗯,这么正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李定安眯了眯眼:“那你怎么也来了?” “我就是好奇,就想着看一眼……” “你确定?” 何安邦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 扯什么淡,哪有荣誉摆在眼前不抢的道理,不然他干嘛来了? 所以,这话绝对不能接…… 就像在玩川剧变脸,怒色不翼而飞,瞬间就换上了一张笑脸:“我先看看……” 看吧,就知道他会这样? 李定安叹着气,和吕本之、吴湘打招呼:“吕教授,老师!” 吕本之笑着点头:“定安,辛苦了!” 吴湘则是一声长叹,拍了拍他的胳膊:“丁院在吊水,过不来,但特意交待,让我带他说声谢谢…………” 李定安自然知道吴湘是什么意思,所以没说客气之类的话,只是笑了笑。 而另一旁,郑总和金教授则是彻底懵了。 他们本就是收藏协会的会员,所以刚来这几位,哪位他们都不陌生。 像马献明、杨丽川,绝对是收藏界的权威人士,平时也就是在相关的会议上见一面,话都说不上。 而像吕本之,吴湘更是学术界的泰斗人物,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学者,别说说话了,面都不好见。 何安邦这位收藏协会的秘书长倒是经常见,偶而也会说句话,倒是挺客气。不过他们也清楚,不过是出于礼貌而已。 而现在,这些人见到李定安,却个个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似的? 听称呼:依旧是……李老师? 问题是,他又叫吴教授“老师”? 真心的,两个人早已绕了两脑袋浆糊,越看越看不懂了…… 郑总脸都笑僵了,心里则是暗暗叫苦:他再蠢也明白,今天怕是走宝了,而且还是了不得的重宝? 不然这些平时见都难得见到的权威人士,跑他这里干嘛? 同时,心里也对李定安的身份愈发好奇:不是学生吗,不是公子哥吗,怎么个个都称他为“老师”? 又惊又疑,却也没忘了礼数,他连忙往屋里招呼人:“各位,请……请……” 金教授则特意慢了一步:“吴教授!” 吴湘眯了眯眼:“金院长?对不住,外面太暗,刚才没看清……您这是?” “我也是来看这批东西的,不过没争过您的学生……”握住吴湘的手,他又看了看李定安,“这位,真是您的研究生?” “哈哈……”吴湘格外自豪,“这还有假的?” 金教授更迷糊了:“那他和何馆、吕院、马所、杨主任……嗯,怎么那么熟?” “哦,这段时间他在带项目,与国博和故宫合作研究……” 怎么可能? 这个带项目的“带”,难道不是主要负责人的意思? 听都没听过…… “嗯,这事说起来有点复杂……”吴湘想了想,“你这样理解就明白了:我,包括吕院、马所、杨主任,都在给他打下手……” 什么? 金教授一个后仰。 真的,要不是手还和吴湘握在一块,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另外一个时空。 这也太魔幻了? 嗯,不对…… 何安邦、吕本之、吴湘都不是三岁小孩,能这么胡闹? 一瞬间,金教授的眼晴里射出了两道光,刺到了李定安脸上。 郑总则是心肝儿发颤,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走宝不可怕,玩收藏的谁要敢说没打过眼,没走过宝,那绝对是世界第九大奇迹。 他后悔的是,这位看着年轻,怎么感觉跟长了八百个心眼子似的? 自己也是慌了头,怎么被他的一句话就给镇住了? 要是知道李定安的来头这么大,他何止是加一毛? 不直接加一亿,他直接改姓…… 当然,钱都付了,合同也签了,甚至是大半的东西都般到了车上,他还能反悔不成? 何况这么多的业内权威人士在这,他以后想不想混这一行了? 越想心里就越苦,交待着小肖小贺给客人倒茶,他又忙把李定安拉到一边。 嗯,这是干嘛? 郑总没说话,先是双手合什,朝着李定安做了个揖。 “别,郑总,我受不起……” “不,李老师,您受得起……”郑总苦着脸,“今天这事我认,就当交您这个朋友了,但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他又拱了一下,“李老师,你让我明明心:到底是什么东西?” 一听这一句,所以人都转过了头,个个眼睛里都冒着光。 李定安想了想:“也不是不行,但我也有一个要求!” “李老师你尽管说。” “这些东西的来历……郑总没掺假吧?” “李老师,这个你绝对放心……也不瞒你,其实我都准备转行了……嗯?” 郑总刚拍了一下胸口,又下意识的一愣:合着你是捡了一次不甘心,还想捡第二次? 看这神情,应该是没说假话。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点点头:“那我也不瞒郑总,是一幅画!” “画?” 金教授想了想,“哪一幅?” 郑总也一脸的求知欲……不,是急的都挠脑门了。 李定安看了看他,又叹了一口气:“我这么说吧:郑总,其实你眼光挺厉害……” 我眼光厉害? 要厉害能栽那么大个跟头……嗯,跟头? 郑总愣了愣,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 又见他点点头,然后,郑总脑子里“嗡”的一下,后脊梁杆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王……王时敏的画?” “对!”李定安点点头,又往外瞅了一眼,“胡老师,麻烦你拿一下那幅画……就用画框裱起来的那幅,王时敏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大岭图》……” “好的……” 玩收藏的打眼不稀奇,买到赝品仿品更不稀奇,但花四五千万买一件仿品就很少见了。所以这件事当时在收藏圈里还是挺轰动的,在座的大都听说过。 所以一听是这幅画,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画被拿了过来,又齐齐的围上来了一堆脑袋。 “别挤……”何安邦风轻云淡,“老丁,杨主任,你们帮着看一下!” 说着,还朝着李定安冷冷一笑:王时敏的画是国宝? 扯什么淡,乾隆的还差不多…… 所以,别说看了,他连脖子都懒的伸一下。 吕本之和吴湘同样如此,动都没动。 因为李定安说的很清楚,就是清代御瓷,而不是什么画。 再者,国博和故宫就不缺清四王的画,该研究的也早就研究过了,和什么课题、项目就沾不上什么边,根本就用不着这么兴师动众。 所以只是极短的时间,该明白的人都明白了过来,又复杂莫明的看着李定安:你心眼子是真多…… 李定安浑不在意,装模作样的往前凑了凑。 丁立成目露思索:“这不是王时敏的画风,但看技法,却又有点一脉相承的意思,也很是眼熟?” 杨丽川也点着头:“形象与意境和王时敏的差别很大,但这风格又很是熟悉,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李定安暗暗松了一口气:还好,只凭眼力,自己也能看到这里。 而金教授和郑总又看不懂了:听这意思,依旧是仿的? 正狐疑着,又听马献明喃喃自语:“不出意外,这画,应该是从皇室内廷流出去的……” 好家伙……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好像在说:你一个玩瓷器的,竟然也懂画了? 所谓触类旁通,马献明当然懂,甚至要超过一般的专家,他们就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时候,马所长字画鉴赏水平比专精明清字画的丁立成和杨丽川都高了? 何安邦眼一瞪:“要说说清楚?” “我哪说的清楚?”马献明摸着后脑勺,稍一顿,先一指李定安,又指了指画上的《恭勤不倦》:“李老师肯定知道……就是他告诉我,这枚印是乾隆御宝……” 绕来绕去,又绕到李定这了? 所有人一顿,又齐齐的看了过来…… 第136章 蒙古瓷只能提鞋 《恭勤不倦》,是乾隆御宝? 包括何安邦,吕本之,都使劲的回忆着,却死活想不起来。 故宫里倒是有座倦勤斋,也是乾隆时所建,但并不记得有印玺的记载。 也是因为留存的相关资料太少,而乾隆的印章又太多:除了这位,再没听过哪位皇帝的御宝有两三千方之多,而光是鉴赏字画用的,就有三百余方。 要不然怎么叫盖章狂魔? 哎……不对啊? 杨丽川反应过来,看着马献明:“李老师当时是指着‘印鉴’给你说的?” “对?” “那你还说‘可能’,‘应该’,‘不出意外’?” “我倒是想说绝对,但也能认得才行!”马献明撇撇嘴,“除了章,上面全是满文,给你行不行?” “哦……对,还是从伱们故宫的资料库里查到的……嗯,李老师让方志杰搜出来的……” 杨丽川顿时就红了脸,咬牙切齿的瞪着马献明。 李定安连忙打岔:“是几张满文的戏词,为乾隆御鉴钦定的宫廷连台戏《昭代萧韶》,上面就盖着这枚章……当年寿安公主远嫁奈曼部,陪户中就有专演这出戏的戏班,我就想查查这批蒙古瓷是不是也融合了戏曲文化……” 众人一怔,继而默然。 满文的……那没事了! 说实话,就连故宫里,精研满文的研究员也已不剩几个,堪称硕果仅存,一般的馆员不了解很正常。 而稍一顿,杨丽川眼睛一亮,看着吕本之:“吕院,倦勤斋是不是就是乾隆专门修来听戏的?” “对,就是戏园子!” “我们暂时还没发现相关的印鉴记载,也没有与之相关的满文的戏曲资料,对吧?” “对……嗯?” 吕本之眼睛一亮:之前确实没有,但现在呢? “定安,那几章戏词存放在哪?” “看索引,就在倦勤斋的相关目录里……” 哈哈……又是新发现? 等于又发现了一枚新的乾隆御宝,更填补了倦勤斋相关历史及清代戏曲文化空白。 打个比方:满语的《杨家将》(清代宫廷大戏《昭代箫韶》就是由其改编)听过没有? 没有吧…… 对考古界和文化界来说,这是妥妥的新课题,还是谁都抢不走的那种。 吕本之“腾”的站了起来,“定安,这画别卖!” 啊? 稍愣了一下,该反应的都反应了过来。 啧啧…… 既便这幅画真是仿的,但有了这枚新出世的印鉴,也铁铁的成了珍宝。更何况,乾隆御鉴之作,怎么可能是赝品? 何安邦也来了兴趣:“谁画的?” 李定安没含糊:“王翚!” “哎哟……” 丁立成一声惊呼,一拍脑门,“啪”的一声,很是清脆,“我就说来着……” 杨丽川也是恍然大悟:“怪不怪……怪不得?” 此时再想,刚才两人一个说的是“技法好似是一脉相承”,另一个则说的是意境与王时敏大相径庭,却又好像兼四王之长……” 王翚是王时敏和王鉴的嫡传弟子,而王时敏死后,四王之一的王原祁,也就是王时敏的孙子又随他学画。 等于这四个人全是同门,这画风可不就是一脉相承,王翚自然也就兼“四王之长”。 “确定?” “当然确定!” “就这一枚印章,就足够我们研究三两月了吧?” “不止,没听李老师还说有满文戏词……肯定要重启倦勤斋的研究,这可是建筑考古,少些也得以年论,估计部里都得派人参与……” “哎哟,李老师这眼光,还是一如既如的准……” 而此时的金教授也终于算是明白了,为什么李定安只是个学生,却能负责具体项目,与国博和故宫合作研究。 也明白了吴湘说的那句“我、吕院、马所、杨主任都在给他打下手”的具体含义。 只是这一小会就能看出,他的眼力绝对在丁立成和杨丽川之上。 问题是,也就二十出头吧,他怎么历练出来的? 与此同时,何安邦羡慕的眼都酸了:建筑考古? 那经费可是一拨就上亿? 瓷器、字画等研究,在它面前就是个弟弟。 问题时他再眼红,还能把倦勤斋抢到国博来? 顿时间,何安邦就有些不耐烦:“完了没有,完了就看……嗯,就回!” “何馆你别急嘛……总得研究清楚对不对?” 丁立成不悦的瞪了他一眼,又指着画,“杨主任,这儿还有一枚印鉴,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但是……这位置?”杨丽川眯着眼睛,“竟然比乾隆的要高?” “嘶……肯定也是皇帝御宝?” 问题是谁的? 众人又回过头,看着李定安。 “看字迹,应该是康熙所题,这枚印鉴也应该是他的……”李定安稍想了想,“但我暂时没想到出处……” 康熙的……哈哈,又是新面世的? 没想到出处就对了,这样才有研究价值。 也就等于说,又有了新课题…… 故宫的这一帮一下就兴奋了起来,个个眉开眼笑,包括吕本之:就这幅画,就不枉他们大半夜的跑一趟。 “快快……收起来……”吕本之眯着眼,“回去就放保研室,明天就立项……” 何安邦更郁闷了,反正到现在为止,他是毛都没捞到一根。 但有人比他更郁闷:“王八蛋……” 屋子里突然响起一声怒骂,再一转头:郑总哭丧个脸,快要哭出来似的。 由不得他不哭:这不但是同为四王之一的王翚的真迹,更是由两代帝王鉴赏留印并留字。 四千万,两个四千万怎么样? 他没拿头撞墙就算不错了…… “我当时就说……就说画即便是仿的,但这么多章呢?结果……都说是假的?” “别气了,很正常!”金教授拍了拍他的肩膀,“连画都不对,谁又敢说印是真的?自然也就成假的了……” “确实!”丁立成也叹了一口气,“郑总,也不怕你笑话,你当时就是请我来,我只能说一句‘看不准’……” 一听这话,郑总又愣住了。 唏……真就是? 好像,杨主任刚刚也没看出来…… 一琢磨,怒火渐渐消散:不是专家不中用,而是这画太复杂……除非他当时能把李定安请来。 问题是,不知道他是谁之前,脑子被门板挤了才会请这么个小年轻来鉴定? 当然是要请专家…… 嗯,我刚好像骂专家王八蛋来着?哎哟……你可千万别误会了…… “对不住……对不住李老师,我刚不是骂你……” 郑总一个激灵,一把抓住李定安的手,脸上满是期翼的神彩,“你看,这以后要是有麻烦您的时候……” “郑总,我理解……”李定安点点头,“以后要有看不准的地方,你尽管打电话……” 走了这么大的宝,这人还没急眼,说明人品不错。只冲这一点,就说明值得深交,所以李定安没推辞。 听到这句,郑总心里的那点后悔也不翼而飞。 因为他很清楚,也别说像马献明、杨丽川,就算是丁立成,也绝不是他花钱就能请得动的。 渠道他有,东西更是多的是,所以只要能与这样的人搭上话,就等于打开了宝库的大门。 再然后,钱还不是想怎么赚就怎么赚? 这么一想,感觉今天这宝走的千值万值。 这是真心话…… “好了,完了吧?” 何安邦催促着,“完了就回!” 吕本之也点着头:“嗯……回!” 其实他比何安邦还着急。 首次面世的清代御瓷? 研究御瓷大半辈子,光是“首次面世”这四个字,就足够让他兴奋…… 没看到具体的东西之前,多待一分都是煎熬,所以是说走就走。简单的打了声招呼,十多位乌乌央央的出了门。 车不够,郑总还特意派了他的座驾,专门送吴教授和李定安。 临别之时,吴湘又着重的介绍了一下金教授:“这位是河师考古学院的金奉南院长!” 还是老乡? 而且和京大的渊源极深:河师考古系就是京大文博学院支援建立的。动不动,河师就会请京大的教授去授课。而时不时的,河师的师生就会来京大进修。 又和李定安握了握手,金教授稍一沉吟:“吴教授,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能不能请李老师来河师上几节课?” 李定安有些懵。 他自个都还没学明白呢,给别人讲课? 开玩笑的吧? 但没想到,吴湘竟然点了点头:“过段时间吧,等他把手上的课题忙完!” 金教授使劲的点着头:“好……那就说定了……” 李定安是彻底懵逼:真就答应了? 三人分开,临上车时,他都没反应过来。 但没想,还有让他更懵的。 坐进车里,吴湘又说:“我让系里组织一下,过两天你抽个空,回来上几节课……就讲这次研究的蒙古瓷。” 李定安眼睛都瞪圆了:吴教授的这个“上几节课”,和金教授的“上几节课”,有什么区别? 他扭过脖子:“老师……这……这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吴湘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是论文没发表,还是课题没完善?……别忘了,你也是导师助理,还领着学校的工资……” 李定安愣了愣,不说话了。 要说有没有研究透彻,研究明白,那肯定还早。但要说论点和课题,全都是他一手归纳、总结、制定并完善的,他这个项目负责人名符其实。 所以吴湘才会说,他也在给李定安打下手。 高胜东也在旁边帮腔:“师弟,这很正常的,包括我也会时不时的讲课!” 能一样吗,你本来就是讲师好不好? 李定安犹豫了一下:“万一讲砸了呢?” 呵呵……怎么可能? 就李定安的知识储备量……你当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真就那么谦虚,见谁都叫老师? 包括他这口才……就连国博最能说,最能扯淡的马献明都经常被他怼的一愣一愣。 所以,吴湘一点都不担心…… 吴湘懒洋洋的往后一靠:“砸了就砸了……放心讲你的……” “那……好吧!” 李定安叹了口气:光是一个蒙古瓷,就可以从“民族文化”、“民族历史”、“中西方艺术融合”、“珐琅彩与浮雕瓷”等方面延伸出十多个课题。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以及n多次。 所以说,他这个“老师”,看来是要名符其实了…… 西交民巷离故宫就只有两公里,转着念头的功夫,车就到了。 十数位文保员和研究人员严整以待,没几分钟,就将车里的东西一搬而空,全送到了研保中心。 前期的工作高胜东和舒静好已做了大半,剩下的就是录档,工作人员有条不紊。 “李老师,是御瓷对吧?”马献明双眼放光,“要不先让我瞅瞅?” 李定安点头:“可以!” 他也想看看,如果不靠系统,自己和权威的学者之间是不是还有差距,差距又是多大。 马献明兴奋的搓了搓手,来到了长案前。 瓷器不多,不到二十件,而相应的,每一件的特征都很明显。 “这是汉陶……” “这是明代的瓷州窑……” “这是清代定窑……” “嘿……还有吉州窑?” 一件一件的看了过去,也就十来分钟,马献明就排除了其中的大部分。最后,就只剩两只晚清御窑粉彩瓶,和那两只青花碗。 “储秀宫的款……说不定就是慈禧御用……” 算是精品,但对故宫来说,早研究透了,所以肯定不是这两件…… 马献明再次排除,最后瞅了一圈。 好像就剩这两只没款的青花碗了?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一亮:看来就是这个了。 因为已经排除掉了所有的不可能…… 在众人注视下,马献明拿起了其中一只:“嗨,西洋画法?” “还是釉上青花?有点像釉上画珐琅的工艺……” “浮雕瓷,还是浅浮雕?倒是少见…… 浅浮雕? 高胜东听的有点懵,说实话,他是真的第一次听到这个词。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凡提到浮雕瓷,指的就是高浮雕。 心中疑惑,他刚准备问,却被李定安轻轻的捅了一下。 他不知道,不代表没有,更不代表京大没有覆盖到相关的知识面。 只是因为这玩意绝了迹,连相关的工艺、记载也一同消失,所以资料中只是像征性的提了一句,学校基本上不会讲授。 所以,问是绝对不能问的,不然就等于自揭其短。 高胜东猝然醒悟,只觉脸上发烧:怪不得这两碗并非常见的浮雕瓷的胎刻工艺? 亏自己当初还告诉舒静好:仿的不伦不类? 吴湘则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怎么这么亮,感觉像是用了钛白……但是这颜色,又不太像……嗯?这颜色不对,从来没见过……” 马献明喃喃自语,皱着眉头苦苦思索。 肯定是这东西,因为其它的都和“国宝”两个字沾不上边,但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感觉就隔了那么一层窗户纸,却怎么都捅不破? 想了好久,他陡然一叹:“吴教授,吕院长,要不你们也看一眼?” 吕本之摇了摇头,吴湘也摇了摇头。 因为李定安电话里提过,他们早就知道答案。 刚才运进来的时候,他们又着重看过:没错,就是那东西。 当然,这是以果推因,所以才简单。说直白一点,确实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但问题是,得有人提前扎个眼儿。不然就像马献明这样,打死都像不到那一方面。 “我反正尽力了……” 马献明挠着脑门:“那李老师,这到底是什么?” “马所,你是喝酒了,所以思维和记忆受到了影响……”李定安笑着提醒,“这不是钛白釉……” 我当然知道这不是钛白釉,钛白只是白,却不会像这样亮晶晶,感觉像添了珍珠粉似的? 嗯,珍珠粉? 马献明猝然一愣,猛的把碗举了起来,稍一顿,又是一个激灵:“哎哟……珍珠釉?” 围观的研究员精神一振,全围了上来:“珍珠釉……岂不就是一品青花?” “就是那东西,又叫六合同春!” “我去,这是圆明青花……不是失传了吗?” “史载当年八国联军进京,一把火全给烧光了……这两只是从哪冒出来的?” “估计之前就流传出来的,估计世上就这两只……所以才是国宝,才是稀世之珍!” “但看着不像……你看,这上面没珍珠粒……” 何安邦也愣了,一个箭步跳了过来,抱起了另一只。 “真的是圆明青花?” 李定安点点头:“对,又叫一品青花,但不是康熙时期由朗士宁所创的六合同春瓷,而是工艺经过演变进化之后,晚清官窑独创的珍珠釉瓷……” 听到“圆明青花”、“一品青花”,何安邦眼睛发光,后面的压根就没顾上听。 因为史料明确记载,这玩意早绝迹了,同圆明圆一道烧了个精光,包括工艺技术。 也因此,偶尔才会在史料中提到,但大都是一两个词。 但这会,突然冒出来了两只? 这不是国宝是什么? 嗯……不对? 惊诧了一阵,何安邦又发现了疑点:“这上面的珍珠粒呢?” 哪有什么珍珠粒? 李定安又解释:“我这么说吧:当时的六合同春与一品青花都是独属圆明圆的陈设御瓷,经常一同摆放,就是这个原因,凡史料记载,有六合同春就有一品青花……也因此被统称为圆明青花。 到后面,东西全被烧了,留下的资料也少的可怜,久而久之,后人就把这两种瓷器当成了一种东西……所以,六合同春是六合同春,那上面的粒也不叫珍珠粒,只是浮雕粒,真正的珍珠釉瓷,指的就是你手上这一种……” 珍珠釉……珍珠釉…… 什么意思? 何安邦一愣,猛的瞪大了眼睛:“意思就是这上面的釉,是用珍珠上的色……真的珍珠?” “对!”李定安重重一点头,“所以才说这东西是稀世之珍……” “嗡”的一下,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许多的人的脑海里浮现出同样的念头:天方夜潭! 因为珍珠这玩意说白了就是蚌的分泌物,是有机物质,温度稍高点就会脱水、变色,超过一百度,就会烧焦、分解、甚至是风化。 也别说用火烤了,在太阳底下晒的久一些,都会变质,开裂。 现在却说,拿这东西给瓷器上釉? 这是工艺? 这是黑科技好不好! 但正因为如此,何安邦反而愈发相信,这玩意是真的。 因为吕本之和吴湘的态度,更因为他们此时淡定的神情,也更因为马献明双眼冒着贼光,还咬着牙,不断的给他使着眼色。 还能是什么意思? 抢…… 他放下碗,郑重其事的问:“老马,是不是有相关记载?” “有!”马献明斩钉截铁的点着头,“故宫里有,京大也有,包括我们也有……但一直以来,科学界一直认为是史料记载有误,后人以讹传讹……包括现在,也还没有成熟的珍珠高温处理的相关工艺……” 科学界? 现在都没有成熟工艺? 何安邦都有些懵。 史料确实记载有误,但得反过来。也就是说,这两只碗的出现,不但推翻之前与相关的所有的考古、瓷器等学术成果,还包括相应的科学研究成果? 这一下,不但是越了界,堪称是一越越到了银河系…… 那要是等相关的课题立项,是不是不亚于一场学术地震? 不夸张的说,与之相比,蒙古瓷只能给这东西提鞋…… 一瞬间,何安邦眼都直了,抱着碗不撒手:“合作,必须合作研究……谁说了都不好使,部长来了都不行……” 马献明喝醉了,你也喝醉了,怎么还带耍无赖的? 李定安没说话,吕本之也没说话,只是看着吴教授。 吴湘则是叹了一口气:“也不是不行,但得由京大主导……” 说实话,从影响方面考虑,也确实得多找个垫背的,因为到时候要面对的,不但是整个考古学术界的集火,还包括科学界…… 何安邦狂喜,心满意足的放下了碗。 而吴湘和吕本之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李定安。 李定安先是愣了愣:这是……想让自己具体负责? 吴教授,吕院长,麻烦你们看看我这瘦弱的小身板……开什么玩笑? 他一个激灵,头摇的波浪鼓似的:“蒙古瓷我都还没研究清楚……” 哦……也对! 吴湘和吕本之又齐齐一点头。 别说李定安了,他俩加何安邦都不行。这个项目,估计得部里或社科院牵头。 但不管怎么说,李定安这个主要负责人是绝对跑不了…… 吴湘想了想:“明天……哦不,下周一上班,你先开始准备,争取一到两期内,制定出大概方向和研究内容……到时需要谁配合,尽管挑,包括我和吕院,以及丁院……” 李定安又傻了眼:这有什么区别? 到时往上报,文件上要署名的好不好? 他本能的就想拒绝,但迎上三人期冀的目光,心里又是一叹。 有机遇,才有压力……这么大的项目,难道真的甘心放弃? 转念再想:到时与一大堆学者、科学界的研究员唇枪舌箭,是不是很带劲?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卵! 他重重一点头:“没问题!” (本章完) 第137章 这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 花槐成行,满园飘香。 暖风轻轻的吹,白色的花瓣转着圈儿落进池塘,肥笨的红鲤“倏”的一吸,水面上留下一个浅浅的旋涡。 于徽音看的津津有味。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兰华芝气的拍了一下手机:“李定安什么情况?” “肯定在睡觉……要不,我们走吧?” “为什么要走?” “感觉……太冒昧了!” “冒昧个屁……你再这么温吞水的拖下去,煮熟的鸭子都得飞……” 兰华芝恨铁不成钢,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单元门前,按下了门铃。 第一遍,没动静。 第二遍,还是没动静…… 家里没人? 不可能啊……昨天电话里还约好的? 暗自狐疑,兰华芝刚要打电话问问雷明真,话筒里突然传出声音:“谁啊?” 慵慵懒懒,迷迷糊糊,摆明就是没睡醒。 “我!”兰华芝看了看表,“李定安,这都十点了?” 你谁啊伱,管我睡到几点? 脑子里还在反应,李定安猛的一顿:兰华芝……我去…… 说好的今天小聚一下,但一忙,就给忘到了十万八千里外。 再看手机:早关机了。 不关不行……何安邦像是吃了药一样,兴奋的不行,一晚上不停的给他打电话,他都烦死了…… “哎哟……对不住……你们先上来……” 他打开门禁,又看了看厨房的方向。 这下好了……冰箱里就两包方便面。 算了,去外边吧…… 换衣服……洗脸……刚进卫生间,门口传来动静,李定安捣着牙刷,往外探了探头。 大大小小,两人拎着七八个袋子,不是肉就是鱼,还有一只鸡。 “你们去菜市场了?” “我们八点就来了好不好……结果你电话是打死都打不通,那怎么办,不能回去吧?所以就去了菜市场……” “真不好意思,昨晚回来太晚,睡过了……” “跟雷阿珍去鬼混了?” “是博物馆临时有事……”知道她是故意的,李定安就笑,“阿珍早改邪归正了……” “嘁……”兰华芝嗤的一声,和于徽音把东西放到了厨房。 李定安洗完脸,正要去厨房,兰华芝摆了摆手:“不急,我们才刚吃过饭……呶,阿音给你带的烧麦和小笼包,还冒着热气呢……” 这感情好。 也确实饿了,李定安没客气,拿过筷子就吃。 于徽音插好吸管,把粥轻轻的推了过来:“昨晚加班了?” “对……到两点多才忙完,回来都快三点了……” “昨天周六啊……不对……” 兰华芝表示怀疑,“五六点的时候,你还在琉璃厂乱晃呢?” 李定安含含糊糊的应着:“临时碰到了件东西,请故宫的研究员看了看……” “噢……”兰华芝长长的一声,又冷不丁的问,“昨天那女孩运气挺好,是你在京大的同学?” 李定安停下了筷子,抬起了头。 兰华芝神色淡然,好像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于徽音的脸却稍有点红。 就说嘛,怎么突然就想着聚一聚了,原来是为了这个? 肯定是兰华芝撺掇的…… 李定安又夹了一只烧麦,边吃边说:“叫舒静好,人大考古学院的,比我高一级,现在在国博上班……以前也算是认识,所以国博派她给我做助理……” 助理? “你干啥了,国博要给你派助理?” “哦……负责一个小课题……” 兰华芝:…… 一时间,她竟然不知道怎么问了。 倒是听李定安讲过,他刚到京大报道,导师就安排他到国博帮忙。而兰华芝也以为,至多就是让他跟着涨涨见识打打酱油,端端茶扫扫地打打文件。 但李定安却说,他在负责课题? 那可是国博的课题! 首师也有考古系,也经常与外部单位合作研究,但大都是二级和三级博物馆。像国博这种级别的,两三年都不一定能合作一次…… 兰华芝的心脏止不住的一跳:“什么级别?” 李定安想了想,实话实说:“文化部科技计划、教育部教学研究、高校质量工程……” 我…… 兰华芝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于徽音也睁圆了眼睛。 这叫小课题? 这是部级项目好不好,而且一听就知道,是由两部委下达,国博、故宫与京大联合研究,在部级项目中也是最大的那一种,再往上,就成国家级的科研项目了。 按级别,这种项目至少也要吴教授这种拿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业内大牛才有资格负责。 而李定安呢,才是研一…… 京大疯了,还是国博和故宫疯了? 不对…… “部里能同意?” “可能吧……反正还没有正式的相关文件下达……” 其实是何安邦硬拖着没往上报,更甚至是都不算正式立项,只是向有关单位递交了意向书。他是想着等研究出一定成果,等李定安发表几篇重量级的论文,造成既定事实。 到时部委不答应也得答应,也因此,国博连经费审批报告都没往上递,所以部里才三番两次的催…… 稍一转念,兰华芝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弯弯绕,极度惊恐的看着李定安。 太不可思议了? 要不是知道他的家庭情况,她甚至怀疑李定安是不是哪一家的子弟。 “你干什么了?” “也没干什么……”李定安吸了吸鼻子,“就上次去xj,淘了点东西,拉回来以后,吴教授、何馆、吕院都说可以试着申报一下‘年度考古新发现’……我又是文物所有人,所以就让我挂了个名……” 扯什么淡? 你是当我没上过学,还是当我不知道具体流程:这可是部级项目,说谁负责就是谁负责,从来就没有什么“挂名”的说法,而且是两部委联合,暗箱操作更是不可能。 所以,绝对有不得不让他负责的理由,比如,李定安已经研究出了一定成果,而且比其他人超前好多,只有让他带项目,进度才最快…… “嗯,你发论文了?” “哦……发了……” 果然…… 兰华芝悚然一惊。 之前她还劝于徽音,以李定安的能力,注定能成为学者级别的人物,所以下手一定要趁早。但没料到,这马上就要……不,已经是了…… 再要拖下去,煮熟的鸭子真就得飞…… 她猛吐一口气,“上次吃过饭,阿音念叨了好久,说是想跟着你学几样菜,我想着正好周末,就聚一聚,早知道你这么忙,就改天了……” 于徽音都有点懵:我要学做菜,我怎么不知道? 李定安装没看到,继续吃着包子:“来都来了,反正今天也没事……” “那就好……上来的急,光买了肉和鱼,我再下去一趟……” 于徽音也站了起来:“我帮你……” “不用,雷明真应该快忙完了,我叫他就行……”兰华芝瞪了她一眼,“你不是要学做菜吗,正好给李定安打打下手……” 说着话,兰华芝就出了门,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李定安慢条斯理,不急不徐,边吃包子,边倒了一杯茶:“先坐会吧,等我吃完!” “哦……”于徽音因稍显局促,想了想,拿过了包,“嗯,给你带了两本书……” 嗯,书? 看到她拿出来的东西,李定安眯起了眼睛。 前一本还好,应该是明代弘治时华氏刻印的《渭南文集》,也就是陆游的诗集,绝对的善本。 而后面那一本,他如果没有看错,十有八九是文徵明亲自策划、挑选名帖,其子文彭、文嘉钩募,篆刻名家章简甫镌刻的原牌拓本,《停云馆帖》。 首页上,还有文彭的私印:《三桥居士》。 五年前,嘉德春拍,十二卷《停云馆帖》最终以两千八百万的价格成交,之后陆续有分卷流出,一年比一年的价格高,去年的时候,一卷已经拍到了四百多万。 真正的珍本…… 而于徽音的语气:嗯,给你带了两本书……感觉就像带了两张纸? 李定安默然,好一阵才问:“买的?” “才不是买的……”于徽音轻轻的笑,“《渭南文集》是我表姐送给我的,《停云馆帖》是表姐送给我爸,我爸又送给我的……但我又不爱好这些……” 你表姐干什么的,这么壕? 李定安抬起头:“那你知不知道这两本书,值多少钱?” “知道……”于徽音低着头,“上次去学校找华芝,碰到考古系的殷教授,他说我这只簪子,也要好几百万……” 李定安此时才发现,于徽音挽了个仿古的发髻,就别着那只簪子。 “我和你之间,用不着这样……” “朋友之间不应该……礼尚往来吗?”于徽音怯生生的睁着大眼睛,“还是说……你不喜欢?” 一句话,反倒把李定安给问住了。 她只是用自认为最为合适的方式,在表达自己的善意,有什么问题? 但这也,太贵了点,感觉被包养了似的…… 冒着奇奇怪怪的念头,他点了点头:“喜欢,谢谢!” 确实喜欢。 包括昨天去琉璃厂都还在想,要不淘几本古籍充充书柜。 于徽音笑眯眯的:“不用!” 三两下解决完,李定安收拾完桌子,于徽音也跟进了厨房。 她左瞅瞅、右看看,很是新奇的模样,李定安就知道,别说做饭了,估计她连厨具都认不全。 也是巧,袋子里“哗哗”响了两下,一条已经被开膛破肚的江团甩着血水跳了出来。 “它……它……它活了……”于徽音声都颤了,原地一跳,然后:“咣啷……哗啦……砰……” 刚刚盛过包子和烧麦,被李定安放在餐台的两只盘子碎成了一滩。 好吧,看来确实是没进过厨房。 “对……对不起!” “别捡,放着我来……” 李定安拿过扫把和簸箕,边扫边问:“平时怎么吃饭的,外卖?” “妈妈让姚阿姨到京城陪我……” 噢,对,可以请保姆。 “菜我来弄就行,你在外面歇一会儿,玩玩手机,看看书也行……” “啊?”于徽音有些赧然,“我是不是……很没用?” “哈哈……”开什么玩笑? 如果他告诉粉丝,有个沪上有好几幢楼,还漂亮的不像话的小姐姐想和他做朋友,网友绝对会问:李安之,咱喝几箱二锅头,才能做这样的梦? 哪怕粉丝都知道,他已经有好几亿的身家…… “怎么会?在家里的时候……哦,我是指我爸我妈都在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忙,早习惯了……”李定安忍着笑,“去看书吧……” “哦……” 于徽音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乖巧的出了厨房。 其实她也知道,留下只会帮倒忙,所以才会那样说…… 转着念头,她回到了沙发,李定安也系好了围裙。 排骨太大,得分一下,还得焯一下水,鸡也得再烧一下毛,鱼得切片、去骨…… 不一会,就响起了“笃笃”的剁刀声,油烟机也轰隆隆的响了起来。 看着那道忙碌的身影,于徽音倍感温馨:感觉这样,就挺好! 她不想看书,不然也太没礼貌了,所以就想着干点什么。但左右瞅了一圈,发现李定安的家里……好像比阿姨打扫过的还干净。 地板锃亮,窗明几净,就门口的地毯上稍稍有些泥,还是她和兰华芝在楼下池塘边站的太久,带上来的。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帮他扫一下吧……她轻快的跑进了卫生间,拿出了扫把和簸箕。 正低着头清扫,“咯嘣”一声,门锁转了两圈。 应该是雷明真,他就有钥匙…… 心里想着,她往后退了一步,刚要打招呼,又愣了愣。 是个不认识的阿姨,不过好漂亮……嗯,还提着好多东西? 裴淑慎是彻底懵了: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像明星似的女孩……嗯,在扫地? 走错了? 本能的就想看看门牌号,但刚退了一步,她又反应过来:犯什么蠢,这要不是自个家,能打开门? 同一时间,于徽音怯怯的往后一退:“阿……阿姨,叔叔……” 嗯……脸红了? 说实话,不论李定安是和妈还是爸站一块,谁不说一声从一个模子里拓出来的? 肯定是认出来了。 怪不得这狗东西打死不接电话? 灵光一闪,裴淑慎将四五个袋子往李如英的胳膊上一挂,然后一转身,抓住了于徽音的手,眼睛笑成了两道缝:“啧……多俊的妹儿,真稀罕……李定安呢,他怎么让你干这个?” “他……他在忙……” 可不就在忙? 李定安正拿着鸡,就着灶火烧毛呢。油烟机的声音比较大,所以压根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李如英也提着东西进了门,看了看于徽音手里的扫把,暗暗的点点了头:不错,比老婆强…… 直到这时,李定安才回过头,看到老爸老妈,不由的一愣:“你们怎么来了……不是,怎么没打电话?” 意思是来的不是时候对吧? “呵呵……”裴淑慎一声冷笑,“我也能打的通才行?” 当然,不是怪他不接电话,而是气他谈女朋友了,竟然都不说一声? 李定安放下鸡,擦了两把手:“昨晚上关机了,忘了开……” 我信了你个鬼? 裴淑慎瞪了他一眼,坐到了沙发上,于徽音被她牵着手,脸已经红到了耳朵根:他妈妈肯定误会了,误会自己昨晚也在这…… 李如英放下东西,也走了过来,刚坐下,自然而然的看到了茶几上的两本书。 “《谓南文集》、《停云馆帖》……好东西啊?” 他下意识的拿了起来,看到封面上的《三桥居士》,眯了眯眼睛。 要说古董,他只是一知半解,但要说书,李定安估计都没他研究的精。 “这是……文徵明的原版拓本?得五六百万吧……哪来的?” 李定安揉了揉鼻子,看了看沙发里的两个女人:“于徽音送的!” 于徽音……还能是谁? 李如英瞳孔一缩:好家伙? 这姑娘家里是干什么的? 这一章过渡一下。 另外再解释一下更新的问题,没其它原因,就是资料不怎么好查,我一天写书十个小时,一半的时间都查资料了,真的。 当然,只要状态好,就肯定会多写。 (本章完) 第138章 道行太深 这么一本书,值五六百万? 裴淑慎心尖儿直颤:李定安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姑娘? “傻妹儿,这么贵重的东西说送就送……”她拉着于徽音的手,“李定安又送你什么了?” 于徽音看了看李定安。 他暗呼不妙,刚要打岔,而一愣神的功夫,于徽音偏了一下头,取下了玉簪。 秀发又黑又亮,如瀑布一般垂了下来。 裴淑慎瞅了瞅:“这个吗……几千块吧?” “阿姨,这是翟鸟玉簪……只有和硕公主才能佩戴……”俏脸儿依旧红红的,但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嗯……要几百万……” 又是几百万? 裴淑慎的心又止不住的颤了一下。 看情势不对,李定安果断转身:“排骨还在焯水,我去看看……” 李如英也有些傻眼,刚一抬腿,就被叫住了:“李如英,你等会!” 裴淑慎严厉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来,笑容依旧: “哦,翟鸟配公主……那鸾鸟呢?” “鸾鸟……好像只有王妃、贵妃、皇贵妃才能佩戴,具体要看几尾……” “七尾……哦,就这个……” 裴淑慎也偏了一下头,取下了一枚玉梳。 “七尾鸾鸟是皇贵妃……还有满文,嗯,懿远淑柔……”于徽音一声惊呼,“呀,慈禧?” 想了想,她还冲着厨房问:“李定安,这是慈禧被封为懿贵妃的时候戴过的对不对?” 李定安背着身,装没听见,裴淑慎脸都黑了。 裴淑慎教的不是语文,所以懂的不是太多,但她当时问过李定安,李定安骗她说是仿品,又问李如英,也说是仿的,只值几千块。 此时再一想,这批玉器都是李定安从xj带回来的,公主用过的玉簪都值几百万,那慈禧用过的玉梳呢? 问题是,她真以为是几千块,天天戴着晃来晃去……要是一个不小心,摔了怎么办? 一想起来就阵阵后怕,裴淑慎咬着牙:“几千块?” “李定安说的,我又不懂?”李如英一脸无辜,进了厨房,“我去帮忙……” 你不懂个屁? 怪不得动不动就说:礼轻情意重,儿子难得一片孝心,可千万千万别送人了…… 于徽音后知后觉,才知道可能惹了祸,小脸儿稍白了白。 “伱别怕,他爷俩经常这样,能气死人……” 裴淑慎顺手在手腕上一抹,“臭小子不接电话,害得阿姨没什么准备……你别嫌弃……” “啊?” “呀,刚刚好……真漂亮……” 她还有点懵,手腕上就多了一只晶莹剔透的玉镯。 如果没记错,这只镯子还是李定安和她连线,她亲自帮忙挑的? 想到这里,她不知所措的看着厨房的方向。 李定安终于不装死狗了,转过头来笑了一下,又点了一下头。 于徽音的脸更红了。 裴淑慎也满意的点了一下头。 就说嘛,簪子这样的东西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送,又怎么会随随便便的就收? 李定安眼光不错:漂亮只是其次,关键是这性格,裴淑慎越看越是喜欢。 怕于徽音紧张,她特意岔开话题,支派着父子俩:“带了白肉,李如英你蒸一蒸,再冻一冻,待会配火烧……还有驴肉和山药粉,正好做一道焖子,李定安做……” 说着又回过头,笑眯眯的:“都是保定名菜,你待会尝一尝。” “谢谢阿姨……”于徽音笑了笑,感觉又有点难为情,“阿姨的厨艺,也很好吧?” “我?”裴淑慎拢了拢耳边的发丝,轻轻一笑,“我就会煮挂面……” 于徽音都愣了。 再看厨房里忙碌的父子俩,她感觉是如此的不真实…… 李定安也有些想不通,这样的话,老娘为何说的这样的理直气壮? 真的,有时候连挂面都煮不好,不是夹生,就是煮一锅浆糊……家里的狗都不吃! 所以,并不是裴淑慎不爱做饭,而是吃一次她做的饭,就得做好绝食三天的准备。一来二去,李如英连厨房都不让她进。 到后面,就换成了李定安…… 他想了想,压低了一声音:“爸,你当初怎么看上我妈的?” “废话!”李如英瞪了他一眼,“漂亮啊?” 我…… 李定安想了想,竟然无言以对…… …… 就这样,父子俩在厨房里忙碌,两个女人在沙发里聊天,还越聊越投机,不时就能听到于徽音的笑声。 她倒是提过,说要来帮忙,不过被裴淑慎给拉住了。 又过了快一个小时,门口传来开锁的声音。雷明真和兰华芝进了门,每人手里都提着几包菜。 也不知道讲到了什么,于徽音笑的前仰后合,两只眼睛亮晶晶。 雷明真和兰华芝同时一愣,特别是兰华芝,看着房间里的一幕,眼睛稍有些直。 恰好,两人都穿着素雅的连衣裙,都梳着仿古的发髻,都漂亮的不像话。 气质稍有些不同:前者是优雅,后者是温婉,但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母女……哦不,姐妹。 稍一愣,兰华芝就明白了,这是李定安的妈妈……长的太像了! 关键是,刚一见面就这么亲热? 再往里看,厨房里,父子二人一个颠着勺,一个切着肉,动作娴熟,快而不乱。再一抽鼻子:好香! 说实话,这样的一幕经常出现在兰华芝的脑海里,但现实中,真的第一次见…… 雷明真忙不迭的打招呼:“阿姨,李叔……” 裴淑慎点点头,又看了看兰华芝,“姑娘长的真英气……女朋友吧?” 雷明真刚要顺嘴跑火车,兰华芝捅了他一肘子:“阿姨好,叔叔好……我和李定ah音、雷明真都是同学……” 怪不得? 裴淑慎笑了笑:“别客气,快来坐……菜马上好了……” 兰华芝客气的回应了一声,把东西交给了雷明真。刚坐到沙发上,她眼睛一亮:于徽音的手腕上,多了一只镯子? 不说值多少钱,就这意义……啧啧,傻姑娘,要不是我硬拉着你来,哪有这运气? 这下稳了…… 心里庆幸着,菜也开始上桌,兰华芝、于徽音都跑去帮忙,不大的功夫,就摆满了整整一桌。 只闻香味,就让兰华芝馋虫大动。 好吃,真好吃……反正她分不出来,哪是李定安做的,哪是他爸爸做的,只知道香的快要吞舌头了。 再想起刚进门看到的那一幕,兰华芝愈发奇怪:能把老公调教这么好,还有那么点可能。但能把儿子调教这么好,就挺厉害…… 如风卷残云,雷明真和兰华芝撑的直打嗝,裴淑慎泡了茶,又聊了一个多小时,三人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李定安亲自把他们送下了楼。 已过五点,太阳已不复酷烈。 小区仿燕园而建,别有一番景色: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湖水清澈见底。 三人找了一处小亭坐了下来。 兰华芝兴致勃勃:“和李定安的妈妈聊什么了,那么开心?” “就聊李定安,聊她的学生……” “裴阿姨没问问你家的情况?” “啊?”于徽音想了想,“好像……没问!” 不可能啊? 连镯子都送了,怎么可能不顺带着聊一聊? 正诧异着,发现雷明真在撇嘴,兰华芝想都没想就是一脚:“你那什么鬼表情?” 雷明真躲了一下,呵呵一声:“你别管裴阿姨有没有问,你就问于师姐,她说了没有……” “没问怎么会说,那不是显摆吗?” 正骂着,发现于徽音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兰华芝张大的嘴巴:“你说了?” 于徽音点了一下头。 “这……不科学啊?” “没见识……你以为特级教师就那么好评,你以为李定安为什么那么聪明?裴阿姨教了二十多年的书,手底下就从来没有过刺头学生……” 雷明真乐的直打颤,跑远了一些,“于师姐,是不是觉得裴阿姨特亲近,特温婉,什么都想对她说?” 于徽音红了红脸,又点了点头。 感觉,就只是很随意的聊天,李定安的妈妈什么都没有刻意的问过。但是,自己好像全说了? 看她这副模样,兰华芝都惊呆了:这道行,也太深了…… (本章完) 第139章 起漏风声了 周一。 七点四十五分,李定安准时到了国博。 一切有条不紊,点名、开会、总结、下达新任务。 将这一周的研究计划分发下去,李定安又简单说了两句。 各组研究员和文保员一一离去,会议室中只剩下李定安、马献明和杨丽川。 他拿出烟盒,给马献明散了一根。 搞研究的不抽烟的极少,除非女研究员,比如杨丽川。 喝酒的女研究员倒是有,又比如杨丽川。 原因很简单,研究压力大,且周期长,就要找到合适的泄压方式。 不看马献明,也就四十出头,脑门就亮的能照清人影。 所以她浑不在意,还帮两人拿来了烟缸。 “这两周,要麻烦两位多盯着点……” “放心!”马献明点点头,“是不是从今天开始,你就要搬到对面去?” 李定安摇摇头。 虽然只隔着一条马路,步行也就十来分钟,但万一这边有事,他还得来回跑,也麻烦。 “只是确定研究方向和目标,以及方案,暂时不需要去故宫……不过得麻烦杨主任,帮我申请一份密匙,再开通一下故宫资料库的权限……” “好的!”杨丽川点点头,“要不要再派一位资料员?” “先调一位吧,最好是熟手,至少也不能比方志杰差。” 不怪他重视,委实是这次与珍珠釉相关的课题影响太大,搞不好,可能会由社科学牵头,所以能有多严谨,就要有多严谨。 “你放心,我现在就安排人……” “可以!”李定安点点头,“何馆和吕院呢,他们一般几点回来?” “部里的会,最早也要到十点了……” 估计丁院长和吴教授也得好一阵。等这四位到了,他再汇报一下思路,就能正式开干。 李定安想了想,掐灭了烟:“时间还早,先去研究室转转!” “好!”马献明忙咂了两口,摁灭烟头跟了上去。 三人刚出了会议室,马献明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何馆!” “老马,刚接到通知,部里今天要安排参观组观摩,估计马上就到。” “怎么这么突然?” “天知道?” “那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和安排?” “安排个屁,吓死他们!”何安邦骂了一句,又问,“李定安在吧?” “在!” “电话给他……” 李定安接过手机:“你说!” “估计是我们拖着不立项,又不申请经费,上面搞的突然袭击。所以,伱今天一定得支愣起来……不过不用紧张,先让老马应付,他不行你再上……” 突然袭击? 李定安暂时没搞懂,不过没推辞:“放心!” “那就好……领导找我,又叫了吕院,估计也是为这件事情,所以我们一会才能到……先挂了……” 说挂就挂,电话里传出一声盲音。 “何馆说,可能是突然袭击……什么意思?” 两人眉头同时皱了一下,又对视了一眼。 马献明想了想:“一般情况,项目研究环节中,只有执行阶段上级才会跟踪管理,也有时会突击检查,检查经费使用情况、研究进度与质量等等,但很少有都还没立项,就突击检查的?” “就你想的多?”杨丽川瞪了他一眼,“何馆都说不用准备,你担心什么?再说了,我们一没立项,二没有申请经费,有什么可检查的?” 马献明一拍巴掌:“嘿,这倒是……” 话音未落,他的电话又响了起来,都还没接通,大门口开进来了三辆车。 一辆奥迪,一辆商务,一辆大巴,看到车里下来的人,马献明和杨丽川忙迎了上去:“王处长……” 是个中年男子,四十多岁,穿着行政夹克,估计是什么领导。 不认识,李定安也就没往上凑,慢悠悠的往研究室走。 没走几步,听到身后有人叫他,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头。 是位老人,头发花白,但精神头不错,这会正站在商务车的一旁,笑吟吟的看着他。 “哎哟,项教授!” 项志清,原国家画院副院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 文化界的泰斗人物,堪称桃李满天下,连何安邦和吕本之都得叫“老师”…… 沪上拍卖会的时候,两人才认识,张大千的那幅画,就是他学生,现任沪上画院国画馆馆长孙明方买走的,整整四千八百万。 为此,李定安还特意请他吃饭,被好一顿灌。 他忙迎了上去:“您老什么时候回的京?” “快半月了……今天部里开茶话会,听说国博、故宫,还有京大瞒着上面,悄眯眯的在搞大项目,一时好奇,就来看看……” 老人冲着他眨了眨眼:“你知不知道?” 怎么突然这么问? 李定安想了想,点点头:“知道!” 老人顿时就笑了,“看吧,我就知道……正好,带我们去看看!” 李定安一头雾水,但没推辞:“没问题的项教授……” 两人正说着话,那位王处长也走了过来,马献明和杨丽川就陪在两侧,还使劲的给使着眼色。 什么意思? “项教授,你学生?” “不是,是吴湘吴教授的学生!”项志清笑眯眯的,“叫李定安!” 李定安? 王永谦的眼睛里冒出一丝光,盯着他看了好几眼,好像在说:原来是你? 李定安更觉莫明其妙,只是笑了笑:“王处长!” “嗯!”王永谦点点头,“项教授,先进去吧!” 马献明极有眼色,在前面领路,同时给杨丽川使了个眼色。 杨丽川会意的点点头,落后了几步,凑到李定安的耳边:“科技教育司,社会科学处……其余的是专家组成员,来评审的……” 李定安眉头微皱。 看看这个司的职责:协调国家重点文化艺术科研项目攻关及重大成果推广;负责高等院校共建工作;指导文化行业艺术教育……说直白点,国博、故宫、京大,只要是与艺术相关的课题研究,全归他管。 而所谓的评审,指的就是科研项目立项前的审查工作,但问题是,不管是蒙古瓷,还是珍珠釉,这两个项目都还没申报啊? 又想起项志清之前说的“悄眯眯”的那一句,以及王处长听到他名字时那古怪的神情,李定安心里一跳:走漏风声了…… (本章完) 第140章 走个过场 一行十多位,浩浩荡荡的进了研究室。 馆员、文保员,以及资料、文书等人员全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好家伙,文化部社会科学处处长亲自带队,再往后看,全是文化领域赫赫有名的学者,足足有十二位之多。 怎么,国博被炸了? 噢,评审……那没事了! 凡课题立项,必然会有这么一次,虽然说这次的规格稍高了一些,但也不算奇怪。 毕竟蒙古瓷是首次问世,而且是极具代表性的民族工艺新技术、新发现,部里重视一些很正常。 馆员们也以为何馆和吕院已经提交了相关资料,所以只是稍稍的惊讶了一下,然后该干嘛干嘛。 马献明和杨丽川倒也不急,就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来没听说,科研单位还没申请立项,上级主管部门却先成立专家组,主动来评审的? 当然,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一下,人都来了,难道还能赶出去? 两人热情却不失矜持,礼貌中又带着不卑不亢:意思很明确,想怎么评,你们就怎么评,想怎么审,你们就怎么审。 你说不喝茶,那就不喝茶,伱说去实验室,那就去实验室。 倒是把一帮评审委员给看乐了:第一次见立项单位这么横的? 也由此可知,国博这次的研究项目极有价值,不怕过不了审,更不怕找不到合作单位。 王永谦也不在意,更不急,进了研究室后先转了一圈。 没错,各组研究实验的确实是昨天才和委员们讨论过的“蒙古瓷”,就是这东西…… 他吐了一口气:“申请立项的提案呢?” 马献明懵了懵:哪有这玩意? 就没准备这么早立项,所以压根就没准备过。 委员们又乐了…… 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是怎么回事,王永谦叹了一口气:“那你们内部的研究计划总有吧?” 这个肯定有,不然各组早乱成一锅粥了。 但不在这,谁没事也不会整天拿着计划书跑实验室来,至多也就是现阶段的。 不过李定安肯定有…… 马献明想了想,手一伸:“小舒!” 舒静好看了看李定安,见他点头,才拿起公文包,抽出了一份文件。 不多,也就三四页纸,大致就是大概步骤、时间节点、研究目标、资源及资金分配等等。 马献明看都没看,就递给了王永谦,王永谦翻了两下,眉头止不住一皱,又递给了项永清:“项教授、陈教授,麻烦你们看一下!” 项志清点了一下头,瞄了一眼就乐了,然后又叫着旁边的一位:“老陈,来活了……” 这位是原“古代文物研究所”的所长,之前还任过故宫博物馆文保院院长、故宫博物馆副馆长,不但是老领导,还是研究室里面好多馆员的老师,包括马献明。 所以说,这次的评审就挺有意思。 陈教授虽然是此次评审组的副组长,但专精瓷器,自然当仁不让。他接过了计划书,只扫了一眼,就止不住的撇嘴。 糊弄人的玩意…… 顿了顿,陈教授指了指时间表:“按计划,这一周,你们大致能将瓷片断代?” 断代? 这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上上周了吧? 记得是确定研究组人员名单的第二天,也就是京大正式入组的那天,只用了一上午,李定安就完成了初实,下午三个组同步复试,当天就完成了所有数据的分析和总结。 但计划书上,却整整推迟了两个星期? 好多研究员都有些懵,马献明却是脸不红,心不跳:“是的,陈教授!” “哦?下一步,就是分析瓷片的胎质、釉质,看计划表,这需要一到两个月……之后又是民族文化与传统瓷器的融合,这又要一到两个月……再下一步,才是胎刻、珐琅彩融合技术的初步探索…… 这又是一到两个月,之后才是具体的土壤分析……也就是说,按计划,最快到十月分以后,你们才有可能实地作业,勘查窑口的确切地点,研究大致流布范围……所以到那时候,你们才会申报立项,申请经费,对吧?” 这语气不对啊? 直觉不妙,马献明留了个心眼:“按计划,确实是这样的……” 按计划? 陈教授都被气笑了,自己的这个学生有多少心眼子,他不比谁清楚? 他扶了扶眼镜:“行,我问你,既然才开始断代,按计划这都还差着近半年才会实地勘察,那你们是怎么判断出来,窑口大致在tl市nmq青龙山镇一带的?” “没有啊?”马献明属实有点懵,“这肯定要田野作业,但我们连京城都没出去过?” “那论文是怎么出来的?” 我…… 马献明直接傻眼。 他的职责只是帮李定安统筹,只管研究室各实验组,哪管过李定安研究到哪一步了? 说实话,他还动不动就得向李定安汇报,至于李定安发表了什么论文,他就更不清楚了…… 所以,这让他怎么解释? 陈教授瞪着他:“边上去!” 马献明悻悻的揉了揉鼻子,退后了两步。 何馆,可不是老马不中用,委实是敌军太狡猾…… 转着念头,他又看了看李定安,意思是:靠你了! 李定安也叹了一口气:根本不是什么走漏风声,而是论文出了问题……嗯,也不算是出问题,而是负责审核论文的专家和学者发现了问题。 什么,nmg还烧过瓷器,还是浮雕瓷和珐琅彩的融合工艺? 新发现,大课题啊? 嗯,国博只是配合单位,并非论文发表主体? 开什么玩笑? 所以先不管论文中的实验数据是否正确,总结归纳是否合理,索引资料是否规范,得先把这个“第一作者”李定安给研究明白了。 所以,今天的评审组绝对是有备而来。 也因此,项教授见到他才会是那样的神情,王处长听说是他,才会是一副“原来你就是李定安”的模样? 转过来再想,教育科学司连申报资料都没见着,却先一步派出了评审组,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再不评审,项目都研究完逑了…… 陈教授又换了一副笑脸,语气也和蔼了许多:“昨天提到你,项教授对你赞不绝口,说是他教了大半辈子的学生,没一个能比得上你……之后我们又看了你发布的那些视频,所以大家对你都不陌生……而今天来,我们也就是走个过场,所以你不用紧张……” 李定安气定神闲的点着头:“谢谢陈教授,我不紧张!” 委员们暗暗点头:不错,看这心理素质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马献明却直撇嘴: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 “好,那我们就长话短说……”陈教授顿了一下,“具体研究到那一步了,我是指各实验组。” 李定安想了想:“民族文化与传统瓷器的融合!” 既便是早有预料,但委员们还是止不住的震憾了一下子:这比书面的研究计划,整整快出了三到四个月? 如果说计划造假……这是内部的计划书,根本就用不着,不然难道是用来自己骗自己的? 也就是说,课题组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四个月的计划任务…… “为什么这么快?” 李定安没说话,看了看马献明。 马献明一个后仰,满脸惊恐。 看我干嘛,让我胡编? 问题是我编出来,也得有人信才行? 他使劲的摇了摇头…… 李定安略显无奈,只好实话实说:“我的进度比较快,所以各组的速度也就会快一些……” 果然是这样! 意思就是,各组只是复试,只是以果推因,当然就快……打个比方:这就好像在迷雾中走路,但有人在前面开道,而且方向没一点偏差,他们只需要跟着脚印走就行了…… 陈教授暗自点头:“那你呢,研究到哪一步了……我是说已经完成的,有初步结论的!” 这怎么答? 论文在那里摆着呢,撒谎都没办法撒…… 李定安叹了口气:“瓷器颜料成份组成及土壤研究!” 就是嘛,这样才对……不然他那几篇论文是怎么发表出来的? 包括之前提到的“胎质、釉质”、“民族文化与国画及传统瓷器”、“浮雕瓷与珐琅彩工艺融合”,以及根据颜料成份及瓷土成份,推导窑口的大致范围等等,全部都已经形成了结论,发表到了《考古学报》上。 也就等于说,李定安的研究进度比各组快了一半还多,比研究计划快了整整半年,研究室里的这些研究员,不过是在重复他的步骤。 换种说法,要不是因为《考古学报》是核心期刊,论文从投稿到发表需要半年,李定安早带着实验组去tl市nmq实地堪察了,哪还需要在这里磨洋工? 而且这不单单是快的问题,关键的是,评审组成立后,就着重对他发表的几篇论文深度研究过。不论是实验数据,还是论证总结,都无懈可击。 说简单点,从司长到王处长,再到现场的这些委员,没有一个不好奇的:他是怎么在半个月的时间里,完成了这么多组试验,研究方向却没有出现过一丝偏斜,实验数据没有出现过一次误差的? 在学术界,在研究领域,这是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搞研究大半辈子,真就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况,陈教授百思不得其解,最后直接问:“怎么这么快……我指的是你的个人进度?” 李定安同样叹了一口气:他就知道这个问题不可避免。 但这事没办法解释,也不能解释。不然怎么办,告诉他们自己有作弊器? 他憋了半天:“可能是运气好!” 马献明腮帮子一鼓,差点笑出来:你这也太敷衍了,傻子他也不信啊? 果不其然,不论是评审组,还是各组的研究员,全都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好像在说:你糊弄鬼呢?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陈教授,有详细的实验记录的,而且也有录像……” 嗯,对,有记录的? 所以说,完全没必要撒谎…… 但这没办法解释啊? 一次有可能,两次三次也有可能,但几十上百次实验都因为运气好而不出错……扯什么淡? 有这运气,搞什么古董研究? 搞科研军工,搞科学发明他不香嘛? 众人又怔住了…… 王处长、项志清、以及陈教授对视了一眼,意思很明确,也很统一:没必要纠结这个,该关注的是项目本身。 想了一下,王处长又说:“大致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老马,把李定安各阶段的实验数据和论证资料整理一份,让专家们签字,也别等了,这会就签……” 哈……签字? 真就是来走个过场? 但转念一想:不签还能怎么办? 论文都快要发表了,等于项目都完成了过半,再要抠着字眼评审,还有什么意义? “好的领导……刘主任,开间会议室……小舒,速度放快整理一下资料……” 马献明快走了两步,脸上堆满了笑,还欠着腰:“王处长、项教授、陈教授,各位专家,这边请……” 一众委员无语。 你刚才的桀骜呢,刚才的不驯呢? 众人举步往外走,刚一抬脚,王永谦又转过头:“李定安,你站着干什么,不做进展汇报吗?” 进展汇报? 李定安还没搞清楚是什么意思,马献明心中暗喜,忙使眼色。杨丽川也反应了过来,捅了他一把:“执行审查,阶段性反馈……” 哈……这岂不是就是之前提到的:研究过程中上级部门对研究单位的跟踪和监督管理? 意思就是,今天的专家组不单是评审团,还是检查组,最后的结果是:上级主管部门和专家组对项目研究进度很满意,对研究成果非常认可。 同样的,对他这个项目负责人也表示了肯定…… 这么轻松? 还记得半个月前,何安邦、吕本之,以及吴教授提到过的:科研项目不是过家家,何况还是涉及两部委、涉及高校工程的大项目。 也从来没有让没有任何学术成就的自然人负责课题的先例…… 但事实则是:真就走了个过场? 哪里出问题了? (本章完) 第141章不就是讲几堂课吗?(学术研究相关情节,不喜可跳过) 过程很简短,气氛很融洽,评审和检查的流程也异常简单: 委员们只是将实验记录、总结材料与李定安发表的几篇论文做了一下对比,就知道:研究过程异常的顺利,实验数据异常的精准,论证资料异常的全面。 说实话,既便是用到国家级项目的评审、检查中,这些资料也挑不出一点毛病。 所以,委员们都异常的痛快,审核表到谁手里,谁就是大笔一挥。 签字的同时,也会顺带着问一些关键性的问题,比如各项实验的前置条件,论点的分析思路等等,也就是所谓的进展汇报。 李定安侃侃而淡。 委员们又渐渐的发现不对了:整整十二位专家,林林总总问了三四十个问题,前前后后半个多小时,李定安全程脱稿,竟没有一处错漏,甚至连前后顺序都没巅倒过一下? 其余不论,就这记性,就让人叹为观止:上百组试验数据,他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连个小数点都没错的? 与此同时,所有人,包括王处长心中同时浮出类似的念头:文化界……不,准确来说是考古界,出人才了…… 转了一圈,就签上了十二个名字,最后转到王永谦手里,他一边签字一边盯着李定安: “尽快将资料补齐,该申请资金申请资金,该申请编制申请编制,该外出作业外出作业……也不用再等论文发表……” 稍顿了一下,他又叹了口气:“所以,别再拖了!” 最底下,项目负责人后面规规正正的写着“李定安”三个字,还有什么拖的必要? 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王处长,我明白的!” 王永谦点点头,又看着马献明和杨丽川,神情严肃了许多:“你们要配合好,有问题随时汇报,有难处随时打申请,另外少整那些没用的……” 这话多少有点敲打的意味,意思是别把那些乱七八糟的风气灌输给新人,但马献明浑不在意,笑嘻嘻的:“领导放心!” 要是所有的科研单位都像国博一样,不批经费不立项,但研究进度却快的飞起,上级主管单位怕是能乐疯。 所以,话虽说的重,但你得反着听:领导这是夸奖呢…… 打的交道多了,王永谦也知道马献明的秉性,都懒得多说,拿手指点了点他。 基本上也就这样了,征询了一下专家组的意见,王永谦率先起身,一行十数人又出了会议室。 临上车时,王永谦特地和李定安握了一下手,语众心长:“李定安,既然有能力,你就放心大胆的干,不要有心理负担,更不要有压力……也要相信,是人才,就不会被埋没……” 李定安半懂不懂,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马献明和杨丽川却是神情复杂。 这位向来说一不二,雷厉风行,从不说客气话。 再加上今天这近似于敷衍潦草的评审检查过程,两人心中浮出一丝明悟:不会是上面的领导发话了吧? 隔着车窗,项志清对着李定安点了点头,他挥手致意,目送车队出了大门。 转过身后,发现马献明和杨丽川正用非常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怎么了?” 马献明摇摇头:“哦……没怎么!” 莫明其妙。 他转身走向研究室,两人跟在身后,眼中尽是羡慕:不出意外,李定安应该是在上面挂上号了? 心中暗忖,三人进了研究室,马献明简单的通报了一下评审和检查结果。 虽然早有预料,但研究室里依旧传出一阵欢呼声。 能通过专家组审核,就说明李定安的进度虽然极度超前,但研究方向没有一丝偏差。 这代表着:上到各组负责人,下到研究员和文保员,再不用担心自己的实验数据是不是有错漏,方向是不是早已偏移。 更不用研究完一个阶段,就要集中人员开大会,商讨下一步的研究方向和内容。 这得少死多少脑细胞,少掉多少根头发? 也不止是这些。 课题立项,甚至已经过了执行审核阶段,代表着一大笔经费马上就会到帐,工资卡上也会多一笔相当可观的补贴和奖金。 别奇怪,研究员也是人,也要养家糊口,也要吃喝拉撒…… 欢呼一阵,勉励了几句,马献明才想起来,还没向何安邦汇报。 正琢磨领导是不是开完了会,打电话合不合适,马献明的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何馆!” “专家组走了?” “走了!” “结果怎么样?” “很顺利,除了评审,执行阶段的检查审核也一并通过了……” “哈哈……”何安邦笑了一声,“就知道会是这样,今天这骂算是挨的值了……通知李定安,还有各实验组负责人开会……” “啊……挨骂了?” “废话……当然,不止是我,还有吕院、丁院长、吴教授……” 旁边好像是丁院长,不知说了一句什么,何安邦又说:“速度放快点……开完会,丁院和吴教授还得去教育部,继续接着挨骂……” 幸灾乐祸的笑了几声,何安邦挂断了电话。 马献明回过头,又用复杂莫明的眼神看着李定安。 “怎么了?” 还能怎么了,肯定是捅上面去了……不然不可能挨骂都挨这么整齐。 同时也代表着,自己之前果然没猜错:李定安,绝对在上面挂上号了…… 马献明摇摇头:“我瞎猜的,而且一两句也解释不清楚,等何馆来了伱就知道了,不过是好事……” 好事? 神神秘秘的…… 李定安也没多问,跟着去了会议室。 也就人刚到齐,何安邦几人就来了,也确实是一起来的,包括重感冒没好利索的丁守义。 不过都挺开心,说说笑笑,不像是挨骂的样子。 会议很短,全程都是表扬与肯定,之后又通知第一批经费最迟两天以后到账,在一片欢呼声中,何安邦宣布散会。 等人走完,何安邦嗤的一声:“知不知道今天的审查为什么这么快?因为从上周开始,相关的内部审查就已经开始了……” 李定安没搞懂:“内部审查?” “就上周周三,也就是你投稿论文的第三天,有专家实名举报,称国博和故宫、以及京大学术造假,并存在利益输送,证据就是你发表的那几篇论文……这事影响太大,也太恶劣,最后直接捅到了上面,气得咱馆长摔了茶杯……” 馆长? 李定安稍想了想,眼睛一瞪。 别看何安邦和吕本之无级无职,但上面的正职领导却是由有关部门领导兼任:比如国博,馆长是某部门书记处书记,某巡视组副组长,括弧:副部,书记是某司司长,正局级。 故宫博物院院长是某科研部门规划处领导,括弧:也是副部…… 结果是:造假造到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暗箱操作到了家门口,这是多大的笑话? 查,必须查。 结果一查,掉了一地的眼球: 所有的研究成果,都是李定安先一步独立完成,形成初步结论,国博、故宫与京大才进行论证。换种说法,人家发表的那些论文,和后面三家的研究人员没丁点的关系。非要扯关系,也就场地和设备是国博的。 至于利益输送,更是扯淡:还没立项,就没申请经费,拿毛输送? 包括用来研究的实物,国博虽然说是要买,但需要立项后用专项的研究经费拨付,所以只停留在口头上。说白了,东西还是李定安的。 总而言之,压根就不是举报人所臆测的那么回事,结果恰恰相反。 这就更让人好奇了,既然不存在利益输送,那这三家何必藏着掖着,硬压着不立项?? 再一查,却让人哭笑不得:因为项目负责人之前没有任何学术成果,按相关规定,是不能负责这么大的项目的。 关键的是,不让他负责还不行,倒过来看看之前的调查结果就知道了:研究进度这么快,真就是人家独立完成。 规距也是人定的,特事自然能特办:紧急成立审核组、专家团,该补的资料尽快补齐,该拨付的资金尽快拨付。 所以今天才会像走过场一样。 也确实如马献明和杨丽川猜测的那样:这一次之后,李定安算是在上面挂上号了…… 当然,该批评的还是要批评:对上级部门没一点信任,你不挨骂谁挨骂? 丁院长笑了笑:“确实骂的不轻……部长拍着桌子问:创新人才计划难道是摆设,为什么发现人才不往上推荐……但整体而言,肯定是好事,因为再不用顾忌这个,避讳那个……用领导的原话:怕什么?放心大胆的搞……” 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噢,王永谦处长临走时,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确实是好事!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那珍珠釉,是不是也可以公开立项了?” “当然,但不用着急……” 吴教授想了想,笑着说:“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李定安顿了顿,心下了然:这就好比两颗炮仗,绑一块的响声并不会增大多少,最好是分开放。 其次则是都是瓷器项目,人员、设备、物资分配等等肯定会有冲突,索性不如等上一个课题告一段落,再进行下一个课题。 吕本之又出着主意:“也可以先放出点风声,或是先给媒体或宣传部门通个气” “对!”何安邦拍了一下手,“到时有关单位闻着味就来了,也省的协调这个,协调那个……” 丁院长一垂钉音:“那就先这么定了,珍珠釉项目暂时搁置,现阶段,先以蒙古瓷为主!” 其它三人都没意见,然后四人齐齐的扭过头,看着李定安。 “我肯定没意见!”李定安慢悠悠的开口,“但问题是,接下来我干什么?” 啊? 几人愣了愣。 照现在看,李定安想要继续往下研究,就必须得带组外出作业,但问题是,各组的进度还差着老大一截,至少需要两到三个月的时间才能追上来。 而珍珠釉的课题又不能太着急立项,所以一时间,李定安好像真就没什么事干了。 至多也就是隔三岔五来国博转一圈,盯盯进度。但有马献明和杨丽川在,他来不来都行…… “先休息一段时间吧,不需要长,就一个星期……”吴教授沉吟着,“然后就回学校吧!” 回学校? “不说我都忘了,你跳级考试都还没考呢?”丁院长哈哈一笑,“要不要让我和你老师给你开个绿灯?” 都到这份上了,对京大来说,李定安上不上课,考不考试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现阶段他的主要身份是部级科研项目的负责人。 所以,考不考试也就是吴湘或丁守义一句话的事情。 李定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还是考吧!” 倒不是他故作矜持,而是与考古学相关的基础知识确实很薄弱,确实需要静下心来补充一下,然后再通过考试检验一下。 “考不考随你!” 吴湘无所谓的挥了挥手,“但期末之前,你必须完成蒙古瓷相关课题的课件提纲……” “啊?” 李定安懵了懵:之前吴湘还说的是,只是让他去上几节课,这会就成了限期完成所有的课件提纲? “你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关键。” 丁院长又笑着解释,“不管是部级项目还是高校工程,只要一立项就必须公示研究内容及研究方向。而一旦相关论文刊登,就会成为本年度各考古院系的重点研究课题,同时,也会成为各考古学院各年级本年度专业课的必考内容…… 所以,没道理我们放着自己立项的科研项目不给学生讲授,而落人之后……而我和吴教授又太忙,换其它教授帮你整理,对你又不公平,所以你辛苦一下……” 明白了,这东西和论文的性质一样,能发表私刊,能进档案,到时可以评职称的…… 但凡与学术有关,李定安从来都是当仁不让。 反过来再说,十多位个个都有职称的研究员都能带的服服帖帖,没理由带不好一帮学生。 不就是讲几堂课吗? 他斩钉截铁的点着头:“没问题!” (本章完) 第142章 比脸还大的发簪 周三,清晨。 雨下个不停,淋淋漓漓,绵绵密密。 一辆破旧的皮卡行驶在公路上。 开车的是白如,李定安和高胜东坐在后座。 主要是送李定安去机场,顺便将一批空运过来的仪器运回学校。 “呲”的一声,耳膜震了一下,顺声一看,玻璃上出现一道清晰的划痕,雨刮器的橡胶条不知飞到了哪里, 随着刺耳的声音,划痕还在不断加深,白如飞快的关了雨刮。 还好,不是司机这边,司机受到的影响不是很大。 但只是不大,不是没有,而且下着这么大的雨…… 李定安眼都直了:“高师兄,白师姐,这车该换了呀?” “提了好几次,老师一直说没钱……” 其实钱还是有一点的,比如昨天,只是教育部拨付的第一笔研究经费就足足两千万。 不过吴湘是出了名的“老抠”,再者“瓷器考古”系一旦外出作业,都是去外地,在京城用到车的时候不多,所以是能凑合就凑合。 李定安想了想,叹了口气:“算了,等我从杭州回来,直接捐一辆吧……” 不捐不行,这车除了喇叭不响,哪哪都响。还动不动就抛锚,光是去国博的路上,李定安就被扔两回了。 不用更不行,总不能他每天开个大奔去上学吧? 吴湘开的也才是辆雅阁…… “这感情好,还是皮卡?” “商务吧,通行也方便些……高师兄你先去选,性能尽量好点的……” “好!” 高胜东点点头,白如的眼睛却亮了亮:性能稍好些的商务车,怎么也要几十万,李定安说捐就捐? 怕白如分心,李定安和高胜东再没说话,差不多半个小时,烂皮卡开进了首都机场的航站楼。 郑万九就在门口抽烟,眼珠滴溜溜的乱瞅,摆明就是在等他们。 当看到李定安从一辆烂皮卡车上下来,他都愣了。 以李定安这身家,这地位,不应该啊? 一看他这表情,李定安就笑:“郑总,可别小看这破车,三环以内畅行无阻的皮卡见过没有?” 嗨哟,这倒是。 光是车窗上那张“特殊通行证”,就绝对不是有钱就能办得下来的…… 郑万九又连忙招呼着:“李老师,外面雨大,先进去吧!” 李定安点点头,又转过身,“白师姐,麻烦你在车场等一下高师兄,高师兄,你进来一下!” “噢!” 高胜东不明所以,跟着进了侯机厅。 虽然天气不好,出行的客人却挺多,三人上了二楼,在休息区找了个角落。 坐下后,李定安看着郑万九:“郑总,东西带了吧?” “带了!”点着头,郑万九拉开包,取出了一个信封,放在了茶几上。同时,李定安也随意的从口袋里一掏,拿出同样的一个信封,两张合在一起,推到了高胜东面前。 工商银行? 看着封面上的字样,高胜东下意识的拆开,当看清上面的金额,瞳孔“倏”的一缩。 两张支票,郑总的那张一百五十万,李定安的那张一百万…… “郑总,师弟,这是?” 李定安笑笑:“五千万的生意,没有让伱白拉纤儿的……不过一直忙,就没顾上,所以晚了几天,你别介意……” 怎么可能会介意? 高胜东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起来:“可是……之前郑总已经给过十万了?” “那不一样,那至多算是信息费……凡跑道儿的(中介),成三破二(卖家和买家)是行规……郑总你说对不对?” 郑万九使劲点着头,心里则在想:那都是哪个朝代的破规距了? 但凡换个人,老子理你才怪,但换成李定安:李老师,三个点够不够,不行我把你那两个点也一道出了…… 整整两百五十万? 五道口当然不可能,燕园附近更是想都别想,但完全可以在五环内买套小户型…… 犹豫了好久,高胜东又咬了咬牙:如果提前讲清楚,他肯定不会推辞,但当时他跟李定安说的是:师兄弟,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你别跟我客气…… 所以,这钱不能要! 手刚碰到支票,就被李定安给按住了:“我这次赚了多少,你很清楚,所以这次你不要,下回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去,还是不去?” 这是实话! 只是王翚的那幅画,故宫就给了五千六百万,再加上七七八八的字画、瓷器、杂项,一个亿绝对打不住。 这还不算那两只碗。 昨天见到实物后,项志清和陈绍平是这样评价的:无论是从艺术影响,还是从历史意义,更或是工艺水平,“珍珠釉”的价值都不在宋代第一瓷器之称的“曜变天目”之下。 存世的曜变天目碗只有三只半,三只在日本,被奉为国宝,半只在国内,同样是国宝。而这半只即便是用几十块碎瓷片拼起来的残器,十年前的价值就已经超过了一亿…… 而且这还只是从艺术角度考虑,如果从“现今都没有成熟的珍珠高温处理工艺”角度考虑,这玩意一只脚已进跨进了“科学技术”的范畴,已经不能再用钱来衡量了。 所以,一百万真的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看他犹豫,李定安又笑了笑:“不还是你说的:师兄弟,不就是你帮我,我帮你?下次你再帮我就是了……再说了,老让嫂子和小孩住地下室,也不好……” 一瞬间,一米八的大汉红了眼珠。 打眼,赔钱,当然是他活该,却连累着老婆小孩委屈了好几年…… 李定安笑了笑:“别让白助教等太久,路上小心……” 高胜东重重一点头,收起了支票和信封,又说了一声好。 甚至都没说声谢谢。 郑万九是不用谢,他这一百多万,完全是看在李定安的面子上给的,李定安以后肯定要成倍还回去。 李定安是没办法谢……无论如何,都已经没办法用言语表达谢意了…… 看着脸膛红的近似发紫的高胜东,郑万九心中同样百感交集: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自己落魄的时候,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贵人? 目送高胜东下了楼,两人才去了商务仓专用的休息室。 …… 京城细雨绵绵,杭州却是晴空万里。 很热,还很闷,感觉身上像是糊了一层泥。 打了车,郑万九又随口问:“李老师,要不今天歇一天,先到西湖逛逛?” “不了,时间比较紧,看完东西再说吧!” 下周一他就要回学校,要考试,要备课件,还要讲课。空闲的时候,还得去国博看看研究进度,所以再想出京,怕是千难万难。 至于西湖,什么时候不能看? 李定安是卖主,很可能还是买主,自然是他说了算,郑万九从善如流:“那行……” 说着话的功夫,出租车就上了高架,郑万九又联系买家。 这一次到杭州,李定安主要是来交易周臣的那幅画,顺便再看看杭州有没有好物件……当然,这只是对郑万九的说辞。 其实真实目的,李定安还是想看看,顺着郑万九当初淘到那批清朝御瓷的轨迹,能不能再淘到点什么。 一品青花肯定不好碰,十有八九,世上就只有那两只,但万一呢? 碰不上一品青花,能碰到同为圆明青花的浮雕青花也行啊……同样的,当年被八国联军一把火给烧了个精光,但凡淘到一件,妥妥的国宝…… 心中畅想着,出租车到了酒店。和买家约好的是下午,李定安先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 到了两点,郑万九来敲门,两人又打了车,直赴湖墅南路。 就在西湖边上,紧邻京杭大运河,也是杭州最大的收藏品交易市场。 郑万九的朋友就在这里开店,而当初,他也是在这里淘到的那两只晚清粉彩御瓶。至于那两只珍珠釉碗,纯粹是搭头…… 不大一会儿,出租车到了市场门口。黑底绿字的匾额,写着七个行楷大字:杭州收藏品市场。 今天是周三,市场里没有摆摊,所以人不是很多,稀稀落落,零零散散。 空调倒是开的挺足,刚进门洞,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店铺形形色色,经营品类五花八门,从字画到瓷器,再到钱币、红木、各种杂项,常见的古玩类基本上都能看到。 这只是其中的一个区,也只有这个区的东西最杂,剩下的三个区都是专营,分别是玉器、邮票和磁卡、翡翠和普洱茶,也算是古玩界的一大特色。 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大致走了十多米,郑万九带着李定安进了其中一家店铺。 双开门的店面,大概两百个平方,主营的就是瓷器和字画。 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迎了上来:“客人看点什么?” “我姓郑,潘总呢?” “哦……郑总,潘总去接客户了,专门交待,你要是来了就稍等她一下,她马上就到……” 看来是去接买家了。 郑万九点点头:“行,你忙你的,我们随便看看!” 店员应了一声,又端来了两杯茶,呷了一口,李定安便起身,来到了专门放瓷器的架子前面。 东西倒是挺多,几座木架摆的满满当当,主要是南方四窑:饶州窑(jdz私窑)、吉州窑、龙泉窑、建阳窑。但可惜,并非这几大南方民窑最为鼎盛时期的宋代精品,全是明清时期的东西,而且以清代居多。 青瓷也有,但全是仿的,其它的窑口也有,但大都是两三件,品相也只是一般。 又瞅了一圈,确实没看到清代御窑瓷器,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就说嘛,国宝又不是大白菜,说碰就能碰到? 暗暗自嘲,门口传来一阵响动,李定安一回头,看到五六个人进了店。 为首的是个女的,四十出头,能看到眼角处清晰的鱼尾纹,但五官精致,韵味犹存。想来就是郑总的好朋友,也就是这家店的老板,潘总。 其余几位全是男的,有三个胳膊底下还夹着东西,不是箱子就是匣子,一看就知道是古玩之类。 “郑总,不好意思……” 潘总连忙招呼,又顺便给他介分别着其他几位。 有三位是买家,是潘总请来看周臣的画的,又各自带了一样藏品,顺便交流交流。另外两位是买家请来的专家,其中有一位还是中国美术学院(在杭州)的教授。 能带国字头的都不简单,所有美术类的专业院校中,它排第二,第一是中央,第三才是清华…… 介绍到李定安,郑万九只说是《秋山劲松》现在的主人,又提到他那一屋子藏品,全卖给了李老板。 倒是让其他几位惊讶不已,心想这么年轻,几千万的东西说买就买? 几句寒喧,众人又开始看东西,今天主要就是冲周臣的画来的,李定安也没客气,直接打开画轴,并说出了底价:两千万! 三位客人,两位鉴定专家都看的极为仔细,前后将近半个小时。 客人说没问题,两位鉴定师也说没问题,当然,东西也确实没问题,李定安怎么从郑万九这里拿回去的,就怎么拿回来的,中间连画轴都没打开过。 所以,这个价格确实算不上高,专程请美术教授来鉴定的那位闻总连价都没还,当场付款。 交易完成,气氛依旧热烈,三位客人又拿出了各自的藏品。 这样的情况在收藏圈里很常见,玩家们大多数的藏品都是这样来的,相对而言,比在市场上的保真率要高一点。 当然,打眼的机率同样不低,因为能被带到这种场合的赝品,说明已经打过好多次玩家的眼了。 等三位客人拿出东西,李定安的眼睛亮了亮:都是比较稀罕的玩意,而且有两样是真的。 第一件是一件绿料的鼻烟壶,乍一看,还以为这东西是二两的红星二锅头的酒瓶。 当然,材质都是一样的:玻璃的! 仔细一瞅,就能看出这东西内画的:顾名思议,就是画画在瓶子里面。 是一幅人物图,《红楼梦》的十二金钗,做工很不错,画的也很不错,再看款,还是晚清和民国画画名家叶仲三之作。 下一周,文物局既将颁布《1911年后已故烟壶类作品限制出境名家名单》,其中就有叶仲三。所以别看这玩意是玻璃的,放一两年,至少也能卖三四百万…… 嗯? 李定安稍顿了顿:还是个小漏? 又瞅了瞅,没错,确实是叶仲三之作,而且还是精品…… 暗暗点头,他又看向了下一件:一块木牌,一块玉牌,上面都有字。 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这玩意,就更少见了。 不出意外,这两样应该是一套,女人扎头发用的,所以要说它是发簪,也没错。 就是太大了些,比正常的人脸还大…… (本章完) 第143章 开什么玩笑? 郑万九一下就来了兴趣,指了指鼻烟壶:“沈总,能不能上手看看?” 客人点了点头,递了过去:“可以!” 李定安也顺带着瞅了一眼:瓶身晶莹剔透,画面鲜艳明亮,十二位金钗活灵活现,或娇或媚,仪态万千。 再看款和字,确实是晚清名家叶仲三的作品。 他是内画壶的宗师,擅画《聊斋》中的仙妖鬼怪、《红楼》中的女性人物,只看这只壶的画工就知道,称得上是他巅峰时期的精品之作。 正常交易的话,价格差不多五六十万,如果是国际艺术品市场上拍卖,少些也在八十万以上。 要是等相关法令颁布,价格还会翻着跟头的往上涨,最多一两年,翻个三四倍轻轻松松。 当然,正式文件还未下发,在座的这几位肯定不知道,郑万九之所以感兴趣,也只是见猎心喜…… 他先看瓶,再看画,最后看字和款,端详了一阵,可能稍有些拿不准,又看了看李定安。 李定安微一点头。 郑万九就明白了:东西没问题! “沈总,你开个价!” 既然是拿来“交流”的,自然要卖,所以沈总很直接:“五十万!” 还行,基本算是市场价。 郑万九点点头,刚要说成交,闻总,也就是买了《秋山劲松》的客人伸了一下手:“等会……我出五十五万!” 这是要……绷行价? 和那天高胜东带着李定安,去他的库房里看东西时如出一辄。但已经打过很多次交道,郑万九很确定,这位闻总绝对不是托。 再者能花两千万买一幅画的主顾,也跌不起这个份。 所以说,这就不好办了…… 郑万九想了想:“六十!” “六十五!” “七十!” “七十五!” 闻总跟的很紧,一人只是出价三次,价格就涨了一半,郑万九想了想,不吱声了。 感觉七十万就顶到头了,再多了不划算! 他准备放弃,正要开口,李定安却拍了拍他:“要是喜欢,就收了吧!” 收了……姓闻的再加价怎么办? 郑万九摇摇头:“有点高了!” 李定安又劝:“有钱难买心头好嘛,再说也不贵!” 郑万九依旧摇头:“还是算了吧……” 李定安顿时无语:我的意思是让你发点小财,但你怎么就听不懂? 白瞎了你一路上那么殷勤…… 虽然有钻空子的嫌疑,但没有钱掉到脚面上却不捡的道理。李定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沈总,我能不能出价?” 沈总当然求之不得:“当然可以!” “那就好……一百万!” 几位客人都懵了:这玩意即便拿到国外,也卖不了这么多啊? 那是怎么回事,总不能是这位李老板是钱多的没地方花? 也说不上,真就喜欢的不行…… 沈总才不管那么多,顿时大喜过望,说实话,他心里预期能卖五十万就可以了,没想直接翻了一番? 也根本不用问,闻总直接就摇了一下头,又竖了个大拇指:“李老板豪气!” “过奖!” 转完账,他收起了东西,郑万九才反应过来:李定安的意思是……让他放心加价? 要说李定安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钱,那绝对不可能:那天之后,郑万九特意打听了一下才知道,帮他清了仓的李定安,就是神龙不见首尾,如今却已火爆收藏界的李安之。 这位白手起家,短短一两个月,身家就已是好几个亿,一捡就是大漏,而且从未失过手。所以,李定安敢让他加价,就绝对有加价的理由…… 嗯? 心中一动,郑万九眯了眯眼:“李老……李老板,这东西,是不是会升值?”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笑。 这神情,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郑万九又想到那天晚上,国博的副馆长、故宫的副院长对他的态度,一瞬间,突然就像开了窍…… 他心里咯噔的一下,又凑近了一点:“多少?” 李定安想了想,避开其他人的目光,隐晦的比划了四个指头。 其实不躲也没关系,因为不知情的压根不会信:你以为你爹是部长,想知道什么就能知道什么? 知情的更不会信:这可不是十几二十年前,泄露法令性的政策信息等同于泄密,不但撤职,还得坐牢。 而事实上,不论是何安邦、吕本之,更或是陈静姝,从来都没有向他透露过相关的口风…… 但郑万九却深信不疑,更是肠子都悔青了:四根指头,这是多少? 四倍,还是四百万? 不管是哪一种,都够他扇自个几耳光了。 有钱难买心头好…… 反正也不贵…… 李定安都已经提醒的这么明显,奈何自己死脑筋? 正懊恼不已,李定安又拍了拍他,笑着说:“没必要后悔,机会多的是!” 郑万九精神一振:这些天他跟前撵后,极尽殷勤,不就是为了这个? 更是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但凡李定安点头,那怕是花一百万让他买一坨屎,他也绝不犹豫半秒…… 思忖间,另一位姓赵的客人也拿出了自己的藏品,也就是那副极大的头饰:一副木牌,一件玉牌。 两件东西都极长,差不多都是五十公分左右,木牌稍宽一点,大致十七八厘米,看成色,还是檀木雕制而成。 玉牌的材质是岫玉,要窄好多,也就六七公分。 两块牌子上面都有花纹,相同的样式,看形状像是凤凰。数了数,都是五只,边缘还刻有流苏祥纹。底下各有四个小字:静雅娴淑。 李定安稍想了想,就知道了这两样东西的来历,暗道了一声好东西,又道了一声可惜:按原样,木牌还要长一些,大概六十公分,但现在一头像是被剁掉了一小截,没有塔帽式的造型,光秃秃的。 玉板倒是保存的挺好,没有断,也没有豁口之类…… 正看的仔细,赵总又拿出一样东西。像是一件龙尾石(黑玉)雕琢而成的玄武,而且不小:方圆三十公分左右,高约十公分,少些也有十多斤。 奇怪的是,龟背上还刻着一道长约二十公分的槽。 再看宽度与深度,感觉和木牌的厚度差不多……干嘛的,不会和这木牌是一套吧? 正觉不详,赵总放下了墨玉玄武,又竖起了木牌,然后……“喀嚓”一下,就把两样东西合到了一块。 再一看,李定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这什么玩意,墓牌,灵牌? 再仔细点……谁要说这东西不是被摆在坟头或灵桌上薰了好多年,他敢把这几件全给嚼着吃了:那香薰的痕迹,都已经渗到墨玉和木牌里头了。 真的,第一次见这么糟蹋东西的…… “这是……牌位?但怎么这么大?而且这字,还是横着的?” 闻总瞅了好几眼,又问着旁边的专家,“林教授,你有没有印像?” 林教授摇着头,又凑近了一点:“看纹饰,倒有点像清皇室妃、嫔用过的东西,但绝不是灵牌:清朝有定制,皇帝神位才长一尺,也就是三十二公分。但这块,高一半还多……而且从没听说,神位上的字只有豆粒大,却有这么大的留白?” 意思很明确:这东西就不是灵位。 闻总又指了指旁边的玉牌:“那这一件呢?” 林教授看了看:“这么大的玉板,好像只有玉笏沾点边……《礼记》:笏长2尺6寸,中宽3寸……所以尺寸倒是差不多,但材质不对!” 另一位专家也摇头:“纹饰也不对!” 所谓笏板,就是古代官员上朝时拿在手里的那块板子,一是用做备忘本,记一些朝奏的重点或是皇帝交待的要事,二是用来遮脸,以免冒犯天颜。 不过从唐朝起,朝笏就有了明确的等级之分:五品以上用象牙,五品以下用竹板或是木板。简而言之,唐以后就不用玉笏了。 再者,龙凤纹饰自宋朝起才逐渐流行,要说这是唐以前的玉笏,明显不符合礼制。 而且看上面的祥纹和小字,这东西摆明和木牌是一套的,所以,就挺奇怪…… 一听两位专家这样说,赵总的心直往下沉。 其实他拿这东西来,就是想借机请行家给掌掌眼,结果是谁都不认识? 换种说法:不认识的东西谁会买? 他抱着抢救一下的心思,又指了指墨玉玄武:“那这个呢?” 林教授瞅了瞅:“机器刻的,估计就是专门为这牌子刻的……不过薰的时间倒是挺长,估计能有个五六年……” 一听“机刻”和“薰了五六年”,赵总的脸直接就跨了下来:新东西,后做旧的? 闻总一下就乐了:“哪淘的?” “天元镇,花了十八万!” 一听天元镇,其他人就知道了,天元号称全国最大的古旧家具及文玩摆件交易市场。其中奇形怪状,五花八门,且叫不上名称,搞不清来历的东西数不胜数。所以,赵总完全是凭着赌一把的心思,买的这几样东西。 林教授又问:“卖主当时是怎么说的?” “说是灵牌,还说是清朝贵妃神位……” 扯什么淡,贵妃牌位卖十八万?加个零都不止…… “不过也不算贵!”闻总笑着点头,“留着自个鉴赏吧,说不定哪天就能碰到行家……” 意思是也就能自个收藏,想出手,基本不可能。 除非碰到像他这种,想赌一把的买主…… “算了,我自个留着玩吧!” 不然还能怎么办? 赵总叹着气,就准备把东西收起来,李定安稍想了想,给郑万九使了个眼色。 什么意思? 这玩意,也是好东西? 那还犹豫什么? “噌”的一下,郑万九的眼睛就亮了,手指轻轻的点了点木牌:“赵总,先别急着收,要价格合适,东西我就要了!” 嗯? 郑万九虽然是京城人,但经常在江浙一带晃悠,这几位都认识他,更交易过,所以也知道他的秉性:出了名的不见兔子不撒鹰。 别说不知道来历,连干嘛用的都不知道的东西,稍微有点看不准,他都不会出手。 换种说法:这东西,他认识? 赵总一下来了精神:“郑总,要不你先给解解惑?” 开什么玩笑? 别说不我清楚,就算是清楚,没交易之前能告诉你? 那不是缺心眼嘛…… 郑万九摇了摇头,表情很认真:“赵总,不骗你,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就是想着赌一把……” 赵总歪着头,表示怀疑:换个人,他说不定就信了,但换成郑万九……不可能! 闻总和林教授,以及那位潘总则是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李定安。 赵总没注意到,他们三位却看的很清楚:就是这位年轻的李老板授意,郑万九才开口的。 再联想到之前的内画壶,这几位不由自主的就想歪了:这位是……老郑的金主? 反正肯定是位不差钱的…… 闻总使了个眼色,赵总也反应了过来,几乎没犹豫:“郑总想要?可以,五十万!” 扯什么淡? 眨眼前,连什么用处、来历都不知道,摆明要砸手里的东西,一转眼,就要五十万? 这何止是坐地起价,简直是穷疯了…… 郑万九张嘴就要骂,却被李定安拦了拦:“郑总,别废口舌了,想要就付款,不想要,咱就走人。”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怪只怪郑万九太心急…… 稍一转念,郑万九也明白了:自己殷勤的过了头,让这几位把李定安当成了什么二代,合起伙来下菜碟? 行,都给我等着…… 冷笑了一声,他取出了手机:“赵总,五十万对吧?来,付账……” 真买,而且连价都不还? 我靠,十有八九是要低了? 但要说反悔,绝不可能:这么多圈内人,而且还有知名的学者和专家,要是出尔反而,以后就只能在地摊、市场里淘物件。再想参加这种比较封闭的交流会,那是门都没有…… “好!”赵总叹着气,也拿出了手机,“但我有一个要求,交易完后,请郑总说说这东西的来历!” 说实话,他是真好奇…… 郑万九没说话,看了看李定安。 “倒也不是不行……”李定安笑吟吟的,“但你得和郑总签一份买卖协议!” 赵总瞪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意思是老郑啥都不知道,但这位知道? 你不是金主吗? 越是这样,赵总也越是不安,其他人也越是好奇……好奇这到底是什物件,也好奇李定安的身份。 但都到这份上了,还能怎么办? 店里就有制式合同,潘总拿了一份,两人签协议,付款……前后也就五分钟,一式三样,木牌,玉板,墨玉玄武,已经姓郑了。 郑万九收拢着东西,赵总则一脸求知欲的看着李定安,其余几位也是分外好奇。 “林教授没说错,这只墨玉底座是机刻品,做旧后又天天拿香薰……还好,没把其余两件给烧坏了……” 李定安指了指木牌和玉板:“这两样都是对的,不过不是太老,还不到两百年!” 不到两百年,那就是晚清的东西。 赵总有些着急:“到底是什么?” “发饰,也就是女人扎头发用的,所以你要说它是发簪,也没错!” 什么玩意? 赵总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 那块玉牌也就罢了,这块木板长足有半米,宽近有一乍,你说……这是发簪? 赵总怔怔出神,近似自言自语:“别说女人的头发了,你就是拉头驴……哦不,拉匹马过来,尾巴上的毛能缠几圈?” 他这神情和语气太过搞笑,李定安没忍住,笑出了声:“别说,这东西大部分的时候,还真就缠的是马尾巴上的毛……不过来历稍复杂些……” 稍一顿,李定安正了正神色:“不出意外,这两件东西,是道光的皇后,咸丰的养母、奕诉的母亲,孝静太后用过的……” 开什么玩笑? 也不止是赵总,在座的有一位算一位,全都不可思议的盯着李定安,跟看外星人似的…… (本章完) 第144章 还不如不知道 “马鬃……假发?” 林教授眉头一蹙:你的意思是……这是妃嫔们编旗头时用的发架和扁方?” 赵总一脸懵:发架他能听懂,但其他的……都什么东西? 另一位专家想了想,恍然大悟:“清宫剧都看过吧,就格格和妃子脑袋上顶的那块牌子,上面缀有珠饰或绢花,因为只有满族女人才能梳这种发型,所以叫旗头…… 那一大块牌子似的东西就是发架,扁方就是束发的长簪……因为发饰太大,自身的头发不够,只能用假发弥补,普通旗人和宫女多用绢丝,妃嫔则用黑马尾鬃……” 一听清宫剧,赵总就明白了是什么东西:那玩意,可不就是一块半米多长的牌子? 一时间,他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真是太后用过的?” 林教授很想说一句扯淡,想了想,只是摇了摇头:“电视剧是电视剧,难免有夸张的成份……我只记得,尺寸最大的旗头是慈禧时的‘大拉翅’,但大拉翅的发架和扁方也就一尺二寸……而清代的营造尺一尺是三十二公分,所以,没这么长……” 三十二乘一点二……嗯,还不到四十公分。 但这两件,五十公分都不止了……意思是,姓李的在瞎扯蛋? 一瞬间,赵总的心又放下了大半。真的,他现在无比希望这东西是假的,即便不是假的,也千万别是什么皇后、太后用过的。 不然,他能后悔一辈子…… 李定安先夸了一句:“林教授厉害!” 这是实话。 所谓术业有专攻,林教授既然是美术学院教授,鉴赏书画只是基本功。但对清朝礼制了解的还这么多,就属于专业范畴之外了,由此可知,肯定下功夫研究过。 就比如高胜东,你让他说瓷器,他肯定头头是道,但你让他鉴定其他的东西,他就一知半解了…… 李定安指了指上面的饰纹,“林教授,咱们先不说长短,这些应该都是对的吧?” “这倒没什么问题,据《大清会典》所载:太后、皇后纹九凤,皇贵妃、贵妃纹七凤,妃、嫔纹五凤……颜色也对:皇后太后用明黄、正红,极品(太妃)用艳红、淡黄……嫔则用偏紫(正紫以外)……” 李定安又指了指“静雅娴淑”:“这个呢?” “这个……嗯,也对……清朝的封号一般不会重复,用过‘静’字的就两位,一位是顺治的第一任皇后,孝庄的侄女博尔济吉特氏,第二位也是博尔济吉特氏,就是你刚才所说的道光的最后一任皇后,恭亲王奕诉的生母……” 林教授稍一顿,又叹了一口气:“但是你不能偷换概念……不能有五凤纹,有‘静’字,就说这是孝静太后用过的……” “明白,您的意思是即便哪里都对,但它不符合礼制,所以只能是假的……但问题是,所谓的旗头是满清贵妇为了攀比,为了把更多的珍珠宝玉镶到发饰上,一代一代演变而来的,压根就和礼制扯不上边。” 李定安笑了笑,“说白了,这两样只是妃嫔日常用的发型配饰,只有饰纹会按照礼制铭刻,至于长短、大小,都没有明确规定…… 包括《清会典》、《清舆服志》中都没有‘架子头’、‘大拉翅’之类的发型规定,更没有提及,这两种发型和相配套的发饰,具体什么等级,什么身份的贵人才能用,才能梳。同样的,这两样东西,也和礼制不礼制没关系……” 林教授一下就懵了。 好像……真没有? 《清会典》也罢,《舆服志》也罢,都只是规定什么等级配什么样式的朝冠、礼服,用什么样的颜色、纹饰、图案,和相应形式的饰物、器具,以及数量等等,至于规定日常梳什么样式的头,用多长多大的发簪……反正林教授是想不起来。 他皱起了眉头:“那总得有出处吧?” 对啊,要是找不到出处,不还是来历不明的东西? 几人又齐齐的转过头。 “有,《清宫档》和《起居注》中都有记载……不过这些资料都不好查。好查的也有,《旧京琐记》与《京都竹枝词》都有提到……” 李定安指了指木牌,“《旧京琐记》的《宫闱卷》中描写的很详细……称其由旗人的‘一字头’演变而来,有的叫‘望月髻’,有的称‘四面观音’,统称为‘一字长福’,《京都竹枝词》中‘头名长福太荒唐,金架银簪二尺长’,说的就是这两样…… 慈禧发明的大拉翅,就是根据这种发型演变而来的……其实道光时期的大拉翅比这更夸张:长两尺四寸,宽一尺,面积等同于三十二寸的显示屏……因为实在是戴不动,慈禧才改进了一下,缩减到了四分之一……” 林教授的眉头皱的更紧,其他的人都愣了:记载的这么详细? 闻总眯着眼睛:“既然这么多史料都有提到,为什么没听过有出土的?” “一是贵,所以造的少:你想想,这么大的发饰,上面得镶多少珍珠,多少宝石,多少金银饰物?而道光时期,清政府日渐势微,财政一年不如一年,特别是自鸦片战争之后,完全可以用度日维艰来形容。所以这样的东西,宫廷中也没几件……” 二是重,光这么一块木牌,再加上玉板,至少就有三四斤,再加上饰物,估计七八斤都不止……身体稍瘦弱些的,压根就戴不动,再加民间恶潮如评,所以只是流行了短短的几年就废止了……” 李定安又想了想,“只是这东西太夸张,所以才极为有名,其实慈禧时期的大拉翅也没有造出几件,流传下来的更少:已知的,现在国博有几件,故宫也有几件,除此外,就只有徐州博物馆、辽宁博物馆、金上京博物馆中各有一件……” 真的假的? 郑万九自然坚信不疑,笑的嘴都合不拢了:李定安说有记载,那就肯定有记载,他说这是孝静太后用过的,就绝不会出错。 其他人却是半信半疑,特别是林教授:《旧京琐记》之类的民间史料也就罢了,但像《起居注》、《清宫档》全部由故宫保管,也就是所谓的“秘档”,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那这位李老板,又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是专门研究这个的吧? 正狐疑不已,郑万九开始收拾东西。 龙尾石的玄武自然不用拿,这东西没什么价值,还死沉死沉,所以他只是把发架和扁方放进了盒子里。 等收拾好,李定安也起了身,朝着几位点了一下头:“各位,再会!” “等会……李老板,麻烦稍等一下!” 林教授站了起来,看了看郑万九怀里的盒子,又看了看李定安。 再纠结东西的真假和来历,好像没必要,因为人家是买主,而非卖家,没必要给你解释那么清楚。 所以林教授没有追根究底,而与之相比,他更好奇李定安的身份:“李老板家里是不是有长辈在故宫上班?” 李定安笑了笑,又摇了摇头:“长辈倒是没有……不过我这段时间正在故宫帮忙!” “帮忙……帮什么忙?”林教授更好奇了,“你是……考古专业的实习生?” “不是实习生,因为我还没毕业……不过正在帮故宫搞研究……” 什么玩意? 越说越听不懂了……不对,是越说越离谱了。 “帮”故宫搞研究……这意思,感情像是故宫专程“请”他去的? 问题是,你才几岁? 一群人瞪着眼睛,格外的不敢置信。 郑万九一下就乐了。 看吧,就知道绝对不会有人信,所以为了避免浪费口舌,人多的时候他只称呼李定安为“老板”,而非“老师”。 因为解释起来太麻烦。 乐呵着,李定安又拱了一下手,郑万九抱紧匣子,忙跟了上去。 剩下的几位默然不语,等两人出了店门,才回过神来。 闻总越想越是后悔,疑心也越来越重:他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真要成了太后用过的东西,那这两样,能值多少钱? 算少些,也得两三百万吧…… 咬了好一阵的牙,他又苦着脸:“林教授,真是孝静太后用过的?” 林教授摇着头:“我也说不准。” 要说是,确实对这东西没什么印象,要说不是,人家把来历、出处,典故讲的这么明白,稍费点功夫,查一下不就知道了? 其它不论,那纹饰,那“静雅娴淑”的刻字,总能对的上吧? 所以说,之前的时候,他心里已经信了六七分。 但现在……感觉这年轻人满嘴跑火车:故宫是什么地方,请你一个没毕业的学生搞研究? 也不只是他,更不止是赵总,包括闻总、潘总、沈总,这会都不是一般的难受。他们觉得,李定安更像是在恶心他们:看人下菜碟,看人上眼药水是吧? 行,那我就让你尝尝打眼、走宝是什么滋味。 绝对的,今天要是问不出个结果,连着一个星期都别想睡好觉。 闻总想了想:“林教授,要不您帮忙问一问,问一问有没有他说的那些资料?” 另一位专家摇了摇头:“资料估计不怎么好查,但问一问故宫是不是有这么一号人,应该不难!” 众人一下来了精神:“那就问问!” 只要没这号人,那他说的就等同于放屁! “也不是不行……”林教授犹豫着,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响了两声,电话接通。 刹那,林教授的表情都变了一下:满脸堆笑,低头勾腰,好像人就站在他对面似的。 “老师,这么晚打扰您……” “这才几点,就成‘晚’了?少啰嗦,说正事……” 要是李定安还在,就能听得出来:这绝对是项志清…… “是是……”林教授连忙点头,“就是想请您帮帮忙,问问故宫里有没有一位叫李定安的,二十出头……” “等会……” 话没说完,就被项志清打断,“你说谁,李定安?” 一瞬间,林教授心中浮出一丝不详:听这语气,不但认识,还很熟? 正愣着神,闻总轻轻的点了一下桌子,他才反应过来:“对,就叫李定安!” “你在杭州吧,怎么知道他的……哦,见到人了?” “是……刚走……” “刚走?” 电话里的声音小了些,项志清好像在问谁:“老陈,李定安去杭州了?” “不知道,不过吴湘给他放假了,整整一星期……嗯,不对?昨天听他说,那东西……就是从杭州发现的……” “唏……”感觉项志清像是吸了口凉气,随即,电话里的声音又大了些,“和他一起的,是不是还有一位,姓郑?” 林教授猛点头:“是的老师,叫郑万九!” “嘿哟……这小子可以,放假了都不忘为研究做贡献?” “屁,研究有两件就足够了,他就是跑去捡漏了……别扯闲话,问问怎么回事?” “对……”项志清笑了一声,“怎么回事?” “他……他来卖画,是周臣的《秋山劲松》……之后买了一件叶仲三的鼻烟壶……” 林教授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包括小宰了李定安一刀的经过,特别是李定安对发架和扁方的解释,几乎是一字不差的复述了一遍。 话刚说完,电话里又传来另一位的轻咦:“好东西啊……” “是不是又能开课题了?” “那肯定差的远,这东西和大拉翅差不多,早研究透了。但这东西很少见……我要没记错,应该是面世的第一件长福冠,也是与孝静太后有关的第一件文物……啧啧,才花了五十万?这小子可以,又赚了五六百万……” “哈哈……听到了吧……你说你们惹他干嘛?”项志清颇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更难受了?还不如不知道呢……” 笑了一阵,项志清又说:“李定安没说谎,还说谦虚了:他确实没毕业,才是研一,不过国博和故宫联合邀请,请他负责与京大的合作项目,听清楚,是部级项目……” 项志清稍顿了顿:“我这么说,你就能理解的深刻一些:只说字画鉴赏,丁立成和杨丽川都没有他专业,包括现在,这两个都在给他打下手……” “嗡……” 听到后面这一句,林教授的脸都木了一下:丁立成先不提,但杨丽川在美术界是公认的最有希望达到项志清这样的成就,达到“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这种级别。 所以不管在美术界,还是在字画鉴赏圈,杨丽川都处于“金字塔尖”的人物。 而项教授竟然说,杨丽川的字画鉴赏水平不如李定安? 更甚至是,只是在给他打下手? 这要不是项志清亲口说出来的,林教授绝对不会信…… 电话里又传出“打电话,让他回来请客”之类的对话,然后就成了盲音…… 虽然没开免提,但声音不小,一桌人听的清清楚楚。 闻总眼前一黑,差点栽过去:五六百万,他全部的身价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今天这脸,可算是被打的啪啪响。 所以说,李定安之所以解释这么清楚,绝对是故意的:让你们看人下菜碟……这下更难受了吧? 真的,越琢磨就越难受,越回想就越丢人:当人家是生手,是棒槌,到头来,自个成了傻x? 更难受的是,五六百万的东西,就这么眼睁睁的飞走了? 就像项教授说的,还不如不知道…… (本章完) 第145章 南宋摩睺罗 “你好项教授……哎哟,林教授是您学生?还真不知道……嗯,就是孝静太后封静嫔时,戴过的一字长福冠……” “买主不是我,是郑总……对,就是上次那批东西的卖主……” “我为什么不自个买?哦,墓里挖出来的,又被放在灵堂薰了好多年,所以不太喜欢……” “啊……陈教授说就我讲究多?哈哈……” “那东西?暂时没线索,肯定得慢慢找……” “回去请吃饭?没问题……” 嘻嘻哈哈的,说了五六分钟,郑万九羡慕的不要不要的。 那可是项志清,文化界的泰斗人物,平时也就能在电视上、新闻媒体的视频里见一见。 但和李定安说话,却这么随便? 眼巴巴的听着,等李定安挂完电话,他又正了正神色,把匣子往前一推:“李老师!” 什么意思?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笑着摇了摇头:“别……你出的价,东西肯定是你的!” 这是真心话,他要想买就自个出价了,用不着多费一番的手续。 倒也不是放着钱不赚,要靠郑万九找圆明青花也只是其次,而是他的收货和出货的门路相当广,只要能和他建立稳定的关系,绝对不缺好东西。 剩下的,无非就拼眼力。 但如果无利可图,人家凭什么为你奔前忙后,就为了跟在屁股后面叫你声“老师”? 自然是各取所需,说白了,就是想赚钱…… 郑万九自然懂,就是没想到,李定安出手这么大方? 不听项教授在电话里说,这两件东西,少些也能卖五六百万…… “你留着吧!” 郑万九点了点头,又殷勤的问:“李老师,岳王庙有夜市,要不去转转?” 古玩夜市?倒是少见…… “东西怎么样?” “两三成吧……我那批杂项,超三分之一就是在岳王庙淘的……” 两三成……这真品率已经很高了。 就如比潘家园,又比如琉璃厂,如果把所有的物件加起来算算比率,能有一成就顶天了。 至少说明,岳王庙的古玩老板都挺讲良心…… 李定安想了想:“抱着东西也不方便,明天吧!” 这倒是,这匣子也确实挺沉。 郑万九从善如流:“好,那就明天!” 回了酒店,在餐厅随便对付了一口,李定安和郑万九又聊了一会。 这次李定安说的多一些,他找的就是晚清御瓷,也就是那两件粉彩瓶。 郑万九倒是很上心,又专程给潘总打了个电话。 但说实话,开那么大的店,每年收进来的东西没有一千也有五六百件了。具体哪件是从什么地方、什么人的手里收回来的,潘总也没记那么清楚。 就记得那两件粉彩瓶是在店里收的,时间是三四年前,卖家是个老人,还搭了两只仿青花碗。 至于东西从哪来的……老人倒是说过,但潘总早忘了。 再说只是晚清的东西,不像明以前的古玩,那么重视传承和来历。所以她压根就没怎么留心…… 得,等于线索直接给断了。 但急也没用,只能碰运气…… …… 翌日,碧空如洗,云淡风轻。 岳王庙是西湖景区之一,虽然不是周末,但游客依旧很多,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李定安特意让出租车开到了湖边,然后顺着步行街,走到了岳王路。虽然是走马观花,但也算是游了一下西湖。 到了地头,郑万九指了指:“李老师,到了!” 李定安瞅了瞅,就是一栋大楼。门口还立着一座巨大的告示牌,提示游客只有节假日和周末才会摆摊。 所以人并不是很多。 和昨天去过的湖墅路收藏品交易市场差不多,也很有特色:湖墅路主营邮票、卡券,这是主营翡翠玉器、金镶玉,以及金银铜器等杂项。 郑万九那批杂项中的古玉、漆盘、木雕、金银人偶等等,都是从这里淘的。 再看告示下面,“禁止拍摄”四个字分外醒目,李定安就打消了直播的念头。 看吧,不是我不想播,而是限制实在太多…… 转着念头,两人进了市场。 郑万九算是这里的常客,和很多老板都认识,不停的有人和他打招呼。寒喧两句,也会进店里看一眼。 东西倒是挺多,主要是古玉翡翠和金银铜器,看着倒是挺旧,但大都是后做旧的仿品。价格还不低,动辄一枚扳指,一块玉佩就是三四十万。 要问来历,不是明,就是宋,要么就是汉唐,不是这个名人,就是那个皇子公主戴过的,说的头头是道,还不带重样的。 连着五六家大都是这样,李定安就明白了,这些老板绝对是下功夫学习过的,反正都挺能编! 碰到了一家原石店,郑万九问他有没有兴趣小赌一下,李定安直摇头。 想玩这东西,就只能靠技能点鉴定。而系统这死要钱的玩意越来越坑爹,动辄兑一点就得几十万,李定安脑子有坑,才会把技能点浪费在这种地方…… 真东西倒也有,比如有一套没入过土的银酒器,正儿八经从明晚时期传下来的,价格倒也不贵,可惜的是壶嘴断了,感觉收藏没什么意思,李定安就暗示郑万九收了。 还碰到了一对牙雕的貔貅摆件,但这玩意一看就是后期做旧的,你敢买,就得做好哪天被帽子叔叔找上门的准备。 都不够麻烦的…… 又逛了逛,郑万九带着他进了一家店铺,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太亮了。 店不大,也就六七十个平方,但整整一屋子全是金器。射灯打的又多,堪称是金壁辉煌。 有金镶玉的玉佩,戒指,金钗、金耳环、金项链,也有动物、人物之类的摆件。 真金的多,漆金的少,再看品相,大都裹着包浆,也非后期做旧。简而言之,老物件不少。 纯金类的文物,可谓是少之又少,李定安一下就来了兴趣。 他拿起一件观音像:差不多一巴掌高,薄壳中空,通体金黄,除了包浆,还有香火薰过的痕迹,一看就是宗教文物。 差不多有半斤重,看品相应该是清中时期的东西。 还有一件纯金的小香炉,估计和观音是配套的,更重一些。 看了看,李定安又问:“老板,这两样多少钱?” “观音像六十万,香炉八十万,两样一起要的话,一百三十万。” 毕竟是文物,又受过这么多年的香火,所以说这价格还行。碰到信仰佛教的富商,卖个两三百万也有可能。 大致瞅了瞅,李定安就放了回去,又看向旁边的柜子。 这里全是摆件,大的不超过烟壶,小也就打火机大小:金蟾、金犀、金象……以及金鼠、金牛等十二生肖应有尽有。 当看到一件童子摆件时,李定安眼睛一亮。 约摸拳头大小,入手却极沉,少些也有四五斤,表明是实心的。 小孩箕地而坐,没穿裤子,只穿着上衣,还敞着怀,露出圆滚滚的小肚子。手里拿着一枝荷花,嘴咧的好大,笑的非常开心。 发型稍有点怪,脑门偏左、左右耳上方,以及脑后留着头发,还扎着小辫,其余地方全部剃光,感觉有点像宋时的西夏、蒙元,以及清后金未立国时的那种金钱鼠尾发式。 再翻过来,金娃娃的衣服背后还有一枚图案:像是石子摆出来的,密密麻麻,大概七八十枚。 一刹那,李定安的瞳孔一缩:这是……粉米纹? 郑万九凑过来瞅了瞅:“三搭头……李老师,这是清朝时的耍货、玩偶(童子像玩具)?” 李定安暗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他会看错。 这可是纯金的,至少四斤多,小孩哪能玩的动? 而且粉米纹可不是随便能印的,所以说,这就不是玩具,很有可能是神像或礼器:南宋摩睺罗。 抱歉,有点短,后面会补更。 (本章完) 第146章 钱不是问题 三搭头? 确实有点像,但也只是像而已。 李定安很确定,这种发型绝对是南宋独有。 再者小孩胳膊上戴的饰品也不对,背后的粉米纹就更少见了。 再看一遍,没错,虽然不好认,乍一看就像是一滩石子,又像是雨点,但绝对是粉米纹,也就是十二章纹之一…… 在宋朝,除了皇帝、太子、九卿、亲王,就只有皇子才能用……嗯? 印也是印在衣服上,怎么会印在人偶的背上? 想到这里,李定安心里一跳。 好家伙,这玩意绝对是陪葬品……而离这不远,也就百来公里,就是南宋帝陵…… 缝纫机踩冒烟算什么,估计得吃花生米…… 按捺着惊诧,他顺手就打开了系统,只瞅了一眼,又瞪大了眼睛:果然……真就是一级文物,也就是所谓的国宝。 再看价值……嗯……好长的一串零? 意思就是……能卖? 不对呀:第一次碰到石经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稍一转念,他就明白了:这一件,绝对是建国前就出土的,而且有清晰且明确的传承轨迹。 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老板,这人偶多少钱?” “四百万!” 真便宜…… 郑万九却吓了一跳:“老张,你穷疯了?” 这可不像旁边的观音和香炉,有极高的信仰属性。说白了就一普通的赤金人偶,除过其本身的黄金价值,能溢价上百万就算是到头了。 要是他出价,顶多两百万…… “你才穷疯了……看清楚,这是摩睺罗……” 什么罗? 想了好一阵,才明白老张说的是什么东西,郑万九又一个激灵:“我去……宋元时期的?” “一惊一乍的……这是传承有序的东西,要不然我敢卖?”骂了一句,老板又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不过是客人寄售的,所以最低就这个价!” 看吧……果然是传承有序。反过来再说,就算只是南宋摩睺罗,四百万也确实不算贵。 “理解!” 李定安点点头,又顺手往前一递:“那就包了!” 老板顿上喜上眉梢:“李老板你得稍等一会,我给货主打个电话,让他过来收款,顺便签协议……” “好!” 看老板走远了些,郑万九压低了声音:“李老师,真是摩睺罗?” “应该不假……” 李定安点着头,又指着人偶,“看这发型,就头顶上偏左这一块,这叫偏顶……《宋史》:剃削童发,必留大钱许于顶左,名偏顶…… 再看左右两块:颅门左右留之,束以彩缯,宛若博焦之状,或曰鹁角……还有后脑勺这个揪揪:伱经常在江折一带转悠,有没有听过百岁毛?” 郑万九恍然大悟:“这是……撑杆毛?” “对……现在就叫撑杆毛,就是南宋时传下来的,不过现在只留颅门和后脑勺,不留左右了……还有这……” 李定安又指着小孩手腕上一根像是丝绳的东西:“这是百索,唐时流传下来的,宋时最为流行。到了元朝,就洐变成了颈索,也就是不系手腕了,而是带在脖子里。到了明朝,就演变成了金属的长命锁……简而言之,这一件是南宋时期的摩睺候……” 李定安说的清晰明了,郑万九却听的错愕不已。 不是听不懂,而是有点懵:这可是宋朝的东西,而且是金器,李定安竟然也这么清楚? 鲜有跨行跨这么远的…… 正惊疑不定,张老板打完了电话,又拿来了个档案袋,递了过来。 李定安顺手一掏,然后眼睛一亮:一份是1979年的物品清单,另一份是晚清时的契书,也就是交易合同 都是一式两份:一张照片,加一张复印件。 再看标题:“关于归还徐氏古物的清单……”,总共八件,其中就有这件东西,标注的是赤金人偶。 落款是绍兴县革委会! 时间是1979年…… 厉害了! 古董他见过不少,但这样的文件,真就是第一次见。 同时也代表着这件东西的来历绝对没问题:只要不出境,这件人偶李定安想卖给谁,就能卖给谁…… 再看另一张,契书的大致内容是:光绪三十一年,绍兴人士徐树兰、徐友兰兄弟从浙江巡抚张曾扬手中购得十七件古董,除了这件赤金人偶,还有银箱、鎏金盒、铜车、金盘,以及几件玉器,中人为两江总督端方。 徐树兰、徐友兰兄弟是晚清官员,除此外,二人还是晚清时期的教育家、报业家、农学家、慈善家。曾在上海创中西学堂,又合办农学会和《农学报》,专门培育国外良种,并免费向南方各省推广。 同时也是著名的收藏家,兄弟二人创办的《古越藏书楼》是中国史上第一家公共性质的图书馆,藏书逾十万本,就是如今的绍兴鲁讯图书馆。 端方也很有名,晚清大臣,官至直隶总督,同时也是晚清时期最大、最著名的收藏家、金石家,尤好金银铜器…… 张曾扬更有名,是张之洞的侄曾孙,不过名声是毁誉参半:秋谨就是他抓的,也是他杀的。这人还比较贪财,就没有他不敢收的礼。 契书上的这些东西,应该是他上任巡抚之初,整理浙江盐务时收的礼。其它的不知道,但这件赤金人偶,十有八九是盐枭从南宋帝陵中盗出来的陪葬品…… 想到这里,李定安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一下:清单上的东西虽然少了很多,但依然有八件,除过人偶,还有铜车、银盒、鎏金箱、金碗…… 件件都像是陪葬品……换种说法,件件都像国宝。 就是不知道,这过去了四十多年,如今还剩几件? 等人来了,一定要套问套问…… 老板泡了茶,李定安不急不徐的吸溜着。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一位四十出头的男子进了店。 张总称呼的是“徐科长”,估计是公务员。再一问,还真就是徐氏后人。 只是客套了几句,怕夜长梦多,李定安再一个字都没敢多说,麻溜的付款、签合同。 等到了账,收起了人偶,他才装做漫不经心的样子,指了指1979年的那份清单:“徐科长,冒昧的问一句,这上面的东西,还在不在了?” 徐科长正端着茶杯,不由的一顿:“哦……李老板感光趣?” 意思就是……还在? 暗暗猜忖,徐科长又说:“其他的陆陆续续都卖了,现在就剩三件……” “哪三件?” “铜车、银箱,还有一件鎏金箱……不过价钱都不低。” 李定安心都提了起来:全是重器? 只要东西在,钱根本不是问题…… 抱歉,还在写,所以会很晚,各位不要等了! (本章完) 第147章 一口棺材 李定安不动声色:“只要东西是真的,价钱好说!” 徐科长眼睛顿时就亮了:“那感情好……我正好请了一下午的假,可以带李老板去看一眼……也不远,就在家里!” 李定安点点头:“那就行。” 见状,徐科长又把张老板叫到一边,估计是在付佣金。 郑万九瞅了一眼,又凑到了李定安身边,鬼鬼祟祟的:“李老师,是不是还有好东西?” “可能吧……反正机率不小!” 因为不管是契书中,还是清单上,都有徐科长刚才说的那三样,更有他怀里抱着的这一件,所以,机率真就挺大。 就是感觉……太轻松了。 就像这只摩睺罗,能留到现在,还能被自己捡漏,已经不能靠“运气”解释了……要知道,徐科长的祖上,可是史书留名的收藏家,家里有这么贵重的东西,就没给子孙交待一声? 当然,术业有专攻,可能这两位只醉心于古籍和教育,对金银礼器没什么研究,认不出粉米纹也有可能。 但做为中间人的端方,认不出来的机率无限接近于零:这位专门就是研究这个的,在晚清民国时期的收藏界,特别是金石银铜及礼器方面,他是公认的宗师级人物,凡是他收藏的东西几乎件件都是国宝。 所以,能把这一件漏掉,就挺不可思议…… 转着念头,两人也说完了话,张老板索性关了店门,说是要跟着去涨涨见识。 然后四个人两辆车,差不多开了半个小时,进了钱塘江边的一幢高档小区。 房子挺大,至少有两百个平方,家里就徐科长的爱人在。简单打了声招呼,徐科长把他们领到了书房。 好家伙,足一人高的保险柜? 这是第二次看到这样的东西,上次是在沪上苏付彼的拍卖会。 估计很重视,先是用钥匙开,又是输密码,最后是摁指纹……好几分钟,徐科长才打开了柜门,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定安睁大眼睛瞅了瞅,但只是几眼,心就止不住的往下沉。 徐科长没说谎,确实是一架铜车、一只银箱,还有一件鎏金箱,都挺大。 问题是,和他想像的出入有点大。 就比如车,徐科长说是铜车,李定安就以为是西安出土的那种青铜马车。来之前他还想像过,不说玉辂这种的天子六驾,至少也应该太子或亲王的四驾金辂或象辂。 可是眼前这辆别说马了,连个车轱辘都没有,就是驾步辇。 当然,宋朝时也有步辇,也是皇帝的乘具之一。但是保险柜里的这玩意铸的太糙,还是个四不像: 比如四脚,虎爪螭首到乾隆之后的帝辇上才有。又比如鸾铃(凤嘴里衔着铃铛)和建旃(典柄旗杆),这两样只有在宋代亲王的象辂(四驾马车)上才有,不可能出现在步辇上。 说直白些,这就是件仿品,还仿的不伦不类,时间最早不会超过乾隆。再联想一下:十有八九是清中以后,有人照着古籍和传闻仿出来糊弄外行的。 果然,现在的人玩的都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他叹了口气,转头看第二件。 这是一件银箱,不怎么大,横竖也就三十公分,厚只有十公分,就是只扁平的匣子。装什么的不知道,四面大部分都是捶搌錾刻的花纹,看着倒挺是挺亮,也挺花哨。 但瞅了一眼,他就不想说话了。 花印的实在是太多了,而且太杂,恨不得把能想到的所有祥纹都捶上去,除此外,盒盖上还有几缕镶金纹饰,用的是明清时才有的螺丝技术。 做工只是一般,所以,即便是件老物件,也是从小作坊出来的东西。简而言之,没什么太大的价值。 而且看风格,有很大可能和步辇是同一批出来的东西。所以说,就挺巧…… 就是不知道,剩下的这一件怎么样。 也是口箱子,但比较大,长大概八十公分,宽六十公分,高四十公分。整体铜制,直璧拱盖,五面皆有图案。 正面还有锁扣,估计平时就是用来装金银财宝的。打盖箱盖,箱内布满铜锈,试了试,还挺沉,大概应有八九十斤。 和那只银箱差不多,图案和饰纹也挺杂:箱盖上是鎏金荷花,正面是錾刻的男子侧卧图,背面是个长胡子老头。 左面是一头狮子,右面则是一位披甲执的将军。 底部和四周都有桃叶纹和云雷纹,工艺倒是挺不错,至少花纹比较整齐,人物也比较形象, 是不是宋代的不确定,是不是从帝陵中挖出来的更不好说,不过看着至少比银箱和铜车顺眼多了。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 这铜锁扣有点新,像是后加上去的……后面的板扣也是…… 也是仿的? 而且不对劲的地方,好像还不止这一处: 男人头上有十多个点,感觉有点怪…… 底下的桃叶纹有点长,也有点尖,而且桃叶纹也很少配云雷纹…… 再仔细看……这好像是蝉纹? 就是蝉纹,不过是变形蝉纹,比较少见,也不怎么好认…… 想到蝉纹,李定安感觉就更不对了……因为这种纹饰很少会印在活人用的东西上,最常见的是礼器和陪葬品…… 陪葬品? 像是闪过了一道灵光,他猛的偏过头:睡觉的男人头上的点,分明就是疙瘩头……我去,佛祖涅槃图? 那箱盖上的荷花,自然就是佛教中的净世之莲…… 也根本不用看,佛祖对面那位,绝对是道教中主生的南斗星君…… 再看箱头箱尾,狮子不用说,就是佛教的护法神兽,披甲执剑的将军更不用说,肯定是道教早期的护法神马元帅…… 看到这里,李定安已经无法用言语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因为从来没见过硬把道教和佛教的神仙硬往一块凑的文物? 但是,却把古代各种文化中代表转世、重生、长生、不灭等等元素给凑齐活了? 所以,这要不是口棺材,李定安敢把它抱起来嚼着吃了。 没什么好犹豫的…… 念头微闪,他把手搭了上去,然后,心脏止不住的一跳:果然! 而且和郑万九现在帮他抱着的那只赤金人偶是同一批东西? 国宝! (本章完) 第148章 又上亿了? 李定安入过手的文物不少,林林总总,五花八门,几乎覆盖的所有了古玩品项。 其中更不乏国宝,比如熹平石经,比如清代玉石礼器,又比如前几天的那一对青花碗。 但棺材? 说实话,做梦都没想到过会碰到这样的玩意…… 邪了门了? 看他一动不动,徐科长和张老板对视了一眼,眼中流露出几丝狐疑:这是……走神了? 鲜有看东西时,会发呆的…… 又等了一阵,李定安才如梦初醒般的抬起了头。 “李老板,怎么样?” “还行!”李定安点了点头:“徐科长,要是合适,你给个价!” “李老板说的哪一件?” 李定安也没啰嗦,指了指铜箱:“这个!” 徐科长愣了愣,又笑了笑:“李老板就要这一件,另外两件呢?” “有点看不准!” 看不准……意思就是东西不对是吧? 一瞬间,徐科长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李定安反倒乐了。 不用怀疑,看他表情就知道,看过这几件东西的人很多,行家也肯定不少。所以徐科长自己也很清楚,他那另外两件东西,可能多多少少有点问题。 但随即,他就笑不出来了。 “两千万!”徐科长举起了两根指头,又想了想,“你如果三件一起要,再稍加点就行,两千一百万……” 我去……这价格,他是怎么算出来的? 还是说看自己年轻,买摩睺罗的时候又那么爽快,所以想宰自己一刀? 但看着真就不像,不然就不是箱子要两千万,另外两件加一块才只要一百万…… 明白了,原来你很清楚,那两件是仿品? 但这箱子呢……说低不低,说高……离真实价值还差着好远…… 李定安暗暗狐疑,又套着话:“徐科长,光是铜箱两千万,是不是太高了?” “价格确实就是这个价格……” 稍一顿,他又极其认真的看着李定安,“李老板,咱们敞开天窗说亮话: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这是从宋帝陵中出来的东西,而且是晚清时期就出土的,且传承有序……所以,两千万绝对不贵……” 合着你是什么都清楚? 嗯……更看不懂了? 那摩睺罗怎么才卖四百万? 李定安很不解,郑万九则是惊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他盯着箱子,怎么看,也没看出这东西哪里像是帝陵的陪葬品? “李老师,真是南宋帝陵的东西?” “我也不知道……但看着不太像,不然早被人买走了……” 样子装的很逼真,但徐老板一下就笑了:敢四百万买摩睺罗,能看不出这箱子的来历? 一般的人,谁敢把佛祖、星君刻在陪葬品上? “李老板是想问:我既然这么肯定,那怎么才卖两千万,还这么久没卖出去,对吧?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知道的人不少:没其它原因,就是仿品太多,所以才一直没卖出去……” 徐科长笑了笑,又指了指鎏金棺材:“就像这口箱子,只是江浙一带,已经发现了三件……” 李定安懵了懵:好这伙…… “这么多……哪来的?” “当然是张曾扬仿的……我这么说你就明白了:当年他上任浙江巡抚整顿盐商,机缘巧合下查抄出一批古玩,其中就有不少南宋帝陵的葬品。但因为许多都是逾制的东西,他当然不敢留,就偷偷卖了出去。然而不久,竟又神奇的被人当礼品送了回来…… 这人本来就贪财,又沽名钓誉,所以等于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然后,他为了敛财,就成套成套的仿,成套成套的卖……再之后,因为买的人太多来不及仿,就生搬硬造…… 当年先祖为了捐官要走他的门路,也买了好多,这只是其中的一部分。不过徐氏与时任两江总督的端方相交莫逆,请他做保,所以才半真半假……” 李定安好久才反应过来:“意思就是,一件真东西却有好几件仿品。而过了一百多年,像铜器这样的东西已经真假难辩,所以你担心:既便是真的,再放下去,也会变成假的……” 犹豫了一下,徐科长点了点头。 李定安又一指郑万九手里的匣子:“那这个呢?” “请好多人看过,确实是南宋摩睺罗,但不确定是不是从帝陵中挖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有几件仿品?” “具体的不知道!”徐科长想了想,“但不久前沈阳博物馆展览,就有一模一样的一件,而且公开声明,是南宋帝陵的陪葬品!” 我去……都流到东北去了? 有仿品不可怕,想办法证明自己手里这一件是正品就可以。问题是,对方不是玩家,不是收藏家,而是省级的文博机构? 可想而知,其中的难度…… 也是这个原因,徐科长明明知道人偶背后有粉米纹,却只能当成普通的宋代摩睺罗出售。因为再不卖,他这件就成晚清时期的仿品了。别说四百万,两百万都得看运气…… 对徐科长而言,这口箱子也一样:放的越久,真实性越存疑…… 那怎么办? 买还是要买的,因为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对自己而言,想证明真伪也确实有难度,但比起徐科长,肯定要轻松的多。 所以,没什么好犹豫的…… 他吐了口气:“徐科长,能不能再便宜点!” “真低不了!” 徐科长笑着摇头,“也不瞒你,两年前就是这个价,看过的人也确实不少,但我从来没有松过口!” 就知道会是这样,不然早被人买走了,哪能轮到自己? 不磨牙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成交!” “啊?” 徐科长反倒懵了。 也不止是他,还有张老板,以及郑万九。 人家把话说的那么清楚,你还敢买? 稍一琢磨,徐科长回过了味来,半是狐疑,半是好奇:“李老板是不是知道,这箱子的具体用途?” 当然知道,但不能说。 不然三个两千万你都不会卖…… “不敢确定……估计是放金银财宝的吧,不然不会装锁扣……” 扯什么淡? 这睁眼说起瞎话来,是一点都不虚啊? 就连郑万九都能看出来,那锁扣是后加的。 算了,不问了…… 徐科长叹了一口气:“那就成交!” 付款,签协议,包括清单、契书又各复印了一份。 没有合适的包装盒,李定安就要了条床单随便包了包,就那么随意的提在手里下了楼。 这玩意重九十多斤,所以只是这把子力气,一般人就比不了…… 暗暗诧异,郑万九看了看时间:“李老师,五点多了,要不先去吃饭!” 李定安想了想:“先订机票,到了机场再吃!” 这么急? 稍一顿,郑万九想起了前不久,李定安从他那里买了那批藏品的情景:和现在一模一样,一分钟都不耽搁,连夜都不过。 所以说,今天的这两件,又上亿了? 抱歉,今天就这一章。 不说谎,我从昨天到今天写了整整两万一千字,昨晚更是搞了个通宵,但其中一万五都是废稿。 所以不是状态不好,而是思路出问题了,得急需捋捋。 明天会正常更新,加今天的,总共欠两章,后面肯定会补,还请见谅! (本章完) 第150章 太渊博了些 “呲……” 出租车停在人文学院的门口,李定安下了车。 保安大致瞅了两眼,又看了看他的学生证就放行了。然后他左手提起匣子,右肩背着箱子往里走,边走边嘀咕:奇了怪了? 吴教授不接电话,高胜东和白如也不接电话? 是不是开会呢? 还好文博学院离校门不是太远,也就七八百米,他力气也够大。 大概五六分钟,他就绕过了红湖。 院子里停着好多车,有奥迪,有商务,还有一辆考斯特。李定安也没在意,背着东西往文博楼走去。 瓷器研究室就在二楼,此时站满了人。靠前的位置摆着一座展台,上面放着许多珐琅彩,有瓷器,有铜器、料器,还有几件民国和建国初期的搪瓷缸子。 吴教授正在讲解,丁院长就站在边上,就近处还站着几位,有人文学院的副院长,有部里的领导,还有审核人员和相关专家。 今天部里对京大“明、清、民国珐琅相关研究”的项目验收,所以王永谦、项志清、陈叔才、马献明都在。 大致讲完,吴湘停顿了一下,接下来,就是专家发言,相关人员提出意见,然后合议评级。 不出意外,也就等于审核通过了。 陈叔才是此次验收的专家组组长,他拿着资料,正准备发言,领导却往窗外指了指:“肖院长,那是你们的学生,背的是什么?” 肖副院长往外一瞅,不由的愣了愣。 不怪领导奇怪,委实是这形像太扎眼:手里提着一个包袱,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袱,脖子里还挎着一个皮质的文件包……脸上也汗津津的,一看就很吃力。 这是干嘛,搬家呢? 再看模样,没什么印像……不过胸口挂着学生证,肯定是文博学院的学生…… 转着念头,他点了点头:“是的,成书记!” 同一时间,所有人都往外看去,王永谦眯着眼:“怎么看着……像是李定安,他这是在干什么?” 项志清也乐了:“就是李定安……昨天他还在杭州,说是淘到了一副清代孝静太后的长福冠……但长福冠没这么大,应该又淘到了其他东西。” 陈叔才伸了伸脖子:“看着还挺沉……” “李定安? 领导一听名字就知道是谁,奇怪的问,“他不是在馆里负责项目吗,回学校了?怎么又跑杭州去了?” 吴教授解释着:“成司长,是这样的:周一的时候,他负责的项目过审,所以我就给他放了一周的假……” 马献明也连忙解释:“领导,主要是李老师的研究进度太快,馆里和院里的研究员跟不上他的进度,所以只能让他休息一段时间……” 成司长也想了起来:还是他和馆长发话,让王永谦率队去国博评审的。 之后王永谦回来汇报,说是李定安单独研究的进度竟然要比其他馆员协作研究的快出了近半年。 为此,他和馆长还很是稀奇了一阵…… “噢!” 领导倒是听明白了,其它人却迷茫了。 考古学院的学生,在国博和故宫搞研究,而且还在负责具体的项目? 马所长也叫他老师,那到底是学生还是老师? 而且看情况,不但项教授、陈教授认识他,王处长,甚至是领导也知道他? 包括肖院长也是一脸懵:人文……哦不,文博学院什么时候冒出来一位这么厉害的学生? 看他一脸狐疑,丁院长小声提醒了:“蒙古瓷,珍珠釉……” “哦哦……” 肖院长恍然大悟:原来是他? 昨天学校都还在研究,给他颁个什么奖…… 正转着念头,领导又发话了:“小王,你去叫一下,让他上来,正好问问他珍珠釉的项目……” 秘书点点头,转身走向门口。 与此同时,李定安也进了大楼。 “李同学,这边……吴教授他们在瓷器研究室!” 李定安抬起了头:一位三十多岁,穿着白衬衫、黑裤子黑皮鞋的男人正站在楼梯口给他招手。 感觉有点面生。 但他拢共就没在学校上几天课,说实话,连瓷器系的教授和讲师都没认全,所以也没在意。 点着头,他还主动问候了一声:“老师好!” 这一声老师,把秘书都给问懵了。 秘书愣了愣,又笑了笑:“李同学好……来,我帮你!” “谢谢老师……”李定安也没客气,把匣子递给他,“您拿这个就行……” “还挺沉……什么东西?” 拿过来就是想让吴湘帮忙研究一下的,李定安也没隐瞒:“是一樽南宋的纯金人偶!” 纯金人偶,还是南宋的? 秘书又愣住了。 领导的主要权责就在文化部,还在国博有兼职,他身为秘书,不要太懂。所以很清楚,这样的东西既便不是国宝,也足够馆藏了…… 肯定是李定安从杭州淘来的,但当学生当到这个份上,也是厉害了。更怪不得这段时间他的名字在部里出现的那么勤…… 秘书又指了指他肩上的箱子:“这一件呢?” “是口鎏金錾刻铜箱!” “也是南宋的?” “差不多……” 啧啧…… 两人边说着话,边上了楼,一起进了瓷器研究室。 刚进门,李定安先是一愣:好家伙,怎么这么多人? 仔细一瞅:马献明、项志清、陈叔才,包括王永谦,以及好几位或眼熟,或陌生的专家。 再一看,展台上摆着好多珐琅彩……哦,原来是上级部门来验收了…… 下意识间,他就开始打招呼:“王处长、项教授、陈教授、马所……” 认识他的人都开始笑,而且笑的很古怪:你也是真不客气,让领导秘书帮忙提东西? 要知道,这位的级别比丁院长的还高…… 发现马献明给他使着眼色,李定安才发现,展台边还站着一位。 又瞅了瞅,他眼睛不由的一眯:真人还是第一次见,但国博行政楼的领导栏里就有这位的照片。 上次王永谦说的那句“要搞就放心大胆的搞”,估计就是这位说的…… 哎哟…… 他连忙放下箱子:“书记好!” 心理素质不错,一点都不怯场,这称呼也挺有意思…… 领导顿时就笑了:“又去捡漏了?”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碰到了两件比较有意思的物件……” 说话的同时,所有人都看了看地上的东西。 怎么这么大? 听放下时的动静,还很沉? 值得李定安背到京大的东西,肯定不普通……一瞬间,马献明想到了那两只青花碗,下意识的凑了上来。 项志清和陈叔才也对视了一眼,一样一样的的神情:惊诧中带着怀疑。 两人是老了没错,但眼还没花,就一件床单包着,缝隙很宽,一眼就能看个七七八八:青铜器,还这么大? 除非是仿的,不然不论哪个朝代,这么大的青铜器,就只可能是祭祀时用的,简而言之,礼器。 李定安这是越玩越花了,这样的东西都能碰到? 两人暗暗诧异,本能的走了过来:“什么东西?” 看到两人的神情,李定安才反应过来,心里一咯噔:要糟? 要是知道学校里是这样的情形,打死他都不来……但谁能想到? 转着念头,他随口敷衍:“就一口箱子!” 扯淡! 要是普通玩意,你能背到学校来? 肯定是想偷偷摸摸的研究。 马献明转着眼珠:“打开看看?” 老马,你别害我…… 李定安使着眼色:“真就是普通玩意……” 呵呵…… 马献明似笑非笑,项志清和陈叔才也停下脚步,神色古怪的盯着他。 我去……这什么眼神? 难不成,你们以为这是违禁品? 李定安好无奈……真的,他就是单纯的想请教一下吴教授:有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既能证明他手里的这两件东西是真品,还不会引起太大、不太好的影响? 所以他才悄眯眯的把东西背到了这里,而不是拿到国博,或是故宫。 但谁能想到运气这么差,不但有这么多的专家和学者在,还有专门管这个的领导? 这下好了……还想控制影响? 别做梦了…… 默默的同情了一下东北某博物馆,李定安叹着气,又试着抢救了一下:“真就两件很普通的东西……” 都是人精,哪会被他给糊弄住,项志清开着玩笑:“心虚干什么?也不用强调那么多遍,我们自己会看……” 陈叔才也乐呵呵的问:“青铜器吧?” 李定安嚅动了一下嘴唇。 就说,哪有想吃羊肉,还不想惹腥臊的好事? 他没说话,叹了口气,先拿出了档案袋,又解开了床单。 项志清接过来,取出了复印件和照片:“你这传承文件倒是挺全的,有明清的交易契书,还有三中全会时期的归还清单?嘿哟,还是绍兴徐氏的藏品,倒是少见……”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叔才就惊了一下,“这是青铜箱,但造型怎么这么怪,还有蝉纹……咦,明器?嗯,释迦摩尼涅槃图……” 稍一顿,他“嘶”的一口凉气:“这是……皇室墓葬?” 李定安都无语了。 您老都快七十了吧,眼睛怎么就这么毒? 陈叔才的声音不大,但就像是磨盘大的石头丢进了湖里,溅起了漫天的水花。 “唰”的一下,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 满共十位专家,围上来了五对,个个眼睛都放着光。 文玩很常见,比较珍贵的像馆藏文物、一级文物也经常见,但皇室的陪葬品真就不多见。 青铜器就更少见了。 更稀罕的是,竟然还有传承的相关文件? 换种说法:只要不是汉代以前的,这东西就能买,也能卖。 “各位别挤……怎么这么沉?谁来搭把手,抬到展台上……” 陈叔才一提醒,专家们才反应过来,现场还有领导在。 众人让开,高胜东和一位年轻的老师跑过来,两人合力把箱子抬上了展台。 然后,所有人都能看清楚了:绿锈挺多,乍一看,就是一口鎏金錾花铜箱。 箱盖上是莲花,箱子正面是释迦摩尼涅槃图,背面是持如意的道家神仙人物,头顶是星图,脚下是祥云。 左边是卧狮,右边是金甲神将,四周皆有变形蝉纹和云雷纹。 只是几眼,专家们就看了个七七八八:“正面确实是佛祖涅槃,背面的星图是勺型,应该是斗宿(南斗)……” “晋时的《搜神记》,唐初的《浑天赋》中都记载的很清楚:南斗主生,北斗主死……这就是南斗星君……” 刚说了两句,专家们又齐齐的一怔:普通人敢把这两位刻到墓葬品上? 所以陈教授没说错,这东西只要是真的,妥妥的皇室葬品…… “顶上的莲花就是净世之莲!” “两头是守护神:狮子好理解,对面的金甲神将手里拿的是剑,应该是道教早期的守护神马元帅……所以,这东西是明以前的。” “肯定是……朱元璋钦敕王灵官为四大元帅之首,要是明代,手里拿的就是鞭。而马元帅是五代十国的后晋皇帝石重贵敕封,因此这东西就是宋元时期的。元朝皇室是蒙古族,所以也就只剩两宋了……” “蝉纹不用说,本就有‘生化’之意,再加佛祖涅槃、南斗星君、转世之莲……嘶,这是口棺材?” “好家伙……迄今为止,保存这么好的皇室棺椁有几件?” “至多不超过十件,金属的更少,不超过五件。” “这么小,主人绝对不超过三岁……所以,这应该是幼年时夭折的皇子的椁……要是棺,盖就应该是前高后低,而不是拱形……” 听到这里,李定安止不住的佩服:这才看了几分钟? 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 但随即,他又扎起了耳朵:“两宋时,道教是国教,这要是皇子棺椁,怎么会出现佛祖涅槃?” “不一定,要说国教,也就真宗和徽宗两朝,其它时候都是三教并行……不过这上面的图案确实挺怪:既有佛教的‘转世投胎’,又有道教的‘长生不灭’,严格来说,这两种神学是相互矛盾的……” “意思就是……后人臆造的?” “有可能,但既便是假的,年份也不短……看铜锈的成色就知道了,这绝对是天然形成的,而非后期做旧……” 正听的认真,突然有专家问:“李定安,这东西是真的还是臆造的?” “啊?” 这不是明知故问? 你问遍全世界,哪个玩收藏的会说自个的东西是假的? 他郑重其事的点头:“谢老师,这当然是真的。” “什么时期的?” “南宋宁宗!” 嗯? 他诧异的看着李定安:“货主说的?” “没有……他也只是一知半解。” “那你拿到实验室检测了?” 李定安笑笑:“我昨晚上才回来,所以还没来得及?” 这就奇了怪了? 姓谢的专家又看了看桌子上的几份文件。 没错啊……契书上是“鎏金铜箱”,清单上只是铜箱,包括昨天签的交易合同上也只写的是鎏金铜箱,说明李定安没说谎,这位很可能是徐氏后人的卖主也不知道这东西的具体来历。 反过来再说,要是清楚的话,这样的东西谁会卖? 就算卖,估计李定安也买不起…… 所以,李定安是怎么把时间明确到宋宁宗时期,还敢这么肯定的? 他又看了看其他专家。 展台前现在还围着六位,正看的认真:陈叔才、项志清、丁院长、吴湘,和另一位专精铜器礼器的专家。马献明则给他们打着下手,又是拿放大镜,又是拿手电。 其余五位全都盯着李定安,神情很是惊奇。 意思很明确:要是换成他们,绝对不敢把话说这么满。 所以说,李定安这自信心……不是一般的足。 肖院长给他使着眼色,意思是让他谦虚一点,但李定安装没看见。 现在谦虚,开什么玩笑? 要是换个场合,更或者说没有仿品出现,世上就这一件,他肯定会把姿态放低一些,虚心请教两句。但这会又是领导,又是专家,如果他一谦虚,万一被人当真了怎么办? 再万一,连陈叔才和那位专精铜器的专家也看不准,只要等风声传出去,这玩意别说两千万了,怕是两千都嫌多。 所以,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 领导也来了兴趣:“怎么这么肯定?” 李定安忙笑了笑:“书记,我昨晚回来后连夜查了查资料!” 现查的,而且就用了一夜的时间? 领导更好奇了。 现场这十多位,除了肖院长,哪位不是文博研究领域的顶尖学者,哪位不是领国务院特殊津贴的水品? 可以说个个都是活字典。 没道理李定安只用了一晚上就查能查出来的资料,他们却不知道? 看表情就知道,这会看李定安的表情更怪,也更狐疑…… 李定安又解释了一下:“不是正史,而是几本笔记体史书,所以不怎么好查……” 不好查你还查那么快? 谢教授又是好奇,又是好笑,正要问,吴湘却直起了腰,接过高胜东递来的毛巾,不紧不慢的擦着手:“我就记得,《齐东野语》和《咸淳秘录》有提到,还有哪一本?” 几位专家齐齐的一震:意思是,史书上真有相关记载? 而李定安却有些无语。 吴教授教授的不单单是瓷器考古,还有“宋元明清考古”,李定安也想到过,如果要找相关资料佐证的话,请教吴教授肯定要容易些。 但昨天回来太晚,就没好意思打扰,所以他请方志杰、还有舒静好和他一起熬了个通宵。 他来学校之前,那两个才顶着黑眼圈去国博上班了。 但谁能知道,竟然这么轻松? 估计他一说南宋宁宗,吴湘就想到了…… 暗暗骂着自己为什么不放心大胆的打电话,李定安又说:“老师,还有元代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记得比较详细一些……所以,这口铜椁,是元代就出土的……” 吴湘想了想,眼睛一亮:“还真就是……” 其他专家一个后仰:不但有记载,还这么详细? 吴教授知道么多,还算正常,问题是,李定安呢? 这也太渊博了些…… (本章完) 第150章 死道友不死贫道 “小高,帮我拿一只阔口皿……白如,去开c—14和光谱仪,把这些拿出检验……” 丁院长刮着箱子里的铜锈粉末,递给白如后又看了一眼李定安,“年纪轻轻,态度却一点都不端正……别含含混混的,要说说清楚……” 领导又笑了,其他的几位专家却是哭笑不得:丁守义,你前一句还在骂学生态度不好,后一句就要让他给我们上课? 那李定安是该谦虚,还是不谦虚? 不过他们也确实好奇:既然好几部史料中都有记载,而且并非同一时期的史书,那就并非孤证,也说明这东西确实有出处。 “都坐下听,别把李定安吓着了……”谢教授坐了下来,又开着玩笑:“不听老丁都开始指桑骂愧了?” 吴湘也坐了下来:“别紧张,都是老师前辈,说错也没关系!” 一听这句,其他几位专家就不停的笑:李定安对上领导都不虚,还紧张? “好的吴教授,那各位老师多指正……” 李定安笑着点点头:“昨晚上我回来后,就请了国博的两位同事,帮我一起查,重点先从元代史料着手……” “等会……这不是南宋的皇子棺椁吗,为什么要先查元代史料?” “肖院长,是这样的:元初的时候,江南释教都总统(僧官)杨琏真迦奉宰相桑哥之命,挖掘钱塘和绍兴两地的南宋王陵和皇陵,前后历时三年,可谓是掘地三丈:连皇帝肚子里的水银和头盖骨他都没放过…… 也因此,国家文物局从十年前开始发掘南宋帝陵,但迄今为止,出土的全是瓦当、碎瓷以及石构残件。简而言之,值钱的东西全被杨琏真迦盗走了……所以要想查这口铜椁的出处和流传轨迹,最好的办法是先从元代史料下手……” “原来是这样……”肖院长恍然大悟,“各位老师别见笑!” 谢教授摇摇头:“肖院长你别谦虚,只要不是专门研究宋史元史或是考古相关的,大都不知道这段典故。甚至包括我在内,在座的至少一半都只是一知半解……” “那就行!”肖院长笑了笑:“李定安你继续说。” “好……我们先查了《元史》,其中只记载了杨琏真迦在杭州和绍兴挖掘了哪些墓葬,挖到了多少珍宝及金银财货,并没有提到具体品类,所以只能继续往下查…… 之后,我们查到清代史学家邵元平撰著的元代史《续弘简录》有相关记载,但很少。所以又查,之后从《续弘简录》查到同样是清代史学家魏源编撰的《元史新编》也有提及。 然后又从《元释新编》的《释老篇》中查到了杨琏真迦盗走的大概品类,之后又从元代史学家陶宗仪所著的《南村著耕录》中查到了具体数目……” “李定安,你等会……” 刚说到一半,又被一位专家打断,“《元史新编·释老篇》只有目,而无文,你是怎么查到的?” 看了看他手里的手机,李定安笑了笑:“杨老师,你查的是国家电子图书馆的资料吧?因为抗日战争时北平图书馆南迁,导致元史资料丢失了一部分,所以有缺失……你查南京图书馆,它前身是江南图书馆,有关江浙两地的古籍多一些,其中就有相对完整的《元史新编》……” “嗨……真有?”杨教授翻着手机,好不惊奇,“藏这么深,你怎么查到的?” “就是按图索骥!” “扯淡……” “老杨你别打岔……李定安你继续!” 说实话,谢教授也很惊奇,其他专家同样惊奇,因为真的不好查。但与之相比,这都是次要的,得先让李定安讲完。 李定安点点头:“就这样一点一点的查,最后查到元代著名的诗人、文学家鲜于枢在浙江宣抚司任职时,从杨琏真迦手中买过一批南宋帝陵墓葬品,也终于算是在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中查到了这口铜椁…… 鲜于枢称,杨琏真迦挖掘宋宁宗赵惇与皇后李凤娘的合冢时,从陪陵中挖出了许多陪葬品,其中就有这口铜椁,另有银棺,其中尸骨将将两尺……所以他推测,陪陵的主人应该是宋宁宗的长子赵挺或三子赵振…… 当时我们推断:赵惇的长子赵挺夭折时已经六岁,至少应该有一米一左右,这口铜椁肯定没办法殓葬。再者当时赵惇刚被孝宗赵昚立为太子,而且太上皇,也就高宗赵构还正值盛年。 而赵构这个人对佛教和道教都不怎么感冒,特别是佛教,他认为是外来的异端,没少打压……换位思考,当时的赵惇应该是不敢在儿子的棺椁上刻佛祖的…… 之后又查《宋史》,赵惇第三子赵振就是两岁时夭折,而那年,恰好孝宗禅位,赵惇登基为帝,所以可能性又大了一分…… 有了大致出处,接下来就比较好查了……因为赵振没来的及封爵就夭折,相关的史料极少,好在他母亲,也就是李凤娘是历史上有名的悍后,不论是正史还是野史,以及宁宗之后的史学家、文学家的笔记体史料中记载极多,就比如《齐东野语》和《咸惇秘录》中,都有李凤娘的志传…… 其中记载:因为是中年得子,李凤娘对幼子极为宠爱。可惜不幸夭折……又因为李凤娘信佛,便想按照佛教礼典为赵振治丧…… 但不合礼制,所以赵惇不同意,为此两人干了一架,但赵惇没打过,反倒被李凤娘抓破了脸……没办法上朝,赵惇借口‘思子悲痛’,在后宫躲了整整七天,同时又请国丈李道和国舅苦劝,李凤娘才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一半: 她答应,可以由礼部主持殓丧,但必须请高僧名道布道场讲经,所以葬礼不是一般的不伦不类……而赵振的铜椁银棺也是在这个前提下,由造办局打造的…… 连皇帝都惹不起李凤娘,何况是大臣?所以皇后怎么说,造办局的官员就怎么办,也因此,赵振的棺椁也造的不伦不类…… 因为同为鲜卑之后,杨琏真伽与鲜于枢相交莫逆,挖出赵振的墓葬之后,他就半卖半送的把其中的一部分给了鲜于枢。这些在鲜于枢的《困学斋杂录》中都有记载…… 到明初,鲜于氏落没,再之后,这些东西就流传于江浙一带……如今存世的不多,各位老师眼前的这口铜椁就是其中一件……” 李定安讲的不急不徐,与此同时,几位专家,包括王秘书也在不停的点着手机。 无一例外,都在查李定安所说的这些史料。但他们发现根本就跟不上李定安的速度。 不单单是因为这些史料不在同一家图书馆,而是目录太多。 就比如一部《困学斋杂录》,搜倒是好搜,就在四库全书里,但没有一键到达的链接,所以要先翻开《四库全书》,再翻开《史部》,再翻《史评》,再翻《杂类载记》……都还没翻到,李定安就讲过去了。 没办法,只能分开查,你查第一本,他查第二本……好不容易查到具体资料,正准备看,却发现研究室里没声音了? 谢教授下意识的抬起头:“李定安,继续讲啊?” “啊?”李定安反倒被问懵了,“谢教授,我查到的就这么多,都讲完了!” 讲完了? 谢教授愣了愣,看了看手机里的资料,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同样的,其它几位也反应了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顶个的懵。 要说没讲清楚? 那就是睁眼说瞎话了,李定安有理有据,条理清晰,个个都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那是李定安查到的资料不全? 别开玩笑了:这些资料横跨宋、元、明、清四朝,上下近千年,涉及七八个分类,有正史、野史、笔记体史、杂记、史评、诗评、话本……可谓是全的不能再全,多到不能再多。 正因为全,也正因为多,也正因为在场的都是顶级的专家学者,所以他们才明白其中的难度:不比大海捞针的难度低多少,所以别说一夜,给他们一个星期够不够? 这还得是给他们配个经验相当丰富,相当给力的助手团队的前提下…… 杨教授皱了皱眉头:“真就只用了一夜?” “确实就是一晚上……不过运气比较好,国博的两位同事也非常专业,所以查的很快。” 捡漏当然得看运气,但从来没听说,查资料找证据也要看运气的? 杨教授呵呵一声,直接把“运气好”三个字过滤掉。然后看了看成司长,又转过头,看了看正乐呵呵的吃瓜的马献明,一脸的狐疑:“马所长,国博的资料员有这么专业?” 马献明差点笑出声:扯什么淡? 方志杰和舒静好真要那么厉害,还能留在国博?早进部委了…… 厉害的是李定安而已。 要不然为什么他研究的进度那么快? 不单单是研究方向没有偏差,实验数据没有错漏,更因为论证索引的资料查的快。 他只是大致的浏览了一遍相关学术和故宫以及国博的资料库,就跟印在了脑子里一样。但凡需要的时候,一个助理两个资料员才准备挨个资料库的翻,李定安一口就能指出具体的目录,具体的索引链接。 就这记忆力,顶得上计算机组了,你让其他人和他怎么比进度? 马献明笑而不语,表情还那么怪,杨教授就明白了:根子还在李定安这里,和国博的资料员的关系不大。 再转过头,他又惊了一下:其他几位还好,包括谢教授和几位专家,也包括肖院长,表情都和他差不多,除了惊讶,就是好奇。 但奇怪的,吴湘、王秘书,甚至是领导,都是老神在在,好像早就知道? 再一想李定安的年龄、身份,再和他现在做的这些事情做一下对比,杨教授突然就有了答案:非常之人必有非常之处! 怪不得他能在国博负责项目? 正暗暗诧异,丁院长、陈叔才等人的研究也告一段落。正好白如也拿来了相关的检验数据,几人顺便停了下来。 丁守义接过报告瞅了一眼,又递给了陈叔才,陈叔才看了看,又递给了项志清,项志清瞄了一眼,又递给了张教授。 这位是国家一级博物馆,原宝鸡青铜博物院的院长,专门研究青铜器和各朝代礼器,及金属明器,绝对是权威专家中的权威专家。 不过他的脾气有些直,属于眼睛里从来不揉沙子的那种,手底下的研究员稍有疏忽,就是一顿臭骂,甚至部长都被他怼过。 但是今天却一反常态,,李定安讲的时候,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吱过声? 这就很说明问题了…… 果不其然,瞅了几眼,张教授就点了点头:“年份是对的,大致就在两宋时期。虽然鎏錾的图案有些杂,但工艺基本符合南宋前期宫廷造办局的风格……典故与出处,及相关来历也没错差,说明你学的好,吴教授教的更好……” 众人哗然:这是学的好与教的好的问题吗? 吴湘则有些汗颜:说实话,这学生他真没好好教过…… 肖院长也很是兴奋:“张教授,这樽铜椁有没有研究价值?” “有倒是有,不过算不上礼器,至多也就是从‘南宋帝陵金属明器’方面开发课题。但这样一来,肯定和国家文物局在绍兴的开掘研究重叠……除此外,从经济价值而言,也不划算……” 稍一顿,张教授又笑了笑,“迄今为止,类似的棺椁存世的只有两件,都是从北宋皇陵中出土的,一件是金棺,现存于hen省博物院。另一件是银椁,上世纪九十年代盗采出来后,辗转流到了国外……五年前,出现在佳士得在纽约举行的两宋专场,成交价两千七百万美金……” 肖院长猛的愣了一下:两千七百万美金,岂不就是接近两个亿? 这是什么概念? 在场人都像是僵住了一样,连成司长都有些动容:“李定安,你花了多少钱?” 李定安吸了吸鼻子:“两千万!” “嗡”的一下,好像无形中生出了一股气浪,劈头盖脸的罩了过来,李定安的头发无风自动。 不怪专家们震惊。 他们玩了一辈子的古玩,这里面身家上亿的,有几个? 李定安倒好,一个亿接一个亿的赚…… “还有一件呢?”陈叔才擦着手,又笑着问,“是不是也上亿了?” 这让人怎么答? 要论珍贵,这玩意更稀罕:举世就这么一件…… 他想了想,没敢点头:“肯定没那么多,才花了四百万!” 谁还不了解谁,这和花多少钱压根没什么关系,你分明是不敢说…… 马献明转着眼珠:“是什么东西?” “就一件人偶,不过是纯金的……” 嘁,刚才问你箱子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纯金人偶,不会是摩睺罗吧?” 张教授想了想,又看着吴湘,“吴教授,我记得《困学斋杂录》中记载,除了铜椁银棺,杨琏真迦卖给鲜于枢的就有一樽赤金摩罗睺?书中还特意提过,所有葬品,属这一件最贵……” 吴湘点点头:“确实有……人偶背后刻着粉米纹,所以鲜于枢推测,这樽摩睺罗就是照着皇子本人塑的金像……” 应该想到了什么,稍一顿,吴教授的神情就严肃了许多,很认真的问:“李定安,是不是这一件?” 就知道藏不住……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点点头:“应该是……” 看他点头,吴湘都懵了懵:怪不得他躲躲藏藏的? 可惜,对这东西有印像的可不止他们师生两个,一听“赤金摩罗睺”,王永谦就皱起了眉头,同样的,张教授也皱起了眉头。 就说他胆子那么大,心理素质那么好,见了司长也是不卑不亢,但问他具体是什么东西的时候,却躲躲闪闪,一脸的心虚。 原来是这样? 王永谦想了想,先叹了口气,又笑着用手指点着他: “李定安,我上次给你说的话你全当成耳旁风了是不是?搞研究就纯纯粹粹的搞研究,别整那些乱七八糟的……就像张教授,该坚持的时候,不照样拍着桌子和部长吵?” 这能比吗? 李定安暗暗嘀咕,拿起了匣子,往外取着人偶。 起先还没反应过来,但听王处长这么讲,陈叔才就想了起来:“我怎么记得,刚过完年,ln大学考古学院和sy博物馆联合申请科研立项,课题就是南宋帝陵墓葬:赤金摩睺罗?” “唰……” 一时间,其他人的目光像是利箭,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怪不得你是死活都不往外拿第二件,说话也是含含混混,嘴上像是塞了个核桃? 原来是这个原因? 那到底谁的是真的,谁的是假的? 要是李定安的是假的还好说,无非就是赔点钱,况且铜椁他就赚了近两亿,四百万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但如果另一件是假的,这乐子就闹大了。 项目造假不至于,肯定是那两家走了眼,所以至多也就是科研事故,挨批评也只是小意思。 关键的是,万一爆出去,这两家的专业和权威性会被质疑到多低? 所以,成司长的神表也严肃了许多:“这件事也先不要外传,等这一件出了结论之后,王处长,到时候你亲自去,带几位专家跑一趟……” “好的,司长!” “李定安,东西先借给部里,时间不会太长,一两个星期够了……” 李定安使劲点头:“没问题!” 都已经这样了,还能说不行? 就这么着吧,反正是死道友不死贫道…… (本章完) 第151章 从来没有见过你 转眼又到了周末。 刚刚下过雨,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湖面上罩着一层薄薄的水气,几只野鸭游来游去,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李定安举着手机,先拍了一下红湖,又转了一圈,最后对准林荫之后的文博楼。 “看到了吧,真在京大!” “周末……周末怎么了?还不能让差生偶尔上进一下了是吧?” “发誓?我发个毛……” “尽拍红湖的鸭子了……哪我还能拍什么……什么,拍漂亮的学姐和学妹?家人们,过分了啊……” 湖边空旷,寂静幽深,李定安的声音很是响亮,肢体语言也十分夸张。 正好过来几位女同学,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这人干什么呢?” “好像在直播!” “说话流里流气的,会不会是从校外溜进来的?” “校门口有保安,校园里还有监控,应该不会……” “但没什么印像?” “可能是在职研究生(周末上课)……” 几个女孩边走边小声说着话,恰好走进了镜头里。 李定安没注意,看着公屏上的字幕,下意识的就念了出来:“有穿短裙,腿特白的女同学……在哪里?啥,抬头看……” 他猝然抬起头:三个女生,有两位挺漂亮,另外一位穿着短裙,也确实挺白。 但是,这能胡拍吗? 他忙捂住摄像头,又抱歉的笑了笑,结果招来了四只白眼。 其中两位瞪着他,就包括穿短裙的那位。另外一位,还是其中最漂亮的,好像有些好奇,却被另外两个拉走了。 “走了……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三个人渐行渐远,留李定安在风中凌乱。 直播间的网友则笑疯了:真的,第一次有人说李安之不是正经人的…… “笑死,李安之被当流氓了……” “活该……谁让他不带我们去古玩市场的?那里想怎么拍就怎么拍……” 李定安好无奈:“马上要考试了,哪有那个时间?” 小能手:“都这么有钱了,还上个毛的学,考个毛的试?赚钱才是王道……” 营养快线:“对,学习有个屌用,有钱有女人就行……” 越说越没谱了,李定安止不住的叹气:“好了诸位,今天就到这,我要去看书了……” 他刚要关直播间,品艺轩又使劲的震屏:“李安之,什么时候有时间,帮我看几样东西?” “线上看?” “你要是有时间,最好能来一趟东北,机票酒店夜总会我全包圆乎了,鉴定费你看着开……” 别说,还真没时间。 “那还是线上吧……” “行……” 我钻巷子也冒了出来:“李安之,帮我也看几件东西……” “行,等我规划规划时间……各位,真得下了……” 打了声招呼,他收起手机,走进了大楼。 整个考古文博系也就两三百号人,今天又是周末,人就更少了,大楼里极其安静。 二楼更静,还黑着灯,过道昏暗幽深,脚步踩过去,甚至会荡起回声。 而且温度明显要比外面低很多,说好听点是凉飕飕,说不好听就是阴森森,感觉跟进了墓穴似的。 所以说,不愧是考古系…… 迈过十多间办公室和研究室,李定安进了最西边的图书馆。 地方很大,近五百个平方,跟座大型宴会厅似的,但人不多,满共也就十来位。也是巧,刚才在湖边偶遇的那三位女同学也在。坐在同一张书桌上,面前各摆着几本资料。 看到进来人,三个女生抬起了头,认出是李定安后,神情不由的古怪起来。 原本还想着过去解释一下,刚才只是误会,看到这情形,李定安顿时熄灭了念头。 这眼神,不会是把自己当变态了吧? 算了,看书吧…… 在管理员这里登记了一下,李定安走向书架,抽出了几本资料,坐到了靠窗的角落里。 “这人跟进来了……哈哈,罗英,我听他说穿短裙的大白腿,说的肯定是你……不会是要尾随吧?” “尾随也是尾随我,伱这么兴奋干嘛?” “你就没发现,他竟然挺帅?” “发春了?要不你去打个招呼,让他带你去楼里的那个角落交流交流?” “你个污女,有监控呢……” “呀,你还真想去?” 离的近,声音也不小,李定安听的清清楚楚,不由的愕然。 多长时间没有见过敢这么开玩笑的女孩子了? 好像也不是太久,反正在大学里、高中的时候经常见,比这更大胆的也不少。 倒是毕业之后,认识的的女性一个比一个内敛。 所以,社会不但是口大染缸,还是座牢笼,更是台粉碎机。 无论有多少激情,都经不起消磨,而每个人,都会戴上自以为得体的面具…… 他暗暗自嘲,拿出纸和笔,边看边作笔记。 “他看的什么……《中国考古学·上一》,还有上二……” “看来是本科生,不是大一,就是大二。” “那岂不是要比我们小五六岁?” “差不多,反正脸挺嫩的……” “申佳青,你能不能看点其它的?” “我倒是想看,也看不到啊?” “这天没办法聊了……” “你们俩能不能安静一点,至少小声一点……”第三位女孩哭笑不得,“人家能听到的!” “怎么可能?” 两个女孩抬起了头。 图书馆里也就十来位,大部分都看着她们两个,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 但奇怪的是,被议论的那位此时却低着头,安安静静的看书。 反倒是他离的最近,除非耳聋,不然肯定听到了。 想到刚才顺嘴调侃的那些话,申佳青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丢死人了…… 罗英倒是不以为然:刚才在楼下,他还要说拍自己的腿呢,扯平了…… 耳边终于清静了下来,宁秀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两位室友经常这样,估计上辈子是冤家,见面就会斗嘴,说不过三句就会聊到和男人有关的话题,还越聊越黄。 二十五六的老姑娘,都还没男朋友,聊这些其实很正常。 人也不坏,三个人关系也很融洽,但说心里话,真的很吵。 叹着气,她认认真真的看起了书…… 图书馆里再次恢复了宁静,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太阳渐渐偏西。 李定安很是投入,边看边做笔记,主要记录看不懂的地方。他准备周一的时候,专门请教下高胜东。 好在平时的功课做的也足,难点倒不是很多,书也就看的极快。 时间慢慢的过去,不知不觉,图书馆里的人也越来越少…… 直到旁边吵了起来,李定安才发现,都六点了。 图书馆里就剩下了管理员和他,还有那三位女孩。 其中两个争的不亦乐乎,正好就是之前议论过他的那两位: “这就是太阳纹……我记得很清楚,院长讲大课的时候专门提过:圆呈螺旋,左右对称,尾部有带状纹……” “那旋涡纹就不是螺旋状,圆回形纹就不是对称的,尾部就没带状纹了?” “有区别的好不好?” “那你倒是讲啊?” “我要能讲的出来,还能来图书馆查资料?” “那你犟个啥,让你给院长打电话,你又不敢?” “你倒是敢,怎么不打?” 越争声音越大,近似吵架。 宁秀叹了口气,无奈的捏了捏眉心。 动不动就会这样,她已经有点受不了了…… 这样,肯定是没办法看书了,再一个图书馆也马上要闭馆。李定安站了起来,把两本课本放了回去,又抽出两本大一、大二与考古学相关的辅助教才,准备拿回家再看。 两个女孩还在吵,李定安想不听都没办法,也大致有了判断:她们现在争论的是“古代铭纹”,由此可知,这两位应是夏商周考古系的博士生,专业十有八九是古文字学。 路过的时候,他下意识的瞅了一眼。 两个人争的是手机里的一张图片,应该是印在一块碎陶片上,确实是螺旋形状,有一根带状的条纹延伸出来,像是带了根尾巴。 估计是争不过同伴,心里窝着火,穿短裙的女生白了他一眼:“你又看不懂?” 哈哈……他还真看的懂。 前段时间研究蒙古瓷,为了查清那上面是缠枝纹还是蔓藤纹的变种,类似的资料他都快查吐了。 所以,这就不是什么太阳纹、旋涡纹,更不是圆回形纹,而是少数民族的图腾纹。 “别争了,这是羊角纹!” 两个女生齐齐的一怔,颇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学的就是古文字,能不认识羊角纹? 他东西是三角型,还是尖的好不好? 宁秀也很是惊奇的看着他:记得他刚才看的是大一、大二的课本吧,手里拿的也是大一考古学课程的辅助教材。 而看面貌,也像是本科生。 那他怎么敢跑过来指点的? “这不是山羊角,也不是尖角,而是盘羊角,是古代凉山彝族的图腾纹,代表吉祥如意,事事顺心,特点就是‘三圈螺旋,上下稍扁,但左右对称,底部又有带状尾翼…… 除了彝族,羌族和哈萨克族也有类似的羊角图腾纹……但羌族的羊角纹是正圆,尾翼在圆内,哈萨克族的羊角纹则是四纹相连,不会单独纹饰……” 三个博士生都有些懵:说的头头是道……真的假的? 教授倒是提到过,各民族都有图腾饰纹,但大都是秦汉以后形成,不在他们的专业范畴之内,所以压根就没接触过。 “你怎么知道?” “恰巧看过相关的资料!” 李定安想了想,往后一指:“书架上肯定有,你问一下管理员,人大董海涛教授撰著的《古代川渝地区服饰研究》这本书,里面就有彝族和羌族羊角纹的资料,你们查一下就知道了……” 说完就走,但刚一抬脚,穿短裙的女生拉住了他:“学弟你等会,先别走……” 然后,又指使着同伴,“申佳青,你去找书!” “凭什么我去?” “那你想不想写论文了?” “哦对……我去……” 申佳青快步跑到了管理员那,管理给她指了指,前后也就两分钟,她就拿着一本书跑了过来。 罗英和宁秀看了一眼,神色又变了一下:上世纪六十年代出版的,封面都发白了。 再一翻,三个女生眼睛一瞪:还真有? 不但有,写得还极为清楚,包括图腾的发源、演变、应用历史等等。 再一对比,和手机里的那一张一模一样。 两人对视了一眼,罗英划着手机:“那这个呢?” 李定安瞅了瞅:“盛形于商周时期的百乳雷纹学过吧,这是它的变种……看,是不是只有乳钉,没有斜形方格或是线纹,但却以雷纹做地纹……这种铭纹应该始于唐代,最早发现于陕西乾陵中,当时刻在石壁上……” 罗英再一划手机:“这一枚呢,是不是变种的蟠虺纹?” “不是,这是荔枝藤蔓纹,听清楚,荔枝后面还有藤蔓两个字,不是荔枝纹……也是巧了,这枚纹饰也出自唐代,最早发现刻在永泰公主的棺椁上……你们翻一翻《陕西博物馆志》,这两种铭纹都有记载,应该在第三册里……” 申佳青愣了愣,这次没用罗英提醒,又小跑着奔向书架。 这本书更好找,都不用问管理员,也就一分钟,她就抱了几本厚厚的书。全是《sx省博物馆志》,而且全是图册。 李定安说的第三本,她们就先翻第三本,打开一看:和手机里的铭纹一模一样,和李定安说的也是一丝不差。 都是新世纪初,国家文物局和陕西博物馆联合发掘唐代帝陵时发现的…… 罗秀和申佳青不但懵了,还止不住失望:她们还以为自己运气爆棚,发现了夏商周时期的新铭纹,铆足了劲的想写几篇论文出来,最好再能搞个新课题。 要是影响再大点,说不定就能评个什么奖,到时候奖金还是其次,全国的一级博物展览机构还不是由着她们挑? 结果,不但是别人早研究过的,而且从起初就搞错了方向。 但同时,他们对李定安也无比好奇。 恰巧看过……没这么糊弄人的。 关键的是,这几枚铭纹并非同一朝代,也并非发源于同一民族:先一种是先秦,后两种是唐代,差着近两千年呢…… (本章完) 第152章 盗墓团伙 “学弟,你是哪个系的?” “宋元明清陶瓷系。” “是不是还兼修古文字?” “没!”李定安连忙摆手,“真学不来这么高深的东西。” 不是讽刺,而是实话。 这么说吧,各大高校的古文字学都是笼统的归纳到历史系,或是语言系,而且只是辅科。只有博士阶段,才有专门的研究科系,而且只有京大有。 可想而知,这门学科有多生僻? 既便是京大考古学各专业中,这门课程也绝对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比埋葬学还要冷门,而且不是一般的难,更不是一般的不好就业。 所以说,敢学这个,而且读博的,李定安就挺佩服。 “那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瓷器研究中经常涉及到古代铭纹,所以就了解一些……” 是这样的吗? 三个女生表示怀疑。 考古系的博士生就这么三瓜两枣的,经常在一起上大课,又不是没有请教过? 但这三枚铭纹,陶瓷系的博士生就没一个认识的…… 申佳青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书:“那你是本科生,大一还是大二?” 我有这么年轻? 李定安止住了想摸摸脸的冲动,笑了笑:“研一!” “在职研究生?” “不是,全日制!” 不对啊? 考古系满共才多少学生,硕士和博士就更少了。虽然陶瓷系的学生相对要多一些,但硕士三个年级加起来也才四十几个人,哪个她们没见过? “怎么感觉没见过伱?” “哦……” 李定安想了想,“我还在校外勤工俭学,所以上专业课的时候才来!” 其实这开学半年了,他压根就没上过一节课。 三个女生都有些懵:从来没听过还能这样的? “那你导师和吴教授能答应?” “院里同意的,申请的特殊通道!” 当初吴湘帮他申请导助,目的就是为了便于李定安不用记学时,更不用修学分,可以随时随地的外出,或是参与校外的研究项目。所以,他说是勤工俭学也不算错。 丁院长和学校也同意,不过原本还要考试,更要研管办领导及教授组审核。结果还没来得及,蒙古瓷的课题就开了,之后自然是一路绿灯…… 但三个女生却不由自主的想歪了。 一听“勤工俭学”,再听“特殊通道”,她们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特困生”之类。 此时再看,真就穿的普普通通: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普通的运动鞋。再仔细看,手上的皮肤非常粗燥,有的地方还有皴裂的小口。 不断的做实验,经常性接触化学品药水,这是在所难免的,但在三个女生看来,就成了李定安从事体力劳动或是服务行业后造成的。 还有点黑眼圈……搞研究的没这玩意那才叫见了鬼,但几位博士却以为,李定安不但在兼职,还是连日继夜的干。 再想到在楼下碰到他的时候,他还在直播,三个女生彻底开始自行脑补:家庭困难,却自强不息,不但勤奋好学,还在想方设法的打工赚学费? 太励志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不管是八岁,还是八十。所以只是一瞬间,三个女人的眼中就泛起慈性的光芒。 “这三枚铭纹困扰我们一个多月了,所以真的要谢谢你……”申佳青想了想,“要不,我们请你吃饭吧?” “不用!”惦记着家里的那几条鱼,李定安顺口就回,“我回去自己做就行……” 竟然是自己做饭,都不敢在外面吃? 三个女生的神情更加柔和了,罗英刚要说什么,看到宁秀给她使着眼色,她顿然醒悟:自立自强的男生,大都自尊心特强,肯定不会去。 再一个今天才认识,而且连名字都不知道,委实有些冒昧…… 正这样想着,李定安提起了背包,又朝三位女生挥了挥手:“再见!” 啊……这就要走了吗? 申佳青才回过神来:“要不送你吧,阿秀有车!” 宁秀也使劲的点着头。 李定安笑了笑:“谢谢,我走着回去就行!” 三个女生又开始脑补:连地铁都舍不得坐吗? 正转着类似的念头,李定安已经出了图书馆。 看着他的背影,三个女生怔了好久…… 罗英轻轻一叹:“太可怜了!” 申佳青也点点头:“还很可惜!” 这是什么逻辑? 宁秀和罗英都奇怪的看着她。 “长那么帅,笑的还那么好看,说话也温声细语,性格肯定也很好。” “然后呢?” “但家庭条件不好呀,所以肯定没有女生敢喜欢他!” 噢,意思是不好找女朋友? 好像还真有几分道理。 也别说京城了,光是一套房就得几百万,既便是不发达省份的农村,彩礼动辄也要好几十万…… 宁秀斜着眼珠,开着玩笑:“阿青,要不你牺牲一下?” “也不是不行……” 我去,你还真敢想? 不过她也就是嘴上说说,要真有这胆量,早有男朋友了…… 三个女生笑闹着,出了图书馆…… …… 李定安挎着背包,抱着书,慢悠悠的下了楼。 天已放晴,天空格外的干净,云朵像是画上去的一样。 楼底下多了些人气,有学生在树下看书,也有的在湖边漫步,还有的在逗水里的鱼。 鸭子没见少,还多了许多,不停的啄食着学生丢下来的食物。 “嘿……乱扔什么呢?” 突然有保安吼了一声,学生扔下面包就跑,鱼群一哄而散。 两个保安紧追不舍,结果,往湖里扔面包屑,饼干屑的学生更多了。 鸭子扑楞着翅膀,兴奋的嘎嘎乱叫,鱼也渐渐的游了过来。 啧,真肥……鱼肥,鸭子也肥,还一点都不怕人。 可惜不能捞。 还是回家弄自己的细鳞吧…… 泛着口水,李定安加快了脚步。 但也就走了十多米,突然有人叫他。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眼睛顿时就瞪大了。 湖畔边,柳树下,陈静姝婷婷玉立,静静的看着他。 白底蓝花的连衣裙,浅色的平底鞋,小腿上的肌肤莹莹生辉。 头发依旧随意的一扎,又随意的垂在左肩,神色清冷,却又透着一股慵懒到极致的韵味。 能同时体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还很和谐,就挺神奇。而能在这里碰到她,就更神奇了。 身边还跟着秘书,朝他点头笑了笑,李定安也回以微笑,心里则在猜:陈静姝应该是来办什么事的。 “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 “中午到的,找项教授谈了点事情!” 怪不得? 红湖旁边就是镜春园,中国画法研究院就在这里,离文博楼很近,才两百多米。 项志清在研究院有兼职,也有画室。上周验收珐琅彩项目碰到的时候他还专门提过,让李定安有时间了到他的画室坐坐。 不过李定安一直没时间…… “这次待几天?” “四五天吧……总公司要开会,还要配合部委的一些工作,所以也可能要一个星期……” “倒是挺久!”李定安又看了看表,“还没吃饭吧?” “已经吃过了,和项教授、何馆长、吕院长一起吃的!” 陈静姝顿了顿,又抿了抿嘴唇:“本来要叫你一起去,可是你一直不接电话。” 李定安忙拿出手机,果然,十几个未接。 有何安邦,有吕本之,有项志清和陈叔才,打的最多的就是陈静姝。 “哎哟……对不起……在图书馆里看书,调成静音了……” “何馆说你不在国博,项教授又说你肯定在学校,所以我就过来了……”陈静姝笑了笑,“要是再等不到你,就只能去你家楼底下堵你了……” “有事?”李定安愣了一下:“还很重要” “也不是很重要的事情!”陈静姝笑了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吧!” 既然不重要,那你还准备到楼底下堵我? 算了,都到这了,不邀请一下委实不礼貌…… “要不去我家?” “啊?” 陈静姝反倒有些懵,想了想,又看了看秘书。 秘书顿时会意:“那陈总,你先和李老师过去,我等会到楼下,给你打电话?” “嗯,可以” 陈静姝点点头,她就朝着校门外走去。 第一次到朋友家作客,鲜有空手的,所以应该是去买东西了,李定安也没在意:“那我们先走!” “好!” 绕过红湖,过了校景亭,再走过红一楼和牡丹园,就是颐和园路。 马路对面,就是蔚秀园。 李定安买的房子就在这里,如果走学校的小门,离文博楼还不到六百米。 站在小区门口,陈静姝止不住的夸赞:“有湖有河,有树有景,风景挺不错!” 那是当然。 蔚秀园本来就是圆明园的一部分,小区建成后,又仿照燕园修建的花园,既便是在整个京城,绿化面积和庭园质量也是数一数二的。 不然也卖不到十多万一个平方…… “还行!”李定安随口回应,刷了门禁,带着陈静姝继续往里走。 进电梯,上楼,开门…… 刚打开门,就听到房子里有“啪啪”的动静。 而且动静很大…… 陈静姝猛的一顿,探着头:“你家里有人?” 哪有…… 嗯? 好家伙……鱼跳出来了? “你先坐!” 李定安鞋都顾不上换鞋,撒丫子就往厨房跑。 一条鱼正在灶台上跳的欢实,地上还躺着一条,早死的透透的了。 我去…… 李定安叹了口气,抓起活鱼丢进池子,又把死鱼扔进了垃圾筒。 陈静姝也走了过来:“什么东西……鱼?” “嗯,是细鳞,老马……哦,就马献明早上让人送过来的,我来不及处理,就放水养在了洗碗池里。” “细鳞……保护动物喛?” “要是野生的,至少两年起步,谁敢吃?这几条是密云水库养的,算是半野生,所以贼香……” 稍一顿,李定安又瞅了瞅她:“急不急?不急的话我先处理了……” 他说的是陈静姝要和他说的事情。 “倒也不急……” 陈静姝眼睛里浮出好奇的光,“记得你之前说过,你会做饭,我以为你在吹牛?” “多稀奇?” 李定安呵呵一声,“至少也是三级厨师的水平……” “哈哈……”陈静姝眯着眼睛,笑的很开心,“那你做吧,我正好尝一尝……” “那你去看会电视,遥控器在茶几上!” “没事,你不用管我!” “行!”李定安也没客气,戴上了围裙。 这玩意确实挺稀罕,李定安已经琢磨了一天了,该怎么吃。 所以那三个博士生请他去吃饭,他才没去…… 舒静好送来的时候是六条,现在还剩五条,不过都挺大,每条差不多都在八两左右。 加陈静姝,加秘书,再加自个三个人……李定安想了想,索性全部宰了。 开膛……刮鳞……切段……开刀…… 陈静姝的眼睛渐渐的就瞪大了:光看这刀工,就能感觉出,他的厨艺非常厉害。 而且速度极快。 两条炖汤,可能还得一小会,但前后也就十来分钟,三条薄煎的已经上了桌。 空子里,李定安还炒了个茼蒿。 等汤端上来,陈静姝已经控制不住的泛口水了。 说实话,下午那会心里装着事,她是真的没吃饱,这会一看这么香,还真就有点饿了。 李定安解着围裙:“辛秘书怎么还不来,要不你打个电话?” “不用等她!”陈静姝非常自觉的给自己盛了一碗饭,又拿起了筷子,“本来想给你买点什么,但我又想,仓促间能买到什么,就让她回去了!” 回去了? 李定安属实有点懵:这岂不是成了孤男寡女? 嗯……搞的自己想干点什么似的…… 暗暗腹诽,李定安又拿起了筷:“吃菜,别客气……” “放心,不会……啧,还挺好吃?” “那当然。” “你还会做什么菜?” “苏菜全会做,保定菜会做一大半。” “啊……真的假的?” “骗你做什么?哪天给你露一手……” 话音刚落,陈静姝就笑眯眯的点点头:“好!” 李定安反倒愣了愣。 纯粹是话赶话,嘴一秃噜就脱口而出。 脑子呢? 自责了只是一瞬间,李定安就恢复了自然,劝着陈静姝多吃菜。 其实根本不用劝,陈静姝吃的满嘴流油,感觉已经很撑的时候,才放下了筷子。 李定安收拾了碗筷,又泡了荼,才问起她要谈的是什么事。 想了想,陈静姝又叹了一口气:“权英也来京城了……现在住在瑞安宾馆。” 瑞安宾馆……公安部招待所?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她犯什么事了?” “不是犯事!”陈静姝白了他一眼:“龙纹大缸的事你还记得吧?” “记得!” “那你不知道,洛根失踪了吧?” 李定安脸色一变:“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星期,在港岛香格里拉酒店被人劫走,然后不知去向……” “而周三,也就是大前天,突然有人告诉权英,有人通过黑市渠道在找她……所以,她只能躲到京城来……” “什么人干的?” “通过项教授打听了一下,应该是十年前流窜于河bj城及沪上的刘氏盗墓团伙……” 刘氏盗墓团伙……感觉有点耳熟? 狐疑了一下,李定安一个激灵:他堂叔就是其中的一位,不过只是外围的小喽啰,也就是销销赃,最后都被判了二十年。 其中的骨干除了盗墓,强买强卖、黑吃黑,抢劫、杀人都是家常便饭。但当年因为种种原因,好多都逃到了国外…… 关键的是,当时的龙纹大缸就是自己砸的,那位香港的何老板,也是自己打的,也等于是自己抓的…… 所以说,这些人连洛根、权英都不放过,能放过自己? ps:抱歉,154章发布的时候卡审核了,不小心发重了,是两章一模一样的章节。到周一,也就是31号才能处理,所以开启了“自动订阅下一章”的读老爷,麻烦到这里先关下,谢谢。 (本章完) 第153章 为什么就你会做? 清晨,一轮红日跃出地平线,就像打开了电影的播放键,突然间,城市就喧闹了起来。 李定安慢悠悠的出门,不急不徐的进了学校。他先到家园食堂吃了一份肠粉,一盘生煎包,才进了图书馆。 差不多到十点,他才下了楼,又到了对面的二楼。路过吴教授的办公室,看门开着,就进去打了声招呼。 “吴教授!” “看完书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老师,今天考试。” “哦,竟然给忘了?” 吴湘指了指沙发,又习惯性的问:“怎么样,有没有把握?” 李定安懵了懵:只是学期考,又不是毕业考,有什么没把握的? 反正他觉得研究生考试要比大学时期的简单的多的多。 特别是研一以后的考试,基础知识占比极低,还不到总题目的百分之三十。而其中大部分都是浅述报告,也就是平时所称的“小论文”。 剩下的百分之七十则是实践,其中大部分又都是实验操作。 要是让吴湘说心里话,李定安已经发表的那十多篇论文当做博士生的毕业考都没问题,像这种阅读理解自然没什么难度。 至于实践,他的专业水平比高胜东都要高出了一大截…… 吴湘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由的失笑:“你说你,浪费什么时间?” 李定安笑了笑:“就是想检验一下!” “随你!”吴湘随意的挥了挥手,又皱了皱眉头,“沪上拍卖会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这段时间尽量小心点。国博和故宫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除了项目,其他活动能不参加就不参加……” 李定安郑重的点着头:“老师,你放心!” 要说危险,可能有那么点,但要说跟权英一样吓得跟鹌鹑似的,窝在公安部的招待所连门都不敢出,那绝对不至于。 毕竟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况且这里还是京城,全中国就没有再比这里更安全的地方了。 当然,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反正李定安已经决定,案子没破之前,能不出京就不出京…… “嗯,那就好!” 李定安向来稳重,也极有分寸,所以吴湘并不是很担心。 他又看了看时间:“去吧,都开考了。” 嗯……高胜东不是说十点半吗? 李定安心里一跳,忙点了点头:“那老师你忙……” 说着他就出了办公室,还替吴湘关好了办公室的门。 转过头再一看,过道里一个学生都看不到。 真开考了? 他飞一般的奔向了陶瓷教研室。 教室挺大,摆着三十多张课桌,十七个学生坐的整整齐齐。 讲台上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男教授,应该是从其它系抽调过来的监考老师。陶瓷系的张副教授也在,除此外还一位女孩,正在分发试卷。 感觉有点面熟,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想了起来:前几天在图书馆碰到过,叫申佳青,好像是古文字学的博士生。 顾不上打招呼,他欠了欠腰:“不好意思老师,我迟到了!” 讲台上的教授皱起了眉头,刚要问什么,张教授先迎了过来:“怎么这么晚了,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高老师说是十点半,我就以为是十点半,又碰到吴教授,就说了几句话……” “哈哈……要提前十五分钟进场的……快进来吧!” 高打眼,你真能害死人…… 暗暗骂着,李定安说了声谢谢,又瞅了瞅,走到了中间的区域。 这一块全是宋元明清专业的同学,也就是那七位同班同学。剩下的十多位自然就是国外考古和佛教考古的学生,同属陶瓷系,但不是一个专业。 也不管是哪个专业的,全都好奇的看着他,因为这其中的绝大多数人都没见过他。 正想着这人是从哪冒出来的,又看到宋元明清系的七个人相继朝着李定安点头,这十位同学恍然大悟:好家伙,这就是那位害得他们动不动就得提鞋的李同学? 一瞬间,二十只眼睛全都瞪圆了…… 不管认识的不认识的,李定安都报以微笑,又连忙坐了下来。 恰好,负责发试卷的申佳青也到了这边。 她看了看李定安:你上次不是说是研一吗? 再看桌子上的学生证:没错啊,确实是研一? 但这里,却是研二的考场? 要说他走错了……应该不可能,不看他进门的时候,陶瓷系的张副教授还和他打招呼了…… 心里好奇的不要不要的,申佳青把试卷放到了他面前。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然后拿起卷子扫了几眼。 嘿,这试卷……挺有意思。 比如说第一道,就是名词解释:清风堂碑。 就这么四个字,再多余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所以乍一看,就会摸不着头脑:这什么玩意? 其实这是南宋时期的一则典故,同时也与一件文物有关:朱熹的弟子郑性之是理宗时期的权臣,他手下有一个官员强夺了沈姓富商的一处豪宅,然后又把这座宅子献给了郑性之。 但自从郑性之入住后,宅中怪事频发:明明晴空万里,树梢都不见动一下,正堂中却能生出阴风。明明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堂中却会传出类似呼噜声样的响动。 郑性之不明所以,请了高人做法,具体过程不知道,反正之后就将堂名改成了清风堂。 再之后,风没有了,怪响也没有了,平平静静的过了几年。 但到第三年,又有怪事发生了:一到下雨天,清风堂的石壁上就会显出了一个人影,天一晴就会消失。 郑性之吓的不轻,命人把墙拆开,结果挖出了一具骷髅。再一看,石壁上竟然被抠出了十多道深槽。 原来,当年官员抢夺毫宅时,竟然把宅子的原主人活生生的砌进了墙里。 官员被抄斩,豪宅发还沈氏,所以这件事流传极广,史称“清风堂尸迹”。 沈氏后人还专程记在族谱之中,到明朝时更是刻成了石碑,代代相传。 建国后,沈氏后人捐献了位于嘉兴的沈氏园林,大运动时期遭到破坏。新世纪初,浙江文物局和浙江古建筑研究院联合重建,挖出了这块碑,现在馆藏于“江南古建筑博物院”,名字就叫做《清风堂碑》。 《中国考古学通论》中有相关内容,但主要论述的是清代江南园林的建筑风格和特点,只是提了一句清风堂牌,并没有提这块碑的来历。 李定安之所以知道的这么清楚,是因为元代文学家、史学家陶宗义的《南村辍耕录》中对《清风堂尸迹》记的极为清楚,还做了相关的科学解释:尸油和血液渗透到了石壁里,干燥的时候不太明显,发潮的时候油迹就会显露出来。 所以,旁边的这几位同学不一定能想的起来这块清风堂碑是什么东西。 但要说超纲,还真没有。《南村辍耕录》本就是宋元时期考古相关的重要著作,不然李定安也不会想着从这本书里搜寻铜椁和赤金摩睺罗的来历…… 还有三道论术题: 一、治天下匠。 这也是一则典故,也同样与一件文物相关,主角也是丞相。 《元史耶律楚才传》:夏人常八斤,以善造弓,见知于帝(成吉思汗),因每自矜曰:‘国家方用武,耶律儒者何用。’ 楚材曰:‘治弓尚须用弓匠,为天下者岂可不用治天下匠耶?’帝闻之甚喜,日见亲用……后赐有秃该可敦(成吉思汗的妃子,被他抢来的时候就带有一儿一女,算是继子继女)之女为鸾胶(续弦妻),赐金弓,铭“治天下匠”。 这把弓晚清的时候都还在,收藏于清朝内廷之中,慈禧过寿的时候移到了圆明园,现在已经在大英博物馆里了。 同样的,《中国考古学通论》也有相关内容,但被归类在“圆明园流失文物”相关的目录下,同目录中还有圆明园印、四十景图、十二生肖兽首铜像等国宝中的国宝。 与之相比,这把弓就不是那么显眼了,所以别说“治天下匠”这四个字的出处,旁边的同班同学有没有记住那把弓都是个问题…… 第二题:浅述“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思想观点。 这句话出自明代的园林著作《园治》,意指“天人合一”,所以还涉及到了道家和佛教思想。但相对而言,这道题要稍简单一点…… 三、两宋皇室墓葬品的种类及特点。 这道题就更过分了。 这么说吧: 北宋末年,北宋帝陵先是被大齐皇帝刘豫大规模的盗掘了一次。 金朝入主中原后,为镇汉人王气,不但又挖了一遍皇陵,连墓砖都敲成了渣。 蒙元来了后,还是为了镇汉人王气,帝陵方圆五十里内,“尽犁为墟”。 同样的,南宋帝陵也是这样的待遇……杨琏真伽不但盗走了所有的宝物,不论男女,骨头全被敲成了渣,又混合猪狗牛羊的骨头埋在地底三丈之下,又在上面修了一座十三丈高的白塔…… 说白了,这两处是连盗墓贼见了都绕道走的地方。 相应的,无论是《考古学通论》,还是已有的论文文献,也只是从墓葬布局、建筑特点、结构风格,以及壁画及砖雕方面论述,有关墓葬品的内容真就不多。 也就发现宋代藩王墓葬的地方文物志、博物馆志有相关记载,或是两宋与之后的杂史,就比如之前李定安查过的《南村辍耕录》、《续弦简录》、《困学斋杂录》、《齐东野语》等笔记体史,有两宋时期帝、王葬礼相关的描述。 又算不上超纲,因为这些资料研究宋、元、考古相关课题的重要依据。但平时研究的都是瓷器相关的知识,现在猛然间要从“种类”,“特点”方面论述,能答上来才怪。 所以李定安才会觉得奇怪,怎么突然就会出这么多的冷门考题? 肯定和他有关,但绝不是特意为他开绿灯,他脸再大,也没大到这种程度。 李定安怀疑,应该是他之前带回来了摩睺罗和铜椁,让丁院长、吴教授萌生了开发这方面的课题的念头。 所以,这次只是给研究生们提个醒:赶快查资料,不然等课题开了,别说参与了,你连参观的资格都没有。 当然,这一次的考试,十之八九是不及格…… 这也就罢了,关键的是吴湘上个星期就明确说过,今年陶瓷系的硕士博士毕业论文肯定和蒙古瓷或珍珠釉相关。所以说,如果同学们知道这些全是他弄回来的以后,会不会半夜给他套麻袋? 一想到这里,他就有点虚,头都不抬,只顾做题。 而旁边的同学一看试卷,脑子就“嗡”的一下。 说实话,别说《清风堂碑》、《治天下匠》,有好多同学连《虽由人作,宛自天开》的出处都想不起来。 并不是他们没好好学,而是平时的侧重点大都在古董方面,倒也不是学校偏科,而是这方面最好就业。 建筑方面虽然也有研究,但基本都是墓室、古城市布局,以及都城、宫城研究,这会却突然冒出来了个园林? 至于第三题,一看“宋代皇室墓葬品”,他们的心就凉了半截:完了,这学期的学分是别想了…… 不只是七位同班同学,还有左边的佛教考古,右边的中外文化交流考古(含国外考古)……十七个学生,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这两个班的考题大同小异:宗教思想(西方文化)在两宋时期墓葬制度中的影响。 都是两组配图:一组是铜椁,一组是摩睺罗。底下也有备注:宋宁宗赵扩之子赵振墓葬…… 赵振……听都没听过…… 这是哪个坑……嗯,谁出的题? 哦,吴教授出的……那没事了。 问题是,这也太生僻了? 然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明白了,没一个会的…… 心里正这样想,旁边却突然传来了“沙沙沙”的声音,再转头一看:让他们连提鞋都不配的李同学正在闷头答题,笔杆子都快飞起来了。 十七双眼睛齐齐的瞪了起来:为什么就你会做? ps:154章,也就是下一章发重量了,请跳过,直接看下下章。 抱歉! 解释一下,补更肯定会补,绝不会食言。但这几天正在尝试转变一下思路,想着除了装逼打脸,以不能再写点新一些的东西,也正在构思列大纲。 所以还得欠两天,抱歉。 (本章完) 第154章 做梦都能笑醒 第一题做完了…… 第二题也做完了…… 整个填空题都做完了? 这速度真就跟飞起来的一样? 再一看,桌面上除了试卷,就只有两张草纸。 要知道,这可是开卷考。你不带书也就罢了,甚至都不带回忆一下、思考一下、犹豫一下,闷头就往卷子上写? 蒙都没这么快的…… 十多个同学大眼瞪小眼,个顶个的懵逼。 正惊疑不已,李定安做完了第一面,翻过了试卷。 我去,真就这么快?咦……他知道清风堂碑是什么东西? 附近的同学终于坐不住了,前摇后晃,左顾右盼,恨不得把眼珠子钉到李定安的试卷上。 问题是,又不是火眼金睛,隔这么远,哪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但沈英秀就能,她就坐在李定安身后。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完半面之后,李定安就会把卷子移到左面,身体又稍微往右偏,所以沈英秀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是字如其人……光这一手漂亮的行楷,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暗暗赞叹,当看到具体的内容时,沈英秀又睁大了眼睛:这什么东西? 清风堂碑: 南宋理宗枢密院使,兼权参知政事郑性之? 宋江东沈氏? 元吴兴沈氏? 明嘉兴沈氏? 清沈氏园林? 民国沈曾植故居? 沈英秀都看懵了:只是一块碑,竟然历经五朝,涉及到那么多的名人? 而且她就是嘉兴人,还姓沈,怎么就不知道? 要说不对……绝不会。 不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见了李定安,都谦恭的跟什么似的…… 管不了那么多,抄了再说。 “唰唰唰唰”…… 沈英秀的笔杆子也甩的飞起。 谈宏武就在她旁边,顿时偏过身子,又伸长了脖子。 瞅了几眼,他也是一脸的迷茫:一块碑而已,竟然涉及到了这么多的知识点? 看这架势,光是这一道名词解释就有两三百字的内容,那论述题呢? 抄都不好抄…… 正瞅的仔细,讲台上传来“吭”的一声。谈宏武一抬头,发现张教授正盯着他。 他讨好的笑了笑,又缩回了脖子。 再往李定安那边一看,这半面又快要写完了。 这不行啊? 既然从外系调了监考老师,说明系里对这次的考试还是挺重视的。能放过他这一次,总不能次次都由着他偏着身体歪着头,肆无忌惮的抄吧? 谈宏武想了想,又动了动心眼。快速的在草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窝成一团,趁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丢给了沈英秀。 沈英秀摊开纸团,看到第一句话就笑了:阿秀,帮帮忙,下学期的家园食堂我包了。 下面还有一句:李定安,李大哥,求求了……事成之后,必有厚报:馆子会所任你挑…… 一学期的伙食费……好几千块钱呢? 犹豫了一下,沈英秀轻轻一抛,纸团越过李定安的肩膀,落在了课桌上。 看这精准度就知道,绝对是老手…… 李定安怔了怔,打开纸团,又不由的一笑:好熟悉的感觉? 初中、高中、大学……几乎每一次考试,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当然,直接抄是不可能让他们抄的,先不说监考老师答不签应,他们也根本抄不过来。 倒是可以提醒一下。 想了想,李定安拉过草纸,写了几行字: 201:《考古学通论17》,227页,《嘉兴端本堂遗址》。元代陶宗仪著《南村辍耕录》卷五,第27条,《清风堂尸迹》…… 301:《元史》卷146,《耶律楚才传》。清代邵远平著《续弘简录》。《考古学下二》,67页,《考古发现的圆明园》,蒙古金弓……《南村辍耕录》也有相关记载,在卷二…… 302:《考古论学通论13》,186页,《园治》,卷一,第二篇,《园说》…… …… 相对偏冷门的差不多有七道题,李定安写了六道,最后一道有关两宋墓葬品种类及特点的没写。 因为这道题需要查阅及引用的资料太多,也别说一节课,估计三天都不够。 字也写的非常大,沈英秀不用伸脖子就看的清清楚楚。 大致扫了一眼,她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只是一道题,就要查三四本书? 问题是,谁会带这么多的课本过来? 不管了,先把伙食费赚到手再说…… 李定安怎么写的,沈英秀就怎么抄,抄完后又传给谈宏武…… 目的倒是达到了,但谈宏武依旧是一脸的懵逼:《考古学》和《通论》是必修课,但他只带了瓷器和墓葬及建筑部分。剩下的是一本都没带,所以抄都不知道怎么抄。 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淡宏武转了转眼珠,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同班同学,露出了一丝奸笑…… …… 《考古学通论》13和17带了没有? 没带……这什么鬼考题,尽考没学过的? 《续弘简录》没有,《南村辍耕录》只有一本,闫宗江带了…… 赶快抄,抄完传过来…… 沈英秀用不着,她直接抄就行。剩下的六个人则不停的开始传纸条,三传两传,竟然把一半的资料给凑齐了。 佛教考古和外国考古的十位同学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他们连抄都没得抄。 也不知是谁灵机一动,也给李定安传了个纸条,问他几道题的相关资料在哪本书里。 原本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心态,但没想到,李定安还真知道。依旧像之前一样,在哪本书里,在哪一卷里,甚至是多少页都标的清清楚楚。 佛教考古系的同学顿时惊为天人:好家伙,这比用电脑查询还利索? 而且这位李同学是一点都不偏科啊,不管是专业内还是专业外,竟然学了个全乎? 怪不得吴教授让他们给李同学提鞋…… 不一会,剩下的九位同学也乐了:李师弟太给力了…… 啊……书没带全? 没事,咱凑。 论点不太够? 没关系,能写多少写多少,总比交白卷的强…… 然后,刚刚消停了一会的考堂再次骚动起来,纸条又开始飞了起来。 张副教授已经是没眼看了。 同学们,这只是学期考,还是开卷考,你们都还要传纸条? 那到了大考的时候怎么办? 不得已,他站了起来,穿梭在各排课桌之间。 再发现有乱传纸条,乱递书的现象,试卷和书直接没收。 被赶出去了三四位,考堂秩序才算是正常了点。 然后他又走到李定安的身边,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张副教授巡场开始,严教授就不看书了,这时候才发现,考场里不是一般的乱。 再看收上来的纸条,上面写的竟然不是答案,而是: 《南村辍耕录》带了没有? 谁带《续弘简录》了? 谁有《元史》? 林姐,求求你快点写,后面的人等书呢。 我去,闫宗江你乌龟爬呢,快把书还回来…… 尽是这种,不是问考点在哪本书里,就是问这本书带了没有,再就是催着要书的。 说实话,在开卷考试中,相互借书的情形很常见,毕竟都是大部头巨著,不可能一个人都带全。 但很少有这种全部的考生都需要借书,甚至整间考场都凑不全一套的? 等张副教授回到讲台,严教授好奇的问:“试卷超纲了?” “哪有,全部都是必修课……不过涉及到的杂史多一些,还有部分园林考古……” 原来是考题太生僻,怪不得个个急的抓耳挠腮? 一看考生们那满脸愁苦的表情,严教授就想笑:“看来这学期都得挂科!” “不一定!”张教授摇了摇头,“说不定还有满分。” 嗯,这倒是稀奇了? 严教授顿时就来了兴趣,他也没再问,先站起往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好像在看满分试卷在哪里。 嗯,申佳青在干嘛? 她这会低着头,站在一个女生的旁边,好像在看她答题。 记得刚才她就站在哪,好长时间都没动过了…… 想了想,严教授下了讲台,走到另一边,看了看沈英秀的试卷。 沈英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才抄了一小半,这位女博士就过来了,然后一直站着不走。 还想着她什么时候走,结果严教授也来了? 试问,她有几个胆子? 心里埋怨着,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瞅了瞅严教授……嗯,你眉头皱那么深干嘛? 难道是哪道题错了? 不可能,这可是照着李定安的试卷抄的,一个字都没变…… 其实严教授是想不通:这就是张教授所说的满分试卷? 才只答了一小半而已,后面的论述题动都没动,算算时间,肯定是做不完了。 不过前半部分答的挺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学生再没接着往下写…… 狐疑间,耳中传来“沙沙沙”的轻响,严教授下意识的偏过头。 嗯,这个学生倒写了好多,几乎快做完了……还写这么快? 咦……这答案,怎么和后排的这么像? 哈哈,怪不得后排的女生不写了,原来前面那部分全是抄这位的。这会申佳青就站在她旁边,她哪里还敢抄? 嘿,桌上连本书都没有? 再仔细一看试卷……好家伙,估计标准答案也就这样了…… 怪不得申佳青站着不走? 暗暗诧异,严教授也站着不走了。因为他这会才发现,最后那一道题相当有意思。 他虽然研究的是夏商周考古,但触类旁通,宋元考古也不陌生。所以很清楚,迄今为止,宋朝皇室墓葬品相关的研究课题不多,很零乱,而且大部分只有文献资料,相关的实物研究可谓少之又少。 突然间就冒出了一口皇子的铜椁,以及一樽陪葬的赤金人偶? 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国宝无疑,一旦面世,定然会引起轰动,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听说? 那陶瓷系是怎么知道的? 还拍了照片,让学生论述,这属实有点过分了。 打个比方:就跟图上画一根鸡毛,需要你说出这根毛是公鸡毛还是母鸡毛,家里还有几只鸡,都有什么特征…… 所以说,吴教授是越来越会为难学生了…… 正乐呵着,严教授又眯起了眼睛:这个学生,竟然开始答这道题了? 他先是简述这两样东西的来历:这两样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给谁用的,什么原因,包括当时的时代背景,涉及到的相关人物等等。 之后被谁挖出来的,又卖给了谁,又流落到了哪,又到了谁手里,又卖给了谁……全写的清清楚楚。 看到这里,严教授已经是好奇心爆棚,委实想不通:刚刚面世,没有只字片语见诸于新闻、媒体,这个学生是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惊奇之余,他又往下看。 接下来是引用:《元史》、《元史新编》、《续弘简录》、《南村耕辍录》、《齐东野语》……前前后后,李定安足足引用了十多本典籍,从正史、杂史、史评、诗评、话本……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史料类型。 然后才是论述…… 看着看着,严教授又发现了这不对:这哪是浅述,分明就是大论文。而且好多论点都是研二教学大纲中没有涉及到的知识点。 严格来说,题目不算超纲,但这个学生的答案却不是一般的超纲,可以说是超到了银河系……因为陶瓷系就没有开发过相关的成体系的课题,简而言之,压根就没教过…… 而这篇论文却写的极为详实,条理清楚,引用得当……如果让严教授阅卷,他绝对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满分。 怪不得张教授说,可能有满分试卷? 但其他的学生,大部分的题都不会做? 这就更奇怪了…… 心里一动,严教授的眼睛亮了亮,又回了讲台。 “张教授,你们系要开发与宋代墓葬品相关新课题?” “差不多。” “有实物?” “有!” “嗡”……严教授的头皮都麻了一下,“哪来的……学校买的?” “怎么可能?” 张教授反倒吓了一跳:这两件东西,哪件不得上亿? “租的!” 他想了想,往讲台下看了看,又给严教授使了个眼色。 严教授都懵了:意思是……这两样东西是那个学生的? 我去,老吴捡到宝了? 他手底下要有这样的学生,做梦都能笑醒…… (本章完) 第154章 做梦都能笑醒 第一题做完了…… 第二题也做完了…… 整个填空题都做完了? 这速度真就跟飞起来的一样? 再一看,桌面上除了试卷,就只有两张草纸。 要知道,这可是开卷考。你不带书也就罢了,甚至都不带回忆一下、思考一下、犹豫一下,闷头就往卷子上写? 蒙都没这么快的…… 十多个同学大眼瞪小眼,个顶个的懵逼。 正惊疑不已,李定安做完了第一面,翻过了试卷。 我去,真就这么快?咦……他知道清风堂碑是什么东西? 附近的同学终于坐不住了,前摇后晃,左顾右盼,恨不得把眼珠子钉到李定安的试卷上。 问题是,又不是火眼金睛,隔这么远,哪能看清他写的是什么? 但沈英秀就能,她就坐在李定安身后。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做完半面之后,李定安就会把卷子移到左面,身体又稍微往右偏,所以沈英秀看的清清楚楚。 果然是字如其人……光这一手漂亮的行楷,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暗暗赞叹,当看到具体的内容时,沈英秀又睁大了眼睛:这什么东西? 清风堂碑: 南宋理宗枢密院使,兼权参知政事郑性之? 宋江东沈氏? 元吴兴沈氏? 明嘉兴沈氏? 清沈氏园林? 民国沈曾植故居? 沈英秀都看懵了:只是一块碑,竟然历经五朝,涉及到那么多的名人? 而且她就是嘉兴人,还姓沈,怎么就不知道? 要说不对……绝不会。 不看国博和故宫的研究员见了李定安,都谦恭的跟什么似的…… 管不了那么多,抄了再说。 “唰唰唰唰”…… 沈英秀的笔杆子也甩的飞起。 谈宏武就在她旁边,顿时偏过身子,又伸长了脖子。 瞅了几眼,他也是一脸的迷茫:一块碑而已,竟然涉及到了这么多的知识点? 看这架势,光是这一道名词解释就有两三百字的内容,那论述题呢? 抄都不好抄…… 正瞅的仔细,讲台上传来“吭”的一声。谈宏武一抬头,发现张教授正盯着他。 他讨好的笑了笑,又缩回了脖子。 再往李定安那边一看,这半面又快要写完了。 这不行啊? 既然从外系调了监考老师,说明系里对这次的考试还是挺重视的。能放过他这一次,总不能次次都由着他偏着身体歪着头,肆无忌惮的抄吧? 谈宏武想了想,又动了动心眼。快速的在草纸上写了几行字,然后窝成一团,趁讲台上的老师不注意,丢给了沈英秀。 沈英秀摊开纸团,看到第一句话就笑了:阿秀,帮帮忙,下学期的家园食堂我包了。 下面还有一句:李定安,李大哥,求求了……事成之后,必有厚报:馆子会所任你挑…… 一学期的伙食费……好几千块钱呢? 犹豫了一下,沈英秀轻轻一抛,纸团越过李定安的肩膀,落在了课桌上。 看这精准度就知道,绝对是老手…… 李定安怔了怔,打开纸团,又不由的一笑:好熟悉的感觉? 初中、高中、大学……几乎每一次考试,都会上演这样的一幕。 当然,直接抄是不可能让他们抄的,先不说监考老师答不签应,他们也根本抄不过来。 倒是可以提醒一下。 想了想,李定安拉过草纸,写了几行字: 201:《考古学通论17》,227页,《嘉兴端本堂遗址》。元代陶宗仪著《南村辍耕录》卷五,第27条,《清风堂尸迹》…… 301:《元史》卷146,《耶律楚才传》。清代邵远平著《续弘简录》。《考古学下二》,67页,《考古发现的圆明园》,蒙古金弓……《南村辍耕录》也有相关记载,在卷二…… 302:《考古论学通论13》,186页,《园治》,卷一,第二篇,《园说》…… …… 相对偏冷门的差不多有七道题,李定安写了六道,最后一道有关两宋墓葬品种类及特点的没写。 因为这道题需要查阅及引用的资料太多,也别说一节课,估计三天都不够。 字也写的非常大,沈英秀不用伸脖子就看的清清楚楚。 大致扫了一眼,她先是皱了一下眉头:只是一道题,就要查三四本书? 问题是,谁会带这么多的课本过来? 不管了,先把伙食费赚到手再说…… 李定安怎么写的,沈英秀就怎么抄,抄完后又传给谈宏武…… 目的倒是达到了,但谈宏武依旧是一脸的懵逼:《考古学》和《通论》是必修课,但他只带了瓷器和墓葬及建筑部分。剩下的是一本都没带,所以抄都不知道怎么抄。 怎么办,总不能等死吧? 淡宏武转了转眼珠,又看了看眼巴巴的盯着他的同班同学,露出了一丝奸笑…… …… 《考古学通论》13和17带了没有? 没带……这什么鬼考题,尽考没学过的? 《续弘简录》没有,《南村辍耕录》只有一本,闫宗江带了…… 赶快抄,抄完传过来…… 沈英秀用不着,她直接抄就行。剩下的六个人则不停的开始传纸条,三传两传,竟然把一半的资料给凑齐了。 佛教考古和外国考古的十位同学羡慕的眼珠子都红了:他们连抄都没得抄。 也不知是谁灵机一动,也给李定安传了个纸条,问他几道题的相关资料在哪本书里。 原本是抱着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心态,但没想到,李定安还真知道。依旧像之前一样,在哪本书里,在哪一卷里,甚至是多少页都标的清清楚楚。 佛教考古系的同学顿时惊为天人:好家伙,这比用电脑查询还利索? 而且这位李同学是一点都不偏科啊,不管是专业内还是专业外,竟然学了个全乎? 怪不得吴教授让他们给李同学提鞋…… 不一会,剩下的九位同学也乐了:李师弟太给力了…… 啊……书没带全? 没事,咱凑。 论点不太够? 没关系,能写多少写多少,总比交白卷的强…… 然后,刚刚消停了一会的考堂再次骚动起来,纸条又开始飞了起来。 张副教授已经是没眼看了。 同学们,这只是学期考,还是开卷考,你们都还要传纸条? 那到了大考的时候怎么办? 不得已,他站了起来,穿梭在各排课桌之间。 再发现有乱传纸条,乱递书的现象,试卷和书直接没收。 被赶出去了三四位,考堂秩序才算是正常了点。 然后他又走到李定安的身边,轻轻的敲了一下桌子。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从张副教授巡场开始,严教授就不看书了,这时候才发现,考场里不是一般的乱。 再看收上来的纸条,上面写的竟然不是答案,而是: 《南村辍耕录》带了没有? 谁带《续弘简录》了? 谁有《元史》? 林姐,求求你快点写,后面的人等书呢。 我去,闫宗江你乌龟爬呢,快把书还回来…… 尽是这种,不是问考点在哪本书里,就是问这本书带了没有,再就是催着要书的。 说实话,在开卷考试中,相互借书的情形很常见,毕竟都是大部头巨著,不可能一个人都带全。 但很少有这种全部的考生都需要借书,甚至整间考场都凑不全一套的? 等张副教授回到讲台,严教授好奇的问:“试卷超纲了?” “哪有,全部都是必修课……不过涉及到的杂史多一些,还有部分园林考古……” 原来是考题太生僻,怪不得个个急的抓耳挠腮? 一看考生们那满脸愁苦的表情,严教授就想笑:“看来这学期都得挂科!” “不一定!”张教授摇了摇头,“说不定还有满分。” 嗯,这倒是稀奇了? 严教授顿时就来了兴趣,他也没再问,先站起往教室里扫视了一圈,好像在看满分试卷在哪里。 嗯,申佳青在干嘛? 她这会低着头,站在一个女生的旁边,好像在看她答题。 记得刚才她就站在哪,好长时间都没动过了…… 想了想,严教授下了讲台,走到另一边,看了看沈英秀的试卷。 沈英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才抄了一小半,这位女博士就过来了,然后一直站着不走。 还想着她什么时候走,结果严教授也来了? 试问,她有几个胆子? 心里埋怨着,她下意识的抬起头,瞅了瞅严教授……嗯,你眉头皱那么深干嘛? 难道是哪道题错了? 不可能,这可是照着李定安的试卷抄的,一个字都没变…… 其实严教授是想不通:这就是张教授所说的满分试卷? 才只答了一小半而已,后面的论述题动都没动,算算时间,肯定是做不完了。 不过前半部分答的挺好,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学生再没接着往下写…… 狐疑间,耳中传来“沙沙沙”的轻响,严教授下意识的偏过头。 嗯,这个学生倒写了好多,几乎快做完了……还写这么快? 咦……这答案,怎么和后排的这么像? 哈哈,怪不得后排的女生不写了,原来前面那部分全是抄这位的。这会申佳青就站在她旁边,她哪里还敢抄? 嘿,桌上连本书都没有? 再仔细一看试卷……好家伙,估计标准答案也就这样了…… 怪不得申佳青站着不走? 暗暗诧异,严教授也站着不走了。因为他这会才发现,最后那一道题相当有意思。 他虽然研究的是夏商周考古,但触类旁通,宋元考古也不陌生。所以很清楚,迄今为止,宋朝皇室墓葬品相关的研究课题不多,很零乱,而且大部分只有文献资料,相关的实物研究可谓少之又少。 突然间就冒出了一口皇子的铜椁,以及一樽陪葬的赤金人偶? 这样的东西自然是国宝无疑,一旦面世,定然会引起轰动,奇怪的是,自己竟然没听说? 那陶瓷系是怎么知道的? 还拍了照片,让学生论述,这属实有点过分了。 打个比方:就跟图上画一根鸡毛,需要你说出这根毛是公鸡毛还是母鸡毛,家里还有几只鸡,都有什么特征…… 所以说,吴教授是越来越会为难学生了…… 正乐呵着,严教授又眯起了眼睛:这个学生,竟然开始答这道题了? 他先是简述这两样东西的来历:这两样东西是怎么造出来的,给谁用的,什么原因,包括当时的时代背景,涉及到的相关人物等等。 之后被谁挖出来的,又卖给了谁,又流落到了哪,又到了谁手里,又卖给了谁……全写的清清楚楚。 看到这里,严教授已经是好奇心爆棚,委实想不通:刚刚面世,没有只字片语见诸于新闻、媒体,这个学生是却知道的这么清楚? 惊奇之余,他又往下看。 接下来是引用:《元史》、《元史新编》、《续弘简录》、《南村耕辍录》、《齐东野语》……前前后后,李定安足足引用了十多本典籍,从正史、杂史、史评、诗评、话本……几乎囊括了所有的史料类型。 然后才是论述…… 看着看着,严教授又发现了这不对:这哪是浅述,分明就是大论文。而且好多论点都是研二教学大纲中没有涉及到的知识点。 严格来说,题目不算超纲,但这个学生的答案却不是一般的超纲,可以说是超到了银河系……因为陶瓷系就没有开发过相关的成体系的课题,简而言之,压根就没教过…… 而这篇论文却写的极为详实,条理清楚,引用得当……如果让严教授阅卷,他绝对一秒都不带犹豫的,直接满分。 怪不得张教授说,可能有满分试卷? 但其他的学生,大部分的题都不会做? 这就更奇怪了…… 心里一动,严教授的眼睛亮了亮,又回了讲台。 “张教授,你们系要开发与宋代墓葬品相关新课题?” “差不多。” “有实物?” “有!” “嗡”……严教授的头皮都麻了一下,“哪来的……学校买的?” “怎么可能?” 张教授反倒吓了一跳:这两件东西,哪件不得上亿? “租的!” 他想了想,往讲台下看了看,又给严教授使了个眼色。 严教授都懵了:意思是……这两样东西是那个学生的? 我去,老吴捡到宝了? 他手底下要有这样的学生,做梦都能笑醒…… (本章完) 昨晚卡审核,发重了 抱歉,昨晚上卡审核,不是大问题,就一个关键词,我改了就提交了。但提示是三天之内才解禁,我就复制了一遍,重发了一下。回过头再删原章节,竟然删不掉了? 但今天一大早,竟然就过审了,导致发了两章一样的章节。 对不起,真心不是骗大家钱。 正好是周末,只能等周一处理,抱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昨晚卡审核,发重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55章 学生该干的,他是一件都没干 这两样东西,哪件不是国宝。 却是一个学生的? “这学生什么来头?” 按严教授的想法,既便不是红二代和官二代,也得是富二代…… 但没想,张教授却摇了摇头,又压低了声音:“就普通家庭,不过眼力不错:那两件东西是他淘的……嗯,有相关的传承文件,所以说,他这漏捡的挺大……” 好家伙……一捡就是两亿,这眼力何止是不错? 嗯……不对? 严教授眯了眯眼睛,往讲台底下瞅了瞅:“这学生不是研二的吧?我记得你们研二就十七个人……” “原本是研一,但学的非常扎实,丁院长特批,让他跳了一级……不过还没办相关手续。” “那也不对,研一也没这号人:我上个星期才给你们系上过大课,长这么灵醒,我要见过,就肯定有印象?” “嗯,他在校外搞研究,所以一般不会来上课……”张教授的声音压的更低了,“在国博和故宫……” 刹那,严教授眼睛里泛起了光:怪不得那篇论文写的花团锦簇,既便以他的水平,也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反过来说,他能参与考古学界最顶尖的研究团队,这学术水平是不是已经能和他这样的某学科负责人比肩了? 严教授越想心里越不平衡:老吴这是踩了多少泡狗屎,才换来的这么好的运气,才遇到了这样的学生? 惊诧间,下面又传来一阵骚动,严教授和张教授下意识的抬起头。 李定安提着书包起了身,看样子是要走。再往后看,试卷整整齐齐的摆在桌面上。 “答完了?” “是的张教授!” “试卷交上来!” “嗯,好的!” 沈英秀都快郁闷死了。 她刚还在想,李定安真给力,还特意把论述题的那面放到了最上边。她抓紧点时间,不敢说全抄完,抄大半还是没问题的。 这还抄个屁? 李定安朝她笑了笑,给了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刚转过身要去拿试卷,申佳青却比他更快。 “李师弟,我帮你!” “麻烦了!” 说着话,试卷就到了申佳青手里。 其实大半节课她都站在李定安的身后,看他怎么答题。但看的越仔细,她就越觉得不可思议:引用了那么多的史料,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翻过书,查过手机? 等于相关的资料全部刻在他的脑子里,这得记住多少本书,多少篇相关的论文和文献? 而且论点这么新颖,论据这么详实,感觉不比博士生写的差…… 嗯,记得林思齐前两天都还在叫苦:眼看就剩半学期,但毕业论文连个头绪都没理出来了…… 转着念头,申佳青把试卷放到讲桌上,犹豫了一下,又期冀的看着李定安:“那个……李师弟……你最后一道题里面的论据和引用文献,能不能借用一下?” 李定安有些不明所以,“你是夏商周系,这些论点用不了吧?” “不是我用……”申佳青连忙解释,“是我闺蜜,她就是你们宋元明清系的,下学期就要毕业考……” 这样吗? 肯定是不行……至少现在不行! 李定安正要摇头,旁边突然传来“砰”的一声。 严教授一把掌拍在桌子上,脸都黑了:“申佳青,脑子呢?你是自己不想毕业了,还是你闺蜜不想毕业了?” 申佳青都被骂懵了,眼着大眼睛,满脸的茫然。 只是借用一下论据而已,性质怎么就这么严重了? 张教授也有些懵:只是引用一下,老严你何必这么大惊小怪? 心里这么想着,他拿起了试卷,但只是扫了一眼,眼睛就眯了起来。 题目要求只是简述,五百字以上既可,但李定安写了多少? 三千字都不止了……完全就是大论文? 再看内容。 感觉这些论点,有些陌生? 嗯,新论点……而且不止一条,也并非碎片化的那种分论点…… 看到这里,张教授顿了一下,猛的睁大了眼睛:好家伙,成体系的论点论据,而且这么多? 这完全就是课题综述,而且是崭崭新,别人压根没研究过、没发表的那一种…… 以张教授的研究水平和专业素养,一眼就能判断出,李定安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新课题的开篇报告。 换种说法,可能都不需要再调研和讨论,照着李定安这篇论文中的论点、论据,就能开发新项目。 怪不得严教授反应这么大? 但凡这篇论文泄露出去,被人截了胡,吴教授……哦不,整个宋元明清系不把这人弄死才怪。 所以,这一脸呆萌的博士生压根就没搞懂这篇论文的性质…… 张教授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先是下了讲台,围着李定安的座位转了一圈。 还好,都没抄到这道题。 然后,他又拿着试卷往外走:“严教授,麻烦你先盯着点……李定安,跟我去找吴教授!” “啊……张教授,我能不能先去趟卫生间?” “哦对,坐了一个半小时了……”张教授想了想,“那我先去,你别乱跑,完了就过来……” “好的……” 李定安应了一声,对着申佳青笑了笑,转身去了卫生间。 剩下的学生个顶个的茫然:从头到尾,他们都看的一清二楚,问题是,压根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申佳青到这会都没反应过来。 严教授点了点她,又叹了一口气:“新项目的计划报告,估计吴教授都还没看,你也敢借用?” 申佳青的脸猛然间就白了。 “嗡”的一下,教室里像是捅了马蜂窝。 严教授刚说的是什么东西:新项目计划报告? 系里什么时候开新项目了,我们怎么不知道? 张教授好像也不知道? 嗯……不对? 稍一转念,大部分的人都反应了过来。 他们下意识的低下头:看向了试卷。 意思就是:李定安根据这道题,写了一篇论文,但严教授和张教授觉得,这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开发新项目的计划书? 大哥,只是学期考而已,要不要这么浪费,要不要这么夸张? 绝对的,别说学期考了,翻遍文博学院的历史,就连硕士和博士的毕业考中都没有出现过这么牛逼的学生。 厉害了,李同学…… 一时间,哪还有心思考试? 反应慢的还在震惊之中,反应快的已经开始琢磨:得想个办法,提前进组……反正没一个再动笔的。 带了半辈子的研究生,严教授哪会看不出这些学生在想什么? 他叹了口气,拿起了茶杯,又交待着申佳青:“时间到了就收试卷,送到宋元系的教研办。” “好的严教授!” 申佳青点了点头,又心有余悸的吐着舌头:今天差点就闯祸了。 但谁能想到,只是一篇看起来稍有些新颖的论文,竟然能被当成课题计划报告? 李同学怎么做到的? 正暗暗惊疑,电话嗡嗡的震了两下:青儿,中午去农园食堂,我们在楼下等你…… 申佳青回了条信息,转过头,看了看李定安之前坐过的座位。 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她突然就想请李定安吃饭,再叫上林思齐。 真的,林思齐为了毕业论文,头发都快愁白了…… …… 办公室。 吴湘拿着试卷,眼睛越来越亮。 张教授坐在对面,静静的等着。 过了快十分钟,吴湘才叹了一口气。 “不错……李定安不懂审报流程,你帮忙润色一下,然后报到院里审批!” 只需润色吗? 张教授好不惊奇,“吴教授,你不用再补充一下?” “这是新课题,不用那么细致,也不用设置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尽量灵活一下。既便有遗漏,边研究边补充就可以。” 吴湘又稍想想,“先立项,批下来以后,具体交给李定安……他知道怎么做。” 张教授又惊了一下:让学生负责具体项目? 倒不是没有过,不过这已经是多久以前的历史了? 但转念再想:李定安连部级项目、高校教育工程都能负责,像这种学校内部的课题,还不手到擒来? 也由此而知,这篇论文里的论点非常明确,论据也非常详实。 想到这里,张教授又有点想不通了:“我记得这两件东西拿回来到现在,也就一个星期吧,赤金人偶都还是部里呢,他是怎么研究的这么快的?国博和故宫帮忙了?” 研究? 吴湘顿时就笑了:为了一场可考可不考的考试,李定安整天窝在图书馆,哪有这个时间? 嗯,这么说也不对。 要没这场考试,哪有这篇论文? 如果靠张教授和高胜东、白如等人调研、讨论,等初步计划出炉,少些也得十天半月…… 国博和故宫正在赶蒙古瓷的进度,更没时间。 所以,仅仅只是靠那一晚上查到的资料,李定安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相对完善的研究计划。 就这份悟性,教过的那么多学生中就没一个能比得上…… 吴湘暗暗感慨,并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下头:“确实比较刻苦……”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敲门声,李定安探了一下头:“吴教授,张教授!” “进来!” 吴湘笑着指了指沙发,又指了指试卷,“我就不打分了,打也是满分……这段时间的书没算白看。” 李定安又站起身,一句“谢谢”都还没说出口,吴湘又说,“刚和张教授商量了一下,系里准备以这篇论文为框架,尽快申报相关的课题……你觉得有没有问题?” 这样的事情,你问我? 我只是个学生而已……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这是要让自己负责具体项目。 部级项目都负责过了,与之相比,这只是小课题,基本没什么难度。 当然,出于礼貌,该谦虚还是要谦虚一下的…… 李定安的态度很是诚肯:“吴教授,这合不合适?” 吴湘睁大了眼睛:你把论文都写到这程度了,问我合不合适? 不敢说李定安的这篇论文把宋代皇室墓葬品相关的论点全部罗列了出来,但至少将赵振墓中的赔葬品论证的详详实实,清清楚楚。 如果把整个项目比做栽树,李定安已经挖好了坑,又找来了树苗插进了坑里,只需往里埋土,再浇水就行。 等于他已经干了一半的活,再能交给谁负责? 吴湘都懒的和他矫情,轻轻的往后一靠:“五一前是来不及了,但最迟十号左右项目就能立项。所以你可能要两头跑……当然,还是要以部委的项目为主,这边我让高胜东协助你,他要搞不定,就来找我……” 这是直接安排了,意思就是:你少和我假客气…… 心思被戳破,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老师你放心,我会规划好时间。” “嗯!”吴湘点了一下头,“之前给你说过,在系里讲几节课,你课件准备的怎么样了?” “快好了!” 爷爷奶奶加老娘全是老师,读的又是师范,准备课件真就是手到擒来。 其实他上个星期就做好了,还让高胜东看了一下,说是没问题。本来准备让吴湘再看一下的,但看他太忙,他就没往上交。 “上点心……丁院的意思是先给你申报本年度的‘实践创新奖’,不过你的论文还得几个月才能刊登出来,但又不能什么成绩都没有,总不能到时公示,介绍里什么都不写吧? 所以我和丁院决定,让你先整理出一部分蒙古瓷的研究成果,写成课件……我也会调整系里的教学计划,所以课件尽量写详实一些,省得上去卡壳……” 哈,要给自己申请奖项,还是年度大奖? 好事情啊……嗯,不对? 什么叫“调整系里的教学计划”、“省得上去卡壳”? 意思就是,得自个亲自上去讲? 但之前说的是:上去讲两节就行…… 这可是部级项目,完全可以在瓷器目录下建立新的分类,哪是几节课就能讲的完的? 李定安愣了愣:“要讲大课……让我讲?” “你不讲,难道让我讲?” “老师,我不是这个意思……” 看吴湘瞪大了眼睛,李定安顿时泄了气:“嗯,好吧,我讲……” 确实得他讲,因为项目从头到尾就是他负责的,没人比他理解的更透彻。 再说了,想评奖,就必须得他亲自上…… 好嘛……以后又要负责蒙古瓷的项目,又要负责宋代墓葬的课题,还要备课件,讲大课…… 学生该干的,他是一件都没干…… 编缉体息,重复章节只能周一处理,抱歉。 (本章完) 第156章 陶瓷系之耻 “老马,帮个忙?” “尽管说!” “把国博的古籍资源库密匙借我用几天。” “要这东西干嘛,你又开新课题了?” “珍珠釉都还没立项呢,哪有那么多的新课题?我要备蒙古瓷的课件,得再补充点资料……哦,顺便让舒静好给我整理一份现有的研究成果报告,给我发过来……” “嗨哟,要讲大课了?可以啊,吴教授摆明要把你往学科负责人的方向培养……” “扯什么呢,我才研一……哦不,研二!” “这和研几有什么关系?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马献明嗤之以鼻,“待会就给你发过去……嗯,资料员要不要?你不在,反正方志杰和舒静好也没什么事,要不都派过去给你帮忙?” 嗯,确实得有个熟手帮忙。 国博的资料库异常庞杂,要是有专业的资料员打下手,能省不少时间。 “一个就够了……舒静好就行!” “可以,下午就让她过去,想怎么用怎么用……” 搞的好像舒静好什么都能干似的? 没得及声说声谢谢,马献明就挂了电话。李定安“切”的一声,往二号楼走去。 就在教学楼的对面,二楼是实验室、研究室,一楼则是陈列室和库房,下午的室内实践考试就在这里。 李定安估计,不是绘图,就是修复。 相对而言,他对这两项不算陌生,在国博研究的时候接触过不少的理论知识,但实操还是第一次。 不过并不是太难,前者只是考古系的基本学科,懂素描就行。后者大概率是拼瓷片,拼字画,技术难度不算高,主要是要心细手巧…… 边走边转着念头,刚到楼底下,李定安不由的一怔。 树荫下,七个同班同学一个不落,七个人的脖子一个比一个伸的长。看到李定安。十四颗眼珠子齐齐的一亮。 “哎哟……定安来了,快坐快坐……” 谈宏武拉着他坐到了石凳上,“嘭”一下又撑开了伞,举到了李定安头顶上。 又一个男生走过来,一把接过书包:“这么沉,哪能让李哥亲自拿?来,给我给我……” “来,李师弟,喝点水……” 又一个女生拧开瓶盖,递过来一支玻璃瓶,“农园教职工食堂的酸梅汁,京大独一份,绝对纯天然,还冰镇过的,特意让白师姐带来的……” 剩下的四个人也没闲着,闫宗江和一个女生拿着折扇,“哗哗哗”的就扇了起来。沈英秀和另外一个女生手里拿着湿巾,估计是想往他脸上怼。 他属实有点懵:这是干嘛,唱戏呢? 我去……还真朝着脸上怼过来了? “别……” 李定安一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结果又被沈英秀和一个女生按了回去。 六个同学看着谈宏武,谈宏武满脸的谄笑:“定安,我们知道你不缺钱,但又想表达一下心意……比如说拎拎书包啊,打打饭啊,跑跑腿啊……以后这样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 其余六位齐齐的一点头。 李定安更懵了:“各位师兄师姐,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嗯,是不是为了下午的考试?肯定是分组考核,放心,包在我身上……但用不着这样……” 切,那算个屁?就是考鸭蛋都行…… 严教授都那样说了,张副教授还是那样的表情,他们再傻,也能猜到一些:系里绝对要创建新项目,要开发新课题。 再看标题就能知道:宋代皇室墓葬……这个项目再小,至少也是省级学会项目或高校教育规划课题(科研项目等级中第四级)。想研究明白,核心期刊(c类以上)以上级别的论文怎么也得三四十篇起步。 说直白点,只要能进组,明年的毕业论文绝对是稳了。要是运气好,再能以第一作者的身份投一到两篇a、b类的论文,一级文博机构还不是想进哪家进哪家? 如果还想继续读博,连试都不用考。 所以说,撑撑伞递递饮料,扇扇扇子擦擦汗算什么? 七个同学没有抱着李定安大腿喊义父,已经是相当矜持了…… “是这样的……”谈宏武搓了搓手,“定安,那个……宋代墓葬的项目,什么时候开?” 嗨……消息挺灵通啊? 不对……和吴教授商量立项才是午饭前的事情,估计高胜东都还不知道,他们就更不知道了。 所以说,这几位的鼻子挺灵,菜还没下锅就闻到味了。也不是一般的聪明,一下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 李定安很是惊奇:“你们怎么猜到的?” 意思是怎么断定他有话语权的。 切……七个人同样的表情。 连计划报告都是他写的,吴教授还能把项目交给谁负责? 要知道,李定安之前负责的可是部级项目,而且还是和国博、故宫联合研究,这份资历够不够? 数遍文博学院,也就吴教授和丁院长这样的学科带头人才有这样的资格。 反正这七位同学永远都不可能忘掉项目开工的那天,吴教授组织他们到国博参观,哪些五六十岁的研究员叫李定安“老师”的场景。 说句大实话:别人能不能抢得过,敢不敢抢还是个问题。 所以说,班里能有一位注定会成大牛的同学,这得是多大的运气? 庆幸之余,他们又觉得好笑:同系其它两个专业的十位同学之前还在商量,是去求张副教授,还是直接去求吴教授? 典型的提着猪头却找不到庙门…… 李定安想了想:要说这次的项目级别有多高,其实也就一般。但主要是研究范围比较广,需要研究的实物品类比较多比较杂,需要打下手的人自然也就比较多。 反正都得进人,让谁进都是进,所以让这七位全部进组,基本上是没什么问题的。 但他没敢把话说太满:“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完了我向吴教授和张教授建议一下?” 这还不是李定安一句话的事情? 不出意外,进组的事情基本稳了…… 不管男女,七个同学高兴的直咧嘴,谈宏武双手一合,朝着李定安就要往下拜。 李定安伸手一拦,又听楼道里一声吼:“谈宏武,你们搞什么飞机呢,还考不考试了?” 是高胜东。 谈宏武撇着嘴,刚要说什么,李定安又笑着提醒:“吴教授说了,统筹工作依旧由高师兄负责……” 七位同学怔了怔,随即狂喜:吴教授都已经开始安排具体的工作事项了? 那岂不是说,立项已是板上钉钉? 再进一步,等于李定安也变相的承认了他就是项目负责人。 这下更稳了…… 七个同学眉开眼笑,跟慈禧老佛爷进宫似的,簇拥着李定安进了楼。刚上了台阶,谈宏武一弯腰,从包里掏出一瓶饮料:“高助教,天热,别中暑了……” 不怪他这么殷勤。 李定安确实可以让他们进组,也可以决定项目研究过程中的所有事项,但问题是,他也要能忙得过来才行。 这个时候,就要体现统筹负责人的作用了:谁干民工的活,谁真正的参与研究,都由他安排协调。所以说要是得罪了他,就等着天天搬砖吧…… 高胜东却是满脸纳闷:文博学院的这三栋楼,哪栋不跟进了墓穴似的,能不感冒就不错了,还中暑? “不用……赶快进去……张教授都开骂了……” “唉……好……好……” 七个同学连声应着,经过的时候,个个都朝高胜东露着讨好的笑。 见了鬼了? 平时也就沈英秀和闫宗江对他稍稍尊重些,其他五个见了他连招呼都不打是常有的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 李定安特意等了等,给他解释了一下:“要开新课题,老师让你统筹。” 高胜东稍一思索就明白了:“赵振墓葬要立项,由你负责?” “对!” 哈哈……怪不得? 又跟着李定安沾了好大的光……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暗暗感慨,高胜东叹了一口气:“闵兰提了好多次,让我请你到家里坐坐,但你一直忙,我就没好意思提……” 估计是因为上次的事,想感谢一下自己。 李定安笑了笑:“没关系,周末也行!” 高胜东高兴的点着头:“好……那就周末!” 说着话,两个人进了陈列室。 踏过门槛,李定安下意识的愣了愣。 这地方好大,少些也有上千个平方,跟大型会议室似的。 人也好多,三五个一堆,七八个一伙,大概三四十号。 除了上午见过的严教授,以及张教授之外,还有好几位不认识的中年男女……嗯,之前图书馆见过的那几位女博士也在,估计是负责监考打分。 再一看,地上摆着近百口囊匣,有大有小,全打开着,东西不少。 有衣物,有饰品,有陶瓷,木雕,有墓砖,也有金属器……嗯,竟然还有兵器? 只是室内实践考试,怎么这么大阵仗? 高胜东小声解释:“一部分是市文物局从清大发掘的,一部分是戏曲文物中心捐赠的……上周才拉回来,吴教授就说顺便当做实践考试,全部整理出来……” 明白了,估计研究价值和经济价值都不是太高,但给学生们练手完全够了。 “那怎么这么多学生?” “东西有点多,人少了整理不完,所以宋元系的硕士研究生全来了,顺便当做本学期的实践考试……” 看来三个年级三个专业的全在这了。 就是这考试内容有点出乎意料,他以为是绘图或修复,不料是遗物分类? 说白了就是鉴定和断代…… 两人小声说着话,白如则开始分组,其实就是哪个班还是哪个班,又给一个班分了差不多十口箱子。 而不远处,几个女孩看着李定安,个个眉飞色舞。 “你们绝对想像不到,他是怎么写论文的:七八个论点,涉及到十多本古籍,而且全是比较生僻的史料。诡异的是,他竟然从头到尾都没翻过资料查过书?” 罗英和宁秀瞪着眼睛:“他大脑难道联着学校的资料库吗?”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你们根本不知道,最后发生了什么……我看那些论据那么详实,就想着能不能帮帮思齐,让她借用一下,结果被严教授好一顿骂……严教授还说,他的那篇论文完全可以当做陶瓷系新项目的计划书……” 两个博士生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从学期考的简述题,是怎么飞到了新项目这个高度的? 这是研二的学生吗,估计研二的教授都没这么牛…… “相信我,真的……”申佳青手舞足蹈,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他要是肯帮你,你今年绝对能毕业……” “我当然相信……但你们早说啊?要知道他在图书馆窝了一个多星期,我早哭着喊着去抱大腿了……” 林思齐苦着脸,感觉像是要哭出来一样,“吴教授动不动就骂我们:宋元系三个专业九个年级,加起来都不配给李定安提鞋……更不止一次提过,这位李学弟日后的成就,只会比他高,不会比他低……” 我了个天……吴教授是谁? 学科带头人,考古学术界的大牛…… 正惊叹着,白如叫着林思齐的名字,她回应了一声,快步走向研三陶瓷班。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白如一声惊呼:“你要去研二组?” 研三班的班长先是愣了愣,然后笑的呲出了后槽牙:林学姐,您真是太贴心了。 就是嘛,不能总逮着研三祸害啊? 只要这位不参与,这学期的综合实践算是稳了…… 谈宏武一个激灵,其他六位同学也齐齐一怔。 李定安则是一头雾水:“怎么了?” “这位林学姐已经连着留了两次级了……”谈宏武咬了咬牙,“吴教授亲口说的,说她是陶瓷系之耻……” 好家伙。 先不说学的有多差,光是她能两次申请延期毕业,还都通过了,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就挺厉害…… 暗忖间,谈宏武又低呼了一声:“我去……白助教怎么想的,真答应了?” 还真就是。 白如带着那个女生过来了…… (本章完) 第157章 连名字都没记全 出于好奇,李定安多看了几眼。 形像很不错,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但有时看一个人,不能光看脸。 吴教授性情孰厚,却能给出“陶瓷系之耻”这样的评语,可想而知,这位学姐差到了什么程度? 思忖间,人已经走到了这边。看到谈宏武等人全黑着脸,白如实在没崩住:“哈哈……放心,林思齐弃考了,这次过来只是观摩……” 一听这句话,七个人齐齐的松了一口气。 说实话,真要把这位硬塞进来,他们也得弃考……要知道,实践课重点考的就是团队协作…… 白如颇有几分不好意思:“李定安,你帮忙带一带……就当是帮吴教授减轻一下负担……” 我去,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 关键的是,这位竟然不以为耻,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笑的牙都呲了出来。 “就这一节课?” “尽量多带一带。” “白师姐,真没时间!” 李定安想了想,“系里要开新课题了!” “啊?”白如愣了一下,看到高胜东在冲她点头,顿时就明白了:肯定不是小课题,而且是由李定安负责…… “行,那就一节课!” 一瞬间,笑容就冻在了林思齐的脸上:一节课够干什么的? 但没人理她,白如走后,谈宏武就和李定安商量:“人员怎么安排?” “你是班长,你分配就行……嗯,鉴识交给我!” 其他六个同学顿时就乐了:其他的班至少有三分之二的人在鉴识,甚至是全部。等大致确定了所有的东西大概都是什么,才会分类、标记、 但咱们班只用一个李定安就够了。 “好……”谈宏武点点头,“闫宗江和萧家文负责搬运,定安鉴别,我和赵静宜分类,沈英秀和殷菲记录建档,纪艳秋贴标签……” 林思齐睁大了眼睛:既便是来观摩的,你们也不至于这么无视我吧? “那我呢?” “林学姐,真的,你看着就行……” 李定安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估计这位不但理论水平不太高,动手能力也极差,谈宏武竟然连贴标签的活都不敢让她干…… 乐呵着,众人各司其职。 两个男生从箱子里取出东西,一件一件的摆在长案上,李定安先大致看了一遍。 都是近代的东西,东西挺杂,从生活用品到文房四宝应有尽有,少些也有七八十件。暂时看不出是墓葬品还是流传下来的,反正没什么土泌色。 还有一些是戏班子和杂耍班子的家伙什,其中有好几样都比较生僻,李定安估计在场的大部分学生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从哪收罗来的。 所谓遗物整理,就是分门类别,也就是说出名称,讲清楚用途就可以。其余的比如来历、价值以及历史意义一概不用管。所以对李定安而言,压根没什么难度, 他带好了手套,正准备开工,林思齐又凑了过来:“李师弟,要不要帮忙?” 你要帮忙? 李定安还没吱声,其他七位同学先不乐意了:“林师姐,你能不能不捣乱?” “真的,我保证……”林思齐拍着胸口,“这次保准不拖后腿!” 不提还好,一提所有人都笑:“林师姐,你但凡这么说的时候,你们班的综合课铁挂……你看姚班长,从你到这边以后,他到这会了嘴都没合拢……” 李定安转过头,也跟着乐了。 具体哪位是研三班的班长不知道,但满共五个人,个个都咧着嘴,冲着他们……哦,不是,是冲着林思齐笑…… 她鼓着包子脸,好不郁闷:你们压根就不懂我说的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林思齐转过头,冲李定安眨了眨眼睛,“李师弟,我真能帮上忙……这些东西,我全认识!” 怕他不信,还使劲的点了一下头。 全认识? 真的假的……别说学生了,估计连白如和高胜东都不敢这么说…… 嗯? 李定安心思一动,看了看案子上的东西,又看了一下林思齐。 林思齐呲着一口白牙,又冲他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原来这些东西,是这么来的? 林思齐压根就不是弃考,而是吴教授还是哪位院领导发话,把她的这次实践考试给免了。 因为东西十有八九是她弄来的,她当然认识,考不考根本无所谓…… 啧啧……这些东西虽然没什么价值,但架不住非常多,所以不单单是有钱就能搜罗来的。 如果给李定安,除非运气爆棚,不然怎么也得好几年的功夫。 所以说,这姑娘来头不小…… 心里猜忖着,他依旧摇了摇头:“不用!” 这样的环节都要作弊的话,那他从系统那里兑换的那么多的鉴赏技能岂不是白学了? 林思齐还以为李定安不相信她,郁闷的同时,心里也憋了一股劲:我就不信你全都认识? 反正东西刚搜罗来的时候,她后妈请了好几位专家,她才算是认全乎…… 诧异间,李定安也开始了。 “象牙白笔筒,用的是定窑的覆烧法,颜色发乌,釉面也比较粗,工艺只是一般。应该是民国时期的jdz私窑仿的……” “牛角朝珠,是真东西,应该是晚清时期科中书(从七品)之类的捐官用过的……” “青蚨钱……嗯,还是光绪通宝的六字真言?但磨损的太厉害……” “蕊红绣刻丝瑞草云雁广袖双丝绫鸾衣……丝质很差,织工也很粗造……按《清舆服志》,皇贵妃以上才能穿,所以这是民国时期的戏服……” “铜笄,女性头饰,这一件是唱戏用的道具……” “鸳鸯钺,又称鹿角刀……很冷门的兵器,现实中极少见,和戏剧里却经常见,就电影《师傅》中,主角巷战时用的那兵器……” “松木枕凳,就中医用的脉枕,也可以当做枕头……宣统时期的……嗯,没怎么用过……” “嘿哟,人字拖?别说,还真是清朝的……” 李定安乐呵着,拿起一双铜丝编梁的木底拖鞋,正准备给同学们看一下,转过头,发现全都直勾勾的着着他。 他愣了愣:“怎么了?” 还怎么了? 大哥,你知不知道你有多快? 说完第一件,同学们下意识的想:笔筒,颜色象牙白,属书房文物,年代是民国,出产地jdz,烧制方法用的是定窑的覆火烧…… 这就这样在脑子里转了一遍,李定安就已经讲完了朝珠和青蚨钱,讲到了什么鸾衣。他们还在诧异,这玩意名字怎么这么长,李定安又讲完了鉰和鸳鸯钺,又说到了枕凳和拖鞋。 从前到后,可能还不到三分钟,李定安就说了八样东西。别说负责记录的沈英秀和殷菲了,负责分类的谈宏武和赵静宜也只记往第一件:笔筒。 剩下的七件连名字都没记全。 (本章完) 第158章 你们作弊 “那个……定安,要不……咱稍慢点?” 感觉谈宏武的语气有些发虚,其他几位同学的表情也有点怪,看着李定安的时候,眼神还有些躲闪。 不怪他们这个样子,看看其他组的同学就知道了:或三四个,或五六个,全围着一样东西,这个说这是清朝的,那个说这是民国的。 这个又说这是书房文玩,那个又说这是唱戏的道具……说白了,到这会连第一件东西的年代都还没断明白呢。 而李定安嘴一张,连着就是七八件? 再看看他们,只需要跟在李定安的屁股后面搬运一下、记录一下,再贴一下标签,竟然都做不好? 换位思考,李定安会不会想:一群废物,让你们跟在后面打酱油竟然都跟不上,还想进项目组? 不虚才怪…… 但李定安只是笑了笑:“不好意思,太投入了……那咱们从头来……” 众人猛松了一口气…… “嗯,第一件是笔筒,民国时期jdz私窑仿的……” “第二件是牛角朝珠……” “第三件是青蚨钱……” 这一次,李定安的语速放缓了不少,说完一件就会停顿一下,等谈宏武分类好,沈英秀记录好,他才会继续下一件。 七个同学终于能跟得上他的速度了,有人暗暗感激,也有人倍觉怪异:感觉面前站的不是同班同学,而是吴教授一样的人物。 反过来说,是不是在李定安看来,他们和林思齐没什么差别? 都是拖后腿的…… 心里这样想,有人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发现林思齐站在旁边,手里抱着手机,瞅一下屏幕,再看一下李定安,再瞅一下屏幕,再看李定安。 瞳孔瞪的好大,神情震惊至极,像是看到了极度不可思议的东西? 干嘛,拍照呢还是摄像呢,是不是被帅呆了? 小心让助教知道,把你赶出去…… 暗暗狐疑,赵静宜凑过来,偷偷瞟了一眼。 嗯,不是照片,而是一张汉服的图片……还有点眼熟? 嗨,不就是李定安刚刚才说过的那件丝绫鸾衣吗? 下面还有详细介绍: 物品:刻丝绫衣。 年代:民国。 详情:戏服。 鉴定人:汤玉清…… 看到汤玉清这个名字,赵静宜又愣住了:如果她没记错,这位是京城收藏界的一位很有名气的专家? 惊诧着,赵静宜又往下看:同样是一张图片,正好也是李定安之前说过的青蚨钱。 再往下,竟然不止这两张图片,看着像是一份image文件,应该是清单…… 一瞬间,赵静宜的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林师姐,这文件哪来的?” “啊?” 林思齐吓了一跳,其他同学也停下了手中的活,诧异的转过了头。 谈宏武皱起了眉头:“什么文件,大惊小怪的?” “是清单……” 赵静宜半张着嘴,指了指案子上的东西,像见了鬼似的,“这些……全都有……” “扯什么淡?”谈宏武半信半疑,“这可是考试……林师姐把吴教授办公室给偷了?” “我骗你干嘛……有青蚨钱,还有那件鸾衣,还是汤玉清老师鉴定过的,上面还有签名?”赵静宜指着林思齐,“不信伱问林师姐?” 十四道目光,齐齐的盯在了林思齐的脸上。 林思齐的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左顾右盼,四处乱瞟,就是不和他们对视。 所以说,哪还需要问,她这个表情就是答案……嗯,等等? 怪不得她之前说,能帮到李定安,还说,这些东西她全认识…… 明白了,这些东西,八成是她们家捐的? 好家伙,怪不得你说弃考就弃考? 但之前从来没听说过,“陶瓷系之耻”的来头竟然这么大? 刹那间,三个男生的眼睛全亮了。 李定安有些无奈:你们光猜到她家有钱,怎么就不想想,一次性捐好几百件古玩,这是钱多钱少的问题? 去买彩票都比在这样的女生身上打主意靠谱些…… 他叹着气,又轻轻的敲了敲长案:“继续吧……嗯,林师姐,你要没事就站旁边一点……” 这什么人,纯粹跟赶苍蝇似的? 林思齐好不郁闷,但又不敢犟嘴,乖乖的往旁边让了让。 反正都这样了,她也懒的再装,想了想,又转了转眼珠,凑到了比较熟悉的沈英秀和殷菲的旁边,悄悄的说:“阿秀,小菲,你们过来看……” 看什么? 两个女生狐疑着,偏过了头。 屏幕上,正是那件绫衣戏服的照片。 看了几眼,沈英秀却没看出什么:“林师姐,怎么了?” “不是……你们就没发现什么?” 林思齐点了点图片,语气说不出的惊讶:“知名专家汤玉清鉴定的嗳……可他只说这是刻丝凌衣,就没提前面的蕊红绣,更没提后面的瑞草云雁广袖?” 她又往下一翻:“还是郭振强鉴定的,也是京城有名的专家……但他只说这是用光绪通宝焊接的青蚨钱,没说什么六字真言……还有这串牛角朝珠,李定安怎么知道是几品官戴过的?” “哦,你说这个?” 沈英秀轻轻的抬了抬眼皮,顺口敷衍:“可能是专家懒得写这么多的字……” 沈阿秀,你是认真的? 这可不是地摊上看东西,能说多含糊就说多含糊,冯攸宁请的这些专家,光是红包就是每位二十万,鉴定费还另算。 为了赚钱,专家们是能多写一个字,就绝不会少写一个字。换种说法:如果没写,那就说明他没看出来…… 这还是其次,关键的是,她当时就在旁边:哪位专家看东西,不是左手百倍的放大镜,右手一千流明以上的强光手电?而且是看了又看,瞅了又瞅,摸了又摸,端详了不得端详…… 李定安倒好,什么都不拿,就简简单单的瞅一眼,然后张口就来。如果没说对,或是没说全也就罢了,问题是,件件都对不说,比所谓的专家的详细了不知多少? 真的,绝对不夸张,就他刚刚看的这几件,从那些专家里随便挑一位,一下午绝对看不完…… 看林思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沈英秀叹了口气,看了看开始继续的李定安,声音很低: “林师姐,这很正常……嗯,你知不知道上次苏付彼请他去xj看一批东西,鉴定费给了多少?整整五百万……而汤玉清这些专家呢,平时看东西,一件也就五百八百,一千撑到头了,这能比吗?” 林思齐都惊呆了:多少? 冯攸宁买了这些东西,有没有花到那么多? 她倒是想过:吴教授既然动不动就说,陶瓷系所有人加起来,都不配给李定安提鞋,那他肯定很厉害,但压根就没想到过,竟然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五百万是什么概念? 顶级收藏品或拍卖公司的鉴定师,年薪加起都没这么多…… 正惊讶的不要不要的,沈英秀眉头一皱,拉了拉她衣角:“林师姐,监考来了……” 监考来就来,和我有什么关系? 没听到我都说弃考了? 转着念头,人就到了身边,殷菲又用力的捅了她一把。 林思齐依旧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满脸都是茫然:“小菲,你打我干什么?” 大姐,这可是考试,你手里却拿着手机? 不对,何止是手机……这是标准答案…… 想到这里,沈英秀脸色猛的一变。她刚要转过身挡一下,女博士生却已经瞪大的眼睛:“林思齐,你拿的是什么,手机?嗯,这图片……好啊,你们作弊?” 她的声音极大,刹那间,不管是老师还是学生,全瞪大了眼睛,看了过来…… 抱歉,今天有点事,就这一章。 (本章完) 第159章 少林寺的武器 作弊? 林思齐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唰”的一下,狐媚子似的小脸儿煞白煞白。 “祝金兰,你别胡说……我们……不,他们没作弊……” “那你们刚才看的是什么,敢不敢拿出来?” “就手机……” “什么手机,分明就是这批文物的清单……严教授,我向监考组投诉,陶瓷系研二班集体作弊……” 我去? 考场里像是捅开了的蜂窝,“嗡嗡”个不停。 所有学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直愣愣的看着这边。 也不止是学生,还有监考组,更有陶瓷系的讲师和教授。 他们倒是知道这批东西的来源,也知道林思齐为什么敢弃考,但没料到她这么不知轻重。 你就是想显摆,也不能在这种场合拿出来啊? 但光抱怨没用,还得想办法处理:因为一个不好,就可能引起轩然大波,搞不好还会给陶瓷系扣上一顶“徇私舞弊,暗箱操作”的帽子…… 白如连忙站出来解释:“同学们别误会,这批文物是林思齐家里捐的,所以她才有清单……” “好家伙……以前怎么不知道,林学姐家里这么壕?” “这何止是壕,没点能量,能弄来几百上千件的东西?” “确实……但她是研三,既便想帮着作弊,也是帮同班同学,怎么跑研二去了?” “好像是谁给她出的主意,说是李定安能帮她搞定毕业论文。” “谁,李定安?是不是吴教授动不动就提的那位?” “对,就是他……开学一个多月了不见人,来了就从研一跳级到了研二。” “他作弊,不大可能吧?” “不好说……” 霎时,几十双眼睛从林思齐的脸上挪开,稍瞅了瞅,就看到了一位陌生的面孔。 别说,还挺帅? 学生们议论纷纷,老师们也走了过来。 将将站定,一位负责监考的讲师咦的一声,指着案子上的东西:“伱们这速度?哈……”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圆了眼睛:我的个天? 案子上已经分类好,且贴好标签的物件竟然足足有十来件……问题是从开考到现在,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大部分的组连一件都还没搞清楚。 也别说学生了,你现场让张教授试一试,看他有没有这么快? 如果放平时,同学们至多也就是好奇一下,感慨一下林思齐家里好有钱,研二组的胆子也好大:作弊这么明显,都不知道收敛着点? 但猛的和神龙不见首尾的传说人物李定安扯上了关系,感觉这瓜突然变的好大? 霎时,学生们看热闹的心态渐渐的偏向于幸灾乐祸:啧啧……这就是吴教授动不动就说,全系的学生加起来都不配给他提鞋的那个男人? 一场普通的实践考试竟然都需要作蔽,也不过如此嘛…… 张教授也意识到了问题,叹了一口气:“林思齐,清单呢?” 林思齐早都被吓懵了,期期艾艾的拿出手机,递了过来。 屏幕上依旧是物品图片,都还没来及退出去,张教授瞅了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要说研二班作弊,可能性不大:毕竟李定安的鉴赏水平摆在哪里,压根就没这个必要。 但好死不死的,被人家逮了个正着? 所以说,这事情还真就不怎么好处理。 想了想,他看了看严教授:“严教授,我先通知吴教授吧?” “对!”严教授点了点头,“确实要通知他。” 说罢,张教授就走到一边打起了电话。 这还考个屁?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摘下了手套。 说来话长,其实事情发生的极其突然,眨眼的功夫,事情就闹了这么大。 所以不止是李定安没反应过来,研二组的人全都愣住了。谈宏武更是后悔的砸康子:早知道这样,他就是拼着得罪白如,也绝不让林思齐这颗老鼠屎混进来。 白如更是肠子都悔青了:知道林思齐不靠谱,但没想蠢到了这种地步? 后悔的后悔,吃瓜的吃瓜,议论声也越来越大。 高胜东走了过来,低声宽慰着:“别担心,吴教授会处理好!”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李定安牙一呲:“处理不好也没关系!” 这样的态度,反倒把高胜东给搞懵了。 但稍一思索,他就回过了味来:李定安又不用积学分,又不用累学时,这场考试挂不挂还真就和他关系不大。 顶多就是传出些不好的影响,没办法评奖,可能讲大课的事情也得不了了之。 但反过来再想:只是学校内部……哦,顶多也就是系院级的奖项,李定安难道很在乎? 只要蒙古瓷的项目一旦完成,少说也是部委级的大奖。而且还有珍珠釉……要知道,这可是科技研究项目,也别说完成,只要一立项,一个国家级的“科技创新人才奖”就绝对跑不了。 这中间又差着多少级? 至于不能讲课,李定安就更开心了:有这个时间,他还不如尽快搞定蒙古瓷,尽快立项珍珠釉。至不济,跑跑文玩市场捡捡漏,不说再能不能捡到有研究价值、足够开新课题的文物,难道几千万上亿的赚钱就不香吗? 何必费那个时间和精力,又要备课件,又要上讲台,还得接受别人的质疑…… 这么一想,高胜东愈发狐疑,斜着眼睛:“你不会是故意的吧?” 什么故意不故意的? 李定安愣了愣,眼珠子一瞪:“我去,不带这么冤枉人的……我才考了几次试,看谈宏武都没管她,就以为这也是上午的那种考试……” 上午……哦……也对。 别说考试了,他连课没上几节,还真就不太懂。所以十有八九,把实践考试也当成了开卷考…… 叹着气,感觉气氛不太对,高胜东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吴教授进了陈列室。 吴湘的性格很好,但不代表没有威严,所以他刚踏进门槛,考场里顿时一静。 瞅了一圈,吴湘先和严教授等外系的老师打了声招呼,又径直朝李定安走来。 “吴教授!” “嗯,事情不难处理,”吴湘点点头,“今天的考试取消,补考时间另行通知……另外,扣除白如半年绩效,扣除林思齐五学分……学院通报批评……” 一听考试取消,同学们顿时暗喜,但嘴还没咧开,脸就一垮:还要补考? 果然是高兴的太早了…… 但听到后面半句,所有人心里一跳:处罚这么重? 讲师的半年绩效差不多小两万,至于五学分,等于三年硕士总学分及格线的七分之一,说直白点:林思齐一学期的课全白上了。 而且还没完:学院通报批评,说不好是要记在档案里的…… 吴湘又拿出一沓资料:“白如,把资料发给各组……高胜东,你带人去把东西全部搬出来,按编号排列好……邢宗峰做好摄像,同步投屏……李定安,过来……” 叫我做什么? 一瞬间,李定安心里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但还是走了过去。当看到吴湘递过来的东西,眼睛一突。 是一件胸麦,就老师讲大课是用的那种…… 什么意思? 吴湘哼了一声:“被人说成作弊,你很光荣?还是觉得,以后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李定安愣了愣,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要说现在,那肯定是毛关系都没有。至于以后,谁能说得准? 说不定到了什么关键的时候,就会被人拉出来做文章,当做污点无限放大…… “老师,我明白了”,李定安叹着气,接过胸麦戴了起来。 同一时间,白如已把资料发了下去。其实就是清单,每个组都有,监考组的老师和博士生也有。 所有的东西全部取了出来,摆在了案子上,高胜东和另一位助教也调试好了摄像机,陈列室一端近二十个平方的led大屏上,李定安的脸无比清晰。 刹那间,陶瓷系所有的学生都反应了过来:怪不得除了白如和林思齐,吴教授再没有惩罚任何人,比如研二组的考生。 更没有提过和作弊有关的一个字? 原来在这里等着呢:有没有作弊,试一试就知道了。 但转念再想,还真没有比这更为公平,更为直接的办法了。 简单,干脆,一目了然…… 诧异间,吴湘又敲了敲桌子:“有问题,那就解决。有争论,那就摆事实、列依据,讲道理:所以,到底是不是作弊,考一考就能知道…… 现场的东西总共有六百七十一件,涉及近十个朝代,十多种品类,也不要求你全部认识,六成就算及格……任何人都能提问,不管是学生,还是老师……嗯,也欢迎监考组的各位教授和同学给出指导意见……开始……” 开始,开始什么,提问? 监考组的老师和博士生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其他学生的考试取消了,就只考一个人? 还是所有学生和老师一起监考? 再看案子上的物件,外系的教授和博士生又瞪圆了眼睛:六成才算及格? 吴教授,也别说学生了,你行不行? 当然,这是外系的,反正陶瓷系的学生都是铆足了劲:不是我们连给提鞋资格都没有吗?好,那咱就试试…… 所以没耽搁几分钟,就有陶瓷系的学生选出了第一件东西:“编号206,李定安,这是什么?” 话音刚落,屏幕上就出现了实物的同步图像:是一件兵器,大概两米长,乍一看,就像一根毛竹,不但有杆,还有枝和叶。 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东西是铁制的,尖端还焊着枪头。 瞅了一眼,所有人又低头在资料中翻找,因为有编号,所以很快。 李定安的速度也很快,他顺着编号找到了实物,又瞅了一眼。几乎是别人翻到资料的同时,他就给出了答案: “狼宪,明朝英宗时由江浙矿枭所创,当时就是以毛竹为材料……嘉靖时,由戚继光改进,改竹制为铁制,始名狼宪,并建狼宪兵,创鸳鸯阵,专用来对付倭寇…… 但实物要比这个长好多,至少在四米左右,所以这一支是民国后期的杂耍艺人仿制的……看,不管枪头还是枝叶,是不是都没开刃?” 是没开刃……嗯,不对! 资料上没写那么清楚啊? 只写了:狼宪,戚家军抗倭时的武器。 再多余一个字都没有…… 有人狐疑,也有人不以为然:有关这东西的资料并不难查,肯定是当时所谓的专家没怎么用心,更或是水平不够。所以说,李定安能说这么详细并不奇怪…… 吴湘皱了皱眉头:“别浪费时间,下一件!” 又有一个陶瓷系的研究生举了一下手:“编号113,资料上是说是手戟,但我们觉得不对,这东西应该是钩类兵器……” 李定安看了看大屏。 这玩意确实挺怪:就像游戏中吕布用的方天画戟,把矛杆砍掉了一半,又在尾部焊了个钩。另外,又在戟刃的另一边也加了个钩,也就是两头都有钩。 而握手的地方,则在戟刃和钩的中间,所以第一眼真不好判断,这到底是戟,还是钩。 稍一轻索,李定安就想了起来:“确实是钩,是护手钩的变种武器,因为两面都有钩,所以叫双钩,又名虎头双钩…… 很冷门,比鹿角刀还冷门,所以很可能是杂耍班子卖艺时制造噱头用的……具体来历不清楚,有传言说是朱元璋早期的大将武殿章所创…… 也有相关解释,说是宋元时期由少林寺所创……不过少林寺的武器志中确实有这东西……嗯,手机里就能查到……” 还真有人拿出了手机查了起来。 先输双钩,没有。 再输虎头双钩,还是没有。 直到加上少林寺,才有相关链接,再打开……好家伙,还真是少林寺的武器? (本章完) 第161章 汉代的棺材板 少林寺的武器……这个说法倒是新奇? 一位负责监考的讲师暗暗狐疑,打开了手机。翻了三两下,就查到了相关链接:少林寺双钩,又称虎头双钩、护手双钩。 再看清单,鉴定评语就两个字:手戟,再看签名,郭振强。 讲师皱了皱眉头:“张教授,郭振强这名字……挺耳熟啊?” “是京城收藏家协会会员,擅长古币杂项类,要说眼力和鉴赏能力,肯定是有一些的,称一声专家没问题。” “还是专家?但是……” 老师稍顿了一下,看了看狼宪和虎头双钩的鉴定结果:“这鉴定评语……也过于精炼了些?” 张教授看了他一眼,神情有些古怪:葛老师,你是真会说话? 狼宪也就罢了,李定安确实讲的比较详细,当然,你也可以理解为专家惜墨如金,懒得写那么多。 但后面这一件呢? 戟是戟,钩是钩,差着十万八千里,和精炼不精炼有什么关系? 摆明就是专家眼力不行,鉴赏水平不够,看走了眼……说直白些,比李定安差着好大的一截。 但毕竟是本系的学生,张教授不好直接夸。只是含蓄的笑了笑:“可能李定安对兵器研究的多一些,所以恰好认识……” 这样的吗? 葛老师歪着脑袋,表示怀疑。他总觉得,张教授在糊弄他。 他想了想,又转着眼珠瞅了瞅清单,“张教授,那我能不能让他看一件?” 张教授顿时就乐了:“葛老师,当然可以!” “那就好!” 嗯,得挑个难一点的。 转着念头,看到一样东西时,葛老师的眼睛一亮。 刚好,李定安看完了一件木雕,停顿了一下。 葛老师瞅着空子指了指清单:“李定安,看看标号74的这一件。” 跟在旁边的高胜东低声介绍了一下:“这位是汉唐系的葛老师……” “葛老师好!”李定安打着招呼,高胜东也顺着序号找到了东西。 李定安走了过去,邢宗峰扛着摄像机跟在后面,随着镜头挪动,大屏出现了74文物的图像。 是一件瓷器,还是残器,不过这次资料上标注的详细一些:白瓷莲蓬,洒壶喷头,年代是清代,出产地是jdz。还做了备注:民窑仿的定窑白瓷。 东西也不难认,就是一件带着半截粗茎的莲蓬,直径约五六公分,茎粗两公分,长约四公分。 上面也确实有眼,花茎也是中空…… 李定安没看过资料,不知道上面写的是什么。但只是一眼,他就有了大致的判断,神情也变的古怪起来。 这位葛老师既然是汉唐系的,肯定也懂瓷器,没道理认不出这东西? “怎么了?”葛老师笑了笑,“认不出来?” “认倒是能认得出来,就是太……” 嗯,太简单了…… 话到了嘴边,李定安又拐了个弯:“就是太少见了……这是洗澡用的花洒,大至年代应该是北宋时期,出产地是邢窑……” 什么玩意,资料上说的是洒壶头啊? 这倒还好,因为这东西确实能用来浇花,也能用来洗澡,而且隋唐时就有瓷质的花洒喷头,所以也不能绝对的说谁对谁错。 问题是,清单上还详细的给出了出产地和年代,分明是清代jdz,但李定安却说,这东西是宋代邢窑的? 而且他只是随意的看了一眼,就敢这么肯定,这就很让人惊悚了。 葛老师也很是惊讶,他本能的眯起了眼,看了看大屏上的照片:没错啊,怎么看,都像是定窑? 按他的判断,这应该是明代定窑的东西,反正绝非出自清代jdz。所以,专家肯定是鉴定错了,也因此他才特地挑了这一件,想试试李定安的成色。 但按李定安的说法,不止是专家错了,连他也看错了? “你们这个学生有点厉害啊?” 惊诧着,他又小声问:“张教授,我怎么看着像定窑……伱看呢,邢窑还是定窑?” 我看着……也像定窑…… 心里这样想,但张教授没敢讲出来,只是摇了摇头:“不好说!” 葛老师一个后仰:有你这样当教授的,尽说车轱辘话? 张教授哭笑不得,小声解释:“你教的就是汉唐考古,难道不知道定窑和邢窑一脉相承,两家用的是同样的烧制工艺?虽然说有一些区别,但在这一件东西上并没有太多的体现。” “对啊,我也是这么觉着……”葛老师深以为然,“但你们系那学生,就敢肯定这是邢窑?” 他就不是正常人…… 心理这样想,张教授顺口敷衍:“他可能有其它的判定方法吧?” “倒是有可能……那年代呢,他怎么断定的?” “不知道,但在我看来,年代更不好判断。因为从宋到明,定窑一直都在烧东西。随着时间的推移,工艺与特点虽有变化,但不是很明显。所以,要想有清晰的判定,肯定得仔细看,也说不定得用其它的方法……” 葛老师斜着眼珠:用仪器就用仪器,还“其它的方法”? 也不只是他和张教授不太确定,只要是稍懂点瓷器的老师和学生,都有类似的想法:李定安给出的结论,等于将原先的鉴定结果直接推翻了。 那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葛老师瞅了一会儿,还是没瞅出个所以然,索性直接问:“李定安,你说这是宋代邢窑?为什么不可能是同时期或之后的定窑?” 定窑? 别说,确实容易搞混…… 李定安想了想:“主要是烧制方法有差别,导致外观有细微的区别:两者都用的是覆烧法,也都用的是‘化妆土’的上色技术,但邢窑用的是‘匣体烧瓷法’,定窑用的则是无匣裸烧。 正因为多扣或少扣了个匣子,导致两者的炉温相差几百度,所以从釉药学角度来讲,邢窑是低温釉,定窑是半高温釉。也因此,两者的釉质出现了区别,最直观的,就是色差: 因为温度不够,邢窑的瓷器在强光下会微闪青灰或淡黄,所以历史上又称之为“类青”、‘类雪’,但定窑不同,它就是纯正的白……” 稍一顿,他又转过头:“这位师兄,手电和放大镜能不能借一下!” “当然可以!” 正听的入神的博士生递上了工具,李定安先打开手电照到了釉面上,又把放大镜凑到近处。 刚开始不是太清楚,李定安调整了好几次角度,瓷釉表面才闪现出一层细微的浅黄色。 一刹那,葛老师愣了,张教授也愣了,包括陶瓷系的学生也愣了。 他们盯着大屏,全都傻愣愣的张着嘴。 不是在惊讶李定安懂的多,因为他说的这些只是基础性的知识,懂瓷器的都懂。 问题是,在场这么多教授和研究生,谁能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发现这样的区别? 一般的情况下,不但要借用仪器,而且还得是专业的光学仪器。不看就连李定安也调整了好几次才找准角度? 所以说,李同学这眼力,委实是厉害了……不佩服都不行。 葛老师愣了好久:怪不得吴教授敢让他上去,接受这么多人的质疑? 这学生不但有点东西,东西还相当多…… 叹了一口气,他又问:“那年代呢?” “葛老师,既然我们确定了这东西出自邢窑,那基本可以确定,年代大致在隋以后,明以前,对吧?” “那当然!” 因为邢窑到隋朝才开始烧白瓷,元朝末期就停烧了。 “那接下来就看器形:隋、元时期都没有这种器形,唐代倒是出土过相似的水壶和花洒,但莲蓬下都有用来做支撑的瓷柱,而且莲茎都比较粗,和这种截然不同。就只有宋朝发现过这种器物……” “有出土的实物?”葛老师皱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张教授,我怎么没印像?” 张教授没敢吱声,因为他也没印像。 “不是实物,而是画:甘肃清水县发现的宋金时期的墓葬砖雕中刻有一幅童子沐浴图,上面就有这种花洒…… 另一幅是宋徽宗时期宫廷画师苏汉臣所作的绢本团扇,《仕女浴妆图》,画上也是类似的器物造型……如今收藏在宝岛故宫博物馆……” 听到李定安这样说,没人吱声了,至少学生是不敢吱声了。 宋金时期的墓葬本就少,课程中讲授时也大多是建筑与构造,涉及壁画与砖雕也是以比较突出的内容为主。所以教材中既便出现过这幅画,也没人会关心上面的花洒是什么造型。 至于宝岛的故宫博物馆,那就更接触不到了…… 吴教授满意的点了点头:“继续!” “好的,吴教授……” “李定安,这是什么?” 一个女研究生指着一样东西,颜色青灰,呈长柱形,直径五公分左右,约有十来公分长。 茬口很明显,应该是断了一截,所以也很好认:这东西是用石头雕出来的。 离的稍有些远,但大致还是能看到石柱上刻着一个字,估计年分不短,字迹有些模糊,看着像是个“后”字。 同一时间,大屏上出现了实物的同步摄像。再看清单,专家给出的鉴定结论是清代的药杵。 这就有点敷衍了,也说明这批专家的眼力确实不太行:因为古代的药杵很少有石制的。 也别说虎骨、犀角,以及金石矿物之类的药材,既便是根茎类,用石杵捣不了几下,捣碎的石头渣子绝对比药粉还多,那这药还怎么用? 所以凡药杵大都是金属制,包括商周先秦时期出土的也是铜杵。 要说这支更早,是石器时代的东西,那就更扯淡了……上面刻着字呢。 估计也是这个原因,这位女研究生才有些奇怪…… 思忖间,李定安也走了过来。 这东西的造形稍有点怪,上半截有些细,下半截要粗一些。形状很勾称,左右也很对称,明显是精心打磨过的。 再仔细看,底部还有线条,看着像是纹路,又像是毛发……嗯,毛发? 李定安顿了一下:这东西怎么越看越不对劲? 本能的,他又瞅了瞅那个字:这就不是后,倒像是汉隶的“月”字,顶部带点弧度,右边又少了竖勾,而且恰好,右边就是断茬。 下面好像也有笔画的痕迹,大致像是一横。 月加一横是什么? “且”? 我了个去,这是角先生……就说怎么看着不对劲?嗯,还是汉隶? 李定安猛的一愣:汉朝的时候,这东西可不是给女性解决生理需求的,而是祭祀用的…… 再说了,这玩意可是石头的? 霎时,他精神一振,拿起了物件,又顺手打开了系统。 没错,就是这东西,也确实是汉朝的,不过恰好把前端最具象征性的那一截给弄丢了,所以不怎么好认。 关键的是,系统提示这玩意是新鲜出土的? 好家伙,这可是汉墓? 要是编外考古队干的,这辈子算是完了…… 李定安一动不动,好像在发呆一样,考场里又开始议论起来。 “这是……认不出来了?” “估计是,这东西确实不好判定……” “但这样也够厉害了……至少刚才那件花洒,绝大部分的研究生就认不出来。” “还研究生……你问问在场的几位讲师,李定安没讲之前,谁敢说那是从邢窑烧出来的?” “这倒是……” 正议论着,李定安又抬起头,朝林思齐扬了扬手里的东西:“这是从哪弄来的?” 林思齐眯眼瞅了瞅:“石雕?噢,是市文物局从清大发掘出来的,说是没什么研究价值,就……嗯,就处理了……” 市文物局……清大……处理……厉害了,林学姐! 他叹着气,把东西往吴湘面前一递:“老师你看这个字,像不像隶书的‘且’字?” “且”字,还是隶书? 再看形壮,吴湘也反应了过来:这是生殖图腾? 嗯,清大挖出来的……哈哈,汉墓? 啧啧……李定安这眼力? 说实话,李定安要不提醒,他既便能认得出来,也要不少时间…… 吴湘感慨不已,直接把清单往他手里一赛:“估计还有不少,找一找……高胜东,邢宗峰,别拍了,过来帮忙……白如,过来登记……” 还有不少……意思是,真从清大挖到了汉墓? 李定安愣了愣,下意识的接过了清单。 其他的教授和学生却是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正看的精彩呢? “应该是那根石杵有问题。” “估计是好东西,说不定是商周或石器时代的。” “你眼睛有问题吧,那上面刻着楷体字?” 是楷体字吗……怎么看着有点像是隶书,也有点像金文? 葛老师皱着眉头:“张教授,刚才那个字,像不像反写的‘后’,或是‘司’?” 张教授摇着头:“我不知道!” 隔着屏幕,肯定没有看实物那么清楚,张教授确实没认出来。 但吴教授一说“高胜东,别拍了”,他就知道,发现好东西了。 而且绝不止一件…… 猜忖间,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李定安,你说这是什么……汉代的棺材板?” (本章完) 第162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案子上放着一块石板,约摸餐桌大小,很厚,大概十四五公分。 上面刻着一些纹路和字迹,但已经很模糊。 邢宗峰拿着手电,打了一道平光,高胜东又递过了放大镜。 看到这个架势,附近的研究生也凑了上来。 “s形波纹……这是什么,感觉没见过?” “有点像水纹,又有点像云纹?” “应该不是宋以后的纹样……” “邢助理,你认得吧?” 邢宗峰扯了扯嘴角:我要认识,还能在这里打手电。 “这是早期的卷草纹……” 李定安边看边解说,“始于汉代,特点就是‘以s形波状曲线排列’,大概在南北朝时期与佛教文化相结合,之后衍化出了牡丹、忍冬、兰花等纹样……” “那岂不就是花草纹?” “对,就是花草纹!”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个汉唐系的博士生格外兴奋,“盛行于唐代,所以又叫唐草纹!” 旁边的学生没吱声,但都在暗暗的骂: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多渊博,那你刚才怎么没认出来? 又有学生问:“意思就是,这块石板来自汉代?” 李定安又点点头:“差不多,汉代的卷草纹大多应用于碑刻边饰,这一点也相符合……” “碑刻……那就是墓碑?” “看着不像。”李定安顿了一下,“倒有点像外椁的顶盖?” “外椁的顶盖,不就是棺材板?” “什么,汉代的棺材板?” 像是湖里丢了块石头,眨眼的功夫,李定安的身后就围过来了好多人。 “别挤……别挤,先让我看看……” 一听是汉代的东西,葛老师哪还能坐的住?他使劲的扒拉开人群,然后眼珠子一瞪:好家伙,这么大块碑,刚才怎么没发现? 别说,还真有点像是墓碑,或是椁盖? 随即,他又露出一丝狐疑:“李定安,只凭几枚卷草纹就判定这是汉代的东西,有些武断了吧?” “葛老师,这还有……” 李定安直起了腰,把放大镜对准了石板,“你看……” 这次不再是纹样,而是图案,看着有不少,但更为模糊,也就勉强能认出形状。 葛老师没客气,接过了放大镜:“圆里面有个点……嗯,这是日……这是兔子……这一只额头上有纹,应该是老虎……这是偃月……嗨,还有把刀?” 葛老师稍一顿:“日、兔、虎、刀……嘶……怎么这么熟悉?” 他仰起头,瞅着天花板,使劲的回忆着。 感觉脑子里蠢蠢欲动,答案像是要破壳而出,但就差了那么一丝丝…… 老师都是这副模样,汉唐系的几位博士生更不敢吱声了。说实话,他们也确实看不出什么。 至于商周系和宋元系的学生,更是像闷嘴葫芦似的,不敢吱声。 毕竟是超纲的东西,不懂很正常,但要敢哔哔,就得做好脸被打肿的准备…… 看他皱着眉头咧着嘴,异常痛苦的模样,李定安小声提醒:“葛老师,《续汉书·礼仪志》……” 脑子里像是闪过一道光,葛老师眼睛一亮:《续汉书·礼义志》:帝崩,考工令奏东园秘器,表里洞赤,簴文画日、月、鸟、兔、龟、龙、虎、连璧、偃月、牙侩梓宫如故事…… 梓宫指的就是棺材,这上面也有日、兔、虎、偃月……但自己一时懵住了,死活想不起来…… 这就很尴尬了……是不是代表着自己这个专门教授汉唐考古的讲师,知识诸备还不如宋元系的一个学生? 他苦笑着,准备解释一下,又猛的一顿:“不对……日、免、虎、偃月……这是汉代诸候墓葬?” 什么东西? 刚刚还说是只是汉代的棺材板,这会又成了诸侯墓葬? 一时间,围过来的人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挤的水泄不通。 葛老师也顾不上矜持了,指着石板上的图案:“李定安,是不是诸侯墓?” “应该是,但只是虚封……不出意外,墓主应该是宦官,年代大致是东汉中后期……” 听到这一句,葛老师懵了懵,随即脸色一变:就靠这几枚图案,李定安就看到了这种程度? 别说他葛新只是个讲师,系主任来了行不行? 同样的,学生们也惊呆了。 “好家伙……就这么一小会功夫,李定安是怎么看出来的?” “不知道?” “程师兄,你就是汉唐系,给我们讲讲。” “别问我,我真不知道……” 开什么玩笑,不看葛老师都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满脸都是不敢置信? 说明他也不知道…… 李定安也没啰嗦,又指了指石碑:“葛老师,你仔细看最后那枚图案,‘刀形纹’旁边,是不是还有纹饰?” 确实有,但更为模糊,用几十倍的放大镜,都感觉似有似无。所以之前,葛老师还以为是新划的…… 现在再看:底下好像是个半圆……不对,是整圆,剩下的一半磨没了。圆的上面,则有点像“”不过线条比较圆润……嗯,这图案,怎么那么像那玩意? 再加个“刀”……我去……这是个“椓”字的甲骨文,如果刻成图案,只代表一个意思:去势之男……所以,这是汉代太监的棺材板。 上面刻有代表诸侯的铭纹,墓主人只能是候爵,而西汉封候的太监屈指可数,东汉前期也不多,所以很大概率是东汉中后期。 又是从清大挖出来的,说明是幽州籍。既便不是,也是在幽州为官,然后死于任上……所以说,李定安已经将墓主人的身份圈到了一个极小的范围之内,只需翻翻史料,就能推断出具体身份。 更说不定,李定安已经确定了是谁,但为了照顾自己的面子,没有全部说出来罢了…… 一瞬间,葛老师觉得自己的脸有点烧……真的,感觉汉唐系的脸快让他丢尽了…… 同样的,跟在他身后的几位博士生瞪着眼睛张着嘴,看李定安的眼神像是看怪物:这哪是学生,感觉都能赶得上他们汉唐系的教授了。 问题是,还是外系的? 商周系的博士生同样如此:其它的不说,就那个“椓”字的甲骨文,五个博士生有四个就不认识。 反倒是陶瓷系的比较淡定,惊讶归惊讶,脸上的表情相对正常些。 盖因在吴教授的鞭策下,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全系的研究生加起来都不配提鞋的男人,厉害点不挺正常? 研二班的七个人更是笑出了后槽牙:现在谁还敢说他们作弊了? …… 发现了汉代诸候墓葬,这阵势有点大,吴教授的神色郑重了不少:“李定安,类似的东西还有没有?” “肯定有……74号(角先生)就是,象征性太强了,肯定是义肢,所以和这块石板属于同一座墓葬。” “还有没有……只要是你觉得疑似的,全部挑出来……” 别说,还真可能有。 李定安想了想,指着清单,“561号,民国时期的傩戏面具,314号,晚清缠纹铁罐……” 话音刚落,高胜东就带着研究生把东西搬了过来。 一件铁制的面具,上面没有铁锈,看来刚土后就仔细的清理过。也确实有点像是清民国时期的傩戏人物:五官很是狰狞,眼、鼻处都有孔,嘴巴呈锯齿状。 两腮还有纹饰,不过不是画上去的,而是刻出来的。 还有一件,是只铁罐,高有五十公分,肚径约三十公分,上面也有纹饰,也确实是缠花,同样的,也是刻出来的。而且这两件的刻纹都有点深,约摸三毫米左右。 一般的器饰刻花,大概都在一毫米左右,因此这两件东西有点奇怪,一时间还真不好说专家是不是鉴定错了,是不是民国和晚清的。 反过来再说:迄今为止已发掘的汉墓中出土的铁器极少,既便有,也是以兵器为主,铁制的面具和皿器真就没听说过。 所以,李定安是怎么把这两件东西和东汉扯到一块的? 但没人敢问。 不看葛老师到这会都没缓过来…… 严教授瞅了瞅,有些不确定:“这是……什么东西?” 他刚想说“覆面”,但又想到那东西之所以会裹在死人脸上,是有“灵魂归窍”之意,因此绝对不会刻成这种鬼样子。 再者大都是玉制和丝制,从来没有铁制覆面的出土及相关记载,所以话到了嘴边,严教授又拐了个弯。 “吴教授,严教授,各位老师,我大胆推测一下,但不一定对。” 李定安想了想,拿起面具:“这一件,会不会是面甲?这上面的饰纹,会不会是错金?” “嗡”的一下,考场里又炸了: “什么东西,错金面甲?” “别说,还真有可能……如果这东西是打仗时戴的面甲,恐吓力和震慑力当然是越强越好,刻成这种鬼样子也就不奇怪了……” “我刚才还在想,已出土的汉墓中的铁器大都是兵器,这次怎么突然冒出来了个面具和罐子?看吧,这不就对上了?” “你个马后炮……” “如果真是错金面具,十有八九是御赐的……怪不得上面的刻纹那么深?” “问题上面的金饰呢?” “动脑子想啊,要是金饰还在,这东西能被捐到学校来?”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墓被人盗过,金饰早被人抠走了……也不止金饰,可能还包括其它有价值的东西,比如铜器。甚至有可能只剩了这块墓牌和这两件铁器,所以说,考古队走眼了,专家也走眼了……” “我去……就说既然是汉墓,怎么一件铜器都没有?” 学生们议论纷纷,李定安则目露狐疑,若有所思的看了看吴教授,又看了看林思齐。 先不提这几样属于几级文物,也不管是清墓还是汉墓,只说考古机构新鲜挖掘的东西竟然流落到民间,又捐给了学校,这过程就不是一般的复杂。 再看包括吴教授在内的老师们却没人深究,又说明这些东西的来历没问题? 所以,就挺矛盾…… 吴教授和严教授商量了几句,又拍了拍手:“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李定安留一下。” 好吧,看来是没自个什么事了…… 各专业各班依次往外走,路过的时候无一例外,不论时间长短,目光都会在李定安的脸上停一会儿。 不用猜,就是在行注目礼。 也算是长了见识:眼力比老师还强,鉴赏水平比老师还高的学生见过没有? 关键还不是他的本专业,所以,想不尊敬都难…… 林思齐走在最后面,颇有几分恋恋不舍。估计是想说什么,到了门口,她就站着不走了。 白如皱着眉头:“你干嘛?” 林思齐颇有几分理所当然:“等李定安啊?” “我去……你还嫌今天惹的祸不够大?” “那不是意外吗?放心,这次绝对是正事!” “你哪次不是这样保证的……先说说,等他干什么?” 林思齐想了想,贴到白如的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白如的眼睛越睁越大:“冯筱宁请他做什么……不对,你手机都被张教授收走了,什么时候给冯筱宁打的电话?” “又不只是我一个人带了手机……当时郑金兰说我们作弊,我不得搬救兵?顺嘴就提了一句……她就说,让我邀请一下。” “别等了,他很忙,肯定不会去的……” “啊?” 林思齐摆明不信,斜着眼珠,好像在问:还有拿钱请不动的专家? “呵呵……” 白如冷笑一声,“随你!” …… 窗帘随风飘荡,又高高扬起。清风穿过纱窗,撩起了几根乌亮的发丝。 女人巍然不动,盯着墙上的大屏幕。 没有声音,画面却异常清晰:一个大汉狰狞着脸,举着铁棍冲了过来。陈静姝已被吓的花容失色,李定安只是轻轻的皱了一下眉头。 电光石火之间,他抡起了手里的大缸,劈头盖脸的砸了下去……大汉倒地,大缸也碎了一地。 画面就此定格,只剩下李定安和陈静姝。 嗯,很年轻,也很帅气…… 女人又拿起手机,翻了两下,屏幕一闪,出现了一段视频。 依旧没有声音,看背景应该是在文博学院的教学楼下,李定安蹲在红湖边,正在逗水里的鸭子。 画面再次定格……没错,就是同一张脸。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女人一声叹息,又翻开一条短信:他说没时间……给多少钱都没时间! “不喜欢钱?” 她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大屏:李定安神色冷清,怀色的陈静姝眼神迷离…… “呵呵,那你喜欢什么?” 女人轻轻的笑了笑:“雅南,想办法接触一下!” “好的,冯总!” (本章完) 第163章 夏日的清晨,阳光灿烂,鸟语花香。 微风徐徐的吹,空气格外的清爽,四个女生围坐在红湖边,三个聊天,一个发呆。 声音很大,叽叽喳喳,吵的鸭子都不敢往这边来。 “你们没见到昨天那一幕,不然长八十颗眼珠子都不够碎的:从汉代到民国,十多个分类,六七百件文物,就没有李定安鉴定不出来的……” 罗英偏着头,表示怀疑:“他是陶瓷系的研究生,学习的年代范围只是宋以后,难道宋以前的也认识?” “宋以前的算啥,他连甲骨文都认得……就这个字……” 申佳青在地上划了几笔,还没划完,罗英和宁秀就瞪大了眼睛。 都是二十五六的老姑娘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这不就是男人那玩意? “申佳青,你跑这耍流氓来了?” “看吧,就知道你不认识?这是‘椓’,代表‘去势之男’,又指太监……昨天就靠这个字,李定安找出了三件东汉诸候墓的赔葬品……东汉诸候墓唉,葛老师说,就凭这三件东西,汉唐系完全能开新课题了……” 申佳青得意的笑着,“宁秀,就是伱们系的葛新葛老师,你都没看到他当时被震惊成什么样了:目瞪口呆,瞠目结舌……我第一次见到,这两个词被一个人体现的那么形像……” 听到这里,罗英和宁秀不敢再嬉嬉哈哈,神色渐渐的严肃起来。 刚开始,她们只是当乐子听,因为毕竟不在现场,相对而言对陶瓷和兵器类的文物也比较陌生,所以至多也就佩服一下李定安果然是真学霸。 但说到东汉诸候墓,说到新课题,她们终于没办法淡定了:这压根就不是学生干的事情。 不是该不该干,而是没能力干…… “他只是研一……” “现在是研二!”申佳青强调,“跳级了,丁院长特批的!” “好,研二!”罗英点点头,“但只是宋元明清陶瓷专业,再博学,涉猎再广,对汉代考古学的理解总不能比汉唐系的讲师还要透彻吧?” 讲师? 想起昨天葛老师脸红的染了胭脂的样子,申佳青就想笑。但这事不好拿来当谈资,不然就太不尊重了,所以她就没提。 “不信你就去问,昨天又不止我一个外系的博士生?” “这就奇怪了?又要勤工俭学赚学费,又要学习,还学的这么好……他哪来的这么多的时间?” “学霸的人生还需要解释?” 这倒是。 就像以前的那些同学,上课的时候睡觉,下课的时候打游戏,从来都不见他学习,但每次考试都是第一名…… “确实挺厉害的,有这能力,以后还不是要什么有什么?这可是妥妥的潜力股……阿青,趁着还没人下手,赶紧的……” 罗英转着眼珠,“我专门帮你打听过……闫宗江,就他同班同学说的:李定安绝对没有女朋友……” “我不敢!”申佳青的脸红了一下,“感觉他太严肃了。” “怂包……” “你不怂你上?” “怎么上,示范一下?” “哈哈……来,我教你……” 两人说着说着就动上手,动作越来越大,罗英的胸衣都快被扯下来了。 宁秀叹了口气,又转过头。 林思齐一动不动,目光涣散,摆明还在走神。 “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 林思齐回过神来,又叹了一口气:“你说,这世上真有不喜欢钱的人?” 宁秀很是惊奇:以她没心没肺的性格,怎么会想起这么深奥的问题? “啊……谁?” 还能是谁,当然是李定安。 冯筱宁都说了,鉴定费任他开,李定安却不为所动。 但刚刚他们又说,他很缺钱? 所以说,这人就挺矛盾…… “算了,不说了……” 林思齐拍拍屁股,站了起来,“我要去看书了,你呢?” “反正也没课,我陪你一起去吧……”宁秀稍想了想,“下午呢,你有没有事?” “干嘛?” “找房子!” 林思齐愣了愣,看了看不停的往对方的要害部位招呼的罗英和申佳青。 确实很吵,也不是一般的闹,所以她很早以前就搬出去了。 “早该搬出去了……想搬到哪?” “肯定是越近越好,最好再安静点的……” “行,下午去……” 两人边说边进楼,刚到楼门口,又下意识的停下了脚步。 一行四个男生,穿着短袖短裤,提着篮球,一看就知道是去打球了。 都不陌生,昨天才见过,全是宋元系陶瓷专业研二班的学生。再往后看,竟然还有李定安? 同样的球衣球裤,应该是刚洗过澡,头发还没干,皮肤反射着湿润的光泽,说不出的细嫩。 再看五官,帅气只是其次,关键是……太年轻了? 顿时间,林思齐心中萌生出一股诡异的错觉:原来,他真的是学生? 也不止是她,还有申佳青,眼睛睁的好大,好像在说:这是李定安? 真的,与昨天渊博专业、沉稳威严的模样相比,反差太大了…… 三个男生也愣了:这什么情况? 乍一看:四个……哦不,三个美女加一个身材超好的女生,直戳戳的盯着他们看。 一细瞅:林思齐? 噢,明白了,原来是看到李定安了? 果不其然,都没有和她打招呼,林思齐却主动凑了过来:“李定安,去打球了?” “嗯,好巧!” 林思齐愣了愣:巧什么巧,但凡文博学院学生,不都得从这个门里进? 所以,你这是有多不想和我说话? 她又挤出了一丝笑:“你们研二今天上课,还是做研究?” 我哪知道? 李定安随口敷衍:“吴教授让我到图书馆查点资料……” “哈哈……正好,我也要去图书馆看书。” “哦,是吗?” 脑子里还想着备课件的事情,李定安回了三个字就再没吱声,闷着头往楼里走。 不是……我话还没说完呢? 等林思齐反应过来,人早进去了……其他三个男生对视了一眼,诡异的一笑,跟着李定安进了楼。 林思齐气的直跺脚:“这人怎么这样,说走就走,连声招呼都不打?” 申佳青却觉得理所当然:“学霸嗳,脑子里除了学习,估计再没其它东西,所以这样才正常。” 林思齐愣了愣,竟然无言以对:就说他怎么不喜欢钱? “哼……怪不得没女朋友……” …… 闫宗江一步三回头,格外的好奇:“陶瓷系之……哦不,林思齐老找定安做什么?” “还能为什么?”谈宏武嗤的一声,“当然是为了她的毕业论文。” “我去……定安你可千万别往火坑里跳,这位连吴教授都带不动……” 李定安一下就乐了: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我哪有那个时间?” 他摇了摇头,又暗暗狐疑:感觉她并不缺钱,更不差一份工作,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张毕业证? 反过来再说,只是毕业论文而已,就昨天见过的她家捐给学校的那些文物,让学院稍稍给她降低点难度,应该并不难。 诡异的是,她竟然连着挂了两年?所以说,就挺奇怪…… 转着念头,四个人上了二楼,其余三人去了教室,李定安去了图书室。 也就刚放下书包,林思齐和宁秀也走了进来。 李定安只是轻轻一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取出了笔记本。 林思齐瞅了瞅,声音很低:“苹果最新款,要近两万块……你们不是说他没钱吗?” “借的吧?” “嗯,有可能……你说我要送他一台,他会不会要?” 宁秀一个后仰:“铁树想开花了?” “什么呀?”林思齐拍了她一把,“我当然是为了论文。” “噢,这样啊?”宁秀想了想,“但这种人都比较清高,估计不会要。” 嗯,还真没说错……送上门的钱他都不要? “那阿秀你说,还能送他点什么?” 林思齐挠了挠脑门,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睛“倏”的一亮,“对了,他没女朋友?” 好家伙…… 宁秀都惊呆了:林思齐,不愧是你,脑回路还是那个脑回路…… “你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给他介绍一个……” “原来是想曲线救国?”宁秀松了一口气,“搞的我以为你为了研毕,竟然要舍身?” “你个污女,也跟着罗英和申佳青学坏了……” “才没有,是你的话有歧义……但是……”宁秀想了想,“行不行?”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反正又没损失!” 林思齐呲着牙,颇有几分“我机智的一批”的得意。 稍想了想,她又转着眼珠:“要不,你先帮我去问问,看他喜欢什么样的类型?” “丢死人了,我才不去……” “一只迪奥的口红。” 宁秀有些犹豫:“啊……那我……考虑考虑。” 林思齐继续加码:“再加一盒莱伯妮的粉底!” “成交……哈哈……我待会就去……” “这还差不多……嗯,高助教?” 两人正窃窃私语,高胜东进了图书馆,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孩。 岁数明显要比他们小很多,个子很高,而且很漂亮,身材也超级好,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收拾的也挺利索,就是穿的比较普通,一看就是地摊货。 不过很面生,感觉不像是文博学院的学生。 林思齐主动打着招呼:“高助教!” “哦,林思齐,看书呢?” 高胜东点点头,径直朝里走去。 看到两人,李定安站了起来:“来了?” 舒静好甜甜的一笑:“嗯!” “人给你带来了,照片我也交给保卫处了,吴教授还打了招呼,估计下午就能办下来……” “麻烦了,高师兄!” “顺手的事,那你们忙!” “好!” 三两句话,高胜东出了图书馆,舒静好坐到李定安的对面。 一坐下来,舒静好的眼睛就眯成了两道缝,格外的开心:“你这两周不在,我闲的都快长毛了……也没人安排,又不知道再干点什么,每天除了发呆,就是发呆!” 舒静好是自己的专职助理,自己不在,她当然就没活干了。又怕自己临时回去用她,老马肯定不会给她另外安排工作,也就只能闲着。 李定安也笑:“没去看房子?” “还差好几十万呢?” “哦……对!” “馆……嗯,他们进度怎么样?” “挺快的,可能再有两个月,就能追上来……” 两个月,那还早…… 说着话,舒静好又打开包,一样一样的拿着东西。 “这是你的眼镜……” “这是笔记本……” “还有茶杯,我出门的时候才洗过的……还顺了一包老马的雪菊……起先他还不乐意,听说是带给你,就不吱声了……要不要泡?” 纯正的天山雪菊,马献明专程让老丈人从xj寄过来的,他自个也没几包了,平时都舍不得喝。 被舒静好顺了这么一大包,这会肯定在骂娘…… 李定安想想就觉得好笑:“泡!” “你不用起来,高老师给我指过,我知道哪里有水……还带我去看了食堂,你中午想吃什么,告诉我就行……” “到时候再说,先泡茶吧!” “好嘞!” 舒静好欢快的应了一声,抱起保温杯,迈着轻快的步伐出了图书馆。马尾辫一甩一甩,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 要说她为什么这么开心:琉璃厂那一次,李定安帮着她赚了二十万。买郑万九的那批货,她只是跟着帮了一下忙,李定安又给了她两万的辛苦费,所以,这可是妥妥的财神爷,她见了能不开心? 再说了,馆里都是一帮老学究,哪有跟着李定安轻松自在? 而且,她还想着拜李定安为师学鉴赏,当然是要多勤快,有多勤快…… 林思齐和宁秀都看呆了。 其实李定安和舒静好的声音很小,但架不住这两人离的近,而且还扎着耳朵,所以听了个七七八八,更看的一清二楚。 原来,李定安也会笑的这么真诚,而不是只会“嘴角一勾,眼角一弯”,要多假有多假的那种假笑? 女孩见了他更开心,像极了热恋中,但又分开了好几天才见面的情侣? 还带来了眼镜、茶杯,还给李定安泡茶,中午还要给李定安打饭? 噢,还顺了老妈的一包菊花…… 两个人面面相觑,愣了好久。 “谁说的他没女朋友,那这是从哪冒出来的,还这么漂亮?” “不是我……”宁秀举起了手,“是申佳青和罗英……对,是罗英说的!” “慌报军情,差点闹出笑话来……” 林思齐低声哼哼着,拿出手机发着短信:罗大奶,谁告诉你李定安没女朋友的? 罗英:不可能吧,他同班同学亲口说的…… 林思齐:还嘴硬……你过来看…… 短信回了没几分钟,罗英和申佳青就追到了图书馆。 恰好舒静好泡好茶,又拿出几样零食撕开包装,放到了桌子的另一边。 这摆明就是给李定安准备的,贴心到了这个份上,除了妈,也就剩女朋友了……老婆都不行! 申佳青下意识的就比较了起来:个子比自已高,皮肤比林思齐的好,身材比罗英的还要好,长的比宁秀还漂亮…… 所以,屁的潜力股,早被人划上记号了! 然后,不大的功夫,消息就传遍了…… (本章完) 第164章 得想个什么办法 “记一下今天要查的资料!” 舒静好点点头:“你说!” “《殷墟发掘报告(1950-1961)》,作者中国社科院,出版方文物出版社,出版时间1985年……” “还是《殷墟发掘报告》,作者郭宝钧,发表时间1951年,期刊1951年《中国考古学报》第五册……” “《山西大同青磁窑遗址发掘》,《考古学集刊》第五集,1987年……” “《红山,中华民族的源头》,《中国考古年鉴》第八集,2001年……” “《秦汉画像石,龙纹》,《中国文物报》第十期,2002……” 李定安说的很快,舒静好字打的更快,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就像暴雨落在了铁皮屋顶上。 也就三五分钟,他就说了十多种资料,范围从旧石器时期时代到清朝,上下整整百万年。 四个女生都有些懵。 “李定安的记性这么好,这么多的资料,他查都不查,就知道是哪一期,作者是谁,哪一年发表的,哪一家出版的?” “凡是学霸记忆力都不差,但强到这种程度,确实有点恐怖……” “他查这么多的资料干什么?” “不知道,可能要研什么东西。” “不是……”罗英眨巴着眼睛,“你们就没发现华点吗:他女朋友不止是体贴,还乖,李定安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 “废话!”申佳青颇有几分理所当然,“我要有这种‘又帅’、‘个子又高’、‘学习又好’、‘性格也好’、‘以后注定不会平凡’的男朋友,我也听话!” 剩下的三个人愣了愣,都觉得:阿青的话好有道理? 李定安的外在形像自然不用说,也不管他是真笑还是假笑,你只要打招呼,他就会冲伱笑,说话也是温声润语,性格肯定不差。 至于“以后注定不会平凡”……只要长眼的都能看出来,以他现在的水平,毕业后留校没一丁点的难度,以后至少也是教授级别。而且有传言,吴教授准备把他“学科”负责人的方向培养。 所以,申佳青的话一点都没说错…… 转着类似的念头,听到两个人的对话,四个女生又扎起了耳朵。 “你准备研究龙纹吗,资料怎么这么多?” “从起源到演变的过程,以及各时期的特点都要查一下,不然讲不清楚。” “噢,要讲课啊,我还以为你又淘什么好东西了……不过我恰好知道一点。” “人大讲过?” “学校里哪会讲到这么细?‘是我自己瞎研究的……你要不要听?” 李定安点点头:“你说……” “龙最早出现于红山文化,比如出土的玉猪龙和‘中华’第一龙……这个时期的龙,其实是“猪”与“蛇”的结合体,或是以“冠蛇”为原形塑造的。 夏朝时加上了牛,演变成了夔龙,并赋于了调风济雨的神话色彩,成为了图腾……商周时期又融合了鳄鱼,多了四条腿,所以当时的夔龙又叫爬龙…… 春秋时又融合了蛇纹,身上多了勾连云纹和谷纹。战国时又融合了鱼,同时从陆地图腾演变了江河图腾,有龙必有水,所以又称“游龙”…… 秦时,龙身上出现蛇状鳞片,汉时演化为鱼鳞,同时赋予“飞跃”的能力,所以秦汉时的龙被称之为‘跃龙’…… 三国时融合了羊,龙头上有了角,南北朝时融合了羊须,龙有了胡子。唐朝时融合了鹿,龙角出现分叉,这一时期的龙已能“腾空”,但不太飞的动,所以叫“腾龙”,同时期又根据龙的形象演变出麒麟…… 宋朝时又加了牛耳和狮鬃,已能腾云驾雾,所以叫飞龙,到元代又加了虎掌和鹰爪,到明代又融合了骆驼,成了驼头,清代融合了马,成了马脸……到这个时候,龙的形象才基本定型,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种……” 舒静好稍顿了顿:“相关文献你已找了一部分,剩下的我也全记得,比如《湖北天门石家河的玉环兽》、商朝的《镂空龙纹钺》、《龙纹觥》,战国的《妇女龙风帛画》,秦汉的《南越王墓葬文献》等等……” “哈哈,可以啊,省了我不少时间?”李定安惊奇的笑了笑,“这些资料图书馆里就有,你现在就找,越全越好……” “明白!” 舒静好笑着点头,又俏皮的敬了个礼。 能帮到李定安,她比李定安还要开心…… 四个女生大眼瞪小眼:学霸真就和普通人不一样,女朋友都这么渊博的吗? 她能讲这么详细不算太奇怪,她们三个博士和一个硕士加起来凑一凑,也应该没问题。但相关文献和出处还记得这么清楚,就有点厉害了。 “同行?” “肯定的,普通人哪能了解这么多?” “也是京大的,但没什么印像?” “不是京大的,是人大的,前年本科毕业,进了国博。”旁边又伸过来一个脑袋,“叫舒静好!” 林思齐下意识的回守头:“余容,你们博一今天没课?” “当然有,教研室拼瓷片呢。”新来的女生眨了眨眼皮,“但全系都不配给他提鞋的男人,突然就有了女朋友,不得过来看看稀奇?” “我去……” 罗英一声低呼。 到这会她们才发现,原本就十来个人的图书馆,突然多了好多人,至少二三十个,而且全是宋元系的研究生。 这是组团来看西洋景了? 林思齐才不管这些,又好奇的问:“这女人很厉害?” “当然……前年国考,考古相关专业中她笔试面试双第一,你说厉害不厉害?” 好家伙,国考? 不等于说,她是同时期同专业的全国第一? “那怎么才去了国博?” “本来是能进部委的,但出了点意外!” 叫余容的女孩压低了声音,“她论文写的贼好,甚至是硕毕、博士论文都能给你包圆乎了,在相关论坛上非常有名……也是因为这个,被人抓住了把柄,关键时刻捅了出去……” “她不是才本科毕业吗?” “所以才厉害啊……” 没人敢吱声了。 不止是国考第一,连硕毕、博士论文都是手到拎来,所以如果非要论个高低,这个女生肯定要比还没毕业的李定安要强一些。 但问题是,她在李定安面前,却乖的跟猫似的? 这就很让人想不通了…… 正狐疑着,又听余容说:“还有,你们的情报有误:舒静好可不是李定安的女朋友,而是助理!” 四个女生又懵逼了:“李定安还是学生,配什么助理?” “这就不知道了吧?李定安是学生没错,但他在校外还有兼职……” 余容得意的笑了笑:“部级项目,而且是两部委与京大、国博、故宫联合,同属高校教育质量工程……” 看看这五家单位,就知道这是什么概念…… “这么大的项目,学校的教授都没资格参与!”林思齐瞪圆了眼睛,“吴教授也太偏心了?” “你就不能听我说完?” 余容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你应该反过来说:如果不是因为李定安是京大的学生,学校连掺一脚的资格都没有。” 几个人的眼睛“倏”的一睁:什么意思? “具体原因不得而知,但据说是部里领导亲自发话的:年轻怎么了,学生又怎么了,只要有能力,你就放心大胆的搞……所以,李定安是上面钦定的项目负责人,连吴教授,甚至丁院长都只是辅助工作……” “我靠?” 罗英低呼了一声,感觉脑子已经不会思考了。 她委实没办法把“学生”和“部级项目负责人”这两个身份联系在一块。同样的,宁秀、申佳青,以及林思齐也无法理解。 因为这已经超出了她们所能认知的范畴,也根本不是靠什么金钱、身份、乃至出身能做到的…… 除非,李定安真的优秀到了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程度? 几人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宁秀才如喃自语:“他……只是学生?” “对啊,所以部委领导才那么说,所以吴教授动不动就骂我们:你们给李定安提鞋都不配!” 余容自嘲般的笑了笑,“反正我就觉得,吴教授说的挺对的……” “不是……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何止是我,宋元系的好多学生都知道,特别是陶瓷专业研二班,因为和李定安算是同班同学,所以项目开工的时候吴教授特地带他们参观过,而且其中有两位还以实习生的身份参与了项目…… 但这几个王八蛋为了沾李定安的光,又怕被人知道,从来都不给别人讲……我还是有一位在故宫做文职的亲戚,无意中问我京大有没有个叫李定安的学生,我才知道一些…… 啧啧,你们也压根想不到,李定安在国博和故宫是什么代遇:所有都比照正高级研究员的待遇,无论是食宿、办公场所,还是辅助人员配备…… 呶,就那位,够厉害了吧,也只是他的生活助理,再负责一些文字记录的工作而已。除此外,他还有两名专职资料员、两名具有正高级职称的馆员做研究助理……本来要给他配专车和司机,但李定安嫌太张扬,就没要……” 这会儿,不止是罗英的脑子不会转了,但凡旁听的,感觉全都不会思考了。 怪不得那个女孩那么乖,李定安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还那么勤快:又是泡茶,又是准备零食,还准备到中午给李定安打饭。 原来是生活助理? 还有,具有正高级职称的研究员做助理,这又是什么概念? 学院里,也就吴教授和丁院长有这个资格…… 林思齐感觉一脑袋的问号,“你们之前谁说的,他在赚学费?” 罗英歪着脑袋:“好像是李定安亲口说的?” “对!”宁秀叹了一口气,“我们当时问他,怎么没见他在学校上课,他说他在勤工俭学!” “没错啊?”余容摊了摊手,“他长期不在校,不参与课程,却在校外参与项目,不是勤工俭学是什么?” 仔细一想,还真没错。 “那家境不好呢,又是谁说的?” “也是他……他说申请的特困生……哦不,特殊通道……” 嗯,好像也没问题? 再一琢磨,什么打工赚学费,什么特困生,全是她们自个脑补的。 一瞬间,三个女生脸就红了起来。 但同时,也有点怀疑:余容说的这些,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暗自狐疑,罗英下意识的抬起头,看到几个人影正在门口探头探脑。定睛一看,不就是早上才见过的陶瓷专业研二班的那几个男生吗? 还有四个女生,应该是同班的,估计也是听到消息后,特意来看八卦了。 罗英眼睛一瞪,朝着闫宗江招了招手。 闫宗江指了指鼻尖,确定是在叫他,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脚步放的很轻,还特地绕远了一些,像是怕吵到李定安的样子。 舒静好倒是看到了他,轻轻的点了一下头。闫宗江连忙弯腰,回以微笑。 “认识?” “认识!” “李定安的助理?” 闫宗江顿了顿,没说话。 “嘴还挺严,但我们早知道了……李定安在国博负责项目,还是部里的大项目,对吧?” 闫宗江还是不吱声。 罗英瞪着眼睛,拿手指捅了他一下:“还老乡呢,你说一下头怎么了?” “罗学姐,别说说一下,我但凡点一下头,明天就得被开除……”闫宗江苦着脸,“有条例的!” 条例,什么条例? 脑子里稍微转了一下,罗英猛的咬住了牙:“你就是参与项目的两个实习生之一?” 闫宗江还是不吱声,但看表情,分明是默认了。 所谓的条例,当然是保密条例。但如果只是艺术研究项目,既便是部级项目,好像还够不到这个级别,至多也就是保密协议? 一看几个女生转起了眼珠,闫宗江哪里还敢多呆,扭头就往外走。 真的,他永远都忘不了有关人员向他出示证件,并和他谈话的那一天。而起因,不过是他无意中听到李定安和马献明聊到了什么“珍珠釉”…… “嘿,怎么跑了?” “你别难为他,估计真不能说。” “但是不是也说明,余师姐了解的还不全面,可能李定安比我们想像的还厉害?” “废话,都到了签保密条例的程度,别说亲戚,就是亲爹也不敢说啊?” “那闫宗江是不是在吹牛?” “不好说,反正别问,不然就要做好进小黑屋的准备……” “我去……” 几个女生顿时噤若寒蝉,不敢再议论了。但心情更加激动,几双眼睛像是钉在了李定安的身上。 这可是连进项目组的实习生都需要学习保密条例的牛人? 林思齐的眼睛更是冒起了贼光:何止是牛人,这是大牛。 既便现在不是,以后……不对,至多下一学年,等部级项目验收,他就会成为差不多能和吴教授比肩的人物。 换种说法,随便从指缝里漏一点,帮自己研毕还不是轻轻松松? 问题是,这家伙油盐不进? 不行,得想个什么办法…… 孩子文艺汇演,说了好几天,必须得去。所以这章有点赶,说声抱歉! 今天再冇了…… (本章完) 第165章 来看李定安 日薄西山,暮景残光。 柳条柔软婀娜,如同少女的发丝,随风摇曳。 树荫下,权英靠着车身,百无聊赖。陈静姝则背着手,眺望着校园内的风景。 七八步处,几个女孩窃窃私语,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但声音越来越大,近似吵架,权英和陈静姝想不听都难。 “阿青,坐在金山上的王老五,一辈子能碰到几次?该出手时就要出手……看……” 罗英扬了扬手里的玫瑰,“花都帮你准备好了!” “行不行啊?” 申佳青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一遍,有些犹豫,“你们又不是没看到,今天那女孩有多漂亮,他都没动心?” “你也不差的好不好?再说了,十有八九是两个人没看对眼,不来电……再说了,那就是个木头,压根没开窍,等他主动,黄花菜都得凉。” 林思齐不停的扇风点火,“所以阿青,该出手时出手,错过这次,你就等着哭吧……呶,给你准备的巧克力,好几千块一盒呢……” “玫瑰、巧克力……这都多少年前的套路了?”申佳青斜着眼睛:“思齐,你不会是为了你的研毕吧?” “胡说!”林思齐指天叫屈,“我是这样的人?” “你们别乱出主意!” 宁秀挤开两个尽出馊主意的,理了理申佳青的头发,又帮她把包摆正,“自信点,也自然点,就当是交朋友,所以花和巧克力都别用。 他出来后,你就装偶遇,问他去哪,然后就说自己也要去那,但又不认识路,请他顺路带一下你……然后一路聊聊天,顺便要一下电话,微信……临走时再谢谢他,说改天请他吃饭,只要他答应,就说明有戏……” “啊?”申佳青有些懵,“聊什么?” “拜托,你们是同学好不好?还是同院系,话题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聊学校,聊专业啊……” “那……那……他要是干坏事怎么办?” “我去……”罗英怒其不争,“大姐,咱这商量半天,不就是奔这个去的?” “噗嗤!” 听到这里,权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顿时间,四双眼睛看了过来。 权英连忙举手道歉:“对不对对不起,我们走远点!” 态度这么好,还是两个大美女,再一看……迈巴赫? 好几百万呢…… “不用!”林思齐豪迈的挥了挥手,又拍了一下申佳青,“你开点窍好不好?” 罗英也拍着胸口:“气的胸疼!” 权英又差点没崩住,捂着嘴转过了身:“这几位还是学生吧,太乐呵了……” “是挺有意思的!”陈静姝抿着嘴,“估计都没怎么谈过恋爱。” “搞的好像你谈过一样……不,你还不如她们,至少他们还知道遇到不开窍的男人得主动点,得胆子大点,你呢?” 权英一脸的嫌疑,“真的,万一被别人捷足先登,你哭都哭不出来……”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瞪了她一眼。 “嘁,有你后悔的时候……” 正说着话,权英眼睛一亮,“出来了……啧啧,这脸嫩的?” 陈静姝抬起头:不远处,李定安背着包,手里还拿着几本书,不紧不慢的走了过来。 依旧是早上那一身球衣球裤,身形健硕,四肢修长,头发蓬蓬松松的。迎着太阳,皮肤反射着细润的光泽,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青春、活力的气息。 如果自己再年轻几岁,该有多好? 暗暗叹息,陈静姝下意识的抬起手,本来想和他打招呼,但旁边那几个女孩突然就像看到了鸡的黄鼠狼,鬼祟而又诡异: “来了来了……” “阿青,千万别怂……” “快,我们先撤……” 交待了几句,三个女孩顺着墙根往这边跑来,路过的时候,还好奇的瞅了瞅陈静姝和权英。 申佳青咬了咬牙,主动迎了上去…… 权英的眼珠都快掉地上了:刚说什么来着? 吃瓜吃到了自个头上……陈静姝,是不是笑不出来了? 确实有些不淡定:笑容没有了,脸上的表情也有些不自然。 那你倒是说句话呀? 就你这性格,都熟的鸭子都得飞…… 权英叹了口气,扬了扬手:“李定安,这边!” 下意识的,申佳青就停下了脚步,而七八步外,三个女孩面面相觑:李定安的朋友? 问题是,刚刚她们说的话,这两位听清清楚楚…… 正愣着神,李定安也走了过来,还冲着申佳青点了一下头。 “项教授还没出来?” 之前就打过电话,权英说是请项志清吃饭,又问李定安去不去。 只是顺带邀请他,可去可不去,李定安就拒绝了。 “快了……你真不去?” “太累了,而且明天也有事……这样,改天我请你!” “你说的啊!” 权英点点头,看着陈静姝,脸色平静如水,说出的话却如平地惊雷:“那你晚上回不回来了?” 陈静姝先是愣了愣,随即,脸就红到了耳朵根。 她确实没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也确实是顺路来看看李定安,再顺便给他讲点事情,但什么时候说过要住那了? 明知道权英这是在帮他宣示主权,但任陈静姝心理素质超好,也扛不住这么大的招,声音都有些颤:“你是想死吗?” “嘁,搞的你没去过他家一样……” 话音未落,权英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项教授来了……你们自便!” 两人转过身,一辆奥迪驶出校门,停到了路边。 后座的车窗缓缓降下,项志清打着招呼:“定安也在,等久了吧?不好意思,临出门的时候交待了点事情……” “也没几分钟!”权英拉开了奥迪的车门,又眨了眨眼睛,“项教授,你别管他们,他们可不是专程等你的……” “噢……”看了看神情不怎么自然的陈静姝,项志清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那我们先走了。” “项教授再见!” 项志清挥了挥手,关上了车窗,奥迪缓缓启动,驹向了街口。 李定安倒是挺淡定,拉开车门,把书和笔记本电脑放了进去。 “你开车,我去买点菜!” 一刹那,陈静姝的脸更红了。 “别麻烦了……”她稍稍一顿,咬了咬嘴唇,“吃食堂吧,学校就行!” 学校食堂……陈静姝什么时候这么随性了? 只是狐一下,李定安也没多想:“行,那走吧!” 陈静姝点了点头。 要是普通的学生,肯定是带不进去的,但李定安有专门的通行证,又说陈静姝是家长,保安就放行了。 “权英怎么突然就敢出来了?” “她是惊吓过度,其实京城还是挺安全的。” “洛根呢,找到没有?” “还没找到人,但好像有下落了……权英今天请项教授吃饭,就是想请他的学生到部里打听一下。” “啧啧,部督大案呀,厉害了!” “你还笑?其实你比我们还危险……” “放心,案子不破,我打死都不出京……” 两人边走边说话,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看二人肩并着肩,并没有刻意疏远,摆明关系极近。 晚上回不回来了? 搞的你没去过他家一样…… 我去买点菜…… 这怎么听,怎么都不像是普通关系? 再想想之前那女人脸红的模样,好像除了女朋友,再没办法解释。 几个女生大眼瞪小眼,全愣住了。 申佳青大拍了拍胸口,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差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点,就闹出笑话了?” 说心里话,她对李定安这种学霸其实挺怵的,仰慕和佩服可能更多一些。也就顺嘴开了几句开笑,室友就开始撺掇。说的多了,竟然鼓起了那么几丝勇气。 但连连受挫,仅有的那点感觉全成了踌躇:其他不说,那车她还是认得的,好几百万呢…… “是啊,还被人家听的清清楚楚……我都快尴尬死了!” “那谁知道能这么巧,真碰到了他女朋友?” “看模样,岁数挺大啊?” “其实没多大,感觉和我们差不多……只是穿的成熟一点而已!” “那也不一定就是女朋友,说不定就像舒静好一样,是同事之类的关系……阿青,不确定一下你能甘心?” “啊……还去?”申佳青有些犹豫。 “都到这会了?去看一下,反正又没什么损失……” “对,吃饭的时候最直观: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就能知道亲密度……” “要不算了吧?” “怂包,活该你快三十了还是老处女?” “食堂又不是他们家开的,还不能让我们去?” “对,反正也要吃饭……看方向,应该是去家园食堂了……” 一蛊惑,申佳青又犹豫了起来:“那就……去看一眼?” “磨磨叽叽……你赶紧的……” 林思齐的罗英像押犯人一样,推着申佳青进了校门。宁秀无所谓的跟在后面,跟看热闹一样。 …… 离的不远,但也不近,从西校门到食堂区差不多一公里。 所以没追多久,她们看到了李定安的陈静姝的身影。 正好是饭点,去食堂的学生很多,教职工也不少,其中不乏文博学院的师生。 但大都是他们认识李定安,李定安却不认识他们。所以遇到主动打招呼的,李定安就回声好,再笑一笑。遇到瞪着眼珠看稀奇的,他一概选择无视。 上午的时候就是这样,一群人专程跑到图书馆看热闹,李定安就挺想不通:又不是没有其他同学带外校的女生来过学校,为什么就没有围观? 而且围观的大多都是女生? 转着念头,他随口敷衍:“估计是你太漂亮!” 陈静姝抿了抿嘴:李定安也会哄人开心? 转着念头,二人进了食堂。也是巧,刚到食堂门口,就碰到了吴湘。 “吴教授!” “陈总?” 两人之前在国博碰过面,而吴湘也知道李定安沪上拍卖会的一些经历,所以对陈静姝并不算太陌生。 但对于她能来京大,就很稀奇。 “嗯,来看看李定安。” 陈静姝的语气很平静,就是这脸色……这是,喝酒了? 一瞬间,吴湘的眼睛就亮了。 他扶了扶镜框,若有深意的笑了笑:“挺好,以后常来!” 陈静姝轻轻一点头:“好!” 吴湘又转过了头,笑的很促狭:“不错!” 一时间,李定安都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客气了几句,吴湘说是吃过了,就下了楼。 不远处,四个女生窃私语:“吴教授也认识她?” “还叫她陈总,估计来头不小!” “废话,没看到门口的车,一般人能开得起?” “她说是来看李定安的?” “万一是亲戚呢,不听进门的时候,李定安都说她是家长?” “家长会脸红?” “别吵,看看就知道了!” 说着话,几个人鬼鬼祟祟的跟在后面,进了食堂的一楼。 也是巧,刚进门,又碰到了熟人。 是图书馆特色资源中心的张主任。 之前在沪上拍卖会的时候见过,也算是熟人。而且张主任的部分职责也和艺术品市场重叠,所以很清楚陈静姝的身份。 他惊奇的同时也很客气:“陈总,真是稀客,竟能在学校里碰到你?” “哦……”陈静姝拢了拢耳边的发丝,“来看看李定安!” 这神情?嗯,好吧…… 依旧是一脸若有深意的笑,打了声招呼,又客气了几句,张主任也上了楼。 也就是他刚刚转身,高胜东又进了门。 看到两人的一刹那,他好似不敢置信一样,头往前一探,眼睛瞪的极圆。 李定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家园食堂不是一般的大,而且在京大所有食堂中最有特色,所以在这里碰到教授和老师一点都不奇怪。 但不正常的是,每个认识的人看到陈静姝的时候,脸上那种古怪到极点的表情。 “陈总?” “高师兄……她专程来看我的……” “啊?” 这么直接,高胜东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再看陈静姝的神色……厉害了,李师弟? 高胜东忙打了个哈哈,话敢不敢多说,扭头就走。 但没走几步,就撞上了四个女生。 看她们站在门口,鬼头鬼脑的往里看,表情还那么奇怪? “林思齐你等会!” “高助教?” “早上的时候,说李定安的女朋友来学校的短信,就是你发到群里的吧?” “哪有?” “别不承认!” 高胜东往里指了指,“看到没有?他很忙……” 四个女生齐齐的一愣:你这个很忙,是什么意思? (本章完) 第166章 是不是很优秀? 人红事非多。 食堂的事情不径而走,也不知道是谁闲的没事干,把他和陈静姝吃饭的照片,以及校门口的车发到了学校论坛上。只是一夜的时间,李定安在文博学院已经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历来,桃色新闻都是人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帖子一发布就引来了大量围观,热度也越来越高。之后,又不知道是谁把他的特殊津贴、没上过一天课却跳了一级、以及吴教授让他以导助的身份讲公开课等等事情挖了出来。 更有人道听途说,把林思齐给学校捐了几百件文物的事情安到他头上。再然后,有关他的谣言越来越多…… 有人说他是二代,又有人说他女朋友是亿万富翁,更有人说他家还给学校捐了一座矿。 李定安就挺想不通,能编出这种故事的人是什么样的脑回路:先不说他有没有,就说京大要矿干什么,组织学生挖吗? 反正是越传越离谱,真话反而没有信。 才是研二,就能负责部级项目,而且是两部委、国博、故宫联合研究? 问问吴教授,他敢不敢这么吹? 所以相对而言,傍富婆反倒会让人觉得可信度要高一些。 不过李定安并没有受什么影响,该查资料查资料,该备课件备课件。 转眼又到了周二…… 办公室,吴湘慢慢的滚动鼠标,屏幕上划过一张张图片,有文字,也有实物照片,每过几页,底部就会出现密密麻麻的索引标注。 越看,吴教授的神情就越怪,拉后最后,看了看ppt的页数和文件大小,他才抬起头,诧异的看着李定安:“这份课件,就你和小舒用了三四天时间作出来的?” 这还能有假? 李定安点点头,又有些狐疑:“老师,是不是不太全面?” “呵呵……” 吴湘笑了一声。 说实话,高胜东评讲师已经有两年了,到现在也还没这个水准。既便拿张副教授的课件来和这一份比,感觉也没差到哪里。 所以说,有这样的学生,老师真的好省心…… “要是知道你写的这么详细,覆盖范围还这么广,就直接让你全系的大课了,不过没关系,下次再组织。” 吴湘关了电脑,把u盘递给李定安,“原本系领导要来旁听,但上周接到通知,上级部门派巡视组要来学校巡查,所以计划有变,连我也去不了了……” 哈哈,这是好事啊? 紧张倒不至于,但那么多的学院领导和教授坐后面,多少还是有些压力的。所以说,最好是一个都别来…… “还是高胜东,我让他协助伱,有不懂的你就问他……还有,人可能有点多,你做好心理准备……” 吴湘又叹了一口气,“最好准备一份简历,讲课前,大概提一提!”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 这两天,有关他的传言纷纷扬扬,都不用猜就能知道,下午的课会有多少人去,会有多热闹? 吴教授也有让他借这次的机会平息一下舆论的意思…… “老师你放心,我明白的!”他点点头,又站了起来,“那你忙!” “好!” 吴湘笑着点头,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正好遇到几位外系的学生路过,看到这一幕,不由的露出几分好奇。 要知道,除了重点学科主任,吴教授还兼任学院的副院长,能对一个学生这么客气,就挺奇怪。 再仔细一瞅:就说呢,原来是李定安? 几个学生看着他的背影,不停的指指点点: “这就是给学校捐了一座矿的那位?” “哪是什么矿,据说是他女朋友给学校捐了好多文物,所以他才一路绿灯!” “我怎么听说捐东西的学生姓林,不姓李?” “肯定是你听错了……对了,他下午有演讲,你们去不去听?” “什么演讲,就是公开课……不过他只是导助,所以学校才这么说。” “不都一回事,你就说去不去?” “京大多少年没出这么大的黑幕了,怎么也要见识见识……” “对,为什么不去?” 类似的对话,发生的文博学院的每一个角落,准备组团来看热闹,甚至是来看笑话的越来越多。 所以到了下午快开课的时候,原本只是组织陶瓷专业的硕士和博士来听课,加起来不不到三十个人,但能坐五十人的阶梯就已经满了。 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进。 仔细一瞅,大部分都是宋元系的学生,从本科到博士都有,而且外系的也不少。 高胜东都有些傻眼,想了想,又给李定安打电话:“人有点多,估计坐不下,要不要换教室?” “你问我?”李定安一脑袋问好,“问吴教授啊?” “扯什么淡?老师正陪着巡视组巡查,我哪敢打电话?” “那就不管了……换来换去也麻烦!” “行,我知道了!” 高胜东叹了口气,挂断了电话。 李定安收起手机,舒静好开始给他整理东西:“这是备份u盘,邮箱里也有一份,笔记本桌面上也保存一份,还有这一份是打印版的ppt……” “稿纸和表格都在包里,还有水性笔和纸质笔记本……这是刚泡的茶,有点烫,去了后打开盖子晾一晾……” “辛苦了!” “应该的……我到时候坐在前排,有事你叫我就行!哦……对了,这是谷维素,我给你装到电脑包的小口袋里,你要是觉的紧张,就提前吃一颗……” 紧张,不存在的……相反的,怎么感觉还隐隐有点兴奋? “放心!”李定安笑了笑,“走吧!” 舒静好眯眼笑着,又举起拳头:“加油!” “好……加油……” …… 教学楼,二楼陶瓷教研室。 离高胜东给李定安打完电话也就十分钟,教室里已是座无虚席。 刚开始的时候,高胜东还组织本系的学生加座位,但加着加着,就发现不对了:怎么人越来越多了。 能抢到座位就抢,抢不到就和认识的挤一挤,要是挤都挤不下,就只能站在过道里。 渐渐的,过道里都已站不下……大致一数,怕是早都过百了。 高胜东连忙拿出电话,打给了保卫科:再不能让进了,不然出点意外,谁都负责不起…… 另一边,宁秀站在椅子上,兴奋的举着手机:“思齐,系主任开课估计都没这么大的阵势……” “呵呵……” 林思齐面无表情的冷笑了一声。 要不是他在陶瓷系的研究生群里发了一句“李定安的女朋友来学校了”,压根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事情,今天也根本不可能来这么多的人。 但谁能想到,事态就像决了堤的洪水,完全不受人为控制。林思齐也能预料到,待会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今天要是没人起哄,没人质疑,才叫见了鬼。 所以说,李定安但凡脑袋没被门板挤,绝对能记她一辈子。 什么研毕,做梦去吧! 算了,爱咋咋滴…… 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她往桌子上一趴,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但随即,林思齐的眼睛又亮了亮:李定安来了? 同一时间,原本闹哄哄教室霎时一静,所有人都看着提着包上了讲台的年轻人。 还是那张脸,头发依然蓬松,不过把t恤和牛仔裤换成了衬衣和西裤,但无形中就多了几分成熟稳重的气质。 也确实挺上镜,不去选秀可惜了…… 稍一停顿,教室里再次喧闹起来,而且声音比之前更大了。不时间,就有不怎么入耳的词汇飘进耳朵里,比如二代,富婆之类。 李定安却恍若未闻,和白如、舒静好接好笔记本和投影,然后静静的等待着。 但没想,效果却出奇的好,教室里竟然慢慢的静了下来。 这就对了,这个年纪,又是这种氛围,大都带着点逆反心理,你越不想让他吵他就越吵,反之亦然…… 李定安笑了笑,正准备说话,有人举了举手:“李定安,开讲之前,能不能让我们问几个问题?” 有些出乎预料,很少有先提问,后讲课的。不过李定安没拒绝,而是点了点头。 男生自以为得计,促狭的笑着:“有谣言说你女朋友是亿万富婆,请问你是怎么做到的,能不能教教我?” 话还没说完,教室里就响起大笑声。 李定安依旧不急不徐,静静的等待着。 这一次笑闹的时间有点长,近有三分钟,声音才小了下来。 “你都说了是谣言,那你还信?而且你能在公开课上问这样的问题,我就挺佩服的:同学,你能考进京大,相当不容易!” 学生们先是一愣,随即,又响起震天般的爆笑,声浪扑天盖地,震的话筒都出现了杂音。 同时,男生的脸涨的通红:李定安分明在骂他智商不够,但偏偏他还没办法反驳。 男生咬了咬牙:“那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是因为有钱,还是有关系,更或者说是你长的帅?” “更正一下,你说对了一半,首先我帅不帅大家有目共睹,其次,我统一解释一下:我能站在这里,我能成为导助,甚至是一天课都不上就能跳一级,是因为我真的很优秀…… 最后,我确实很有钱,但绝不是富二代,至于钱是从哪来的,等会儿会给大家解释,也会解释我为什么这么优秀…………” “吁……” 学生们又笑了起来,也有不少人在喝倒彩。 但高胜东、白如,乃至研二班的同学都觉得有点不对劲:平时的李定安很谦虚,谦虚得让人觉得他人畜无害,但今天的画风突然就不一样了。 这是要硬刚? 正狐疑着,李定安又敲了敲麦,指了指站在讲台一侧和教室后面的两台摄像机:“不出意外,今天的这堂课可能在留在文博学院的院史档案中。 也更说不定,以后每年都会在迎亲会、招生宣传中出现,所以欢迎各位能在校史中留下浓重的一笔,比如刚才这位同学……” “嘁……” 底下又传来一阵嘘声,男生也不屑的笑了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笑声中,李定安点了点鼠标。 “现在和大家讲讲,我钱是怎么来的,今天又为什么能够站在这里:看这块石头,这是我踏入古玩市场的第一桶金,也是第一分荣誉……” “唰”的一下,屏幕上出现了两张图片:上面是刻着字的石头,下面是一张证书,画面又一闪,出现李定安拿着证书,和何安邦合影的照片。 画现再一闪,这次是录像,李定安的声音异常清晰: “老板,这瓶胆卖不卖……” “放不稳,给块东西垫一垫……” “关老师,麻烦您看一看。” “何馆长,这是熹平石经,国家一级文物……” 只是几句关键对话,但前后一联想,就能明白发生了什么:李定安花了三百块,捡了一块石经,最后捐给了博物馆,领了一张证书,以及十万块奖金。 第二次,是铅制雕母,李定安赚了五十多万…… 第三次是十二坛茅台,价值三百万…… 第四次是那副碰瓷的假画,这次李定安没赚钱…… 第五次是青花壶…… 第六次是陆小曼的箱子,这一次,他认识了吴教授,认识了曲胖子,何安邦再次出现…… 第七次长明灯,整整两千万…… 再之后,沪上赚了一个亿,xj赚了近两亿……而只是苏付彼支付给李定安的鉴定费,就整整五百万。 当看到那些玉器,学生们再也没办法淡定了。 原来,国博和故宫中的清代礼器,全是替代品? 而首次问世的蒙古瓷,又是什么概念? 再之后,不再是直播画面,而是国博的影音资料,丁院长也出现在画面中。 当听到“部级项目”、“联合开发”、“李定安具体负责”时,教室里突然响起“嘶”的吸气声。 但还没从惊诧中回过神,画面再次跳动,一份接一份的进度报告,一篇接一篇的论文。 到这里,学生们终于知道,李定安为什么敢说,我就是这么优秀? 国博和故宫,以及京大的联合项目组,竟然跟不上他一个人的进度? 抱歉,明后两天要出去一趟,所以要请两天假。 (本章完) 第167章 自己讲啥了? 上百人的教室,学生前胸贴着后背,脚尖挨着脚跟,呼一口气,前面的人的头发都能被吹起来。 但诡异的是,安静的像是按了暂停键的电视画面,连喘气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真心话,在京大读了十年的书,又干了七八年的助教,这样的场景高胜东还是第一次见,哪怕校长训话的时候,都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 在场的学生有一个算一个,一个赛一个的懵逼,眼睛一个比一个的瞪得大,直勾勾的盯着台上的李定安。 已经有人开始算了:从二月份到现在,满打满算不到三个月,李定安赚了多少钱? 三个亿都不止了。 而他用了多少本钱? 三百块…… 这中间又是多少倍的利润……请个小学生过来都能算得清清楚楚。 两个多月,百万倍的利润……就是把巴菲特请过来,也不敢这么吹…… 再算算,这些古玩中又有几件国宝? 熹平石经算不算? 长明灯算不算? 清代礼器,亲王银册,宋代摩喉罗,皇子铜椁……这些算不算? 如果按单个数量算,十件都不止了,而且这还没算张大千的画和蒙古瓷,以及还暂时不能公开的一品青花…… 也可能有人会说,这是京大,是象牙塔,谈钱多没格调? 好,那就不谈钱,咱谈学术。 先看看李定安的研究能力和水平。 像《考古学报》这种s级的核心期刊,在京大,发表一篇就可以免考读博,如果发表两篇以上,就可以免去两年的教学时间要求,博士毕业后就能当讲师。 副教授的评定要求也不过是四篇以上,教授的评定因素多一些,但论文发表绝对是其中最重的标准之一。 而十篇,已经能让大多数的学科负责人嫉妒到眼珠子发红,遑论学生? 而且这还只是其次,关键的是,国博,故宫,以及京大的联合研究团队,竟然跟不上他一个人的进度? 这是什么概念? 嗯,反正学生们已经没办法理解了。如果非要让他们做个对比,他们也只能说,估计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没这么厉害…… 同样还是和学术相关,再看看李定安手中还有多少可以开新课题的东西? 清代礼器,摩喉罗,皇子铜椁,这其中随便拿出一件,都足可以让考古相关专业的学校申请立项省级项目,再加上李定安的研究能力,相关的课题一旦完成,学校的研究和学术影响绝对能有一个质的飞跃。 敢问哪一家不争着抢着合作? 所以说跳级,特殊通道,导助算个毛?只要李定安愿意去,再带上他这些东西,一个学科负责人的身份绝对跑不了。 什么学历,资历,统统不成问题,院校有的是办法替李定安铺平道路…… 想的越多,同学们的感觉就越诡异,已经实在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了:真的,感觉李定安和他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短短两个月,用三百块赚了三亿? 才是研一,却有不输重点学科主任的研究能力? 关键的从没来走过眼,常人见都难得一见的国宝到李定安这里就成了随便捡? 也别提什么官二代,富二代,研二代,什么傍富婆? 全是扯七八蛋……照这个架势,用不了多久,他就是真正的一代。 你要问哪种一代? 全都是…… 真的,所有人都是类似的想法:大哥,牛到这份上,你还上什么学? 所以一时间,教室里跟冻住了一样,鸦雀无声,针落可闻。 之前抢着发言,问李定安是不是傍了富婆的那个学生,这会脸红的就像化了妆,除了红,再看不出一点多余的颜色。 心里更是后悔的想吐血:自己脑子被驴踢了,才想着出这样的风头? 也直到这会,他才明白李定安所说的“欢迎同学们在文博学院的院历上留下浓重的笔墨”是什么意思? 猜一猜,学院招生办会不会把李定安的视频剪辑成新学季的宣传片。 不这样干才见了鬼:因为既便是京大,考古系也不是一般的缺生员。 他已经能够想像到,到时候的招生季短片会有多火爆:不夸张,张雪锋来了都得喊佩服。 又会不会把今天的这一堂课也剪进去? 有争议,才有热度,就跟李定安莫明其妙的在学校论坛上火了一样,所以不用猜,肯定的。 等于说,他已经被提前钉到文博学院的耻辱柱上了……真的,他恨不得给李定安磕个头,求求他把刚才的那一段删了。 但问题是,他压根就和李定安搭不上话…… 也没人理他,这会儿所有人都想的是怎么才能像李定安……不,哪怕有他十分之一的能力,所有问题岂不是都能迎刃而解? 当然,都是天之娇子,肯定不缺份工作,入编也不难,但问题是,小县城和大都市怎么比? 留在京城不是更香? 所以说,既便是象牙塔又能怎么样? 照样得吃饭,照样得生活…… 一时间,所有的学生都眼巴巴的看着李定安,希望他能再讲一些实质性的东西,也不需要多,能让他们涨涨眼力,涨涨经验就行。 最好能学到点什么,至少别像高打眼一样,一赔就是几十上百万…… 更有人付出了行动,直接举起了手:“李同学,麻烦问一下……” “对不起!”话都没说完,李定安就敲了敲麦,直接打断,“鉴于刚才的情形,为保正秩序,今天取消提问环节。” 不让提问了? 嗯,好吧……刚才确实有点乱…… 问题是,你倒是讲啊,讲什么都行……但你这开始收拾东西,是几个意思? 讲台上,李定安已经拔下了u盘,合上了笔记本,白如和舒静好也上来帮忙,帮他整理……其实也没什么可整理的,除了电脑,李定安连一张纸都再没往外掏。 装好东西,拉好拉链,李定安又摘下了接收器:“好了,时间到了,今天就到这里……” 我去,这就讲完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不是,你讲了个锤子,从前到后,有没有超过十句话? 尽给我们看视频……不对,尽看你装逼了? 但要说有没有效果……扪心自问:不管是本专业的还是外系的,从来没有对考古学产生过这么大的兴趣,甚至不少人已经开始做梦,怎么才能像李定安一样,花几百块,一赚就是几十上百万…… 又有个女生举起了手:“那李同学,你下次什么时候开课?” “开课?这位学姐开玩笑了:非讲师以上是不允许授课的,这一次充其量只是演讲!” “好,就算是演讲……那你什么时候再演讲?” “不知道,要看项目的进度!” 李定安又笑了笑,“按原来的计划,今天本来要和大家探讨一下图腾文化和考古学方面的问题,但突然引起大家的关注,以及一些猜测和讨论,为避免引起不好的影响,所以今天才播放了这段视频。 误会消除了,我也更加惶恐了,因为这段视频肯定已经影响到了有些同学的价值导向,所以在此必须要慎重的提醒一下:古玩市场里并非遍地都是国宝,想怎么捡就怎么捡,考古研究也并不轻松,并不是随便糊弄糊弄,核心期刊的论文想怎么发就怎么发……” 稍顿了顿,他又叹了口气:“我之前说到‘我很优秀’,大家可能觉得我很狂妄,但我觉得,我只是在阑述一个事实:我只是运气比较好,恰好发现了自己的长处,并超常发挥。所以我如果谦虚,就等于在害你们……包括我接下来的话不是很尊重,但我还要说一说:大家去古玩市场之前,可以问一问高助教的经历……” 高胜东摸了摸鼻子,又瞪了李定安一眼。 “哄……” 课堂里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是善意的。 等了一阵,等课堂里安静了一些,李定安又提起了包:“好了,不耽误各位的时间……” 有同学站在椅子上喊:“我们有的是时间……” “对,求求了李定安,多讲一讲吧?” 李定安笑了笑:“但我真的没时间……” 又有人站了起来,高胜东直接打断:“好了,今天就到这里,请各位有序离场……” “高助教,那李定安下次什么时候开课?” 下次,想什么好事呢? 其实刚才有人问同样的问题,李定安的回答是“看项目的进度”,而非“看学校的安排”,高胜东就知道,很大的可能,李定安不会再出现在京大的讲台上,至少短时间内绝不可能。 说句俗话,泥人还有三分火性! 换成是他,被人当场质疑,近似于指着鼻子问“你是不是小白脸”这样的话,他早甩着袖子走了。 八卦是人的天性,眼红,乃至仇富的人哪里都不缺,京大照样有。但能在公开课上问出这样的问题……说实话,在京大十多年,高胜东一巴掌都能数的过来。 既便抛开这个学生不提,就论坛上那些“小三”,“傍富婆”之类的话题,他看了都气的肺涨,何况李定安? 所以说,还讲课,还传授知识,还分享经验……就这态度,我给你分享个毛? 再说了,损失的难道是李定安? 转着念头,高胜东暗暗冷笑,又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暂时没有相关计划,如果有,系里会另行通知……” 高胜东这语气,这内容……怎么这么官方? 刹那间,就有学生反应了过来:李定安这是,撂挑子了? 不对……他的身份只是学生,虽然有个导助的身份,也不过是协助导师搞研究,并没有演讲或是授课的义务。他不讲又能怎么样? 再说了,以他现在的能力,学校宝贝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难他? 哈哈……这下傻逼了吧? “张振涛(之前抢着发言的学生)呢?” “早跑了,不然等着挨打吗?” “狗东西,这会倒挺聪明,刚才干嘛去了?” “也不止是张振涛刚才质问的原因,论坛上也说的太难听了,什么‘李定安的技巧超好’,‘能力倍棒’,这都什么狗屁话?搁我我也是爱谁谁……” “‘小三’这话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不确定,但十有八九就是陶瓷系……” 一时间,学生们扭头搜寻着,但陶瓷专业的学生也不少,谁知道是谁干的? 而林思齐咬着牙,连脑袋都不敢抬,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这些话当然不是她传出来的,问题是,事情全是她惹出来的。 她也知道李定安不普通,但也没想到,能强到这种程度? 别人都是震惊李定安竟然赚了这么多钱,都死死的盯着屏幕上的金额数字和国宝图片,就只有看到,蒙古瓷研究项目组成员中,还有国博瓷器研究所所长马献明,故宫文保中心主任杨丽川。 只要是学考古的,都明白这两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含义。 更不可思义的是,合作单位成员中,还有丁院长和吴湘……以及十数位如雷灌耳的研究员组成的团队,却跟不上李定安的进度? 这又代表着什么? 林思齐已经不敢想了,她只知道,她错过了这辈子最大的一根大腿……真的,再差那么一点,眼泪就下来了…… 学生们心思各异,也议论纷纷,李定安却不急不徐,带着舒静好出了教室。 但刚踏过门槛,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只觉脑袋里嗡的一下:好家伙,这么多人,感觉过道里站都站不下了? 不,这压根就不是人多人少的问题…… 吴湘站在最后边,旁边是丁院长,再往前是人文学院的正副院长。 再再往前,则是学校的几位领导,但这些人依旧陪在两边。 再往里一点还有几个人,李定安认识一位:文化部的王永谦处长……嗯,这位是万能人,哪都能看到他。 李定安还认识一位,站在最中间的:国博的领导栏里,这位排在最前面。 主职是某部副部长,兼任某巡视组副组长,当然,这是巡查规格极高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他都任组长……所以,这位出现在这里,确实不算奇怪。 因为吴湘早上才说过,上面要来巡视。 问题是,巡视组怎么转到这里来了? 好好的一堂公开课,被自己搞成了装逼大会,估计在京大的历史上也绝对是极其炸裂的现象。所以,学校领导这会尴尬的都快要抠脚趾头了吧? 李定安咬了咬嘴唇,定了定心神,又努力的挤出了一丝笑:“馆长好!” “哈哈……”这位突然就笑了,“讲得不错!” 李定安彻底懵逼:自己讲啥了? (本章完) 汇报一下 抱歉,昨天缺更,先郑重的说声对不起。 确实有事,可能还要两到三天,但只要有时间,我就会拼命码字。所以我也说不好哪天会断更,哪天又像今天这样突然更新。 所以正式在这里请一下假,最迟12号就会忙完,保证13号正常更新,如果中间缺更,我会发单章请假,请读者老爷们见谅一下。 截止现在还欠三更,肯定会补,绝不会食言。 再汇报一下更新的问题。 我再次道歉,更新极差。 前期确实是资料不好查,这段时间则是写作进入了瓶颈期,所以连着水了三四章,再次说声对不起。 严格来说,上架后不久就感觉有点卡文,仔细分析了一下才找到原因:书写的太赶,全程装逼打脸,装着装着就装不动了。 如果硬装,估计也能装的下去,大致就是重复套路,把之前的模式换个场景,换个物件,换几个配角再写一遍。但说实话,我真没信心能保持之前一样的水准,更怕各位读者老爷骂娘。 想来想去,觉得还是得回归小说的根本:讲故事,讲好故事。这段时间也在构建故事框架,也在做大纲。也准备忙完回去后,再好好向编缉请教一下。 所以也容老爷们给我几天的时间。 至于双开……您真是高看我了,有这個能耐,我早起飞了,不至于现在还是扑街。 至于太监,更不可能……不然你让我剁啥就剁啥,直播都行! 以上! 谢谢!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汇报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请假一天 今天回来的有点晚,状态也不太行,写的慢不说,质量也挺差。今晚肯定是写不完了,所以要请假一天,说声抱歉。 今天问了一下医生,这个星期老父亲就能出院,最迟周末就能正常更新。我保证,绝对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能更多少更多少。 感谢各位,祝晚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8章 这下麻烦了 刚开课的时候,后门就站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穿的也很普通,又拿着纸和笔,学生们就以为是学校里的工作人员,或是在职研究生。 因为闻风而来涨见识又差不多岁数的教室里还有好几外。 他也不进来,就站在后门口,听一会就记一下,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学生们就以为他在记笔记,就更不在意了。 就这样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168章 这下麻烦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69章 唯他是问 有的时候,看人就像看古董。 就像眼前这位,有如锤炼了千八百遍,又藏了千八百年的兵器。光华内敛,锋芒尽收,看似文质彬彬,谦恭温润,但不经意的一瞬间,眼神中就会透出凌厉的光芒。 却又稳的一批,懒洋洋的靠在椅子里,也不急着说话,只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李定安,像是找到了什么让他极为感兴趣的东西。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169章 唯他是问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抱歉,卡审核了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抱歉,卡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0章 考一考 楼顶上挂着一座大钟,时针与分针刚刚形成一个75的夹角,总署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年轻人。 他既不问话,也不上前登记,先是好奇的看了看。 门口立着一块牌子,写着两行字: 社会车辆禁止入内。 请出示有效证件,登记入内。 旁边就是岗亭,外面站着两个警卫,里面还坐着一个穿便装的男人,正在摆弄电脑。 再往里看,院子里很空旷,连辆车都没有,也不见一个人影。 挺冷清嘛,完全不像部级的执法单位……当然,正经人也很少跑这里来…… 正转着念头,警卫朝他敬了个礼:“你好,有事?” “没有,就随便看看……” 李定安很认真的摇摇头,“是不是得离远点看?” 警卫愣了愣,不知道怎么接话。 叶高山点着鼠标的右手不由的一顿,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人怎么和普通人不大一样? 你有事就有事,哪怕说“我是你们处长请来的”也行,突然来了句“随便看看”? 说明什么……说明这人性格独特,十有八九不怎么好伺候。 而搞特勤的,最怕的就是遇到这样的保护对象。 再看电脑里的档案,从小学到大学,以及京大的评语,都出奇的一致:品行优良,礼貌谦虚…… “老叶,别观察了,赶快请他进来……嗯,客气点!” 耳麦里传来张汉光不悦的声音,“要是把他晾走了,你就去给我请回来……别说我没警告你,别说那两个部和那两位领导,你连京大的门都进不去……” 这不是更难伺候了? “知道了!” 叶高山瓮声瓮气的回了一句,站起来出了岗亭。 “你好,是李老师?张处长正在开会,特地派我来接你……我姓叶,叶高山,负责处里的外勤……” 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伸了过来,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光是胳膊就足有自己的小腿粗,食指第二关节与虎口处的老茧极其明显,都结成了两道棱。 好家伙……你这是睡觉的时候都搂着枪吗? 再看体格,整整高出了一头半,体宽也足有自己的一个半……也别说自个了,就是雷明真来,站他旁边也跟小孩似的。 岁数不大,大概三十多岁,长相普通,脸上挂着笑,还微微勾着腰。但无形中,李定安觉得像是有一座山立在自己面前,压迫感十足。 真的,绝对没有半分不敬,只是纯粹的佩服:这位的长辈真会起名字…… 李定安忙弯了弯腰,握住了手:“叶处长好,我是李定安。” “客气!”叶高山笑了笑,“李老师,这边请……” 李定安又惊了一下:只是随口称呼,没想人家还真是处长,虽然十有八九也是副的? 暗暗思忖,他跟着叶高峰往里走,也没绕路,而是直接穿过了三幢楼。 每幢楼都有警卫,前后门都是双岗,大厅里来来往往的人也挺多,大都穿着制服。路过的时候,都会和叶高山打招呼。 叶高山却很随意,脚步没有慢过半分,基本都只是点一下头。 就这样不停的往里走,到了第四幢,也就是最后一幢,却连个人影都看不见了。 大厅里空空旷旷,连个警卫都没有,脚步踩在地面上,甚至会荡起回音。 一刹那,李定安还以为回到了文博楼。 几眼的功夫,叶高山就带着他进了电梯,看到光秃秃的四面墙,李定安又好奇了:连个按键都没有,电梯却自动启动了? 明白了:这幢楼十有八九就是传说中“一般人进不来,进来就别想出去”的那种地方,说不定连脚底板都有监控。 电梯很快,几秒就到了顶楼,当看到两个背枪的警卫时,李定安瞳孔又缩了一下:怪不得没在楼下看到,原来在这里守着? 过了安检门,叶高山又领着他往里走,最后指了指一间会客室:“会应该快开完了,不过还要麻烦李老师稍等一等。桌子上有饮料,饮水机开着,旁边有茶叶,李老师别客气……” “好的!” 他笑着点了点头,又打量了几眼。 很普通的会客室,三面是墙,摆着沙发。一面是窗,也就是进门的方向,还是从底到顶的落地窗。再往外看,过道里空空荡荡。 房间很大,吊顶也很高,光线也很充足,装修也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定安总觉得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压抑感围绕的身边。 难道是心理作用? 他先是看了看,又走到饮水机前。 小品牌的机器,约摸有点印象,普通的一次性纸杯,依然很普通的茉莉花茶。 取了个纸杯,李定安不急不徐的泡了一杯,然后就端着胡乱转悠。 就是纯属好奇:就像故宫和国博,布置成墓葬一样昏暗无光、四面封死不透一点风,而且摆满了真骨头架子的展厅他又不是没进去过,也从来没感觉到这么古怪。 转着转着,他停下脚步,盯着一盏筒灯。 很普通的那种,倒扣过来的灯碗,里面是一只灯泡。但奇怪的是,灯炮里底还有个筷子粗细的眼,反射着蓝光…… 哈哈……监控? 这里也有,这一盏里也有……好家伙,二十来个平方的房间,架着二十盏灯,每盏灯里都有一个黑点。 再开一下脑洞:监控的另一头,是不是也站着二十来个人,正在看着他? 我了个去……自己到底是来协助破案的顾问,还是嫌疑人,用的着这样观察? …… 李定安还真没猜错,将近三十个人围着一张“0”型会议桌,足足坐了两圈。 围座在会议桌四周的这些人,都是从刑侦、情报、信息、特勤等各部抽调来的专案组成员。 会议桌一头的墙上钉着几个字:内海沉船古董走私案指挥中心。另一头是一块大屏幕,一分为二,上面是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下面则是李定安。 上半边视频里的男人一动不动,几乎是静止的状态。但下面的李定安却在不停的走,不停的动,监控画面只能不停的变换角度。 走着走着,李定安又停了下来,然后,令人哭笑不得的一幕发生了:他先是眯着眼睛盯着摄像头,好像很好奇的样子,然后又拉过一张沙发踩了上去。 再之后,他突然咧开了嘴,冲着镜头一笑。 整个屏幕里,只剩下好白的一口牙…… 诧异间,李定安又退了回去,一手端着茶杯,又举起另一只手,朝着屏幕挥了挥,像是……不,就是在和他们打招呼。 还挺有礼貌? 一群人面面相觑:这人太怪了。 那正常人是什么样子? 就像旁边那位:从进门到现在快半个小时,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肢体语言也从来就没停过。 时而长嘘,时而短叹,时而攥拳,时而扶额……只要是稍有点经验的警察就能看出,这人很焦虑,也很紧张。 这位倒好,这摸摸,那看看,一分钟都没停过……嗯,就包括这会,他又拉开了一组单人沙发,好像在看地上是不是也有摄像头。 这感觉……就跟没长大的熊孩子似的? 拜托,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 说不定出了这个门,你小命就没了…… 一位女警察皱着眉头:“感觉这个年轻人……有点不正常?” “哈哈……方主任,你都说他是年轻人了?所以恰哈相反,他这种行为,简直是太正常了!” 一位穿着便装,头发花白的老人笑了起来,“别奇怪,他就是出于好奇,甚至是从到了大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就感觉哪哪都很新鲜,一直都在不停的看……而且直觉非常敏锐,大概率是察觉到有人在窥视,所以才会做出这些动作……” 老人稍顿了顿,“而且非常自信,潜意识中就没把走私团伙放在心上……嗯,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应该是对自己的安全并不是很担心,所以很轻松……” 这是自信吗?不,这是狂妄! 如果让他知道盯上他的是什么人,这些人又做过什么,保证他比隔壁的那一位还紧张,还忐忑…… 大多数人都是类似的想法,而叶高山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还是情报处搜集的情报有问题? 就没有一处能和资料中的描述对得上号的,比如说沉稳,比如说谨慎,但你看看他这会在干什么? 就没见过性格这么跳脱,这么不安份的主。 对外勤而言……不,还要加上特勤,任务的难度无限增加…… 正暗暗叹气,坐在主位上的张汉光开始讲话:“相关的资料你们都已经看过,说说想法!” 叶高山先举起了手:“我建议用于正则。” “为什么?” 叶高山想了想,指了指下边的屏幕,表情很认真:“他很紧张,说明胆子小,所以应该很听话!” “轰!” 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同时也明白叶高山在担心什么:他除了外勤组长,还兼负“案情顾问”的特勤安保,相对来说,胆子越大,也就意味着不怎么听指挥,意外也就越多。 “还有呢?” “看资料,称一声少年天才绝对没问题,眼力很高,能力也很强,也很年轻。但是,既然是‘引蛇出洞’,我觉得这些都可以忽略不计!” 之前的那位女警察,也就是信息处的方主任很认真的思考着,“既然是线人,关键的还是要相互配合,但这位……嗯,感觉比较有主见,所以,老叶担心的不无道理……” “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问一下!” 叶高山点了一下桌子,“左丰,你们是怎么做的前期调查?” 情报科的左科长翻了翻眼皮,刚要说话,又被张汉光打断:“这不能怪情报科……不能正面接触,时间又这么短,所以情报难免会趋于片面……” 顿了一下,张汉光又问:“还有没有?” 情报科的科长举了一下手:“我个人觉得,李定安要更合适一些:眼力能力都不提,只说他抓了何细仔,对走私团伙而言损失就不是一般的大。 而于正则就差了许多,他私扣的那些走私文物如果算经济价值,连龙纹大缸的零头都比不上。换位思考,既便出于报复的目的,走私团伙最先找李定安报仇的机率也更大一些……” “我不认同左科长的观点!” 头发花白的老人发言,“而且又要回到我们之前的推断:涉案嫌疑人计划对这两人接触,只是为了报复?如果只是这样,找辆泥头车一撞,不什么都解决了? 那如果是拉人入伙,就要看谁的能力更强……但截止现在,我们内部都还没有定论,遑论走私团伙?所以才要试探性的接触,再进一步让两人分个高下,最后看谁更为合适。” 张汉光托着下巴:“这个好办,待会就考一下!” 老人点点头:“不过相对而言,李定安的心理素质要过硬一些。至少与嫌疑人接触的时候,露出破绽的机率更低……” “但也意味着更不可受控:要知道,他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们的具体计划……” 叶高山稍一顿,“他也不像于正则,本身就有很大问题,有立功赎罪的倾向。而且背景关系太复杂,所以,如果到了关键的时候他不配合,我们怎么办?” “那能不能做一下思想工作?看他的资料,比如捐献石经,比如与国博、故宫的项目合作,比如积极纳税等等,社会责任感还是比较足的……” 叶高山嘴角一扯,暗暗的嗤笑:天天和电脑打交道,你脑子也变成电脑思维了? 这次的计划说宽泛点是线人,说严谨点就是卧底,一个不好,小命就没了。 反过来再说,李定安一不缺钱,二不缺名,看信息汇总女人更不缺,而且正年轻,好日子才开始,他脑袋被门板挤了才选择当烈士? 所谓的责任感,无非就是荣誉,与其和警察合作,他和京大、和国博故宫等多合作几个项目,评个什么国家级的青年、劳模很难嘛? 方慧真是太想当然了…… 张汉光也有些挠头:真实昨天甫一接触,他就发现了,李定安不但聪明,且既奸又滑,洞察力还极强。 想瞒住他,只当他是工具人使,根本不可能。关键的是,背景太复杂,没办法控制。所以说,方慧的建议还真就不是想当然,如果一旦选定李定安,他的思想工作非做不可…… 思付间,他又叹了一口气:“代老师,您有没有把握?” 这位退休前是某局的预审专家,同时也曾是刑侦及犯罪心理学教授,理论实践双一流,张汉光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他请出山。 “需要策略,所以要先摸一摸他的性格……但文字资料太过片面,最好还是近距离观察一下……而且最好是他情绪波动比较大的时候,以及比较在意的某一方面……” 老人想了想,“但不能在这里,最好是在他比较熟悉,比较放松的场合中……你也学过心理学,所以也清楚,在不同环境,人会产生不同的预设心理……而心理素质比较强的人,测谎机也照样不管用……” “明白了!” 张汉光点了点头,“我去安排!” 说着话,他就站了起来,然后不大的功夫,上半边的屏幕中就出现了张汉光的身影。 时间很短,也就几分钟,话也说的很直接:不管于正则用什么方法,待会见面后,激一激李定安。 然后,他又出现在下半边的屏幕里。 镜头中,李定安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看到张汉光,他连头都没有抬一下。 手里端着重新泡好的茶,他先是吹了吹,又吸溜了一口,然后才笑吟吟的问:“张处长,看够了?” (本章完) 第171章 仿的 张汉光不动声色的走过来:“看什么?” “当然是看我……” 李定安慢条斯理的放下茶杯:“既然是合作,就要同心协力,信任无间……真的,你们如果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我,不用像观察罪犯一样窥视……” 只当他在诈唬,张汉光神色如常:“你误会了!” 误会……信不信我连对面有几个人都知道? 但人家不承认? 这就没意思了。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张处长,你直说吧,今天要我做什么?” “当然是看东西……不过不急,伱如果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李定安笑了笑,又摇了摇头:“没什么要问的!” “好……等我喝完这杯茶!” 指挥中心,李定安所在的这间会客室已经扩成了全屏,画面极为清晰,甚至能看清皮肤上的毛孔,李定安和张汉光说话时的表情、肢体动作也清清楚楚。 其他人依旧坐着,代有年则站在大屏幕前,抱着膀子,紧紧的盯着屏幕。 随着屏幕中的两人对话,他有如喃喃自语: “汉光进门的时候,他的上嘴唇上抬,眉毛微微下垂,眼帘和嘴唇略微紧张,这是……侵略性仿御?对,他在掩饰不满……所以,‘看够了’是肯定式问句,而非怀疑……” “之后,汉光说到‘看什么’,他的嘴角翘了一下,眉毛微微一扬……时间虽然很短,但这明显是一个讥笑的表情……这是在表达轻蔑、不屑……” “他说同心协力,信任无间的时候,瞳孔微微扩大,但眼神很清澈,也很冷静,嗯……这是句实话,可以说是推心置腹……” “再之后,他说‘没什么要问的’时候,眉毛下意识的放松,嘴角微微下拉……这是在表达失望……包括现在,他依旧很失望……” 老人顿了顿,又笑了一声:“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 身后的警员不停的记录,再往后,剩下的人全皱起了眉头。 代老师是刑侦界著名的心理学专家,他利用表情学破获在案件十只手都数不过来。所以权威性毋庸置疑,也没人怀疑他刚刚说的这些。 但正因为权威,所以他们就觉得,坐在张处长对面的这个年轻人愈发古怪了。 他为什么这么肯定,监控的另一头,有人在观察他? 不然就不会不满,不会防御,更不会在张处长否认之后,表露出不屑的神情。 而且,他好像已经怀疑到,警方有事瞒着他。 因为张处长再次否认后,他很失望…… 这个人……嗯,很自信……不,应该是自负,因为他绝不怀疑自己的判断。就像他觉得监控的另一头有人在窥视他,那就肯定在窥视他。 问题是,他怎么敢这么肯定? 思忖间,张汉光站了起来,应该是觉得这样干坐着没有什么观察的意义。 两个人说着话,并肩向外走去,临出门的时候,张汉光又打了个手势。 这是在指示指挥中心的警员,把于正则带到物证室。 叶高山了然,捏着对讲机下达指令。 与此同时,代有年也往外走,边走边说:“汉光,这位已经有了逆反心理……所以,我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 听到耳麦里的声音,张汉光不由的皱起了眉头,又看了看李定安:逆反心理……就因为刚才的几句话? 转着念头,他又说:“待会也有两位专家,可以给你介绍一下!” “也是和我一样的顾问?” 张汉光模棱两可:“差不多!” 嘴里像是塞了个核桃,怎么说话含含糊糊的? 李定安狐疑的看了他一眼,思忖间,就到物证室。 门口守着警卫,而且是双层安检门,虽然没有登记,但张汉光只是指纹就录了两次。 等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四个人,两个是警察,另外一个四十多岁,穿着得体,皮鞋锃亮。神态稍嫌倨傲,眼神直接从李定安脸上掠过,只是朝着张汉光微微点了一下头。 还有一位也穿着便装,头发花白,至少也有六十多,神情很是慈祥,看到李定安,还主动的笑了笑。 “这位是代老师……这位是古瓷研究协会的张会长!” 古瓷研究协会? 李定安眼神稍亮了亮。 这是个半官方性质的组织,原先属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 有段时间,文遗研究院还叫中国文物研究所,还属文化部领导的时候,古瓷研究院和国博、故宫、敦煌研究院属同级别单位,都是文遗研究院的下属单位。 之后改制,文遗院和敦煌研究院归属到国家文属局,国博、故宫归属到文旅部,古瓷研究协会因职责重叠,渐渐沦为民间机构,但依旧接受文化遗产研究院指导。 所以如果论级别,这位应该和何安邦差不多,这会儿虽然无官无职,但只要挪一挪,最差也是司局级。 李定安之所以好奇,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上一个登上“考古新发现”的部级项目,就是古瓷研究院和文遗院合作研究的。 何安邦和马献明提到好几次的“见了他们眼睛都长到了头顶上”的,好像就是这位。 嗯,没错,姓于,就是古瓷研究协会的会长。 怪不得这么倨傲? 但反过来再想,肯定是有真本事的,因为相对而言,考古相关领域的学术气息要浓厚一些,业务技术不过硬,底下的人鸟都不鸟你。 就像何安邦、吕本之,虽然负责的最多的是行政事务,但研究水平依旧属于顶尖的那一类。 暗暗回忆,李定安也就没有注意张汉光最先介绍的那位老人,听到“老师”这样的字眼,他就以为是考古相关院校的教授。 一身的书卷气,看着也确实有点像。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两个警员打开了柜子,取出了几样东西。 李定安略略一扫,全是瓷器:一只青花盘、一件青瓷笔洗,一件青白胆瓶,还有一件紫红釉的花盆。 第一眼看上去,感觉全是真家伙,看器形特点、釉色,应该都是清以前的东西,而且绝非出自小民窑。 换句话说:很值钱! 如果是明朝的,这几样东西的总价少些也在千万以上,如果更早,也就是元或宋的五大民窑,上亿轻轻松松。 瞅了几眼,李定安偏着头想了想:“张处长,是不是和那一件是同一批东西?” 他指的当然是那一件龙纹大缸。 张汉光却摇了摇头:“暂时不确定,所以请你们来看一看!” 一听这句,李定安就笑了。 他确实不知道公安部门的办案流程,但至少知道,公安内部就有很多实验室,随便找一间,就能检测出具体的年代、土质、釉质,乃至是出产地。 如果张汉光说,让他们来估一下价,李定安肯定深信不疑。但他要说暂时还不知道这间东西是哪个朝代的,那就呵呵呵了…… 明白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怎么也要验验成色。 怪不得之前会晾那么久? 这次用不到表情专家,就连于正则都能看出来他脸上毫不掩饰的嫌弃,所以,他就明白了:这位和他不一样,很有可能真是公安部门请来的顾问。 如果和他一样,是“有立功倾向的犯罪嫌疑人”,绝不敢露这样的表情。 但是……这么年轻? 他不由的多打量了几眼:模样很周正,穿着却很普通,典型的学生打扮……t恤口袋的上沿露着一道边,仔细一瞅,好像是什么大学的学生证? 一瞬间,于正则瞪大了眼睛:“你是大学生?” “对!”李安安谦虚的笑了笑,“学的是考古专业,也懂点鉴赏!” 废话,你不懂鉴赏,能到这里来? 问题是……请学生当顾问,顾问什么? 于正则都有些懵。 下意识的,他又看了看张汉光,好像在问:你让我欺负一个学生? 张汉光面无表情,意思很明确:我怎么教待的,你就怎么做! 没时间让他思考,张汉光又敲了敲桌子:“麻烦两位,开始吧……” 李定安点点头,“有什么要求?” 张汉光不假思索:“当然是越多越好!” 我问的是谁先看,你却告诉我,尽量考一百分? 算了,人家都已经看上了…… 要是在外面,于正则肯定要矜持一下,但在这里……当然是乖乖听话。 他拿起了青花盘:“这一件是海淘瓷,又做过后期处理,手法相当高明……” 听到这句,李定安暗暗的赞了一声:看吧,就说很厉害。 确实如他所言,做旧的手法很高明,至少釉面上的包浆足可以以假乱真。 如果请吴为民来,也应该能看的出来,但绝不会这么快。如果是高胜东……嗯,这绝对是一件出土百年以上,精心传世的青花瓷…… “白度很高,色泽晶润,所以应该出自明朝中晚期的jdz……没有款,所以只能当做民窑,但做工很精美。如果估算价格……当然,我指的买主明知是海淘瓷,而且是黑市价格:大致在一百万左右……” 张汉光依旧面无表情,于正则便放下了碗,拿起了笔洗。 刚上手,他眼睛“倏”的一亮:“龙泉窑青瓷?” “不是开片瓷(釉面有裂变纹),看着像是弟窑……不对,就是哥窑……典型的刻花、堆塑……” 稍一顿,于正则极为笃定的放下了笔洗:“南宋时期的!” 然后,他又拿起了第三件:“典型的南宋新官窑青白釉,釉色青莹,胎质却极白,堪称青白窑精品中的精品……可惜的是没有款,不然价值最少也在一千万左右!” 张汉光依旧不说话,于正则又拿起了第四件,而刚一入手,他就倒吸了一口气:“南宋钧窑的窑变瓷?” 刹时间,李定安精神一振。 就说这一件的釉色怎么这么怪,说紫不紫,说红不红,虽然不均匀,但釉色极为炫目,乍一看,就像是用高科技手法上的色。 而且还这么大? 古言“黄金有价钧无价”、“家有万贯,不如钧瓷一片”,说的就是南宋时期的钧窑窑变瓷。 历年上拍,就没有下过千万的,而且都是小物件,所以于正则要是没看错,这一件少些也在三五千万左右…… 下意识的,他往前一凑,但不知道为什么,于正则拿着花盆一躲,还斜了斜眼珠:“你也认识?” 不是……你属刺猬的? 咱俩今天是第一次见面吧,那你这跟吃了枪药似的语气和表情是怎么回事? 暗暗嘀咕,李定安看了他一眼,又退后一步,同时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正则哼了一声,又看了几眼:“没错,就是南宋钧窑,也确实是窑变瓷!” “那价格呢?” “三千万,而且只高不低!” “还有没有?” “就这么多!” “好!”张汉光点点头,又看了看李定安。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那看,还是不看? 说实话,检验一下个人水平倒是无所谓,毕竟要面对的是造假仿估手法极为高超的犯罪团伙,鉴赏能力越高,对破案的帮助也就越大,李定安也表示理解。 但于正则突如其来且又莫明其妙的敌意,以及斜着眼睛看人的表情,委实让他有些莫明其妙。 感觉这人脑子多少有点毛病,就像跟三岁小孩抢零食似的……关键的是,张汉光一直冷眼旁观? 再加上被晾了那么久,以及在会客室中那有如实质的窥视感,李定安愈发觉得腻味:总不能这个被当贼一样防着的破顾问,还要竟争上岗吧? 当然,看还是先看一下的,毕竟关乎小命。 剩下的,等看过再说……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李定安走到了长案前。 不过他是倒着看,先看的就是那件最为炫目、最吸引人的窑变瓷。 毕竟不像平时的鉴定,所以李定安看的很认真,先看正面,再看侧面,再看足……如果非要做个对比,肯定要比于正则慢很多。 那位几乎是一上手就能给出部分鉴定结果。 但张汉光也不催,只是和代有年对了个眼神。 过了近三分钟,李定安才开口:“确实很像南宋时期的钧窑,釉色像,器形也像,胎体及工艺特点也像……但是……” 稍一顿,他又笑了笑:“这是仿的!” 刹那间,于正则的脸色一变。 我还没激你,你倒是先来挑衅我了? (本章完) 第172章 不是一般的扎眼 “这一件是后来仿的!” 李定安手一翻,将花盆倒扣在长案上,“不出意外的话,这东西还揉合了建窑的上釉工艺……嗯,感觉就是建窑出来的东西……” 听到“仿的”,于正则还在嗤之以鼻,又听到“建窑”,他就愣住了。 钧窑用的是铜上釉,建窑则是铁或铝上釉……前者是以紫为主的深色釉,后者是黑釉和青釉……他是怎么硬凑到一块的? 于正则又特意低下头瞅了瞅:没错啊,紫里透红,红里又隐约透着一丝蓝,典型的孔雀石上的色…… 诧异间,李定安又拿起了第二件,同样看的很仔细,也很慢:“确实是青白釉,也很精美,但看着……” 顿了顿,李定安咂了一下舌头,又翻过胆瓶,瞅着底座:“也是仿的,仿的确实是南宋新官窑的……而且和花盆出自同一批窑口!” 于正则又懵了:“还是建窑” “对!” 不是……你色盲吗? 下意识的,于正则把青花盘举到了眼前,恨不得把眼珠镶到底足上。 上面有一处豁口,约有米粒大小,而且很新,一看就知道是警方取样检测后留下的。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胎质:稍有点乌,但依旧近似纯白。 他又拿起胆瓶,上面也有豁口……没错,都是接近纯白的胎质,这根本就不是南平的土质能够烧出来的颜色。 研究了十多年的古瓷,这点还能认错? 他下意的就想笑,恰好张汉光看了他一眼,于正则只能憋回去,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就像蹲厕所蹲不出来一样: “哈哈……照你的意思,剩下的两件也不用看了,也肯定是仿的,也十有八九出自建窑。” “于会长,你先别急!” 李定安笑了笑:“我知道你想看笑话,但是,能不能先等我看完?” 于正则直乐呵:“别……还真没有想看你笑话的意思,就是感觉你这想法……嗯,挺新奇!” 李定安第一次说窑变瓷是仿的钧窑的时候,于正则确实有点不舒服,感觉这小伙子多少有点“关公门前耍大刀的”意思。 他再不堪,也是连着拿过好几次部级奖项的权威学者,眼睛再瘸,也不至于认不出真瓷和仿瓷。 当时他差一点没忍住,就想讨教几句。 之后李定安又说“建窑”,于正则就明白了:这就是二把刀,不懂硬装。 不是他自负,而是常识:建阳的土质含铁量太高,所以建窑的黑瓷举世闻名。如果烧制其它颜色的瓷器,瓷胎就会发黄发红甚至是发黑,所以品质很一般。 而这两件的胎质,却是纯正的白? 所以就想不通,李定安这又是怎么扯到一块的? 不知不觉间,于正则的心态就发生了变化,抱着膀子的手放了下来,施施然的背在了身后。 神情倒是没什么变化,但不用什么心理学也能看出来:李定安没说错,他就是在等着看笑话。 张汉光止不住的叹气,代有年的眼睛却直放光,不停的在两个人的脸上挪来挪去。 李定安却浑然忘物,将剩下的两件看了个仔细。同样的,看完之后,他就会把东西翻过来,倒扣在案子上,变成底朝上。 足足十分钟,他才放下最后一件青花盘。但眼神焕散,神情呆滞,感觉像是在……发呆。 对,就是发呆…… 又等了等,看他并没有回神的意思,于正则又点了一下桌子:“还有问题?” 李定安如梦初醒:“确实有点问题:这包浆……很不对!” 不对就是不对,很不对又是什么意思? 他刚要问,李定安又指了指青花盘,“这是传统的做旧手法,所以于会长一眼就能看出来。但后面三件用的全是高科技手法……” 于正一愣,又反应了过来:“意思就是……后面这三件,我全都没看出来?” 李定安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也对!” 确实不算错:龙纹大缸是第一件,但被自己砸了个稀巴烂,紫花盆才是第二件,于会长之前肯定没见过。 而剩下的那两件,竟然又玩出了新花样,做旧技术比龙纹大缸还要高端,还要逼真。要不是多了个心眼用系统测了一下,李定安险些就以为这两件都是真的。 是不是说明,这伙人的造假仿古技术,还在不断进化,而且进展极快? 厉害了…… 相应的,于会长认不出来真就不奇怪……也不止是他:就照刚才他狗在后面撵一样的速度,估计吕本之和陈守义来了也够呛。 “这,呵呵……好,就算我没认出来……” 于正则都被气笑了,“那按你说的,这不同的四种釉,四种器形,四种工艺的四种瓷,是元代建窑的同一批窑口仿的宋瓷?不知什么原因沉到海里,又被人捞了上来。但释面太新,所以重新做了包浆,对吧!” “确实有点绕,但确实如此!” “你是真能扯!” “不是我扯……于会长,你是古瓷方面的权威学者,肯定比我更清楚,建窑不只烧黑瓷……” 于正则嗤的一声:“我当然知道,但不管烧什么瓷,建窑瓷胎质都不可能这么白。” “好……那建窑烧青瓷的时候,红瓷胎是怎么变淡的?” “当然是粉碎筛选后用吸铁石分离铁元素,再加石英砂陈腐……但再淡也只能到米黄色!” “对……那定窑呢,起先瓷土铁含量也很高,所以烧的是酱釉,之后又能烧白瓷了?” “深挖土井,井越深,铁越少,出井碾碎后用水淘土,再用吸铁石分离,再用石灰中和陈腐,上釉时用化妆土……但白度只在六成左右。” “德化瓷呢?” “德化本就是高纯度的白龄土,又用了草木灰之类的碱!” “元代的青白釉呢,为什么瓷胎更白?” “当然是二次配方,加高纯度的高龄土和石灰陈腐,加的越多就越白。” “没错!” 李定安指了指花盆底足上的豁口,“加的越多就越白……” 一瞬间,于正则瞪大的眼睛:“南平哪来的纯度这么高的高龄土?” “高纯的高龄土确实没有,但南平有铝钒土,两者主要成份是一样的,都是氧化铝……再把上面的方法随便用两种,如钒土加石英砂加草木灰再陈腐,连黑铁矿都能给你变白……” “你扯什么淡,元代怎么会有这种工艺?” “我也以为没有,但事实是真的有!” 李定安手一伸:“张处长,报告呢?” 张汉光没动,只是叹了一口气。 代有年也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观察李定安,而是陷入沉思。 而监控的另一头,一屋子的警察跟冻住了一样,直勾勾的瞅着会议桌上的检测报告。 器型特点是宋,c—14断代是元,出产地是未知……但成分那一栏,除了瓷土,还有矾土、石英砂、草木灰…… 换种说法,真就是李定安所说的两种方法中的一种? 所以最后那三个词就像针一样,不是一般的扎眼…… 抱歉,白天的时候资料查的不详细,怎么写都圆不过来了,没办法,只能推倒重来。 有点短,我稍眯一会,起来后再努力写。 (本章完) 第173章 免费赠送几句 “张处长,检测报告呢?” “还没来得及测!” 厉害……你是睁着眼说瞎话,明晃晃的拉偏架。 这就没意思了,总不能为了这么个破顾问,我还得走一下后门? 得,自个玩吧…… 李定安再懒得说话,拉过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代有年想了想,走过来坐到了他对面,笑眯眯的,神情说不出的和蔼:“生气了?” 呵呵……你也不是好人。 从进了门就一直观察,那眼神就像激光似的扫来扫去……来,采访一下,你老是干嘛的? 他笑了笑,又摇摇头:“不至于!” 这表情不对…… 代有年继续刺激:“小伙子挺自信啊,制瓷的工艺懂得这么多?” 你一个警察,懂什么制瓷? 这就是没话找话了…… 他点点头:“确实有点!” 这一下,反把代有年搞不会了:突然就没情绪反馈了? 他诧异着,又给张汉光使了个眼色,张汉光秒懂。 “具体讲讲!” 我给你讲个毛? “就瞎猜!” 你鬼扯什么? 就你刚说的那些,感觉比检测报告还详细,这是靠猜出来的? 张汉光确实很好奇,总觉得忽略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李定安摆明不想说…… 其实还是挺难的。 因为这几样东西确确实实是元朝的物件,而且仿的极为肖似,做的也相当精美。李定安怀疑,这批瓷匠既便不是元蒙南下后从汴京逃到福建的那一批官窑老师傅,也绝对是那些人的后代。 好在这段时间专攻蒙古瓷,对各大名窑土质相关的文献看的比较多,不然还真看不出这几件东西的制胎工艺,自然也就推断不出这些东西出自建窑,也就更不知道是仿的了。 如果不是深入研究过龙纹大缸,他也和于正则一样,至多也就能看出青花盘这一件是后做的包浆。 所以如果说心里话,他应该要比于正则强一点,但也不多。 包括后面的笔洗和胆瓶,他就看不出来是做旧的,只是凭直觉怀疑有问题,就用系统测了测,这一测,就测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要说仿古瓷,故宫说自个第二,没人再敢称第一,但后面那两件的做旧手法,保证故宫的馆员们想都不敢想:牛肚子里装药水,先泡,再煮,后烤…… 前后需要三天,肉只能六成熟,然后一件崭崭新的海淘瓷就有了传世百年才有的老包浆。 随便在国内市场转两圈,上上小公司的拍卖会,再请几个专家稍稍的吹一吹,这几件玩意就成了宋瓷珍品。 宋瓷喛,一件动辄上千万,开什么玩笑? 还有那只青花盘……这可是人物元青花,要下了“亿”,李定安敢抱起盘子啃着吃了。 所以说,他对这伙走私犯的兴趣比警察浓厚多了: 运气贼好,打捞技术过硬,修复和仿古瓷的技术更是超级高……特别是后面的这两项技术,李定安敢保证,要是能给他透露一下几个关键的点,申请几个部级项目绝对没问题。 但估计不怎么好接触…… 一时魂游天外,脑洞大开,旁边的三位却不停的对着眼神,交换着信息。 也不知道两个警察是怎么忽悠的,刚刚产生的那点怀疑不翼而飞,于正则又恢复了矜功自伐,淡然若定的模样。 他施施然的靠着椅背,手指轻轻的点了一下桌子:“李同学,咱们要不要打个赌?” 李定安还没回过神来,下意识的问:“赌什么?” “当然要看你有什么!” 噢,有彩头的……嗯? 看着于正则从脖子里解下一块玉,又往前一推,李定安的眼角止不住的抽搐了两下。 古玩行当里倒是有这样的习惯,彼此不服气时,就会赌点东西,就赌谁的眼力高。 但在这里……于会长,你搞笑呢? 旁边那两位的屁股都快歪到天上去了…… 他摇摇头:“不赌!” “不敢?” “不是不敢!”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而是不够!” 于正则又斜起了眼珠:“你看清楚,这不是普通的玉!”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玉。 圆形,直径六公分左右,厚约两公分,中间有牙签粗细的孔,用红绳穿着。 玉质很细也很白,光泽温亮,包浆圆润,上面刻着一条没有角的龙,风格古朴自然。 龙底下还有云纹,下面还刻着一个米粒大小的虫篆,仔细辩认,应该是一个“达”字! 确实很少见,如果上拍,估计能值个三四百万。 “放心,我看的很清楚,但没必要……” 话没说完,李定安的又愣了愣。 无声无息之中,眼前浮现出一行行的小字: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行高于人,众必非之。 前鉴不远,覆车继轨。 人怕出名猪怕壮,人红总是事非多,扬名立万的同时,质疑声也会越来越多。你选择谦光自仰,还是选择喻之以理? 任务:以理服人 …… 这样也能激发任务? 那就赌了…… 稍一顿,李定安呲出了牙:“我有一封银册,还有一口铜箱子……” 一瞬间,张汉光的眉毛就挑了起来:你开什么玩笑,这两件哪个不是上亿? 不是说于正则没这个实力,而是按规定,案子没结之前他所有的藏品都是涉案物,就算赌赢了,李定安也拿不走…… 他一把按住长案,表情说不出的认真:“相信我,够了!” 李定安盯着他,看了好久:“有什么意义?” 张汉光默然,好久才说:“这是流程!” 流程个屁,就是穷折腾…… “好吧……于会长,其实你已经输了,想证实很简单,看一下检测报告就行:包括瓷土成份、年份断代、釉面,以及包浆,包括瓷质内部是不是有海洋盐成份,绝对都能一目了然……不过这两位非要坑你,我也没办法……” 李定安想了想,指了指花盆底足上的缺口: “看这里,是不是有一道浅棕色的线?这是温度达到一千两百度,氧化铝、莫来石、方解石、碳酸钾并瓷土中残留的氧化铁形成液相,然后沉淀到了瓷胎内壁…… 所以,这不止是一道线,而是一层皮……你要不信,掰一块下来仔细看看就知道了……” 于正则猛的一愣:他说的这几样,不就代表钒土、石英砂、草木灰? “至于包浆……”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手伸进了裤兜。 另个三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轻响,打火机冒出了一道火焰。 起初,火焰刚刚靠近的时候,花盆釉面只是生出了一团烟晕,这很正常,也不止是瓷器,不管拿火烤什么,都会产生这种现象。 接下来也很正常,烟晕慢慢变黄,外部形成了黑色的烟薰状。 但渐渐的,三个人的眼睛瞪大了。 烟晕内部,也就是火焰正中的位置烧到焦黄色的时候,颜色应该是越来越深,直至焦黑才对。 但现在却反了过来,正在慢慢变浅? 感觉就像……表面涂着一层油脂,现在被烤化了…… 一瞬间,于正则的眼眶直往外突:正常的包浆绝不会拿火一烧就化,简而言之,这就不是自然形成的……不对,这就是一层腊…… 怎么会这样? 他说是后做的包浆之后,自己又特意看过,也仔细摸过,还有指甲抠过,依旧没发现…… 又烧了一阵,釉面再次出现烟晕,颜色又开始变黄,李定安才收起了打火机。 “嗒”的一声轻响,将三人拉回了现实。 “现在再看,这釉面是不是贼新,贼亮?” 李定安又凑到近处,使劲的抽了抽鼻子,“没错,牛油泡的……” 这一下,于正则已不止是愣,而是脸白……因为他也闻到了! 张汉光和代有年面面相觑,眼中流露出震惊的神色:牛油? 检测报告上就没这一点……不对,就没人没往这方面想过…… 三人一动不动,宛如雕塑,另一头的指挥中心同样鸦雀无声。 所有的警察都在想:为什么仪器都检测不出来的东西,李定安一眼就能识破? 而且验证的方法还如此简单? 突然传来一声轻笑,所有人都抬起了头。 李定安提着红绳,玉玦一荡一荡。 “西汉的玉螭云纹剑首,还是蓝田玉……不错!” 就这么输了? 于正则才反应过来,又羞又怒,牙齿咬的咯咯响:“这是战国玉!” “哦……你说是就是吧!” 李定安顺手一收,就装进了裤兜。 不是……你是真不客气? 一时间,张汉光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踌躇了半晌,他还是没吱声。 算了,只是一块玉,反正绝不可能是赃物…… 感慨间,李定安又站了起来:“张处长,我是不是能走了!” 这就要走……我这一肚子的疑惑找谁解? 一瞬间,张汉光像是换了张脸,堆满了热情的笑:“快中午了,正好吃顿便饭!” “不了,中午还有事!” 说着,李定安就走到了门口,然后停下来,又转过了身。 脸色很平静,但意思也很明显:怎么,不让走? 那你倒是开门。 沉寂了许句,张汉光陡然一叹,又点了点头。 “嗡”的一声轻响,电动门自行划开。 李定安刚要抬脚,又停了下来。 想了想,他又呲牙一笑:“免费赠送几句,要不要听?” (本章完) 第174章 卧你大爷 张汉光精神一振:“你说!” “东西是三年前捞出来的,位置大概在黄岩岛一带……从哪里进来的不知道,什么路线也不知道,但两年前运到jdz,又进行了二次复烧…… 嗯,我指的是后面那两件……烧好后,露天放置了大概一年,又重新做的包浆,然后泡水、烘干、浸油……暴晒……如此反复四次,大概半年前,流入的市场……” “腾”的一下,张汉光当即站了起来。 指挥中兴更是炸了锅。 李定安刚说的这些,和何细仔的交待一模一样……不,还要更多! 因为何细仔压根就不知道造假的具体流程,只知道要晒,要泡水…… 张汉光悚然一惊:“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你猜!” 这语气,这神情……不对,这混蛋就是故意的。 要是搞不清楚,在案子没破之前自己就别想再睡个安稳觉…… 张汉光一下就急了:“李定安,你先别走……” “哈哈……又不让走了?张处长,你不会是准备用涉案嫌疑人的名义把我扣下来吧?” 李定安稍一顿,指了指于正则,“就像这位一样?” 霎时,代有年这个心理学专家再也控制不住表情,眼睛“攸”的瞪圆。 “不是……你误会了!” “我没误会!”李定安轻轻一笑,“如果你不准备抓我,以后就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东北我也不会去,谁劝都没用……换句话说,我不伺候!” 当我是泥捏的? 没事,咱慢慢来…… 张汉光心里一沉:“你压根不了解,这伙罪犯是些什么人……” “没关系,我就在这里,你让他来……” 李定安捏了捏口袋里的玉佩,“其实,我还蛮期待的……” 这是什么狗屁话,那是穷凶极恶的罪犯,你期待什么,丢命吗? 在一堆惊诧的目光中,李定安施施然的出了物证室。 张汉光和代有年面面相觑,一屋子警察同样大眼大小眼。 知道这是个刺头,但没想刺头到了这种程度? 但是这本事……逆天了! “就这态度,还配合?配合个毛线……用他吧!” 张汉光指了指还处在懵逼状态中的于正则,又叹了口气,“但这位,还是得想办法请回来……” 代有年没说话,只是在心里吐了一个字:难…… 正转着念头,耳边传来嗡嗡的响声,张汉光拿出电话,不经意的皱了一下眉头。 “王处长……” “张汉光,你怎么回事……你那天是怎么说的:李定安高级顾问,只是鉴定文物……你又是怎么做的:你把他当犯罪嫌疑人,还给他设套?” “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我明确告诉你,以后没有正当理由,再不要接触李定安……不然我直接去找你们部长,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嘁,你什么级别,说见我们部长就能见到? 正嗤笑着,电话“嘟”的一声就挂断了。 张汉光叹了口气:李定安这告状的速度,简直了…… 正想着,电话又一响,再看号码,他有了一丝不详的预感。 “局长!” “张汉光,你搞什么飞机,让国家级的科研人才给你当卧底?” 张汉光的眼皮一跳:王永谦,你还真告到了部里……不对……是李定安……这家伙又给打电话了,速度怎么这么快? 我去,你是成精了还是会算卦,这都能猜出来? 还有,你算什么国家级……嗯,还是不对? 从珍珠釉这里论,人家还真就算! 一时间,脑子里乱的像浆糊,张汉光连忙打起了哈哈:“局长,都是误会,只是想请来顾问一下……” “少扯那么多,我还不了解你,部长都敢忽悠……我可警告你,是部里领导给我打电话,我才打给了你……我也不管那么多,再有下次,你也别办什么专案了,给我滚去海边查渔船…… 嗯,还有,去找人家道歉,态度端正点……我也是服了,这样的人才你也舍得拿来当刀使?……你看我行不行?” “哪能呢……您放心,我一定去,一定端正……” 张汉光嬉皮笑脸的挂断了电话,脸一下就黑了下来。 李定安,你还真往部里告状啊? 指挥中心,一群警察看着监控,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李定安才绕过办公楼,刚到停车场,都还没出总署的大门。 而且还在打电话,肯定还在给谁告状。 不是,这位属刺猬的,气性这么大? 而且这速度……这关系背景,二代都得给他提鞋…… 还得道歉……我道个…… 不行,还真得道歉,就冲他临走时说的那几句话,只要他愿意,做个揖都行…… 要不你先站住,我给你说声对不起? 咬着牙,张汉光又拿起了电话: “项教授……啊?李定安已经打过电话了,让你别掺合?不是,我没打鬼主意,就想让您说和说和……也不行?好吧……” “权总,我张汉光……刚和李定安发生了点误会,想解释一下,你能不能帮忙组个局……你不行,得陈总出面?哦,她就在旁边……什么,不帮,为什么?” “那是她男人……” 刚传来一句嬉嬉哈哈的笑声,电话就被挂断了。 “砰”的一下,张汉光把手机摔在了案子上。 脸色乌青,哪还有刚才的风轻云淡,气定神闲? 于正则一脸茫然,却不敢问。 代有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故乱出主意。 不怪张汉光上火,而是他们严重低估了李定安的能力,更是彻头彻尾的搞错了方向。 李定安的作用,压根就不是什么线人,卧底,而是真正的技术顾问。 但谁能想到,他比高精尖的科学仪器还好用? 沉默了一阵,张汉光陡然一叹:“开会!” 随着这一声,死寂如水的指挥中心终于恢复了一点活力。 “他是不是蒙的?” “来来来,你来给我蒙一个试试?” “那这不对啊……通过证物推断出造假手法还有可能,打捞的准确时间、具体地点、以及入境与流入市场时间也能精确到月,他是怎么推断出来的?” “我要知道,我就是国家级的人才了,能站在这陪你扯淡? “这倒是……不然的话张处也不会这么着急……” 议论声中,张汉光也走进了指挥中心,还没坐下就指着叶高山:“我让你挑选的人呢?” “选好了!” “明天就安排,进国博。” “啊……什么名义?” 张汉光一下就火了:“当在是保护……还能是什么名义?” 谁让他在领导面前拍胸口保证:李定安少一根毫毛,唯他是问? 这下好了,搞砸了不说,还得求着李定安接受保护…… 但这特么的叫什么事:弄巧成拙,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能怪得了谁? 他怅然一叹:“算了,你选好人,剩下的我来联系……” 交待着,张汉光又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 不但得求李定安,还得找领导求情下话,肯定少不了几顿骂。 也是见了鬼,李定安怎么猜到,自己准备让他当卧底? …… 树荫下,李定安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玉玦,眼前半透明的屏幕上浮现着几行小字。 此次任务奖励如下: 卧底必备技能之一、《演员的自我修养》。 二、化妆。 三、枪法速成。 四、格斗。 …… 呵呵呵…… 来来回回的看了好几遍,李定安止不住的冷笑了起来:张汉光,我卧你大爷…… (本章完) 解释一下 我发誓,真没想放毒,也没准备写什么卧底的狗血情节。 委实是装逼装不动了,就想着设计一条与古董走私相关的故事线,和文物贩子、警察打打交道,力求写点新奇的故事出来。 再顺便引一下新的地图,不然猛的跳出去,我写的别扭,各位也看的别扭。 我保证,在力求故事情节不崩的前提下,会尽量多更。 真的!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解释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75章 跟丢了 第175章跟丢了 大楼的窗边栽着几棵槐树,阳光透过树叶,在地上印满了铜钱大小的光斑。 槐花开的正艳,丝丝花香飘进纱窗,满室芬芳。 李定安伏案疾书,笔尖划过纸张,传出“沙沙”的轻响。写着写着,他就会自言自语般的嘀咕一句: “先用氯水,后用氨水……前后矛盾啊?” “用小苏打去火,再用核桃油增色……这不保养家具的方法吗?啧啧……真是人才……” “海沙二次粉碎,再加米粉磨太阳纹?厉害了……” 研究的越多,李定安对这伙走私犯就越佩服。其它不论,这些仿古做旧的手法不但成体系,而且闻所未闻,旷古未见。 但所用的大部分原料都普通至极,颇有几分返璞归真,大巧不工的意境。 要说有没有效? 于正则够厉害了吧,社会地位和名气不比马献明差,不照样打眼? 但要说轻松……反正好几天了,而且是借助系统的前提下,李定安也只是将原料成份、大致流程推导了一半,而且还是相对简单的前半部分。 比如最关键的,牛肚子里用的什么药水,又怎么控制火侯,他依旧一无所知。 所以说,李定安对这伙人兴趣不是一般的浓厚,更不是一般的好奇。他觉得,如果这些人不搞走私搞研究,照样属于最顶尖的那一拨。 可惜了…… 脑海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笔尖也时动时停,李定安时而皱眉,时而窃喜,动不动还会咬咬笔头。再过一会儿,又会发出“哈”的一声,脸上也会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就这样,桌上的稿纸铺的越来越多,字迹或大或小,或横或斜,写的密密麻麻。 也不知过了多久,“哐”的一声,门被推开。 谁这么没礼貌,不知道敲门? 思维被打断,李定安张嘴就要骂。再一看: 噢,老何,那算了…… 除了何安邦,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神态都有些拘谨。 进了办公室,看着桌子上乱七八糟的稿纸,何安帮好奇的瞅了瞅:“听说你窝办公室好几天了,弄什么东西呢?” 说着他又拿起了一张:“复火、烧胎、剥釉、去色……仿古瓷技术……不对,这是海淘瓷做旧技术?” 一听仿古瓷和海淘瓷,后面的一男一女神情微微变了一下,又交换了个眼神:这位不是撂挑子不管了吗,怎么又研究上了? 看这情况,研究的还挺深? 看了几眼,何安邦将稿纸放下,坐到了沙发上:“怎么想起搞这个了?” “没事胡乱研究研究……” 李定安随意的回了一句,又起身倒茶,“今天怎么有空来馆里了?” “好家伙……我是国博的副馆长好不好?”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又拿起一个信封:“给!” 什么东西? 他顺手接了过来:两张卡,一张是银行卡,一张是国博旁边知名连锁超市的购物卡,除此外还有一份合同:客座研究员临时聘任协议。 再翻开一看:月薪一万八,而且只是基本工资……比照四级研究员待遇? 别以为才是四级,这可是正高级别,国博内部能达到这个级别的也才一巴掌。何安邦这个国博的实际负责人也才是三级,而且是管理类职级。 吴湘身为本学科领域的带头人,同样也才是三级,所以四级真心不低……当然,只是待遇,而且是临时的。 “哈哈……怎么想起来给我发工资了?” “这话说的……我倒是想省点,但也得领导答应:上上周开会,我去部里问财务:经费批了都快一月了,为什么还不拨付? 你猜处长怎么说:从来没听说,部级项目的负责人是临时工,还不发工资的……说是等我们什么时候把支出计划整规范了再批经费……我能怎么办?” 李定安顿时就笑。 他当然知道何安邦在开玩笑,也知道刚决定让他负责项目的时候,何安邦就开始给他想办法解决待遇问题了。 开始确实有点磕绊,但自从项目评审组来过之后,就不是一般的顺利,堪称一路绿灯。 也就他还有学籍在,再者京大也不同意,不然何安帮连他的编制都能一块解决了…… 大致看了看合同,李定安签上了字,又收起了信封:“谢谢了!” “瞎客气……这个月和下个月的工资都打进去了,奖金和补贴要等项目验收合格后再一次性发放……嗯,这一张卡是劳动节福利,不多,就五千块……嗯,还有这两位……” 何安邦指了指坐在另一边的一男一女:“馆里给你配了一辆车……放心,不是奥迪,以后就交给王师傅。这位是小孙,以后帮你做一下文字和通讯方面的辅助工作……” 两人忙站了起来,笑着朝李定安点头。 男的三十出头,四肢粗健,面相憨厚。 另一位二十七八,个子很高,皮肤稍有些黑。 两人的长相都很普通,属于丢到人群中完全找不出来的那一种,除此外,不管是男的还是女的,都隐隐透着一种英武的感觉…… 李定安很是诧异:“这……夸张了吧?” 其实何安邦比他还诧异:虽然没具体职级,但李定安毕竟是部级项目负责人,待遇好点很正常,配专车和秘书不算奇怪。但奇怪的是,部里不但指定人员,还要求他保密,甚至要瞒着李定安? 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犯着疑,何安邦却回的滴水不漏:“这有什么夸张的,马献明也不照样有司机和秘书?” “这倒是……但我用不着!” “怎么可能用不着?你总不能天天打出租,动不动就把舒静好当秘书使唤吧?” 也对…… 李定安想了想,就没拒绝:“那麻烦两位了!” “李老师客气!” 说完了正事,何安邦又扯闲篇:“明天就放假了,五一有什么安排?” 安排当然有,但不能说…… “准备和朋友看看八达岭,再回趟老家!” “这样啊……还准备约上老吕和老马,还有你老师,好好的喝几场……” 一听酒,李定安头皮就发麻。 不夸张,别说这四位,他连杨丽川都喝不过。 “确实有安排!” “行,等你回来再说……那你先忙。” 何安邦站了起来,正准备走,又停下了脚步,“回家的时候把他俩也带上,跑跑腿什么的……别不好意思!” “嗯,到时候再说……” 李定安敷衍着,把他送出了办公室。 估计是掐着点来的,刚送走何安邦,又碰到了后勤科的人,说是要在外面的隔间替秘书和司机安排办公桌、电脑等。 被这么一打岔,李定安也就没有了再研究的心思,回来后,就开始收拾文件。 孙怀玉走过来:“李老师,我来吧!” “不用!”李定安摆摆手,亲自把稿纸归拢好,又装进了包里。 两个人眼巴巴的瞅着,又眼巴巴的看着李定安把包挎在了肩上。 他们再不懂,也知道这些纸上记录的肯定是与古董走私案相关的信息。 而且来之前,处长郑重交待过:这位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记录下来…… 正转着念头,看到李定安往外走,两人连忙跟着。 “李老师去哪,我去备车……” “不用!” 李定安顿了顿,又停下脚步,“两位怎么称呼!” “李老师,我叫孙怀玉,你叫我小孙就行……我叫王成功……” “哦,孙秘书,王师傅……你们今天先熟悉一下环境,明天正常休息,五一之后再来上班……” 什么? 开什么玩笑,没听说过谁家的保镖还带休假的? 而且张汉光交待的很清楚:绝对不允许李定安脱离他们的视线,不管是什么时候…… “李老师,馆长刚才都那样交待了,我怎么敢休息?所以你千万别客气,有事尽管招呼……” 王成功勾了一下腰,又搓了一下手,好像有些难以启齿,“那个……我也能多份补贴……” 这样的吗? 直到这会,李定安才发现王成功虽然穿戴整齐,但很普通,一看就是地摊货,看来家境不怎么好。 而且节假日上班还是三倍工资,对他而言,也算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但事情不是这么做的:不能为了迁就别人,就给自己找不舒服吧? “主要是不方便,所以王师傅你该休息就休息,孙秘书也一样!” 李定安直言不讳,挎起包就走,“就这样……剩下的等五一回来后再说……” 啊? 两个人愣了一下,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出了办公室,却不敢追。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都能一口回绝……有没有同情心? 不是说挺谦虚的吗? 怎么办? 当然得跟上去,而且李定安去哪,他们就得跟到哪,二十四小时不离身的那种。 稍等了等,看李定安出了楼门,两人悄眯眯的跟在了后面…… …… 太阳很大,晒的人脸皮微微发烫,广场上的人却不少。 红旗迎风飘扬,发出“哗哗”的声响,李定安站在旗台外瞅了两眼,咬起烤肠,又开始漫无目的瞎晃。 身后也就十米远的地方,一个打扮时髦的女人举着自拍杆,不紧不慢的跟着他。 不止是穿着,还包括发型,肤色,以及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不脸对脸,谁能认出来这是刚刚在办公室里那位怯生生的孙秘书? 孙怀玉扶了扶墨镜:“这都转了快半个小时了……他不是很忙吗?” “不知道,你跟紧就对了!” “知道……对了,刚才桌子上那些文件,你看到没有?” “看到了,但没来得及拍,就被他带走了!” “我怎么感觉……研究的很精深的样子?” “差不多……反正比于正则要快的多,而且非常全面。” “那怎么办?” “别节外生枝,先保护好他再说。” “放心……” 两人通过微型耳麦说着话,但孙怀玉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李定安。 他也是真闲,转到纪念碑附近,又帮游客拍起了照,而且还极热心。 “对,靠近一点……” “嗯,身体摆正……” “等会……有点逆光,我换个角度……” 李定安拿着手机,左右转着圈。怕被他发现,孙怀玉往旁边躲了躲,侧对着他。 嗯,他怎么转到纪念碑后面去了? 犹豫了一下,孙怀玉稍等了等,又从另一面绕了过去。 但到另一边的时候,哪里还有李定安的人影。 再四处一瞅,茫茫多的人头…… 反倒是那对老两口还在。 “阿姨,麻烦问一下,刚刚帮你们拍照的那个年轻人呢?” “接了个电话就往北走了,说是要去登城楼。” “噢……谢谢……” 孙怀玉加快了步伐,又扶了扶墨镜:“快,长安街!” “怎么回事?” “他在帮人拍照,又举着手机找角度,我怕被发现就躲了一下……再转过身,他就不见了……” “放心,丢不掉!” 王成功不急不徐的发动着汽车,“我先过去……看到他在呼你……” “好……” 半个小时后,两个人站在金水桥前,大眼瞪小眼。 刚才谁说跟不丢的? …… “咚……干什么吃的?” 张汉光一把拍在了桌子上,“这才第一天?” 叶高山蠕动了嘴唇,又挠了一下头。 确实挺丢人的。 大白天,两个经验丰富的侦察员,竟然跟丢了保护对象? 这要传出去,能被同行笑掉大牙…… 他想了想,又叹了口气:“处长,定位吧!” “哼!” 张汉光冷哼了一声。 这是同意了的意思,信息科的警员点了一下头,敲起了键盘。 但敲着敲着,他“咦”的一声:“处长,定位不到!” 张汉光一顿:“关机了?” “好像没有……”警员又噼里啪啦的敲了两下,“确实没关机,但不知道是不是装了什么屏蔽软件,他的手机不接受虚拟号段的信号……” 什么软件这么厉害,特定的信号都能屏蔽? 张汉光想了想:“用座机打!” “好!” 警员拿起电话拨了出去,随即,话筒里传出提示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处长,应该是设置了!” 张汉光皱起了眉头:这不对啊? 民用信息技术压根就做不到这一点,更关键的是,感觉李定安好像专门防着这一招似的? 顾不上这个了,先找到人再说…… 稍一顿,张汉光又发号指令:“申请权限,调取广场几个安检口的监控……” “是!” 信息处立马动了起来。 满共五个安检口,五台电脑同时对比,都觉得很轻松。但反复看了半个小时,甚至已经看到了最近的时间,依然没有找到李定安。 还没走? 暗暗嘀咕着,张汉光正准备扩大一下监控范围,旁边的叶高山一声惊呼:“停!倒回去五秒……对,就这里……放大……再放大……我靠……” 张汉光下意识的看向大屏幕,然后双眼一突:这特么是李定安? (本章完) 第176章 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不管什么时候,李定安给人的感觉都是:雍容尔雅,仪态万方,彬彬有礼,风度翩翩…… 好像所有与斯文、君子之类的词汇堆砌在他身上都不夸张。 但这会呢? 脑袋上绑着一块红的耀眼的头巾,鼻梁上架着一副蛤蟆镜。 更关键的是,好像这两件东西是誓约神装,突然就赋予了他神奇的技能,李定安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歪着头,斜耸着肩,走路一巅儿一巅儿……整个就一嘻哈少年!要不是肩上还搭着之前的那只包,还真不一定就能认得出来。 他哪来的这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又怎么搞成了这幅模样? “这是哪个出口?” “广场西南角,对面是钱币博物馆。” 怪不得孙怀玉和王成功没找到他:金水桥在相反的东北方向,和这儿离着近一公里。 不是去登城楼么,怎么拐到这里的? 无意的,还是说他发现了? 张汉光眯起眼睛:“调取附近的监控,看看他之前去了哪?” 警察飞快的操做着电脑,也就一分钟,就调出了他离开广场之前,在主席纪念堂西门外角落里的画面。 这里是一处绿化带,树长的很高,一旁还有个蓝球场,里面停着一辆考斯特。 附近还有几顶太阳伞,是专门为游客拍照的摊位。 画面放大,李定安先是在照相摊位上逗留了一会,可能在问怎么拍照好看,摊主又给指了指中巴。 然后,李定安就晃晃悠悠的走了过来,说了几句,又扫完了码,头上就多了块头巾,鼻梁上就多了副蛤蟆镜。 再之后,他又回到了照相摊,开始拍照。拍的还不少,至少十几张。 再再之后,他就穿着这行头,巅儿巅儿的出了广场…… “不是……便民车里只卖花生瓜子矿泉子,哪来的这些玩意?” “你多久没去广场了?去年就有的……” “这照相的也闲的蛋疼,瞎球掺合。” “那是一局的同事……” 确实挺闲的,害得自个找了半天。 张汉光叹着气,又指了指电脑:“往前找!” 这次就简单多了,找出附近的监控倒放就行:拍照之前,李定安是从北门到的纪念堂广场,而对面,就是英雄纪念碑。 再往回放,就找到了孙怀玉把他跟丢的那一段:孙怀玉侧身躲了一下的时候,可能是来了电话,李定安把手机还给了那一对老夫妇,然后边接电话,边往前走。 而恰好,孙怀玉就在他对面,等于两个人绕着纪念碑转了半个圆,那么大块碑挡着,当然就看不见了。 再然后,一个向南,一个向北…… 画面定格,张汉光陷入了沉思:好像挺正常,就是不凑巧才跟丢的。 但隐约间,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却又想不起来。 思索了一阵,还是没有头绪,他又问叶高山:“你怎么看?” “应该是巧合,孙怀玉也确实疏忽了!” 连老搭挡都这么说,看来确实是巧合。 想了想,张汉光又点点头:“这会儿人在哪?” “进了前门西大街的老舍茶馆,应该是去吃饭了。” “盯紧点,不要出意外!” “明白!” …… “头戴乌纱双翅飘。” “呔!” “黎民百姓乐逍遥。” “呔!” “虽然七品县官小。” “呔!” “一片丹心保汉朝。” “好……” 一楼的舞台上站着两个穿长袍的演员,正表演着经典曲目《捉放曹》,大厅里人头攒动,座无虚席,时不时就会喝一声彩。 李定安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头巾和眼镜已不知去向,懒洋洋的靠着椅背,依旧温文尔,依旧风度翩翩。 眼前是红漆的木桌,摆着几样酥黄的点心,一盏如琥珀般的茶汤,淡雅清香。 摘起碗盖刮过沿儿,发出“呲呲”的脆响。喝一口茶,再掂块排叉嚼两下……嗯,味道还行。 再往窗外瞅了一眼:一辆普通的大众停在街边,从车里下来了一位戴着棒球帽的男人,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只看体型就知道,很壮实,也很英武。 李定安顿时就笑了:换王成功了? 还有什么比小命重要?当然没有…… 所以说,能发现这两位,完全是巧合。也不只是今天,从缉私局回来后,不管有事没事,也不管有多忙,李定安几乎天天都要到国博对面的广场转一圈。 没其它意思,就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真像张汉光说的,有坏人盯上了他,看他出了国博,又到广场胡溜达,肯定会跟上去找点什么机会。 进广场必须过安检,还得刷身份证,而且监控贼多,万一哪天他出点什么意外,比如被绑架了什么的,警方从这里一查,是不是就有线索了? 除此外,他确实也想证实一下,张汉光是不是在吓唬他。 结果坏人没发现,倒发现了两警察……就说只是司机和秘书而已,怎么隐隐透着英气? 其实孙怀玉的化妆和跟踪能力还是相当高的,不过李定安的记忆力更恐怖。陌生人隔一月再见第二面,他当即就能想起第一次见面时的情形,何况孙怀玉跟着他绕了好几圈? 只是半个小时的功夫,光那身碎花连衣裙他就见到了七八次,都快印到脑子里了…… 然后才有了替老人拍照,绕着纪念碑转圈,以及买头巾和眼镜…… 李定安又看了看表:将将二十分钟又跟了上来,确实挺厉害。 转着念头,电话嗡嗡的震了两下,瞅了一眼,李定安顿时一愣,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糕点。 光顾着和两位警察兜圈子,差点就给忘了:今晚要去高胜东家里吃饭。 两个星期前就说好的,但一直忙没顾上,一推再推,就推到了五一。 再要不去,就有点不礼貌了…… “定安,快到了吧?” 他随口就来:“刚坐上车,有点堵……” “正是下班高峰,确实很堵……不着急,菜才刚进锅……” “唉好……我再催一催师傅……” 挂了电话,李定安有些挠头:晚上七点,网约车都不好叫…… 他又往楼梯口的方向瞅了一眼:反正也甩不掉,不用白不用…… “王师傅,我李定安……下班了吧……还没有?那感情好,有点事要出去一趟,麻烦你到前门西大街这接我一下……对,老舍茶馆……” 挂了电话,王成功看着二楼,神情说不出的怪异:这位怎么说变卦就变卦? 不是说不用么? …… 小车开的很稳也很快,经过的红绿灯也很少,摆明王成功是深入研究过路线的。将近四十公里的路程,用了还不到一个小时。 临下车的时候,李定安手伸进包里,拿出了一条烟,还有两百块钱,一起放到了仪表台上:“王师傅辛苦了,还要麻烦你在附近随便对付一口……” 说归说,做归做,总归麻烦了人家,该有的表示还是得有。其他的也懒得理会,李定安也只当他是司机。 王成功受宠若惊:这条烟是出茶馆以后李定安临时买的,当时还以为他是用来送礼的,没想到竟是送给自己? “李老师,我不能要……” “放心,一条烟而已,不算违反规定……”李定安笑了笑,“就这样……” 说着他就下了车,王成功看着烟,挠了挠脑门:我现在的身份就国博一合同制的司机,能违反什么规定? 看李定安进了小区,他又敲了敲麦:“领导,是不是得上交?” 叶高山“嗤”的一声:“几百块钱而已,拿着吧。” 那感情好……华子喛,平时哪舍得买? 王成功喜滋滋的拆出一包,又下了车…… 这里还属于dc区,但已过了沙河水库,离六环不过三公里。既便如此,房价也要接近五万一平。 六十平的户型,差不多三百万,高胜东钱不够,又问李定安借了点,连装修带买家具,勉勉强强算是住进来了。 所以说,没点能力,想在京城安个家比登天还难…… 随意打量着,李定安往楼门口走,隐隐约约的看到有个人影在楼下抽烟,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高胜东。 他也听到了动静,一抬头,又忙迎了上来:“来了!” 看了看地上的四五个烟头,李定安有些动容,又叹了口气:“夸张了!” 高胜东愣了愣,又咧开了嘴:“不夸张!” 确实不夸张:认识李定安之前,他们一家三口在不到十平方米的地下室已经挤了近十年,很有可能还得挤好几个十年,一直到他死为止。 而在此之前,高胜东已经想尽了所有能想到的办法,求过了所有能帮得上忙的人……可是,并没什么卵用…… 所以,在李定安看来不过是稍稍从指缝里漏了一点,但对他而言,如同再造…… 暗暗感激着,胳膊又冷不丁的被戳了一下:“给!” 高胜东下意识的抬起头:“什么?” “新装修的房子,墙上不得挂点什么?所以给你淘了一幅字,不怎么值钱,就花了两千块……” 两千块,对李定安来说确实不多,但礼轻情义重。 高胜东郑重其事的接过卷轴,两个人一起上了楼。 打开楼门,沙发上的人全站了起来,一个模样清秀,三十出头的女人连忙迎了过来,脸上堆满了笑:“李老师来了,不用换鞋,你就当自己家……” 这是高胜东的爱人,在中关村小学教书,还是京城本地人。 说实话,以她的条件,在高胜东欠一屁股债的前提下还能陪着他住十年的地下室,李定安就挺佩服…… “嫂子不用客气!” 说着话,李定安又瞅了瞅,沙发边还站着一个女人,大概二十六七岁,身材很是高挑,也长的非常漂亮。 不过他脸盲,看谁都一个样…… “介绍一下,曲雅南,戏曲文物博物馆馆长助理,你学姐,我学妹……” 不但是同行,还是校友,看来和高胜东的关系也很好:因为除了一家三口,就只有他们两位客人。 戏曲博物馆他也有点了解,前身是湖广会馆,既便如今,依然是在京广东企业家们的主要聚集地。 除此外,还是京城相对比较有名气的文物研究中心,当然,研究的都是戏曲相关……嗯? 记得上次林思齐家里捐的那批文物,好像用的就是戏剧文研中心的名义…… 正狐疑着,女人主动伸出了手:“李学弟,久仰大名!” “客气了!”李定安握了握,歉意的笑了笑,“不好意思,肯定等久了!” 曲雅南也在笑,而且很好看,嘴角露出两个小小的酒涡,牙白的像是珠贝:“没有,我也刚到……先坐!” “好!” 房子有些小,没有设计餐厅,所以吃饭就只能在客厅。 李定安摸了摸高家俊的脑袋,坐到了沙发上。小家伙才六岁,却很有礼貌,问了声叔叔好,还扬起脖子里的玉坠朝李定安示意了一下。 这是上次和他妈妈去学校找高胜东,碰到后李定安随手送的。琉璃的生肖鸡,不是很值钱,但很有意义:载漪的次子,慈禧的侄外孙,也就是差一点成了中国末代皇帝的溥儁戴过的。 逗小孩的空子里,夫妇俩也端上了菜。 知道李定安口刁,所以没弄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是家常菜,味道也挺不错。 高胜东还准备上酒,但李定安不喝,曲雅南也不喝,最后就没开。 不过依旧尽兴,特别是曲雅南,不但懂的多,说话也风趣,还极为得体,既能调动气氛,又不喧宾夺主。 李定安不由的有些佩服:换成是他,十有八九得冷场…… 快一个小时才吃完,李定安也没急着走,抱着茶杯站了起来。左右瞅了瞅,又走到了门口。 既然是搞文物研究的,家里怎么也得摆两件,所以架子上的东西很多。 至于品相,李定安暂时还没看,不过看他走向了立柜,高胜东下意识的愣了愣,脸色很不自然。 李定安顿时就想笑,假装没看到,自顾自的看了起来。 嗯,晚清著名藏书家丁福保著录的《说文解字诂林》? 肯定是假的,真的在国家图书馆…… 柴窑的青釉碗,底款还刻着内厨司的铭文。 好家伙,皇帝的饭碗? 这就更扯淡了,明和清叫御膳房,元代叫内府,宋代才叫内厨司,而且是更为稀罕的柴窑青瓷? 这要是真的,说不定就是柴荣或赵匡胤,或赵光义用过的,下了千万想都别想…… 仔细的看了看,李定安实在是没忍住:“花了多少钱?” 高胜东心虚的往厨房里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三十……” 难道还真能是三十块? 高胜东摆明就是冲捡漏去的,肯定要在后面加个万才行。但要说真实价值,三百都嫌多…… “这一件呢?” 李定安又指了指一件绣着几丝土泌色的黄玉卧虎镇纸。 高胜东坚起手指,比划了个“十”字? 十万? 师兄,你就没发现这土泌色是拿强酸浸泡后,又扔粪坑里染进去的? 果然,只有起错的名字,没有叫错的外号…… 李定安暗暗叹了口气,又看了起来。 嗯,明青花? 他瞅了瞅,从架子上拿下一只约摸拳头大小的青花盅。 当然,还是假的,但这仿真度……反正绝不在他在缉私局见过的那只青花盘之下。 再看釉面,再看包浆,再看器足……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他眯了眯眼睛:“哪来的?” “啊?” 高胜东下意识的看了看坐在沙发里的曲雅南,“怎么了?” 哈哈,这女人送的? 这就有意思了…… 我以为鉴宝看多了,爽点就会越来越低,就想着调剂一下……好吧,我错了,我改,以后尽量会少见类似的剧情。 (本章完) 第177章 又是东北 这种款式的杯子叫压手杯,源自宋代:杯口平坦,杯沿外撇,上腹垂直,下壁内收,厚重中带着几丝细腻,端庄中又透着几分灵巧。 里外都上釉,杯内就只口沿上有两道青花纹,但杯外却布满图案:一道连着一道的缠枝莲纹,中间用海浪纹隔开,花开六瓣,依稀可见六个米粒大小的楷书:大明永乐年制。 好家伙,永乐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 只要是稍懂点明青花知识的,就知道这玩意是假的。因为全世界就只有一件这种压手杯,如今珍藏在故宫。 懂点行的收藏家再一看:永乐时期的元蒙遗风还相对浓厚,花纹肯定没这么细腻……不过看器型和图案,典型的明代风格,感觉像是永乐后仿的? 再瞅的仔细仔点:哦,嘉靖之后的仿品。 不错,算得上是比较开门的好物件,即便是民窑的,三五十万还是有的。 要是水平再高点,达到吴为民这个层次,就会止不住的犯疑:东西倒像是对的,就这包浆也太厚了点,跟刮了腻子似的? 就算天天盘,没个百八十年,别想达到这种程度。 但谁闲得没事干,天天拿个杯子玩? 这么一想,警惕性自然就无限拔高,既便看不出是后做的包浆,也会归类于“看不准”的那一类。 也就到于正则这种学者级别,而且在瓷器方面相当权威的专家,才能看出这是现代用古法仿造的嘉靖仿永乐青花。 简而言之,就这么一件小玩意,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都得打眼,都会上当…… 所以就觉得挺有意思:大公司不敢说,随便包装一下,小公司的拍卖会还是没什么难度的。不用太费劲,曲雅南就能赚个三五十万。 她却送给了高胜东? 当然,到这里至多也就是八卦一下两人的关系,李定安之所以奇怪,是因为他越看越觉得:这件东西的包浆做旧手法,和缉私局见过的那件青花盘很像。 也不止是像,而且更高级……感觉就像是同一伙人做出来的,不过技术升级了。而且仿真度更高,介于青花盘和铜釉花盆之间。 更关键的是,瓷质、釉面,甚至胎形和花纹也能仿这么像? 反正进入古玩行当这么久,能逼真到这种程度,还是用传统手法伪造的仿真瓷,李定安还是第一次见。 所以他看的很仔细,神态也非常专注。 曲雅南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学弟很喜欢,要不也送你一件?” 李定安下意识的抬起头:“曲小姐有很多?” “我只有两只压手杯,这是其中之一,不过我朋友挺多……也怪她眼力不够,收了好几件……反正也不值什么钱,李师弟要喜欢,下次回来,我给你带一件。” 其实还是挺值钱的,既便是工艺品,也是能以假乱真的工艺品,万八千块还是有的。 但这萍水相逢的…… “曲小姐客气了!”李定安摇了摇头,“冒昧的问一下,你朋友从哪淘来的?” “具体不清楚,不过她家在东北,估计就是在那淘的……”曲雅南笑了笑,“你如果感兴趣,我可以帮你问问。” 又是东北? 在缉私局见过的那几件,就是从东北弄回来的…… 李定安心里微微一跳,几乎不假思索:“那麻烦学姐问一问,这是我的电话号码……” 曲雅南稍怔了怔,又撇了撇嘴:这人也太实际了点? 叫了他一晚上的学弟,但他一直都称呼自己“曲小姐”,这会儿突然就改了口? 记完了电话,李定安又想了想:“学姐哪天方便,能不能让我看一下另外一件?” 哈哈,来了…… 等了一晚上,不就是为了这个? 曲雅南精神一振:“只要学弟有时间,随时都可以!” 说话的同时,她又咬了一下嘴唇,舒展了一下腰身,两只眼睛水汪汪…… 唰一下,高胜东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等眨了下眼皮再看:嗯,眼花了? “那就太感谢了曲学姐了……嗯,高师兄这一件先借我研究一下!” 眼里心里全是仿古瓷,哪顾得上看这女人是不是在乱放电。嘴里还说着话,李定安就抓起了杯子,又到沙发边提起了包。 曲雅南还没回过神,他就已经拉开了门:“高师兄,曲学姐,你们先聊……嫂子,我有点事,先走了……” “怎么这么急?” 高胜东的爱人刚追出厨房,就听“咚”的一声,再一看,客厅里哪还有李定安的影子? 而旁边,高胜东只是稍有些错愕,曲雅南却半张嘴:脸上依旧残留着几分妩媚的风情,但笑容像是冻住了一样…… 太过分了,我话都递到这个份上了……你是聋的还是瞎的? 看她神情不太自然,好似还流露着几丝不满,高胜东笑着解释:“你别见怪,搞研究的都是这样的性格……就像吴教授!” “噢!” 曲雅南生硬的扯了一下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又站了起来:“嫂子,高师兄,太晚了,我也该走了!” “胜东,送送雅南……” “不用麻烦,司机就在楼下……” 努力的客气着,曲雅南满腹牢骚的下了楼,心里早都骂翻了天: 瞎子…… 木头…… 缺心眼…… 像是有气没处使,高跟鞋踩的格外的响,响彻整个小区。 “砰……” 上了大奔,她用力关上车门,声音也很冷,“回四合上园!” 司机点了点头,连话都不敢接,又发动了汽车…… 已接近十点,道路比较通畅,也就半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 这是京城非常有名的高档小区,往南就是菜市口,往北则是宣武门和和平门。离天安门和国博也不远,就隔着一条街。 从下往上看,房间里没开灯,还拉着窗帘,黑洞洞的。但曲雅南知道,冯筱宁肯定还没睡。 果然,刚到门口,她就听到电视机的声音。 打开门,开了灯,又甩了高跟鞋,曲雅南哼哼唧唧的坐到了沙发上。 冯攸宁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回来这么早?好不容易见到了人,没多聊会?” “聊什么啊?你下错了饵,他压根就不上钩……” “哦?” 冯筱宁顿时来了兴趣,关了电视,“讲一讲!” “那就是个睁眼瞎……” 曲雅南越想越气,滔滔不绝。 冯筱宁却慢慢的眯起了眼睛。 谁说他没上钩? 不喜欢钱没关系,但不管是女色,还是其他,只要有可以让他感兴趣的东西,就够了。 剩下的,慢慢来…… ……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谁敲鼓呢……不对,谁在敲门? 还贼有节奏,正宗的常山大鼓的鼓点…… 李定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拿起手机瞄了一眼。 七八个未接,全是雷阿珍打来的? 王八蛋……来的也真是时候,刚眯上眼,都还不到一个小时? 他无奈的翻下床,赤着脚打开了门。 “要不是听到电话响,我还以为你背着我出去泡妞了……嗯?” 嘴里嘟嘟囔囔,刚要进门,雷明真悚然一惊,“我了个去……” 头发乱的有如鸡窝,下巴上布满胡茬,眼睛是满是血丝……感觉几天没见,李定安好像老了七八岁…… “失恋了?” 雷明真使劲的瞅着他,“是和于师姐分手了,还是你那位陈总跟人跑了?” “扯什么淡?” 李定安一把将他扯了进来,又往沙发里一倒,不停的打哈欠,“搁你两天两夜不睡试试?” “这是……战斗了两日夜?嗨哟……成真男人啦!” 他兴奋的搓着手,“这不得摆顿酒?” 李定安丢过去了一个抱枕:“我男你一脸!” 之前只是走马观花,张汉光压根就没给他深入了解的机会,警方也更不可能让他把证物带出来。李定安倒是窝在办公室研究了好几天,但至多也就是纸上淡兵。 突然见到了实物,自然如获至宝,结果这一研究,就停不下来了。 怎么研究,这玩意用的都好像是传统的配土比例,传统的制胎手法,传统的方法调釉、传统的方法上色……但烧出来的东西,却是相似度接近八成的古瓷? 如果把后面去火、剥色、上包浆等做旧的步骤去掉,这就是一件明青花……因为用仪器断代,胎质和释质确实是明朝的。 要只是泥胎倒好理解:将明代的碎瓷捣烂重新塑胎,再用仪器检测,依旧会得出明瓷的结果。但这是在不再次入炉,不复烧的前提下。 如果再烧,c分子就会重新氧化,不管拿什么测,只能是新的……但这玩意可是成品,那这伙人是怎么做到的? 整整两天两夜,白天跑国博各种试验,晚上推导各种公式,步骤……哪有睡觉的时间? 而越是研究,他直觉就越强:这玩意要是搞明白了,绝对是不输于珍珠釉的大项目……国家级的大奖拿到手软的那种。 搁不法份子手里,一本万利算个毛……不管是玩粉的还是抢银行的,统统的跪下喊爹。 但就这一件实物,光是做c-14,一只杯子就被分解的干干净净……所以即便两天两夜没睡,脑细胞都快烧干了,他还是没理出一点有用头绪。 “不是,这不正常啊?” 闻到他身上的烟味,雷明真也猜到他十有八九是连明彻夜的搞研究了,不由的撇着嘴,“大过节的,你那两个女朋友就没约一下?”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研究都搞不明白,约毛线的女朋友? 包括老爸老妈要来京城,都被他给劝住了。 之前主要还是怕不安全:万一张汉光说的是真的,那短期内就要尽量少接触,也省得被自己连累。 而现在,就彻底成了没时间:真的,不研究个七七八八,他想睡也睡不安稳。 当然,也不求弄懂所有的工艺流程和造假手法,只要能搞清楚几个关键的点就行:比如这伙人是用什么办法,骗过高精尖的科学仪器的? 可惜实物太少,要是再能弄到几件就好了……下意识间,李定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曲雅南的面孔。 不过记得她说过,好像只有同样的一只压手杯,压根就实验不了几次。 再能到哪弄点? 找张汉光…… 正魂游天外,雷明真又捅了捅他:“老雷还特地让我来叫你吃饭,再顺道帮他看样东西。但看你这鸟样,肯定是去不了了……” “废话,不看我累的眼睛都不想睁?你就不会动动你这大脑袋,把东西带过来?” “你以为我是你?”雷明真嗤的一声,“老雷打了好几遍电话,你都不接,我就知道,叫你小子吃饭肯定是没指望了,所以就把东西带来了……” 他又往裤兜里一掏,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盒子,“就是这玩意,叫什么瓷蛋杯……老雷说帮他好好看看,下次回礼的时候也好估量……” 李定安一脸的嫌弃:“都知道是瓷的,你还敢这样拿?” “废话,我又没地下车库的卡,你指望我背个二十多斤的箱子走一公里,累不累?” “你抱个两百斤的妞做迎体向上的时候怎么不累?” “放屁,超过一百斤,哥们眼都不带斜的……” 两人斗着嘴,李定安又打开了盒子,刚瞅了一眼,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乍一看,就是只白瓷的小酒盅:高不到三公分,口径四公分左右,通体莹白,温润如玉。 再仔细看,隐约可见释面下有暗刻的花纹,而且极薄。透过杯身,甚至能看到瓷壁背后指头映出的阴影。 什么瓷蛋杯,应该叫卵白玉,顾名思义,就是“杯壁薄如鸡蛋壳,又白的像玉”的意思。 又叫甜白釉,始见于永乐时期,仿的是宋代的脱胎瓷卵幕杯,但因为技法传承的不全,只能仿到半脱胎的程度,史称“永乐甜白”。 而一拍就好几亿的成化斗彩鸡缸杯,就是在这东西的基础上又着了色,上了彩釉。 所以都不用仔细看,李定安就能猜出这只也是仿的,不然来的就是雷玉章,而不是这个不知道轻重的傻大个。 看看以往的拍卖价格就知道了: 2017年,佳士德港岛拍卖,一件明永乐甜白釉暗花榴开玉壶春瓶,成交价两千七百万。 2019,苏富彼纽约拍卖,一件明永乐甜白釉暗刻百子贺春撇口碗,成交价两百六十万美金,合一千八百万。 前年,保利京城春拍,一件甜白釉暗刻缠枝莲纹瓶,成交价四千四百万…… 看成交价格就知道,这玩意每年都在涨,这一只虽然小,但如果是真的,五六百万不在话下。 肯定是仿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仿的…… 转着念头,李定安仔仔细细的端详了起来。 好像是天启年的风格,所以说还是明朝的。价格可能会跌好多,但百来万还是有的…… 嗯,不对……这包浆是后做的! 他瞳孔“嗖”的一缩:没错,绝对是后做的包浆。 但手法,几乎与高胜东的那只杯子同出一辄。 “哪来的?” “都说了供货商送的!” “哪供货商又从哪来的?” “噢,听说是从东北带来的……花了一百多万……” 又是东北? (本章完) 第178章 看仔细点 东方露出了鱼肚白,淡青色的天畔渐渐变深,太阳一点一点的冒了出来,曙光像是鲜花般盛开,照亮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晨风轻轻的吹,窗帘拂动,错开了食指宽的一道缝。阳光俏皮的钻了进来,不偏不倚的照在茶杯上。 霎时,花影浮动,满室光华。 李定安仰着头,眼中流露着迷醉的色彩。 洁白的屋顶上,映照着一幅极美的图案,就如用画笔勾靳出来的一般:柔顺的枝蔓,细腻的花叶,纤毫毕现的纹路…… 水气袅袅而上,像轻烟,似薄纱,又吹来了一股微风,茶汤微微荡漾,整个画面都动了起来,像是从仙境中倒映下来的蜃影,如梦似幻。 慢慢的,太阳越升越高,光影也越来越淡,越来越浅,直至消失不见…… 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也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就一只白色的茶杯静静的座落在茶几上,里面盛着半盏清茶…… 过了好久,李定安才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就是镜瓷? 据说,如今只有三件在日本,半件在国内的宋代建窑天目盏就有类似的光效:盏中盛半碗水,在特定的角度打一道光,就会在屋顶反射出如星空一般的图案。 他没有亲眼见过,也没有任何照片、视频流传于世,所以,李定安一度以为是讹传。 但是现在,他相信了。 才一百万,再翻一倍够不够? 哪怕它只是一件工艺品。 四年前,建窑矅变的技术复原后,造出的天目盏也是工艺品,但一只照样卖上百万。 还有汉光瓷,还是创新瓷,和古瓷没半毛钱的关系。只是亮一点,白一点,透一点,但一只杯子卖几十万不说,照样能当做国礼,送给美国总统。 而前前后后,与这两种瓷器相关的发明和专利技术,就多达四百多项,那这一件呢? 只会多,不会少,所以从艺术、学术角度而言,这就是无价之宝。 问题是,但凡他认识的瓷器方面的权威专家,比如吴湘,丁守义,吕本之、马献明,以及已退休的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陈叔才,都说这东西只存在于传说中。 就南宋叶寘的《坦斋笔衡》,和明代周辉的《五杂俎》中各提过一句: 汝哥官钧定,皆不及镜瓷也。 似玉、非玉、却胜玉……注汤半盏,日照其上,奇光绕顶……可不就是奇光绕顶? 十年前,故宫倒是尝试着复制过,但历时三年,耗费了无数的财力、人力、物力,结果连点头绪都没摸索出来。 荒谬的是,竟然被一伙不法份子研究出来的? 有这样的技术,还走什么私,盗什么墓,还仿什么古瓷? 所以,根本想不通啊…… 反过来再说,如果自己把这玩意搞明白了,会怎么样? 一瞬间,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画面:他坐在黄金与美元砌成的宫殿里,皇座底下美女如云……不夸张,真要能把这杯子上的技术倒推出来,后半辈子,就完全可以躺平了。 光是专利费,就能数到他手软…… 所以,并非是他不爱钱,而是看够不够。既然天大的机遇摆到了眼前,怎么也要试一试…… 怅然一叹,他又翻出一个电话号码拨了出去:“郑总,安排好了没有?” “我办事,你放心!” “好,沈阳见!” …… 日上三杆,京城还是一如既往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铅油味,喇叭不停的响,震的耳膜发痒。 王成功专心致志的开着车,旁边坐着李定安,眼睛微闭,像是睡着了一样。 刚刚停稳,李定安的眼睛“簌”的一睁。 “李老师,到了!” “又麻烦你!” “应该的!” 王成功又从后备箱里取出了行李,“李老师哪天回来,我也好接你。” 李定安随口敷衍:“差不多两三天……到时我给你打电话!” “好的!” 他殷情的回应着,还帮李定安把行李箱提到了门口。 看着他安检,然后进了候机厅,王成功飞快的钻进车里,开进了不远处的车场。车停下后,他又进了旁边的一辆商务车。 不大的功夫,又下来了一男一女。 牛仔帽,太阳镜,双肩包……典型的游客打扮。 孙怀玉边小声嘀咕:“假期都快要结束了,他怎么又想起去沪上了?” “不知道。”王成功想了想,开着玩笑,“说不定就是去见家长的。” “哦……对,和陈静姝一起去的……啧啧,原来他喜欢的一类的?大好几岁呢……” “多漂亮啊,还超有钱!” “这倒是……” 两人说着话,进了航站楼,怕被发现,他们就没敢跟的太近。 不过买的是同一航班,不用怕跟丢。 另一边的商务中心,李定安靠着沙发,眼神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对面的陈静姝搅动着咖啡,眉头微皱,隐露担忧。 “之前还说,短时间内尽量不会出京,怎么突然想起去沈阳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李定安笑了笑,“放心,很安全的!” 真的吗? 陈静姝很怀疑。 真要安全,李定安就不会叫她打掩护了。 沉寂了一阵,陈静姝又突然想了起来:“对了,洛根找到了!” “啊……还活着?” “嗯,确实很幸运……不过他没回港岛,也没回沪上,而是回了伦敦,而且刚下飞机,他就向董事会发出声明:哪怕辞职,他也绝不会踏进国内一步……” 看来被吓的不轻…… “从哪找到的?” “菲律宾!” 刹那,李定安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龙纹大缸不知道,但上次的那几件元代仿宋瓷,绝对是从黄岩岛挖出来的,而黄岩岛离菲律宾又那么近? 再开一下脑洞:这伙人的老巢是不是就在菲律宾? 不过也就是怀疑一下,也别说他了,就算是张汉光,既便有真凭实据,估计也是鞭长莫及。 瓷器而已,又不是什么具有危害性的违禁品,人家国外管你那么多? 正暗暗思忖,一个穿套裙的美女走了进来,将一个信封放到了茶几上:“陈总,李先生,办好了!” “谢谢!” 李定安客气了一句,取出了机票和身份证。再看时间,还有四十分钟起飞。 “该登机了!” 他站了起来,“麻烦你特意跑了一趟!” 什么时候,你和我说话,才能不这么客气? 思忖间,陈静姝欲言又止,最后只说了两个字:“保重!” “放心!” 这是国内,而非绑走洛根的港岛,或是其它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 更何况,有保镖呢…… 他笑了笑,推着行李箱,出了贵宾厅。 两人一直盯着,所以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 “看,李定安……再过半小时才开始检票,他怎么提着行李出来了?” “陈静姝也出来了……不是,她怎么下楼了?” “李定安的方向也反了……嗯,他往16号闸口那边去了?” 正狐疑着,耳中突然就捕捉到了相关的信息:“前往沈阳的旅客请注意,您乘坐的***次航班现在开始登机。请带好您的随身物品,出示登机牌,由16号闸口登机……” 一刹那,两个人脖子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完了,又跟丢了? 不对,是上当了…… …… “不是……这人怎么这样,主动请他去他不去,完了自个又偷偷去?” “顺毛驴都这性格:撵着不走,打着倒退!” “那王成功和孙怀玉怎么办?” “凉拌……这又不是去广东,去jdz,他就是拿个喇叭在沈阳的大街上喊:我是李定安,屁事也不会有……” 指挥中心议论纷纷,张汉光沉吟了许久:“去还是要去一下的,那边情况比较复杂,万一他脑子一热,或是运气不好捅了马蜂窝,也是麻烦……” “通知王成功和孙怀玉,去坐最近的高铁……信息处,三小时后查一下,看李定安住到了哪……” “张处,他要是不住宾馆呢?” “动脑子啊?”张汉光叹了一口气,“他防的要是我们,还坐什么飞机?等王成功和孙怀上登上飞机后,他偷偷摸摸出机场再租辆车,谁能知道他去了哪?” 信息处的警员缩了一下脑袋:“哦对……” 叶高山想了想,眉间的横肉纵成了川字:“李定安这是想干嘛?” 肯定不是为了摩睺罗。 休假之前的前两天,王永谦就带着顾问组到了沈阳,该鉴定的也鉴定了,该讨论的也讨论了,结果不出意外:一堆省级专家集体打眼,某博物馆就是被人骗了。 这会都还在窝里反,吵的不可开交:这个说那个收回扣了,那个说这个是睁眼瞎……反正不是一般的热闹…… 张汉光想了想:“估计是去找高仿瓷了。” 刹那间,叶高山的眼睛都快突了出来,神情说不出的古怪:“就他?” 要那么轻松,缉私局的物证室就不会只有这几件了……那可是整整几大箱! 怪不得张汉光会说,别不知轻重捅了马蜂窝…… 他下意的点点头:“确实得跟着点!” 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李定安运气一向比较好,也说不定会走狗屎运,碰到点什么线索!” 其实早该想到的: 前几天,李定安破天荒的,主动打了好几个电话,先是问于正则研究到了哪一步,之后又套问缴获这批物证的具体地点。 当时自己就猜到:十有八九是研究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而手边又没有了实验用的原材料,李定安开始打这批物证的主意了。 说实话,有点异想天开:于正则的研究数据约等于破案的线索,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的就透露? 物证更不用说,就不可能出这栋大楼。 那我请你来局里和于正则共同研究,你又怕我坑你不敢来? 那就没办法了……所以他就再没理会。 不想李定安说去就去? “沈阳的情况太复杂,没我们帮忙,他两眼一摸黑,能找到个毛?” 叶高山又挠了挠脑门,说不出的惋惜:“不过要是早知道他会主动去沈阳,之前的计划说不定就能实施一下……” 好家伙……我都忘了,你倒还记着呢? 这是纯粹把局长上次的话当放屁…… “叶高山,合着专案负责人不是你,到时候被撵你海边搜渔船的也不是你,对吧?” “啊……我没这么想,我就是觉得那么好的计划,不用太可惜……” “可惜个屁……他就防着你这一招呢!” 张汉光叹了一口气,“你也不动脑子:为什么他耍了个回马枪之后,最后买的还是提前的航班,而不是推后的?” 要是订推后的机票,王成功和孙怀玉不知不觉就跑沪上去了……这是特意提了个醒…… 嗯,王成功和孙怀玉被他发现了? 应该不是,但他十有八九知道,警方有人跟着他…… 瞬间,叶高山的眼珠就瞪了出来:“这小子怎么这么贼?” 防坏人自然不在话下,腰都能给你闪折了。而且还能防警察:既能打乱警方的步骤,避免把他当诱饵钓鱼,还有免费的保镖用? 啧啧,便宜占尽不说,还一点力都不想出…… 张汉光呵呵了一声:“还有更贼的呢!” 他现在有点怀疑,王成功和孙怀玉其实已经暴露了。 不然前两天还捂的严严实实的压手杯的实验数据,后两天突然就当垃圾一样的四处扔? 怎么想怎么觉得,这是怕警方对他的重视力度不够,不派人去沈阳保护他,故意的暴露了点实力…… “这小子有点油,还有点神:于正则要什么我们给什么,社科院的大家伙都借用了两回,但比起李定安,也别说后面的压手杯了,他还没李定安在国博那三天闭门造车研究的多……” 张汉光叹了一口气,“所以,通知王成功和孙怀玉,看仔细点,别出什么意外!” 这倒是,照片传回来的时候,于正则的眼珠子差点没掉地上,一个劲的说不可能,不可能…… 所以说,人家还真就是国家级的人才,磕点碰点都是损失。 既便从办案的角度来说,李定安研究的越多,就等于线索越多…… 叶高山重重点头:“明白!” …… (本章完) 第179章 良品坊 “咯轧轧……咯轧轧……” 顶棚上的中央空调努力的吹着风,就像拉着破车的老牛,颇有几分力不从心。 郑万九抓起茶几上的宣传彩页,用力的扇着,但汗水依旧止不住的往外冒,衬衣都湿了大半。乍一看,就跟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这破酒店……还三星级? 都快老成古董了…… 就想不通,放着五星级的酒店不住,李定安非要住什么金盾宾馆? 他嘀嘀咕咕的骂,又扭着油晃晃的脖子往门外瞅。 下午两点多,正是天气最热的时候,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酒店里同样如此,大厅里空空荡荡,除了他,就只有两个前台的女接待站在吧台里,再多余连个鸟影子都不多见。 李定安怎么还不来? 一点十分下飞机,这都快两点半了…… 看了看表,刚抬起手腕,耳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郑总,等久了吧?” 郑万九下意识的一抬头:哎哟……我靠…… 李老师,别人是换脸,您这是换头啊? 但仔细一看,好像也没多大改变,不过是将原本疏松蓬软的头发梳成了欧美大背,得体的衬衫西裤换成了肥阔的t恤和牛仔裤。 脚上也不再是皮鞋,而是一双花里胡哨的滑板鞋。 除此外,就脑门上多了一副墨镜,但给人的感觉,不止是装束变了,连气质也截然不同……真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李老师这打扮……啧啧……”郑万九想了半天,“真是紧跟潮流!” “又不是在单位和学校,不用那么讲究。” “这倒是……到这会,我才觉得您像是年轻人……” 随口恭维着,郑万九递上了身份证。下意识间,一抹耀眼的绿光从眼前划过,他不由的多看了几眼。 好家伙……正阳绿的翡翠,还不带一点雾? 嗯,还有这块玉……唏……螭龙、勾云纹? 看他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手,李定安笑了笑,又摇了摇手腕:“有点扎眼,但这次时间短,咱们尽量速战速决!” “明白,我懂!” 郑万九用力的点点头。 用古玩界的行话说,这叫亮山门,跟做生意的老板开豪车,戴名表是同样的道理:看到没,不差钱,所以别磨叽,拿好东西出来…… 办好了手续,两个人提着行李进了电梯,李定安又交待:“这次我就是钱多的没地儿花的富二代,你就是跑道儿的(经济人,帮闲)……还有,眼力稍稍收着点。” “啊……为什么?” “不好跟你说……但你要发现东西不对,比如发现山头(修复后的古董)或是八爷(高仿),尽量别吱声,使眼色就行……” 郑万九更听不懂了,想了想,他又扑楞着眼皮:“那万一遇到好东西呢?” “别万一,当然是越多越好……真要碰上,你就可着劲的收!” 李定安不由的笑了,“郑总,哪有钱掉脚面上不捡的道理?” 郑万九松了一口气:那就行…… “地方打听好了吧?” “我办事,你放心!” “那先对付一口,再休息一阵,养足精神……” 李定安看了看表:“就五点半吧!” 三个小时后,王成功和孙怀玉也该追到这里了…… “没问题。” “好,那就先吃饭……” …… 两人各开了一间,正好门对门。也再没到外面去,只是叫了酒店送餐,也就刚吃完饭,郑万九刚离开,手机又叮咚一响。 是一份加密文件……噢,舒静好发来的。 发现那只高仿杯的秘密之后,李定安就请舒静好帮忙,让她在故宫和国博和资料库中搜索相关资料。两天了没有回信,他还以为舒静好没有查到。 这会再看,文件后缀有“jdp的字样”,估计没电子档,只有纸质档案,所以舒静好只能拍照片。 不过能找到就不错了…… 李定安输入了密码,本以为文件不小,但几乎是“唰”的一下,就传输完成了。 嗯,怎么只有几张? 不应该啊……何安邦说的很清楚:当时的镜瓷,申报的可是部级项目……就算不用车拉,几百页的资料还是有的吧? 狐疑着,他又点开了手机,当看到第一份文件上的名字,李定安恍然大悟:镜瓷项目发起人申报人,以及项目负责人,都是林子良? 他还真知道这位:原故宫博物院宫廷瓷器研究所的所长,古瓷保护与修复技术方面的学科带头人,还是当时由文物局牵头成立的中国文物学会的副会长。 他风光的时候,何安邦还只是国博文保院的小组长,刚评副高。吕本之还在南京博物馆研究明瓷,马献明还是故宫的副研究员,杨丽川还在沪上国画院。 噢,对……马献明的老师,已退休的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陈叔才,当时还只是林子良的副手。 而当时的林子良,才将将三十出头。 但很可惜,后面因为涉嫌贪污、受贿、学术造假、利益输送,林子良不但被双开,还被判了刑。好像又过了半年还是一年,就自杀了。 不过李定安还真不知道镜瓷项目是他申请立项并负责的,而且还涉及学术造假和利益输送。 怪不得找不到相关文件,十有八九是当初办案的时候被有关部门搜走了…… 除了项目申报文件,还有部委纪监委的双开通告、法院的判决文书,以及之后他自杀的案情通报。 除此外,还有几篇论文,全是古瓷保护与修复相关,李定安还在上面找到了陈叔才和马献明的名字。 陈叔才是其中一篇的第二作者,马献明则排最后……中间还夹着三个名字,所以纯属是打酱油。 再看内容:浅论变色釉瓷的光学原理。 看似是浅论,其实题目很大,内容包括各种釉瓷的基釉构成、金属氧化物和非金属氧化物的具体成份及着色比例。 以及工艺处理、不同温度下的物理并化学变化,及成品在不同光源下的呈色。 而论文最后,又提到了变色釉的反射……李定安一眼就知道,这已经涉及到镜瓷的成项了。 不过只是浅浅的推导了一下,都还没有形成成体系的理论。 再看时间也能对得上,就是镜瓷项目申报的前几个月……应该就是这之后,林子良申请的课题。 可惜,研究了三年,不但没研究出个结果来,连人都没了。 暗暗感慨着,李定安又往后翻。越往后时间越早,最早的一篇据今已有十六年,应该是林子良刚到故宫时写的。 当看到具体内容时,他不由的眯起了眼睛:古瓷釉面修复之三,弱酸洗碱釉,弱碱洗酸釉…… 普通的学者乍一看,这是什么鬼理论,你这是修复还是破坏? 这么反着来,再好的东西也能洗成一团浆糊。 但李定安前两天才研究过:完全可行,不过还要加其他东西,比如弱酸还要加小苏打再中和一下,洗过后立即要用核桃油保色。 换种说法,缉私局的那只青花盘,就是用这种方法做旧的。 好家伙,那伙人十有八九就是从这里学到的,问题是别说国博,即便是林子良任职过所长的故宫,竟然也没有相关的成熟技术? 吕本之肯定不知道,等他调到故宫,已经是七年之后了。 马献明应该知道一点,即便他不知道,他老师陈叔才给林子良做过好长一段时间的副手,想必了解过。 李定安想了想,直接打了过去。 “林所长的酸碱瓷釉修复技术?我当然知道……不是没人用,而是不完善,压根用不了:我记得很清楚,当时林所长做实验的时候,泡费了的实验瓷整车整车的往外拉……” 李定安又试探着问:“他就没试着往里添点东西?” “怎么没试过:各种矿物盐,各种氧化金属,以及各种动植物油……但要么是配出来的药液不起作用,要么是腐蚀度太强……所以,最后就放弃了……” 加盐……加碱……加油……啧啧,就差一步而已,怎么就放弃了? “那镜光瓷呢?” “倒是有点成果……但之后的事情你应该也听说了:刚有点头绪,他就出事了……” “嗯,那怎么没有相关的档案和学术资料?” “废话,他出事就是因为这个:涉嫌向国外出售核心科研成果,有关部门当然要收缴封存所有的资料,包括已发表的论文也全部撤刊…… 后面倒是还给了部里,不过部里没给故宫,而是给了轻工业陶瓷研究院和江西古瓷艺术中心……这才有了复原的天目盏技术,以及汉光瓷……” 我去……就说仿古杯的有些技术和工艺怎么和那两样东西那么像? 惊诧之余,李定安也算是明白了,走私犯的这些技术是从哪来的:林子良当初卖出去的。 但天目盏和汉光瓷的专利技术,李定安又不是没了解过,与他箱子里的这只杯子比,已经不止是天壤之别,而是南辕北辙。 就挺诡异…… “行,麻烦了……” “等会……听说你去沪上相亲了,哪一个?” “我相你妹!” 李定安“啪”一下挂断了电话,又叹了一口气。 看来正规途径是别想了……看看现有的研究成果:天目盏好歹还沾点边,而汉光瓷压根和镜瓷杯就不是一回事。不但不能借鉴,而且最好是看都不要看,不然十有八九得被带到沟里…… 如今就只能祈祷运气爆棚,也不需要多,类似镜光杯的物件再有个七八件,再加上系统这个大杀器,应该够他反推出关键的信息点。 然后,再推导完整的工艺链自然是手到擒来…… 脑子里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不知不觉就到了五点半。 “当当……李老……李老板,醒了吧?” “哦,醒了……” 李定安搓了一把脸,拉开了门,“走吧!” 郑万九忙点头:“好!” 出了酒店,上了出租车又往前开了一段,李定安就开始瞅后视镜。 之前很正常,但过了两个路口之后,就有辆黑色的私家车紧跟了上来:他们拐,后面就拐,他们停。 再看驾驶位上稍有些熟悉的身影,李定安不由的笑了一下。 不错,王成功和孙怀玉还是很给力的。回去后找个机会,小小的犒劳一下…… 地方不是很远,就在盛京古玩城,但占地却很大,不比京城的潘家园小。 而且沈阳的古玩市场还不止这一家,这当然要归功于与盛京古玩城只隔着一条街,直线距离还不到三百米的沈阳故宫博物院。 自努尔哈赤定都盛京,至顺治迁都,历经三位皇帝。之后,沈阳虽然沦为陪都,但自顺治到咸丰,每位帝王都会东巡盛京。 最多的是康熙、乾隆、嘉庆、道光这四位,每位都在十次以上。这也就导致一应用度都要严格按照帝王之制,留下的东西自然就不少。 关键是年代近,保存的好,再加上战乱,大部分都流落到了民间,所以沈阳的古玩文化气息异常浓厚…… 也就十多分钟,出租车到了地头,付了车费,李定安还特意往后瞄了一眼,看到那辆私家车停到了路边,他才和郑万九迈进了大门。 各地的古玩城大致都一个样:青墙灰瓦,朱门漆楼,宫殿式的结构,复古的门脸,连翘檐都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没怎么费功夫,就打听到了好多:您说的这家是分公司,总部就在京城,所以在这边的十有八九是经理,顶多也就是二老板……” “分公司……意思是规模很大?” “不算小,除了京城和这,在西安、南京、杭州都有分店,而且不止收藏和交易,还做拍卖……” 确实不小,已经能称得上集团公司了。 “那东西的来历呢?” “都是正规渠道……反正没查到什么负面信息……” 想来也是。 真要是和走私犯有什么瓜葛,张汉光高低得提醒自己一句。 两人边说边走,不大一会儿就到了地方。李定安停了脚步,抬起头看了看。 门头上挂着一块硕大的招牌,三个篆书大字,古意怏然:良品坊! (本章完) 第180章 这么厉害? 飞檐翘角,层层叠叠,回廊蜿蜒,曲线流畅。 几座展厅参差错落,乱而有序,如一幅别致的星图。 哈哈……北斗七星? 装修的也非常有特色,青砖黛瓦,画栋雕梁……一瞬间,李定安还以为进了什么寺庙和仿古街,更或是博物馆。 如果是城效,更或是室外,布置成这样尚在情理之中,但在一座省会城市的闹市区,还是最为繁华的商业中心的商场内部见到这样的建筑布局,真就是第一次。 关键的是,从瓷、画、币、玉,到铜漆器、家具,乃至各种杂项……凡古玩中的品类,这里是一种不差,一样不少。透过玻璃门,只见总总林林,琳琅满目,少说也有上千件。 怪不得会叫坊,而不是阁、轩,或是堂? 这完全就一古玩批发市场,也别说沈阳了,就京城都少见。关德海的老残居和方文章的陶然居够大了吧,也不过是四开门,一百来个平方。 再看这里,五百平米都不止…… 就说雷阿珍怎么敢把胸口拍的绑绑响:许总(供应商)说的,到了沈阳,你一问良品坊,就没人不知道…… 饶有兴趣的打量着,立时就有人迎了上来,但店员刚一迈步,就被经理拦了一下,又使了个眼色:这两位不是普通客人,你应付不来。 确实不是普通客人,李定安和郑万九刚进门的时候,经理的一双丹凤眼就把李定安和郑万九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年纪大的这位虽然长相普通,但从头到脚一水的名牌,特别是左腕上的那块金表,马尔他十字架的标志闪闪发光。 左边的这位戴着墨镜,但只看脸型和唇、鼻,也能推断出很是年轻,也长的不赖……嗯,不说穿戴,就这手链……还有这块玉? 接受过专业的培训,是不是古董不知道,但这上面的珠子是翡翠还是染色的玻璃,还是能认出来的:就只这一串手链,就能买旁边那位的三块表。 经理笑的愈发热情了,微微的一勾腰:“先生,看点什么?” 李定安只是扫了一眼就踏过了门槛,郑万九连忙跟上,又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随便看看!” 意思是让她少说话,别啰嗦,他们自己会看。 经理顿时会意,又笑了一下:“好的!” 然后就安安静静的跟在后面。 啧啧,就这服务态度,就不是一般的古玩商店能比得了的,已能媲美大品牌的奢侈品店了……这么一想,李定安就反应了过来:人家就是当奢侈品生意模式经营的。 标准的博物馆风格:靠墙是立架,中间是玻璃柜,大大小小十几座,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各种颜色的瓷器。但灯打的极多,放眼处瓷光烁亮,五彩斑斓。 郑万九也有些吃惊,扑楞着豆豆眼,一副被震住了的模样:就这一座厅里面的东西,就抵得上京城有名的那些大字号的店里的所有物件了。 也不止是数量多,主要是品种全,大略一扫,从汉到民国应有尽有,其中不乏精品……换种说法,能有几件是真的? 诧异间,门口传来一阵喧闹,郑万九下意识的回过头。 两个女孩,一高一矮,戴着帽子,不大看的清长相,但身材都很不错。还背着包,一看就是趁五一出来旅游的。其中一个还举着自拍杆,叽叽喳喳个不停。 “家人们,这么大的古董店见过没有?” “哇,好漂亮的瓷葫芦……嗯,怎么是半个,打碎了吗?” 旁边的女孩一脸无奈:“白痴,那叫壁瓶,古代挂在墙上插花用的,本来就是半个……” “还不一样吗?”矮个女孩嘟囔着嘴,走进了展厅,刚跨过门槛,她又一声惊呼,“哇,好有型的小哥哥?” 这个逗逼? 钱金玉无奈的捂了一下额头,又拍了她一把:“你小点声,这里不是景区!” 李定安随意的瞅了一眼:全民娱乐,短视频爆炸的年代,这样的up主和主播随处可见。为了引流,为了吸粉,比这搞怪,比这夸张的多了去了,真就不新鲜。 何况他也是主播起家,没什么好见怪的。 所以郑万九刚要喝斥的时候,就被他拦了下来,又温和的笑了一下:“别拍脸!” “啊?” 矮个女孩本能的把镜头往下移了移,避开了李定安的脸,“我上万粉丝呢,说不定你就火了?” 上万? 李定安忍着笑:“主要是不习惯!” “哦……”江灵雨抿了抿嘴,失落的点点头,“那好吧!” 他淡淡一笑,又转过了头。 百来个人的直播间,顿时就闹腾了起来:“身材很好,但看不到全貌,应该很帅吧?” “不知道,但肯定是个装逼犯: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看古董的……戴个墨镜,你看个嘚儿?” “还挺拽?灵雨别怕,放心拍……” “别……” 江灵雨使劲摇头,又压低了声音,“看到没有:德拉塔伦,古驰……光那一身,就要十好几万……再看旁边点头哈腰的那位,就他戴的那块表……我要没认错,应该是江诗丹顿的陀飞轮……” “我去……这么一块破表,要值一百多万,真的假的?” “应该是真的……看他那件衬衣,博伯利,两万多……” “这才是跟班……那年轻人不就是顶级富二代……怪不得不让你拍?” “灵雨,只要胆子大,明年休产假……上!” “我都说了有男朋友了。” “那就让你表姐上……”一个女粉丝趁机起哄,“只要她敢上去搭讪,再要到联系方式,我打赏一个嘉年华……” “不好吧?” 江灵雨转了转眼珠,“嘉年华喛……姐,要不你试试?” 试个屁? 钱金玉紧紧的握着拳头:这声音……这要不是李安之……哦不,李定安,她敢眼珠子抠出来。 琉璃厂那一次之后,就没再见过李定安,但谁想老天开眼,竟然在近千公里以外的另一个城市相遇了? 钱金玉用力吐了一口气,表情说不出的认真:“江灵雨,你能不能火,就看这次了……” 她又想了想:“安全起见,你别拍了,录音就行!” “啊……这人很火?” 废话:他一不带货,二不打广告,声誉和热度却直逼当红明星……就算他后面直播,十次有九次都是看鸭子,照样十几万人在线,照样一次几十万几十万的涨粉,而且全是铁杆粉。 好不容易碰到他逛古玩市场,粉丝们不跟过年似的? 上百万不敢想,但这一次,江灵雨不涨个几十万粉,她敢改姓…… “少说话,跟着就行!” 江灵雨后知后觉,快步跟上了钱金玉。 看到那个中年男人面色不善,江灵雨连忙解释:“您放心,绝对不拍脸。” 听到熟悉的口音,又看她把手机挂到了胸口,郑万九舒展开眉头:“京城的?” “对,您也是?”江灵雨讨好似的笑着,“我家在琉璃厂开店,专卖文房四宝……所以懂点,但又懂得不多,就想跟着您涨涨见识!” 呵哟,不但是老乡,还是半个同行? 郑万九笑了笑,又点点头:“行,尽量小声点,别打扰我们看东西!” 江灵雨使劲的点着头:“唉,好!” 李定安正看的认真,倒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不过并不在意:上万粉丝,直播在线能有上百人不错了。要说这其中有认识他的人,还恰好对他不怀好意……绝对比花十块钱中五千万的机率还低。 再说了,只要不是故意,这角度就拍不到脸。何况他还精心化了妆,就算是裴淑慎来了,怕是也得把眼珠子怼他脸上才能认出来…… 念头一闪而过,他又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速度依旧很快,脚步基本不带停的,也就遇到感兴趣的东西,才会驻足多看几眼。 但越看,他就越好奇:木架上的物件,真东西竟然不少? 而且有许多物件都标的清清楚楚,不带半点含糊:就比如一只描金粉彩碗,标签上写的是道光,东西也确实是道光时期的。虽然碗足上刻着只有官窑才能印的款识:大清道光年制,但标签上同样标的很清确:道光时期景德的民窑仿的。 不过价格不是一般的高,就以这只碗的品相而言,二十来万撑到头,但价格翻了一倍:五十万。还特地标着三个字:不议价! 当然,没标清楚的也有,仿瓷也不少:有后仿的,也就是后朝仿前朝,类似清朝仿明朝,光绪仿咸丰这种。 现代仿的也有,其中不乏“乍一看就是开门的好物件”的高仿,也不缺稍有点眼力就能看出问题的机器产品,而且价格都不低。 看了一阵,李定安也明白其中的套路了:还真就是奢侈品的经营模式:专挑大客户,而且半真假参半,骗的就是懂点行的玩家……卖一件真的,我含泪赚一倍,卖一件仿的,嗯……那当然就赚翻了。 但相对而言,还是相当厚道的,至少超过了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同行……看看潘家园就知道了,就像关德海和方文章,是业内出了名的诚信经营,店里的真货比率都还没人家一半高…… 就这样走马观花,连着看了好几座立架,仿瓷也看了不少,但大都用的是比较常见的手法,和元仿宋瓷、压手杯和镜光杯压根就不是一会事。 李定安不由的有些失望,就想着换个位置,看看玻璃柜里的小物件。 刚要转身,郑万九又往立架上指了指:“李老板,明青花!” 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还真就是明代的青花大盘? 再一看标签:明代天启官窑青花。 再仔细一瞅,李定安不由的就乐了:这一件,完全就属于骗行家的东西了,就比如郑万九这样的。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万历后期恰好是明代青花瓷工艺的变革时期,之前的器件青花纹紧而密,笔法粗而壮,画风却又写实。之后的青花瓷则花饰疏朗,笔法细腻却又写意,就比如这一件。 而且画风精美,釉面润亮,包浆自然,款也没问题,所以乍一看:大开门的好东西。 所以价格很高,两百八十万。 但然并卵…… “东西是真的,但价格有点高……除以三就差不多!” 郑万九眨巴着眼睛:不是……怎么感觉听不懂了? 东西既然是真的,那就表明年份没错,确实是明朝天启,款也没错,官窑的东西。所以说,这价格真心不高。 但李定安却说,至多八九十万? 看他还没琢磨过味来,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东西是对的,但这一只是外销瓷!” 噢……郑万九恍然大悟。 明代凡外销瓷都是民窑产,而且连“官搭民烧”都算不上,因为所有的工序都由民窑自行完成,至多可以光明正大的印上官窑的款。 所以当做真官窑卖的现象屡见不鲜,而如果真论价格,其实三成都嫌高。 但外销瓷的辩识度也很高,其实是哪国订的,就会印有这个国家特有的文化饰物,比如日本,最常见的就是扇面纹和球形纹。比如西亚,则是典型的伊斯兰文格的藤蔓纹。 但这一件上,郑万九就没看到中国以外的风格……而扪心自问,他对自己的眼力经验还是相当有信心的,虽然比不上李定安,但比起一般的专家还是够得上的。 犯着疑,脸上也尽是“请指教”的神情。李定安笑了笑,看了看一直跟在身边,却安安静静的经理,声音稍低了些: “这是当时销往俄罗斯的……因为当时正处于罗曼诺夫王朝建立的初期,大公刚刚才升级为沙皇,出于建交的目的,使团就没提那么多的要求……当然,只是不多,并非没有……” 李定安又指了指盘边下的叶形纹:“看到没有,叶形是不是比较窄,比较长,乍一看就是柳叶纹?” “对对对!” “其实这是牛角……由古代东欧民族的牛图腾演化而来,在沙皇之前的留里克王朝最为流行……包括现在也能见到……” 郑万九稍一愣,猛的想了起来:可不就经常见? 但凡欧美油画,凡冷兵器战争场面,必然有牛角盔……但这画的似是而非,谁能看出这不是树叶,而是牛角? 啧啧,李定安这眼力,厉害了…… (本章完) 第181章 现代仿的 家里就是卖文房四宝的,偶尔也做点古玩生意,平时主要播的也是这个,所以江灵雨的粉丝大多都懂一点古董知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个附庸风雅的公子哥带了个内行,看架势肯定是要买几件的。但看着看着就不对劲了:戴金表的胖子全程都不说话,分明还是以年轻人为主。 问题是,这年轻的过分的年龄、这新潮的装扮、这眼睛长脑袋顶上似的傲气……哪哪都不像是懂古玩的啊? 用行话说,这就一棒槌,就差脑门上写上“冤种”两个字了。 接下来,事情也确实像他们期待的一样,李定安就跟逛街似的,跑马观花,敷衍潦草……上百号网友的眼睛压跟就跟不上,镜头里出现一件东西,粉丝还在辩认这什么玩意,是碗还是盏,就“哗”一下的闪过去了。 “就这速度,你说他能看的出真假吗?” “我们连什么物件都没看清,他能看出他鸡儿的真假?” “你不懂,要的就是这个气势!” “气势个毛线,就是九分的眼儿钉一寸的棍,硬装!” “啧啧,看来是钱多的没地方花,送上门挨宰的!” “哈哈……来,给你们发一下这位的词条,保证亮瞎所有人的狗眼……” 好家伙,江灵雨的粉丝拢共都还没这么多。 “历史书上都没有,他却一清二楚,还是张口就来,跟印在脑子里似的?” 两部委联合、高校质量工程项目负责人? 真的,不喝两斤老白干,谁特么敢这么吹? 涨见识了…… “扯什么淡……你让明星开播的时候光露个半身试试?还打赏……直播间都能给你冲烂了……” 与此同时,也引来了不少行内人……不奇怪,视频的推送机制就是这样,优先推送附近的人。而恰好,这里不但是沈阳最大的古玩城,而隔着一道街,就是沈阳故宫。 三千丈:“我抢了十块,够买两瓶啤酒了……” 经理依旧保持的得体的微笑,但怎么看,这笑的都有些假,感觉跟硬挤出来似的。关键的是,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反倒是一脸苦相? 哈哈……被他说中了? “英雄不问出处,高手不问岁数……但这也太年轻了?” “这知面广的有点离谱了……不会是专门了解过这一类东西吧?” 确实是赚大了:礼物一波接着一波,而且全是大家伙……跑车、火箭、直升机、独角兽、嘉年华,就跟下起了暴雨似的,一秒钟都不带停的…… 一时间,一帮土著粉个顶个的懵逼:从哪冒出来一帮神经病? 要不是有这么多的认证单位,而且来头一个比一个大,他们还以为谁在开玩笑,弄出了一堆假词条。 再看这些昵称,一个赛一个的眼熟,好像是哪位主播的后援会成员,也全被她表姐拉过来给她捧过场…… 这不行啊? 弹幕刚发出一半,后面一句“专门跑来装逼了”还没打出来,直播间里又传来李定安和郑万九的对话: “老郑,你再看,这青花纹的颜色是不是稍有点暗……你再换个角度……对,就这,是不是有些发灰?” 按照李定安的指点,郑万九变下腰,又偏了一下头,一抹灰色映入眼中:“我去……用的全是石子青?” “哦对对对……” “不是……他戴个墨镜,能看这么清楚?” “早不捡了!”钱金玉回了一句,又慎之又慎的交待:“记住,千万不能拍到脸!” “我最大,你@错了,不是这……” “十有八九是说对了……看不到经理的表情,但他说外销瓷,又说只值八九十万的时候,经理的手抖了一下……” 诡异的是,光有内容,没照片? 更诡异的是:京大认证,国博认证,故宫认证……但这文旅部认证又是什么鬼? “姐,他说的是真的?” 李定安犹然不觉,专心致志的看着柜子里的一只瓷杯。 再然后,粉丝们开始不淡定了: “@屌毛飞上天,你不是大四历史系在读吗,给科普一下:明朝还和俄国有过贸易?” 一件国宝……两件国宝……三件国宝……全特么是国宝? 京大研究生在读,却是国家博物馆、故宫博物院特聘研究员,享受正高级待遇…… “什么是回青和石子青?” 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还是一百多!” 不走宝就不错了…… “没错,你确实说了,但这声音……我幻听了?” “如果是内行,戴不戴眼镜都不妨碍,一眼就能看个八九不离十。” “绝逼没有,要不是他,我把手机吞了……” 就跟坐火箭似的,一小会的功夫,直播间的人数直接突破三万。 扯着马尾:“不是……李安之直播的时候,至少还能看到人脖子,这又是啥?全是腰以下……” “光是学霸还不行,我又查了一下,就牛角图腾那个,历史书上就没有,得到专门的国外历史网站查……我再给你们发一下:锥形纹,又称牛角纹,由俄罗斯人的祖先,8世纪左右游牧在东欧平原的东斯拉夫人崇拜的畜牧保护神,牛头人身的‘萨瓦’演化而来……” “就是绘制青花瓷的颜料,前者贼贵,还是进口的,所以极少,官窑都不够用。后者国内就有,比较常见,当然就很便宜……因此民窑烧青花瓷,只会用石子青……不用崇拜我,他说的时候我顺手查的……” 我钻巷子:“是不是很熟悉?李安之直播时就这屌样:光拍下半截……估计是卖毛笔的支的招……” “我靠靠靠?” 但既然是李定安说的,那就一个字都不会错。 暗暗乐呵着,李定安也看完了描金粉彩碗,然后就发生了刚才的那一幕,以及他与郑万九之间的对话。 第一是某明星离婚,第二是某摇滚明星到沈阳开演唱会……不用怀疑,全是花钱买的。 有人又发出了一条链接,土著粉不假思索的点了进去,然后,眼珠子齐齐的一瞪:这是什么? 白手起家,三月赚三亿? 品艺轩:“穿着套裙跟在后面应该是店员……这两位……啧,挺有钱啊?看,那块表,江诗丹顿……还有这位的手串……啧啧,正阳绿的翡翠,少些也值三四百万……唏,好家伙,战国玉?” 真心话,顶流明星开直播,脑残粉都来的没这么快的,而这些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江灵雨也懵住了,看着直播间右上角越涨越快的粉丝数,眼睛瞪的像超大号的玻璃球。 再后面就是姐妹俩,又跟着看了一阵,江灵雨狐疑的转过头:“姐,他怎么看这么快?” 打着字,他顺手点开链接:“嗯,这是哪,哦,古玩商店……怎么镜头里的人都是半截……” 直到这会,土著粉们才反应过来:被他们当成超级二代、公子哥的这位,却是位大主播? “这我哪能知道?” “也不全是,毕竟是出口瓷,又涉及到政治外交,回青料多少还是含一点的……而如果是纯民窑,只会用石子青,颜色也比这个更暗,更灰……这也是官窑青花与民窑青花最大的区别……” 但随即,他们就愣住了:一百……五百……一千……三千……八千…… 我钻巷子一个激灵:“我刚……就刚进这直播间,是不是说了李安之?” 钱金玉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没事,这哥们有钱……” 想了想,钱金玉拿出手机,在一个名叫“铁杆中的铁杆”的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所有人,进“江南靈雨”的直播间,有惊喜! 还发了个红包,整整一千块。 “没看出来,这位还是个学霸?” 直播间的网友又愣住了:现在谁还敢说他是了解了一点,专门跑来装逼的? 滴不尽:“卖毛笔的,又在给你表妹吸粉吗?日常劝一句,一不露球,二不发嗲,谁特么看……我去,三十?好吧,看在晚饭有着落的面子上,我就勉为其难的看一看……” “有可能……” “感觉没什么看头!” 网友们议论个不停,但不知不觉之间,就收起了看热闹的心思,同时对李定安身份也无比好奇。 稍一顿,她猛的抬起头:“这是……潘家园捡漏的那位?” 正调侃着,手机里传出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老郑,怎么样?” 要不是李定安,今天他铁定走眼了…… 经理越是叹气,江灵雨就越是好奇,紧紧的跟着李定安,一步都不带落下的。 经理其实也很郁闷:以为是个新手,不料竟是位行家? 而且不是一般的内行,绝对是高手中的高手:就这只青花盘,可是专门请沈阳故宫博物院的专家看过的,研究了快一个小时,才说有点像民窑仿的青花。 郑万九稍一愣,又倒吸了一口凉气:那这一件,岂不就等于半真半仿,半官半民? 奶牛:“这店倒是挺大,还是专卖瓷器的……哟,东西挺多!” “学倒是学过,但没记住……等会,我查一下……我去,他还真没说没错,给你们发一下: 万历四十一年,莫斯科公国正式脱离蒙古金帐汗国,大公自封沙皇……万历四十六年,第一代沙皇派遣团出使大明,两国正式建交,开始相互贸易……两国既然贸易了,自然少不了瓷器……” “@所有人,大家出来看上帝……” “看清楚,新进来的都说这位是玩古玩的!” 跟着到了大厅中间,钱金玉又捅了捅她:“多少粉丝了?” “哈哈……表妹傍大款了?” 小能手:“这三个又是谁?” 包括总公司的名誉首席鉴定师,京城某古董研究协会的会长,也没他说的这么详细:只说回青用的太少,应该是民窑青花,而压根就不知道什么牛角,更不知道什么出口瓷和俄罗斯。 然后,就像起了连锁反应,你@他,他再@他……涌进直播间的粉丝越来越多,不大的功夫,就冲到了地区热点前三。 “那到中间再看一下……” 营养快线:“我抢了三块三……哈哈,问一问,是不是被绑架了?” “绝对的……没看那经理跟那么紧?就等着下刀呢。” 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但跟的越久,经理的眼睛就越亮,态度也愈发谦恭。不但让店员切好了水果,还烧了好水,分好了茶叶,就等着他看完后坐下来谈价钱了。 “我靠,他逛古玩市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所以其中不乏资深收藏家,更不乏博物院的真专家,不过大都是窥屏,没人吱声…… 江灵雨顿时就明白了:表姐即便比她强点,也强的有限…… 转着眼珠,她灵机一动,又瞅了瞅经理……嗯? 小能手:“一分也是爱……嗯,一块……卖毛笔的精分了?” “但这阵势……顶流开播,也就这样了吧?” “明白……”江灵雨用力点头,忙扶正了手机,“哈哈,赚大了……” 但东西,确实是从俄罗斯收回来的……简而言之,想让他打眼,赚个十万八万的提成看来是别想了…… “好家伙……这么年轻的行家?” 呵呵,这女人还想宰他? 钱金玉没说话,只是撇了撇嘴:这算什么,还有更快的? 想当年……哦不,几个月前,他半个小时就能逛完潘家园的一条街。 “确实挺厉害……那这只大盘子呢,真是外销瓷?” 我最大你们都别说话:“忘了,咱表妹踮起脚尖才一米四五……” “说不定就是古二代……” 就这样嬉嬉哈哈的,李定安已经看完了三座展柜,郑万九一直陪在旁边,经理又跟在郑万九身后。 “这人什么来头,明星?” 标准的斗笠杯,顾名思义,就像倒扣过来的斗笠。无花无纹,白瓷质地,但看着不是很纯,有点像定窑的六成白。 乍一看,包浆倒是挺自然,但再仔细点,就能发现釉面好像并非定窑白瓷的风格,稍有些乌蒙蒙的感觉,就像蒙上了一层雾。 郑万九眯了眯眼:这玩意,有点像是现代仿的? 正狐疑着,李定安手一伸:“经理,拿出来看看……” (本章完) 请教一下 说实话,好几天没敢看评论,今天写完的比较早,才壮胆打开了后台。 批评的比较多,我都接受,大家觉的是毒点的地方,我会尽量避免,比如感情,比如和警方合作,比如冒险,以后能不写就不写,到必须要写的时候,就一笔带过。 同时也有点彷徨,所以虚心请教一下:是像之前一样写,比如这一章,甲震惊完乙震惊,乙震惊完丙震惊,丙震惊完了还有丁……不停的装,翻着花儿的装,还是尝试讲故事? 真的,不骗人,这样反倒感觉要好写一点,但也怕各位看多了会腻。 如果老爷们比较喜欢装逼的情节,那我就回到之前的写法。 真心求教,也郑重感谢,谢谢!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请教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2章 有好戏看了 很普通的一只杯子,口大,底小,斜身,直壁、厚胎、双釉、无款无花……非常符合宋代斗笠杯的器形特点。而标签也介绍的极简单,就仨字:斗笠杯。 但古怪的是,外部釉面稍有些暗,内部的釉却挺亮。再凑近点,郑万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这颜色不太对,感觉像是上色时颜料没调对,出现了色差。 等经理取出杯子,又递到李定安手中,郑万九更加确定了:外面的颜色不止是发乌,还夹杂着一点浅黄,也没有任何包浆可言……这就是高仿。 再看价格,好家伙,十万……穷疯了吧? 李定安的眼睛却“攸”的一亮。 没错,确实是仿品,稍懂点行的都能看出来。但不是什么色差,而是做旧去火的时候药水的配比没掌握好,把外釉给洗废了。 换种说法,这与缉私局的青花盘、高胜东的压手杯、雷玉章的镜光杯,用的都是同样的手法。 也就等于,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大不了白跑一趟的心思来的沈阳,却不想,真找到了一件? 虽然品相有点差。但李定安总觉得,这瓷杯还另有乾坤:为什么外釉洗废了,内釉却依旧那么亮,而且亮度直逼镜光杯? 心中一动,李定安下意识的就要凑到灯下看一看。而刚一转身,他又猝然醒悟:高兴秀逗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既便是研究,也要等拿着东西回去再说…… 暗暗一叹,他手往前一伸:“包了!” “啊?”经理没反应过来,一脸惊愕。 不应该啊? 根本不用看进货资料,就以她本身浅薄到可怜的经验和眼力,也能看出这东西不对。但这位,却要买? 郑万九也犯起了嘀咕:一眼假的东西,一百都嫌贵,何况十万? 他刚要吱声,但又想起临出门前,李定安交待的话:眼力收着点…… 明白了,这只杯子可能有什么古怪。 李定安给郑万九递了个眼神,意思是稍安勿躁,又用杯底磕了磕柜台:“不卖?” “啊啊……卖……卖!” 经理恍然回神,连忙接过了杯子,“快,拿只盒子过来……” 钱金玉和江灵雨也有点懵:她们看不出什么仿品不仿品,但至少会察颜观色:李定安说要买,经理反倒被惊的愣住了? 还有戴金表的这位,眉头皱那么紧? 意思就是:东西不对? 但基于对李定安的信任……更或是崇拜,谁都没敢吱声。 同一时间,直播间刷礼物的速度也慢了下来,公屏上的弹幕越来越多,大都是惊叹这位简直是挂逼之类。 但不经意间,又滑过了几条不怎么和谐的评论。 安本斋(沈阳故宫店):“这东西,我怎么觉着有点问题!” “确实不大对……釉色太暗了。” “不止是暗,关键是看不到太阳纹……” 黄海鉴定:“磨磨叽叽,有什么不敢说的:这玩意没包浆,就是件仿品,而且仿的还不怎么样!” “意思是不值十万?” 长白山论剑:“还十万,一百都嫌多!” “别胡说……人家可是部级认证的专家!” “笑话,专家就不走眼了?你去问问,哪位专家谁敢这么说?” 小能手:“嗨,这位还真就敢……从他第一天开播,第一次逛古玩市场,哥们就跟着看……真就没失过手。” 营养快线:“我做证……不服来赌!” 盛京收藏:“兄弟,话别说那么绝对,这东西我半年前才见过:阿狸法拍……详细介绍就是现代仿宋瓷……你要不信,先去查查?” 高丽寻宝:“我也见过,一起的有好几十件,是打包拍卖。但起拍价高的离谱:足足三百万,所以压根没人竟拍……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处理的。” 真的假的? 手快的已经打开了法拍网站。 好家伙……真有? 确实有好几十件,也标明全是现代仿宋瓷。有杯有盘,有盆有罐……其中就有一只白瓷杯,而且是第一件。 再仔细一对:越看越像,越看越像…… 能上法拍网站的东西,肯定是请权威专家看过的,应该不会弄错。再说了,平时专门就有一些人盯着这类东西,其中不乏专业捡漏的。而最终流拍,就说明东西确实有问题…… 与此同时,品艺轩在内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我请人看了,这只杯子确实有问题…… 然后,铁杆粉都不敢吱声了:不应该啊? 而相应的,直播间的怪话也多了起来: “哈哈……部级专家也有打眼的时候?” “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的,明知道是假的也要买。” “确实有道理,不看他连价都没还?” “这是钱多的扎手,还是脑子进水了?” “你懂啥,这叫有钱难买心头好……” 铁杆粉越看越火,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因为李定安确实花十万,买了件十有八九有问题的东西。 而直播间的热度也愈发的高,直接干掉了摇滚明星,直逼排一位的那对顶流夫妇的撕逼大战,冲上了当地热点第二。所以一时间,感觉以往压根没什么存在感,压根不怎么被人关注的古玩行当,突然就火了。 像是引起了连锁反应,或是慕名而来,或是被同行、朋友@来的内行也越来越多。 李定安却浑然不觉,依旧专心致志,直到转完了整座瓷器展厅。 难道就这一件? 看了看手里的斗笠杯,他稍一犹豫,又往外走:“到其它厅看看!” 其它厅自然再没有瓷器,但古玩做旧、特别是做包浆的手法大差不差,说不定就能碰到类似的东西…… 经理眉开眼笑,忙抢先一步在前面领路,其他三位则紧紧的跟在后面…… …… “啪!” 一只宽厚的手掌拍在了会议桌了,虽然不重,但在坐的每一位都是心里一震。 “同志们,三千万,整整三千万,这是多少劳动人民的心血……这是失职,是犯罪……” “你们引以自傲的经验呢,眼力呢?这么多研究员,这么多学者和专家,竟然还不如一个二十出头的大学生……” “如果传出去,全国人民都能笑掉大牙……我,以及在坐的各位,还有博物院,都会被钉在文旅史的耻辱柱上……” 骂着骂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领导突然就有些索然无味。许久后,他怅然一叹,黯然的站起身来:“吸取教训,引以为戒吧!” 会议室里还坐着十多位,心中五味杂陈。 会议桌的另一头,摆着一樽裹满包浆的人偶,不过断了一条腿,像是被齐齐据掉的:断茬的外面一圈,差不多接近两毫米是金黄色,而再往里,就成了黄铜。 中间的分隔层也很明显,就像一樽铜人偶上面又套了层金壳。 但凡眼没瞎,都知道这是假的……这是双模复铸,别说宋了,乾隆之前都没这工艺。 所以,当初有多兴奋,现在就有多失落…… 沉寂了好一阵,副院长叹了一口气:“散会吧!” 没人出声,都默默的站了起来,又陆续走出了会议室。路过的时候,大都会看一眼会议桌上的人偶,以及坐着没动的那几位。 有征集处主任,有文创中心主任,也有两位杂项研究员。 这几位是此次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当然,也不止是这几位走了眼,还包括已经走出会议室的他们。 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参与了鉴定,所有人都觉得,东西没问题,但结果呢? 假的! 反过来再说,顾问组反复说到,领导也数次提及的李定安,又是依据什么判断的? 他总不能也像这次一样,把人偶的腿锯了吧? 所以,想不通啊…… 没几分钟,该走的都离开了会议室,一位杂项研究员皱着眉头,紧紧的盯着人偶:“李定安用的是什么方法鉴别的?” 剩下的三位没有吱声,摆明都是一个意思:天知道! 因为黄金这东西本就属惰性金属,放它几百年,也别说生锈,连基本的氧化都不会有。所以想鉴定,就只能靠器形、人偶服饰、纹饰。 这几样都对,而且也确实能与史料对得上,不过本着负责的态度,他们又转过头来研究了一下包浆,因为这东西最不好仿,至少想骗过他们的眼睛,基本不可能。 可谁能想到,这破玩意是晚清时就仿出来的。又搁了近一百年,岂不就是自然生成的老包浆? 换种说法,除非出现第二件,不然天王老子来了,这一件也是真的。 除非就像现在这样,或是锯开,或是钻个眼,自然就能看出真假。但问题是,没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谁舍得,谁又敢? 大小瞪小眼,干坐了好久,几位齐齐的叹了一口气,又相继起了身。琢磨着该怎么写事件报告。 也就刚出了门,一位年轻的馆员迎了上来,手里拿着手机,神色很是古怪。 “主任,你看!” 直播? “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张嘴就要骂,馆员又连忙解释,“领导,视频里这位,就是赤金人偶的那位……” 李定安? 主任本能的愣了一下:他没见过人,视频里也没漏脸,但直播间里都说是他…… “他也来沈阳了?嗯,在盛京古玩城……咦……这上面说的他打眼了是怎么回事?” “他买了一只瓷杯……就去年,某海警大队因此被处分了好多人的那些东西……他买了一件,是只小杯子,却花了十万……” “什么时候?” “就刚刚……我还录了屏……” 馆员一点,手机屏幕闪了闪:一只手握着一只瓷杯:“经理,包了……” 再一细瞅,这不就是当初某大队领导试图用来瞒混过关的那一只? 哈哈……绝不会认错,因为当初就是他带着几位瓷器专家,去公安厅纪委鉴定的…… 问题是,这件的品相最差,也别说顾问组把他吹的天上少见,地上仅有,就是普通的玩家,也不可能走眼啊? 那李定安是怎么看错的? 正狐疑着,脑中灵光一闪:万一……当然,只是万一:李定安的那樽人偶,是不是也有问题? “老冯,付老师,金老师……你们看……” 瞅了几眼,其他三位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说不定就能逃过一劫…… 其中的一位手一伸:“手机拿来!” …… 同一时间,省委招待所的房间里,项志清等人也是大眼瞪小眼。 当初都定好了,李定安也是顾问组成员之一,会一起来沈阳,结果他突然间就变了卦。 可这事情都处理完了,他又跑过来了? 要说认错了……绝不可能:这声音,这动作,除了李定安再没第二位。 有顾问开起了玩笑:“不带这么消遣人的!我们替他奔前忙后,他倒好,带着妞旅游,还跟在我们屁股后头?” 项志清也笑:“确实挺过分,回去就让他请客。” “必须国宾馆……最次也得陈府宴!” “对,茅台必须管够!” 开着玩笑,又有人问,“陈教授,刚那只瓷杯是真的还是仿的?” “仿的,而且是一眼假的东西!” “那他还买?” “不知道!” 陈叔才敷衍了一句,又看了看项志清。 张汉光是项志清的学生,来沈阳之前,还通过老项请他到缉私局看过那批元仿宋瓷,知道的也就多一些:李定安十有八九就是冲仿古瓷来的。 所以,不是仿的,他还不买…… 转着念头,看到屏幕上飘过大段大段的字幕,陈叔才怔了怔,又皱起了眉头:“沈阳故宫,付国川,金义……是不是之前开会时见过的那两位?” “对……就是拍着桌子和张教授吵(金、铜器专家),说人偶要是假的,就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两位……” “他们进直播间了……呵呵,肯定冲李定安去的!” “倒是挺客气,但是……算了,你们自己看……” 陈叔才挪了一下手机,以便让其他人看的更清楚。只是瞅了几眼,就有了笑了起来:“挺聪明啊?” 这两位并没有说没多余的话,只是科普了一下那只杯子的来历,以及有多假,然后又恭维了李定安几句,久仰大名之类。 不过起的是反作用:就好比在已经起了浪的海面上丢了几颗超级核弹,卷起的风浪更大了:就像现在,什么假专家、沽名钓誉、走后门、花钱买的等等之类的字幕一波接着一波。 不过顾问们倒不是很担心,因为李定安有没有真才实学,鉴定能力又如何,他们最清楚。 大都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而突然间,项志清“咦”的一声:“唏,这幅画?哈,有好戏看了……” (本章完) 第183章 只值八千八 厅很大,按近五十个平方,却又是另外一种风格。 没有立架,也没有柜子,而是一道隔一道的玻璃墙,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画框:有山水,有花鸟,有人物,有果蔬,也有楷、草、行、隶、篆等字帖条幅,其中亦不乏名家大师之作。 就比如一幅吴昌硕的篆书中堂,还有一副任熙的《双鹊闹春》,以及黄慎的《东园公》…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183章 只值八千八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4章 印章穿越了 直接间里又炸了。 “他刚说了句啥……还是我听错了?” “你没听错,他说:把万去掉!” “八千八……他的意思是,这幅画不是张大千的作品?” “扯什么七八蛋?不说张大千,也不说是不是民国时期的作品,既便是现代仿的,以这样的画工和篇幅,也绝不可能这么低。” “是不是有什么说法?毕竟这位不是普通的专家,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还眼力,是眼瞎吧?就算是民国的一件画框,放在现在也不止八千八!” “确实有点夸张,他要说八万八,还有那么点解释的余地:比如说是普通的画家仿的,比如说是现代仿的。但八千八?感觉就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了。” “那会不会是印刷品?” “你这想像力逆天了:你当直播间里这么多的宝友、收藏家、拍卖公司、收藏品公司、鉴定专家,乃至故宫的老师们全是睁眼瞎,连手绘和印刷都看不出来?良品坊又不是脑残?” “哥们,你往前翻,连杨哲老师都说:画绢没问题,绝对民国的东西,印章也没问题……以及画风,笔法,与真迹都有七八分相似……” “包括金义老师和付国川老师都说过,张大千真迹的可能性足有七八成。” “对,这三位老师就在直播间,请他们分析分析,李专家怎么就敢说八千八?” 这么一提醒,所有人都想了起来,然后,@辽省国有文物商店-杨哲的信息一条接着一条,眨眼就盖了几百楼。 但这位好像下了线,半天没动静,再一搜索,头像直接是灰的。 没办法,网友们只能@另外两位。 看着密密麻麻的信息,金义和付国川面面相觑,好久后,又看了看旁边的两位主任。 说实话,包括他们在内,在座的四位对书画鉴定的造诣都不低,就比如征集中心,你不懂画,又怎么敢收? 文创中心也一样,不但负责文物展览,还负责古玩商品销售,要是不懂,怎么敢卖? 但现在,他们都有点看不懂李定安的操作了:如果他只是说一句假的,倒也好理解,但他偏偏说:只值八千八? 实在无法想像,他是怎么敢估出这么低的价格的? 但同时也代表着:翻身的机会来了! “八千八?” 金义“呵”的一声,手里拿着手机,点的飞快。 沈阳故宫金义:“刚又和同事研究了一下,画框是现代艺术品,当然值不了八千八。但这幅画的绢是民国时期有名的吴江白龙绢,如果保存完好,放到现在一匹至少五六万……所以只是作画的绢纸,也不止八千八…… 其次,我们还是坚持之前的推断:画工与笔意、布局与构图、设色与表现、着彩与渲染,都有明显的张大千的风格……而既便与京城故宫收藏的真迹对比,整体相似度依旧在七成以上…… 然后则是笔迹:1933年,张大千的风幡体虽未至大成,但极具个人特点,颇有几分当仁不让,舍我其谁的气势…… 就如这篇题记,虽仿的是石涛的楷书,但下笔如有风雷,笔墨横姿,剑拔弩张……所以,我们依旧认为,这是一幅张大千仿石涛的真迹……” 杂项付国川:“我附议!” 征集中心关德智:“附议!” 文创中心姚峰:“附议!” …… “关德智和姚峰是谁?” “故宫的领导,经常上电视,你没看过?” “好家伙,全是知名专家?” “不止是专家,还是学者、教授,能开课题,带研究生的那种!” “哈哈……那不就是实锤了:这幅画就是张大千的真迹,也代表京城的李专家走眼了?” “大家伙看清楚:金老师说了,光是绢就不止八千八……所以这已经不是走眼不走眼的问题了……” “确实不好解释。” “解释个毛,就是长八千张嘴,也圆不过来了。” “估计是不知道有人在直播,一时口嗨。” “扯什么淡,他可是专家,还是部级单位背过书的,是想口嗨就能口嗨的吗?” “所以说就挺离谱:但凡不是智障,就不敢这么胡扯……” 网络就是这样,一旦带起节奏,风向就会越来越歪,越来越歪:之前还是质疑,还是嘲讽,但到后面,就成了一面倒的谩骂。 而且越演愈烈:也不知是谁带的头,数不清的网友先是冲到了“李安之”的账号底下,在第一条视频里骂了一句“假专家”,眨眼的功夫,评论就超过一万,点赞超十万。 然后是京大,再之后是国博和故宫,最后是文旅部……特别是文旅部,估计是级别最高的原因,网友就跟疯了似的,不停的点赞,不停的留言……就两字,黑幕!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盖了超十万楼。 都能想像到正在部里值班的舆论信息部门的职员有多无奈:我招谁惹谁了,加个班都得挨骂? 丁立成(故宫字画专家)同样有点懵。 今天轮到他值班,吃过晚饭后,委实无聊,就和门房的大叔侃了一会儿大山。 正聊的兴起,宣传部给他打电话,让他登录故宫的官方号看一下。 起初他还有点懵,想着网友是不是疯了,能有个毛线的黑幕?然后顺着网友的评论,又到了江灵雨的直播间,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李定安看到了一幅画,无论是藏友、拍卖行、甚至是许多知名专家,都说这是真迹,但李定安却说是假的,更过份的是,他给出的估价只有八千八? 再看画,第一眼的时候,丁立成确实被吓了一跳:这怎么看,都像是张大千的风格? 沈阳故宫的那几位也没说错:纸对,画风、笔意都对,字迹也对……但要说李定安走眼了,那不可能。 一瞬间,他就想起了李定安从郑万九那买的的那幅王翚仿王时敏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大岭图》……当时他和故宫字画中心所长杨丽川联手鉴定,一人也只看出了一半。 扪心自问,李定安的字画鉴定能力比他和杨丽川都要高。 所以,肯定有什么古怪…… 抱着这样的心态,丁立成又慎之又慎的看了起来,这一看,还真让他看出了不对:印有问题? 再一仔细回忆,刹时豁然开朗:倒是出自名家之手,但确实不怎么值钱……哈哈,有乐子看了。 和他同样看戏的,还有李定安的一帮铁杆粉。当然,他们没丁立成这么专业,甚至好多连基本的古玩和字画常识都不具备,但不妨碍他们对李定安的盲目信任。 要不怎么叫铁杆粉? …… 而与故宫只隔着一条街的四合上院,两个女人大眼瞪着小眼,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哈哈……李定安去了沈阳,还找到了杯子? 不是……你不拿着杯子回来,又看什么画? 还八千八? “这画我怎么没印象?”曲雅南一脸迷茫,“哪来的?” “是顾春风的藏品,年前拿回来的!” 冯攸南的牙齿咬的咯吱直响,“还说看在思齐的面子上,特意给我打了个对折:四千万!” 四千万? 八千八? 不是……顾会长这是纯粹连脸都不要了? 但随即,她又有些犹豫:“那个……李定安会不会看错了?” “你觉得呢?” 冯攸南叹了口气,“给曾近光打电话,让他去问李定安:这可是张大千的真迹,凭什么才值八千八?” “好……”曲雅南拿起手机,又顿了顿,“他要是不说呢?” “不说?”冯攸南呵的一声,“信不信顾春风能告死他!” “哦对……有视频!” 曲雅南哈哈一笑,拨出号码,但说了没两句就挂了:“老曾说是他已经到了!” “好,投屏!” …… “项老师……啊,你怎么知道我在沈阳?” “哈,直播里看到的……真不是消遣人,是郑总临时起意,说是看到了件好东西,帮他来看看……” “啥,几十万人在线,都听到我说八千八……还在京大和部里的官方号底下骂我?我了个去……” “您放心,肯定有把握……啊,处长有话交待?” “领导……噢,舆论?您放心,绝对处理的利利索索的……” “那个……就是爆光度有点高……要不要向张副处长(张汉光)咨询一下……噢,刚打过电话,安全绝对没问题?那就好……不是,我就随便问问……” 挂了电话,李定安都有些懵。 本以为能悄眯眯的来,再悄咪咪的回,结果,全世界都知道了? 不应该啊…… 狐疑着,他又和刚刚进来,刚刚做完自我介绍的一位中年男子握了握手:“曾总,幸会……放心,我既然敢这么说,肯会给出合理的解释。不过要稍等几分钟,我先了解一下情况……” “李老师客气……等多久都行!” 曾近光的态度异常的好,一点都不像是价值近亿的藏品被人说只值几千的古董店的总经理。因为曲雅南交待的很清楚:冯总说的,不管结果如何,态度客气点。 他只是打工的,大老板怎么说,他就怎么做…… 李定安飞快的拿出手机,再一搜李安之……好家伙,都上了热搜,还是好几条: 沈阳惊现张大千巨幅真迹! 三百赚三亿,纵横京城古玩界的李安之称:只值八千八! 专家对专家,现场对垒,谁能更胜一筹? 看这标题,简直了…… 再打开直播间,我去,真就好几十万人在线?再看公屏,我特…… 不对……到现在,江南灵雨的粉丝也不过两万多,这么多人是从哪来的? 退出直播间,他又看了看最近的留言:嗯,卖毛笔的? 就说你才百来个粉丝在线,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下意识的抬起头……想起来了,和舒静好逛琉璃厂,淘到有于佑任的插图话本时,在京城萃华居碰到过的那位店员。 看着挺漂亮,但是这脑回路……不,纯粹就一法盲! 叹着气,不理两个感觉都快要哭出来的女人,李定安顺着打开直播间,又把手机挂在了脖子里。 然后又一指江灵雨:“不想上法庭,就给我关了……嗯,关之前先在直播间通知一声,就说我开播了,想骂到这里来……” 长这么大,哪经过这个阵仗,江灵雨早都懵了。 钱金玉稍成熟点,但依旧被吓的不轻,心里更清楚:闯祸了。 正不知所措,听到李定安的话,她顿时一个激灵,抢过江灵雨的手机就操作了起来:先全体禁言,再发通告。 直播间里正骂的嗨,突然发现发不了言了,正要破口大骂,公屏上出现一条醒目的信息:直播即将关闭,请移步“李安之”的直播间。 哈哈,正主上线了……这是在线求骂? 还等什么? 一瞬间,网友像是洪水一样的涌了过去…… …… “好长时间没直播,也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与各位网友、收藏家和专家老师们见面……” “为什么敢说是赝品,为什么敢说八千八?大家不要急,我一样一样的解释……先说好,文明发言……” “嗯,我先先说这幅画为什么是赝品……” “没错,沈阳故宫的几位老师说的很对:绢是对的,画风、笔法也好像没问题,印章的篆刻风格也对……与石涛真迹整体相似度也接近七成……但是,印章的时间不对……” 李定安拿起手机,对准了左上角的几枚钤印:“先看这一枚《丙辰》印……大家想想,丙辰是哪一年?” “我读书少……哪位屌大的知道,是哪一年?” “读书少不会查吗?是1916和1976……” “嗯,张大千是1899生人,1916年才17岁,还没开始学画吧?” “当然没有,那年他还在日本学印染。” “那这不对啊,这幅画是1933年画的……包括杨哲老师,还有李定安也说,绢纸是民国的?” 霎时间,就跟浇了水的油锅一般的直播间突然出现了一丝停顿:意思就是,这枚印是1976年刻的? 但画又是1933年画的? 难道还能是张大千的印章穿越了? (本章完) 第185章 和变态抬什么扛? 乍一听,这破绽好大,好明显。 再仔细一想:张大千一生用印一百二十余,同样内容的钤印或刻一方,或刻数方,多的有四五十方,所以才有“大千钤印三千余方”的说法,谁能记那么清楚? 要说哪一枚用于哪一年,又用于哪一幅作品,就更不可能了:要知道,光是有据可查可以证明是真迹的作品就有六万多幅。这还不包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185章 和变态抬什么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6章 要发生大事 安本斋:“李专家学识之渊博,涉猎之广范,确实让人佩服。但是我们还有几点疑问:首先,李专家也认同,这幅画是民国时期创作的,对不对?” “对,时间是1938年春,大致是二月左右!” 网友们精神一振:好家伙,能将创作时间推断到年已经不可思议了,李定安更是精确到了月? 他怎么做到的? 但现在已经顾不上这个,又有大v接着问:“之前由金老师品鉴,可以确定画绢用的是民国时期最为有名的吴江白龙绢,李专家有没有疑议?” 李定安点头:“差不多……39年张大千回四川之前,一直都用的是吴江绢!” “油墨、颜料,都用的上品,是吧?” “对,上好的紫徽墨,上等的石青和花青,以及朱膘、赭石……包括布局、构图、意境等,皆属上乘之作……” 说到一半,李定安回过了味,“你们是想问,这样的画,怎么才值八千八?” 公屏上出现了好几个竖大拇指的表情,意思是你猜对了。 李定安顿时就笑了:“其实近代时期,技法比这位娴熟,作品风格比这位突出的画师如过江之鲫,整体意境与质量比这一幅还要上乘的作品更是一大堆。 但在收藏品市场,几千块钱依旧流拍的比比皆是……不过现在我们不论其它,就说这一幅……” 稍一顿,李定安又往画上一指:“因为这是胡若思画的!” “我靠……” “靠什么,胡若思又是谁?” “张大千早期的弟子,后被逐出师门!” “他干啥了,和这幅画只值八千八又有什么关系?” “哥们,真的,关系大了去了……” 公屏上刚飘过几行信息,直播间又传出李定安的声音:“有据可查,及大风堂门人自行统计,张大千一生收徒共计一百一十余位,而胡若思是唯一被逐出师门的弟子,具体原因就和这幅画有关。” “不过咱们得从头讲,先说他父亲胡治庆:上世纪初,胡治庆就已经是闻名‘上海滩’书画商,有专门的书画经济公司‘一爿阁’,当时主要活动在江南一带的陈半丁、刘海粟、吴昌硕,以及四任等名家都通过他卖作品…… 大概二零年左右,张大千通过吴昌硕认识了胡治庆,自此后,胡治庆便成了张大千唯一的经济人,他所有售出的画作,必经胡治庆之手。二人关系也日渐深厚,于1925年,张大千成立大风堂,公开收徒,年仅九岁的胡若思便拜到了他门下…… 这位自幼就受熏陶,天份也确实很高,深受张大千喜爱,几乎是倾囊相授……只是学画六年,就已能‘临石涛几能乱真”,尤擅石涛浅绛山水,笔墨风格却又神似张大千。 所以到十六岁的时候,张大千便开始让他代笔,专仿石涛:就是胡若思画,张大千盖印,至多再加上他的亲笔题跋,然后当作张大千的真迹出售,那仿的有多像? 反正如徐悲鸿、陈半丁、吴昌硕、潘素,以及潘素的爱人,民国四公之一的张伯驹等人都上过当。而据统计,从1932开始截止到1938年,由胡若思代笔,张大千题跋盖印的作品,多达一千多幅…… 等于每两天胡若思要画一幅,更关键的是,不管是字画名家还是著名收藏家,竟然无一人发现,直到师徒二人绝裂,才被爆了出来?这是什么概念:约等于流传至今的张大千仿石涛的三千多幅作品中,有三成是胡若思画的…… 所以,大家再反过来想想:这幅画已经不是仿的像不像的问题,而是本身就是他画的……” 公屏上飘出清一色的我靠……好像除了这两个字,网友已经再没办法表达自己的心情。 “意思就是,这一幅也是!” “不!”李定安摇头,“如果是代笔,价格反倒不会太低:毕竟有张大千的亲笔题跋,印也是真印,所以既便被人认出来,几十万还是有的……而这一幅,从头到尾都是胡若思独自完成,没有张大千一丝一毫的痕迹……” “1937年,张大千在京城举办画展,恰逢七七事变爆发。传言说是他同民主人士一同游行,又登台演讲骂日本人,结果被日军抓了个正着……真相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但张大千当时确实是被日本人抓走了,又关了十个多月……” “而当时,许多游行抗议的民主人士陆续遇害,而张大千也一直杳无音信,久而久之,就有传言说他也遇害了……” “几个月后,消息传到沪上,而且描述的有鼻子有眼,所有人信以为真,其中就包括大风堂众弟子,以及胡氏父子。俗话说财帛动人心,胡治庆当即就动起了歪心思:举办张大千遗作展! 他本就是张大千的经济人,又是张大千的大管家,所以手中真迹不少,而刚开始卖的也确实是这些,但没想到,刚举办了第一场,而且是加价抢购,就被一抢而空……胡治庆一看,这不等于从天上掉钱? 然后,父子二人就合谋:胡若思画,胡治庆卖……画工技法自是没得说,专业代笔六年,这难不倒胡若思。张大千正用的那些印不在,也同样难不到胡治庆:张大千弃用的印全存在大风堂,而足足上百方,而他又极受张大千信任,类似于大管家,当然是想怎么盖就怎么盖…… 如果事后被人认了出来,质疑这些印张大千早不用了,胡治庆照样有说辞:老板,看清楚,这是‘张大千遗作展’,张大师前些年就画的,用之前的印不很正常? 就这样,父子二人配合的天衣无缝,以近似流水线式的创作模式……也压根不是事后胡治庆所说的一百余幅,而是近三百幅,分摊到三个半月,胡若思平均每天要画三幅……所以这一幅并非是他仿的不像,而是画的太急,质量严重下降……” 稍一顿,李定安又叹了口气:“但谁能想到,张大千活的好好的?1938年五月,张大千回到沪上,自然真相大白……胡氏父子没办法,只能仓惶出逃。 有人肯定要问:为什么要跑?因为受害的不止是张大千,还包括买了数百幅赝品的收藏家:因为所有人都认为张大千死了,既然是遗作,当然买一幅就少一幅,所以每一幅都能称之为是天价,再结合当时的时代背景,能买得起的都会是什么人? 赔钱算什么,小命都有可能不保,所以就只能跑路,而且一不做二不休,父子二人还带走了张大千最值钱的几幅藏品:其中就有这一幅的真迹,石涛的《搜尽奇峰图》……后来他们送给了日本人,之后又流落于美国,七十年代左右才由“国家文物秘密收购小组”从国外找回来,最后收藏于故宫…… 另外还有石涛的《庐山观瀑》,现收藏于日本著名的私人博物馆:京都住友收藏。还有一幅朱耷的纸本巨幅山水墨画,现收藏于日本京都相国寺…… 还有一幅,还是朱耷真迹,《四鸟图》,同样收藏于住友收藏。而这几幅放现在,哪幅的价值不在十亿以上? 至于为什么会到日本人手里?当然是父子二人为了保命,为寻求庇护,主动送的……所以大家可以想像一下,这在当时代表什么? 不单单是欺师灭祖,大逆不道,更是十恶不赦……借用一句极具时代特色的话:这是自绝于人民……所以这次事件所造成的影响,足足延续到了近百年,包括现在: 只论作品本身,胡若思的水准其实相当高,不然也不能以假乱真,骗过那么多的内行和名家。而且创作速度极快,流存于世的作品至少有上万幅。但要说价格……嗯,大家可以自行查一下……” “李专家,在哪查?” 李定安笑了笑:“当然是上网查!” “我去,竟然是法拍网,而且是好几幅,篇幅都不小……时间是两年前,执行人是他孙子……哈哈,起拍五千块,却流拍了?” “这也有,997788,老牌收藏及艺术品拍卖网站……我去,价格怎么这么低:最高的几万,低的几百都有?” “不对啊……看他某度词条:《桂林山水》被中国美术馆收藏,《黄山松云图》藏于js省博物馆,《万古长青图》陈列于人民大会堂,《万壑松风图》陈列于中南海紫光阁…… 15岁时所作的《匡庐瀑布》更是参加过当时比利时举办的世界博览会,而且获得金奖……这样的名家,作品怎么不得几百上千万?” “这不扯谈吗?民国时期就压根没有艺术类作品获得世博会奖项的记录……还有紫光阁,满共十二间,陈列的书画作品拢共二十四幅,哪有胡若思?大会堂陈列的近代名家作品倒有六百余幅,但仍然没有胡若思……” “但这一篇报道,却说胡若思的作品价值,比张大千的还高?算了,我发出来你们自己看:丹青焕彩,师徒同场竟价,暨2006年张大千、胡若思专场拍卖会:此次拍卖会计59件作品,大部分为张大千及其高徒胡若思的精作…… 前三名全是胡若思,最高价是《桂林山水》,成交价六百万……嗯,某度词条却说,这幅画被中国美术馆收藏了……这么离谱的吗?” “还有更离谱的……你再往下看,看第四名,竟然是张大千仿宋代巨然的《晴峰图》,成交价才一百零八万?开什么玩笑:这幅画只有两次成交纪录:最近的一次是2019年嘉德拍卖,成交价一亿五千万…… 再上一次,则是2008年保利拍卖,成交价七千九百万……先不说2006这次拍卖到底有没有这幅画,只说才时隔两年,成交价格相差几十倍?没这么扯淡的,真要是一百万出头,保准新闻联播都得报道一下…… “哈哈……还有第六名,李可染的巨幅山水《伏波叠翠》,才七十二万?这幅画就在大会堂江苏厅,什么时候流出去的?” “什么流出去,现在都还在好不好……如果上拍,少了三个亿,我从楼上跳下来……” “什么流出去,现在都还在好不好……如果上拍,少了三个亿,我从楼上跳下来……” “还有这一篇报道,胡若思的《黄海松云图》,也是2006年拍卖,成交价360万……词条中却说,被收藏在js省博物馆?还有之前的《桂林山水》,这都是怎么回事,难道同一幅作品,胡若思画了好多张?” “看报道单位:前者是某浪财经,后者是沪上证券,而且时间都是2006年的八月份……这两家名声早臭了,只要给钱,你让他报道他是他爹的爹他都敢……所以哪还用问为什么:摆明是有资本想炒作胡若思的作品,结果没炒起来…… 至于词条,八成是后面有人又收了胡若思的作品,想高价转让,所以给他建了专门的词条,然后又搜了一堆似是而非的东西照搬上去……友情提示,除非有相关认证,这玩意谁想改都能改……” “意思就是,这幅画确实只值几千块?” “如果是胡若思的作品,确实只值这么多……但前提是,确实是胡若思画的……” 又来了,这是非要在鸡蛋里挑出来点骨头,对吧? 李定安刚要说话,屏幕上又跳出一条非常长的评论,再看id,真眼熟: 中国画研究院项志清:“没必要争了,就幅就是胡若思仿石涛的仿作……左边的题记看到没有,其中两条,一条是‘青绿勾神韵,墨香醉人心。’这仿的是吴昌硕的行书,不过只有三分像。如果比照胡若思年青时的笔迹,却有八分相似…… 再看题章:《缶记》,吴昌硕确实有这么一枚象牙材质的自用印,现在收藏于zj省博物馆,网上就有照片,大家可以对比一下:两者完全就不在一个水平线,所以这一方印是临时仿刻,而且刻的很急…… 还有一条题记:挥毫可范,下笔成真,题章是《吞吐大荒》。也一样,字体是胡若思仿徐悲鸿最擅长的魏碑,但只有两分相似,印也是仿刻的,原印作者是齐白石,同样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位是谁?” “中国画研究院的名誉院长,原国家画院副院长,美术家协会副主席,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生导师,享受国务院特殊政府津贴……” “我的个天,项院长都被惊动了?我们院长,就西安美术学院院长,就是他学生……” “西安算什么,从中央美术学院开始往下排,但凡是教授中国画的知名院校,从院长到教授,有两成以上都是他,或是他学生教出来的……” “岂不是国画界的泰斗?” “泰斗谈不上,不过八十年代初,我刚到沪上画院任画师时,胡若思退休返聘,也是画师。我和他用同一间画室,同一间办公室,大概一起共事了三年,直到他再次退休,所以比较熟悉…… 也是巧,沪上画院就收藏有不少胡若思的作品,画作和字帖都有,印章也有……恰好我也比较熟,可以让人拍些照片发过来,然后再和大家探讨一下,对比一下……” 我去,这还争个屁? 不止是网民,还有那些藏友、大v,以及专家。 之前还能说是一时头脑发热,被人带了节奏,但随着一样接一样的证据被罗列出来,更有权威中的权威人士佐证,再心有不甘,再是抛开事实不谈,也只能偃旗熄鼓。 再要头铁死犟,就是自找麻烦了……真以为李定安泥捏的? 所以,直播间再次陷入之前那种“仿佛静止一样”的画面,公屏异常的干净。 但与之前相反的是,右上角的人数不再是增加,而是减少……起初只是几百几百,随着沉寂的气氛越来越诡异,就跟塌方了一样,几乎是一秒几千几千的往外退。 而点开在线粉丝,带“v”字的越来越少,再仔细一瞅,之前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那些专家、收藏及拍卖公司的官方号,竟然一个都找不见了? 一时间,李定安只觉意兴阑珊,索然无味。怅然了好一阵,他又叹了一口气:“各位,今天就到这里,散了吧!” 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募名而来的粉丝颇有几分意难平:李定安也太好说话了,至不济,也该指着摄像头问一句:来啊,谁还敢bb……哦不,谁还有疑问,尽管来! 而且有粉丝直接私信李定安,问他为什么不这么干? 李定安也看到了,却付之一笑:太中二了,也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和身份。 而且有什么用? 想让人长教训,就得让他痛,痛轻了都不行,就比如眼前这两位。 他关了直播间,收起手机,尽量板着脸,语气也淡漠至极:“江南灵雨对吧,等着收传票吧你!” 这次可不是“看着快要哭”,而是真哭……一瞬间,江灵雨就被吓的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但她话还没说完,李定安就出了展厅。江灵雨眼巴巴的掉着眼泪,却又不敢往外追。 “姐,他不会真的起诉吧?” 钱金玉的脸色也不是一般的白:“我……我哪说的准?” 以她对李定安的了解,九成九是在吓唬人,但万一呢? 以李定安的粉丝基础,以及这一次事件的影响力,也别说真的起诉了,他但凡在网上发布追责的声明,家里的生意都会受影响…… 稍一顿,她咬了咬牙:“走,回酒店录视频!” 江灵雨抹了一把眼泪:“录视频干嘛?” “当然是公开道歉……我再找老粉求求情,让他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这样……行不行?” “我哪知道?” 并没走出多远的李定安不由的摇了摇头:这会怎么变聪明了? 转着念头,郑万九一脸歉意的跟了上来:“李老师,我真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李定安无所谓的摆摆手:“不怪你!” 严格说起来,还是怪他疏忽大意:要是一开始他就义正严词的拒绝不能拍,不能直播,当然就不会有后面的这些事情。 郑万九松了一口气,稍想了想:“那明天呢,是不是回京城?如果回的话,我现就订机票!” “不急……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就多逛逛,多看看!” “也对!”郑万九下意识的回了一句,“那具体去哪,要不要作一分详细的行程计划?” “也行……那就先到沈阳故宫看看,再到安本斋、盛世收藏之类的收藏品公司转转!” 安本斋、盛世收藏,怎么这么眼熟……嗯,我去? 刹那,郑万九瞪圆了眼睛。 李定安淡淡的一笑:“怎么,不能去?” “去,当然能去……” 但问题是,这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发生大事的节奏? (本章完) 第187章 太棘手 天色渐渐的黯淡下来,街上车如流水,人声鼎沸。 霓虹灯来回闪烁,抛洒着五彩斑斓的光。故宫的琉璃瓦顶时隐时现,呈现着一种诡异到极点的宁静。 喝光了瓶子里的最后一滴酒,丁立成意犹未尽,又抓起了一把瓜子,“喀嚓喀嚓”的嗑了起来。 手机横放在茶几上,画面中还是那幅《搜尽奇峰图》,李定安依旧朗朗有声。 这是录屏,已经是第三遍,丁立成照样看的津津有味:就说嘛,李定安什么时候让人失望过? 要是绣花枕头,国博、故宫近百号研究员能对他那么尊敬,不管资格多老、职称多高,个个都叫他老师? 要是没点真本事,京大和部委能让他负责那么大的项目,更是堂而皇之的让他暴露在聚光灯下? 所以说,这些大v、官方号,乃至专家,就挺让人莫明其妙:不说这骤不及防的敌意从何而来,既便要捏柿子,是不是也要挑个软一点的? 结果呢,一头就撞到了铁墙上,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当然,有认同,就有质疑,有争论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些人煽风点火,推波助澜,故意带节奏,甚至是阴阳怪气,污言秽语。 开什么玩笑,李定安又不是什么吉祥物? 甚至是官方层面的因素都不用考虑,就李定安这热度,只要他在公共视线中活跃一天,今天这一幕就会被人反复提及,被人津津乐道。相应的,之前那些言论不怎么友好,甚至不怎么文雅的大号或是某机构的官方号,就会被反复鞭尸。 丁立成都能料想到,从明天开始,网络上会是怎样的景像:真的,绝对比今天还要热闹…… …… 四合上院。 冯攸南抱着抱枕靠着沙发,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什么叫做“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这就是! 花钱请他请不动,美色送上门也无动于衷,没办法,就只能动点脑筋,找点让他感兴趣的东西,一点一点的慢慢接触。 也确实有效,李定安不带一秒犹豫的,说去沈阳就去沈阳。但没料到的是,惊喜突然就从天而降? 哈哈,既没花钱,也没求情,突然就替她省了四千万。 其实对她而言,四千万说少不少,说多其实也不算很多。 关键的是,当初收这幅画的时候,公司和研究中心从上到下的鉴定师、顾问,个个都说没问题,个个都说占了大便宜……其中不乏顾春风介绍来,曾在权威机构任过职的老专家。 这又是什么概念? 不敢说这其中有没有猫腻,至少说明李定安的眼力,绝对要比一些老专家的高。 而公司里如果有这一位坐镇呢? 哈哈,做梦都能笑醒! 当然,前提是得搞定李定安……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也就愈发清醒的认识到李定安的宝贵,冯筱南扔了抱枕,坐直了腰:“告诉曾近光,让他明天亲自上门拜访……就说为感谢李专家为良品坊挽回巨大的损失,店里的物件,他想挑哪一件就挑哪一件!” “啊……万一他要那三幅画中的一幅呢?” 冯攸南大手一挥,豪迈非凡:“如果他要,全送给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是不过了? 念头一闪而过,曲雅南不由的一怔:对啊,就算是想送,也要看李定安要不要? 这人的脑回路和普通人的不一样,送到嘴边的肉都不吃……嗯,指不定就有点什么毛病…… 暗暗骂着,她又拿起了手机:“我现在就打电话!” …… 建国门大街,缉私局。 指挥中心坐满了人,led屏幕还停留在李定安退出直播间的最后一刻,巨幅山水被拉出了虚影。 当然,看的还是录屏,而且已经播放完近五分钟,但偌大的会议室,依旧鸦雀无声。 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敢说话,因为相对藏友、专家,以及网民,他们的感触要深的深的深:这幅画,就是从海关部门出去的! 时间并不长,就是两年前,估价也不低:四千五百万! 但现在,李定安却说:假的,只值八千八……我的个天,整整五千倍的差距! 虽说相比几十亿的案值,多四千万少四千万影响不大,但当初的办案机构、物证中心,以及鉴定部门,是怎么定价的? 包括后来移交给行政部门,然后转交文物商店,又公开销售,最终流入市场……这些环节,怎么就没人发现? 这么敏感的案子,当然不可能有所谓的乱七八糟的内幕,真相就只有一个:全部看走眼了。 所以,如果论眼瘸,这些在直播间叫嚣的收藏家、拍卖公司,以及知名专家、学者,全都得往后排。 肯定是当初的办案部门疏忽了,但更大的可能是,当初请来的鉴定人员和李定安相比,业务能力和鉴赏水平,是不是还是有那么一丝差距的? 再联想一下后续所带来的影响……光是想想,都会让人头皮发麻! 反过来再说,这次的缉私局又扮演了什么角色?请了个顾问协助查案,最后却查到了自家头上,是不是等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警员们都能够想像到,等明天知道了这件事的详细经过之后,领导的脸上的表情会有多精彩…… “嗒”! 打火机窜出一股火苗,随着“吧吧”的两声,一缕烟雾飘然直上。 诡异的沉寂总算是被打破了,紧绷的神经也算是有了片刻的放松,警员们下意识的舒了一口气。 “散了吧!” 张汉光吸了一口烟,又敲了一下桌子,“下周一,每人交一篇学习体会!” “明白!” 会议室内响起整齐的回应,凡参会人员无一不是神情凝重,脸色肃然。 想不严肃都难:这可是同事们拿关小黑屋的代价贡献的经验…… 警员们陆陆续续的离开,不大的功夫,指挥中心只剩下三个人:张汉光,叶高山,于正则。 张汉光往后一靠,斜叼着烟:“于会长,你怎么看?” “我?” 于正则如梦初醒,下意识的抬起头,又想了好久:“字画鉴定方面,李定安还是很有功底的!” 叶高山差点笑出声:鸭子都煮熟了,嘴还是硬的! 何止是有功底,又何止是字画,既便是于正则最擅长的瓷器,无论是鉴定还是研究,李定安照样能把他按在地上摩擦,摩擦…… 他撇了撇嘴,又皱起了眉头:“领导,有没有可能,是李定安看错了?” 张汉光没说话,只是斜了他一眼:李定安有几斤几两,你难道没见识过? 更何况还得加上一个项志清……等于这幅画是赝品的事实,已是板上钉钉。 叶高山秒懂,又摇了摇头:“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纰漏?啧……” “也不怪办案的同事,一是当时上面催的紧,他们急于定性,难免操之过急,二是协助的鉴定单位太潦草,估计就没仔细看。” “哪家鉴定的?” “津门文物开发咨询服务中心,京城文博文物评估公司,销售则是文博公司下属的拍卖行。” “民间机构?” “你以为他们没找过官方机构?先找的就是津门博物馆,倒是说没问题。但他们不放心,又到京城,申请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中专精字画的委员协助。 但那些委员们什么级别,什么尿性你不清楚?既便是我们求助,也得局长三请五请,一个月之内能请来都算是烧高香,何况津门方面?他们等不及,就只能请民间机构……” 稍一顿,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你也别以为一个是中心,一个是公司,但这两家全都背靠国家文物局,是国家批准且承认的民间文物鉴定机构,全国只有八家!” 叶高山没说话,颇有些不以为然:国家承认的又怎么样,只有八家又怎么样,不照样看走了眼? 但旁边的于正则却变了脸:前一家倒罢了,但后一家,也就是京城文博文物评估公司,这可是文物交流中心的合作单位。 而文物交流中心前身为国务院直管的“出土文物展览小组”,秘书长任组长,国家文物局局长任副组长。2000年以后改制,才划归到文物局,自此后,又成为文物局的文博人才培训基地。 文物局接管以后才发现,有一些老专家醉心研究,一生清贫,到退休时依旧是两袖清风。考虑到这个问题,当时的领导就联系了一些文物局退休的老干部,成立了半公益,半商业化的文博文物评估公司。 换种说法,里面担任顾问的,全是国家文物局下属的各文博考古机构已退休的学者和教授。再打个比方,何安邦这种偏行政的一级文博机构的实际负责人的都够不上格担任顾问。 所以,没道理成名已久的专家和学者走了眼,李定安却能一眼识破? 反过来再说,如果扪心自问,他和李定安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估计得有好几个何安邦…… …… 被人当成了计量单位的何安邦自然不知道这些,这会他正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手里还抱着口紫砂壶。 茶都已经凉透了,他却从头到尾都没顾上喝一口,双眼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心里阵阵后怕。 屏幕亮着光,但画面却已定格:《搜尽奇峰图》。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这幅画,第一次是两年前。 当初,津门海关寻求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协助无果,转头就来了国博。当时正好两位专精字画的老研员外出考察,剩下的眼力都欠缺点火候。再看案值这么大,又这么敏感,何安邦怕出意外,就婉言谢绝了。 之后津门海关又去了故宫,当时吕本之还是所长,杨丽川还是副所长。这两人都是典型的学者型人格,压根就没推辞,还一同看了画。 吕本之专精瓷器,所以没发表意见,当然也是他觉得没问题。杨丽川倒是说了一句:画得太潦草,一时间不好下定论。还说如果津门海关同意,可以把画留在故宫,她抽空研究研究。 但津门海关等不住,最后道谢告辞。 那如果把画留下来,会怎么样? 盲猜一下:按照字画鉴定师的通用惯性,杨丽川肯定是先看绢,再看轴,再研究墨和颜料,然后再看笔法、技法、构图、布局,之后再看整体画风和意境,到最后再看印。 当然,保险起见,她也有可能把故宫珍藏的张大千仿石涛的作品拿出来对比一下,但何安邦怀疑,说不定杨丽川拿出来的就是胡若思代笔画的。 这再一比照,是不是就更没问题了? 不过印章杨丽川肯定是会看的,但在不知道结果的前提下,这些印当然没问题,特别是其中的五方:齐白石刻的《大风堂》和《藏之大千》,王福厂刻的《除一切苦》,陈巨来刻的《大千》,方介堪刻的《阿爱》! 这四位,全是民国时期最有名的篆刻大家,故宫里不但收藏有他们的作品,而且数量不少。 而做为专精字画的学者,这些大家都是什么风格和特色,杨丽川不要研究的太熟,而正因为熟,才看不出问题…… 所以,差那么一丝,故宫也会论为此次事件中的主角。也好在自己谨慎,不然国博也绝对逃不过这一劫。 反过来再说,如果真要做个对比,杨丽川的鉴赏水平可能要比李定安欠缺那么一丝丝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张大千生前时曾两次无偿向国家捐赠过画作,每次都是几百幅,其中不乏仿石涛之作,而且数量不少。这些画作,现在全部都收藏在国博和故宫。 包括之后公益人士捐赠、从各渠道搜罗等等,国博也收藏了不少,其中同样有张大千仿石涛的作品。 那这其中,有没有胡若思代笔画的? 何安邦的定论是偏向于有,但当初为什么没人能看出来? 所以一个搞不好,国博就会沦为文博界的笑话。 所以越想,他就越焦燥,也愈发明白,事情有多么棘手…… (本章完) 第188章 安本斋 清风徐徐,天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气和青草的芬芳。 不到七点半,两人就出了门,特地尝了一下当地有名的吊炉烧饼。 也是巧,离酒店不远,拐个弯就到。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李定安起身结账,郑万九见状,连忙跟了出来。 “不急,你慢慢吃!” “吃饱了……”郑万九含含糊糊应着,又拿出了手机,“现在就播?” “这么早,粉丝都还没起床呢!”李定安哭笑不得,“是不是也要先到了地方再说?” “哦对……”郑万九吸了一下鼻子,“太兴奋了!” 李定安愣了愣。 确实值得兴奋,因为说白了,他今天就是去砸场子的。用郑万九的话说:干了半辈子古玩,就没见过这么刚的。 不然呢? 如果想走“学术研究”这条路,以后负责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大,获得的荣誉也会越来越高,但问题是,他才几岁? 所以,质疑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李定安不是什么偏执症患者,容不得半点不同的声音,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既然想出类拔萃,就要不断的被人审视,受人质疑。 但无端攻击、暗箭伤人,煽风点火……乃至唯恐天下不乱,兴风做浪,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总不能以后稍微有点动静,比如获得个什么奖项,取得个什么荣誉,他就得被口诛笔伐,相关单位就得被网民冲一次吧? 先看看网友的评论: 我也想要部级认证,请问需要花多少钱? 采访一下,李定安的爹是什么级别,或是他爷爷是什么级别? 黑幕,暗箱操作…… 蝇营狗苟,蛇鼠一窝…… 人渣,败类,全都烂透了…… 类似的评论整整数万条,问题是搞清楚啊,就没看看这是什么单位,你想怎么冲就这么冲? 像学校、国博、故宫,更是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而“李安之”的账号下更是不用说,留满了问候语,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一个不落。 借用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他来了…… 转着念头,他又看了看郑万九。 郑胖子边走边点着手机,既新奇又兴奋的模样。 正常,马上要名动古玩界,一朝天下知,换谁都会这样。 要说为什么李定安不自己播? 就昨天那个动静,他今天但凡开播,分分钟冲上本地热点。所以至多去上一两家,剩下的一看: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 关门! 当然,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先拍下来,回去后再发到直播间,是郑万九突发奇想,说是也想试试当名人是什么滋味。 李定安肯定无所谓,反正是顺手的事。 所以才连夜注册了直播间,又是发福袋,又是发红包,郑万九折腾了整整半夜,总算有了一万多粉丝。 有点少,但完全够用了。像当初,他才不过百来个粉丝……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笑了笑:“老郑,网红不好当,特别是打假网红,做好挨骂的准备没有?” “李老师放心,夸的绝对比骂的多!” 郑万九呲牙一笑,“这个行业,早特么烂透了!” 李定安怔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还真就不好说…… 到了街口,两人搭了出租车,直奔故宫。正是上班早高峰,稍有点堵,快半个小时,车才开到地头。 下了车,两人有些傻眼:故宫竟然关着门? 不对啊,今天又不是周末? 总不能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别太把自个当回事。 暗暗自嘲,李定安瞅了瞅,走向正在故宫门口打太极的几位老人。 问了问才知道,故宫周四要晚两小时开馆,也就是到十点才会开门。 还好,不算白来一趟。 “先到附近转转,到十点再来!” “那什么时候播?” “你别急……” 稍想了一下,李定安一锤定音,“算了,避免像昨天那样,万一打草惊蛇,你也别播了,先录下来,到晚上一块播……不过可以先开直播间通知一声,再发一波福袋,顺便养养粉丝!” “好嘞!” 郑万九一下来了精神,当即点开直播间,先@粉丝,顺手又发了一波福袋。零零星星的,直播间聚拢了几十个粉丝。 再一看id:万九鉴宝,古玩打假第一人! 所以说,过了今天,郑万九想不火都难…… 周边就是文化街,卖的不是古玩就是工艺品,也算是本地排名靠前的古玩市场。 没期望能在这样的地方碰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李定安基本上都是大略一扫,看一眼就走,连门都不进。 但走着走着,他却停下了脚步。 发现好东西了? 郑万九下意识的抬起头,当看清门头上的牌匾,神色不由的古怪起来:安本斋! 没记错的话,昨天李定安说是要在沈阳好好逛逛的,其中就有这一家。 也不怪李定安惦记,昨天那位“安本斋(沈阳店)”的id给人的印像确实非常深: 李专家,给介绍一下门路,我们也弄几个部级认证的专定…… 一捡就是国宝?哈,最喜这样的主顾了,李专家,来故宫东门的安本斋,随便你捡…… 所以,这不就来了么? 再瞅瞅,还真就是故宫东门。 郑万九鬼鬼祟祟的:“李老师,怎么弄?” “我录,你看!”李定安指了指领口的钮扣式摄像头,“遇到有问题的,我再提醒你……但记住,别露馅了!” 郑万九一下就乐了:今天本就是冲着假货来的,所以李定安所说的有问题的东西,只可能是真货。 “嗯,明白!” 两人说着话,跨过了门槛。 地方不小,上下两层楼,只是一楼就有一百多个平方。东西也挺全,字画和瓷器相对多一些,杂项的物件也有。 应该是刚开门,两个店员正在打扫卫生,靠里面一点,一个三十出头,穿着西装的男子正在敲着键盘。 看到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个店员放下抹布,迎了过来:“两位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 回了一句,郑万九径直走向了货架,李定安快步跟上。 两人先看的就是古玩品类中最多,最常见,也最容易打眼的瓷器。李定安先大致围着货架扫了一圈,心里就基本上有了数:和京城的潘家园、琉璃厂差不多,九成的假货,一成的真品。 不过这家店比较取巧,没写标签,更没价格,换句话说,全凭店员的眼力劲,先判断主顾钱包的厚度,再看该下多重的刀。 所以比较起来,昨天的良品坊还是相对厚道的,至少人家明码标价,宰的明明白白。 暗中思忖,郑万九指了一下架子上物件:“介绍一下!” 李定安瞅了瞅:嗯,典型的萝卜尊器形! 顾名思议,就像一只根上梢下的青皮大萝卜,梢的下半部砍掉后装了底足,萝卜根上又镶了一截细长的瓶径。 其实说白了,这玩意属于清朝独创的器形,和瓶的区别不是很大,说它是罐和瓶的结合体也不算错。 看看商周时的晋候鸟尊、四羊方尊,以及唐朝的兽足白瓷尊,包括明朝的莲花尊,和这一件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老板好眼力,这是一件康熙时期的冬青釉莱菔(萝卜)尊!” 郑万九斜了斜眼睛:“确定是康熙?” “那当然,专门请专家鉴定过的!” “官窑还是民窑?” “当然是民窑,官窑全在二楼,不过这一件也是难得的珍品!” 一问官窑民窑,店员就知道了,这两个十有八九是生手,顿时间又热情了许多,伸手拉开柜门,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老板上手看看!” 郑万九也没客气,真就拿了出来。他先是装模做样的看了看釉,又看了看口,最后翻了过来。 当看到底上的款时,郑万九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来:好家伙,若深珍藏? 这种款识是康熙时期首创,虽然是民窑,但相对名贵一些,所以仿品也不少。大多集中在光绪和民国时期,当然,现代也有。 但是,稍内行点的就知道,若深窑只烧青花瓷,包括后朝的仿品,也大多只仿青花。 但这一款,却是青瓷? 换而言之,这就是用来骗棒槌的。 当然,你要说是店里用来识别、甄选顾客的手段,也没问题。 暗暗乐呵着,他又看了看李定安。 当然,不是问真假,都不用看款识,郑万九闭上眼睛用手摸都知道是现代的仿品。 他的意思是买不买。 李定安点点头,声音稍有点粗,像是夹着嗓子:“差不多!” “这位老板也是行家!” “少啰嗦!”郑万九把东西放了回去,“多少钱!” 店员比划了一下:“十万!” “清代的民窑哪有那么贵?最多八千……” 哈哈,真买? 店员更热情了:“老板,真没这么低,不信你网上查一查!” “你就说最低多少!” “六万六!” “太高了,最多三万!” “那我得请示一下领导!” “那麻溜的……嗯,等等!”郑万九犹豫了起来:“有鉴定证书的吧?没有我可不敢要……” 店员忙点头:“放心,肯定有!” 这倒是实话,也别说这么大的店,就是普通的地摊,只要顾客要,也照样能拿的出来。至于真假,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郑万九咧着嘴笑了一下:“那就好!” “那老板稍等!” 说了一句,店员又装模做样的走到了里面,和穿西装的男人说着话,然后装做一脸为难的样子走了出来:“老板真是太会砍价了……不过经理说了,大清早,就当讨个彩头……” “好,付款!” 郑万九很是大气,点开了手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一划,屏幕上先跳出了余额界面:2276303! 店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微信里的余额都这么多,这位本身得有多有钱? 大鱼来了…… “先别包,等我再挑两件……不然你给我换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换? “行,您说了算!” 店员转了转眼珠,又笑眯眯的,“看来老板是真行家,要不,我带您到二楼看看?” 郑万九不耐烦的瞪了瞪眼睛:“急什么!” “唉好,不急……不急……” 确实不能急,李定安交待的是:不同品项的,不同价位的,尽量都挑一件。同时,也不能表现的太外行,大致就是似懂非懂,大致懂一点皮毛的样子。 倒不是怕店员起疑,用郑万九的话说,干这一行的心早黑透了。 而是要引起网友的共鸣,因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都是这一种:似懂非懂,一坑一个准…… 没理店员,郑万九又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看了起来,当看到一只大瓷盘时,李定安稍往前靠了靠,又用脚踢了一下。 郑万九秒懂:就这一件。 这是一只典型的方型攒盘,又称拼盘,想像一下家里常用的瓜子盒,就能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子。 不过也稍有点区别,就像这一只,并非常见的整体盘,而是分开的:八只三角形的叶形盘,加一只正方形的心盘,组成了一件方形大盘。 不过这种东西的工艺要求比较高,成型也比较困难:因为每件都有数块,乃至十数块组成,所以需要有极其严格的设计,保证各部分的尺寸不能有错差,烧制的过程中绝不能变形,烧出来后才能严丝合缝。 所以相对而言,既便是同时期,同窑口的物件,攒盘要比其它器形瓷器的价值高。 当然,那是指古代,现在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能给你造出来…… 转着念头,郑万九又仔细看了起来:这一只器壁比较浅,高只有两公分左右,整体宽约四十公分。釉面比较暗,整体呈暗黄色,包浆也比较老,隐隐发黑。 但看饰纹色彩,却很鲜艳,也比较丰富:主盘为牧丹,其次则为荷花、月季、菊花、兰草等。 换句话说,至少让郑万九来看,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对的。 转着念头,郑万九指了指:“这一件,也介绍一下!” “老板厉害!” 店员照例竖了个大拇指,“清咸丰时期的粉彩攒盘,真正的好东西!” 说着话,她又打开了柜门,“也是民窑,但同样是珍品!” 郑万九拿出了一只叶盘,眯眼瞅了瞅,又仔细摸了摸:没错啊,没有贼光,包浆也比较老,而且还挂点土锈,但又比较暗,一看就是从老坑里烧出来的东西。 再看款,《文章山斗》,也确实是清代比较有名的民窑。 但李定安说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 “多少钱?” “六十万!” 你也真敢要,真的才多少钱? 郑万九估摸了一下,按真的报了个价:“八万,再不能多了。你要做不了主,就去问你们老板……” “啊?” 店员又是一脸为难,踌躇了一下,又去了里面。 这次沟通的时间比较长,大概两三分钟。等她再出来,虽然还笑着,但一看就挺勉强:“经理说了,这件我没提成!” 装的倒是挺像? 都懒的和她敷衍,郑万九顺手一指:“一样,最后再包!” (本章完) 发重卡审核了 抱歉,好长时间没写直播,严重卡文,就把之前的章节拉出来看了看,想着按这个模版写。但写完后没检查,不知道怎么把写到一半的历史版本发上去了。关键里面有好几个关键词,所以后台直接屏蔽。 怕又像上次一样重复发现收费章节,所以没敢申请解禁,只能等明天。 郑重道歉,真不是有意的,说声对不起。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发重卡审核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88章 安本斋 清风徐徐,天高气爽,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水气和青草的芬芳。 不到七点半,两人就出了门,特地尝了一下当地有名的吊炉烧饼。 也是巧,离酒店不远,拐个弯就到。 喝完最后一口豆浆,李定安起身结账,郑万九见状,连忙跟了出来。 “不急,你慢慢吃!” “吃饱了……”郑万九含含糊糊应着,又拿出了手机,“现在就播?” “这么早,粉丝都还没起床呢!”李定安哭笑不得,“是不是也要先到了地方再说?” “哦对……”郑万九吸了一下鼻子,“太兴奋了!” 李定安愣了愣。 确实值得兴奋,因为说白了,他今天就是去砸场子的。用郑万九的话说:干了半辈子古玩,就没见过这么刚的。 不然呢? 如果想走“学术研究”这条路,以后负责的项目只会越来越大,获得的荣誉也会越来越高,但问题是,他才几岁? 所以,质疑的声音就会越来越多。 当然,李定安不是什么偏执症患者,容不得半点不同的声音,他早就有心理准备:既然想出类拔萃,就要不断的被人审视,受人质疑。 但无端攻击、暗箭伤人,煽风点火……乃至唯恐天下不乱,兴风做浪,这就让人无法忍受了。 总不能以后稍微有点动静,比如获得个什么奖项,取得个什么荣誉,他就得被口诛笔伐,相关单位就得被网民冲一次吧? 先看看网友的评论: 我也想要部级认证,请问需要花多少钱? 采访一下,李定安的爹是什么级别,或是他爷爷是什么级别? 黑幕,暗箱操作…… 蝇营狗苟,蛇鼠一窝…… 人渣,败类,全都烂透了…… 类似的评论整整数万条,问题是搞清楚啊,就没看看这是什么单位,你想怎么冲就这么冲? 像学校、国博、故宫,更是上升到了人身攻击的程度,而“李安之”的账号下更是不用说,留满了问候语,祖宗十八代从上到下,一个不落。 借用一句话: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所以,他来了…… 转着念头,他又看了看郑万九。 郑胖子边走边点着手机,既新奇又兴奋的模样。 正常,马上要名动古玩界,一朝天下知,换谁都会这样。 要说为什么李定安不自己播? 就昨天那个动静,他今天但凡开播,分分钟冲上本地热点。所以至多去上一两家,剩下的一看:老子惹不起还躲不起? 关门! 当然,也可以不用这么麻烦,先拍下来,回去后再发到直播间,是郑万九突发奇想,说是也想试试当名人是什么滋味。 李定安肯定无所谓,反正是顺手的事。 所以才连夜注册了直播间,又是发福袋,又是发红包,郑万九折腾了整整半夜,总算有了一万多粉丝。 有点少,但完全够用了。像当初,他才不过百来个粉丝……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笑了笑:“老郑,网红不好当,特别是打假网红,做好挨骂的准备没有?” “李老师放心,夸的绝对比骂的多!” 郑万九呲牙一笑,“这个行业,早特么烂透了!” 李定安怔了一下,竟然无言以对。 还真就不好说…… 到了街口,两人搭了出租车,直奔故宫。正是上班早高峰,稍有点堵,快半个小时,车才开到地头。 下了车,两人有些傻眼:故宫竟然关着门? 不对啊,今天又不是周末? 总不能是听到什么风声了? 那不可能。 说句不好听的:别太把自个当回事。 暗暗自嘲,李定安瞅了瞅,走向正在故宫门口打太极的几位老人。 问了问才知道,故宫周四要晚两小时开馆,也就是到十点才会开门。 还好,不算白来一趟。 “先到附近转转,到十点再来!” “那什么时候播?” “你别急……” 稍想了一下,李定安一锤定音,“算了,避免像昨天那样,万一打草惊蛇,你也别播了,先录下来,到晚上一块播……不过可以先开直播间通知一声,再发一波福袋,顺便养养粉丝!” “好嘞!” 郑万九一下来了精神,当即点开直播间,先@粉丝,顺手又发了一波福袋。零零星星的,直播间聚拢了几十个粉丝。 再一看id:万九鉴宝,古玩打假第一人! 所以说,过了今天,郑万九想不火都难…… 周边就是文化街,卖的不是古玩就是工艺品,也算是本地排名靠前的古玩市场。 没期望能在这样的地方碰到什么好东西,所以李定安基本上都是大略一扫,看一眼就走,连门都不进。 但走着走着,他却停下了脚步。 发现好东西了? 郑万九下意识的抬起头,当看清门头上的牌匾,神色不由的古怪起来:安本斋! 没记错的话,昨天李定安说是要在沈阳好好逛逛的,其中就有这一家。 也不怪李定安惦记,昨天那位“安本斋(沈阳店)”的id给人的印像确实非常深: 李专家,给介绍一下门路,我们也弄几个部级认证的专定…… 一捡就是国宝?哈,最喜这样的主顾了,李专家,来故宫东门的安本斋,随便你捡…… 所以,这不就来了么? 再瞅瞅,还真就是故宫东门。 郑万九鬼鬼祟祟的:“李老师,怎么弄?” “我录,你看!”李定安指了指领口的钮扣式摄像头,“遇到有问题的,我再提醒你……但记住,别露馅了!” 郑万九一下就乐了:今天本就是冲着假货来的,所以李定安所说的有问题的东西,只可能是真货。 “嗯,明白!” 两人说着话,跨过了门槛。 地方不小,上下两层楼,只是一楼就有一百多个平方。东西也挺全,字画和瓷器相对多一些,杂项的物件也有。 应该是刚开门,两个店员正在打扫卫生,靠里面一点,一个三十出头,穿着西装的男子正在敲着键盘。 看到有客人进来,其中一个店员放下抹布,迎了过来:“两位看点什么?” “随便看看!” 回了一句,郑万九径直走向了货架,李定安快步跟上。 两人先看的就是古玩品类中最多,最常见,也最容易打眼的瓷器。李定安先大致围着货架扫了一圈,心里就基本上有了数:和京城的潘家园、琉璃厂差不多,九成的假货,一成的真品。 不过这家店比较取巧,没写标签,更没价格,换句话说,全凭店员的眼力劲,先判断主顾钱包的厚度,再看该下多重的刀。 所以比较起来,昨天的良品坊还是相对厚道的,至少人家明码标价,宰的明明白白。 暗中思忖,郑万九指了一下架子上物件:“介绍一下!” 李定安瞅了瞅:嗯,典型的萝卜尊器形! 顾名思议,就像一只根上梢下的青皮大萝卜,梢的下半部砍掉后装了底足,萝卜根上又镶了一截细长的瓶径。 其实说白了,这玩意属于清朝独创的器形,和瓶的区别不是很大,说它是罐和瓶的结合体也不算错。 看看商周时的晋候鸟尊、四羊方尊,以及唐朝的兽足白瓷尊,包括明朝的莲花尊,和这一件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老板好眼力,这是一件康熙时期的冬青釉莱菔(萝卜)尊!” 郑万九斜了斜眼睛:“确定是康熙?” “那当然,专门请专家鉴定过的!” “官窑还是民窑?” “当然是民窑,官窑全在二楼,不过这一件也是难得的珍品!” 一问官窑民窑,店员就知道了,这两个十有八九是生手,顿时间又热情了许多,伸手拉开柜门,又做了个请的姿势:“老板上手看看!” 郑万九也没客气,真就拿了出来。他先是装模做样的看了看釉,又看了看口,最后翻了过来。 当看到底上的款时,郑万九差点没崩住,笑出声来:好家伙,若深珍藏? 这种款识是康熙时期首创,虽然是民窑,但相对名贵一些,所以仿品也不少。大多集中在光绪和民国时期,当然,现代也有。 但是,稍内行点的就知道,若深窑只烧青花瓷,包括后朝的仿品,也大多只仿青花。 但这一款,却是青瓷? 换而言之,这就是用来骗棒槌的。 当然,你要说是店里用来识别、甄选顾客的手段,也没问题。 暗暗乐呵着,他又看了看李定安。 当然,不是问真假,都不用看款识,郑万九闭上眼睛用手摸都知道是现代的仿品。 他的意思是买不买。 李定安点点头,声音稍有点粗,像是夹着嗓子:“差不多!” “这位老板也是行家!” “少啰嗦!”郑万九把东西放了回去,“多少钱!” 店员比划了一下:“十万!” “清代的民窑哪有那么贵?最多八千……” 哈哈,真买? 店员更热情了:“老板,真没这么低,不信你网上查一查!” “你就说最低多少!” “六万六!” “太高了,最多三万!” “那我得请示一下领导!” “那麻溜的……嗯,等等!”郑万九犹豫了起来:“有鉴定证书的吧?没有我可不敢要……” 店员忙点头:“放心,肯定有!” 这倒是实话,也别说这么大的店,就是普通的地摊,只要顾客要,也照样能拿的出来。至于真假,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郑万九咧着嘴笑了一下:“那就好!” “那老板稍等!” 说了一句,店员又装模做样的走到了里面,和穿西装的男人说着话,然后装做一脸为难的样子走了出来:“老板真是太会砍价了……不过经理说了,大清早,就当讨个彩头……” “好,付款!” 郑万九很是大气,点开了手机。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手指一划,屏幕上先跳出了余额界面:2276303! 店员的眼睛一下就亮了:微信里的余额都这么多,这位本身得有多有钱? 大鱼来了…… “先别包,等我再挑两件……不然你给我换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会换? “行,您说了算!” 店员转了转眼珠,又笑眯眯的,“看来老板是真行家,要不,我带您到二楼看看?” 郑万九不耐烦的瞪了瞪眼睛:“急什么!” “唉好,不急……不急……” 确实不能急,李定安交待的是:不同品项的,不同价位的,尽量都挑一件。同时,也不能表现的太外行,大致就是似懂非懂,大致懂一点皮毛的样子。 倒不是怕店员起疑,用郑万九的话说,干这一行的心早黑透了。 而是要引起网友的共鸣,因为百分之九十以上的玩家,都是这一种:似懂非懂,一坑一个准…… 没理店员,郑万九又装作聚精会神的样子看了起来,当看到一只大瓷盘时,李定安稍往前靠了靠,又用脚踢了一下。 郑万九秒懂:就这一件。 这是一只典型的方型攒盘,又称拼盘,想像一下家里常用的瓜子盒,就能知道这东西长什么样子。 不过也稍有点区别,就像这一只,并非常见的整体盘,而是分开的:八只三角形的叶形盘,加一只正方形的心盘,组成了一件方形大盘。 不过这种东西的工艺要求比较高,成型也比较困难:因为每件都有数块,乃至十数块组成,所以需要有极其严格的设计,保证各部分的尺寸不能有错差,烧制的过程中绝不能变形,烧出来后才能严丝合缝。 所以相对而言,既便是同时期,同窑口的物件,攒盘要比其它器形瓷器的价值高。 当然,那是指古代,现在你想要什么样的都能给你造出来…… 转着念头,郑万九又仔细看了起来:这一只器壁比较浅,高只有两公分左右,整体宽约四十公分。釉面比较暗,整体呈暗黄色,包浆也比较老,隐隐发黑。 但看饰纹色彩,却很鲜艳,也比较丰富:主盘为牧丹,其次则为荷花、月季、菊花、兰草等。 换句话说,至少让郑万九来看,这东西十有八九是对的。 转着念头,郑万九指了指:“这一件,也介绍一下!” “老板厉害!” 店员照例竖了个大拇指,“清咸丰时期的粉彩攒盘,真正的好东西!” 说着话,她又打开了柜门,“也是民窑,但同样是珍品!” 郑万九拿出了一只叶盘,眯眼瞅了瞅,又仔细摸了摸:没错啊,没有贼光,包浆也比较老,而且还挂点土锈,但又比较暗,一看就是从老坑里烧出来的东西。 再看款,《文章山斗》,也确实是清代比较有名的民窑。 但李定安说有问题,那就肯定有问题…… “多少钱?” “六十万!” 你也真敢要,真的才多少钱? 郑万九估摸了一下,按真的报了个价:“八万,再不能多了。你要做不了主,就去问你们老板……” “啊?” 店员又是一脸为难,踌躇了一下,又去了里面。 这次沟通的时间比较长,大概两三分钟。等她再出来,虽然还笑着,但一看就挺勉强:“经理说了,这件我没提成!” 装的倒是挺像? 都懒的和她敷衍,郑万九顺手一指:“一样,最后再包!” (本章完) 第189章 有得必有失 店员连声应好,抱起攒盘,交给了另一位店员。 瓷器已经买了两件,差不多够了,所以郑万九又看起了画。 依旧是李定安给暗号,郑万九装棒槌,看了一阵,最后挑了一件民国时期陆俨少的山水小品。 大概二尺左右,将将能做一幅扇面,砍了半天,价格却不低:十二万。 如果是真迹,价钱大概就是十万左右。不过郑万九瞅了半天,依旧没看出来:怎么看,怎么都像是真的。 当然,李定安说有问题,那肯定就有问题。郑万九也没含糊,让店员介绍了一遍,同样是先付款,完了一起再打包。 然后,两人又看起了杂项,最后挑中了两件。一件是内画的鼻烟壶,另外还有一只柴油木仿黄花梨的鸟笼,店员介绍说,都是清代的王爷用过的。 最后,照旧是按照真物件付的钱,鼻烟壶十六万,鸟笼二十万。 到这时候,经理有点坐不住了,因为他大致算了算,这两位客人已经花了五十万出头了。 关键是出手大方,还恰好就属于“稍懂一点,但又懂的不多”的主顾。换句话说:最好忽悠! 所以,哪还能干看着,当然是抓住机会再宰两刀。 转着类似的念头,他站起了身,先捋了捋西装,然后换上热情的微笑,缓步走了过来。 “两位幸会,我是这家店的经理,也是安本斋的股东,冒昧问一句,两位是收藏家?” “那不然呢?” 郑万九呵呵一声,“搞批发也不会来这啊?” 语气有点冲,但经理丝毫不在意:爆发户都这屌德性,但反过来再说,只要你花钱,骂娘都没问题。 “也倒是!” 他点着头,“不过说实话,一楼的东西大都比较普通,精品全部在二楼,要不两位上去看看?只要有看上眼的,绝对最低价!” 稍一顿,他又矜持的笑了笑:“当然,也有专家的鉴定证书,真假不用怀疑。再说了,二位都是行家,就是我想蒙也蒙不了啊,对吧?” 这话说的,你以为我们是来干嘛的:就是跑来打眼的! 郑万九暗暗好笑,故作沉吟,又点了一下头:“行,那就到二楼看看……不过先说好,要没好东西,别怪我把这些全退了……” “老板放心!”经理拍着胸口,“要没看上眼的,你把店给我砸了!” 郑万九点点头:“有这句话就行!” 经理在前,郑万九和李定安在后,顺着楼梯到了二楼。 刚一站定,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挺专业啊? 一楼就是普通的白砖,白墙,也有灯,但开的少。而且门窗敞亮,借助的大都是自然光。但二楼却是窗帘紧闭,灯开的极多,筒灯射灯足足近百盏,却又不是白炽灯,而是颜色稍显浅黄的钨丝灯。 装修也极具特色:木纹纸的地砖,古铜色的壁纸,褐红色的立柜……乍一看,确实古香古色。但其实,这是故意营造的‘陈旧感’。 包括反射出来的光线,同样给人一种“古典”、“高雅”的感觉。在这种特殊的光学环镜中,也别说是古玩,就是拿块钻石,照样乌蒙蒙的。 大致一瞅,东西摆的要稍少一些,也相对简单:除了瓷器和字画,就只有钱币,古玉。 换种说法:这四种东西最容易仿,做旧的技术也最为成熟,当然也就最容易打眼。 “两位老板,请!” 李定安和郑万九对视了一眼,走了进去。 “看这一幅,清代康熙到乾隆时期的宫廷名家冷枚的《仕女图》……是不是笔墨异常的洁净,但色彩又极其艳丽?工笔中带着写意,却又极具变化?再看这里……” 经理手一指,“专门请故宫的陈丰陈主任做的鉴定,如果二位不了解,可以查一查:陈老师之前还在辽省博物馆任职,任字画组组长,专业鉴定二十年,从未失手,真正的学者级专家……” 两人低头一看:近一米的画轴,单独挂在一座展柜里。透过玻璃,确实觉着色彩靓丽,线条明快,笔法简捷但人物并不显单薄。 李定安又看了看题记和印章。 除了作者的一首五言诗的,上面再没多余的文字。底下盖着冷枚和清代宫廷画院如意馆的题章,除此外还有两枚鉴章:《养心殿》和《惟精惟一》。 如果研究过乾隆就知道,这两方印是他近六百方书画鉴赏宝玺中的两方,所以这幅画如果是真迹,就是妥妥的清朝皇室内廷宫藏珍品,而且是冷枚晚年创作成熟时期的作品。 如果估价,大概在五十万到七十万之间。 李定安没吱声,郑万九就知道这幅画八成是赝品,随口又问:“多少钱?” “两位也爽快,我打个对折:一百万!”经理又强调了一下,“最低了!” 一百万肯定高了,但不算太夸张,因为大部分的字画作品上拍,成交价都会上浮一点。 当然,前提得是真东西。 但这一幅……如果非要做个对比,仿真度并不比昨天见到的那幅胡若思仿石涛的《搜尽奇峰图》低。不然郑万九也不会看一会画,就看李定安,再看会画,再看看李定安。 “再低点,八十万!” “真卖不了……这样,老板,你再添点,九十五万……” 郑万九还是嫌贵,最后砍到了八十八万…… 付了账,他又挥挥手:“再看看其他的!” “好嘞……那就看看这一件,明代鸡油黄大罐,绝对官窑的东西!” 郑万九一个后仰:什么玩意,鸡油黄? 所谓的鸡油黄,其实就是明黄釉里的一种,就只有皇帝、皇后和太后能用。而且在明清两代,只有弘治朝的明黄瓷才能称为“鸡油黄”,其它时期统称为“金黄釉”或“娇黄釉”。 简而言之,非常稀有,价格当然就贵。绝不输于印有龙纹的明皇室专用青花。就算只是一只碗或是盏,都能拍出上千万的天价,何况是罐? 要是真东西,至少好几亿…… 暗暗稀奇,郑万九瞪起了眼睛。瞄了几眼,他又松了一口气:什么大罐,这就是件残器! 不对,连残器都算不上,这就是个底座。 直径大概五十公分,底足厚约三厘米,中心还开着个拇指大小的孔,所以八成是个花盆的底座。底部无釉,但内部却是全釉,包括外圈残留着一到四五公分左右的残边,里外颜色明黄鲜艳,真就像刚剥出的鸡油,娇嫩而又油润。 颜色很亮,却不刺眼,标准的鸡油黄。如果转着圈的看,就能看出釉面上一团一团的螺旋纹,以及细如发丝的牛毛纹。 这其实是老包浆的特征之一,和汽车漆面会形成太阳纹是同样的道理:汽车是因为洗车造成的,瓷器则是经常擦拭、把玩、挪动、装运时与各种物体摩擦后形成的。 但要是刚出坑、刚出海,或是一直放着不动的瓷器,就不会有这么明显,更或是不会有这种纹路。就如在故宫,李定安就见过好几件同治和光绪时期的器件:崭崭新,亮的扎眼,就跟刚从窑里烧出来的一样。 简而言之,只看釉面,确实没什么问题。 再看胎,也就是断茬的地方:标准的明嘉靖之前麻仓土的胎质。摸上去有明显的颗粒感,却不感觉粗糙。 再看款识:大明弘治年制,标准的宋体楷书,而“治”字的三点水下面那一点,明显低于“台”下面的横……这也是内行和专家鉴定弘治瓷器款识最常用的方法之一。 再敲一敲,声音有点闷,像是敲在了木头上,这也是明黄釉这种以气化铁上色的低温瓷的特征之一……反正看来看去,郑万九并不觉得哪里有问题。 感觉不保险,他想了想,又把底座凑到了鼻子下面。李定安还以为他是想闻一闻,所以就没管。但谁想,郑胖子竟然拿舌头舔了一下? 我了个去……郑总,你是真荤素不忌? 再看经理,他倒是面不改色……明白了,他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叹着气,看郑万九瞅着他,李定安点了点头:假的,买了! 郑万九秒懂,放下了底座:“一个烂花盆底,也敢说是好东西?说说,几个钱?” “好眼力,一般人哪能认出这是花盆,要不然也不敢夸你是行家。”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经理举起手,比划了一下:“给您最低价,一百万。” 呵,还真不贵。 比如2011年,中汉拍卖举行的的“犹珍春拍”,就有过一件原器直径四十公分的宣德云龙纹大盘的盘心瓷片,当时直径只剩二十公分不到,还缺了三分之一,更是摔成了两半,当时都拍了四十万。 七年后,也就是五年前,这块瓷片再次上拍,价格翻了一倍半:一百零六万。 与那块相比的话,这块要大的多,百万肯定是有的,但同样,前提是真的。 所以说,真特么黑! 暗暗骂着,郑万九也不啰嗦:“八十万,行就买了!” “嗯……那行吧……那我让人先送下去,完了给您一块包起来……” 经理心中暗喜,连忙一勾腰,“那再看几件?” 郑万九一点头:“看!” “这边请!” 趁他带路的功夫,郑万九回过头,又眨了眨眼,意思是:哪里有问题? 李定安没出声,只是比了个口型:沤的! 我特么……还能是拿什么沤的,当然是屎! 郑万九恶心的差点吐出来:你刚才怎么不拦我一下? 李定安扯了一下嘴角:我倒是想拦,但也能来的得及? 也别奇怪,好多瓷器鉴定专家都会用这种方法鉴定真假。 因为大多数的做旧方法,都是用酸洗或碱洗的方法剥釉,以及去火,再用油脂或特制的药水上包浆,所以只要不是放过十年八年的,绝对还有味,一尝一个准。 但这一件,他真就没尝出什么味来。但李定安说是拿屎泡的,那就肯定是拿屎泡的……也就约等于,自个主动吃了一口屎? 行,给我等着……不让安本斋火遍全国,老子跟你姓…… 暗暗发着狠,但等经理转过身来,郑万九又恢复了那种爆发户特有的屌屌的气质:“别老看瓷器,看看其它的!” “没问题!” 经理又往前走了几步,“老板看一下,南北朝的錾荷莲鸳鸯纹卧足盌,给你最低价,八十万!” “这么贵!” “真最低了……要不您查一下,四年前苏付彼在纽约拍过一件,成交价十万美金……” “那你问我要八十万?” “老板,那是四年前!” “我不管,就五十万……等等,有鉴定证书吧?” “肯定有,沈阳故宫金义老师亲自鉴定的……” 哈,还是老熟人? 和李定安对了个眼神,郑万九极度豪横:“五十万,卖就卖,不卖就看下一件!” “嘶……老板真会难为人……那好吧……” “老板,再看看这一件,唐代玉雕骆驼……最低一百万!” “太贵!” “真不贵,去年佳士德才拍过一件,一百二十万……” “唐代的玉骆驼有那么多?” “这话说的,骆驼而已,又不是龙,只能皇帝戴?再说有鉴定证书……” “六十万!” “郑总真会砍价……那行吧,六十万……” “再看这个,十四世纪马拉王朝铜鎏金文殊菩萨像两百万的……最贵上亿的都有……” “这个没办法砍价,真就这么低……” “唉,好吧,一百六十万,也帮您包了……放心,有鉴定证书……” 每买一件,郑万九都会问有没有鉴定证书,而无一例个,件件都有。他也像极了稍懂点皮毛,但自信心爆棚,却件件都要砍价,出手却极爽快的爆发户。 算了算,截止到铜鎏金佛像,这位郑总林林总总共买了十件,总价五百万出头。 够可以了,三年都碰不上这么一位客人,但碰上了,吃三年都不止。 转着念头,经理殷勤的将两人又带到一楼,然后当着他们的打包,装箱,再开发票。 你要问销售物品名称写什么,当然是礼品,就算卖家给你写古玩,法院也不认。 当然,李定安也没准备打官司,但这个环节必须得有。 东西打包好,又派了车,甚至把两人送出了门,经理好像才想起来:“冒昧问一句,两位一次卖这么多古玩,真是个人收藏?” 你才睡醒吧? 郑万九的态度依旧倨傲:“卖东西还带查户口的?” “不是,就随便问问,老板别生气!” “抵账,抵税,不行吗!”郑万九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经理暗自点头:怪不得怎么件件都要鉴定证书,挑东西也只挑几万到一百万以下的? 不过这位还算厚道,至少舍得还钱。店里不是没来过这种干工程或房地产的爆发户,进门张嘴问的就是哪个最便宜又能多开发票,还给鉴定证书的。 换句话说,专挑赝品回去抵税抵账……当然,这位刚挑的这些,品质也没好到哪里去…… 经理暗暗嗤笑,又勾了勾腰:“当然行……两位慢走!” 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郑万九冷哼一声,和李定安上了后座。 瞅了瞅司机,郑万九又使了个眼色:“待会就去故宫看看?” 李定安想了想:“时间还早,先去别处转转,下午再去故宫……地方你都知道?” “知道!” 专门做过攻略,什么“盛京收藏”、“高丽寻宝”、“长白山文化艺术”……但凡煽风点火带节奏,甚至污言秽语人身攻击的,郑万九全记到了小本本上,而且在哪条街,他全查的清清楚楚。 “就是不知道时间能不能来得及,不行明天再去故宫?” “看快点应该没问题……故宫估计用不到一小时!”” “这么快?” “那不然呢?” 故宫又不是古玩店,只能看……不,应该是只能偷拍,又不能卖,当然更快。 把东西送回酒店,两人先去了其它几家,来来回回,整整四趟。 既便全装着箱,但仍旧堆满了一个房间。没办法,李定安只好又开了一间房。 等到故宫,时间已到了四点半。 不过还好,六点才闭馆。 也确实如李定安所言,看的极快,前后将将一个小时。 出来后,李定安站在朱红的宫门前,默然了好久,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老郑,后悔还来得及!” “后悔,不可能的!” 郑万九摩拳擦掌,好像浑身的毛孔都在笑,“李老师放心,我又不像你,非要混文博界?” 道理确实是这样的道理,但这次之后,以后郑万九就别再想参与官方层面的任何活动了。 当然,有得必有失,真要立起“古玩打假第一人”这杆旗,好处显而易见。 就像狠活科技某吉飞,就像专爆天珠的某南,都是先打假,后带货,照样赚得盆满钵满…… (本章完) 第190章 太阴险了 劲风掠过树梢,白色的槐花纷纷扬扬,如雪花飘落,漫天飞舞。 树身摇曳,枝叶“猎猎”作响,一股一股的沙尘卷地而地,飘荡在空空旷旷的大街上。 “好好的天,突然就变了脸?” 王成功站在窗前,嘀嘀咕咕。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他又转过了头。 “怎么样,前台怎么说?” 孙怀玉坐到了沙发上,叹了口气:“说是不退房,还续了两天!” “还要住……他不回京城,待沈阳做什么?” “买东西啊,不看都堆满了一间房,又请良品坊的人帮忙?” “那是郑万九买的,又不是他买?”王成功皱着眉头,“再说了,京城什么古玩买不到?” “领导怎么安排,你怎么做就行了,管那么多?” “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毛病……你汇报还是我汇报?” “你来吧!” …… “行,知道了!” 挂了电话,叶高山搓了搓胡子拉茬的下巴,目露狐疑:李定安想干什么? “哐”的一声,门被推开,张汉光拿着几张纸走了进来。 看搭档皱着眉头,他随口问:“怎么了?” “李定安又续了两天房!” “这倒是个问题!” 张汉光挠了挠头,坐了下来,又把手里的文件往前一递,“看一看!” 什么东西? 叶高山接了过来,先瞄了一眼标题:《海淘瓷做旧研究》。 再看内容:一、剥釉:高温状态下物理挤压…… 二、去火:硅酸、醋酸、一水合氨、小苏打逐次浸泡…… 三、增味:红茶、绿茶、乌龙茶等加香料反复熬煮…… 四、包浆:油脂浸润…… 五、上色…… 六、细砂打磨…… 七、低温复烧…… 八、九、十…… 洋洋洒洒七八页,写的倒是挺多,也很详实,但是…… “这不就等于把王成功和孙怀玉偷拍的那些资料细化了一下……一个星期了,于正则就干了这些?” “已经够快了!”张汉光点了一支烟,怅然的吸了一口,“这还是受了李定安的启发,不然更慢!” “我算是看明白了:姓于的就是个西贝货……还专家,专个毛?” 叶高山把文件扔到了桌子上,又想了想,“实在不行,求助一下其它单位,比如故宫,文研所?” “别扯淡,要能行,何必把于正则关这里?” “那怎么办,不能离了张屠夫,就得吃带毛的猪吧?” 想了想,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等他回来,我再和他沟通一下。” 叶高山怔了怔:意思是,现阶段还真得就靠李定安? “那他赖在沈阳是几个意思?” “你忘了,他发现我准备利用他之后,告了我多少黑状?这小子心眼比针尖还小,这次还被骂的这么惨,他要能忍下这口气,就不叫李定安。” “意思是要报复回去?” “那不然呢?当然,也有部分原因是发现上了别人套,疑心病又犯了:怕太快回到京城,又掉进什么坑里。” “上套,谁的套?” 叶高山愣了愣,随既恍然大悟,“冯攸然?” “除了她还有谁?” “这女人脑子有病,不找警察……” 说了一半,叶高山就如被攥住脖子的鸡,话音戛然而止:冯攸然又不是没找过? 而且一找就是十年。 反过来再说,现在连警察都得找李定安帮忙…… “不算坏事……经过上次,这女人就不肯和我们合作了。又过了这么久,说不定就掌握了点什么东西,最后肯定会告诉李定安。” 叶高山斜了斜眼珠:“李定安能告诉你?” “放心,就算不问,他都会讲……不然你以为孙怀玉能那么轻松的就拍到他的研究资料?” 张汉光悠悠然的吐了个烟圈,“他防的是我,又不是警察?” 这有什么区别……嗯,不对,还真有区别。 谁让张汉光当初准备坑人家的? 不防你防谁? …… 金盾宾馆。 套房挺大,靠近窗户的位置,摆着几张会议桌,上面摆满了瓷器、字画、古玉、钱币,以及一些五花八门的杂顶。 五六个男女各司其职,拆箱的拆箱,记录的记录,陈列的陈列,虽忙而不乱。 “麻烦曾总了!” “李老师客气,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您尽管开口!噢,还有一件事……” 像是突然又想了起来,曾近光的脸上堆满了笑:“就昨天电话里跟您说过,李老师什么时候方便,我亲自来接您?” 哦对,良品坊要送自己一件东西,以示感谢! “挑就没必要了……嗯,曾总稍等……” 李定安稍想了想,转身进了卧室,随后出来,手里多了样东西,“这样的物件要是还有,就再送我几件,买也行,越多越好……” 看了看他手中的斗笠杯,曾近光心中泛起几丝古怪:李定安为什么会来沈阳? 全都是因为这只杯子,以及让他找到其它的杯子! 结果,剩下的杯子没找到,却先闹出了好大的动静。 暗暗嘀咕,曾近光不动声色:“不瞒李老师,良品坊确实只有这一件,但我知道哪里还有类似的东西!” “只有这一件?呵……” 李定安轻轻的笑了一声,又伸出了手:“行,那麻烦曾总了!” 不是……您都不问问东西在哪里? 他还有点懵,李定安却已经和他握完了手,恰好郑万九走了过来,好像在请教什么事情。 这情况不太对啊? 但郑万九在,再想说什么已经没机会了。怔了一会儿,曾近光出了套房,拿出了手机。 郑万九鬼头鬼脑的瞅了一眼:“感觉这位挺客气,咱这样,合不合适?” 客气个毛线? 自己又不是套了笼头的驴,你想往哪牵就往哪牵? 等着吧…… 李定安摇摇头,语气很是淡漠:“没什么不合适的……” …… “他没问东西在哪,那你不会主动告诉他?” “曲助理,当时人太多,委实是不方便!” “现在呢?” “更不方便了:他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堆赝品,正准备直播!” “什么东西,赝品?” “可能是古玩鉴定知识讲座……但我们的人全被请了出来,所以也不是太清楚。” 鉴定讲座……李定安的思维怎么这么跳跃? 你不去找杯子,回京城也行啊,搞什么直播? “曲助理,接下来怎么办?” “我问一下冯总!” 挂了电话,曲雅南还是一脸迷茫:“李定安搞什么名堂,直播?” “毕竟前天的动静闹的太大,可能还是和这个有关……再说他不是马上就要开播了吗,看看就知道了!” “哦对……” 曲雅南点着头,又打了手机。 嗯,没播啊? “李安之”的账号并没有开播,最新的动态还是两天以前。 不过账号底下倒是挺热闹,最新的一条视频底下,回复超过了五十万。 再打开一看,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大部分是两天前留下的,都是骂他走后门、黑幕,以及问候他家人的……嗯,反正骂的挺难听! 小部分是老粉丝最近两天的留言: 李安之,你都被骂成狗了,就这么算了? 对啊,硬气一点,刚啊! 怎么硬气,顺着网线爬过去打人? 懂不懂法……侮辱罪没听过? 别开玩笑了,就算警察想管,也得当事人报案……你是当事人吗? 我当然不是,但李安之总是吧? 所以说,他不露头,咱们在这干嚎有个毛用? 气死了,怎么粉了这么面瓜? 老子要脱粉…… 我也脱粉…… 第三天了,还是没动静……我也要脱粉…… 类似的回复足足四五万条,由此可知,粉丝的火气有多大? 反过来再想,以她对李定安的了解,绝不是那种会委屈求全,忍气吞声的性格。所以说,再要联想一下:他留在沈阳,又专门买了一堆赝品? “明白了,他要报复……” 曲雅南的眼睛里闪着光,又露出一丝狐疑,“但他的账号,没动静啊?” “你以为他是你,只要不服,捋起袖子就刚?肯定要讲究策略……” 冯攸然笑着,先把ip地址改成了沈阳,然后又搜索“古玩鉴定”。 跳出来的结果很多,但显示正在直播就只有两条,仔细一看:“找到了,万九鉴宝……” 当看到后面几个字,冯攸然下意识的眯住了眼睛,又吸了一口凉气:“古玩打假第一人……郑万九疯了?” 曲雅南心里一咯噔,偏过了头:画面是分屏,左上角有个小窗口,郑胖子坐的板板正正,眼前摆着一件冬青釉的萝卜尊。而主屏幕上,则播放着购买这件东西的经过。 看了不到一分钟,冯攸然一声低呼:“安本斋完了!” 曲雅南的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如果安本斋的反应快,彻底玩完不至于,但绝对要大出血…… …… 铁杆qq群。 这是个三千人的大群,年付费会员才有资格开通,群主当然是李定安。 但他忙着捡漏赚钱,忙着上学,又忙着搞研究,还忙着泡妞,自然也就没时间管。后面索性丢给了“我钻巷子”、“品艺轩”等几个最早期的粉丝管理。 这会儿,群成员分成两派,正吵的不可开交。 “截图,报案……要不要这么激进?” “确实有点夸张了,咱也得为李安之考虑考虑!” “对,他又是学生,半只脚还踏进了体制里,动静太大,影响确实不太好!” “影响个屁,亿万富翁不香吗,再奋斗一下,说不定就能弄到首富当当,他却非要往笼子里钻?再说了,事情是我们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可能……看那些明星,粉丝一闹事,有关部门找的是谁?” “意思是,就这么算了?” “你以为呢,不然为什么好几天了,李安之都不露头?” “意思就是李安之想慢慢淡化影响,当这件事不存在是吧?但这也太窝囊了……” “窝囊算什么,老子胸都要气炸了……粉了个什么玩意?” “谁说不是……算了,难听的话我不想骂……江湖路远,各位珍重……” “什么意思……嗯,老刀退群了?” 滴不尽:“我也退了,没意思!” 迎风三千丈:“我也退了,再见……” 小能手:“别啊……” 营养快线:“才两天,都急个鸟?” 品艺轩:“以我的了解,李安之绝不可能忍下这口气,说不定就在做什么准备!” “什么样的准备需要两天?” 群里没人吱声了。 搁以前,李安之打脸从来都是不过夜的…… 正心思各异,群里又跳出一条信息:卖毛笔的小姐姐:要发生大事了……快,进“万九鉴宝”的直播间…… “你个假粉丝……这都什么时候了,又在给你表妹吸粉?” “吸个屁,是郑万九在直播,就那天李安之身边戴金表的那位……哈哈,古玩打假……” “什么东西,古玩打假……郑胖子是不准备再混这一行了?再说就他那眼力他打个屁,李安之还差不多……” 卖毛笔的小姐姐发了个“你懂得”的表情:“刚开播的时候,郑万九讲了几句就换人了,之后就跟个吉祥物似坐在那里……之后的这位没露脸,但他自我介绍说是郑万九的助理的时候,我总感觉声音好熟?” 声音好熟? 还有你这个“你懂得”是什么意思? 我去…… 眨眼的功夫,两千多人退了七七八八,全涌进了“万九鉴宝”的直播间。 热度一般,也就几千人在线,口气也挺大:古玩打假第一人! 就光这个标题,但凡是懂点行的,看到后就得先震憾一下子。 看看就知道了:不论是网上,还是现实中打假达人和网红那么多,各行各业都有,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有“古玩打假”的? 不单单是这行水深,而且需要的专业知识储备不是一般的广和深,眼力要求更不是一般的高。而且回报率太低,麻烦却极大:看准一次,顶天收个万个八千的鉴定费,但只要打眼一次,就能赔个倾家荡产。 比如王刚…… 再看视频,依旧是分屏:左上角,郑万九确实跟个泥塑似的。 下面仍然是购买古玩的过程,没遮脸,也没打码,就是郑万九…… “给介绍一下!” “老板,这是康熙时期的冬青釉莱菔尊!” “官窑还是民窑?” “民窑,不过是民窑中的精品:出自jdz若深窑!” “保真吧?” “老板放心,百分之百保真,有专家的鉴定证书!” “那就好……给个最低价!” “三万!” “好……最后一块包,别给我换了……” “老板放心,咱们诚信经营……” 店员抱起萝卜尊交给了同事,然后画面一跳,出现最后打包的画面: “老板你看,就您之前挑选的那一件,没换,对吧?” “谁知道你们会不会半路换了……这样,笔拿来,我做个记号” “粘个纸条就行……你偷偷撕了怎么办?” “什么,就算擦掉也会破坏釉面?抵账的的东西,我管他那么多……” 镜头里,店员撇了一下嘴,郑万九则认认真真的拿着笔,在瓶身上写了“万九”两个字。 字画、铜器、鸟笼自然没办法写,但郑万九用指甲在包浆比较厚的地方抠了几下,留下的印记极其显眼。 我靠? 好个郑胖子,太特么阴险了…… 晚上有事要出去一下,今天就这一章! (本章完) 第191章 连屎都敢吃 直播间顶部,用特效挂着一块硕大的灯牌:古玩打假第一人。 光这七个字,就能让懂点行的瞎上那么几秒钟。 郑万九板板正正的坐在灯牌下,穿一身青蓝色的西服,头发梳的油光水滑,脸前还摆着一件肥嘟嘟的萝卜尊。 估计是拍摄角度的问题,这画面怎么看,怎么都像是一大一小两件瓷瓮。 网友顿时就乐了:“这个穿绿西装的胖子,是不是就那天直播时跟在李安之身边的那位?” “废话,这张脸的辩识度那么高,哪还有第二位?再看那块表,江诗丹顿的陀飞轮,普通人哪能戴的起?” “还有瓷瓶上的贴的纸条:安本斋……那天江灵雨直播的时候,是不是就数这位跳的最欢,骂李安之骂的最脏?” “对,要不然李安之为什么要打他的假?” 小能手:“哈哈……现在谁敢说李安之窝囊,谁敢说他是面瓜,给我站出来!” 钻巷子:“可别胡说……你没看简介?就是郑万九在打假,和其他的任何人都没关系!” 营养快线:“快别扯淡了,老郑又不是没在李安之的直播间出过镜,有这能耐?” 品艺轩:“说的对,你们得先搞清楚为什么其他行业都有专业打假人,就古玩界没人敢打假的根本原因。 压根就不是什么所谓的约定俗成的行规,而是在于不好识别,更没有相关的鉴定标准和法律条款。” 就像消费品和食品,只要稍微了解一下,普能人就能识别出来这些东西是好不坏,符不符合标准。既便某方面需要借助仪器,随便一个小县城的质量技术部门就能检测。 然后再搬开《食品法》和一大堆眼花缭乱,却又细得不能再细的《质量标准》、《法律法规》,能不能告赢,告赢了能赔多少钱全都一目了然,甚至连律师都不用请。 但换成古玩:别说检测,这玩意能借助的科技手段简直少的可怜,凭的全是鉴定人的眼力、经验、知识储备……简而言之一个字:难! 而且极容易走眼,我敢说涉及这一行的,就没有没走过眼的,包括国内最顶尖、最权威的那些研究机构的教授和学者。” “最关键的还是付出和收益不成比例:打假消费品、食品都能假一赔三,或假一赔十,但古董这玩意,你打官司能把买了赝品的钱退回来都得烧高香。 要问为什么?很简单:国家没有出台任何与古玩相关的质量体系和鉴定标准,更没有任何与古玩价值有关的法律依据……再说通俗些:就是古玩的价值没法定性,今天只值一毛的东西,说不定明天就能值一百万……” “没这么夸张,但司法部门很少会以古玩的经济价值为判案的依据,至多也就是借鉴或考虑一部分,包括盗墓案和古董走私案。 所以但凡买到赝品起诉的,很少能打赢官司,顶天了也就是退款退货……要是还不懂,可以自行搜索曾经轰动全国的“专家诈骗乾隆真迹《嵩阳松柏图》案,一审、二审、终审全是原告败诉……” “哈哈……你们字多,你们说了算……但只要郑万九没承认,李安之不露脸,谁敢说这个直播间和李安之有关?” “所以说,太阴险:仇报了,还一点影响都没有!” “还有更阴险的:都看到郑胖子在古玩上全部做了记号,也看到他在店员封箱之前,在箱子里丢了什么东西,对吧?那是微型摄像机……这些全都是证据!” “什么意思,详细说说!” “古玩官司确实很难打,就像之前提到的《嵩阳松柏图》案,法院之所以判决原告败诉,一在于没有鉴定标准、没有法律条款支持,价值无法定性之外,还在于证据链不完善: 因为专家称,之前他用十七万从原告手中买的那幅赝品早卖给了美国人,天知道现在在哪……而原告也无法证明之后拍了九千万的真迹,和之前专家从他们手中骗走的那一幅是同一幅画…… 而大多数古董官司之所以会输,也是同样的道理:原告没办法证明他当初从被告手里买走的东西,就是现在法庭上的这一件……简而言之,被告说你调包了,但你拿不出证据!” “我靠,还能这样?” “你以为李……嗯,那个助理为什么要全程拍摄,还是一镜到底,郑胖子又为什么做记号:官司能不能赢先不说,至少我能证明,这东西就是从你店里买的那一件!” “意思是到这份上了,官司都不一定能打的赢?” “赢应该会赢,但极耗精力和时间……如果不理解,可以再借鉴一下更为轰动,更能颠覆三观的‘全缕玉衣造假案’:官司前前后后整整打了七年!” “就是用两万块钱的东西造了一件玉衣,然后请专家鉴定值二十四亿,之后抵押给银行,前前后后贷了十二亿那个?” “对!” “总不能是被告说,银行把他的真的给换了?” “完全正确……幸亏银行金库有全程监控。被告律师没办法,又辩称那件玉衣虽然现在只值两万,但当时确实值二十四亿,依据的就是‘古玩价值无法定性’的法律漏洞……虽然最终银行赢了官司,但过程很曲折,还特么不是一般的离奇……要不信,看看当时参与鉴定的那几位专家!” “我靠……京大文物鉴定中心的主任?” “好家伙,还有故宫的副院长?” “那算什么,看这位: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国家收藏协会会长?” “我去……等于何安邦、吕本之、还有吴湘,离他们都还差得远?” “吴湘离京大的那位差的不是太多,也就是再往前两步的事情,但剩下的那两位的地位和级别,何安邦和吕本之这辈子是没什么希望了。” “这几位最后怎么样了?” “当然是毛事没有……只说水平不够打了眼。虽然鉴定费高的离谱,超出了一般人的认知,但没法证明他们是在明知道玉衣是赝品的前提下,联合出具了价值二十四亿的鉴定证书,所以谁也拿他们没办法!” “我了个大操……总算知道,为什么古玩市场那么多的假货,却件件都有专家出具的鉴定证书,而且来头一个比一个大?” “你以为……所以说,像李安之这种鉴赏水品奇高,从无打眼的记录,却从来都不给别人鉴定的专家,比大熊猫还少!” “用的着?他随便在地摊捡一件,就够别人辛辛苦苦几辈子的。” “这倒是……” “哈哈,听……郑万九的助理开始解说了!” “我去……这声音,感觉不是一般的耳熟?” “这要不是李安之,我把手机吞了!” “哈哈,你说这是李安之?来,证据拿来……” 渐渐的,直播间里的网友越来越多,不大的功夫,在线人数就超过了五万。而且还在不停的@,不停的@…… “慕名而来,听说李安之开播了……我去,真是李安之?” “不是,你听错了,只是声音有点像!” “大哥,别张嘴就来,看直播间简介:这是郑万九郑总的助理,姓安,所以称他为小安……但绝对不姓李!” “所以,这次直播完全是郑总的个人行为,和别人没半毛钱的关系!” “好家伙,你们这是睁着眼睛……不,张着耳朵说瞎话?” “还小安,咋不叫小腚?” “有本事让他露露脸?” “郑总说了,长的不好看!” “我特么……好吧,你们人多,你们说了算。” 网友吵吵闹闹,郑万九乐得直打颤,李定安却朗朗有声: “以上,就是购买这一件萝卜尊的全过程,卖家坦言保真,并附有‘辽省古瓷评估委员会’委员罗英宗先生开具的鉴定证书:包括足底、釉面、胎质、款识、包浆等等,都有深度分析…… 最后鉴定年代为清代康熙时期,产地为jdz若深窑……但经过我们鉴定,此物为赝品,年份不超过三年……依据也很简单: 第一、瓷土没有经过陈腐处理,直接用的新土……看,足底胎质是不是很粗,而且杂质极多……凭这一点就能甄别; 第二、这一件是压胎机塑形,器身内外留存的机器塑胎的痕迹很多;” 第三,电炉烧制,釉面玻化度过高,亮度太强; 第四、做旧手法过于单一,用的还是‘硬物敲击’的方法剥釉,特征也很明显,用高倍放大镜一眼就能识别……然后用高锰酸钾去光,这种方法更容易识别……看,我手指的颜色…… 第五、也是最容易识破的一点,款不对:懂点瓷器常识的内行都知道,清代若深窑只烧青花……” 李定安的语速并不快,讲的极为细致,讲到哪里,手中的放大镜就会放在相应的部位。 而说到高猛酸钾去光的时候,他还用手蘸水在釉面上使劲蹭了两下,然后把手放在了摄像机前。 颜色不是很深,但依旧能看出紫红色,所以既便是外行,既便是生手,也能一目了然,并听的明明白白。 换成行家:根本不用讲这么细,一眼假的东西…… 前后差不多半个小时,李定安才讲完,又换成了第二件,也就是那件粉彩攒盘。这次比较快:购卖过程两倍快进,又省去了后面装运和存放了一夜的部分视频。 “同样,这一件也是店家保真,更有鉴定证书,依旧是辽省古瓷评估委员会的专家……同样的,我们鉴定为赝品:年代比上一件稍近一些,距今大致一年半,产地还是jdz,也依旧是工业量产的东西。 不过做旧的手法稍稍高级一些:用洗衣粉擦洗底足,又用砂纸打磨,所以胎质酷似糯米胎;然后铁钉置于釉面再撒盐生的铁锈,又用墓土掺老石灰,和520胶水拍的土泌…… 像这一种,鉴别真假的难度就要大一些了,资深收藏家凭眼力、手感也能鉴别出来,前提必须得仔细。如果是普通爱好者,或是没怎么接触过古玩,九成会打眼。 如果想事后鉴定,就需要借助仪器和化学手段。不过初中的实验室就能做,因为洗衣粉和502的成份组成并不复杂……” “学校就能做,感觉并不难啊?” “不难个屁,你先听清楚前半段:资深收藏家不仔细,都有可能打眼,普通人更不用说……李安之……哦不,助理说不难,指的是随便就能找到有检析能力的实验室……” “明白了,估计郑万九当时就没看出来……” “差不多,他顶多就属于‘资深收藏家’……嗯,快看,郑万九的脸?” “没错,他刚刚还笑的一脸的褶子,一看我们说他打眼了,他当即就笑不出来了。” “哈哈……郑胖子绝对是走眼了”。 顿时间,粉丝们笑的前仰后合…… “再看这幅画,现代画家陆俨少的二尺小品,线条流畅,刚柔并济,个人特点很明显,说明仿作者的功底很深,对陆俨少的风格很熟悉,应该深入研究过,所以说不定就是他的学生画的…… 我们之所以判定是仿作,是画纸不对:这是晨光的书画专用宣纸,2000年以后才生产,但陆俨少于1993年逝世……” “我靠,这都能看的出来?” “你以为?看纸只是字画鉴定师的基本功,而他们的大致步骤就是先看纸、再看轴,再看墨和颜料,这些都对,才会看内容……” “感觉也不难!” “嗯……你问问郑总难不难?” 看到这条评论,郑万九脸上的肉不由自主的抽了一下,然后,直播间里又笑喷了。 太有意思了…… “鼻烟壶也是赝品,材质是工业玻璃,而非琉璃……鸟笼也不对,不是黄花梨,而是柴油木。而且笼顶上的宝石也非天然玛瑙,而是人造……还有这幅冷枚的《仕女图》,用的全是现代才有的化学颜料,所以也是赝品……再看这一件……” 顿了顿,李定安拿起了鸡油黄的花盆底座,又看了看郑万九。 老郑秒懂:如果讲这一件,就得讲具体的做旧手法,那他舔了一口的片段还播不播? 稍一犹豫,郑万九又咬了咬牙:播,为什么不播? 也让粉丝们看看,为了打假,老郑我做了多大的牺牲? 视频播放就是郑万九在操作,他也不含糊,直接点了播放。 这次是正常速度,郑万九和经理的对话也听得清清楚楚,画面很清晰,网友们看的也很清楚:看完、摸完后,郑万九还舔了一口…… “我去,郑胖子就不怕这是装骨灰用的?” “这有什么关系,就当是啃骨头了!” “神特么啃骨头!” “不奇怪,因为高仿做旧大多都要用到酸和碱,所以好多专家鉴定瓷器都会尝一下!” “那这一件呢?” 刚有人问,视频停止,李定安开始解说:“这一件的做旧手法又要高级一些,比如浸色的过程没有用到化学药水,而是采取传统的沤泡……这种方法,既能让工艺品的瓷胎趋于‘陈腐土’、‘糯米胎’,又能让釉面近似于‘自然老旧’的现像……缺点是费时比较长……” “沤泡是什么?” “我了个天……意思就是这件东西,是用粪水泡出来的!” “而且时间绝不会短,至少沤了一年以上,不然釉面和胎色不会这么正!” “我靠,郑胖子连屎都敢吃?” (本章完) 第192章 太不可思议了 郑万九脸都绿了:什么叫作“屎都敢吃”,就只是浅浅的舔了一口好不好? 而且沤泡之后还有好几道工序,屎味早洗没了,不然自己能尝不出来? 行,有本事以后都别吃肥肠…… 他瞪着眼睛,气呼呼的喘着粗气,脸上的肥肉不住的颤……粉丝都快笑抽了。 其他不说,喜剧效果绝对拉满。 等网友乐呵了一阵,李定安又讲起了剩下的几件: “剩下的三件同样是仿品,但相对而言比之前的价值要稍高一些:至少不是工业量产的东西,而是手工艺品,比如这件银盆就是纯手工打制。 仿真度也还行,但焊接用的是现代化工艺,其中还用了部分化工原料,这个也很容易检测,x光拍一下焊缝就能一目了然,或是刮一点表面的银粉和焊缝中的焊药也能检测出来……包括这件铜鎏金文殊菩萨像,同样是现代的渡金工艺,部分材料也是现代产物……” “咱们再看这一件:唐代玉骆驼。用的是上好羊脂玉,纯手工雕刻,雕的也比较精致。最关键的是做旧手法比较独特:全程都用的是物理手法。 先冷冻,后火烤,猝冷猝热,玉石表面会产生细密的小裂纹,形成近似天然的牛毛纹。然后再冷冻,再油炸,让裂纹加深,加长,使油色渗入玉中。这样就会使新玉特有的亮色下降,呈现古玉特有的‘陈旧色’。 其次,泥浆水反复熬煮,使泥水渗入玉中,形成土泌。之后再用新鲜的动物油脂擦拭,在表面形成油润性的包浆,最后用麦麸皮掺草木灰盘磨,一是吸收多余的油脂,二是让玉面凹凸不平,并使包浆更为自然……” 稍一顿,李定安又笑了一下:“也是巧,这三件东西,仿的都是曾在2019年纽约苏付彼秋拍中出现过的三件文物:南北朝鎏银錾荷莲鸳鸯纹卧足盌、元代藏传佛教铜鎏金文殊菩萨像、唐代玉骆驼,最后的成交价格都不低。 安本斋也比较实诚,真品叫什么名,仿品就叫什么名,而且价格也是比照真品的成交价售卖。而反过来再看工艺和做旧手法,银盌和佛像几乎一脉相承,所以有很大的可能,后面这两样东西是从同一家厂子里出来的。再盲猜一下:专做境外拍卖会中高价成交的文物……”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安本斋有专门的进货渠道,而对方十有八九,是专做境外竟拍的中国文物的造假车间。” “我了个去,李安之这是准备捅马蜂窝?” “没这么夸张,生产是生产,销售是销售,信不信你既便找到这些伪品是哪里生产的,人家所有的手续都合法合规?但把仿品当真品卖,那肯定就违法了,说来说去,根子还在安本斋这里。” “确实有点过分,拢共买了十件,竟然没一件真的?可想而知,安本斋的假货有多少?” “各位,千万别被带了节奏:看这些东西需要鉴定和辩别的方法,是不是非常简单?说明他们专门挑着假的买。” “简单个屁,那是为了让粉丝通俗易懂,李安之才讲的比较浅,不信你问问郑总,除了第一件,剩下的九件他当时有没有认出来?” “用不着问,看他当时的脸色就知道:除了萝卜尊,剩下的那九件每件他不是看了又看,摸了又摸?这还不算,完了每次他都要回过头来看一下,看什么?当然是问李安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买还是不买?” “正因为这样,更能证明他们就是挑着仿品买的!” “废话,看标题:古玩打假……这是打假,不是捡漏,不挑假货难道挑真的?” “所以不能偷换概念,更不能诬陷安本斋卖的全是仿品。返过来再说,数遍全国,哪个地方古玩市场没假货,哪家古玩店没高仿,怎么就能给安本斋扣上犯罪的帽子?顶天也就是水平不够打了眼,这么说的话,安本斋其实也是受害者……” “好家伙,你这比‘金楼玉衣造假案’的那五位专家还无耻:人家只是知假鉴假,你们到好,知假售假,反过来还叫冤?我去你大爷的!” “嘴巴放干净点,什么叫作‘我们’?我就是出于公义看不惯,和安本斋没一毛钱关系。” “哈哈,你们就算想洗地,也先换个ip地址行不行?全是辽省,全是沈阳,更特么奇怪的是,定位距离全部离我328公里?哥几个,要不要打个赌:你们这会要不是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我把郑总舔过的那个花盆底啃着吃了……” 郑万九一脸幽怨:特么有完没完了? 咱也是知名且资深的收藏家好不好,动不动就拉出来做比较? 你们再去问问:就算那些最权威,最顶尖的考古研究和鉴赏机构,能比得上李定安的有几个? 正暗暗腹诽,真助理走了过来,又把手机放他眼前一递。郑万九瞅了瞅,脸色一沉。 屏幕上显示着几条有人刚发的私信:郑万九,看清楚……京城dc区xx街道xx号xx小区,xx号楼xx某元xxx,这是你家的详细地址对吧? 110101************,这是你儿子的身份证号,现在就读于京城dc区某某中学,也对吧? 所以劝你放聪明点。至于怎么做,你清楚。 还有几条:郑万九,皇姑区巴山路xx号金盾宾馆x楼xx号、xx号、xx号,全是你们的房间。别以为住在这里就拿你没办法了?有本事,你们永远别出宾馆,别回京城…… 下面还有:李定安,bd市xx小区,你爷你奶,你爸你妈都住这里…… bd市xx高中,你妈在这里上班……bd市xx图书馆,你爹在这里上班……你小心点! 后面还有,包括李定安现在在京城的住址…… 好嘛,明的不行来阴的? 老子混社会的时候,你特么还在玩泥巴呢…… 郑万九冷冷的笑了一下,又示意助理,把手机递给了李定安。 李定安瞄了一眼,“呵”的笑了一声。 哪还需要猜,百分百就是和安本斋有关的人发来的。 但这些人发这些威胁信息之前为什么就不想想,现在直播间有多少人,如果爆出去,会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这脑回路,委实无法让人理解啊? 但反过来再想:中原某省某县的“嫦娥拜月雕像事件”中,照样有人敢发短信威胁只是转发评论了一下的江南某省的某网红导游。而且说不好,发短信的人可能就是吃公家饭的…… 而与之相比,直播间到这会儿还不足十万人,比起“雕像事件”的火爆程度,连提鞋都不配。 所以说,真就一点都不奇怪。 李定安笑了笑:“先报警,然后关键字打码,把这几条私信在直播间播一遍,再剪辑配图做成视频,后台置顶……完了之后,再从头开始,将店里的所有视频播放一遍!” 虽然之前就商量过,但郑万九的脑子里还是嗡了一下:“真播?” “害怕了?” “怕个屁,我这是兴奋:怕不是得冲上热搜?” 冲上热搜算什么,估计得火遍全网。 李定安把手机往前一递:“放心,有我在!”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从决定直播开始,郑万九就近似豁出去了。 再说了,法律社会……老子就站在这里,有本事你来…… 越想越是兴奋,感觉浑身的毛孔都在颤,郑万九大手一挥:“我就不信邪了……播!” 报什么警? 又要播什么? 网友们正在狐疑,主画面突然缩小,郑万九又回到了右上角。 再看视频,突然出现了一张图:郑万九,劝你放聪明点……这是你家住址……这是你儿子的身份证号……这是儿子读的小学……这是你们现在住的酒店…… 李定安,老子知道你爷爷奶奶在哪住,你爹妈在哪里上班,更知道你在哪住……你小心点…… 再看时间,一分钟之前才发的…… “这是什么……李安之在京城的住址都有,还有现在沈阳住的酒店?你给我小心点……放聪明点……我了个去,这是威胁信息!” “不然呢!” “绝对是安本斋干的!” “这还用的着想,用脚趾头也能猜出来!” “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的?好家伙,郑万九全家人的身份证号,他儿子在哪读书,还有李安之和他家人的住址和上班单位……更关键的是,这些人还知道李安之现在住在哪?” “你没住过酒店?就连小旅馆、洗浴中心的登记系统都和公安部门联网,随便一个派出所的户籍警就能查到……要不理解,再想想雕塑事件中的导游小黑……” “所以说,艺术来源于生活,生活却比艺术更离奇。” “很正常:先要搞清楚,郑万之和李安之这会在哪:这可是东北!” “放屁,东北吃你家大米了?” “大哥,你当还是前些年?搞清楚,现在是法治社会。” “我放屁?行,睁大眼睛看看,发私信的这几个人ip地址,是不是沈阳?” “还真就是?我特么……这两年本地的风气和口碑刚好了一点,又被这伙老鼠屎给搞臭了……老子肺都要炸了!” “气有毛用?我要去安本斋问问,要真是他们干的,我把店给他砸了……本地有没有组团的?” “哈哈,别搞笑了,吹牛谁不会?我还准备把小日本的岛给炸了呢……” “不信是吧……行!” 怕真闹出事来,李定安劝了一句话:“不至于,只是一点小插曲,而且已经报警了!” 网友们又笑:“你听他吹……真敢去,正好撞叔叔怀里,少些也得白混九顿饭……” “等着,等到了安本斋,看哥们给你直播!” 明白了,就是胡吹,顺便蹭热度的。 李定安也不在意,示意了下,画面一转,又换成了两人既将踏进门槛的那一段。播了没几秒,视频暂停,停留在刚进门的第一座立架前。 “从进入安本斋到离开,总计六十七分钟,在这一个小时零几分的时间里,我们看完了店里所有的藏品,现在给大家做一下总结……嗯,咱们先从一楼开始……画面放大……好,停……” “这几座立架摆放的全是瓷器,器形从杯、壶、洗、盆、罐,到瓶、尊、盘、盏、碗,朝代从秦汉到民国,只要是法律允许流通,允许交易的瓷器,可谓是应有尽有。不过都有一个共同点:不论真品还是仿品,一楼没有官窑,全是民窑和私窑。” “咱们再看第一架,这是一件明代崇祯时期的青花盏,不出意外,底足应该有‘同乐佳器’的款。这是明代jdz及周边数万私窑中的一家,流传下来的物件不算多,但品质很糙,所以价格不高……看这只盏,是不是一边大,一边小?” “看第二层……这一件是东晋时的双耳大罐,年代倒是对的。再仔细看,大多数人第一眼就以为这是陶罐,其实是瓯窑出品的青釉瓷。器形比较大,胎体却比较薄,日常用时极易破损,所以大概率属明器,估计用来在墓中盛水,而且十有八九是平民墓,不然不会这么薄…… 虽然品质不怎么样,但迄今出土的瓯窑非常稀少,所以这一类的瓷器大都比较珍贵。但可惜,可能是墓中土质的问题,经年受酸碱腐蚀,这一件的釉面全部脱落,所以没什么艺术和经济价值。当然,如果从研究历史和当时工艺的角度考虑,还是有一点价值的……” “镜头往下……这是一只宋代海堂壶,应该出自定州窑,但不是我们平时所说的那个定窑,而是定州境内的普通小窑口,顶多算是宋代定州窑系的东西。识别也很简单,看底足与釉面结合的地方:瓷土中的氧化铁含量太高,化妆土的颜色太深……” “好,下一架……乍一看,这东西好像是康熙时期的笔洗,不出意外,底足印的款式应该是一只毛笔,出自清代民窑文和堂。这家窑口专做书房用瓷器,所以比较小众,但品质上乘,相对比较出名。 所以流传至今的真品的价值都比较高,不过这一件并不是:这是后朝仿的,主要是太亮,釉面玻化度太高,康熙时的炉温达不到这么高,民国才差不多,所以这件八成是民国时仿的……好,下一架……” 李定安侃侃而谈,应该是摄像机的相素比较高,直播间的画面极为清晰,至少他说青花盏变形、陶罐受腐蚀脱釉、笔洗釉面玻化度太高等等的网友们都能看清楚。 所以起初的时候,大都听的津津有味,但没过几秒,突然有人回过了味:拍摄的人,应该就是李安之,对吧? 而且他离货架之间还隔着郑万九和一个店员,离着近一米远,他也没往前凑,更没有上手。 所以,只是顺带着捎了一眼,连走马观花都算不上,他就能确定东西是什么年份,什么窑口,出产地是哪,以及判定这些信息的特征又在器件的什么部位。 更诡异的是,他都没有拿起来看,怎么知道壶的底上印的是什么款,笔洗的底上又印的是什么款? 太不可思议了…… 先发一章,我再努力写,争取今天补一章欠更! (本章完) 第193章 李安之完了 “他是透视眼吗?” “你咋不说他是孙悟空,有火眼金睛!” “那就是之前去看过一次!” “扯淡,他哪有时间?来,先帮他算算行程:他们是周三到的沈阳,当天晚上逛的盛京古玩城……等李安之下播已经快九点,安本斋早下班了。然后这段视频是周四,也就昨天早上八点五十拍的,所以,他什么时候去的安本斋?” “那就是蒙的……反正没人去对质,他怎么说都行。” “谁说没人对质,我就本地的,还离安本斋贼近,我去!” “又冒出个蹭热度的?” “蹭毛……就是纯粹去看一眼,是不是有他说的款识,不然今晚睡不着。” “你别来了,来了也是吃我的灰……哈哈,看,这是哪?” 有个叫“沈阳杰哥”的网友往直播间发了一张图:仿古的门牌,篆体的大字,仔细一看,好家伙,安本斋? “这不就是之前要说去砸店那个?” “对,就是杰哥我,哥们不砸店,改砸场子了……来,郑总,咱俩连线,来个现场直播!” “连个屁,忘了群里有洗地的?你要看就赶紧的……” “噢对……刚李安之说的是哪几件?快,趁店员不在,我给你们验证一下……” “第一座货架,第一层中间的那只碗……对,有青花,比较浅的那个……” “第二层靠左边的双耳大罐……哦,这个不用看,看旁边白色的茶壶,对,长的像八梭南瓜的那件……还有旁边那一架,第一层的那个八方洗,嗯,就那件,像是火锅店的料碗似的……” “之后李安之又说了几件,不过就只有两件说到了款:第四座立架第二层的多管瓶……对,就长五支瓶嘴,全部朝上那件,李安之说底部应该有明代民窑‘尧舜年制’的款…… 还有第六座第三层中间的冬瓜瓶,就那件青绿色的,像是立起来的大号的蛋……李安之说是有‘许世文元公制’的款……” 粉丝们说一件,他就翻一件,然后拍照,再然后……这位叫杰哥的网友先傻了眼。 第一件,明代晚期青花盏,李定安当时说的是“底足应该有‘同乐佳器’的款”,翻过来再看,一看字都不差。 第二件是笔洗,他说底下可能有图案款,十有八九是一只笔,同样翻过来,可不就是毛笔? 第三件,尧舜年制。 第四件,许世文元公制…… 这特么,见了鬼了? 正愣着神,突然有人一声大吼:“嗨,乱动什么呢?” “看,在拍照呢……我操,之前说要来砸店,刚刚又说要连线现场验证的,就是这小子?” “你特么还真敢来?” 四个小伙从楼上冲了下来,杰哥一个激灵:哈哈,之前那位网友真没猜错:安本斋的人真聚在一起洗地呢? 不然哪能知道他是谁,还来的这么快,这么齐? 他撒丫子就跑,边往外窜,还边举着手机叫嚣:“来,哥们也在直播,让你们火遍全网……” 一下子,几个精神小伙就不敢动了:再脑残,他们也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 趁着这个机会,杰哥把刚拍的照片发到了群里。 霎时间,直播间就跟炸了一样。 “我靠,青花碗底下真是‘同乐佳器’……笔洗底上真的有一只毛笔?” “他说了四件,没有一件是错的……这下谁敢说他是蒙的?” “那怎么做到的,没办法用科学解释啊?” “就算李安之厉害,也绝对没到这种程度,所以只有一种可能:他肯定是之前见过……当然,不一定是他,但难道不能另外派人去看?” 品艺轩:“我盲猜一下:是不是这几件东西的辩识度很高,比如器形、饰纹、釉面比较有特点,所以比较好认?” “好认个屁?你问郑总,他能不能认出来?” 郑万九眼睛一瞪:又来? 有完没完了? 同一时间,不停有人@李安之,问他怎么看出来的。但李定安忙着解说,没空看公屏,就算看到了也没时间理会。 这个时候,视频镜头早就转到了二楼,他已经讲完了一大半。 “二楼只有瓷器、字画、钱币、古玉这四大类,众所周知,这几种也是市场中最常见的古玩类型,同时也是广大网友最喜欢收藏的种类,简而言之:好收,好卖,好流通。但同时,这几样也最容易仿制,最容易打眼…… 二楼的真品相对一楼要多一些,包括仿品的仿真度也要比一楼高许多,但相应的,价格也很高。就比如郑总,在一楼买了五件,只花了五十一万,在二楼也买了五件,却花了四百五十多万……” “最后,我们再做一下统计,两层楼,二十二座立架,十四座展柜,瓷器共有六十六件,字画三十三幅,珍惜币种二十六枚,古玉十五,古玩类家具九件。 另有砚台、金银铜器、漆雕、木雕、琉璃器等等杂项三十五件……合计一百八十四件,但真品,就只有我刚才说过的这十五件……” 我靠,什么意思? 网友们正在争论之前的那几件瓷器,有的说是器形比较有特点,所以好认,也有的说既便李安之自己没去,之前也肯定派人看过,不然不会说这么准。 也有人瞎几巴扯,说李安之有透视眼,是火眼金睛。 正吵的不可开交,又听到了李定安最后说的那句话,但凡听清的网友,无一不是精神一震,双眼直突。 听听他刚刚说了什么? 安本斋上下两层楼,近两百件古玩,就只有十五件是真的? 再一算,真品率只有百分之七点多…… “这么一小会,他讲了十多件?” “什么一小会,这都二十分钟了……不过后面的确实说的比较快。” “你们什么脑回路,现在还有空管这个?听清楚,李安之说,安本斋店里的真品,只有十五件,还不够总数零头的零头……” “所以,刚刚他能猜出那四件瓷器的底款,连毛都不是,接下来才叫绝:去掉最后看着打包和付款的二十分钟,等于他在四十五分钟之内就鉴定完了这么多件古玩!” “等于一分钟要看四件,十五秒钟看一件……我的个老天爷?” “李安之疯了……安本斋如果反咬一口,到法院告他,这官司铁输……” “为啥?” “还为啥,这剩下的一百五十九件古玩,其中但凡有一件真品,安本斋就能告李安之诽谤。反过来再说:安本斋好歹也是二十多年的老店,分店开遍东三省,而且这还是总店,真就只有这十五件真品?” “嘶,李安之完了!” “告也是告郑万九,和李安之有什么关系?” “那就是老郑完了,被李安之给坑的!” “放心,我不坑人,更没有疯!” 随着声音,镜头一晃,画面中出现了一张年轻而又俊秀的脸,“大家好,重新认识一下:李定安,网名李安之……” 我靠? 这一下来的猝不及防,郑万九没反应过来,他的助理也没反应过来,躲在镜头后面,给李定安递放大镜、手电筒、毛巾等等工具的钱金玉和江灵雨同样没反应过来。 四个人全都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满脸惊恐:搞什么飞杨,你怎么敢露脸? 之前李定安倒是提过,不如他直接站出来,但郑万九坚决反对。 没别的,就是担心万一出点差错,李定安看错了哪一件,被安本斋抓住把柄。 所以才不让露面,到时候安本斋就算是告也只能告郑万九。说白了老郑就一自然人,就算官司输了,毛影响也没有,至多赔点钱,道个歉。 但李定安不行: 他是京大的在读研究生! 还是部级项目负责人! 甚至一只脚已进踏进了体制,欣赏他,对他抱有期望的人一大堆,前途无量…… 好,这些都不说,你以后还捡不捡漏了? 网友更是一脸懵逼,直播间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一秒钟以前还应接不瑕的弹幕、密密麻麻的回复,突然间就消失的干干净净。 但随即,就彻底乱了…… 营养快线:“这特么是李安之,不是说是个丑逼吗?” 小能手:“谁说的?” “他第一天直播你忘了,有人问他为什么不露脸,又有人说他肯定丑得让人吃不下饭……他说对对对?” 钻巷子:“你个傻屌……反话都听不懂?” 我的最大你们别说话:“卖毛笔的就说过,李安之超级帅!” 扯马尾:“确实可以,都快赶上我的三分之一了。” “滚一边去,你个丑逼,别玷污我男神……” “爱了爱了……” “这是我老公,谁都别跟我抢!” “你老公?姐妹,你要不先照照镜子,再想想舒静好长什么样?实在不行,就和卖毛笔的比一比……” “我……老娘的功夫比她们好,行了吧?” “嗯……好吧!” “李安之都要坐牢了,你们还争个鸡毛?” “放屁,凭什么说他会坐牢?” “一群法盲:他既然露了脸,就不再是郑万九的助理,就要为说的话负责……再动脑子想:别说不到一个小时鉴定近两百件,就算是二十件,顶尖专家都不敢保证一件都不会看错。” “他叫李定安……” “就是叫龙定天也不行……” 明明很紧张,也很忐忑,但郑万九还是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他又担忧的看了李定安一眼。 四十五分钟肯定不可能,别说李定安,就是社科院的院士也不可这么吹。所以如果说实话,其实李定安看了整整一夜的视频,差不多十二个小时。 除掉那些一眼假的东西,再平均到每一件,差不多五六钟鉴定一件,所以仍旧很不可思议…… 李定安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用担心,然后,又清了清嗓子:“我既然站出来,就会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如果没听清,或是没录屏,那我就再说一次:安本斋沈阳故宫殿,共计一百八十四件藏品,就只有十五件真迹……” 稍一顿,他又笑了笑:“所以,请尽快报案,并封存证据!” 网友彻底傻眼:报案? 我去,李安之疯了…… 不,李安之完了! (本章完) 第195章 杀疯了 “操尼马,还拍?” “弄死这个狗日的!” “打他!” 从安本斋的门里冲出来几个小伙,杰哥收起手机,猴子似的跳过栏杆,窜到了马路对面。 “吱儿……咚……” 刹车声刺耳,马路上乱作了一团,几个司机伸出头,问候着杰哥的女性家人。 街边的行人纷纷侧目,看起了热闹。 人越多,杰哥的胆气越壮,停下脚步,还朝对面勾了勾手,“来啊……过来啊!” 几个精神小伙气的咬牙,却不敢追过来:街上围观的人太多,好多都拿起了手机,准备拍点什么发朋友圈。 杰哥越发得意,拉远焦距,拍着店里的情形:七八个店员,关窗的关窗,拉窗帘的拉窗帘。 随即,门口又停下了几辆大奔,同时从店里出来几个年轻人,个个都举着黑伞,把门口遮的严严实实。 只知道有人下了车,也有人进了店,人数还不少,至少七八位,但压根什么都拍不到。 正急的跳脚,又听哗啦一声:安本斋拉下了卷闸门。 再仔细一瞅,门上还贴着一张纸:暂停营业! 哈哈,关门了? “李安之牛逼……” 他扯着嗓子吼了一声,按了几下快门,然后和之前拍到的照片一起发到了直播间。 “安本斋关门了?” “不关怎么办,等着本地网红组团去打卡吗?” “也对!” “好家伙,一水儿的大奔……还拿伞遮着,这是跟欧派学的吧?” “阵势不小,人挺多,估计这些人的来头都挺大。” “应该是安本斋的老板和股东。” “估计是……但这么久了,安本斋为什么不报警?” “不知道,反正‘盛京收藏’也没报警,而且也关门了。” “盛京收藏的东西没安本斋那么多,也就八九十件。” “这是多不多的问题吗,听李安之怎么说的:盛京收藏近百件藏品,只有五件真品……我要是老板,砍了李安之的心都有……” “所以说就挺奇怪:眼看生意都要被李安之给干黄了,这两家不先出来解释一声,反倒把门给关了……这不等于默认了吗?” “不是默认,而是心虚。因为古玩这一行的普遍现像就是假多真少,所以就算要报警,也要把太假的那部分先挑出去……” “但这也太久了?” “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可能昂:李安之说对了,就只有十五件,所以安本斋才不敢报警?” “别开玩笑了,加上安本斋,你算算他前后看了多少古玩?将近三百件,而仅仅就用了一个小时的时间,可能吗?” “才两家公司,三百件又算啥?不看他已经讲到‘长白山论剑’了?” “这不是一家拍卖公司吗,又没有实物销售店,他到哪里去看?” “当然是看以前的拍卖视频、图册,他刚讲的就是这家公司今年春拍的藏品,总共成交了六十五件,李安之说只有二十件是真东西。” “三成的真品率,挺高啊?” “高个屁,看清楚:这不是古玩店,而是拍卖公司……想像一下,竟拍人如果看到这段视频会怎么样?当然是找长白山拍卖公司退货!再想像一下,以后谁还敢拍这家公司的东西?” “哈哈,看,李安之开始讲第二场了:长白山去年的冬拍……” “我了个去,这何止是捅马蜂窝,他这是要把沈阳……不,要把东北古玩界、收藏界的天都要给掀了?” “李安之这次算是牛逼大发了!” “牛逼个鸡儿?等着坐牢吧……” “所以说,就挺想不通:他哪来的自信,又怎么敢的?” “天知道?” 也别说是网友,就连那些熟悉了解他的人,包括京大的教授和老师、故宫和国博的研究员,都没几个想通的:冒这么大的风险,就为了图一时痛快,值得吗? 但凡有一件没看对,他就得吃官司。 所以,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但李定安表示:对不起,忍不了! 现在已经和之前的质疑、谩骂没多大的关系。而是从他看到那几条威胁短信,看到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身份证号、详细住址以及工作单位的一瞬间,就已经注定,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既然玩不起,那我就掀桌子! …… 安本斋! 一楼,八个专家分工明确,有的看瓷器,有的看字画,也有的看钱币、古玉、杂项。 每人的身后都跟着两位助理,一个递工具,一个负责记录、拍照。 一个老人背着手,站在楼梯口,一脸的煞气。 稍倾,一个年轻人拿着手机走了过来:“爸,又有人打电话,说是要退货!” “多少了?” “四十二件,一千万出头了!” “报警,先把人摁住,别让跑了!”老人咬了咬牙,“别找人,直接打110!” “啊……怎么报?” “蠢货,就说有人造谣生事,恶意诽谤……就住在公安厅的金盾宾馆!” …… 长白山典当拍卖有限公司! 公司挺大,上下五层。 人也挺多,现在却乱成了一锅粥。 销售部的电话此起彼伏,接完一通又来一通,全是骂着要退货的。 几个档案员马不停蹄,不停的往会议室搬运资料,评估部的鉴定师眉头紧皱,一边看着李定安直播的视频,一边做着对比。 会计和财务人员核算票据,计算损失,法务部和临时请来的律师查着法律条款,准备起草诉状。 顶层的董事长办公室,副总走了进来:“汪董,安本斋报警了。” “老车挺聪明!咱们也报……你直接打给杨局长……” “好的!” 副总点点头,走到一边打电话,又有人敲了敲门:“汪董,有关我们的直播结束了!” 他下意识的顿了顿:“讲了多少?” “今年春拍和去年冬拍……两场拍品共计二百零五件,他说真品只有八十九件,其中有十七件是我们自有的藏品。” “涉及的金额有多少?” 秘书看了看文件夹:“收取的佣金有二百一十一万,公司的藏品拍了三百八十六万!” “六百万,半年的利润,就这么没了?” 汪董“哈”的一声,“那个李安之呢,停播了?” “还在播,现在播的是良品坊……说是假货也挺多!” “良品坊也惹他了?” “绝对没有……”副总打完电话走了过来,“昨天我还见了曾近光,他说张大千的那幅画花了整整四千万,还好卖家一分不少的退了回来。所以为了感谢这小子,他们大老板亲自安排的:店里的东西随便他挑一件……” “我记得,良品坊的总部在京城?” “对,势力非常大,涉及征集、拍卖、鉴定,还有仿古瓷生产,更有与国家文物局合作的文物研究中心……他们的鉴定师,全是从国家级文博及考古机构退休的老教授,老领导……” 汪董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哈哈……六百万算个屁?” …… 京城,四合上院! 茶几上杯盘狼籍,宽大的电视屏幕上投放着李定安的直播画面。 两个女人靠着沙发,笑得幸灾乐祸。 “冯总,你快看,安本斋关门了?” “盛京收藏也关门了!” “长白山的门倒是没关……可惜没人敢去门口直播!” “肯定的,这一家不光拍卖,还做抵押、小贷……” “哈哈……那李定安就不怕被报复?” “缉私局又不是吃素的,肯定有人保护他。这小子又那么贼,肯定知道……” “不光贼,心眼还小!” “不年轻气盛,还叫什么年轻人……所以说不定,他下一家就会讲沈阳故宫!” “确实有可能:这就是头顺毛驴,忒倔……” 话音戛然而止,曲雅南的眼睛猛的一瞪:不是说下一家是沈阳故宫吗,这是什么? 屏幕上,出现了良品坊的牌匾。 “接下来我们再看这一家,良品坊……不算老字号,但非常有实力:不到十年,分公司开遍全国一线城市,并且在京城有自己的研究中心……” “我只看了两个厅,所以只说瓷器和字画,但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不一一讲了,先给大家做一下标记,以避免藏友们上当。等以后有时间,我会做几期视频专门讲解,到时候会放在郑总的帐号里,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说着,李定安就拿起了笔,开始在屏幕上点,每点一下,物件下面就会出现一个红点,同时也就说明,这一件是假的。 曲雅南气的跳了起来:“他疯了……不对,他早疯了……他这是要干什么,我们又没惹他?” 冯攸然没说话,眼睛盯着屏幕,神情越来越肃然。 同样的,曲雅南的眼睛也越睁越大,脸上尽是见了鬼一样的神情。 良品坊的生意能做这么大,不是没有原因的。就像公司的藏品,除了评估师、鉴定师之外,曲雅南也会过一遍,冯攸然更会亲自看一遍。所以不敢说全部记得清清楚楚,但至少大部分的都有印像。 就像现在,李定安下笔如飞,眨眼间点了十多件,其中一半以上,她们两个人都记得:不是高仿,有点儿什么问题…… 李定安要干什么? 这两天,曾近光带着人忙前忙后就不说了,还答应送他一件藏品,并且让他随便挑,难道他忘了? 再说了,良品坊又没招惹他……这混蛋是不是杀疯了? 稍一顿,冯攸然眉头一皱:好像还真的招惹过…… 感觉写的有点拖,删了一部分,所以这章有些短,说声抱歉。 明天肯定会补上! (本章完) 第196章 眼看他起朱楼; 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却不曾料到,顺带把自家的楼也给砸塌了一半? 这会儿,两个女人哪还敢幸灾乐祸,哪还能笑得出来? 曲雅南恨不得刀了李定安:“好心当成驴肝肺……他神经病啊?” “别骂了,电脑拿来……” 冯攸然抓起茶几上的皮筋,三两下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196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197章 查水表的来了 电视剧《康熙王朝》中有一段非常经典,非常感人的剧情:为防患于未然,康熙将平定三藩,力挽狂澜的周培公贬至盛京,软禁十一年。 十一年间,周培公殚精竭虑,沤心沥血,制《皇舆全览图》,临终前托人献给康熙。 康熙龙颜大动,后悔万分,守灵一夜,也观图一夜…… 剧情当然是假的,因为时间不对:周培公死了七年后,初版的《皇舆全览图》才面世。而以当时的科技技术,别说周培公足不出户,就是给他派辆飞机,再给十一年的时间,他也做不到这一步。 但地图确实有。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中俄签订《尼布楚条约》,重新划分边境,康熙下令,重绘《山海舆地全图》。 而到唐熙五十六年,也就二十八年后,《山海舆地全图》才初步定稿,康熙御批为《皇舆全览图》。 之后,大清边境战争不断,疆域不断扩大,地图时有改动。又过了四十四年,到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平定准噶尔叛乱和大小和卓叛乱,收复xj全境后,补上了最后一块版图。 然后,乾隆令各部、各省再次堪定,重绘《皇舆全览图》。 至此,中国疆域北起蒙古唐努乌梁海及西伯利亚,南至南海,包括曾母暗沙、南海诸岛,西南达xz达旺、云南南坎、缅甸江心坡。 西抵葱岭、巴尔ks湖,东北抵外兴安岭,包括库页岛,东南包括台湾、澎湖群岛……国土面积达一千三百余万平方公里。 也是自古至民国之前,最大、最全、最为详细、最为精确的中国地图。 既便到现在,偶有边境争议的时候,外交部门的对外辞令中就会出现一句话:自古以来……依据就来自于这里。 所以,这不单单是一幅地图,不仅仅是一件文物,除了历史、文化、艺术等等影响,还具有极为浓厚而强烈的政治意义。 但李定安现在却说:假的? 一瞬间,感觉像是平地里响了一声炸雷。 网友们一脸懵逼,直播间里的郑万九、钱金玉、江灵雨也一脸懵逼,正拿着手机联系专家的冯攸然,正和副总、公关部经理商量怎么发布通告的曾近光同样一脸懵逼。 奔驰车里,高胜东手一抖,手机掉了下去,不偏不倚的砸到了曲雅南的脚上,脚面当即就青了一块,但曲雅南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她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手机屏幕,连疼都忘了。 掀翻沈阳古玩界的天算什么,他这是把东北文博界的根都要给掘了? …… 会议室里,何安邦张着嘴,脑子里一片空白,手中还夹着烟,已经烧到了海绵。 何止是得罪人? 但凡他走了眼,就得被钉到文博历史的耻辱柱上。 不知不觉间,烟头从指缝间滑落,掉到了衬衣上,一眨眼,就烫开了一个洞。 但大脑依旧处在半当机的状态,他无动于衷,眼睛还盯着屏幕。随即又“呀”的怪叫一声,跟个猴子似的跳了两下,抖出了一堆火星子。 吕本之的手被烫了一下,却连着整个身体都颤了颤,马献明也被烫了一下,才似如梦初醒,一声惊叫:“他怎么敢?” 天知道他为什么敢! 十多位馆员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好久,才有人问:“是我听错了,他说的‘织纺’?” “不,就是‘机纺’!” “那就是看错了?” 没人吱声。 鉴画先看绢和纸,这是字画鉴定师的基本功。如果功力再深厚些,经验再丰富些,比如像丁立成、杨丽川,连绢的年代,哪里产的都能推断出来。 如果换李定安呢? 至少在国博和故宫内部,从上到下都公认,他的字画鉴定水平要比杨丽川都要高,就连杨丽川自己也承认。 所以,真就不敢说他是不是走眼了。 但要说这幅地图是假的? 感觉比李定安看走眼的可能性还要低…… 吕本之掐了掐眉心,又看了看杨丽川:“能不能看出来?” 杨丽川眯着眼睛盯着屏幕,本能的摇了摇头:“隔着屏幕,而且有反光,不太好判断!” 是不太好判断,还是不敢判断? 既便换成何安邦,这会儿也只能这么说。 他牙疼似的咧着嘴,皮鞋底踩着烟头,不停的转,不停的转…… …… 王永谦端着茶杯,好像忘了往嘴边送。 秘书还拿着手机,就跟雕塑一样。屏幕还停留在通讯录的界面,霍然就是李定安的手机号。 刚刚,领导预感不太对劲,说要给李定安打电话,提醒一下他动静别闹的太大。结果电话都还没拨出去,天就塌了。 就差了那么一分钟。 王永谦稍一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电话不用打了,去请项老师!” “好!” 秘书顿时醒悟,但刚转过身,门铃却先响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 秘书打开门,项志清和另外一位字画专家站在门口。 来不及寒喧,王永谦开门见山:“项老师,你能不能判断出来!” 项志清想了想,又摇了摇头:“现在只是图像,看的不太真切,所以把握不是很大。最好还是去一下现场,看看实物……” 把握不是很大……什么样的把握,真的,还是假的? 当然是后者,不然项志清就不会想着去看什么现场,看什么实物,上赶着被人奚落、嘲讽…… 这么一想,好像他还记着前两天被人指着鼻子骂的事情,准备去落井下石? “现在去,不太好!” 王永谦舒展开眉头,放下茶杯,又轻轻的往后一靠:“动静已经够大了!” 换种说法:对方已经够惨了,您老就再不要添火了。而且项志清一去,事态就会再升级,一是不好处理,二是对李定安也不好。 限定在这个程度,就刚刚好! “好,那就不去!” 项志清又有些担忧,“会不会出什么波折?” 波折肯定有,而且不会小…… 王永谦稍一怔,明白了他说了的是什么意思:“放心,不会!” “行,那我就没什么问题了,那王处长你忙!” 项志清起身告辞,王永谦起身,亲自把他送了出去。 人走了,秘书关上了门,他又叹了口气。 项志清浮沉半生,年高德劭,不会那么没分寸,心眼更不会那么小,所以,最后这句话才是重点。 还真就说不准! 想了想,他从秘书手里接过手机,找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人被你哄到沈阳,你就要负责到底……嗯,就这样!” 嘟,挂了! 张汉光都惊呆了,看着已挂断的手机屏幕,很想好好的问候一下王永谦的家人。 你特么搞清楚:他去沈阳,和我有一毛钱的关系? 现在闹出麻烦了,你让我负责,我负责你大爷…… 越想越气,张汉光恨不得把手机给砸了。 郁闷了半天,他又敲了两下桌子:“给那两个打电话:把人给我看好了!” “啊……李定安有危险?”叶高山愣了一下,“不至于吧?” “我当然知道不至于,我担心的是当地部门:寻畔滋事、扰乱公共秩序……这两条,随便哪一条他都能够得上!” 别说,照现在这个事态看,如果人家抓他,还真就不是师出无名,乱扣帽子。等人被抓进去再去要,扯皮倒是其次,关键是耽误时间。 其它都不提,就于正则这老牛拉破车的速度,再过三年也破不了案。 所以,张汉光……哦不,缉私局上下比谁都希望这小子赶快滚回京城…… “好!” 回了一句,叶高山拿起手机,又稍顿了一下:“说不好,那两个就得暴露!” “都这会了,还装个屁?”张汉光指了指屏幕,“你以为他为什么敢这么折腾,动静都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收敛一下?” 哈哈……明白了:扯着虎皮做大旗。 “行,知道了……” 叶高山拨着电话,但都还没打出去,突然“砰”的一声。 不是指挥中心,而是从大屏幕中,也就是李定安的直播间里传出来的: “砰砰……开门!” 我去…… 叶高山眼睛一突,见了鬼一样的看着张汉光:你这嘴被开过光吧? …… 时间回到两分钟前。 当传出“机纺”两个字,就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直播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随即,就如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我了个大操,这可是镇宫之宝,假的?” “镇宫之宝算个屁?知不知道外事部门的好多资料,依据的就是这幅地图?” “好家伙,这要是走了眼,李安之岂不是得被祭天?” “这话夸张了,《皇舆全览图》又不是只有这一幅?相反,流传下来的版本极多:有铜雕、有木刻,丝织、刺绣的也不止这一幅。纸制的更是一大堆,有关部门都有原本,好几家大图书馆、博物馆都有收藏!” “但由乾隆御览,以及嘉庆、道光、咸丰三位皇帝御笔的刺绣地图,却只有这一幅!” “这倒是……原本有两幅,都是乾隆于二十六年元旦在天地坛祭天时,为彰显武功令工部绣编的。一幅留在了京城,后不知所踪。这一幅是当年夏,乾隆东行盛京于大政殿祭祖后留下的。所以说,举天下仅此一幅,很有历史记念意义。” “要是拿去拍卖,不得上百亿?” “至少!” “那就好,不涉及政治问题就行……差点就以为李安之得进去吃几天公家饭!” “没那么悬乎,就算走了眼,就算涉及了也到不了这份上。当然,以后混体制是别想了……” “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就不能是:他说的才是真相?” “可能性不大:自从故宫开放供游客游览,这东西一直摆在这里,已经三十年了。要是有问题,不会到今天才被发现!” “那假如……是假如昂:要是假的,哪真的去哪了?” “我靠……不敢往下想了!” 正议论纷纷,直播间又传来李定安的声音:“之前就说过,但我现在再重申一遍:我会为我所说的每一个字负责,所以,我的态度很明确:这幅地图是一幅赝品! 甄别也很简单,不需要多高的科技含量,也不用请专精杂项的老专家,更不用看几位皇帝的御笔是不是真迹、织物的年份是不是清中期!” 稍一顿,李定安又笑了笑:“请两位纺织厂的老工人,前后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判断出来:是人工刺绣,还是机织!” “这是要正面对线?” “从他踏进故宫门槛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对线了!” “你这说法不对,应该是从三天前,那两位姓金和姓付的专家说他徒有虚名、欺世盗誉开始,李安之就已经正面刚了!” “啧……现在才想起来,绣品和丝织物,就属杂项!” “我靠,怪不他特意提了一句:专精杂项的老专家?” “哈哈,实锤了……” “正常,搁谁都一样。再借用一句流传很广的话:你可以质疑人品,但你不能质疑我的能力和专业性……” “不管是他走眼了,还是地图确实有问题,李安之这也算是全国闻名,青史留名了!” 看到这条评论,李定安眼睛微眯:只是一幅地图而已,哪至于这么夸张? 但动静确实不小,后续的影响也很深远。 其实他还顺带着看了一下凤凰殿正在举办的瓷器展,也发现了几件有问题的东西。所以,起初没想闹这么大的。 但又看到两条短信时,脑子一热,就没控制住。 一条是吴湘发来的,说是有人通过上面,要求学校方面给他施加压力,让他适可而止。 另外一条没有署名,但说了很多,大意就是:前途无量,来日方长! 但李定安觉得,前途这个东西,只能靠自己挣,而不是靠谁施舍,也不是谁吓唬两句,就能拦得住的。 所以,就成这样了。 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这样吧…… 叹了口气,他准备客气两句,然后下播。 刚站到镜头前,李定安还没开口,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开门,派出所……” 直播间顿时哗然:“李安之完了,查水表的来了……” (本章完) 第198章 赔多少他说了算 “砰砰……开门,警察!” “砰砰……再不开破门了昂……” 郑万九一个激灵:“来了来了……” 他本能的按住门把手,往后一拉。 然后:“咚……” 像是倒过来了一座山,连人带门全被拍到了墙上,屋顶的灰尘“簌簌簌”的往下掉。 可怜郑胖子,原本跟孕妇似的肚子硬是给挤了回去,双脚悬空,跟幅挂画似的卡在门后的角落里。 “炸了……肚子要炸了……” 就是来抓人的,哪还管你这么多? 呼啦啦,如潮水似的冲进来了黑压压的一大群。 “抱头蹲下!” “别动……蹲下!” 我了个去……大哥,我们就直个播,用的着这么大的阵势? 助理还没回过神,就被两个警察摁到了地上。 女同志的待遇稍好点,钱金玉和江灵雨被拉到了两边。 李定安反应最快,门刚被踹开的一瞬间,他纵身一跳,蹦到了门口旁边的衣柜上。 正正好,摄像机就对着这边,网友们看的清清楚楚:那柜子整整两米多高,但李定安就跟长了翅膀似的,“嗖”一下就上去了。 不夸张,不论是粉丝还是警察,全被惊呆了:你是猴子变的吗? 一支警棍往上一指:“下来!” “干嘛的?” “长眼睛没……警察!” 李定安一点都不慌:“证件!” 证件个毛! 都到这会儿了,警察哪会和他客气:“拉下来!” 随着话音,两个警察拉过椅子,正准备站上去拽他裤腿,门外传来一声暴吼:“住……住手……” 抬起头,李定安猛松一口气:救星来了! 王成功气喘嘘嘘,一手扶着门框,一只手里拿着证件,又往前一递。 孙怀玉就跟在身后,同样直喘大气,一看就知道两个人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上来的。 手里还拿着手机,急速跑动的时候不太好接电话,她索性开了免提。所以,叶高山的骂声极为清晰:“不动脑子……明知道那就是根搅屎棍,不就近保护,还敢回房间?” 怎么盯着,站门口给他立岗吗? 是你说别暴露的…… 孙怀玉呼了两口气,“领……领导,他听到了!” “谁,李定安?我……你个白痴……” 嘟,电话挂了。 她收起手机,不好意思的朝着李定安笑了笑,也拿出了证件。 王成功也笑了笑,表情同样有些不太自然。 扪心自问,李定安对他们还是非常不错的,从不把他们当做下属看。看似不起眼,但那份自然而然的尊重是以往任何安保任务中都不曾体会过的。 所以,身份骤然被揭破,就感觉有那么一丝负疚…… 看到两个黑本本,一群警察个顶个的懵:这什么人……公安部? 网友更懵……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令人猝不及防。 前一秒才传来敲门声,后一秒,郑胖子就被挂到了墙上。 然后,乌怏怏冲进来了一大群。 到这会,网友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警察,好多的警察…… 随即,李定安就跳上了柜子。 有两个警察搬着椅子,准备把他揪了来,又冲进来了一男一女,手里还拿着一个黑本本。 离的有点远,只猜到应该是警官证,却看不清具体内容。 然后,就看到警察脸色突变,满脸都是见了鬼的表情。 再之后,他们就看到了无法用言语来形容的一幕: 警察围的密密麻麻,李定安却悠然自得的坐在衣柜上,还朝着离他最近的一个警察招了招手:“同志,麻烦关一下摄像机……播出去影响不太好。” 随后,屏幕突然一黑。 李安之,我干你大爷…… 敢不敢再播三分钟? 真的,但凡看到这一幕的人,好奇的心都要炸了: 后面冲进来的那两个是什么人? 关键是手机传出的那一句:就近保护! 再联想一下警察看到两人的证件,眼珠子都差点瞪爆的神情:不是领导,就是上级部门。 我了个大操……这画面,国产电影都不敢拍,得美国大片才行。 都是瞎脑补,谁也清楚具体情况,但至少知道:李安之牛逼大发了…… …… 安本斋。 二楼的办公室,车同光就跟冻住了一样,直勾勾盯着早已黑了屏的手机。 经历的多,见识也就广,往往就能发现普通人很容易忽略的东西:那一男一女亮出证件的时候,警察不仅仅是震惊。 顶着门,控制郑万九的两个警察本能的往后退了一步。 摁着助理的两个警察悚然一惊,立马把人拉了起来。 还有抓着钱金玉和江灵雨的四个人,同样松开了手。 站在椅子上,准备扯李定安裤腿的那两位直接就跳了下来。 然后,所有人都跟新兵见了班长似的,本能的站直了身体…… 这特么得是什么人? 安同光猜不出来,只知道他肯定惹不起,关键的是:好死不死的,手下擅做主张,之前好一顿威胁。 要只是这样,问题好像也不大,法治社会,无非就是退货退款,再赔礼道歉。 但比这更严重的是,人家手里,有能要了他老命的东西。 而刚开始的时候,他压根就没当回事。 干了大半辈子古玩,车同光也是行家里手,所以他坚信:眼力再高,再牛逼的专家也有打眼的时候,也有看不准的东西。 而只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鉴定近两百件藏品……别开玩笑了! 也别说真假,能把器形认对,能把名字叫全,他就得竖个大拇指,喊声佩服。 所以他之前的打算是:只有十五件真品是吧? 行,老子先过一遍。 都不需要多,有个四五十件,也不管是哪朝的还是哪窑的,只要是真古玩,那每件最低三百万……老子让你赔得裤衩子都剩不下。 但现在? 怅然一叹,他又看了看桌子的文件。 是一张纸,很普通的表格,只要是店里陈列的古玩,上面都有。 内容也一目了然,物品名称的后面有两列竖格,一列是真,一列是仿。东西是什么属性,就在对应的表格里打勾。 而现在,打了勾的不多不少,刚好十五件。 再看名称,恰好就是在直播间里出现过的那十五件。 这只是其次,重点是:专家发现,有两件是生坑里出来的,出土时间不超过两年,而且是南北朝时期的东西。 换种说法,如果追究,一件就得十年起步,两件最少十五年…… 反而言之,能用一个小时就从近两百件仿品中挑出十五件真货,再从十五件真品中找两件有问题的东西,有多难? 所以,现在已经顾不上追究弟弟和外甥是怎么进的货,又黑了他多少钱,车同光只求能破财消灾。 多少都行。 …… 长白山拍卖离得不远,与安本斋同属“故宫商业圈”,两家就隔着两道街。 看到警察破门而入,又看到郑万九被挤到门后,助理被摁倒在地,汪董满意的点了点头:就得这样干,果断采取措施,不给他逼逼的机会,也省得让他误导网民,乱带节奏。 又看到李定安拒不配合,准备负隅顽抗,他又拍手叫好:小伙子,跳柜子上顶鸟用,你得抡起拳头开干。 然后让警察给突突了才好…… 不过也很不错了:只要抓到人就行,剩下的慢慢来。 正想着怎么才能解气,突然就有一男一女冲进了房间,又拿出了两个小本本。 再看警察的反应,汪董感觉事情不太对劲了:这人什么来头? 看这情况,难不成这次的事情要不了了之? 特么的,那可是六百万! 然后,直播间就掉线了。他正想着找个什么关系打听打听,又接到车同光的电话。 老车认栽了? 也怪他自己,当甩手掌柜当成了傻逼,到最后反被亲弟弟和亲外甥给坑了? 不过和自己关系不大,自己的主业是拍卖,该卖的早卖完了,毛把柄也抓不到…… 又考虑到六百万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这件事要不要这么算了的时候,良品坊突然就发布了公告: 曾近光端端正正的坐在镜头前,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头发油光水滑,要多正式有多正式。 再看表情,沉痛、后悔、悲伤……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首先,向广大网友、古玩爱好者、收藏家……表达最真挚的歉意……我们保证,不推诿、不逃避,以最积极、最端正的态度应对此次事件……” “其次,总公司已邀请权威机构和专家,专程从京城包机来沈阳再次鉴定,但凡发现伪品、仿品,当场销毁……” “第三,再次向曾经支持过我们的顾客表达歉意……如果您有异议,如果有怀疑,可以到国内任何一家具有资质的机构鉴定,良品坊承诺:假一赔三……” “第四,此次事件结束后,不论结果如何,良品坊都会向希望工程捐一亿,用于东北贫困地区的学校改造、学生伙食补助等……” 都是干拍卖的,汪董不要太懂:良品坊摆明是被人抓住把柄,准备花钱买平安。 等他发完通告下了直播,还专程打电话问了问。 曾近光说:既便是卖光了,但并不代表卖出去东西没问题……所以,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 对啊,自己怎么就忘了,只凭一份图册,他就能看出哪件是高仿,哪件是赝品。 再找出几件来历有问题的东西,会有多难? 刹那,汪董的身体就像是不再受他控制,冷汗一茬接着一茬的往外冒:“通知股东开会,另外想办法联系李安之……我们认赔,赔多少他说了算……” 抱歉,这章有点短。 感觉这段剧情写的太散,收不回来了。我明天努力,尽量把这段写完。 (本章完) 第199章 废了 “领导你好,长江路派出所!” “领导你好,平和区分局!” “你好,二十四局保卫处!” 确实得叫领导:孙怀玉的警衔是二级警司,王成功更高,一级警司。而此次带队的副队长才是三级警司,比孙怀玉还要低一级。 相互介绍,又握了握手,王成功一指李定安:“对不起,人你们不能带走!” “啊?”副队长挠了挠额头,“领导,程序上……是不是有点问题?” 当然有问题。 按照案件归属原则,他一没有管辖权,二没有指导权,插手当地机关办案既不合理,也不合法。 说白了,王成功不让带人没有任何的依据…… 凭这一句话就能看出来,这是个老炮:说话客气,不软不硬,经验丰富,有理有据…… 不太好处理啊? 王成功想了想:“稍等,我先打个电话!” 队长无所谓,点点头:“可以!” 一看这幅模样,李定安就知道:就算搬出张汉光,今天这一趟估计也是去定了。 其实他也没指望王成功一出现,这些人就唯命是从,就地放人,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王成功才是警司,又不是警监? 立正、警礼,敬的是职级。接案出警,带走询问,这是职责。 这才是司法机关该有的样子。 他只是有备无患,只是想让王成功知道他被带到了哪,当地部门依据的是哪些程序。当然,也避免发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再说又没犯法,就算去了,顶多半天一天就出来了。 “王师傅,别担心!”李定安笑了笑,“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王成功对这句表示怀疑:李老师,你知不知道这次的动静闹的有多大? 那几家古玩店、拍卖行、收藏品公司报案,还能当成民事纠纷处理。但故宫要是报案,完全够得上刑事案件。 换种说法:你进去就出不来了! “李老师,要不……我先汇报一声?” “当然!” 王成功到旁边打电话,孙怀玉紧紧的守在他身边,队长则稍显诧异的看了看李定安。 动静确实有些大,其它不说,网上有关这次事件的热度就不是一般的火爆,所以出警的同时,他们的准备工作也做的极为充分。 至少了解过相关的信息:就普通的知识份子家庭,父母都是普通的公务员。 李定安倒是不普通,不过也只是限于学识、能力、才干等方面。 所以,当王成功和孙怀玉亮出证件,又听到电话里“就近保护”的那句话时,队长和警员们着实被惊的不轻。 要不是了解过,他们还以为这位有了不得的背景。 这会儿再听这声老师,再结合“缉私局”和李定安的身份,他们慢慢的就琢磨过味来了:这位八成正在帮缉私部门侦办什么文物案件。 也就是遇到大案要案时,参与案件侦破的案情顾问。 本就是同行,所以队长才更加吃惊:既便是地方办案,邀请的顾问也得是当地行业中最权威、最专业的那一类人。 这些人哪位不是白首不渝,穷经皓首才达到这个层次。而这位,也就二十出头吧? 再换成京城的部级部门呢,是不是等于既便放在全国,他也是最拔尖的那一类? 更不可思议的是,竟然还派专人保护,这得有多宝贝? 除了警察,郑万九和助理也有些懵。 如果不是记忆出了问题,这两位,他应该是见过的,而且不止一次。 男的是李定安的司机,开辆帕萨特,他只是跟着李定安坐了一回车,接触的不多。 但孙怀玉见过好几次,说是秘书,帮李定安整理一下文件,查查资料,泡泡茶倒倒水之类的。 有一次去李定安办公室,看孙怀玉连搜检和索引个论文都搜不好,档案归类的也是一塌糊涂,郑万九还怀疑过: 工作干成这样,李定安不但不批评,还和颜悦色的宽慰,又让舒静好手把手的教? 他什么时候这么平易近人了? 再看模样,平平常常,普普通通……又问了问,两人没什么亲戚关系。 所以郑万九当时挺想不通。 到这会才算是知道,什么秘书?这是保镖……不,保卫,搁明朝,这两位就是锦衣卫。 关乎小命,李定安能不客气? 那李定安呢,现在的他,又达到了什么样的层次? 压根就没办法比较,郑万九满脸都是“我知道你很厉害,但没想到你已经牛逼到了这种程度”的神情…… 看他跟个泥塑一样,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钱金玉凑了过来:“郑总,怎么了?” 郑万九恍然回神,用眼神示了一下:“知道那两位是干嘛的?” “知道啊?”钱金玉满脸兴奋,“警察!” 当然,她肯定不知道这两位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为什么会帮李定安,但不妨碍她震惊,更不妨碍她对李定安佩服。 “公安部的……”郑万九的声音稍小了些,“平时是秘书和司机!” 听到前面四个字,钱金玉本能的愣了一下,再听到后半句,她猛的一个后仰。 还能是谁的秘书和司机? 当然是李定安的。 怪不得他叫男的是“王师傅”? 最高机构……秘书、司机……李定安…… 一时间,钱金玉根本没办法把这几点信息联系到一块,就感觉:李定安牛逼到爆了。 如果让粉丝们知道了,绝对能兴奋到尖叫。就如江灵雨:两只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贼光逼人。 一群警察也被震的不轻:这不就是伪装贴身保护? 一般的院士都没这个待遇,至少得达到涉密层次…… 没办法理解啊? 另一边,王成功还在接电话,听到张汉光和叶高山在讨论:“他说不会有事!” “其它都好说,主要是那幅地图:这是沈阳故宫敢和京城故宫掰手腕,溯渊源的底气之一,也是辽省的文化名片之一,所以东西没定性之前,当地部门肯定不会让他走。” “其次则是:闹的太大,热度太高,影响也太坏……只是从平稳解决、澄清名誉的角度考虑,也得让他多待几天……” “我没想要干涉地方办案!”张汉光敲了敲桌子,“我就是想:别让问题复杂化,尽快解决完,早点让他滚回来!” 叶高山想了想,明白了张汉光的意思:万一地图真有问题,当地部门需要他改口怎么办? 就以他们对李定安的了解:绝不可能! 那就是头倔驴,顺着捋都不一定捋得顺……到这种程度,事情当然就僵住了,闹得也更大了。 这么一想,张汉光反倒是站在集体的立场上,在为当地考虑。 叶高山犹豫了一下:“前提是,李定安没看走眼!” “要是他看走眼,当然什么都不用说。”张汉光双手一摊,“废了!” 什么废了? 当然是李定安,至少也是扰乱公共秩序,而且很有可能得加上“聚众”两个字。 “还真就不好说……” 话音未落,电话里传来“呲呲”的几声。很熟悉,分明是在场警员的警讯通。 应该走到了远处,说话的声音很低,不知道讲了什么,但随即就听到王成功的惊呼声:“领导,故宫报警了!” 在场的三人,包括代有年,齐齐的一怔:李定安看走眼了? 完了,真废了? (本章完) 第200章 重新鉴定 “故宫报案了,说是诽谤,所以领导,人我们必须要带走……当然,只是正常询问!” 那怎么办,还能拦着人家不让走? 王成功心里“咯噔”的一下,还没来得及回应,又听到张汉光在电话里交待:“你跟着去,但不要干扰地方上的同志们办案。” 这次离得比较近,李定安听得比较清楚,竟开起了玩笑:“张处长,捞一下嘛!” “捞个屁……还笑?肯定是你走了眼,要不人家敢报案?”张汉光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等着吃公家饭吧你!” 李定安也很纳闷:“所以我才想不通!” “想不通嘚儿,搞的你真是火眼金睛似的?你先去,我先了解一下情况,再联系王成功……” “好,麻烦了!” “啧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就不用了,以后少告我点黑状!” 李定安顿时就笑:“好!” 挂完电话,他又笑眯眯的站了起来:“警察同志,那咱们走吧!” 啧啧……这口气,这态度,感觉就跟串门似的? 心里这样想着,队长做了个请的手势:“李老师,不好意思!” “客气了,应该的!” 李定安笑着点头,施施然的往外走,郑万九和助理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钱金玉、江灵雨反倒有些兴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进警察局…… 去的警察有点多,开的车也就多,王成功和孙怀玉也顺便搭了趟顺风车。 也就十分钟,警车开到了平和分局。刚进院子,副队长下意识的瞅了瞅。 副局长、队长和分局办公室主任就站在台阶上,好像在等什么人。旁边还有一位年轻一点儿的,戴着眼镜,斯斯文文,应该不是局里的同事。 欢迎上级领导视察的时候,也就这阵势了吧? 转着念头,也就车刚停稳,局里的三位先迎了下来,直奔王成功和孙怀玉。 “王科长,孙科长,欢迎来指导工作……张处长刚打过电话,两位放心,事情不难办……” 副队长一个后仰:好家伙,这么露骨的吗? 而且还在光天化日之下,更是在嫌疑人的面前? 但这不对啊:办公室主任不好说,但他是副局长一手带出来的,秉性不要太了解:说好听点是有风骨,说难听点就是自命清高。不然那么多的荣誉傍身,快退休了还是个副科。 包括队长也一样,一对师徒就像模子里刻出来的,见了局长也照样敢摆臭脸,但这会脸上挤满了褶子,笑的要多假有多假? 转着念头,他又抬起了脚,准备带人进去,结果被队长捅了一下:“你急个卵?” “干嘛!” “有人要和那位说话!” 说话,说什么话? 他下意识的一抬头,看到那位戴眼镜的男子也下了台阶,直直朝李定安走了过去。 唏,不说符不符合规定,关键是……这特么可是停车场,能不能进去再说? 他转了转眼珠:“怎么回事?” 队长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音:“你个傻屌,这么明显都看不出来:公开、公正、公平、透明……” 我去…… 意思就是,故意让人看的? 那肯定不是什么部不部的关系,咱骨头没这么软。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情况有变? 他刚要说话,队长又碰了碰他,意思是待会再说…… …… 王成功和孙怀玉眼睛微眯:“刘秘书?” 两个部门经常打交道,张汉光和王永谦还很熟,所以他们对这位也不陌生:王永谦的秘书。 “两位辛苦了!” 确实挺辛苦,不但要贴身服务,还要贴身保护,关键这位太不安份,还特能折腾…… 像是找到了知音,王成功和孙怀玉感激的笑了笑:“应该的!” 李定安也主动打了声招呼:“刘秘书!” “李老师!” 刘秘书点点头,知道这种场合说什么都不合适,只是简单的提了一下:“领导让我来看看!” 领导是谁? 当然是王永谦。 这事闹的? 李定安叹了口气:“给领导添麻烦了!” 刘秘书又笑了笑:“李老师客气!” 来的时候,领导虽然没表态,只是交待他看看李定安怎么样。但一群顾问都挺兴奋,说是大半辈子了,终于见到一位敢和整个行业叫板,关键是还让他给办成了。 不夸张,那些搞收藏的和古玩爱好者给李定安立块碑都不过份。还说也就身份不合适,不然他们也想来看看李定安,顺便瞻仰瞻仰。 所以,刘秘书觉得李定安真没必要不好意思,更不用觉着好像惹了麻烦。 有的时候,事情得反过来看:站在官方的立场上,这真就不是什么坏事。 就是动静闹的稍大了些…… 他笑了笑,又想了一下措词:“李老师,领导没交待,但我觉得有几件事还是得提一下!” “嗯,刘秘书你说!” “十五分钟前,盛京收藏发表声名:承诺店内售出的古玩中如果出现仿品,将全额退款!” 李定安不由的怔了一下:“没说追究我造谣,诽谤的责任之类的?” “没有?” 等于这一家基本承认了他在直播间里讲的那些仿品,确实全是仿品。 这在古玩界是极为罕见的,堪称绝无仅有,而且离他直播才过去了多长时间,就发表了声明? 正狐疑着,刘秘书又说:“大概半个小时前,是长白山拍卖……稍早几分钟则是安本斋,同样的,两家承诺:仿品全额退款……” 这就奇怪了:一家改口还有点可能,三家同时改口? 李定安皱着眉头:“再之前呢,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 聪明! 刘秘书赞许的笑了笑:“在此之前,也就是良品坊率先发布通告:邀请专家鉴定、仿品就地销毁、已售出的仿品假一赔三……并承诺,此次事件结束后,会向当地希望工程捐款一亿……” “嘶……” 任是李定安见多识广,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 如果说是在直播看到王成功和孙怀玉亮了证件,被吓到了……本地的三家倒有那么一点可能,但良品坊,绝对不会。 与之相比,前三家顶多是虾米,后者则是鲨鱼…… “具体原因不知道,但据陈教授和张教授分析,可能是……” 后面的两个字刘秘书没说出来,只是比了一下口型:来历! 李定安恍然大悟:但凡做古玩生意的,哪家没有几件说不清来历的东西? 体量越大,这样的东西就越多,有关部门真要追究,保证这些公司的老板以后个个都能衣食无忧。 而一看良品坊这么大的势力,却突然服了软,阵势还这么大,剩下那几家会怎么想? 不赶快跟上,就是出头鸟的下场。 那良品坊呢,动作为什么又这么快? 稍一思索,李定安就明白了:只是骂了几句假专家,这小子就敢和东北文博界放对,不分出死活誓不罢休,换成把他哄来东北,闹成现在这副局面的始作佣者呢? 不和你拼个鱼死网破,我都不姓李……姓冯的女人肯定是这样想的。 那与其两败俱伤,还不如提前释善意,稳住自己再说。所以,如果不出意外,那个姓曲的女人已经背着支票本到沈阳了…… 嗯,还不止…… 李定安猛的一愣:我去? 这女人好大的野心…… 李定安默然不语,其他人也被震的不轻。 副队长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师傅和师兄要摆出这么一副阵仗:不只是情况有变,而是风突然就倒着刮了。 看来那几家的东西是真的有问题,更说不定,事实真就像李定安说的,假货占了九成。不然发布通告的时候绝对会提一句,而不是像现在全都默认了一样。 但之前呢? 报案的时候,可是一家比一家强硬:咱什么时候卖过假货,都是那小子污蔑、诽谤……抓他。 所以不用猜他都知道,那三家肯定已经撤案了。这样一来,之前的报案根本不用管,现在就只管这一头。 再联想一下,故宫那一件呢? 还真就不太好说,因为这四家已经用行动证明了这位的眼力有多高。而到如今,那幅地图才是整个事件的中心,也是公众关注的焦点。如果万一反转,哈哈……乐子就大了。 死不认错、反咬一口、恶人先告状……他都能想到故宫会被骂成什么样子。 所以,为了以防万一,警察必须先得把姿态摆出来:看到没有,咱们从头到尾都是一是一,二是二,够公平、够公开,够透明,也够客气吧? 至于什么地方保护……对不起,压根就不存在…… 转着念头,看到局领导一点头,他就知道可以带人进去了。 都抬起了脚,副队长又顿了一下,看了看到旁边打电话的刘秘书:“师兄,这位是谁?” 队长言简意赅:“部委的,文旅部!” 副队长一个后仰:“专程从京城飞过来的?” “不是,科教处的王处长就在沈阳,听说后顺带派秘书过来了解一下……” 这是顺带嘛? 摆明就是怕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特意派人来看着。 包括之前那两位警司也一样,都不带一点遮掩的。 对地方部门就这么不信任嘛? 副队长挠了挠额头:“那这案子怎么办?” “秀逗了,还能怎么办?”队长眼睛一瞪,“当然是我刚才讲的:公平公正公开!” “咱不是一直都这样办案的吗?” “那不就结了?” 明白了:该摆的姿态要摆,但该怎么办还就怎么办! 副队长顿时就吃了颗定心丸,又挥了挥手,让警员把人带了进去。 边往里走,郑万九和钱金玉,还有江灵雨还不停的瞄着李定安的背影。 又有京城部委领导来打招呼! 到现在,都两个部了? 李定安这背景逆天了…… …… 沈阳故宫。 一辆奥迪停到了办公楼下,秘书先一步下车,又打开了后座的车门,下来了两位男子。 一位年轻一点,四十出头,另一位满头华发,至少也有七十岁。 不过身体很健朗,步履很稳。 这位的经历稍有些传奇:上世纪六十年代,沈阳纺织厂还叫奉天纺纱厂,他是厂里技术最好的纺织工人,年年都是三八红旗手。之后任机长、组长,车间主任。八十年代初改制,那时他刚刚三十出头,就已是分厂厂长。 九十末再次改制,他已是总厂副厂长,括弧:副厅! 后来,陆续在工业、经贸、招商等部门任职,退休的时候,正好是文化部门的领导。退休之后,他还在奉天纺纱厂原址上修建的“东北纺织博物馆”担任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名誉馆长。 从渊源上讲,这位不但是老前辈,更是老领导,而数遍全东北,比他懂纺织业,经验更丰富的纺织老工人,估计已经没有几位。 所以看到李定安在直播间里说,请位老纺织工人就能一目了然,院长就把这位请来了。 但故宫其它领导层都有些不以为然:挂了几十年的东西,多少学者、教授,以及知名或不知名的专家都看过,就因为一个小年轻说了句“机纺”,就成了假的? 没这么扯淡的,更没有什么必要重新鉴定。 还专程把老领导请了过来,院长是真能折腾人…… 有意见归有意见,但看到老人下了车,书记忙带着几位副院长从门口迎了出来:“老领导辛苦,这么热的天,还要劳您跑一趟!” 老人摆摆手:“客气话就别说了,东西呢!” “就在会议室,几位教授正在研究!” “去看看!” “好!” 寒喧了几句,一堆人簇拥着老人进了办公楼。 会议室在三楼,不是一般的宽敞。中间用十多张会议桌拼了一座展台,《皇舆全览图》就摆在上面。 外面依旧罩着玻璃框,就只有左下角的位置被打开了一小块,其余部分依旧处于密封状态。 而在空气中暴露这么一次,这一小块地图缩短的寿命至少也要以十年计。所以说,在场的这些人个个都恨不得刀了李定安。 这是犯罪…… 看到老人进来,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老人依旧摆摆手,意思是少啰嗦,该干嘛就干嘛。 登时有人递上了放大镜,老人摇了摇头,随便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上了年岁,走几步就喘……你们先看,我先缓缓!” 稍一顿,他又问:“实验室送检了没有?” “送了,共取了四份样,碳14和热光谱各送了两份!” 院长看了看表,“估计快有结果了……” 话音未落,口袋里“嘟嘟”的响了两声,院长拿出手机:“真是巧,实验室打来的!” 他顺手接通,电话中的声音很是清晰:“你好邓院长……四份样品的结果都出来了,初步可以确定,丝绸的年份在一百年以上……” “咚……” 书记砸了一下桌子,满脸振奋:“现在谁还敢说是机纺?” (本章完) 第201章 人造丝 书记也知道有些得意忘形了,稍稍控制了一下情绪:“碳14的误差要大一些,有时几百年都不止,但热光谱的误差只有一百年左右。 既然实验室断定丝绸的年份在百年以上,说明实际年代至少也在200年以前。再算算时间,不恰好就是乾隆时期?所以,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机织……” 不止书记是这样的想法,包括几位副手,也包括专程从辽大和东大请来的教授,以及在场的所有的研究员。 院长却叹了一口气。 他也觉得地图肯定没问题,不过这是给王永谦打电话之前。 虽然说双方因为摩睺罗的事情闹的不太愉快,但总归混了个脸熟。所以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院长就联系了王永谦,想请顾问组的专家也来看一眼。 但王永谦说顾问都不愿意来,理由是李定安和他们太熟,容易被人误会他们徇私舞弊。之后又说,保险起见,他最好还是找个纺织学专家看一看。 什么意思? 不管是顾问,还是王永谦,完全倾向于那个叫李定安的结论:地图有问题。不然不会说什么徇私舞弊,甚至还让故宫找纺织学专家。 这就很能说明问题了:都是享誉全国的权威学者,总不能都跟着一个年轻人胡闹吧? 至此,哪怕他再是坚如磐石也没办法不怀疑,所以才坚持重新鉴定,更去请了老领导…… 思忖着,他又微微一勾腰:“还是谨慎一点的好……老领导,麻烦你!” “好!” 老人站了起来,围在地图周围的馆员和教授们立即让开了一条路。 书记又递上了放大镜,老人却摇了摇头:“不用!” 操千曲而后晓声,观千剑而后识器。干了大半辈子纺织,压根都不用眼睛去看,用手一摸他就能知道是什么料子,用的是什么工艺。 地图很大,高六米六,宽九米九,但开封的地方就只有右下边的一个角,长宽都是十公分左右。老人先摸了摸,又把角掀了起来,用手指捻了捻。捻了几下,他又用指甲扣了扣取样后留下的丝绸断茬。 再然后,他才撩起了一根丝线,仔细的瞅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近十分钟。他虽然没说话,但眉头却皱的越来越深。 众人也跟着忐忑起来:不会是真的有问题吧? 正惊疑不定,老人用力的一点头:“是劈丝……没问题,正宗的江南织锦,用的是木机妆花技艺,纯手工织造……” “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会场内像是刮起了风。 书记激动的拍了一下手掌:“哈哈,大家都听到了吧?” 当然听到了,而且听的很清楚。 这下,那个叫李定安的还有什么话说? 所有人都转着类似的念头,个个神情振奋,面色潮红。 院长却捏了一下下巴:“但王处长的态度,太奇怪了:感觉他对李定安结论,完全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会是护短护过头了吧?” 扯什么淡? 一抬头,发现说这句话的是一位大学教授,老人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咽了下去。 当教授脑子都当锈逗了? 王永谦怎么也是部委干部,既便是胳膊肘往里拐,也不可能拐到是非不分,巅倒黑白的程度? 老人斟酌着措词,“所以,还得再找一下王永谦……嗯,于平,你再给他打电话,把检测及鉴定的结果告诉他,看他怎么说!” 确实得再找一下,因为这件事情到现在已经不止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结果出来以后,应该怎么收场,怎么善后。 稍一思忖,院长点点头:“好!” …… 宾馆里,王永谦接完电话,微微的笑了笑:“鉴定结果出来了,挺意外的:赵永江看的,说是布料没问题,” 项志清眉头一皱:“赵永江……不应该啊?” “具体什么原因不知道,但听语气把握很大……于院长话里话外,都有点不计前嫌,握手言和的意思!” 有顾问故意问:“不计谁的前嫌,我们的?” 又有顾问顺口就回:“那你以为?意思就是:伱们赶紧的,现在改口还来得及!” “那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把李定安放出来?” “做什么美梦呢,也不看那小子把人家都坑成什么样了?” “而且是连着两次!” 一群老顾问也挺坏,肆无忌惮的开着玩笑。闹了一阵,王永谦又看着项志清:“项老师,确定没看错吧!” “放心!”项志清豪气干云:“李定安可能会错,但我肯定不会!” 你们俩的结论有什么区别? “那就好!”王永谦笑了笑,又拿起了手机,“解铃还需系铃人,让李定安自己解决……” …… 难题又甩给了故宫这边: 之前还只是模棱两可,态度玩味。但这次,王永谦直接就挑明了:建议你们直接找一下李定安。 还不明白? 潜意就是:并非东西没问题,而是你们水平不够…… 问题是,高精尖实验室的检测结果,白纸黑字的照片都发了过去,为什么王永谦还会是这样的态度? 真的,也就是上级部门领导,而且刚刚才被打过一次脸,不然早吵起来了。 书记敲了敲桌子:“我的意见是别管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院长叹了口气:“万一呢?” 要只是王永谦还好说,关键是他身后站着国内鉴定界最权威、最顶尖的顾问组,这才是王处长最大的底气。 换种说法:顾问们全都认定,地图有问题。 反过来再说,既便是他们走了眼,也要考虑一下上级部门,以及这么多的业界老前辈的感受。 所以,事情不能做的太绝…… “谨慎无大错!”院长想了想,“左右不过多打一个电话。” 书记强横的一挥手:“你拨通,我来说……” …… 询问室,李定安左顾右盼,瞅瞅这,看看那,最后还摸了摸扶手。 不知审过多少嫌疑人,副队长一看就知道他想干什么,差点没崩住:“怎么,李老师想试试钢椅坐着舒不舒服?” 李定安没说话,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还是你懂我! 公安局他进过好几回,而且是换着地儿的进:先是京城,之后是沪上,这次就成了沈阳。但审讯室还真就没进过。 包括这次也是:这就一间普通的办公室,普通的椅子。副队长就坐在他对面,说话的声音稍大些他都能感觉到有风吹过来…… 啧,这位的脑回路挺清奇……正经人谁喜欢坐那玩意? 副队长暗暗好笑,取掉笔帽摊开了笔录本,还没来得及写字,外面传来“哒哒哒”的脚步声。 应该是两个人,李定安和副队长刚转过头,人就到了门口。 一个是刚刚在楼下见过的队长,另一位是刘秘书。 这两位一起出现,还跑来询问室,就挺奇怪。 正狐疑着,队长朝着副队长支了支下巴,意思是让他先出来。然后刘秘坐到了李定安的对面,递上了手机。 再一看,竟然通着,霍然就是王永谦。 “领导!” “你也是真能折腾?”王永谦很轻松,语气中还带着笑意,“沈阳故宫的于院长刚给我打电话,地图的鉴定结果出来了:真的!” “不可能……请纺织师傅看了没有?” “当然看了……在行业内很权威的一位老领导,六十年代他就进入纺织行业,一直干到退休……” 李定安不由的一怔:不应该啊? 自己的眼睛可能会出错,但系统绝对不会出错。 “别拖了,尽快解决……拖的越久,舆论越大,对谁都不好!” 不是我想拖,而是他们鉴定不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 这下好了,原本很简单的事情,突然又变复杂了? 李定安有些挠头,想了想:“领导,那现在怎么办?” “项老师倒是挺想去现场看一看,顺带指导一下他们,不过我觉得不合适……你和他们直接对话吧,实事求是,别卖关子。” 哪会卖关子? 自己脑袋又没被门板挤,赖在公安局做什么? 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转着念头,王永谦挂了电话,刘秘书又拔通了于院长的手机号。 接电话的是个中年男子:“李专家,我是故宫的书记,姓连,连自珍……刚请示过王处长,有几个问题需要咨询一下你……你方便吧?” 你那是请示吗,示威还差不多……没听出来王永谦都有些不耐烦了? 李定安哂然一笑:“公安局呢,确实挺不方便的!” 不是……到这会了,你还能笑的出来? “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几个问题!” “行,你说!” “专家鉴定了,布料没问题……” 布料的问题李定安还没想明白,他觉得要好好琢磨一下:“这个放在最后再说,你先说其它的!” “好……印也没问题,总共四枚印章,《垂训之宝》,这是乾隆以扬国宪之印……《敬天勤民之宝》,这是嘉庆以饬觐吏之印……《皇帝亲亲之宝》,这是道光以展宗盟之印……还有《皇帝尊亲之宝》,这是咸丰以荐徽号之印…… 这几方,全是清代皇帝二十五宝之一,也全部收藏在京城故宫。为了鉴别,我们专门请京城故宫博物院发了一套宝玺照片。又经过反复比照,全都没问题……” 李定安的脑子里依旧想着布料,随口敷衍:“印确实没问题,还有呢?” 他承认印没问题……这是要改口? 连书记愣了愣,又点了一下录音键:“还有笔迹……依旧这四位皇帝的题记。同样,我们向京城故宫借阅了相关资料,与几位皇帝留存的墨宝对比,无论是书法习惯还是痕迹,完全符合……” “对,字也没问题!” 嗯,他又承认了? “我们又做了检测,实验室完全可以确定:丝绸的年份在一百年以上!” “确实在一百年以上!” 连自珍的声音猛的提高了好几个八度:“那你还说是机织的?” 李定安下意识的就怼:“布是布,地图是地图。你怎么肯定不会是后人拿一百多年前的布织的?” “我……死鸭子煮熟了嘴是硬的……你就是狡辩!” 又要开干了? 上次就是这样,都还在相互讨论阶段,连书记突然就毛了,拍着桌子就吵。 最后逼得王处长掰断了金偶的小拇指,结果真相大白,当时连书记的脸比猪肝还紫。 这才过去了几天? 院长叹了口气,接过了手机:“李老师,咱们平心静气的讨论:这些既然都没问题,那哪里有问题?” “我很平心静气,就是布有问题!” 李定安顿了一下:“能不能说一下,纺织专家的结论?” “正宗的江南织锦,用的是木机妆花手工技艺,纯手工织造……” 是织锦没错,也确实是江南织造。但自己当时看到的,为什么全是电动机械工艺,压根就没什么木机妆花? 总不能两个人看的不是同一幅地图吧? 换了? 这更扯淡。 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算他们有这个胆量,也没这个能耐…… 那有没有可能,两个人看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霎时,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李定安眼睛“倏”的一亮:“纺织专家看的是地图的哪个部位?” “当然是边角?” “你们没有全部开封?” “你开什么玩笑?”连自珍都被气笑了,“这是国宝……如果氧化破损谁负责?” “我知道了:就是之前被边框盖住的地方对不对?哈哈……就说怎么没印像……” 李定安笑了两声,“如果光看工艺,确实不太好认,因为这是用第一代日产的电力拉木机纺的,因为功率不够,所以纺的比较稀疏,也比较软,和人工纺织的丝绸几乎没区别。不过除了工艺之外,还有很多地方有区别…… 这样,你让纺织专家重新看,别看边角,看中间:这幅地图用的不全是天然蚕丝,有部分是人造丝!” 什么玩意:人造丝? 清朝哪有这东西? 所有人都懵了,惊的站了起来,包括赵永江。 他还没冲到地图跟前,又听李定安说:“你们如果还是不敢全部开封,那就再比照一下:1926年,都锦生用电力机纺的杭锦,《江山万里图》……用的全是人造丝……” (本章完) 第202章 干就完事了! 别看边角,看中间! 问题是地图这么大,怎么看? 赵永江想了想,让其他人帮忙把地图立了起来,然后神色凝重的拿起了放大镜。 与此同时,所有人都围到了他身后。 但说实话,没几个人能看的出来,许多人甚至连人造丝的概念都很模糊。 “什么是人造丝?” “就是平时所说的冰丝、天丝、真丝、棉混纺、莫尔代……嗯,你身上穿的这一件就是。” “岂不就是化学纤维……清朝有这东西?” “没了解过,不知道!” “这东西是鸦片战争以后才发明的,大致辛亥以后才传入国内,所以清朝肯定是没有的。” “但李定安刚刚说,地图上有?” “不可能……” 正议论着,忽的发出一声爆响:“砰……” 放大镜重重的摔在了会议桌上,然后弹了两下,又蹦出好远。 赵永江怒容满面:“再吵滚出去……” 不是,刚还好好的,突然就发脾气? 这一下太过突然,快得让人猝不及防。 但随即,所有人的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院长心里像是压了块石头,不停的往下沉,声调都走了样:“老……老领导?” “对不起!”赵永江怅然若失,好久才回过神:“失态了!” “那……地图?”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犹豫了一阵,“我看不出来!” 是真看不出来? 还是说……看出来了不敢说! 不然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炸毛了? 一瞬间,连书记脸上的血色尽褪,白的像纸。他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老领导,您再看看?” 都已经这样了,还怎么看? 也怪自己先入为主,犯了灯下黑:光知道看已开封的边角,却不知道再看一看其它地方…… 思忖着,他又叹了一口气:“我看不了……但有人能看!” “谁!” “刚才接电话那位!”赵永江肃然了许多,“尽快去请,越快越好!” 听到后面这八个字,院长和书记的额头上当即就冒出了冷汗。 如果只是看不出来,快不快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请李定安来的目的并非是让他看地图,而是为了安抚、善后。 所以,地图是假的…… …… “哎哟,李老师,让您受委屈了!” 副局长脸上满是笑,虽热情却不失矜持,“咱们去接待室,我让人泡好了茶……请……” 副队长都有些懵:这什么情况? 那位刘秘书刚出去,他刚摊开笔录本,才写上时间、地点和自己的名字,师傅和师兄又跑了回来,说是要请这位喝茶? 不是……你们这还让不让我问了? 李定安却了然于胸:估计是被自己一提醒,那位纺织专家当即就看出了问题。 既然有人造丝,那地图当然就是假的,至少绝对不会是乾隆时期的东西。 然后,肯定是先要给公安局打电话:撤案,放人! 再联想一下,估计道歉加安抚的人已经在来公安局的路上了。 不过速度也确实够快,前后都没五分钟。由此可知,故宫没请错人,这位纺织专家的经验确实很丰富…… “谢谢孟局,茶就不喝了……如果可以,我先回宾馆?” “可以,当然可以……” 副局长又握住李定安的手,犹豫了一下:“李老师,是这样的:故宫的于院长和连书记马上到了,说是要向你当面致歉……你看?” “绑……” 像是被迎面砸了一拳,副队长一个后仰,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恨不得把眼珠子爆出来。 院长和书记都要来道歉了,那说明什么? 说明故宫的地图是假的,说明故宫报错了案,抓错了人! 真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反转? 要是之前真当他是嫌疑人对待,会怎么样? 哈哈……平和分局就等着被网友骂成狗屎吧…… 霎时间,他对副局长的佩服如涛涛江水,一发而不可收拾:师傅神了,就像看过剧情预告片。 至于李定安,他此时的心情已经没办法用言语表达:我祸祸你不算什么,到最后还得让你来求我……这么形容应该没问题吧? 真的,从警十几年,第一次见到这样的…… 暗暗惊诧着,三个人陪着李定安出了问询室。刘秘书正在过道里打电话,估计在给王永谦汇报。看到李定安,他还示意了一下,意思是等等他。 然后不大的功夫,郑万九、助理,钱金玉和江灵雨也被放了出来。 两个女孩一脸新奇,压根就不像是涉案被带回来的。江灵雨还嘟嘟囊囊:“我笔录都还没做完呢?” 李定安笑了笑:“要不你进去再坐会?” “那算了……” 郑万九大致能猜到是怎么回事,快步走了过来:“有结果了?” 李定安点点头:“估计吧!” 明白了:地图就是假的! 这代表什么? 借用网络上非常流行的一句话: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在座的各位…… 刹那,郑万九止不住的抖了一下:“李……李老师,你不该这么快出来!” 什么意思? 说报警抓人就抓人,说撤案放人就放人,你当我是泥捏的? 要搁郑万九,他就赖在询问室里,不给个完美的说法绝对不出来。 “没必要……”李定安顿时就笑了,“公安局只是例行公事,为难他们做什么?” 这倒是,相反还很客气,做笔录之前,警员甚至还给他端了一杯茶。 以前郑万九没少进这样的地方,但这样的待遇,还真就是第一次享受。 “也倒是……” 两个人边说话边往外走,跟在后面的副队长一头的汗。 看吧,这就叫请神容易送神难。多亏师傅料事如神,也幸好这位没计较…… “那沈阳故宫呢,就只是撤了案?” “说是正在赶过来!”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但见就没必要了,也省得尴尬!” 仅仅只是尴尬吗? 郑万九觉得不尽然。 他们来的这么快,道歉只是其次,重点在于善后。说白了,就是想请李定安手下留情,帮着遮掩一下。要是能帮着说几句假话,那就更完美了。比如:是他看走眼了,地图其实是真的…… 不夸张,对方要不是这么想的,郑万九敢吃屎! 但想什么好事呢,李定安又没吃智障丸? 一辈子的名誉不要了,大好前程不要了? 思忖间,一群人已经出了办公楼。 “孟刚,去开车……别开警车,开局长的帕萨特……” 副队长飞快的奔下了台阶,李定安和副局长客气了两句,又左右瞅了瞅。 孙怀玉就跟在他身后,王成功和刘秘书都在干同一件事:打电话汇报。 所以,这次的人情属实是欠大了。 正感慨着,刘秘书快步走了过来,又把手机往他面前一递。 李定安接了过来,笑了笑:“给领导添麻烦了!” “别会错意,我没功夫关心你……”电话里传来王永谦爽朗的笑声,“是这样的,辽省负责文旅口的领导出面了,特意邀请,请你到故宫再做一次鉴定!” 还要鉴定? 真有这个必要,就不会撤案放人。所以,应该是想封口……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领导,能不能不去?” “你觉得呢?”王永谦又笑,“从沈阳故宫反馈来的情况看,疑点确实很多,所以领导也觉得,你最好再去看一下!” 王永谦的领导? 他眼皮一跳:“哪位领导?” “馆长……上次他去学校巡视,你正好在讲课那次……你见过的!” 我去……当然见过,就是馆长发话,王永谦才带顾问组来的沈阳。 屁大点事情……嗯,也不能这么说,这次确实闹的挺大。 但也没必要一杆子捅到最上边吧? 他叹了口气:“领导,鉴定完之后呢!” “之后?”王永谦想了想,“去了再说!” “好吧!” 李定安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刘秘书,又朝着等在车边的孟副队长笑了笑,“麻烦孟警官,得先送我去故宫!” 刚还说见了面会尴尬? 郑万九歪着脑袋,琢磨了好几秒:“说情的?” “差不多!” “那怎么办?” 李定安呵的一声:“凉拌!” 如果出尔反尔,说话跟放屁一样,以后还怎么混社会? 这也和故宫报不报警,有没有抓他没关系。从他口中说出“机纺”两个字开始,就等于李定安没给自己留下一丝的改口的余地。 剩下的,就两条路:要么他坐牢,要么一朝天下知。 所以,不管再来几位领导,都只会是这一个结果。 不过那位不是捂盖子的性格,应该不至于…… …… 马路对面,“沈阳杰哥”瞪着眼睛,不停的调整焦距。放大……再放大……哈哈,真就是李定安? 他暗呼一声,飞快的拍了一段视频,发到了网上,还配了标题: 最新消息:李安之平安出狱。 刑期:一小时! 然后,网上又炸了。 其实早就炸了,而且已经炸了好几次,就从网友们知道沈阳故宫报警开始。 “李安之的铁杆粉”的直播间: 账号是“钻巷子”建的,平时就一群粉丝在里面侃大山、吹牛逼,最多的时候也就几千人。但今天沾了李定安的光,网友们等着吃瓜却又无处可去,就全集中到了这里。 不大的功夫,在线人数就已上万…… “可靠消息:沈阳故宫报案了!” “网上都没通告,你哪来的小道消息?” “百分之百的第一手资料:我在东大考古系读硕,刚中午,导师正和我们一块吃饭,接了个电话就带一位师兄走了,说是沈阳故宫邀请他去鉴定地图……那会儿,李安之都还没下播…… 然后过了一阵,师兄给我们发消息,说去了好多专家,沈阳故宫还从京城故宫借阅了许多资料,又鉴定了好久。最后的结果是:地图为真品……故宫的书记当场就炸了,打110报了警,告李安之诽谤……” “我去……李安之完了!” “又来……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 “你个法盲,知道不知道什么是诽谤?公然捏造事实诽谤他人并在网络上散发信息,浏览次数达五千次以上就能认定为‘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而当时看直播的有多少人?十万都不止了…… 而这里的‘他人’,只是针对个人而言,如果换成国家机关呢?已经不止是诽谤,而是损害国家形象,危害国家利益……属于情节非常恶劣,非常严重!” “哥们,眼大眼睛好好看:沈阳故宫只是事业单位!” “没错,那当地的文旅局、文旅厅算不算国家部门?你再算算,此次事件影响这么大,对当地的旅游经济造成的损失又是多大?” “我去,这么一说,七年以下不是轻轻松松?” “你听他鬼扯?是有这个罪名,但前提是李安之看走眼……” “肯定是他看打眼了,不然对方能报警?” “说不好就是脑子发热!” “你当人家是白痴……” 品艺轩:“说白痴有点过分,不过确实不怎么理智:这一报警,就等于没给自己留一点后路……所以,万一真是地图有问题怎么办,连个妥胁的余地都没有。” “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李安之把说过的收回去,把假的再说成真的?” 钻巷子:“不是没这种可能!” 小能手:“李安之真这样干了,那才是真完了:下半辈子全完了!” 扯马尾:“放心,不会的……我是说李安之绝对不会这么干。借用他最喜欢说的一句口头禅:报警抓我是吧?行,你给我等着……” “好家伙,我说的白痴是反话看不懂?还是说,你们全是选择性失明症患者,就没看到有人说:故宫邀请许多专家,反复鉴定,都说是真品!” 三千丈:“说不好就是被公关了!” “我操……鸭子煮熟了嘴是硬的?” “一群脑残粉,和他们争个嘚儿?除了喊666,他们还会干什么?” 滴不尽:“没错,我就是李安之的脑残粉,我自豪,我骄傲!” “一群智障,没救了……” 营养快线:“李安之的粉丝都贼特么有素质,所以我不骂人,咱们等着看结果!” “结果就是:李安之的牢坐定了,不输来赌:输了吃翔!” “哥们,做不到的事情不要说……嘿哟,还是个网红,十多万粉丝?哈哈,我赌了……看到没,我身份证……” “nj市……张振刚……兄弟你玩真的?” 小能手:“你以为呢?也加我一个……看到没?营业执照,我和他合伙开餐厅……我们要不认账,你们来把店砸了……” “行,我赌了……” 我最大:“加上我!” 扯马尾:“也加上我……” 一小会的功夫,就冒出来了上百个账号,仔细一瞅……好家伙,真是脑残粉? id全挂着“安”字的前缀。 “上百人直播吃翔……我要火了,赌就赌!” “我也赌……看到没,也是好几万粉丝!” 牛奶:“这么多主动跳坑的?有乐子看了……” “各位别上当,这就是一群神经病,你们要是输了不认账,他们绝对能逼着让你销号……大前天,我顺手在国博的账号下留了一条评论:李安之给你们送了多少礼…… 就这么一句,结果被他们截了屏,又报了警,报的就是诽谤……然后,天天上千人追着当地警察官方号留言:阿sir,诽谤的处理了没有,处理了没有?” “我靠……然后呢?” “然后,我当着叔叔的面写了保证书,又录了道歉视频……再然后,我特么天天得去派出所报道,都三天了……刚还去了一趟,叔叔再次郑重警告我:这次的舆论更大,管好自己的嘴……” “我也是,就骂了一句傻逼,不但发了道歉视频,还治安罚款一千……” “兄弟,你们这已经够轻了:忘了在村委群里骂了主任一句人渣,被拘了十天的那件事?” “能一样吗?那是现实中,这是网络……你们就是一群疯子……” “啧啧……这双标玩的六:你们骂李安之走后门,骂京大、国博有黑幕、暗箱操作,就毛责任都不用负。而李安之说沈阳故宫的地图不对,就是犯罪?” “这压根就不是一回事,也根本不止沈阳故宫,而是李安之这次要砸掉多少人的饭碗和生计……他以为他是谁?” “我去……你为什么不说他挽救了多少有可能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的家庭,又有多少人会因为他而避免上当受骗?” “所以我就觉得挺搞笑:有人主动站出来揭破行业黑幕,为普通大众发声,怎么就成了错的?” 正吵的不可开交,突然有人在直播间发了一张图片:关于知名专家李定安先生鉴定良品坊沈阳店存在伪品的事件说明! 再看内容:邀请专家重新鉴定……发现伪品就地销毁……售出伪品假一赔三……向当地儿童基金会捐款一亿…… 好有伙……但凡识字的,没有一个不是倒吸一口凉气。 即便不懂行,但只看“一亿”这两个字就知道,这家公司的实力有多强? 而但凡有点智商的就能想明白:李安之没这么强大的背景,既便有,也该是把这一亿悄悄送给他,而不是公开捐出去。 所以就只有一种可能:李安之说的哪些仿品,确实都是仿品。良品坊在提前公关,挽回声舆。 而懂行的就更吃惊了:伪品就地销毁、售假假一赔三,这是什么概念? 等于完全颠覆了古玩行业传承了数百年的行规:买卖全凭眼力,真假各安天命! 所以说,砸掉了多少人的饭碗和生计算什么,古玩行业的天都要塌了。再说句不夸张的话:如果因为这次,能促使国家出台相关法律,规范古玩行业,那李定安就该被历史铭记:活着的时候写进百科,死了之后立碑…… 网友们都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都还没有完全消化这则通告的潜在含义,安本斋也发布了公告。 动作没有良品坊的大,只是道歉加退款退货,但给网友的震憾依旧不小:因为之前,就是这一家跳的最高,喊冤喊的最凶。甚至疑似给郑万九和李定安发威胁短信的就是他。 但这会,突然就服了软? 什么叫原地来了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这就是…… 还没来得及讨论,然后又是第三则声明,来自长白山拍卖,随即又是第四则:盛京收藏。 一时间,直播间里出奇的安静,一万多人在线,公屏上却没一条多余的评论。 反应快的人已经掰起指头开始算了:前前后后,直播间只出现了五家,现在,就剩最后一家了:沈阳故宫! 是不是也会像这四家一样,最后来个原地大反转? 还真就说不准…… 沉寂了一阵,直播间里又恢复了热闹,不过言辞都缓和了许多。 也有人问故宫的那幅地图是不是也会有反转,大都数的人都说可能性不大。 看吧,之前都还说的是“绝不可能”,甚至敢打赌吃屎的不是一个两个。但前后只是一会儿的功夫,口风就软了。 要问为什么? 因为之前不少人信誓旦旦,拍着胸口说既便安本斋这几家有高仿,也绝对没有“真品率还不足一成”这么夸张。 结果呢? 虽然几家都没有公开承认,但发布通告,就等于默认了。 所以,一个不好,脸都得被打肿…… 铁杆群里: 扯马尾:“我特么兴奋的发抖,真想在直播间吼一声:还有谁?” 营养快线:“劝你别太激动,因为高潮还在后面……刚才打赌的那些截屏了没有?” 我最大:“放心,截的清清楚楚!” 钻巷子:“提醒一声啊:如果这次我们赢了,娱乐一下就行,别真逼着人家销号!还有那些没来得及报警报案的,也别追究了,提醒一下把不文明的回复删了就行。” 小能手:“为什么?” 四十刀长的大米:“大家伙好好想想,如果那幅地图也有问题,不止是反方全军覆灭,更不仅仅说明李安之是个挂逼,而是:这丫的说不准就能成为促进一个行业规范的奠基人!” “平时看到奠基人这三个字就腻味,第一次感觉这么高大上!” “当然,因为他干的就是高大上的事儿!” “所以,铁标归铁杆,但绝不能脑残……至少不能给他招黑……” “赞成!” “赞成……” 直播间里的网友百感交集,五味杂陈。粉丝们慷慨激昂,激动万分……反正情绪都挺激动。 然后,更为爆炸的事情发生了:有网友拍到,警察把李安之送出了办公楼,亲自送他出来的,是分局的二把手。 这还不算,分局还安排了局长的座驾送他回去,这代表什么? 再算算时间,从他停播被带走,再到现在,刚刚一个小时过一点点。 要是再往深里想想:人既然能被放出来,就说明诽谤的罪名不成立。也就等于,他说那幅地图是机织,没有任何的问题…… 正在揣摩这其中是不是还有更深层的东西,又传来了一则更为惊爆的消息:故宫的两位领导也到了分局,下车后准备和李安之握手。但李安之理都不带理的,直接坐进了车里。走了…… 这两位没办法,连忙上车,让司机紧紧跟上…… 看到这里,直播间里就彻底炸了…… 网友们的心情很激动,李定安的心情却很平静: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没什么好为难的。 借用东北最流行的一句话:干就完事了! 思忖间,车进了故宫,直接开到了行政办公楼下。刚刚停稳,从旁边的一辆奥迪车里下来了两位人,脸上堆满了笑:“李老师,辛苦了!” (本章完) 第203章 假的总归是假的 两人一前一后,站在了李定安的面前:“李老师,辛苦了!” 李定安没说话,更没有伸手,只是微微的点了一下头。 不过已经够可以了,要换成郑万九,早开骂了:你们说报警就报警,说抓人就抓人,到最后,就只是一句“辛苦了”? 去你大爷的…… 两位领导也有些尴尬,书记更是脸色微变,浮上了怒色。 但能怎么办? 形势比人强,也确实是自己理短,所以别说不理不踩,就算人家呸一口过来,也得先忍着。 两人对视一眼,又叹了一口气,正要邀请李定安进去,又一辆车开了过来。 辽a的车牌,车窗上还贴着辽省文旅厅的通行证,但从里面下来的却是王永谦。 “处长!” 李定安打着招呼,又往他身后瞅了瞅。 “看什么?就我一个人……” “您就没带个助手?” 王永谦“呵呵”一声。 刘秘书就站在你旁边,我还要带什么助手? 李定安分明在问:顾问老师们怎么一个都没来。 他们倒是挺想来,个个摩拳擦掌,蠢蠢欲动,问题是,哪敢让他们来? 古话说无欲则刚,都是一帮清誉半生的老学者,现在又都退休了,还能追求点什么? 无非就是身前身后名。 结果,被一群半吊子指着鼻子无脑狂骂,偏偏都不怎么会骂人,压根就骂不过。 真的,大半辈子了,真没受过这样的窝囊气! 好不容易又有了再出一口气的机会,那还不铆足了劲的轮起巴掌往对方脸上扇? 保证能打多肿打多肿…… 但不管怎么说王永谦也是上级部门领导,站在该站的立场上,肯定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所以项志清、陈叔才,以及张广昌那几位提了好几次,都说要来沈阳故宫请教请教,他一直都没答应。 当然,也不用着。 一个李定安就完全够用了…… “别看了,走吧……” 王永谦挥挥手,又和沈阳故宫的两位打着招呼:“两位,又见面了!” “麻烦王处长又跑一趟!” “客气,应该的!” 说着话,一行人进了大楼。 三楼会议室,近二十号人严阵以待……哦不,应该是夹道相迎。 有人肃然,有人好奇,也有人目露兴奋…… 当门外传来说话的声音,赵永江也站了起来。 随即,六七个人进了门。 为首的是王永谦,在场的大多数人都认识他。旁边还跟着三位,一位三十出头,戴着眼镜,手里提前公文包,摆明是秘书。 还有两个,都在直播间里见过,胖的那个当然就是郑万九。 再看剩下的那位,清清秀秀,文文静静,满身都透着书卷气。眼睛也很亮,里面像是藏着光……嗯,好像比在视频中还要年轻,就像大学生一样? 仔细一想,人家正在京大读研,可不就是学生? 问题是他干的事情? 算了,压根就没办法比…… 相互介绍,好一阵寒喧,气氛很融洽,也很热闹。 李定安的脸上也一直维持着淡淡的笑,谁问都说好,谁来都握手。但不知为什么,总给人一种“孤傲冷清不合群”的感觉。 不了解的都觉得:天才都这样。 但熟悉他的人都清楚,平常的李定安还是很接地气的,说话风趣,会开玩笑,急眼了的时候也会骂娘。 现在之所以会是这样,十有八九是他懒得假客气,更不愿意虚于委蛇。 接下来会怎么样,也就不难猜了。 郑万九兴奋不已,王永谦也暗暗点头,但神色依旧:“那就开始。” 这么快? 于院长忙迎了上来:“王处长,要不先到接待室喝口水?” 王永谦稍一怔,又叹了一口气,脑海中又浮现出他临出门时,一群顾问开玩笑的画面。 “王处长,帮帮忙,整个辽省的旅游经济,就靠着这座故宫……” “还请看在全省四千多万父老乡亲的情面上,高抬贵手……” “领导,千万千万手下留情,必有厚报……” 求情、下话、倒苦水、摆难处、许好处、拍胸脯……这一套组合拳,肯定一招都不会少。 但是道理不对:对的就是对的,错的就是错的。 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没道理、更没有理由要求别人牺牲一辈子的前途和清誉为伱背锅…… 他又想起了馆长和书记经常会提到的两句话: “既然是学者,既然是专家,就要有基本的品格要求,基本的道德准绳……不应该被利益驱使,泯灭良知……” “搞学术就要干干净净,搞研究就要纯纯粹粹……不要把歪门邪气带进来,更不要把乱七八糟的观念灌输给年轻人……” 后面这一句,王永谦还对李定安说过,而且是两次:一次是自己带组到国博审查蒙古瓷项目,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李定安。 第二次是书记带组到京大验收项目,正好碰到他从杭州回来,还带着赤金摩睺罗,也就是和沈阳故宫撞了车的那一件。 当时,李定安倒是想讲点人情事故,想替素未蒙面、毫无交情的沈阳故宫打个掩护。但他没答应,书记也没答应。然后才有了他率顾问组,到沈阳一行。 所以,没道理要求李定安坚持真理,矢志不渝。反过头来,他们却先出尔反尔,做了小人? 工作不是这么干的,领导也不是这么当的。因此,这件事的结局早就注定了…… 王永谦摇摇头:“水就不喝了……订的是明天早上的机票,回去后就得给领导汇报,晚上还要整理一下文件。所以,还是尽快开始吧!” 这是一点情面都不讲? 院长心里“咯噔”的一下,又求助似的看了看赵永江。 赵永江叹了一口气:你们就没搞清楚主次,重点根本不在于王永谦,而是这个年轻人。 不然何至于他从头到尾都不出面,请他做一下李定安的工作他也一口回绝:对不起领导,李定安不是我的属下,我管不了,说了也不算! 在他这里碰了钉子之后,负责文旅口的领导才把电话打到了京城…… 赵永江感慨的笑了笑:“这几天李老师也辛苦,要不先休息休息?” 这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啊? “确实有点累!”李定安点点头,“各位领导,如果这边不急,我就回宾馆了!” 我了个去…… 郑万九差点就没绷住笑出来:你们非要来人情事故那一套? 那对不起,自个玩吧,我不奉陪。 但真要让李定安走了,费那么大劲把他请来的意义又在哪里? 看来软的是不行了,那就试试硬的。 想着措辞,书记的脸上罕见的带上了笑容:“李老师要是就这么走了,那岂不辜负了部长的信任?” 部长……哦,你说的是馆长吧? “嗯,确实有点!但馆长只说让我鉴定,并没有提到要我出尔反尔,弄虚做假!” 稍一顿,他又呲牙一笑:“也有可能是我没听清楚,要不,连书记你打电话问问?” “嘶”……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是……真的刚,就算心里这样想,就算这是事实,也不能说出来啊? 还硬生生的栽到了领导头上,就不怕领导听说后给你穿小鞋? 还是说,前途不要了? 但李定安表示:拿领导压我……你当我是智障? 今天但凡敢说个“不”字,一辈子都是臭狗屎,被千人踩,被万人骂。 还前途……我前你奶奶个腿儿! “胡闹!” 王永谦假模假样的训斥了一句,“这样的话也敢说!” 李定安知错就认,头微微一低:“处长我错了……回去就写检讨!” “嗯!” 王永谦用鼻子冷哼了一下,又带上了微笑:“这就是个愣头青,忒倔,天不怕地不怕,公安部处长的黑状也是说告就告……各位别见笑!” 是不是愣头青不知道,但倔是真的倔,抬出领导来压他,他反倒先编排起了领导的不是? 那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干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脸色全变了:软硬不吃,油盐不进,再能拿他怎么办? 正想着再有没有什么办法,李定安抬起手腕,瞅了一下手表。 看明白没:你们要不看,我可真走了。 于院长叹了一口气:反正都这样了,那就让他看,能拖一会是一会。 转着念头,他给连自珍和赵永江使了个眼色。 这两位秒懂:快点想想办法,再搬个救兵! 两人微微点头,院长伸了伸手:“那李老师,请!” “好!” 李定安回了一个字,走到了地图前。 其实该看的都已经看过,这件东西的所有信息,他都了然于胸。 但此时再看,感受又有不同:正宗的江南织锦,带着传世百年以上才有的陈旧气息,但依旧光亮,依旧丝滑。 举世无双,天下独有,却是假的? 感慨之余,他又叹了一声:“各位领导和老师想必已经有了结论,让我过来,也不过是补充一些细节。所以如果有说的不对的地方,欢迎指正。” 话倒说的挺客气,但你倒是真客气一下啊? 暗暗腹诽,李定安又指了指地图:“我们一样一样的来,先说材质:为什么地图中心有部分人造丝,四边却没有? 这就要说到工艺了,因为仿造者没时间一脚一脚的去踩人力织机,不然给他一年他也纺不出来这么大,做工还这么细致的地图。所以只能用机械动力纺织,也就是我说的机织。 但是,天然蚕丝比较脆,也远不如人造丝光滑,而当时没有电脑编程,电力纺机只能设置固定的力量值,做不到收放自如,没办法一时紧,一时松。所以一些连接点,或是忽浅忽深、忽细忽厚的地方如果用蚕丝,一拉就会断,就只能用更坚韧的人造丝…… 但四周却不一样,这里属于地图之外,没有丘岭、没有山脉、没有江河……简而言之,这里是平的,也就是纺织中所说的平织,用蚕丝和机器就能办到。” 是这样的吗? 这已是属于相当专业的纺织学知识了,教授和专家门只懂古玩,只懂鉴定,还真就是门外汉,所以下意识的看了看赵永江。 赵永江没说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其它人也就知道,他这等于默认:李定安说的一点都没错。 那剩下也就好推断了,比如为什么到现在没人发现。 因为人造丝大都用在连接部分和纹路交汇的地方,要么被蚕丝覆盖,要么与蚕丝混合,不把地图拆散,或是用火烤之类的方法,还真就不好分辩。 问题是,这样的东西谁敢拆,谁又敢烧? 更关键的是,到建国后,这东西大部分的时候都处于密封状态,外面不但有玻璃框,内层还有透明的隔绝材料,等于隔着好几层东西。 至少绝大部分的杂项专家没办法做到只用眼睛看,就能看出一块布中哪几根是人造丝,哪几根是天然蚕丝…… “意思就是:这幅地图是民国时期织的?” “对!大概时间是1925年左右,用的是日产的第一代电动铁木纺织机。包括人造丝同样是日产……” “1925年?以当时的机械工艺,能纺到这么细腻,这么精致?” “比这更为精致的都有:民国著名企业家,纺织家都锦生于1925年的织锦《江山万里图》。这幅画的底布、经纬线全用的是人造丝,机器用的也是第一代日产电动铁木织机……织锦现在收藏在js省博物馆…… 还有一幅《宫妃夜游图》,用了一半蚕丝和一半人造丝,同样用的电力织机,现在收藏在杭州灵隐寺……这两幅网上都有图片,各位可以对照一下……” 刚有人想嘲讽,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一幅是地图,只求精准,颜色也只有黑、白、黄、灰四种,单调到不能再单调,还真就谈不上漂亮,好看。 而且李定安之前就提过都锦生的《江山万里图》,也不止一位搜过图片。扪心自问,确实要比这幅地图精美…… “那字呢?我们反复和京城故宫收藏的皇帝墨宝比照过,没有任何误差……而李老师也承认,这上面的四位皇帝的题记都是真迹!” 听到这一句,所以人精神一振:对啊,地图是假的,但字为什么是真迹? 总不能是四位皇帝都活了过来? 李定安摇摇头:“我什么时候说:这上面的题记,是四位皇帝的真迹?” 好家伙,说过的话当放屁? 连自珍的眉头“噌”的挑了一下:“李老师你别不承认,我有录音!” 哈……明明是一点就炸的性格,没想还挺有心机? “连书记,你放出来!” 你以为我不敢放? 连自珍当即打开手机,里面传出清晰的对话:“我们向故宫借阅了资料,与几位皇帝留存的墨宝反复对比,无论是书法习惯还是痕迹,完相符合……” 李定安登时就笑:“听到了吧?” 你笑个屁,想抠字眼是吧? 连自珍眯起了眼睛:“书法习惯和痕迹吻合,可不就是真迹?” “真就有区别……双勾募法知道吧:用线条钩出所摹的字的笔画的四周,构成空心字体,然后填墨……其实就是小学时写的描红。 不过这幅地图上的技法要稍微高级一些,他钩的不是线条,而是比照原迹直接制成了有边沿的模具’然后又用勾线笔一点一点的描…… 如果是纸本还比较好认,因为会留下积墨。但地图的底布是织锦,多余的墨汁完全能渗到深处。所以这样写出来的字,你要光看书法习惯和痕迹,当然和真迹一模一样……但要说这就是真迹,那是瞎扯淡……” 连自珍本能的一愣:“不可能!” “其实还是有可能的,鉴别字迹真伪又不是很难,市级的司法鉴定机构就能做。” 李定安又笑了一下,“而且还有更简单的方法:这幅地图上使用的墨是民国时期才有的‘洋烟墨’……就张大千、齐白石、傅抱石、李可染等名家最喜欢用来写字作画的那种。 这种墨没其它特点,就两个字:便宜!因为它的主要成份是石油类燃料燃烧后的残留物……嗯,就汽车排气管里的积炭,也是那东西……” 连自珍一个后仰,整个人都呆住了:你说啥? 也不止是他,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一幅“日了鬼”的表情:汽车排气管的烟? 这都是哪跟哪? 但要说不是……这种东西很容易检测,初中的化学实验室就能做。 包括之前的人造丝,鉴定起来更简单:抽出一缕拿打火机一烧,就能一目了然。 所以说,已经有两处地方不对了,破绽都这么大,还有什么继续往下鉴定的必要? 大都抱着类似的心理,渐渐的,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大,偌大的会议室,密密麻麻几十号人,竟然静的只能听到呼吸声。 最后,还是赵永江打破了沉默:“那印呢?专家们反复和京城故宫的真印比照过,没有任何误差……” “对!”连书记突然就活了过来,“李老师你也承认,这上面的四方帝玺是对的!” “印章确实是对的,因为地图织好后,重新用真印盖的!” “怎么会?” 又来了? 连书记这算不算是记吃不记打? 郑万九暗暗乐呵着,又听李定安娓娓道来:“没什么不可能的,因为这幅地图是溥仪伪造的……1924年,冯玉祥入京,逼迫溥仪离开皇宫,没办法,他逃进了日本公使馆…… 离开皇宫前,他带走了相当多的一部分古玩和珍宝。其中包括部分帝玺、名家字画以及这幅地图的真迹……包括没离开皇宫之前,他就给日本人送了好多东西,这也是日公使馆愿意收留他的原因…… 当时为寻求日方庇护,他又给日本人送了很多,大都是金银、字画和一些政治象征意义不大的东西……后来,日本人胃口越来越大,打起了这幅地图的主义。 但这幅地图的含义不一般,如果送给外国人,不止是数典忘祖,大逆不道,而是卖国求荣……而恰好,他的身份更不一般。所以,他不敢送,也不能送…… 还是他的英文老师,英国人庄士敦出主意,说反正日本人没见过真品,又不识货,造幅假的也看不出来……溥仪欣然同意,委托庄士敦带着真品,到上海仿制一幅…… 而为了能以假乱真,溥仪还特地让他带了许多宫廷内藏多年的素白苏锦,所以,地图的底布也是对的…… 到了上海,庄士敦找到英国买办,上海纺织大享严裕棠帮忙。但严裕堂只会织布、纺纱,却不会绣锦,所以又请来了纺锦名家都锦生。又因为日本人催的紧,来不及用传统的手法纺绣,都锦生就决定:机织…… 大概用了一周,同样大小,仿真度高达百分之八十的地图就被织了出来。以防万一,庄士敦先带着地图到了天津,盖了印之后,又到京城请临募名家募字,再请仿旧名家做旧……再之后,庄士敦才回到天津,把地图交给了日本人…… 中间具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原先的那幅真品去了哪也不知道。是不是日本人后来发现这幅是假的,是不是占据奉天后又用这幅假的换走了沈阳故宫的那幅真品,同样不知道。但之后,留在沈阳的故宫的,就是这一幅……” “李老师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猜的?” “你就当我是猜的吧,不过并非没有依据:庄士敦回到英国后写了许多有关末代皇朝、以及皇宫内的自传体文学。其中有一本,如果翻译过来的话,应该叫《中国三十年之见闻》…… 其中就记载了他到上海仿制地图的经过……但写的很模糊,只是说溥仪委托他带着苏锦到上海织一幅地图,又说到了上海后找了严裕堂和都锦生……但没说是什么地图,更没说绣来做什么用,所以只能当做依据,而非证据…… 至于原因,应该和时代背景有关:他写这本书的时候,正是太平洋战争时期,美英联军和德国、日本把脑浆子都快要打电来了。而溥仪又正好在沈阳当大满州国的皇帝……可能是怕留下什么把柄,所以没敢写那么详实……” 李定安说的很慢,其他人也听极为认真,而且其中不少人都是琢磨这其中的可能性。 但无论怎么琢磨,发现都好像无懈可击? 况且,他还给出了实质性的证据,验证的方法又不难? 可要说这就是事实……没人会甘心! 丢人就丢人吧,反正都丢到家了…… 连自珍心一横,咬了咬牙:“李老师,这不符合逻辑!” 看神情就知道,他这是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创造条件找办法,李定安无奈的一叹: “连书记,其实你很清楚,我就是解释的再多,再完美,你只要想找,总能找到反驳的理由。但是,赝品就是赝品,别说还不到一百年,就是再放一百年,假的依旧是假的……” 老爷们,两天都是六千多字的大章,算一章补更,应该没问题吧? (本章完) 第204章 挨骂了吧 假的终归是假的,再放一百年,依旧是假的…… 连自珍感觉脑子里发晕,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于院长恍若如梦,犹自不敢置信。 赵永江怅然失言,扼腕长叹。 馆员们呆若木鸡,教授们神情凝重…… 其实李定安在电话中说出“人造丝”,赵永江摔了放大镜的那一刻,所有人就预料到了结果。 可是,不到最后一分钟,谁愿意相信这就是事实? 因此明知道“字迹”、“印章”也可能有问题,却只能硬着头皮挣扎。 但结果呢? 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最后依旧是一地鸡毛。 肯定都要恨死自己了吧? 李定安感慨不已,稍一思忖:“处长,那我先回去了!” 于院长悚然一惊:“李老师要回去,现在?” 不然呢,站这里等着挨打吗? 李定安点了点头。 其他人都有些不解:领导都还在这呢,你却要先走,懂不懂礼貌,知不知道什么是尊重? 所以,王处长肯定会不高兴,也肯定不会让他走吧? 没想,王永谦却笑了一下:“好……小刘,去安排车!” 李定安又不能改口,还不走,留下来准备让他这个领导为难吗? 所以,他不是对领导不尊重,而是太尊重了…… 刘秘书秒懂,会心一笑,连忙下楼。 李定安点点头,正要说两句场面话,然后告辞离开。而还没来得及开口,刘秘书又去而复返。 神情稍有些复杂,感觉像是有不太好的事情要发生的模样,脚步也极快,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王永谦的身边:“领导,魏秘……哦不,魏副处长来了……车已经到了楼下!” 副处级,却是秘书? 明白了,十有八九,就是那位负责文化口的领导派来的。 李定安愣了愣,本能的转过头。王永谦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了一下头。 不是不想替你们遮掩,委实是咄咄逼人太过分…… 同一时间,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会议室里凭空泛起了一股气浪。 于院长的眼睛里冒起了光:“李老师,能不能稍等一等?” 有完没完了,是不是下一次还会有更大的领导出现?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于院长,真的,你别为难我,我已经尽力了!” 你尽了什么力,是尽力把这么多人按在地上磨擦了又磨擦,还是尽力让一颗明珠蒙尘,甚至一座城市荣誉尽失,威严扫地? 赵永江叹了口气:“李老师,还是等一等吧,可能领导有什么指示。” “不是……赵馆长,你们为什么非要纠结这一幅地图?” 废话? 知不知道这幅地图与多少人息息相关,又牵扯到了多少问题? 帽子、前程、工作、荣誉,乃至是生计…… 要说为难,确实有点。但如果说句实话:牺牲你一个,幸福千万家! 所以,只能说声对不起了…… 没人回应,当然,也没有人觉得这么做有什么不妥,毕竟我们是大多数人嘛,对不对? 看这些人的神情,李定安就能猜个七七八八。顿时就觉得有些腻味,也不是一般的不耐烦:就差把话挑明了,怎么就听不懂? 假的不止这一幅地图…… 行,不让走是吧? 非要让我牺牲一下是吧? 孙悟空不变形,你当我是野生的! 略微考虑了一两秒,李定安的脸上浮起诡异的笑,“那也行,既然盛情难却,那我就多讲两句:各位都看过直播,知道我在看地图之前,还去了好几座殿,比如瑞光殿…… 所以,我想问一下:不知道有没有老师发现,老虎的形制稍稍有那么点出入:四条腿,全部都是四趾? 又比如嘉德堂的珐琅大鼎,是不是颜色一年会比一年绿?是不是因为年份不够,表面生成的铜锈还不足以完全隔绝空气,依旧在氧化? 还比如敬和宫的龙榻,越看越像是白杨木,这样的东西给皇帝睡,是不是有些不合适?还有继荣斋的狮子,是不是动不动就会脱皮、掉粉?有没有可能:这东西是用石灰岩雕的? 当然,这些东西的问题肯定和现在没关系。但我就想,连镇宫之宝《帝舆全览图》都能被日军调了包,再换掉一些其它的东西,估计也不难……哦对了,有些估计不是他们干的……嗯,就武威殿正举办的瓷器展…… 东西挺多,大小大概三百余件,不过总感觉有好多……嗯,至少一半以上,都是民国时期的民窑仿的?而其中一部分,准确来说是十六件,出窑时间绝对不超过三年……如果问我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因为我上上周才见过一批:公安部,缉私局,刑侦处……” 稍一顿,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不够,还有……所以,各位,真的不是我不尽力!” “胡闹!”王永谦瞪着眼睛,“还有没有组织纪律?” 李定安没吱声,算是默认了。旁边就站着刘秘书,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领导也是有意思:他都说完了,你才让他住口? 还恰恰好,让刚出电梯的魏副处长听了个清清楚楚? 真的,魏副处长挺沉稳的一个人,平时最善于表情管理。但这会,眼珠子都快爆出来了,嘴角的肉更是禁不住的抽。 自己听到了什么? 瑞光殿的老虎; 嘉德堂的珐琅大鼎; 敬和宫的龙榻;继荣斋的狮子……哪一件不是国宝? 更有甚者:已经举办了近一个季度,被誉为东北文博盛典的“皇瓷清韵”的瓷器展,竟然有一半以上,全是仿品? 而其他人,不但被惊的呆住了,脖子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地图是赝品,这个真没人知道。瓷器展中有公安部的涉案文物,这个在场的大部分人也不知道。 但剩下的呢? 老虎的脚趾头当然是前五后四。 大鼎不但还在生锈,还见了鬼似的生铁锈,所以都不用猜:铸的时候里面掺了铁。 还有龙榻、狮子、民国仿瓷…… 吃的就是这碗饭,天天都在这摆弄这些东西,这些问题他们当然知道。比如于院长、连书记、部分馆员和研究员,以及魏副处长和领导。 但是,普通民众不知道,游客更不知道。 要是被他们知道了这些,会怎么样? 还旅游经济个毛线…… 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有许多人止不住的冒冷汗: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就转了那么一圈而已! 所以,他说的“尽力了”,是这个意思:我已尽最大的努力,手下留情了,是你们步步紧逼,非要蹬着鼻子上脸…… “魏处长!” 一声称呼打破了死一般的沉寂,王永谦往前迈了一步,魏副处长才如梦初醒,连忙迎了上来。 四只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王处长,这?” “问题不大!” 王永谦点点头,“小刘,带定安回去休息!” “哦对……先让李专家休息!” 得赶快让他走,不然天知道他还会爆出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而到现在,魏处长已经不是救星,而是灭火队长。考虑的已经不是地图真不真,假不假,而是如何让在场的这些人管好自己的嘴,特别是那些不知道内情的大学教授。 之后,又该如何给领导汇报,如何把事态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不是眼睁睁的等着爆发舆情。更要追查那些涉案瓷器的来历,以及都有谁参与…… 而其他人,特别是几位负责人,这会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现在好了吧,彻底懵逼了吧? 给了台阶不知道下,想为难我,想让我牺牲一下? 行,没问题。就看最后是谁会为难,又会牺牲谁。 所以,是你们逼我掀桌子的…… 早料到他竟然知道这么多,刚刚就不该拦他……不,就不该让他来。甚至是帮着他,把地图是赝品的事实爆出去都没关系。 因为故宫的国宝还很多,虽然说这一件相对重要,但真要没了,天也塌不下来。 甚至到现在,他们觉得李定安就算把之后的那四件、以及好几十件民国仿瓷也爆出来,好像也没多严重。因为这是历史遗留问题,老早就发现了,也早汇报过。 既便因此产生负面舆论,他们也就是降级、降待遇,顶天了撤职。 但问题是,哪来的公安部的涉案文物……哦不,涉案仿品,又是怎么到故宫的? 这种事情,就是想甩锅也甩不出去,说不准就得丢工作,搞不好还得坐牢。 一时间,从于院长以下,几位负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尽是怀疑和戒备: 是你干的对不对? 你特么别看我,老子不知道…… 但这些都和李定安没关系。 他不急不徐的跟在刘秘书身后,郑万九又跟在他身后。边下楼,郑胖子边转着豆豆眼,眼睛里的精光宛如实质。 太劲爆了。 就刚刚那几件,如果和地图比,地图连毛都不是。 如果爆出去,哈哈……他都无法想像,会在社会上引起多大的反响。从第一到第十条热搜,李定安绝对能全部包圆乎了。 还有后面的涉案高仿瓷…… 想到这里,郑万九禁不住的打了个哆嗦,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浮现出警车“呜哇呜哇”的开进来,又“呜哇呜哇”的开出去。 然后,办公楼里突然就少了好多人? 太刺激了…… 越想越是兴奋,心思早不知飞到了哪里,只是机械到跟着李定安上了车。 坐稳当之后,他才猝然惊觉,竟然是李定安给他开的车门。 要是以前,当然关系不大,郑万九至多也就是受宠若惊一下。 但现在? 我了个去……这可是收拾一个行业,干翻一方地域的男人! 会有多少人对他感激不尽,又会有多少人恨得他咬牙切齿? “哎哟……李老师,对不住!” “没关系……”李定安无所谓的摆摆手,又想了想:“刚才的事情别乱传!” 郑万九愣了一下,又“嘭嘭”的砸了两下胸口:“李老师你放心,我知道轻重!” 明白了,李定安在提醒他:千万别图一时嘴快,而惹出大麻烦来。 一听到“轻重”两个字,刘秘书怔了怔,又狐疑的转过头:“刚才那些,你是不是提前给领导汇报过?” 不然两个人不会配合的那么好,李定安刚说完,王处长才出声喝斥? 虽然说像是被惊的震住了似的没反应过来,但服务了好些年,他还能不知道领导真正震惊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废话不是! 我几斤几两,多大的能水,多厚的身板儿,敢捅这么大的雷? 其实之前真心没想过搞这么大,更没想过砸谁的锅,想着就一幅地图,算是稍稍的给提个醒。但这些人得寸进尺,纯粹把好心当成驴肝肺。更过分的是,觉得自己是纸糊的,想怎么撕巴就怎么撕巴,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 然后呢,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告黑状。 所以,不止王永谦知道,馆长和书记也知道。 当然,少不了一顿骂: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搞歪门邪道……发现问题不汇报,就知道捂盖子?好,我让你看看,你能捂出个什么结果? 王永谦给他转达的,说是领导的原话。李定安也确实见识到了:有的人,压根就不能同情…… 思忖着,他又叹了口气。而这一叹气,刘秘书就明白了:上面也知道! 肯定是他被逼的没办法才汇报的,不然今天的这些事他不会抖漏的这么突然,更不会这么潦草。 看吧,谁说李定安不懂变通的,这讲起人情世故来不比谁老道,打起掩护来不照样滴水不漏? 可惜,纯粹把媚眼抛给了瞎子看,对方根本没得一丁点儿的默契,怎么点都点不透: 李定安只是照着图册,就能琢磨出拍卖会上的哪些东西有问题。这都跑进了老巢,溜达了好几圈,眼睛怼着实物看,还能看不透哪几件东西不对劲? 就这反应能力,还不如那几家收藏和拍卖公司,比起良品坊差的更不是一点半点。 当然,也是因为有许多条条框框限制,不如民营企业灵活。也更说不准,平时自视甚高,突然被人公开质疑,就感觉被捅了腚。 所以,光顾着如何维护颜面,如何让造谣生事的人付出代价,根本就没考虑过更深层次的东西。 但没想到,不但该维护的地方没维护住,更是直接被捅到了嗓子眼…… 转着念头,刘秘书又笑了一下:“挨骂了吧?活该……” 虽然骂着,但他的神情很是诡异,说不出是羡慕,还是佩服:他也挺想被领导这样骂两句的。但可惜,能力不够…… (本章完) 第205章 这女人有毒 太阳照常升起,地球离了谁都能转。 肚子“咕噜噜”的叫,李定安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啧啧……都十一多了。 不对啊? 昨天闹的一地鸡毛,更不亚于十二级地震,竟然没人给自己打电话? 不管了,先恰饭! 他一个鱼跃跳下床,地板发出咚的一声重响。 听到了房间里的动静,门适时的响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05章 这女人有毒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06章 我能猜的到 “曲总,怎么办?” 曲雅南咬了咬牙:“先跟着!” 如果说之前她还抱着一丝侥幸,认为冯攸然杯弓蜿影,担心过度。等看到故宫也发布了通告,措辞间还隐隐抬举着李定安,曲雅南就彻底死心了。 他是真的有办法把冯总和自己送进去,所以还能怎么办? 就是当狗皮膏药也得跟着他,大不了把自己打出来。 抱着这样的心态,一男一女远远的在后面,一直跟到了餐厅。 与此同时,安本斋、盛京收藏、长白山拍卖这三家的负责人也到了餐厅。看到李定安的时候,三人眼睛一亮。 “看,是不是那位?” “肯定是,旁边那个胖子咱们早上才见过。” “巧了,等一上午没见着,吃顿饭的功夫碰到了正主……走,先打个招呼……” “车总你先等等,看,后面那两位……那男的是不是曾总?” 三个人齐齐的抬起头:女的很漂亮,不过不认识,但曾近光做为辽省、乃至东北古玩圈数一数二的人物,他们不要太熟。 此时,曾近光却一脸谦恭,亦步亦趋的跟在那个女人的身侧。再看那个女人,愁容似雾,我见犹怜,可怜巴巴的看着不远处的李定安。 “这什么情况?” “你忘了,良品坊和我们也一样?而且是重点关照:被那位点出来的东西比我们三家加起来都多……所以我们来干嘛,他们就来干嘛……” “那女人又是干嘛的,老曾怎么跟个跟班似的?” “废话……既便不是良品坊的大老板,也得是总公司的高层。” “啧,这可怜的……良品坊这么大的公司,不至于吧?” “公司大又能怎么样……故宫体量不更大?” “你要这样说,这天没办法聊了呀?” “所以说夹紧尾巴讨个乖,赶快把这关过了!” “对……” 几人窃窃私语,硬生生的停下了脚步。没敢出声,只是远远的朝着李定安和郑万九笑了笑。 就是神情稍有些怪,不但好奇,还挺暧昧。 因为不管怎么说,曲雅南也绝对属于那种能让人眼前一亮的美女,现在又是这么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没办法让人不联想…… 这叫什么事? 弄得我好像始乱终弃,把你怎么了一样? 李定安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想了想,又叹了一口气:“先要个包间,然后把那女人叫过来,还有那三位……一块解决吧!” “唉,好!” 郑万九点着头,招呼了几声。 “曲总、曾总,这边请……” 曲雅南稍稍一愣,又快步走了过来,心里更愁了:她只想和李定安单独谈,这三个又是干嘛的? 李定安依旧没个好脸色,进了包间都还没落座,就直言不讳的问:“你想干什么?” “李老师你误会了,就是想给你道个歉……” 误会个屁,要不是她和姓冯的女人设套,自己怎么会跑沈阳来,又哪会惹出这么多的事? “痛快点,说吧,想让我怎么样?” 当然是想请你手下留情,再顺便帮我们点忙。 问题是,这里说合适吗? 看了看刚刚进门的那三位,曲雅南咬了咬牙,拉开包取出了一个信封,恭恭敬敬的放到了茶几上:“冯总说,请李老师务必相信:我们绝对没有恶意!” 你说没有就没有? 李定安“呵”的一声,拿起了信封。 很薄,估计里面就装着一张纸,所以十有八九是支票。 这就很巧了:昨天都还想过,姓冯的女人是不是已经让曲的女人背着支票本,来沈阳堵自己的嘴了,这不就来了? 估计不少,说不定就是“百万”…… 转着念头,他打开了信封,与此同时,郑万九也招呼着几位坐了下来。 几人客气着,屁股也就刚刚挨到椅子,突然听到“唏”的一声。 他们本能的抬起头,看到李定安旁边的那位就像是见了鬼:嘴巴大张,眼睛狂瞪,两颗眼珠子恨不得爆出来,再蹦到李定安的手上。 什么东西? 哦,支票! 看来钱很多,不然这位不会被惊成这样…… 也不止是高胜东,就连李定安都被吓了一跳:拿这个考验干部? 问题是谁能抵抗的住? 愕然了好几秒,又瞪着看了好几秒,他陡然一叹,把支票放在了桌子上:“收回去吧!” 好像早就料到他会推辞,曲雅南轻轻一笑,摇了摇:“李老师,您再考虑考虑!” 考虑个屁? 他害怕再犹豫那么一会儿,他就收下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拿走吧!” 曲雅南没动,又看了看高胜东。但高胜东一脸懵逼:我确实答应过你,必要的时候帮你说说好话。但问题是,你压根就没提过要给送李定安这么多钱。 真的,一点都不夸张:高胜东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这么钱,包括在电视上都没见过这么多。 收多少钱,办多大的事,所以……这不得李定安把命搭上? 一看他这幅模样,郑万九也来了兴趣,往前凑了凑,伸着脖子瞅了一眼:高教授,多少钱就把你吓成了这样? 见过世面没有…… 正暗暗鄙夷着,他忽的一顿,脑子里一片空白:这……这特么是多少? 等数清楚,郑万九整个人都木了:何止高胜东没见过,他也没见过…… 其他三位同样好奇,心想一个两个都跟见了鬼似的,难不成还能把支票填满不成? 转着念头,三个人也往前一凑,然后……就跟冻住了一样。 正是饭点,来来往往的客人很多,有人路过,还好奇的看了一眼:搁这玩木头人呢,怎么全跟被点了穴似的。 乐呵着,他也瞅了一眼:噢,是一张填了一半的支票。 怎么全是零……嗯,前面却空着一格? 随即,这位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 我特么瞎了……不,眼花了? 揉了揉眼睛,再数数:个、十、百、千……没错,八个零。 但问题是,最前面那一格,也就是单位为“亿”的下面,却是空的? 厉害了,什么样的公司账上随时随地的备着十亿以上的现金? 他正要看看公章,察觉到贼帅的那个年轻人一直盯着他,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一时好奇!” 谁不好奇? 李定安表示理解:“没事!” 直到这个时候,其他人才回过神来:前面空着的那一格,难道不是“李老师你想填几,就可以填几”的意思? 也就支票顶格就是“亿”,不然前面是不是也会空着?但既便现在,这特么也是好几亿,良品坊说送就送……李定安哪里值这么多? 不管是自己人还是外人,全都是类似的念头,包括李定安自己都在怀疑:我哪个地方值这么多? 该不会是这两个女人断定自己不会收,故意的吧? 当然,也只是想一想。此情此景,此时此刻,无一不说明,这张支票是真的。 反过来说,姓冯的女人想让自己干的事情,得有多大? 光是好处费,就是几个亿…… 恍然间,李定安的眼皮禁不住的跳了一下:“我和你待会再谈……三位贵姓!” 三人受宠若惊,连忙起身:“免贵姓车……姓周……姓程……” 轮着握了一遍手,三个人的态度要多客气有多客气,语气要多谦恭有多谦恭。心里更是七上八下:良品坊送这么多,这位都是这样的态度,而自己才不过带了几百万,怕是待会就得被撵出去。 再想想一天前:李什么安?他算个鸟…… 李定安很干脆,态度也还行,至少比起刚刚对待曲雅南时要好很多:“其实三位找郑总就可以,但我想了想,如果不见一见可能有点不尊重,三位也可能不放心。而且又这么巧,那我就正式说一次:三位退货退款就行,赔偿就不要了!” 不要赔偿? 一刹那,三个人都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但再看看同伴,比自己还震惊……看来是真的? 正错愕不已,郑万九又站了起来:“三位,咱们出去谈!” “哦哦……好……谢谢……谢谢李老师……” 三人忙不迭的道谢,又和李定安握了一遍手。要说有多激动,用“感激不尽”就能诠释的淋漓尽致。 郑万九也感慨不已:要说损失,这三家不可谓不大。短时间内别说开门做生意,他们能把承诺已经售出的那些假货退完,就得使出一百二十分的能耐。 更别说还得应付工商、质检等部门……等这么一顿折腾,既便没到倒闭关门的地步,也已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 但怨不到别人,全是咎由自取。李定安没有赶尽杀绝,没让他们就地关门,更没有把这三家的老板直接送进去,已是格外大度了…… 暗暗思忖,郑万九带着这三人出了包间,曲雅南又略带幽怨的看了一眼高胜东。 什么意思,嫌我碍事? 他刚站起来,李定安又敲了敲桌子:“高师兄,你也听一听!” “好!” 高胜东又一屁股坐了回去,还看了看曲雅南:看到没,李师弟不让我走的。 他也确实好奇:曲雅南的老板为什么要给李定安送这么多钱? “东西先拿走。”李定安点了点支票,“咱们再谈!” “不是……李老师,你听我说……” “不拿?也行……” 正想着他要干什么,李定安拿起了支票,然后……竟然拿出了打火机? 曲雅南都没来得及拦一下,又听“啪”的一声脆响,窜出了一缕火光。 就像跳着舞的小精灵,火苗轻轻的晃了两下,拂过纸角,顿时就大了许多。 “念头通达了!” 李定安叹着气,手一伸,把支票扔进了烟灰缸。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蓝色的火焰来回摇曳,也就几秒,支票就变成了一团纸灰。 曲雅南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这不是几百万,也不是几千万,而是好几亿? 为此,她还特地和冯攸然推测过:李定安不是不爱钱,不然他捡漏干嘛? 所以,想让他动心,就必须给一个让他难以拒绝的数额。最后两人一商量:索性拿张支票封到顶额,剩的下“亿”空着,随便他填。 只要他敢填,冯攸然就敢送。 她们也确实没猜错,李定安确实动心了,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但最终,他却烧了支票? 过了好久,曲雅南才悠悠回神,心中五味杂陈,神情更是复杂莫明:“李老师,为什么?” “因为只是封口的话,用不了这么多。而你们要的,我给不起……” “你都没听我说完……” 李定安一改往日的谦厚温和,语气说不出的坚决:“不用,因为我能猜的到……” 不可能,你以为你是神仙,掐指就能算到? 曲雅南的大脑依旧停留在打火机点燃支票的那一刻:明明只有一点点光,却感觉李定安整个人都被照亮了。 连她自己都觉得莫明其妙:明明应该很愤怒,但奇怪的是,心中竟然有那么一点点佩服! 这么多钱他都不动心,那这个世上,还有什么能收买得了他?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冯总,就冯攸然,是林子良的后妻……这么说有点绕口,就是第二个老婆……林思齐是他继女,对吧?” 听到林子良,高胜东还在想:这不林思齐的父亲吗,以前故宫博物院研究所的所长,不过早过世了。 他要是没出事,现在吕本之的位置就是他的……不,甚至要更高…… 正回忆着,他又一个后仰:冯总,岂不就是曲雅南的老板?却是林思齐的后妈……我怎么不知道? 曲雅南挤出了一丝笑:“不是要瞒李老师,而是一直没机会解释!” “我知道!”李定安点点头,“林思齐说,她朋友请我看东西,价钱任我开。我没去……这是第一次。第二次,高师兄乔迁新居,也是我们第一次见面。那天,我见到了第一只杯子:压手杯…… 当时,我问你还有没有同样的,你说在你朋友那里。此时想来,你口中的朋友,就是曾总吧?所以,那个时候,你们就想让我来沈阳了,但我因为忙,没顾上…… 然后,你说还有一只杯子,又邀请我去你家,我还是因为忙,所以没去……这应该算是第二次,之后你们又拐弯抹角的给雷叔送了一支杯子,这是第三次……再之后,我就被你们哄到了沈阳,然后就成了现在这样……”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所以,曲总,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李老师别误会,我们真没有恶意,就是想让您帮忙找一下和杯子同一批的那些东西……” “呵……要只是这样就好了!” 李定安冷笑了一下:“那个俱乐部,是你们弄的吧?” 什么……嗯? 嗡…… 一刹那,大脑好像当了机,曲雅南整个人都是懵的:他真的猜到了? (本章完) 第207章 什么来路? 郑万九送走了那三位,刚踏进包间的门,就听到了李定安的话:“那家俱乐部,是你们弄的吧?” 霎时,他被震的身体都晃了一下:就说谁胆儿这么肥,敢弄“古玩售后俱乐部”? 竟然是良品坊? 好,胆量暂切不说,你也得有这个能耐才行? 这行业都发展了多少年了,那么多的专家,那么多从事考古和文物研究的学者、教授,以及官方或民间的文玩团体、协会,就没人看到过这个商机? 并不是,而是没人敢保证一次都不会走眼。而但凡看错一次,别说之前吃进去的得全部吐出来,估计赔个底儿掉都不够。 除过李定安! 现在再看这张支票,再看这么多钱,一切都有了答案:那家俱乐部,就是以李定安为核心打造的。 想的倒是挺美? 郑万九暗暗嗤笑,坐到了旁边,又看了看曲雅南的脸色。 惊讶、骇然、难以置信、不敢思议……好像所有与震惊相关的表情,全部集中在了她的脸上,人就像是傻掉了一样。 过了好久,她才回过神,张了张嘴,却只憋出了三个字:“李老师……” “等我说完!” 李定安摆摆手,“其实你们做的不止这些,比如之前:发布道歉声名、邀请专家鉴定、假货现场销毁、仿品假一赔三,以及向公益组织捐款一亿…… 这一连串令人眼花缭乱,却又极具吸引眼球的动作,目的无非是向外界表达:良品坊也是受害者,但绝不推诿,绝不逃避,必然会负责到底。而且不惜拼着赔本、关门、倒闭的风险,也要弥补消费者的损失。 普通大众一看:啧啧,这家公司不但有担当、敢负责,还贼特么厚道……然后,伱们就会列举详细数据,发布第二则公告:销毁的仿品有多少,陈列的真品又是多少……网友再一算,好家伙,真品率竟然有百分之三十? 再和同行真品率连百分之十都不到的数据相比: 我了个天,这何止是厚道,简直是业界良心……不,业界楷模,比大熊猫还珍稀?甚至你们都不用请专家、学者鼓吹,更不用请水军、媒体炒作,网友自发的就会为你们宣传…… 就这商业手段,也别说古玩界,放眼整个商界都找不出第二家来:眼看生意就要被干黄,眼看关门大吉,转眼却能化险为夷,甚至反手一顿骚操作,反成了行业标杆? 真的,这段时间火的一塌糊涂,但公关却做的跟屎一样的李某齐和花什么子,他们但凡有你们三成功力,两成的反应速度,就不会被骂的到了快退网的地步…… 到这一步,知名度打开了,道德标杆也立好了,再之后你们肯定是趁机扩张,抢占市场……当然,从此以后,你们卖的肯定是真品。但是,原本只值十万的东西,你们至少会翻三四倍,甚至更多。而偏偏,消费者还就吃这一套…… 因为普通人没有那么高的眼力和经验,没办法做到从十件古玩中挑出唯一的那一件真品。其它商家也做不到假一赔三,甚至连退款退货都做不到。所以,与其花钱卖一件假货,为什么不多花点买件真东西? 到这个程度,至少在商业领域,你们已经是一骑绝尘,无人可及。垄断谈不上,但绝对称得上行业的引领者、先行者,乃至开拓者……但是,你们仍然嫌不够……” “古玩售后俱乐部?我觉得应该叫‘古玩维权协会’更好一点,是不是既好听,又上档次?嗯,建议改一下…… 如果只是普通行业,那无所谓,有法律法规,有依据支持,该怎么维权就怎么维权,该怎么告就怎么告。但偏偏,这行业跟见了鬼似的,别说法律了,连成体系的质量标准都没有,那怎么办? 当然不可能是你们说了算,你们的胆子虽然很大,野心更是没得说,但至少脑子没毛病,相反聪明的让人害怕:没有法律条款不重要,有依据就行。借用一句欧美司法体系中的专业名词:遵循先例。 那问题又来了,先例在哪里?以前当然没有,既便有,也是葫芦僧判葫芦案,没什么借鉴的价值。但现在有了:假一赔三啊,良品坊就是这样干的……看,是不是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这代表什么?等于运动员是你们,裁判也是你们,申诉部门还是你们……包括参赛项目、裁判规则、甚至最终裁决,全部都由你们说了算。 自此以后,你们不但是行业的引领者和先行者,还是规则的制定者,更是高高在上的裁决者……所以,你们并非是良心发现,想为普通大众发声,打假维权只是借口和手段,行业第一也只是不值一提的小目标,你们的最终目的,是统治这个行业……” 李定安稍一顿,又深深一叹:“不夸张,我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感觉被秀了好几脸,人都是呆的,整整一个小时都没回过神……曲小姐,你和冯总绝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有野心,最有商业头脑,最具政治前瞻性的女性,没有第三位……” 高胜东和郑万九已经彻底懵逼了。老高还好点,因为他在商业层面了解的不多,至多能听懂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得好好琢磨。所以这会正在开足了脑筋的想,感受还不是那么震憾。 但郑胖子的脑子都要裂开了:他以为已经把对方的胆量想像的够大,商业手段想像的够高超,但没想,他想的这些连屁都不是。 统治一个行业……你以为你是美国财阀? 再想想其中的可行性:这特么……还真就说不准? 但有一个前提:没李定安,他们连毛都玩不转。 道理很简单:首先是能力不够。因为除了李定安,没有人能做到一天看几百件东西而一件都不出错,更做不到只凭着几张照片,或是一段视频,就能将一件东西鉴定的明明白白。 其次,影响力和号召力不够。 良品坊的速度不可谓不快,手腕不可谓不高,然而,既便装受害者扮可怜,抢占道德制高点,却改变不了他也是售假者之一的事实。 也不管他炒的有多火,热度有多高,顶到天也就是扩大点生意多赚点钱。像后面的引领行业、制定规则等等,别说良品坊有没有这个本事,他们压根连名义都没有。 借用这两年经常出现的一个网络名词:李定安才是那个吹哨人。 所以,与李定安绑在一起,才能完美的补上这块短板。 确实打得一手好算盘,就是没料到,李定安比他们想像的还要聪明,不但不上套,还把他们的把戏拆了个稀巴烂 傻逼了吧? 想抢李定安的风头,想摘李定安的挑子,怎么就没想过,抢到后能不能震得住? 李定安的语速不快,声音也很温和,更没有什么铿锵有力,斩钉截铁的助词和动作。但每一句,都像是钉子一样刺进了曲雅南的心里,扎的她千疮百孔,八花九裂。 脑子里早已搅成了浆糊,彻底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只剩下一个念头: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不,应该这样说:冯总都没他知道的多。 因为,事件发生才几天? 曲雅南敢发誓:冯攸然的脑子再好使,商业嗅觉再灵敏,反应速度再快,也绝对没有想到这一步。顶多只是察觉到这次事件虽然是危机,但其中也蕴藏着巨大的商机。如果操作好了,不但可以使良品坊转危为安,更能跃上好几个台阶。 标杆不敢说,行业龙头更是想都不敢想,但至少以后就有了和第一序列的那几家大公司论论高下的资格。 至于俱乐部,纯粹就是冯攸然灵机一动,脑子里产生了一点模糊的念头,直觉能搞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所以才抢了一记先手。至于以后怎么搞,她压根就没有方向……不,连概念都没有…… 真的,要是知道还能像李定安说的这样玩,来沈阳的就不是她曲雅南,而是冯攸然。带来的也绝对不止一张薄薄的支票,而是董事会聘书和股权转让书…… 想到这里,她突的一个激灵:“李老师,抱歉,我出去一下……” “不急,还有两句,你打电话的时候顺便帮我向冯总转达一下。第一:吃多大的饭,端多大的碗,我没有两位想像的那么优秀,也没什么野心,更没那么大担当。所以,以后只要各自安好,互不干扰,比什么都好…… 所以,请冯总和曲小姐不要再打扰我身边的人,包括高师兄、郑总、阿珍、雷叔,以及一切与我有关系的人……这次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这是请求!” 曲雅南的眼皮止不住的一跳:请求? 你这就是赤祼裸的威胁! “第二,请冯总和曲小姐放心,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没有本事,也没有能力威胁到二位,所以不需要封口。但这一次折腾了这么久,还闹出这么多波折,确实又费精力又浪费时间……我要求不高:你手里还有一只高仿杯,东西给我,往事一笔勾销!” 放着好几个亿的支票不要,你就要一只杯子? 暗暗狐疑,又瞄了一眼烟缸里的支票,曲雅南如醍醐灌顶:“李老师,你研究出了什么?对,你肯定研究出了什么……” “要真研究出了什么,我要的就不是杯子,而是林子良所有的研究成果,以及资料……” “我们真没有什么研究成果,早都丢了……所以才想让李老师帮忙,把这批东西找出来……” “好,就当你说的是真的……但即便你说谎也没关系,因为我不是强盗……” 李定安呵的一声,“我知道曲小姐没心情留下来吃饭,所以就不客气了……麻烦了……” 谁说我不想留下来的? 曲雅南蠕动了一下嘴唇,刚要犟一下,话到了舌根底下又吞了回去:李定安的这段话信息量太过庞大,她别说琢磨,连头绪都捋不清。 所以,得尽快让冯攸然知道…… 她站了起来,轻轻的瞪了李定安一眼,眼神妩媚,风情万种:“李老师,我知道了……” “别抛媚眼,对我没用。还有,我再强调一遍……” 李定安指了指高胜东,表情无比认真,“以后离他远点!” “我们是校友?” 意思是我和他认识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 “呵呵……校友?他穷困潦倒,让老婆孩子陪着他住了八年地下室的时候,你这个校友在哪里?千万别告诉我,你没钱……” “我……” 曲雅南脸紫的像猪肝,却无法反驳。狠着牙咬了半天,最终只吐了一个字:“好!” “别忘了杯子……” “知道了!” 略带幽怨的声音在包间里回荡,人却已经出了包厢。鞋跟踩的极重,又脆又响。 曾近光如梦初醒,对着李定安勾了一下腰,忙追了出去。 人已经走了,高胜东依旧处在半茫然的状态当中。又过了好一阵,他才轻轻一叹:“我和她的关系其实很纯粹,像君子之交!” 君子之交?扯姬巴蛋…… “管鲍那样的吗?” 李定安“嗤”的一声,“那现在呢?” 默然好久,高胜东无言以对:早就不纯粹了,就从曲雅南知道他认识李定安,关系还极好的时候开始…… 郑万九忍着笑:纯粹个屁? 高胜东如果还转不过弯,幻想能和这女人“管鲍”一下,就等着和李定安绝交吧。 换位思考一下:谁愿意身边有一个时刻都有可能被对手策反的朋友? 暗暗思忖,郑万九又犹豫了一下:“李老师,你刚才说的,是真的……我是说统治行业那句……” 李定安想了想:“你可以质疑资本家赚钱的能力和速度,但千万别怀疑为了赚钱,他们的心能有多黑,野心能有多大……所以,即便冯攸然暂时没想这么深远,但只要具备了一定的条件,用不了多久她就会自然而然的走到这一步……” 资本家……古玩圈里还有这号人物? 郑万九头皮一麻:“这女人什么来路?” (本章完) 第208章 打土豪 新官上任三把火。 魏济民临危受命,今日履新故宫博物院院长。 早上八点,他先到故宫开了个会。然后,就热闹的跟水陆道场似的:一辆接着一辆,挂着各式各样的通行证,顶着或长或圆的警灯的车辆开了进来。 接着,一位接一位的被带下了楼,带进了车里,然后带走。 不是因为地图,更不是后面有问题的那些国宝,而是瓷器展中的那十六件高仿。 东西不多,牵扯的人却不少…… 这一折腾,就是小半天,魏济民又马不停蹄的去找王永谦。 今日再见,王永谦的感观又有了不同。 毕竟人家承诺的全都做到了:该通告的通告,该带走的带走,该审查的审查,该停职的停职…… 而且还有点同情:昨天的魏副处长还是救火队长,今天就成了补锅匠? 一个搞不好,这锅就得他背。 再者部里的领导也交待过,该支持的还是要支持一下的,和李定安也达成了一致。所以魏济民请他帮忙,王永谦就没推辞。 之后,两人就来了金盾宾馆,想着随便对付一口再去找李定安。 结果就是这么巧? 可能是服务员人手不够,一个人需要看两个包间,所以,两拨人吃饭的地方就隔着一堵墙,还是相当的不隔音。 再然后,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事情就发生了,而且是一波连着一波。 先是那张支票。 说实话,送礼的他们见的多了,真就第一次见,有人把支票填满当好处费的? 就是想让他们举例他们都举不出来。 更关键的是,李定安竟能忍住不要? 你又不是官员,一不违反纪律,二不违犯法律,即便是公序良俗,好像也不太够得上。所以,凭什么不收? 当听到李定安竟然把支票烧了个的时候,他们都怀疑,这几个人是不是在演戏? 那可是几个亿,不是拿印板拓出来的,是人民币…… 有那么一刹那,他们甚至冒出来了点“李定安是不是脑子不太对”的念头。 因为怎么想,都感觉不符合逻辑,怎么想,都没办法用道理解释。 再然后,就听到了李定安终极表演……哦不,具体解释。 之后,两个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越不对劲就越想听,越想听就越不敢吱声,直到李定安讲完,又把曲雅南赶走…… 真的,任王永谦和魏济民见多识广,任他们宦海半生,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但依然被惊的不轻。 古玩行业再小众,受众再低,消费群体再少,再没有存感,也是一个行业。 竟然有人想统治它? 这家良品坊和这位冯总,能量和野心竟然这么大? 琢磨了好久,魏济民才回过神,看了看王永谦:“王处,京城的企业家都这么……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 他本来想问:京城的企业家都这么敢玩、都这么会玩的嘛? 但觉得不合适,话到了嘴边又拐了个弯。 王永谦的脸一下就黑了:“你听他瞎扯淡……” 统治一个行业? 这又不是欧美? 魏济民却不以为然:“这可不是扯淡,相反,我觉得还极有道理:又不是没人干过?” 确实很多,而且各行各业都有,甚至是民生行业都有人打过主意。 当然,结果都不怎么理想。 这么一想,李定安的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千万不要怀疑,资本家为了赚钱的胆量和野心。 “确实有人干过,但哪个不是厚积薄发,硬着头皮咬着牙,一步一个脚印的往前推进?也不是我小看人:那个冯什么……算了,就冯总,她到现在心里有没有类似的概念还是个问题。” “对啊,我也这样想:资本家的脑子里可能也就冒出了那么一点萌芽,可能连个大致的方向都没有。他倒好,不但直接推演出了结果,更是把过程罗列的那么细致,而且极具可行性?更过分的是,还手把手的教?” “你要这样说就是耍流氓了:整个计划当中,他才是关键。他不配合,还可行个屁?” “不然你以为我奇怪什么?”魏济民一脸惊愕,指了指隔壁:“你们从哪搜罗的怪胎……哦不,人才?” “什么你们?”王永谦鄙夷的看着他,“是我们!” “哦对对……我们,我们……”魏济民猛点头,“这样的人才只能是国家的,坚决不能流失!” 不然呢,放出去让他反过来再祸害自家人吗? 王永谦想了想:“如果换个角度再想:别人愿意给他好几亿的好处费,真就不是头脑发热。” 发热个屁,绝对是千值万值……当然,这是站在冯总的立场上,而且李定安确实能够全心全意的为她出谋划策,并不遗余力帮她扩大商业版图。 统治行业当然不可能,但成为行业标杆,成为古玩领域中民营企业的引头羊,还是有很大可能的。 到那时候,赚到的又何止是几亿? “那他为什么不答应?” 王永谦思考了好几秒:“最后,他对高胜东说的那几句你听到了吧。我觉得,这或许就是答案:人的价值,不应该仅仅只用钱来衡量。人和人相处,更不能时时刻刻都充满算计……他确实喜欢钱,但并非什么来路的钱他都喜欢……” 魏济民略显怪异的抬了抬眼皮:不愧是上级领导,水平就是高,明明用八个字就能概括,他硬是讲了三四行…… 不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当然,他鄙夷的只是王永谦,而非李定安。 扪心自问,如果换位思考,把他换成李定安,有没有那个底气和魄力,把那张完全可以填到“9亿”的支票烧成灰?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现在他们对李定安的感受不仅仅是惊奇,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佩服的。 …… 默然好久,王永谦又叹了一口气:“赶早不如赶巧,不蹭白不蹭……走,带你吃好的!” “啊……要宰大户?” “放心,即便没要这九亿,他也照样是亿万富翁!” 魏济民顿时就乐了:“那感情好!” 两个人开着玩笑,走出包间,又敲了敲隔壁的门。 “开门,打土豪!” (本章完) 第209章 便宜占尽 金盾宾馆。 今天一改往日的冷清,大厅里异常的热闹。 五六个穿着白衬衣和皮鞋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将所有行李搬到车上,郑万九的助理和王成功呆呆的站在旁边,却插不上手。 孙怀玉在吧台,原本准备帮李定安结账,结果交了房卡,接待就说办完了。再一问:账早已被故宫博物院结过了。 休息区,李定安与魏济民像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样,怡然自得,谈笑风声。郑万九、高胜东、以及魏济民带来的几个助手像是众星捧月般的围坐在四周。 两个女孩站在旁边,吃惊的看着这一切:感觉越是身份不一般的人,越是对李定安尊重。那天在公安局是这样,今天退房又是这样。 转着念头,孙怀玉走了过来:“李老师,手续办好了!” “好!”李定安站了起来,笑着伸出了手,“魏处长,麻烦你破费,还专程跑一趟。” 魏济民紧紧握住,神情肃穆,感激中略带感慨:“李老师,这句话该我来说:无以言谢,且看以后!” 这绝不是一句空话,而是发自肺腑。 因为他也没想到,李定安这么好说话,事情能解决的这么快,还这么干脆。 昨天在酒桌上,李定安当场保证:自此后,无论是老虎在内的那几件国宝,还是那百多件民国仿明清官窑,他对外界再不会提半个字。 而代价,仅仅是那十六件现代高仿瓷。 说实话,这不但超出了王永谦的预料,更让魏济民吃惊不已:这和没提任何条件有什么区别? 更等于,他这个补锅匠只是上任第一天,就将故宫最大的烂摊子、最大的漏洞给补好了? 这是什么,这就是能力。 当然,多亏了李定安,所以,感激是应该的。 而反过来再看:如安本斋、盛京收藏、长白山拍卖,除了退款退货,他再没多要一分钱的赔偿。包括良品坊,他放着几个亿的支票不要,同样只要了一只杯子? 肯定不是不爱钱,所以很是让人想不通。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品格、操守,德行、素养! 王永谦和魏济民还好一点,其他人看李定安,那神情就像是在看遗像。特别是两个女孩:看,李定安在发光…… “魏院长言重!” 李定安笑了笑,“那再会!” “好,再见!” 魏济民松开手,又点了一下头,当即,所有人起身,簇拥着李定安走出大厅。 门口停着三辆车,都是奥迪,领头那一辆,车牌号前面有好几个零。 如果是懂点行的就知道,这是那位负责文化口的领导的座驾。所以,领导虽然没出面,同样在用合适的方式表达着善意。 当然,也有可能是:赶快把这个搅屎棍弄走…… 双方挥手告别,车辆启动,转眼就开出了宾馆的院子,驶进了大街。 树木不住的倒退,宾馆楼顶,剑与盾的标志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好大的一场闹剧,终于结束了…… 心下稍定,李定安轻轻的往后一靠,语气轻松: “老郑,又麻烦了你好几天,回去后给你寻摸个物件!” “别……”郑万九连忙拒绝,“这几天跟着您沾了不少光,而且以后还得靠您,所以你千万别跟我客气。” 这是实话,其它不提,老郑如今也是几十万粉丝的网红,在古玩界和鉴定界已是小有名气。 而且以后确实要靠李定安坐镇他新搞的那个鉴定公司,不然就等着赔到姥姥家吧。 所以真不是假客气。 “师弟,你怎么不谢谢我?”高胜东转过头,“我也是因为关心你,才来沈阳的!” “你关心我?”李定安“呵”的一声,“舔狗一个!” “哈哈……”郑万九笑出了声。 乐呵者,他又想起了提前被托运走的那十六件高仿瓷:“李老师,那些东西,是不是很有价值?” 听到这句,高胜东的眼睛不由的一亮。 不怪他们好奇。 来去四五天,李定安闹出了多少风波,引起了多大轰动,得罪了整整一座城……嗯,不止,可能是一个省,乃至仨个省,以及古玩、文博两个行业。 要是算人数,估计数都数不清。 到头来,除了一身骂名,李定安得到的,就十六件高仿? 再看他主动放弃的:想填几亿就填几亿的支票、上千万的赔偿,以及文化口的领导指定与辽省两所大学、故宫博物院、博物馆等省级机构的好几个省级项目。 所以他们怀疑,这些东西肯定非常有价值,只不过他们看不到…… “一堆高仿,也就能搞搞研究,聊胜于无罢了!” 李定安的语气却很平和,神态也是漫不经心,“总不能让别人觉得,我胡天海地的折腾这些,最终是为了钱?” 是这样吗? 郑万九和高胜东转着眼珠:他们总觉得李定安没说实话。 其实,他们完全可以把“觉得”去掉,李定安这次来沈阳,从始至终,目的都是这批高仿瓷。 而且不止是他想要弄到这批东西。 冯攸然和曲雅南用几只杯子设套,骗他来沈阳的目的,就是寻找这批高仿瓷。 还有张汉光……哦,应该是缉私局刑侦处,最初邀请他来沈阳,目的同样是这批高仿瓷。 所以,这批高仿不止是有价值,而是有价值到爆了。 不夸张,如果能将相关的仿旧技术复原,更或是倒推出镜光瓷技术,只是拿专利费,后半辈子就能完全躺平了。 而且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在太平洋买个岛都行。 所以与之相比,几亿不过是九牛一毛。 偏偏这玩意牵联太大,不管是和哪一方合作,都可能会惹出天大的麻烦,更说不定是天大的风险。 李定安思来想去,最终决定自己来。 还好,无惊无险! 包括到现在,不管是冯攸然,还是张汉光,都还不知道这批东西已到了他的手里。更甚至是他们连这批东西有几件,各都是什么都不清楚。 这等于什么? 便宜占尽,还没惹一丁点的麻烦! (本章完) 小小总结一下 先说声抱歉。 写这段故事之前,压根就没想过能写这么长,能写这么多。是写到一半的时候才发现,情节铺的太开,挖的坑大多。想要不太突兀的收回来,把该填的坑填好,只能把情节拉长。 这样写下来,难免会有些拖,有些水。但没办法,水平不太够,想要故事不崩,我只能这么写。 还好,算是勉勉强强的圆上了。但为了赶进度,好多没敢过多啰嗦,有些转折的折地方比较生硬,也有好多没交待清楚。 就比如,中间应该还有一段主角在故宫发现仿古瓷的情节,大概一万字。我写了一半,发现太拖,就给删了。 还有一段主角和张汉光、或冯攸然的对话的情节,交待这批仿古瓷的作用,以及他们让主角来沈阳的目的。同样,我觉得太拖,也给删了。 所以我敢发誓,绝对没有故意水字数。 这两部分后面会有交待,接下来,主线还是鉴宝,支线则是仿古瓷。我会尽量避免这一小节出现的问题,尽量将故事写精炼一点。 最后,提前祝各位看书的老爷们中秋快乐,男的帅,女的靓,身体棒棒棒,数钱忙忙忙!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小小总结一下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0章 也该试一下的 夕阳西下,暖金色的余晖洒满了整座城市。 车流如织,行人匆忙,楼顶上的旗帜迎风飘展,飞机的螺旋桨轰鸣做响。 接机大厅站满了人,有男有女,形形色色,其中有四个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年长的一对应该是爸爸和妈妈,稍经岁月,略显沧桑。但颜值极高,绝对属于网友口中的“帅大叔”、“大姐姐”。 还隐隐透着一股书卷气,一看就知道是知识份子。 旁边站着一位女孩,皮肤白晢,五官精致,身材也很高挑。气质恬谧而又淡雅,安安静静的挽着女人的手臂。 后面还跟着一个小伙,不是一般的壮,估计高有两米,胳膊抵的上常人的小腿。长的浓眉大眼,就是有些吊儿郎荡:插着兜,抖着腿,还嘘嘘嘘的吹着口哨。 可能是嫌吵,女人回头看了他一眼。 口哨戛然而止,比狗熊还粗的腰不由的一勾,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阿姨!” 看吧,就说不是儿子,现在的年轻人都是白眼狼,最不害怕的就是老爹老娘。 但也不像女婿或下属,没见过在领导或长辈面前还敢这么流里流气的。 关键的是,他和稍年长些的男的站一块,却离女的好远,感觉那是老虎一样。 所以说,就挺奇怪。 “小真……”裴淑慎柳眉微蹙,“应该是这一趟航班,对吧?” “肯定是,我专门查了,而且今天就这一班了!” “那落地快半个小时了,怎么还不见他出来?嗯,他不会吓得没敢回来吧?” “怎么可能……您是她亲妈,至多也就是不敢接电话,还能一躲你一辈子?”雷明真挠了挠额头,“再说了,除了京城,他还能去哪?” 一说这个,裴淑慎的怒气值就“biubiubiu”往上飙:电话打不通,短信也不回……李定安,你玩失踪是吧? 行,给我等着! 咬着牙,她又点点头:“好,那就再等等!” 雷明真没敢吱声,满脸忧愁:李犟犟,你丫的完了伱知不知道,你丫的完了…… …… 另一边,出机口。 飞机落地后,李定安又特地等了等。不是在等谁,而是在等那批高仿瓷。 托运行李的手续稍有点慢,快半个小时,王成功和郑万九的助理才推着六七口箱子过来。 然后,一群人乌乌央央的往外走。 边往外走,郑万九边按着开机键:“李老师,你要不要开机?” 其实是开着的,只不过从直播第一天开始他就设置了,谁都打不进来。 不然的话,手机早被打爆了。 “还是算了吧!”李定安摇了摇头,“有事你打王师傅或孙秘书的电话!” 你还真把人家当司机和秘书使唤? 怪异的看了看那两位,郑万九从善如流:“好的!” “王师傅你们呢,要不要回单位汇报?” “不用的,电话里已经汇报过了!” “也行!”李定安又想了想,“今晚轮到谁值班?先说好,别睡车里,又闷又热,蚊子还多……楼上又不是没房间?” “啊?” 两人愣了愣:合着你什么都清楚? 不但知道我们天天都在您家楼下值班,还知道是两人轮换着来? 怎么想,都绝对不是自个的业务能力不过关,潜伏不到位……所以,光您这洞察力,不当警察委实屈才了…… 两人很是佩服,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谢谢李老师!” “不用!”李定安又看着钱金玉和江灵雨,“你们这几天也辛苦了!” “应该的……应该的……” 两个女孩连忙摆手,江灵雨怯生生的抬起眼皮,“李……李老师,你不会……还要告我吧?” 李定安登时就笑了:告什么告,压根就没这么想过。 当时是他决定要直播,但手边委实没有可用且值得信任的人,然后灵机一动,硬是诈唬着两个女孩给他当了几天的免费劳力。 “那是开玩笑的。” 李定安促狭的笑了笑,“哪天有时间的话,我去找你们,在你们家店里直播……嗯,就用你的号!” “真的?”两个女孩欢呼雀跃,“谢谢李老师!” “应该的……郑总,高师兄,也辛苦两位……明后天我先去趟学校和国博,完了后给你们打电话!” 明白他说的是开鉴定公司的事情,两人点了一下头。 “今天先散了,改天请你们喝酒……” 众人不约而同的高呼一声:“好!” 声音不小,游客纷纷侧目。 雷明真长的高,自然也就看得远:“哈哈……叔叔阿姨快看,李犟犟!” “哪呢?” “那,刚出通道……被好多人围在中间那个……” 李如英也看到了,眯着眼瞅了瞅,语气肃然:“人挺多,你注意点场合!” 裴淑慎翻了个白眼:还用得着你提醒? 外人在的时候她从来都是给足男人面子,不管是老公,还是儿子! 何况李定安已是家喻户晓,全国知名的人物? 思忖间,人已经走了出来,再然后,李定安突的一停。 旁边的人还莫明其妙:正交待着事情,怎么没声了? 回头一看,李定安却站在原地不动了,好像看到了什么极为震憾的东西。 一家三口……哦不,老爸老妈和于徽音如出一辄,全都直勾勾的看着他。但表情又各有不同:李如英是感慨,像是突然间儿子就长大了的那种表情。裴淑慎是可怜又可恨:可怜的当然不是自个,而是面前这个让她恨得牙痒痒的混账。 于徽音的表情……嗯,反正挺复杂,开心有,担心亦有…… 就雷明真最是没心没肺,呲个大板牙在那里傻笑,特猥琐……嗯,还有点幸灾乐祸? 李定安惊讶的不是这四个人好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突然就出现在面前……当然,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怵的:毕竟快一个星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电话不接,短信不回,想知道儿子死哪了都没辄,搁谁家老娘不发飙? 他奇怪的是于徽音和裴淑慎……两人手挽着手,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姐妹。问题是,这才几天,你俩关系怎么突然就这么近了? 吃惊的不止李定安,还有高胜东。他瞪着眼睛猛瞅,两颗眼珠子直往外爆:没错,肯定没认错……这位绝对不是上次到学校找过李定安的那位陈总。 可要说不是他女朋友? 但凡眼没瞎,都能看出女孩看李定安的眼神不太对。 而且他也见过李如英和裴淑慎,虽然只是照片,但印像很深。所以再看裴淑慎牵着于徽音的手……高胜东喉咙一滚,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厉害了李师弟…… 王成功和孙怀玉也有些傻眼:这是那位……于徽音小姐吧? 如果不是看到真人,他们差一点就忘了,当初调查李定安时,这位的名字在资料中出现的相当频繁。 与她同样频繁的还有一位:陈总,陈静姝。关键的是资料中对这两位与李定安的关系陈述区别不大,差不多是一个意思。 更关键的是,李定安至今都还不知道这两位之间的关系,更更关键的,这两位压根就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所以,陡然看到于徽音,又看到他和裴淑慎手挽着手,王成功和孙怀玉的脑子里着实有些混乱:李老师啊李老师,你说你以后怎么办? 我们都替你发愁! 两个女孩也有些懵:这就是李老师的朋友吧? 好漂亮……好有气质……感觉比舒静好还要漂亮! 怪不得直播间里一有女粉丝喊“老公”,别人就让她照照镜子…… 剩下的几位都没见过李定安的家人,但不妨碍从长相上就能推断的出来:太像了,不管是哪一位,都和李定安有七八分相像……怪不得李老师的仪表这么出众,气质这么沉稳? “是叔叔和啊姨吧……”老郑一脸的笑,三步并做两步的迎了上来,还伸出了手,“我姓郑,平时没事的时候帮李老师打打下手!” 叔叔……阿姨? 李定安顿然怔住,刚刚生出的那点惊讶和忐忑被震的不翼而飞。 雷明真打了个哆嗦,看着老郑那张和老雷差不多年龄的脸,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叔你也真能叫的出口? 这两位看着比你还年青。 李如英和裴淑慎同样愕然,明知这位是对比李定安才这样称呼,但委实不知道怎么回应。 但怪异的是,其他人全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李老师的父亲母亲,不就是叔叔和阿姨? 比如高胜东,比如两个女孩,比如郑万九的助理,甚至是王成功和孙怀玉,这会儿都是类似的念头:千万别觉得郑胖子肉麻,有多少人想这么称呼,却不够份。 还是李如英反应快,忙伸出了手:“您客气,贵姓?咱各论各的!” “免贵姓郑,您喊我老郑就行……”郑胖子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两位要不急着走,明天我做东……” 看吧,古玩行里摸打滚爬十数年,眼色是基本功。知道他们有一肚子话要问李定安,郑胖子都不假客气。 “好说!” 直播间里见过,知道这位和李定安的关系不普通,李如英也就没拒绝。 和其他人又一阵寒喧,当看到王成功和孙怀玉时,李如英和裴淑慎的眼皮止不住的跳,心脏也跟着跳:这两位,他们也见过……那黑本本上的国徽,亮的晃眼! 要不然,他们早追到沈阳去了…… 雷明真也见过,现在再见,嫉妒的眼珠子都红了。 听李定安怎么介绍的:这位孙秘书,这位王师傅……因为有点工作没完成,所以晚上要住家里…… 好家伙,这是睁着眼说瞎话:这他娘的不就是贴身保护? 不清楚具体原因,但至少知道:李犟犟牛逼大发了,才二十郎当岁,却提前享受到了超级大领导的待遇。 以后出去吹牛都倍儿有面子:李定安知道吧,我哥们……公安部警员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 脑子里尽想着怎么把李定安忽悠到夜店,好方便他装逼,李定安喊了他两声都没听见。 “啪!”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愣啥?去开车,走了!” “啊……”雷明真瞅了瞅,“坐不下呀?” “你还拉我爸我妈和于师姐,我坐王师傅的车,其他人郑总已经安排好了……” 啧啧,这待遇:不但有保镖,还有专车? 顿时间,雷明真就觉得:上千万的库里南都不香了。 “我们坐小真的车回去就行,你把徽音送回去,她晚上还要加班……”裴淑慎瞪了一眼李定安,“为了来接你,她连晚饭都没吃!” 这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李定安悻悻的吸了一下鼻子:“知道了!” 相互告辞,各自分开。 于徽音依然是安安静静模样,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定安身边。 李定安问她想吃什么,她只是柔柔的一笑:“什么都行……” 有游客路过时,不由自主的就会多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的就会生出同一种感觉:好登对的年轻人? 而且非常自然,油然而生…… 远远的跟在后面,江灵雨的眼睛里冒着小星星:“我都快要羡慕死了……你说要是让女粉丝知道于小姐这么漂亮,会不会嫉妒的眼珠子发红?” 钱金玉吓了一跳:“受的教训还不够?你可别胡来!” “嘁……我有那么没分寸?” 江灵雨又转着眼珠,“李老师叫她于师姐,那就比他大,还是同学?” “不止……应该也是粉丝!” 江灵雨都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钱金玉想了想,没敢说出来。 这次直播,好久不见的榜一大姐突然就出现了,而且还申请加她好友。 通过后,尽追着她问:李定安没事吧……应该安全吧……他什么时候回京城? 钱金玉当时被吓了一跳:她又没露脸,这人怎么知道她有李定安的身边? 还给李定安看过,李定安却说:如实说就行。 所以他就知道了,李定安不但和这位很熟,关系还不一般。 出于好奇,她又追问了一下,李定安就说,是师大同学! 今天再一见,这不就对上号了? 所以,女粉丝何止是嫉妒,估计后悔的想砸胸脯:早知道,她们也该试一下的…… 牢记历史,勿忘国耻! (本章完) 第211章 想啥来啥 明亮的水晶灯投下淡淡的光芒,金发碧眼的外国美女异常深情,萨克斯的声音低沉而又悠扬。 欧式家具,浮雕吊顶,色彩浓厚缤纷,充满了复古典雅的俄罗斯风情。 莫斯科餐厅,又称“老莫”,八十年代之前,这里是京城乃至全国最高档的西餐厅,没有之一。 哪怕中间有近二十年,它只卖蛋炒饭和盖浇饭,客人依旧络绎不绝,且非富即贵。 李定安不太吃得惯西洋玩意,于徽音对西餐的喜好也只是一般,之所以选择这里,一是安静,二是离央视近。 沙发很大,坐两个人都绰绰有余。好在于徽音身材高挑,坐进去后并不显得矮小。 李定安坐在对面,慢条斯理的切着牛排,目光深邃而又柔和:“这几天辛苦了,不然也不会攒那么多工作,还要加班!” “不用谢我的,我也玩的很开心,而且平时也是奶奶和阿姨照顾我的时候多……” “所以多亏了你……我叫他们又不来:这个没时间,那个不想动。但你一开口,好家伙,一个比一个跑的快……时间也有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痛了?” 于徽音抿着嘴,露着浅浅的笑:“因为他们猜到你别有用心……阿姨还说:长这么大,家门口的小河边都没请她看一看,突然就要请他们旅游?肯定居心不良……” 李定安没说话,徐徐的吐了口气:那不然呢? 总不能告诉他们:儿子我要去干大事,老家不太安全,伱们赶快来京城。 其他不说,只要来了京城,张汉光多多少少会帮忙照顾着点。 结果,自己刚张开嘴就被爷爷噎了回来:你小子眼珠一转,我就知道你不干好事,跟我玩心眼? 说实话,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李定安顿时傻眼,没办法才祭出了大杀器:说是于徽音想玩,顺便想见见爷爷奶奶。 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早上打的电话,都还没中午四个人就杀到了京城。爷爷奶奶倒是见到了,对于徽音也不是一般的喜欢。 结果,李定安不见了? 打电话一问,说是到沈阳出差了,早上刚走,和他们错了个前后脚。 怀疑是肯定的,但李定安抵死不认,只说是临时接到的通知,一时忙忘了通知他们。还说有于徽音在,对他们来说,他在不在是不是都无所谓? 确实有那么点,于是,一家四口玩的不是一般的开心。 可惜,就高兴了两天。 第三天接到威胁短信的时候,他们才知道上了李定安的洋当。再之后看到直播,他们才算是知道,为什么要把他们骗到京城。 真的,当知道李定安要干什么的时候,三个女人头皮都麻了:他不但把一个省的古玩业、文博业给掀了个底朝天,更准备把一个行业、无数人赖以为生的饭碗全给砸了。 古话说“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那李定安这次断了多少人的财路和生计,与他不共戴天的人该有多少? 数都数不清…… 爷爷和李如英要稍镇定一些,但说实话并不多。到这时候谁还有旅游的心思,一个挨着一个,不停的给李定安打电话,让他赶快滚回来。 刚开始,李定安偶尔还会接电话,只说没事,但到后面,索性关了机。 一家人算是彻底急疯了。于徽音更急,眼泪花直转圈:要知道李定安是去做这个,打死她都不会帮忙。 爷爷和李如英预测,舆论这么大,当地肯定会采取行动,这反倒是最好的结果,至少人还在,没被套麻袋,也没残没废。 随即又商量赶快把家底全拿出来,该找点什么关系,先去沈阳把人捞出来。 接下来就开始商量应该谁去,于徽音还准备给他爸爸和妈妈打电话。再之后,他们就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幕:当地机关接到报案来宾馆带人,却冒出了两个部委的警员? 当时有一瞬间,他们都怀疑那两本证件是不是伪造的。 从小到大,李定安有几斤几两他们不比谁清楚,什么时候有了这种能通天的关系和能量? 再然后,就如惊涛骇浪,一浪接着一浪,一浪强过一浪:良品坊道歉、安本斋道歉、盛京收藏道赚,以及最后的故宫…… 到这时候,他们已不止怀疑那两本证件的真伪,甚至怀疑李定安是不是也是别人假冒的:这还是他们的儿子吗? 当然,儿子肯定还是那个儿子,就是本事涨的有点快,如今已能擎天撼地,搅动风雨。 天见可怜,老李家的祖坟冒青烟了…… 思忖间,李定安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时,发现于徽音好像在偷笑。 “笑什么?” 她连忙正色,又摇摇头:“没!” 自己眼又没花? 估计是在笑刚开始打电话的时候,自己指天画地的赌咒发誓,说很安全,但是从爷爷奶奶到老爹老娘,一个字都不信。 反倒是让于徽音装卧底小能手给他们通风报信,他们反倒深信不疑。 感觉小时候也没撒过多少谎,区别怎么这么大? 暗暗吐槽,李定安想了想,“什么时候有时间,想去哪玩,我陪你……” 于徽音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一下,好久才回了一个字:“好!” “那就等你有时间……” 稍一顿,李定安苦笑了一下:“说反了,应该是等我有时间!” 于徽音笑着点了一下头:“嗯!” 两个人边吃边聊,差不多半个小时后,李定安把于徽音送到了单位。 也就刚调头,雷明真又打来电话。 不知道是在卫生间还是房间里,雷明真的声音压的极低,有点鬼鬼祟祟的样子。 “别怪哥没提醒你,你可悠着点,千万千万别翻了车。” 李定安不以为然:“你懂个毛?要翻早翻了,我还能浑浑全全的回到京城?” “谁和你说工作上的事情了?” 雷明真“吃吃吃”的乐呵着,“哥们说的是女人!” 女人? 李定安眉头一皱:“哪一个?” “嗯?他奶奶的,还真就是好几个……” 话没说完,就听到李如英在外面喊:“小真,来帮忙!” “好嘞……”雷明真回了一声,又骂骂咧咧,“你丫活该,我就不该打这个电话……”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李定安一头雾水:脑子有坑,说话只说半截? 他又仔细的想了想:没毛病啊? 就算老娘想找茬,自己也有话说:看吧,都不用你提醒,我就知道怎么做……早都约好了,等她有时间一起出去玩。 所以能翻什么车? 大惊小怪…… 转着念头,李定安收起了手机:“王师傅,回燕园……哦,对了,你们俩没吃东西吧?” “裴阿姨特地交待过,都记着呢!” “那就行……二位今天有口福了!”李定安点点头,“让你们见识见识老李家祖传的手艺!” 其实和老李家没一毛钱的关系:奶奶带过来的! …… 欢朋酒店! 权英懒洋洋的靠在沙发里,像只蜷缩的猫一样,腰身极美。 手里还端着一杯红酒,轻轻的晃一下,再抿一口。 茶几上却摆着两份炸酱面,旁边还有半头鲜蒜,无论是面还是蒜都被吃了一半。所以,口味就挺怪…… 窗边,陈静姝赤着脚,低着头,不停的打电话。 “何馆……” “你不知道他有没有回来……他也没给你打过电话?” “吕院也没打过,更没接过?” “唉……好,谢谢!” “吴教授你好……” “也没接你的电话?” “啊,高老师去沈阳找过他……什么,已经回来了?麻烦了……” “高老师,我是陈静姝……好的,谢谢高老师!” 连着打了三四通电话,总算是问到了李定安的下落:坐的是下午最后一趟航班,人已经到家了。 现在想见他,就只能追到他家里去。 事关重大,而且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做出决定,形成文件,所以陈静姝不敢拖,也不想拖。 也怪李定安,关什么机? 心里小小的抱怨了一下,陈静姝下意识的转过头,然后就呆住了: “两份都吃了……你这么饿?” “不然呢,留着浪费吗?” “呃”的一声,权英打了个饱嗝,又拿起酒杯,浅浅的尝了一口,“反正你都要去找他,他厨艺又那么好,给你做一顿爱心小晚餐,美不死你……” “你想什么呢?听高老师说,他家人也在!” “我去……好机会啊”权英一下就跳了起来,“等于见家长了……” “什么见家长……是去谈正事!” 陈静姝叹着气,走到衣柜前,一件一件的挑着衣服:“你说我穿哪一件好……嗯,要不,你也去?” 说实话,认识好多年了,第一次见陈静姝这样。 权英一下就乐了:“还说不在意?死女人,你心已经乱了。” 不止是心乱了,还很虚…… “你能不能正经点,都说了是去谈正事……而且怎么说也是长辈,难道不应该庄重一点?” 那你叫我去干嘛,有本事一个人去啊? “好,去谈正事……但你是不是得快点,这都七点了……” 暗暗嗤笑,权英跳下了沙发: “白痴,别挑礼服,你是生怕自己太年轻吗?穿简单点,越简单才越不显老……” “颜色不要太重,越浅越好……白t恤和蓝牛仔裤就行……” “头发来不及拉直了,就扎丸子头……” “皮筋用黑的……” “别涂口红,擦一点点透明唇彩就行……眉毛也洗了,眼线也洗了,怎么自然怎么来……” 权英叽叽喳喳,感觉比她自己相亲还要兴奋,这指指,那点点,时不时的还会动动手。 罕见的,陈静姝没有翻白眼瞪她,而是安安静静的由着她摆弄。 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收捡的妥妥帖帖,再一看:谁敢说陈静姝不像学生。 其实她的岁数并不大,将将二十六岁,而京大考古系,这个岁数的女孩读硕的都不少,读博的更是一大堆。 不过比起李定安还是在大一些的:两个人相差四岁! 然后,两人又各自带了几件礼物,都挺贵重。再之后,直奔燕园…… …… 挂钟的指针指向了八点。 厨房里,雷明真正欢快的刮着鱼鳞。 也是奇了怪了,在家里别说这样的活,他连自个的茶杯都懒的洗。 当然,有阿姨,他爸妈也不怎么干。 但到了李定安家里,就觉得挺有意思:有的负责摘菜洗菜,比如裴淑慎,有的负责切肉剁骨,比如李叔。奶奶专门负责烧,就连爷爷也没闲着,剥蒜、剁姜、调料汁等等。 一家人分工明确,各司其职,鼻子底下萦绕着饭菜的香味,耳边回荡着欢声笑语……就感觉特温馨,觉得这才像个家。 感慨着,他又听到了裴淑慎和李如英的对话:“本来说是等他回来,再一起好好的招待一下徽音,偏偏她要加班?便宜了这混账……” “不能这么说,那两位也要一起回来……天天跟着,他们也很挺辛苦。” “不然能做这么多?”裴淑慎把一根芹菜丢进了水盆里,“所以我才气:想教训他都没机会!” “以后更没机会,所以别想了……” “你也不管管他?” “怎么管?他干的这些事情,老子我做梦都没敢想过……” 雷明真好不羡慕:李犟犟这下算是彻底的解放了。 包括以后,就于师姐那个性格,压根就降不住他。 换那位陈总还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李定安是怎么想的,还“哪一个”? 好小子,有你笑不出来的时候…… 正发着狠,门铃“叮咚叮咚”的响了两人。 其他人手上都有活,正好奶奶烧好了汤,暂时闲着。 她还以为是李定安,拿毛巾擦了擦手,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小赤佬,怎么不拿钥匙开?” 嗯,怎么不吱声? 奶奶想了想,先通过猫眼看了看:外面站着两个漂亮的从画里跳出来的女子。 “你找谁?” “阿姨,我姓陈,是李定安的朋友,来找他谈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吧嗒……”手中的鱼掉进了水池里,阿珍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我特么的脑子是不是被开过光? 想啥来啥…… (本章完) 第212章 活该 门被打开,外面悄生生的站着两个女孩,手里还提着好多袋子。 一高一矮,一个苗条一个丰满,一个玉洁冰清,一个艳丽成熟。 高挑的那位穿着很简单,也没怎么化妆,标志的瓜子脸,淡淡的眉毛,清清爽爽,素洁淡雅。 她先笑了一下,大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奶奶好……我叫陈静姝,李定安的朋友……” “快进来!”裴淑慎忙迎了上去,“不用换鞋……” “谢谢阿姨!” 两个女人进了屋,雷明真依旧处于呆滞的状态中,满脸都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 好家伙,这都追到家里来了? 李犟犟,你小子玩大了…… “发什么呆?”李如英捅了捅他:“认不认识?” 雷明真猝然回神,吞了口唾沫:“认识……保利艺术的副总!旁边那女的姓权,是苏付彼中国区的总裁!” 李如英不由的顿了一下:来头这么大? 苏付彼是跨国集团,中国大区的总裁是什么概念他还是清楚的,关键是前面一位。 保力集团总经理一般都会高配副部,分公司总经理是正厅或副厅,副手正常情况是正处级别。就算再降一级,副处……但这女孩才多大? 这绝不是有关系就能办到的。 暗暗惊诧,李如英又问:“她和小安很熟?” 何止是熟? 雷明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说:李叔,这句话你应该去问你的好大儿。 李犟犟,你也是真可以:那位刚送回去,这位就进了门? 差一点就撞在了一起…… 想到这里,雷明真一个激灵:那画面太美,他都不敢再往下想像…… “很熟……嗯,经常有业务来往!” “噢……” 艺术品公司,那肯定就是搞古玩收藏和拍卖的,和李定安有交往很正常。 李如英倒是没起疑:“走,过去打声招呼!” 雷明真心虚的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陈静姝:连着好几天,这女人天天给自己打电话,问怎么联系李定安,又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雷明真哪能联系得上,就说不知道。再问她什么事,她又不说。 而恰好,那几天于徽音和李定安的家人在一起,他怕出什么乱子,李定安刚下飞机还特意提醒过。 刚刚,这女人又打电话,自己都没敢接。然后他又给李定安打电话提醒,结果,这有没有一个小时,家就被偷了? 李犟犟,这下看你怎么办……哥们都替你发愁! 他呲着牙咧着嘴,跟便秘似的。心情也是既八卦又纠结,踌躇满腹的走了过来:“陈总,权总!” “雷总也在?” 陈静姝淡淡的笑了一下,又朝着爷爷和李如英勾了一下腰:“叔叔,爷爷!” “随便坐!正好烧了菜,待会一起吃一点……” “谢谢叔叔!” “别见外!” 李如英客气的回应着,但随即,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带这么多东西? 陈静姝表现的落落大方,非常自然的指了指带回来的袋子:“上次来的急没顾上,这次知道爷爷奶奶、爷爷阿姨都在,就带了点小东西……” 权英也站了起来:“早就知道李定安买了房子,一直想来,但他一直没时间。今天静姝正好找他谈事情,就一道过来了……一点小心意,叔叔阿姨别嫌弃!” 陈静姝之前就来过,我怎么不知道? 雷明真眯着眼,看了看几样礼品袋:知名品牌的燕窝和雪蛤,这是送给奶奶和裴阿姨的。一方砚台,一件紫砂杯,还有一个长盒,应该是画轴。 这三样没标签,肯定是古董,加上前面那两样,应该都是陈静姝送的。 当看到权英指着的那一件时,他又一个后仰:你说这是小心意? 她只带了一件,还是纯手工艺品,包装上也印的很清楚:金雕如意摆件。 问题是:净重两公斤。 不算手工,不算艺术价值,光是黄金的价格都有一百多万。确实符合权英的性格和行事特点:干脆直接,开门见山。 问题是,连她送的东西都这么贵重,那陈静姝带的那些呢? 燕窝和雪蛤还好说,估计也就几万块,但剩下的那三件,怕是件件都不在这件金如意之下…… 等看清都是些什么东西,裴淑慎的心脏也止不住的跳了一下:贵是一方面,主要是太多,而且恰好是五件,这不就等于,每人一件? 什么样的朋友会这样送礼物? 在她的印象中,就只有雷明真这么送过。但他和李定安都认识多少年了,两人好的穿一条裤子。 而今天这位,却是个女的? 更关键的是这神态:礼貌中带着几分拘谨,谦和中又透着几丝自矜……不由自主的,她就想起了和李如英刚认识的时候…… 裴淑慎的眼皮一跳:怎么可能? 下意识间,她习惯性的看向李如英,却发现李如英同样在盯着他。 而且表情极其古怪,眼睛直勾勾的,就像愣住了一样。 你看我干嘛,我也不知道她是谁,就连名字也是今天第一次听到…… 这样想着,她又发现李如英的眼神不对:好像在盯着她头顶上的什么东西? 头顶上能有什么? 裴淑慎下意识的一摸,摸到了李定安送给他的那柄玉梳。随后,眼睛猛的一突。 这位陈总的头发上插着一枚玉簪,关键的是:越看越眼熟,越看越眼熟。 到这会,她才想起来:这样的玉簪,李定安原本有两支,一只送给了于徽音,那剩下的那一只呢? “倏”的一下,裴淑慎的头皮都麻了:好个狗东西,你怎么敢? 不夸张,她也算是饱经岁月,向来都是处世不惊,但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 稍一愣,裴淑慎强行恢复了镇定:“如英,你去看菜……小真,帮阿姨泡一下茶!” 陈静姝忙站了起来:“阿姨不用忙!” “没关系的!” 她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又给婆婆使了个眼色:“妈,我去拿水果!” 奶奶笑眯眯的点点头,看了看陈静姝的头顶,又坐到了沙发里:“好俊的闺女……” 然后,裴淑慎咬着牙走进了厨房。雷明真刚要问泡哪个茶叶,嘴还没张开,就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这杀气都要溢出来了……恨不得掏刀子捅人的那种…… 那年,李定安被摁在宿舍里用衣服撑子抽的时候,裴阿姨就是这样的表情…… “小真,你说实话,这位陈总和李定安是什么关系?” 好家伙,这您都能看的出来? 雷明真头都不敢抬,自顾自的取着茶叶:“阿姨我不知道!” 裴淑慎的眼皮又跳了跳:不知道? 要是真不知道,就该是:就普通朋友的关系…… “那她头上的簪子哪来的?” 我去,原来是这个? 他依旧摇着头:“阿姨,我真不知道!” “呵呵……”裴淑慎冷笑一声,“那你告诉阿姨,你还有什么不知道?” 感觉脸上的肉直发僵,笑都笑不出来,雷明真一脸苦相:“阿姨,我真不知道……不然李犟犟能弄死我……” 嗯,感觉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明白了:就是自己想像的那种关系! 裴淑慎脸一黑,手不由自主的抖了一下:李定安,你长本事了…… “李如英……你打……给他打电话!” “他还关着机,怎么打?” 李如英轻轻的抬了一下眼皮,“再说,打通了又怎么说?” 对啊……让徽音听到怎么办? 裴淑慎气的牙疼,却又无计可施。 …… “你那什么破手机,我打你的就打不通,你打我的就能打进来?” “电话太多,根本接不过来,所以就设置了。” “那有事怎么办?” “王师傅和孙秘书的电话你都有,我在他们就在。” “啧啧……” 那两位什么身份,你真当司机和秘书使? 咂了一下舌头,何安邦又有点不好意思:当初这两位还是通过他安排的,却一直瞒着李定安。 “哦,对了……” 他又突然想了起来:“陈静姝刚打过电话,找你应该有急事!” 李定安怔了怔。 记得她提过,说等自己回来后有事情要商量,但那已经是四天前。 再之后,就再没联系过,这几天估计没少打电话。 “知道了……哦,还有……” 李定安的语气异常郑重,“这批东西,是在王永谦处长与辽省省办魏济民副处长的见证下,由辽省文旅厅指名捐赠给我个人的,所有手续有理有据……我先存在馆里,记住,谁来要都别松口,也别管他是那个局,更或是哪个部……” 哪个局,哪个部? 何安邦好不惊讶:“不是说就十来件仿古瓷嘛?” “是仿古瓷没错,但价值不一般……嗯,我这么说吧:论学术价值,不在珍珠釉之下……” “我去……”何安邦的眼晴里冒出了贼光,“咚咚咚”的砸着胸口,“放心,就是馆长来要,我保证也给他撅回去……” 牛皮吹的挺响,借你十个胆子? 当然,馆长护犊子还来不及,肯定不会这么干。 要是知道了这批东西有什么用,就更不可能了:但凡李定安研究出点眉目,那荣誉就是一个接一个。 “那麻烦了……明天,嗯……最迟后天,我就会去馆里报道……” “你这班上的?行……” 挂了电话,李定安想了想,又给陈静姝拨了过去。 可能是在忙,过了好一阵才接通,陈静姝轻轻的“喂”了一下。 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里面稍有些吵,电视的声音很大,随即又消失,应该是关了电视。 然后,又听到气流顶着高压锅盖的“呜呜”声,还隐隐传来铁铲刮过锅底的动静。 陈静姝在做饭? “真稀奇!”李定安还开着玩笑,“兴致挺高啊?” “什么?” “我是说你还会做饭?” 电话不太隔音,裴淑慎的眼睛“倏”的睁了一下,很明显听出了李定安的声音。 陈静姝的脸稍有些热:“是奶奶在炒菜……我找你有事,你来了再说!” 奶奶……不是说父母至亲都不在了吗? 可能是保姆,但这也太老了点…… 李定安尽好奇陈静姝从哪冒出来的个奶奶,压根没琢磨后面那半句,张口就说:“去酒店吗?改天吧,今天没时间……” “噗……” 刚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雷阿珍呆愣愣的瞪着眼睛:这要不是李定安的声音,他敢把手里的茶杯啃着吃了。 还“改天吧”,你这一听就是经常去……厉害了我的哥! 同一时间,裴淑慎也睁大了眼睛。牙关咬的更紧了,恨不得嚼碎了吞下去的那一种:李定安,你也是真可以…… 陈静姝也知道李定安没有其他意思,就只是字面的意思,因为她在京城一直住的都是酒店,还和权英住在同一个房间。李定安也确实去过不止一次,但每次都是谈正事。 但在别人听起来,就很容易误会:这都住一块了? 一刹那,陈静姝的脸已不仅仅是热,而是烧。慌乱间连忙挂断了电话,临挂断之际又说了一句:我在你家! 听到这四个字,李定安都呆住了。 陈静姝,你怎么带偷家的? 别看她平时项姿飒爽,做事也是雷厉风行,但在男女感情上纯粹就是一小白,压根就不知道掩饰情绪。 也别说爷爷奶奶了,就以老娘不多的阅历,都能看出点什么东西来。 怪陈静姝? 扯什么淡,人家是真有正事。 所以,只能怪这该死的手机。 你关毛线机……这下好了吧? 他用力的拍了一下手机。 王成功诧异的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李老师,怎么了?” “没怎么!”李定安懊恼的叹了一口气,五官像是打了结,满脸愁苦:“王师傅,求您一件事!” “言重了,您尽管说!” “今晚我到哪你到哪,我妈要是问,或是让你离开,你就说是领导交待的,必须执行!” 王成功愣了一下:没必要吧,何况那还是你亲妈? 他正要问,孙怀玉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比了个口型:陈总,在他家! 陈静姝在他家又怎么了……嗯,我靠……翻车了? 以裴老师的性格,怕是皮都得给他扒掉一层。 哈哈,该,活该…… (本章完) 第213章 无愧于心 “吧嗒!” 锁舌弹了一下,防盗门应声而开。 房间里的人全回过了头:李定安在最前面,王成功和孙怀玉站在他身后。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两位都是一个姿势:抻着脖子踮着脚,目光越过李定安的头顶,使劲的往里瞅,脸上隐约还有点兴奋。 哈哈,真就是陈静姝? 不但比照片上漂亮,还要年轻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13章 无愧于心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14章 馆长是谁? 陈静姝当然是不可能去什么书房。 李定安也知道她肯定不会去,两人也没走远,坐到了窗户边的茶台前。 刚一落座,陈静姝拿出了一个档案袋,递到了李定安面前:“你先看一下!” 什么东西? 李定安拆开了袋子,拿出了几页装订在一起的纸,上面印满了字。 雷阿珍坐的比较近,下意识的瞄了一眼。抬头的两个大字格外醒目:聘书! 陈静姝……哦不,保力要聘请李定安,聘他做什么? 评估师、鉴定师、顾问? 狐疑着,李定安翻开了文件,看的也比较快,不到一分钟就翻一页。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情却越来越凝重。当翻到最后一页时,李定安猛的一眯眼,像是有哪里看不清楚,想要看的更真切一点的那种感觉。 一起厮混了六七年,阿珍不要太熟:李定安看到非常惊诧的东西时,就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看不清具体内容,雷明真正想往前凑一凑,他却合上了文件,神情中透着几丝郑重:“找关系了?” 陈静姝沉默少许:“没有!” “不可能!” 李定安放下档案袋,身体往前一倾,盯着她的眼睛:“领导又不傻?” 这个动作极具侵略性,以往从来没有见到过,陈静姝竟有些不适应。 她轻轻的往后靠了一下:“没有找关系,是你足够优秀!” 李定安却摇了摇头。 他自己也承认确实有那么一点能力,但要说打动部级领导,开口就能封个官做,那就是扯淡了。 陈静姝肯定没少欠人情,而且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和能量。 因为这个文研中心完全就是以他为核心的前提下成立的。再说句比较经典的电影台词:为了一口醋,包了一顿饺子。 她的用意也很简单:有了正式职级,李定安的的身份就有了天壤之别,以后绝不可能出现说被人带走就被人带走的情况发生。 所以,既便心是铁做的,也由不得他不动容,更关键的是,自己可能去不了。 等于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不说,还得让她担相当大的干系…… “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李定安捏了捏眉心:“你让我想想……” 这么难以抉择? 陈静姝张了张嘴,稍一犹豫,却没有说话。 一时间没了声息,气氛有些沉寂,坐在客厅闲聊的其他人本能的往这边看了看。 李定安皱着眉头,像是在考虑什么事情。陈静姝神情肃然,略微带着些狐疑,两人中间的小茶几上,还摆着一份文件。 真的在谈正事? 不知不觉间,闲聊的声音就小了许多。 李定安沉思好久,又吐了一口气:“太突然了……你肯定运作了很久,不然这么高的级别,上面绝对不可能一次性批复……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陈静姝吐了个气,点了点头:“两个月前!” 那时候,自己正跟着权英,在xj鉴定大胡子艾力从乌兹别克斯坦弄来那批晚清文物。应该就是从xj回来后,陈静姝看到了银册和玉制礼器,才萌生了这样的念头。 因为当时的他,已经跳出了“评估”、“鉴定”这个层面,具有了一定的“技术”和“研究”能力。如果再拿什么“顾问”之类的头衔糊弄,就有点羞辱人了。 所以,陈静姝才决定:在保力艺术公司下成立一个新的研究部门,并由自己负责, “当时,你计划给我申请的是什么级别?” “九级职员!” “够低的……然后呢?” “然后……”陈静姝稍想了想,“蒙古瓷立项,你成了部级项目的具体负责人,我就想:部级项目你都能负责,只是公司内部的一个小部门,委实有些屈才。所以我又临时改了一下:由艺术公司下的研究部改为单独的研究中心,你的职级改为八级。 但还未来得及往上申报,你又发现了珍珠釉。如果这个课题一旦立项,比蒙古瓷的影响还要深远,学术成果也更有价值,我又改成了集团下属的七级文研所……但领导说:珍珠釉的事情八字还没有一撇,等立项了再说。 但随后,你与京大联合申请了‘宋代皇室墓葬’的课题。成书记与林馆长也先后都在公开场合肯定了你的在蒙古瓷项目中的研究能力…… 可能是领导听到了一些,又主动找我,说可以考虑:研究中心和你的职级暂定为七级,但我觉得今非昔比,两者的级别都太低,研究不了多大的课题。不说珍珠釉,就是蒙古瓷都还差得远,然后又改了申评报告,调高了一级。 但领导说六级研保所的投入太大,所以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再之后,你就去了沈阳……三天前,故宫发布了通告之后,我又去找了领导……这一次,领导异常的干脆:科研中心为六级,你的级别也暂定为六级……” 看吧,就说不可能一蹴而就?果然为了自己这一口醋,包了文研中心这一顿饺子。 而且随着自己能力的提升,知名度越来越高,这顿饺子还越包越大,大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艺术领域的六级研保所,平均每个省还摊不到一家。 可想而知,陈静姝撒了多少谎,在领导面前耍了多少花招? 至少绝对拍着胸口给领导保证过:这个方案李定安完全同意。 这就是两个人不及时勾通的下场:陈静姝低估了李定安受上级关注的程度,李定安也低估了自己在陈静姝心目中的份量。 如果最后没成,比如自己没去,她会怎么样? 到时已经不是副总能不能干的问题,而是能不能留在保力都不一定。 但要说去……估计没人会答应。 所以得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一时间,李定安又陷入了沉思。 而其他人却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 什么九级、八级、七级、六级? 什么研究中心? 蒙古瓷、珍珠釉、宋代墓葬又是怎么回事? 和李定安这次去沈阳又有什么关系? 大多数的人,压根就听不懂。 也就老爷子李如英听出来了点眉目:陈静姝好像申请成立了什么研究所,准备聘请李定安为负责人,而且级别还不低。 父子二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惑和震惊。老爷子使了个眼色,意思是让李如英问一问。 李如英点点头,刚要说话,恰好陈静姝也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你要是觉得为难,可以征求一下爷爷和叔叔的意见!” “不是为难!” 李定安“啧”的咂了一下牙,“而是不好给你解释!” “什么东西不好解释?” 李如英索性站了起来,指了指茶几上的文件,“我能不能看一看?” “当然!” 陈静姝连忙起身,把文件递了过来。 李如英接到手中,刚瞄了眼,就怔了一下: 甲方:中国保力文化集团。 乙方:李定安。 聘用岗位:保力艺术品研保中心(副处级)主任(六级职员)…… 看到括弧里的“副处级”和“六级职员”,李如英止不住的吸了口凉气。再看一眼:没错,就是这七个字。 不但字对,还有公章,而且不止一枚:有《保力文化集团》,更有《保力集团》! 证明这份聘书是一级一级申请,最后由集团总公司批复,只要李定安一签字,就地就能生效。 而六级职员又是什么概念? 这是事业单位的中高级管理岗,对应副处级! 打个比方,如果哪一天李定安被调出事业单位,转为行政岗,最低也是同等级别。 当然,没那么容易,但并非不可能。无非就是熬熬资历,再熬熬岁数,顶多五六年。 所以,李如英已经不是怔住,而是懵了:陈静姝是什么来头,这样的职位,说安排就能安排? 看他直愣愣的不动,跟雕塑似的,老爷子皱着眉头接过文件,扫了一眼。 接着……也跟冻住了一样,看了看李定安,又皱紧眉头盯着陈静姝。 这么好玩的吗? 雷阿珍更加好奇了,也瞄了一眼。等看清内容,他先是愣了愣:李犟犟要入编,要当干部了? 随即:我操,副处级? 我是不是眼花了? 再细一看:没错,就是副处级! 这特么的怎么可能? 他已经够敢吹牛逼了,但即便不吃菜喝两斤二锅头,也绝对不敢跟别人吹:李定安,我哥们,二十二岁的副处级……牛不牛? 诧异间,他茫然的抬起头:“李犟犟,副处级?” 陈静姝想了想:“是事业编,只是对应待遇!” 那还不一样? “陈总,你怎么办到的?” “就按照事业单位人才引进流程,正常申请!” 呵呵! 真的,也就场合不对,不然雷阿珍绝对要冷笑一声:我也挺优秀的,要不陈总您也帮我申请一下? 别说六级的副处,就是十级的普通办事员都行…… 他这一声惊呼,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定安要当官了,副处! 陈静姝安排的! 此时此地,此情此景,就感觉有点滑稽,还有那么点诡异:这件事既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程序,真就像是开玩笑一样。 但白纸黑字,还有红彤彤的印章不会说谎:这就是事实。 幸福来的太突然,裴淑慎感觉人都是晕的。她既想不通儿子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又想不通陈静姝哪来这么大的能量。 更想不通的是:李定安竟然在犹豫,好像不愿意去? 为什么,这可是一步登天的机会…… 沉默了好久,李如英轻轻的点了一下桌面:“你不想去?” “不是不想去,而是去不了!” 陈静姝猛的一愣,浅笑像是冻在了脸上:“为什么?” 李定安叹了口气:“领导不会同意!” 不是……这么大的两枚印章盖在上面,还需要什么领导同意? 陈静姝皱了皱眉头:“谁,何安邦?” 要只是老何就好办了。 “这样,我先打个电话问一下!” 李定安拿起手机,想了想后,翻出王永谦的号码拨了出去。 现在是九点过一点,王永谦应该还没睡,但也确实够晚。 好在经沈阳一行,两人的关系已相当瓷实,打个电话让他透透口风或是支个招,还是没问题的。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通,里面传出电视的声音,然后杂音小了些,王永谦又爽朗的笑了两声:“回来了?” “对,刚下飞机!” 李定安开门见山:“领导,有件事情想请教一下:保力集团拟成立‘艺术品研保中心’,现在聘请我担任主要管理岗位……” 什么玩意,保力好好的房地产和军工不搞,要搞艺术研保? 这是王永谦的第一反应,但随即他就转过了弯:保力涉猎的范围大了去了,还有下属的文化集团,专门就是搞古玩艺术品经营和投资的,成立研保中心再正常不过。 再一听,要聘请李定安? “什么级别?” “研保中心的级别是副处,我是管理岗位六级职员!” “你糊涂了?” 登时间,王永谦眉头一皱,“何安邦是什么级别,马献明和杨丽川又是什么级别,他们各自负责的研究所又是什么级别?” 何安邦是四级职员,对应副厅,马献明和杨丽川都是五级,对应正处。 而这段时间,这两位都还在给李定安打下手,做一些辅助性的行政工作,和归他领导没什么区别…… 所以,王永谦想表达的意思是:正处级的管理岗都归你管,副厅级岗的何安邦都要看你脸色,别人就许了你一个副处级岗,你就坐不住了? 听他不吱声,王永谦更气了:“反过来再说:一个草创的草台班子,要场地没场地,要人手没人手,要机器没机器,你去了能干什么?是帮着工人搬水泥,还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四处挖人,更或是满世界的跑,看这台仪器便宜,还是那台仪器合适?” “你也别觉得我说话不客气,我要不训你,训你的就是领导……” 听到这里,陈静姝的脸都黑了:好好的一件事情,被他说的好像要害李定安一样? “这是哪位?” “我王永谦……嗯?陈总……哈哈?” 王永谦怔了一下,又突然笑了起来,而且总感觉有那么几分古怪,“就说你怎么突然就不开窍了,放着金光大道不走,非要钻死胡同,原来是怕寒了别人的心,不好直说? 那我来说:陈总,李定安有他自己的路,确实不适合去保力……你看要不这样,你申请一下调到部里来?以前经常一起开会,反正人你都挺熟……而且以后两个人也方便……” 方便什么,方便谈恋爱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定安一头的汗,忙拿起手机点了两下:“算了……我给你发一份资料,你先看一下!” “什么东西,搞得神神秘秘!” 王永谦念叨着,顺手点开了手机,然后,眼睛猛的一突:“李定安你扯什么淡?” 李定安有些无奈:“领导,你倒是多看几眼啊:后面有实验数据,更有计划报告!” “我……唏……” 稍一顿,王永谦倒抽了一口凉气,“别关机,等我一会……” 话音刚落,“嘟”的一声,电话就挂了。 李定安松了口气,剩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你有自己的路要走,不适合去保力?” 权英念叨了一句,又皱起了眉头,“这人谁啊,口气这么大?” 李定安没说话:王永谦还真不是吹牛,因为这话不是他说的。 原话是馆长说的……不,拍着桌子骂的,就王永谦率顾问组审核蒙古瓷项目之前。 在场挨骂的有何安邦、吕本之、京大文博学院的丁院长:国家创新人才计划难道是摆设,发现人才为什么不上报? 年轻怎么了,没职级怎么了,有本事还怕没位置,国家还能亏待了人才? 怕什么,你放心大胆的搞…… 下来后,何安邦说过,吕本之说过,吴教授也说过:李定安,等于你面前已经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稳稳当当,一步一个脚印往前走就行了。 也别着急,更不会太久,最多研毕之后…… 所以王永谦刚才一听就毛了:你就这么着急,两三年都等不住? 好,再退一步:保力有人才引进计划,难道两部委就没有,京大、国博、故宫就没有?还是说让何安邦和吕本之打份申请,给马献明和杨丽川安排个副手很难? 死胡同的说法有点夸张,草台班子也不至于,保力还是相当有实力的。但相对而言,在文化艺术研究还是有点薄弱。如果再做个对比:等于李定安的一只脚已经踏进了清北,只需再等个两三年,现在却有人劝他提前进普通的一本学院。 差距还是挺大的,又不能推辞,不然陈静姝就得坐蜡,不过好在并非没有解决的办法…… “别胡说!”陈静姝低着头,“是文旅部科教处的王处长!” “处长也不能也不能张嘴就训人啊……” 刚说了半句,她又猛的一顿:我不训你,训你的就是领导……王处长的领导又是谁? 司长,部长? 权英想了好久,又眨巴了眨巴着眼睛:“你和部里的领导很熟?” “没!” 李定安摇摇头,“就见过一两次,没怎么说过话。” 意思就是,还是说过话的? 再结合前面那一句:领导不会同意! 而刚刚,王永谦又火急火燎的挂了电话,肯定是给领导打电话汇报了…… 这不就对上了? 渐渐的,权英有些不淡定了:“你现在这么牛的吗?” 不但副处级的管理岗已经配不上他,而且还要司级更或是部级的领导过问? “不是这么回事!” “那是怎么回事?” “没空跟你解释,你就当我很牛吧!” 李定安满脑子都是合作研究的事情,所以态度极其敷衍,语气极其欠揍。 权英顿时就咬起了牙:也就是打不过,不然她早扑上去了。 一家人也有些没反应过来:意思就是,李定安的路早就安排好了,而且还是处级领导的领导安排的? 他们怎么不知道? 理解可能有点误差,但大致就是这种心理。也就是现在场合不对,不然绝对要怀疑一下:李定安皮痒了,又撒谎…… 正觉得不可思议,李定安的电话又“叮零零”的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王永谦,但瞅了眼,却是一个不认识的电话号码。随即,李定安站了起来,走到了一边,还清了一下嗓子: “馆长好!” “年轻人太狡猾,打了一堆的花枪,连我都以为你是年轻沉不住气,被激的上了头!” 不知道这是夸还是骂,李定安不知怎么回答,只好尴尬的嗯了一声。 “把握有多大?” “七八成!” “这么高?” 馆长有些惊讶,“研究投入呢?” “也很大!如果是辽省单独研究,至少要三亿起步,因为所有的仪器和设备全部需要更换。如果是国博,一半就行……” “一亿五千万?我同意,书记也不会同意……如果是保力呢?” “五到十亿……而且最好是一次性投入,再建一座小型的生产线,边研究边试错,这样才能尽可能的缩短研究周期!” “还有呢?” 还有? 李定安皱着眉头想了想:“剩下的,就要看保力的商务部门和外贸部门的洽谈能力了!如果比对汉光瓷和建窑盏,我初步预估年产值应该在百亿左右!” 剩下一半他没敢说,怕被说成吹牛:至少能解决十数万乃至几十万个就业岗位。 电话里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过了十多秒才传来声音:“嗯,我知道了!” 只说了五个字就挂断了电话,没有夸赞,没有表扬,甚至没有表达出任何有倾向的情绪。 但李定安明白,这个电话能打到自己的手机上,而不是通过王永谦转达,甚至刚开始还和自己开了一句玩笑,就说明:领导非常肯定! 所以,事情成了! 他徐徐的吐了一口气,等回过头来才发现,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 雷明真眨巴着眼睛,一幅小心翼翼的模样:“馆长……是谁?” 他确实不知道,但会想像:在沪上,李定安见了厅级的区长,都没这么郑重过…… 李定安想了想,缓缓的的说了三个字:“副部长!” (本章完) 第215章 那可是好多钱? “馆长是谁?” “副部长!”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像是在耳边敲了三下大钟,直透脑海。 他们不是没有见过领导:裴淑慎时不时就能见到厅长,李如英没去图书馆之前在市委办,几乎天天都能见到两位领导。爷爷年轻的时候评过全国劳模,见过更大的领导。 认识的领导不少,能叫上名字的也很多,然而认识他们的却没几个。 遑论有他们的电话号码,还亲自给他们打过电话的,更是一个都没有。 不然领导要秘书是干嘛的? 正因为这样,他们才会觉得震憾,才会觉得有一点难以接受。 更有些无法理解的是,李定安接电话的态度:不卑不亢,从容有度。尊重中带着自信,谦虚中透着自持。 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打来电话的是街道办的大妈一样。 什么时候,儿子突然就成长到这个地步了? 所以一时间,一家人竟然都不知道说点什么。 雷明真更夸张,眼巴巴的看着李定安,两瓣肥厚的嘴唇止不住的抖:大哥,你要这么干,兄弟我以后出去还怎么吹牛逼? 二十二岁的副处……嘁,我哥们鸟都不带鸟的…… 副部长知道吧,我哥们想打电话就打电话,想几点打就几点打…… 别人一听……你特么神经病吧,喝了多少敢这么吹? 权英也有点不敢置信。 在沪上的时候,她也没少接过领导的电话,但都是因为苏付彼打擦边球,闹出了妖蛾子,更或是被记上了小本本,时不时就会被敲打一下。 所以无一例外,每次都是挨骂。 正因为打的交道多,她的感受才最深:级别越低架子越大,反倒越容易办事。级别越高反倒越和气,真就跟邻家大叔一样,谦虚温和,敦厚平易。 但你要说:领导,能不能留个电话? 可以,留秘书的就行,反正大部分的电话都是秘书接。 那能不能求您办点事? 当然可以,你按正常程序走就行……但我要愿意走正常程序,还能求你? 而今天,李定安做的事情却颠覆了她的认知。 李定安说打电话,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处长那里? 说找领导,领导就把电话回到了他手机上?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身上早被划上了记号,在上级部门,在领导心里的份量不是一般的重。 再反过来看,自己刚刚笑话他“副处级竟然都配不上你”、“竟然还需要部级领导过问”的想法,就真跟笑话一样。 原来,不是他自己不想去,真的是领导不让他去! 感觉不知不觉间,李定安突然就和她们不在一个层次了? 那陈静姝怎么办? 转过头看了看,权英心里“咯噔”的一下。 陈静姝看似很平静,神色也很正常,但权英知道,这全是她咬着牙关硬装出来的。 不用怀疑,估计出了这个门之后,她就会给领导打电话,引咎辞职。 但权英不知道怎么开导、劝解? 都怪李定安,没事你关什么手机,不然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乌龙…… 嗯,你还有脸笑? 李定安不但在笑,而且笑的挺开心。 好个混蛋,你不安慰也就罢了,还看笑话? 不知道她是为了谁才成这样的吗,你还是人吗? 再看陈静姝,突然就有点绷不住的感觉:失落、沮丧、灰心、甚至是失望……她是女人,不是铁人,既便心理素质再强,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她不后悔自己一时冲动,更不后悔做的决定,既便辞职也不觉得可惜,因为她觉得值得。 但她没办法承受,自己不计代价的付出,得到的回报却是奚落。 感觉泪花已经在眼眶里转圈,下意识间,陈静姝站了起来,低下头躲开了李定安的目光。 “要走?” 她咬住了嘴唇,点了点头。 “要不再等等!”李定安还在笑,而且更开心了,“要不然待会还得帮你开门,也麻烦!” 王八蛋,太过分了…… 权英气的牙都要咬碎了,但凡她能想得起来的脏话已全部涌到了舌根子底下,刚要张嘴,李定安冷冷的一眼瞪了过来:“你给我闭嘴!” “别告诉我,你没给她出主意,你没有撺掇她,让她在领导面前立军令状?也不是我小看你,你这种喝洋墨水长大的香蕉人,懂个屁的官场,懂的屁的体制……还有脸给她当军师?” “我……你……”权英气的瞪大了眼睛,却说不出话来。 愤怒的表情下,还隐藏着几丝惊恐。 还真被李定安猜对了:陈静姝说要等李定安回来,商量好后再让领导批复。但权英劝她,李定安不可能不答应,他家人更不可能不答应。而且等他回来后拿出聘书,惊喜度不比告诉他消息要高的高的高? 然后,事情就成这样了。 但谁能想到,阻力竟然来自于上层? “别生气,我不是在笑你,是因为事情办成了,一时没控制住,有点得意忘形!” 李定安敛起笑容,语气郑重了许多,“我很感谢,也很感激!” 听到这八个字,负面情绪突然就消失了大半,陈静姝抬起头来,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 李定安又笑了一下,“以后离她远点!” 陈静姝秒懂:那就是个蠢货。 权英也听懂了,所以脑子都要炸了,抬起手指不知道想骂什么,嗓子里却尽是“呃呃呃”的怪声。 真的,从小到大没被人这么欺负过,她恨不得把金雕摆件砸李定安脸上。 太欺负人了…… 一家人和雷明真也有些不知怕措: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了起来? 老太太和裴淑慎下意识的走了过来,刚要劝一劝,陈静姝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看,眼前突然多了一张纸巾。 纸巾后面,是一张笑吟吟的脸:“应该是领导打来的……控制好情绪,你能行的!” 我就没哭……嗯,领导? 她接过纸巾,又看了手机:真的是领导,而且是集团总经理? 不是文化集团,是总公司…… 陈静姝一脸茫然:“你……你怎么知道?” “来不及解释,你先接电话!” “哦对……” 陈静姝飞快的擦了一下眼角,走到了窗边:“万总你好……” 权英愣了愣:“集团总经理,万副部长?” 李定安点点头:“应该是!” “你……你干什么了?” “别吵……待会说!” 我靠? 雷明真一个后仰:你俩今晚有完没完了? 刚一个打完电话,又有另一位打了进来? 这一下,别说一家人,就连见惯了场面的王成功和孙怀玉都有些不淡定了:这个电话,也是因为李定安的关系打来的? 所有人都心头微震,复杂莫明的看着他。 李定安却老神在在……不,魂游天外。 他在想:接下来该如何合作,如何构架框架,如何与故宫、国博以及京大协调。 而旁边,陈静姝已经控制不住表情,脸上尽是惊愕: “小陈不错,怪不得于书记举贤不避亲,敢让你挑这么重的担子!” 陈静姝一头雾水,都不知道领导为什么突然就夸自己,只好客气了一下:“领导过奖!” “不是过奖,是实话……就刚刚,林馆长给我打电话,责怪我不打招呼就挖他的墙角,但我没承认,说全是你干的,哈哈……然后,林馆长又给出了一条建议: 保力长于资金雄厚,物资丰富,却短于研究力量薄弱,更无人手可用。如果从头开始建,怕是两三年光景科研所都不一定能投入使用。而恰好,文旅口最不缺的就是研究人员,而最缺的又是资金,所以,为什么不能强强联合? 我一想,道理确实这个道理,但问题依然存在:钱我们有,研保所也不难建,但建成后由谁主导,谁说了算?林馆长说当然是他们……我说这不行,不能我们光赔本赚吆喝。 然后,林馆长就丢过来了个大炸弹:他们手上有现成的大项目,可以同时上线研保所和生产车间。建成后,科研和学术成果归他们,经济利润和社会效益归我们……” “年产值上百亿,解决十数万乃至数十万就业岗位,这是什么概念?集团内最能解决就业问题的建筑和轻工口,也就将将能达到这个数值!” 领导稍一顿:“所以,替我谢谢李老师!” 李老师……还有哪个李老师? 陈静姝身体不由自主的晃了晃,诧异的转过了头。 同时,脑海中浮现出刚刚他和王永谦、以及林馆长通电话的那一幕: 领导,我给你发了一份资料,你先看一下…… 后面有实验数据,更有计划报告…… 投资五到十亿,最好是再建一条生产线…… 以及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我不是在笑你,而是事情办成了,一时没控制住,有点得意忘形…… 一切都明白了:这个项目是他自己研发的,却交给了林馆长,并建议与保力合作开发。 而起因,只是为了弥补自己一时冲动犯下的错,不让自己受批评,不让自己引咎辞职。 但年产值上百亿……如果是他自己研发,自己生产,收获又会有多大? 一瞬间,陈静姝感觉到眼睛有些模糊。 “小陈,小陈?” 她吸了一下鼻子:“在的领导!” “很感动对不对?我也很感动……现在,有这种抱负和胸襟的年轻人真的不多见,也怪不得林馆长一听我们挖人就打电话质问!所以,一定要把我的话带到……” 领导又叹了一口气:“整理好情绪,因为还有更重的任务要交给你:明天,我先和于书记通个气,然后再上会讨论,给你加加担子……你也要趁热打铁,进入状态,尽快和李老师接洽,列出草案和计划报告……” “好的领导!”陈静姝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记住了!” “好!” 回了一个字,领导挂断了电话。 陈静姝却像是一樽雕塑,静静的伫立在窗前,一动都不动。 权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领导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是骂了她一顿,还是让她明天就辞职? 也看不到陈静姝的脸,不知道她是在难过,还是在伤心。 本能的,权英就想走过去看一看。但刚站起来,就被李定安拦了一下:“别去,让她消化消化!” 消化什么……一腔情意喂了狗吗? 混蛋,你还笑…… 权英的牙直痒痒,正准备和李定安大吵一架,陈静姝突然转过了身。 脸有点红,眼睛也有点红,感觉有点想哭的样子。 但偏偏,脸上带着笑,而且是真的开心的那种。 这么矛盾的吗? 权英思忖间,她又走了过来,站到了李定安的身前:“谢谢你!” “上次在机场,你问我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不客气。所以,刚才我也没有说谢谢!” 李定安还在笑,带着一点点戏谑:“不失落了!” 她抿着嘴,点了点头。 “不伤心了?” 她咬住了嘴唇:“嗯!” “不后悔了?” 我没有…… 她很想说话,却发现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根本说不出话来。 只能摇摇头。 李定安又笑了一下:“所以要控制好情绪,不要被别人所左右。只要冷静,凭你的判断力,完全能处理所有的难题!” 陈静姝突然就听懂了:只要不犯恋爱脑,你比任何人都要优秀。 但是,这怎么能控制得住? 霎时,眼泪就流了下来,陈静姝没办法控制,也不想控制,头一低,就伏到了李定安的肩上。 泪水更像是断了堤的洪水,止不住的往下淌。 一瞬间,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雷明真嘴张的能塞一只拳头:这就抱上了? 大姐,这么多人看着呢? 李定安却有些茫然无措:劝她冷静,反倒起了反效果? 他叹了口气,举起手在她肩上轻轻的拍了两下:“别哭了,事情不是完美的解决了?两全其美,皆大欢喜!” 不说还好,一说,陈静姝更伤心,哇的哭出了声:“哪里好了……那可是好多钱……” 李定安愣了愣,彻底懵逼。 抱歉,晚上有点事,今天就一章! (本章完) 第216章 你是真可以 旭日东升,满天光华。 指针将将指向六点半,裴淑慎自动睁开了眼睛。 她每天都是这个时间起床,或是熬粥,或是煎蛋,要不就煮点牛奶,再弄两片吐司面包。之后才会洗涮换衣服,顺便叫李如英起床,然后两人一起吃早餐。 很简单,手艺也一般,偶尔还会失手:要么煎老了蛋,要么烧糊了奶,但李如英从无怨言。 因为这是他每天唯一能享受到老婆亲自动手伺候他的机会。 今天也是如此,裴淑慎正准备起床去厨房,隔壁门口却先传来了动静。 李定安也起床了? 霎时,昨晚的种种浮现在脑海,一缕怨气油然而生,弃斥在心间。 她下了床,又左右瞅了一眼,看到了地上的拖鞋,顺手就抄了起来。 打估计是打不着的,她就是想拿个东西壮壮气势。 动静有点大,反倒惊醒了李如英,他本能的睁开眼:“你干嘛?” “我抽死这个混账东西!” “就你?” 李如英翻了个身,“那你去吧!” “我……” 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裴淑慎的双眼皮摞成了三层。 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大能打的着李定安了,必须得婆婆帮忙,两个人先把他围住后逮手里,然后一个摁住一个揍。 等上了初中,就得加上老爷子才行,到初三之后,李如英要是不在,就别想再沾着李定安的一根毛。 所以,她一个人真就不行,可能刚把手举起来,拖鞋就不知去了哪里。然后李定安再一个反剪,趁她挣扎的功夫,人早跑了。 裴淑慎咬起了牙:“你不帮忙?” “不帮,” 李如英头摇的斩钉截铁,“要揍也是趁热打铁,昨晚上就揍,这都过了一夜,我气性早消了!” 你有个屁的气性,昨晚上两颗眼珠子直放贼光,一个劲的念叨“祖坟冒青烟了”的那是谁? 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没好哪里去,恨不得抱着免崽子亲两口,再赶快摆个灵位上柱香,求列祖列宗保佑。 包括她自个,昨晚上还气得火冒三丈,暴跳如雷,但睡了一夜,感觉突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裴淑慎越想越不对:“好个狗东西,我就说他为啥硬要拖着你和老爷子聊天,一聊就到了半夜?” 那能赖谁? 明知道他在熬你,你还能睡得着,那就证明不是很气。 “差不多行了,孙秘书还在,你别丢人现眼!” “老娘教训儿子天经地义,爱谁谁!” 揍肯定是揍不着了,但事情必须得问清楚,不然心里就像扎了一根刺。 裴淑慎提着拖鞋拉开了门,刚要迈脚,却又顿了一下。 孙怀玉站在李定安的门口,一只手按在把手上,缩着脖子猫着腰,甚至还光着脚。 也就手里还拿个手机,还亮着屏,显示正在通话中,不然还以为她要进去偷人…… 裴淑慎也没好到哪里去,蓬头散发,手里举个拖鞋,一副气势汹汹,饿虎扑食的模样。 两人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话,气氛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李如英起身走过来,才打破了尴尬:“怎么了……哦,孙秘书?” 孙怀玉直起了腰,硬是挤出了一丝笑:“两位早……我就是……就是看看李老师起床了没有!” “要他接电话吗,我叫他!” “别,李馆长……”孙怀玉忙拦了一下,又挂断了电话,“就我们处长让我看一下,李老师醒了就让他接一下电话,没醒就让他继续睡!” 不是,连你们处长,都要这么小心翼翼的嘛? 两夫妇还在思考这当中的逻辑,孙怀玉又勾了一下腰,回了自己的房间。 裴淑慎皱着眉头,一时间连气都忘生了:“怎么感觉……就跟做了坏事准备找老师检讨,到了办公室门口又不敢进去一样?” “你不能这样理解!” 李如英想了想:“应该是他们有求于你儿子,而且只有你儿子能办得成,所以才这样,所以才派人二十四小时保护他。” “李定安昨晚讲的?” “我猜的!” “那他拉着你们说了半夜?” “他主要提到给保力找了个大项目,估计上面会让他总负责。对方的接洽人也定了,就是小陈,所以,大概率小陈还要再升一级!” “混账!” “别急着骂,你就没听清楚:他是总负责,就连小陈都要归他领导?” “我气的就是这个:以后天天在一块,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不是……裴淑慎?” 李如英晃了晃她的肩膀,“你搞清楚重点:你儿子要当干部了。不是小陈给他安排的那个,是他凭自己的能力挣来的。级别有可能比那个更高……” “他就是当……嗯,当官?” 霎时,裴淑慎只觉脑子里“嗡”的一下:“比小陈还高……多大的官?” “不好说……他说他现在的身份有点尴尬,暂时不太好安排职级,前期很可能只会给他安排一个总工程师的名衔,之后要看研究成果和项目的进度……” “那还不是个白头司令?” “你那么多职称白评了,又知不知道这是多大的项目?年产值上百亿,待一分钟都是资历。更何况,从研保所建成到研究成果落地,再到实施,再到大规模投产,至少需要两到三年的时间。 到那时候,一切不是水到渠成?你再好好动脑子想想:他连六级职员都不屑一顾,到时候能差到哪里?” “是他看不上吗,是领导不让他去!” “这不就结了?正是因为受器重,所以才怕他走弯路……昨天那位王处长在电话里说的话你就没听到:李定安有自己的路!” 听到是听到了,但昨天她都快被气迷糊了,根本就没往深处想。现在再想,王处长好像还说了一句:放着康庄大道你不走,你钻死胡同? 副处级的管理岗都是死胡同,那走大道又得到多高? 她有点不敢相信,有心说:你听他满嘴跑火车糊弄你,但前后两位大领导打来电话,又怎么解释? “你好好琢磨琢磨,我去做饭……” “不是……你等会!” 裴淑慎顿时反应了过来,自己着急的压根就不是李定安当不当官的问题。 她快步追进了厨房,“昨天那一幕你看到了吧:小陈抱……嗯,小陈说,那可是好多钱?” “听到了……但儿子也说了:他交上去的资料只是其中一部分,而且技术壁垒相对不高,很容易被人反推出来。如果凭他自己,可能产品刚一面世就会冒出一堆仿品。所以只有借助上层的力量才能将利益最大化。” “我说的是这个吗,我说的是小陈:她完全把自个当自家人了,你就没听出来?” 当然听出来了。 李如英沉默了一小会:“那不挺好?” “嗖……”拖鞋就飞了过来,“好你个头?” 李如英反手就接在了手里:“放心,他说他有分寸!” “他有分寸个屁?他就是吃着碗里的,还想掂记锅里的……本事不大,心思不小?” “其实他本事还是挺大的,不然不会闯出这么大的局面!” 李如英叹了口气,“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别插手,他自己肯定能处理好……” 裴淑慎一下就咬起了牙:全家就她一个人着急,剩下的不管老爷子老太太,还是李如英全都是一副“年青人的事情年轻人解决”、“顺其自然”的态度。 可是你们就没想过,那小免崽子是什么秉性?他要是没有过“能不能两个都要”的念头,他就不是李定安。 但他抵死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反过来再说,陈静姝以后怕是对他更加的死心塌地了:就为了保住她的工作,上百亿的项目说送就送,反过来又让她升了一级? 顿然,裴淑慎心中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她恨了半天,又陡然泄了气:“老娘不管了……以后有他好受的……” 躲在门背后的李定安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天见可怜,这一关暂时算是过了! 听到厨房里传来开火的动静,他想了想,先换了衣服,又草草洗涮了一下,然后到了厨房,呲着个大板牙:“妈,做饭呢?” “我哪敢当你妈?” “那不能……你永远都是我妈!” 就这么两句,心里的怨气竟然消散了不少。裴淑慎翻了个白眼:“滚一边去……别挡道!” “好嘞……” 嬉皮笑脸的赖了一会,等李如英煎好蛋,他飞快的端了几块出来,又招呼着孙怀玉:“赶紧的……你们张处怕是已经急得冒火了!” 孙怀玉一脸讶然,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猜的。 其实孙怀玉刚到门口,他就醒了,之后又听她说张汉光想让他接电话,李定安就什么都明白了: 昨天的那份计划报告中,他标注的很清楚:这个项目研究到现阶段,其实与林子良倒卖到国外的那些技术一脉相承,要说是它的升级版也不是不行。所以不管是部里还是保力,第一时间肯定要调阅档案,相互对比。 而恰好,其中一部分资料就在缉私局……嗯,准确来说是在张汉光手里。上面来调档案,他肯定要问原因。 一问,好嘛,原来是部里和保力要联合成立研保所,还要立项,更要建生产线。 再一问,谁倡仪的,李定安? 好家伙,这不就对上了? 就算张汉光想不到那些仿古瓷已经到了他手里,也能猜到李定安的研究绝对有了突破性的进展,不着急才怪。 然而,他哪里有时间研究? 至多也就是用系统测了一下,知道这东西非常有发展潜力。又在沈阳机场等飞机的空当里,肤皮潦草的写了一份计划书。 既便这样,仍然让部里和保力当宝…… 转着念头的功夫,两只煎蛋就下了肚。孙怀玉也反应过来,象征性的夹了只煎蛋。 对待孙秘书,裴淑就客气多了,连忙端来牛奶,又端了份刚烤好的面包:“慢慢吃,火腿也马上煎好了!” “谢谢阿姨!” “你别客气!” 冲着孙怀玉笑了一下,裴淑慎又一瞪眼,“着什么急,就差那三五分钟的?你给我坐下!” “坐就坐……凶什么凶?” 李定安嘟囊着,悻悻的坐了下来。 孙怀玉就觉得挺有意思,也很温馨。也只有这种时候,她才会意识到,李定安才二十出头,照样会被老娘念叨,照样会被长辈管教…… 简单吃了点,爷爷奶奶也起了床,打了声招呼,两人出了门。 刚下电梯,远远的就看到王成功站在楼下,旁边就停着帕萨特。 “先去国博!” 王成功点点头,三个人一同上了车。 李定安又拿出手机,拨通了张汉光的电话: “李定安,你可以啊?”刚一接通,就传来一连串的冷笑,“把所有人当猴耍?” “这么讲多难听?应该是将计就计,智策决机!” “你决个机毛……你要不要命了?” 李定安“呵”的一声,“你让他来!” “我……” 张汉光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刚要骂一句“不知道天高地厚”,手机里又传来李定安充满蛊惑的声音,“想不想知道我研究到了什么程度?” 心里气的想骂娘,嘴上却很诚实,张汉光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想!” “那你到国博来!” 然后,就是“嘟”的一声。 张汉光瞅了一圈,抓起了桌子上的帽子,想了想,又放了回去。 警服太扎眼,还是换成便装的好。 旁边就坐着叶高山,皱着眉头问了一句:“他准备干什么?” “不是他准备干什么,而是已经干了:把所有的事情全部摊到了桌面上!” 张汉光又捏了捏眉心,“可能还不止,他还想截胡!” “那对方还不得和他拼命?” “所以说,胆子够大,头也够铁……但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张汉光眯了眯眼睛,“快刀才能斩乱麻……” …… 国博。 何安邦抱着膀子,不停的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当听到过道里传来动静,他顿时扎起了耳朵。 没错,就是李定安,好像在和谁打招呼? 关系已经熟的不能再熟,没必要坐在办公室里专门等着他,何安邦“哐”的拉开门就走了出去。 “何馆,早啊!” “早个毛,也不看看几点了?” 何安邦一把将他拉进了办公室:“一大早,馆长就给我打电话:做好动员,全力配合好李定安……就这么一句,再多余一个字都没有,语气还那么严肃,害得我问都不敢问……你干啥了?” 李定安的语气轻描淡写:“也没干什么,只是想研发点小东西!” “屁的小东西,别卖关子!” “就仿古瓷……嗯,说准确点,是脱胎瓷!” “这玩意江西那边早有人搞了呀?”何安邦稍一顿,又眯起了眼睛,“有多薄?” “一毫米左右!” “那岂不就是卵慕杯……”何安邦悚然一惊,“你扯什么淡?” 这玩意,宋朝就失传了…… “馆长都信,你却不信?” 李定安斜着眼睛,拉开了包,拿出几张纸递了过去:“自己看!” 是几张资料,还是手写的,也就是李定安在沈阳机场临时写的那份报告。 字写的很漂亮,刚劲有力,关键是内容。 何安邦越看,神情越是凝重,眼里的光也就聚的越多。但当看到“机器拉胚”“人工整修”“手工雕花”、“电控窑变”这几个词时,又“唏”的吸了口凉气。 “竟然能控温窑变……不对……这样一来,不等于近半的工序都需要纯手工?” 李定安点点头:“对!” 而且完全能打造出一条半手工的产业链,不然他哪里敢说,能解决几万、乃至十几万人的就业问题? “上百亿的年产量,我了个去……那江西、广东的那些薄胎瓷企,还不和你拼命?” “不至于,因为不冲突……到时候的脱胎瓷,主要面对的是高端市场,而且主要以出口为主……就像建窑盏和汉光瓷……” “这八字都没一撇,你竟然已经想到了那么深远的地方?嗯……不对……你哪来的时间?” “其实早就着手研究了,你忘了,我去辽宁之前?” 何安邦顿了顿,皱起了眉头。 倒是记得,那段时间的李定安异常敬业,天不亮就来实验室,一直到凌晨才走,而且还整夜整夜的归纳数据,检索资料。 “我记得就只有一只杯子,你说再没有实验样本了呀?” 李定安呲牙一笑:“这不又弄回来了一点吗?” 哪有,我怎么不知道? 嗯……他昨天存到馆里的那批仿估瓷? 倏然间,何安邦猛的瞪大了眼睛:“好家伙,辽省知道了,不得和你拼命……” 年产值上百亿,解决就业岗位以“万”计……哪个地方的领导听了不眼红? 不过李定安不是很担心: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而且如果真给他们,他们不一定就愿意搞:一是前期投入太大,二是见效慢。 最关键的是成本要高很多:辽省的土质不符合,想要保证品质,就得在江西、河北、广东这几个省份建厂,或是把土拉回去,所以怎么算都不太划算。 当然,这种近似“骗”一样的把东西弄回来,确实有点不地道,自己被骂是必然,他们也肯定会和部里或保力扯皮,估计也能要点好处。 所以这个问题不是很大,重点是这批仿古瓷的原主人……不,还要加上手中掌握有“林子良仿古瓷”技术的那些人。 因为一旦立项,不可能只是单一的研发一种,除了脱胎瓷,其他仿古瓷也必然要研究一下。有了成果后肯定要量产,也就是说,原先一件能卖几万十几万的“古董”,突然就成了烂大街的工艺品,价格只有几千,更或是几百? 这等于什么,等于把人家根都给掘了……这才是最想和他拼命的那拨人。 而偏偏,其中还有一拨正和公安部门斗的你来我往,不分高下的犯罪团伙? 这才是最要命的。 思忖间,他又叹了口气:“待会张汉光可能要过来,我和他谈点事情。先麻烦你,看挑哪几个瓷器方面的馆员合适,然后我再和保力接洽,看怎么安排。” “要和保力合作研究?” “那不然呢……必须要用到最选进的光学和检测仪器,也就等于要重建一座大型实验室组……也不多!” 李定安一伸手,“你有三亿没……哦不,两亿就行!” “我有个毛的两亿……别说两亿,两千万都冇!” 何安邦吊了一句粤语,又转起了眼珠,“那为什么是保力?江西、广东那边那么多的制瓷工业集团,虽然没保力有钱,但哪家不比保力专业,你怎么不选?” “领导安排的,我哪能知道!” “你少装……你昨天下午才从沈阳回来,领导昨天晚上就决定要和保力合作?这事要不是你建议的,我趴下来给你当马骑!” 何安邦越想越不对劲:“你说实话,是不是为了陈静姝?” “你尽胡扯蛋!” “呵……鸭子煮熟了嘴是硬的?” 门口传来一声嗤笑,张汉光一脸鄙夷的进了办公室,“李老师,李工,李研究员……来,咱俩打个赌,保力方面要不是陈总负责,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李定安突然不吱声了,狐疑的看着他,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一刹那,何安邦瞪大了眼睛:“李定安,你是真可以:拿产值上百亿的项目给你女人当政绩?” “越说越离谱了?” “离谱个……” 刚说了三个字,何安邦的骂声戛然而止,又像是被人攥住了脖子,眼睛“倏”的一突。 他直愣愣的看着门口,脸上的表情很是古怪……不,应该是尴尬。 张汉光让开门口,陈静姝亭亭玉立,脸稍有些红,眼睛不停的躲闪,声音中明显透着几丝不自然:“都在?” 你这表情……不就等于变相的承认了? “哈?”张汉光笑了一下,“李定安,你是真可以!” 今天就这一章。 (本章完) 第217章 你爱信不信 拿项目给陈静姝当政绩? 李定安发誓,他真没这样想过。问题是,事情发展到现在,好像真就成了这样? 项目计划报告中标注的年产值是不是上百亿? 这会儿几页纸还散落在桌面上,上面白纸黑字写的清清楚楚。 是不是因为陈静姝,他才上报的这个项目? 好像也没问题,他不上报这个项目,陈静姝就得担好大的干系,再说了和谁合作不是合作,为什么不找个熟悉点的,关系近点的,至少省得磨合,协调和沟通起来也方便。 包括两个部门的领导现在都是这么认为的:陈静姝挖人在先,李定安去不了,又不好拂人美意,索性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那算不算是陈静姝的政绩? 废话不是? 马上都要再给她加加担子了,这不是政绩,什么算政绩? 所以,李定安连解释的余地都没有,想赖都赖不掉。 他悻悻的吸了一下鼻子,转移开了话题:“来了?” 陈静姝轻轻一点头,两只大眼睛里乏着光:“嗯!” 啧! 这是不把单身汉当人,明目张胆的撒狗粮。 张汉光牙酸似的咧了一下嘴,“都熟,就别客气了,我们先谈正事!” “在这?” 想当初,把他哄到缉私局的那次,别说案情了,张汉光连相关的资料都不敢给他看。 现在倒好,李定安不想知道,张汉光还不答应。 “你以为呢?” 张汉光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我倒是想保密,就怕你不知好歹,把小命都作没了……李定安,你也是厉害,把所有人都当猴耍?” 他是第二次说这句话,陈静姝和何安邦却是第一次听。倏然间,心中不由的一紧,神色也肃然起来。 以张汉光的身份,说这样的话,就肯定不是小事情…… 李定安却很是淡然:“不过是运气好一点。” “对,运气好……好到我和冯攸然想尽了办法,托尽了关系都要不出来的东西,你轻轻松松的就弄了回来?” 张汉光冷笑了起来:“所有人都以为你是一时冲动,脑子发热,不管不顾的大闹了一场,但谁又能想到,你从头到尾,目的都是那批仿估瓷? 啧啧,真的,我不佩服你都不行:你是坏事做绝,还要当好人,最后更是把便宜都占尽了,还得所有人都对你感恩戴德?” 李承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他哪知道东西在沈阳故宫,就只知道冯攸然想让他去沈阳,张汉光也想让他去沈阳,那仿古瓷的线索也肯定在沈阳。再多余的,真是一点都不知道。 当然,他的目的也确实是仿古瓷,就想着碰碰运气,谁想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还那么巧,不但让他知道了东西在哪,还好巧不巧的抓住了对方的把柄? 剩下的当然是因势利导,把东西弄到手再说,这也就导致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包括领导:昨晚上打电话,馆长和他开玩笑:年轻人太狡猾,打了一堆的花枪……说的也是这个意思。 所以,他想解释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想了想,他又叹了口气:“这话夸张了!” “一点都不夸张!就说我,为什么让你去沈阳?无非是我想把这批东西要出来,再研究明白:至少知道是在哪产的,以及主要的售贩渠道…… 但因为这批东西被倒了好多遍手,已经成了正儿八经的文物,通过正常渠道根本弄不出来,花钱买都不行。想搞到手,必须证明这批东西是仿品,才能让故宫自动交出来……所以,冯攸然才和我不谋而合,想到了你……” 张汉光稍一顿,又比划了两根手指, “但你知不知道,找你之前,我们找过多少专家?不下二十个,但人一听:要去鉴假,还是被誉为‘东北历史文化艺术最高殿堂’的故宫?对不起,无能为力……其中就包括冯攸然一年花上亿顾问费,聘请的那些从文物局退休的老专家……” “意思就是我最莽?” “不,你可一点都不莽,是不是我给你提供的线索,你才知道东西在沈阳?是不是冯攸然给提供的实验样本,你才知道,这玩意可能有价值?但结果呢,你绕过我和冯攸然,把东西弄到手里不说,还弄出来了个‘百亿产值’? 真的,我昨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是懵的:就几件探破烂玩意,竟然能搞出一个产业?也不用猜,冯攸南要是知道了,也绝对能后悔到哭。 这么一比,我和冯攸然是不是就跟笑话一样……嗯,还不止,还有把这些东西弄进国内的那伙人:要知道这里面蕴藏着这么大的价值,还走什么私,造什么假? 包括林子良,他要是还活着,怕是得后悔的砸康子:要知道这套技术的发展潜力这么大,他脑袋被驴踢了才想着往外倒卖,而且一套才卖几百万?再深入研究一下,然后辞职办厂,当百亿富翁不香吗?” “什么东西,林子良?” 张汉光呵的一声,“何馆,他就没告诉你,这批东西是从国外走私进来的,应用的技术,就是当初林子良倒卖到国外的研究成果……当然,咱李老师研究的更深入,更全面……这是实话,不是讽刺!” 何安邦瞪着眼睛,一脸茫然:“走私、林子良……这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别急,我给你慢慢捋!” 张汉光往后一靠,“龙纹大缸还记得吧?” 何安邦猛点头:“当然!” “那就好,我从这里开始说:这是一伙以打捞沿海沉船、做旧海淘瓷、仿制古瓷,再走私到国内及国外艺术品市场盈利为目的犯罪团伙。应用的,就是当初林子良倒卖到国外的修复、仿古及制假技术,龙纹大缸就是他们的作品之一…… 时间挺长,可能从八九年前开始,他们就陆续开始往国内外走私海淘瓷和仿古瓷。但历来,这东西都是往外走的管的严,往里进的管的松,所以沿海缉私部门虽然掌握了一些线索,但并没有太过重视。 但在两年前,广东缉私部门无意间在公海截获了一条走私船,正准备登船询查,却突遇暴力反抗……七位同事,一条海警船,自此永眠于大海之中……” 张汉光脸色一黯,“事后,仅从紧急联系时的电台信号推断,对方不但有枪,更有便携式反坦克武器……再之后,整整用了半年多才找到一点线索:对方走私的,并非禁品、更非食品,而是古董……” 听到这里,何安邦“嘶”的吸了口凉气,陈静姝更是惊恐的瞪着眼睛。 就只有李定安,面色依然如常:“然后呢?” “然后自然是追查,查来查去,就查到了林子良当初倒卖到国外的那些技术……其余的线索也挺多,但全都指向海外:技术来源于海外、产地也在海外,包括主要分销渠道,也在海外……” “不可能!”李定安头摇的斩钉截铁,“至少其中的一部分,产地绝对在国内!” 也就是他在缉私局见过的那一批元仿宋瓷:打捞地点在黄岩岛一带,这已经是国内了,然后又运到江西景德进行过二次处理,包括泡水、浸油、暴晒、复烧……等于做旧的工序全都是在国内完成的。 张汉光无言以对:他也知道不可能,但指的是现在。在没有抓到何细仔之前,压根就没人想到过,这伙人在国内还有一个造假基地? 关键不是一般的隐蔽,所以就很可惜:要是早点遇到李定安,早就把这伙人端了,哪会有那么大的牺牲? “那厂子呢?”李定安眯着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们没有查到?” “查到了!但在何细仔落网后的第二天,主要人员和骨干全部用各种名义逃到了国外,只留下了一个副厂长,两个车间主任,以及一大堆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的工人。包括这三位管理人员,也一直以为大老板做的只是工艺品生意……” “那冯攸然呢,她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技术!” 张汉光言简意赅,“良品坊起家这么快,部分原因是林子良当初假公济私,利用职权淘了不少好东西……大致就和你捡漏的过程差不多,但你的社会关系和他没办法比,所以他的财富积累的速度极快:一年能赚好几个亿,注意,那还是十几年前! 其次,则是利用林子良留下的技术开办了仿古瓷企业……再注意,冯攸然不是制假售假,无论是出口还是内销都公然声称是仿古瓷。但价格奇高,销量却不是一般的好……其中的道理,你们也明白……” 当然明白:因为仿真度极高,所以买家把东西买回去,只会当真古董卖,当然就供不应求…… “明白了!” 李定安“啧”的一声:“这女人挺厉害……发现有人和她抢生意,而且技术比她掌握的还先进,所以就坐不住了。但合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不想步林子良后尘,走私团伙也不想多个竟争对手,双方就没有合作的基础。所以,冯攸然想要干掉这伙人,最好是再抢到他们的技术?” “差不多,但也只是这几年,因为当初林良留了一手:买出去的技术并非他研究成果的全部。所以之前那六七年从走私渠道流进来的东西,无论是品质还是仿真度,都要比她生产的差好多。 但之后就不行了,特别是从三年前开始,走私集团的技术有了突破性进展,冯攸然的生意也就一落千丈,所以……” 张汉光稍一顿,露出了一个诡异的笑,“她暗中盯了这伙人两年,查到其中的一条走私线路就在大连,然后拿了整整五个亿,又雇人做饵把这伙人钓了出来,又反手一个举报…… 可惜,海警单位内部出了问题,不但人没抓到,导致这批东西也公然流入市场:一部分公开拍卖,一部份内外勾结……反正最后全部都堂而皇之的成了古董…… 嗯,顺便提一句,于正则就是冯攸然雇的‘饵’,不想最后反了水,不但与内部人员分赃,其中一部分还是通过他卖出去的……” 李定安讶然不已:怪不得张汉光和冯攸然紧盯着这批东西不放:整整五个亿,多少年才能碰到这么大一个主顾? 造假集团怕是把压箱底的好东西全拿了出来,其中定然有一部分是品质最好、仿真度最高,技术最先进的精品。 换而言之,想要追查线索或是具体产地,更或是反推技术,就只能从这批东西上下功夫。 基于此,缉私局秘密逮捕了于正则,又收缴了他手中的那批赃物,并全力研究。冯攸然则是大撒币,尽可能的从市场上搜购,同样全力研究……也可能是通过这次,双方才知道了对方,才开始有了初步的合作。 但可惜,他们下手还是晚了,品质最高,最有价值的被故宫抢了先……当然,过程肯定不那么光彩,价格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不然那天不会被带走那么多人…… 何安邦听的都愣住了:冯攸然他见过,且不止一次,两人还一个桌子上吃过饭,感觉挺漂亮、挺知性,还挺温和的一个女人,没想这么狠,心机这么深? 于正则更是打过不少交道,除了有些傲气,感觉挺正派一个人,却不想,手段这么黑? “这两位,胆子这么大?” “呵,他们胆子大?”张汉光“嘁”的一声,“何馆,你怎么不和李老师比比? 于正则敢黑吃黑,分到手的东西也就几千万。冯攸然敢设套钓鱼,走私团伙损失的也不过是五亿,至多再加一条走私线……他们两位加起来,都还没有李老师英雄救美……哦不,见义勇为时砸掉的龙纹大缸的价值高…… 而李老师呢,只是一件大缸就是十多亿,更是亲手抓了何细仔,导致有七个车间、十多名技术骨干、上百工人的大型造假基地被连锅端……你们算算,这是多大的仇? 而且还不算完,你们再看看李老师现在:上报项目、公开研究、还要上仿古瓷生产线……这是硬生生的要逼着这伙人改行啊? 更过份的是:明明人家再往下研究一下,可能还能再吃个十几、几十年,更或是儿子孙子都能继续吃下去的老本,突然就被你给抖擞了出来……这等于什么,等于你把人家的根都给刨了…… 换成我,不和你拼命我都不姓张……咦,你还能笑的出来……你刚才就没听清楚:人家不但有枪,还有炮?” 李定安确实在笑,还挺开心:“你不说,我都没发现我竟然这么有正义感,而且干成了这么多大事?但你放心,这是国内!” “呵?” 张汉光轻蔑一笑,刚想说点什么,又觉得不合适,索性闭上了嘴。 年轻人,真的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国内又能怎么样? 你怎么就不算算,从八十年代盗幕开始,然后走私,然后制假售假,再之后公然在国内建设造假基地,甚至半公开的销售,这伙人活跃了多少年,这又是多大的能量? 好,这些都不提:就凭一份掺了不少水份的技术资料,起跑线明显落后好大一截的前提下,竟然能在技术上渐渐追平,甚至赶超,这又是什么概念? 是冯攸然的钱不够多,研究投入不够大,还是有关部门和地方政府对汉光瓷、建窑盏的扶持力度不够? 扪心自问,张汉光想不佩服这伙人都难。 但他更佩服的,还是李定安。 佩服他胆子大:一个故宫算什么,既便是有枪有炮有能量,更说不定头上有伞的犯罪集团,咱也是照刚不误。 不服,那你来呀? 也佩服他的心胸:抛开军工和高科产业,凡民生和文化领域,百分之九十九的研究机构和研究人员一旦有了技术成果,首先想到的绝对是自个。 比如和谁合作自己才能占主导地位,才能占更多的股份,才能拿最大的红包,才能换来更高的职级。 可能最后考虑的,才是获得多大的荣誉……而且这已经是行业内的普遍现像。 像李定安这样都有点眉目就上报的真就不多见,虽然说他也顺便给陈静姝谋了点福利,但这是肥水不流外家田,肉烂了还在公家这口锅里,所以怎么比,比起其它人都要高出了一大截。 张汉光最佩服的,还是李定安的研究能力:林子良出事到现在有几年,冯攸然和犯罪团伙、还要包括汉光瓷、建窑盏就研究了几年。 后两者差不多和犯罪团伙并列,进展很快,成果也很显著。冯攸然压根就不能算数,快十年了几乎原地不动,一直都在吃老本。 而李定安接触这些又是多久? 既便从龙纹大缸算起,到现在也不过两个多月,而结果,却是他研究的最快,技术最成熟,成果最显著,创造的经济和社会效益最大? 所以,张汉光根本不担心犯罪团伙会报仇,或是对他人身毁灭,而是担心:这伙人直接把他绑走。 想一想:有这么一个研究科在手,有多少损失赚不回来? 因此,早上他给领导汇报完之后,局长的第一句竟然是:让你派人你派了没有? 当时的那一瞬间,他感觉局长对李定安的重视程度,甚至比案情本身还要高。 当然,也可能是站的高度不同,反正他就一个念头:把这伙人抓出来,挫骨扬灰。 所以,只要李定安开心,张汉光把他当大爷伺候都没问题…… 暗暗感慨,他又叹了一口气:“你看,我够配合吧……既便看在老王和小孙服务那么周到的份上,你是不是也配合一下?” 李定安顿时就笑:“我这不是按你的计划,都拿自己做饵了,还不够配合?” 张汉光愣了一下:都多久了,这一茬过不去了是吧? 但转念再想,这伙人不可能不打李定安的主意,他可不就成了饵? 正惊疑不定,李定安又敲了敲桌子,表情也正色了起来:“开个玩笑,请你来,当然不可能让你白跑一趟,我确实有了点发现:这次带来的东西当中,有几件可能出自广东潮州窑,暂时可以确定在陆丰至惠阳一带……” 一听广东,张汉光心里先“咯噔”了一下:除了江西,这伙人在国内果然还有基地。而且迄今为止有关走私线路的大多线索,也都指向广东。 再听到潮州和陆丰,他一个头就有两个大:那边的情况不是一般的复杂,其它都不说,博社村的事情过去才几年? 然后,他又猝然醒悟:“暂时?” “对!”李定安点了点头,“再有没有更多的线索,我还得研究!” “唏……厉害了,我的意思是:你是怎么把范围确定到这么小的?” “当然是根据工艺特点、胎瓷特质推断出来的……我这么说吧:品相这么好,仿真度这么高的仿古瓷,绝不可能是随便挖个小窑口,再随便找几个人就能烧出来的。 不说烧成半成品之后的仿古和做旧,从制瓷的第一道选土开始,包括沤泥、制胚、刻花、着色、入炉等等,全部都有特定且极为精细的工序,所以必然全部要用到老师傅,不然稍一失手,就会留下被行家一眼识破的瑕疵。 不过老师傅也有一个缺点:越是认真仔细,越是会用到最熟练的手法和工艺,又因为传承不同,各地的工艺和手法多少会有点区别,而越是大窑出来的,特点就越明显。 只要东西足够多,眼力够仔细,大致还是能推导出来东西出产的大致区域……真正的行家一看:你这不对啊,明明是邢窑的东西,怎么有潮州窑的风格……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就分析胎质。比如几大名窑,土质都有明显的特点……” 张汉光听的半懂不懂……不,半信半疑。 “李老师,于正则也这样研究过,就他那批东西,而且是知道产地在江西景德的前提下,用的还是社科院的大家伙,但结果:没分析出来?” 张汉光,你故意抬杠是吧? 于正则又没系统…… “你爱信不信!” (本章完) 第218章 人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 张汉光当然信,至少信了大多半。 不然怎么办? 其他专家又请不来,他也不敢乱请,唯一逮了一个于正则,要样品给样品,要机器协调机器,要资料给资料……但几个月下来,进度还比不上李定安只研究了几天的零头。 张汉光想了想,又转起了眼珠:“要不……你到局里,给于正则指导指导?” 李定安笑出了声:“不说于正则愿不愿意,就说你们局里的那几台仪器……张处长,你就没算算,都有多少年头了?于正则的那批古董都比它年轻……” “不去就不去,瞎说什么大实话,你以为个个都是保力,财大气粗?有本事,你也给咱拉个百亿的大项目?” “干嘛,给公安部造枪么?” “你敢研究,我就敢造!” 张汉光“嗤”的一声,“不扯了,我得回去汇报,还得开会布署……何馆,陈总,你们先忙……” 何安邦和陈静姝站了起来,准备送他,张汉光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我怎么感觉就老王和小孙有点单薄,不行再给你安排两位?” “别!”李定安忙摆手,“已经够扎眼了!” 也就刚刚才听张汉光说,这伙人不是一般的凶悍。不然他连王成功和孙怀玉都准备推回去。 “行,只要你别作,基本上不会出问题……” “我作个鸟……” 两人嘻嘻哈哈,李定安把张汉光送了出去。 恰好,马献明到了门口,他先是朝李定安眨了眨眼,算是打过招呼,又往里探了探头:“何馆,人到齐了!” “两位,请!” “干嘛?” “领导亲自发话,让我配合好你,我敢怠慢?当然是动员……正好陈总也在,许许愿景,画画大饼……哦不,激励激励,还不是应者从云?” 陈静姝不置可否,点了点头:“可以,那何馆先安排!” 先安排? 何安邦稍一顿,心中了然:“行,那我先过去!” 说着,他又给马献明使了个眼色:别站这碍眼。 马献明秒懂,跟着何安邦离开,办公室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一刹那,什么镇定、从容、理智、自信,统统不翼而飞,“担心”两个字写满了整张脸,陈静姝的声音都颤了起来:“竟然牺牲了七个警员……怎么会这么危险?” “那是在公海、境外,国内哪有这么危险?所以放心,绝对没有张汉光说的那么夸张……你也别多想,和你关系不大!” 其实关系还是挺大的,当初要不是为了救陈静姝,李定安也不会砸了龙纹大缸。 当然,即便没有陈静姝,既便李定安没有把大缸砸翻,何细仔他依旧逃不掉,照样会落在警察手中,江西的造假基地还是会被警察一锅端。 因此从那时候开始,双方就已是不死不休。 所以,没有等着仇人找上门,伸着脖子等着挨砍的道理,与其惶恐不安,藏头露尾,还不如先下手为强。 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怕个卵! 李定安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走了,别让人家等太久!” 陈静姝欲言又止: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为了自己,不能有危机、有风险的时候,却让他独自承担。 她默默的跟在后面,心中思绪万千:该去找谁,又该怎么说? 男朋友? 好像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 领导着重交待,何安邦确实不敢怠慢,但凡在职并在京的、涉及瓷器类的研究员全部通知参会。甚至还有几位已经退休,返聘后又担任顾问的瓷器方面的老专家。 包括副研究员、资料员、档案员……林林总总,会议室里至少坐了三十多位。 所有人都在讨论,说何副馆长把人聚这么齐,还都是瓷器专家,是不是又有了项目,又有了课题。 搞研究的,最关心的就是这个,但不是在讨论谁想去,而是在问怎么才能不去? 为啥? 因为蒙古瓷的项目都还没研究完,而且马上就要到了出成果的时候。这个时候立项新课题,就必须从现有的项目组中抽调人员。 这等于什么,等于辛苦了好几个月,马上就有收获了,荣誉、奖金已经在向自己招手,你却告诉我,这里和我没关系了,得从头开始? 扯什么淡,没这么欺负人的。 更有甚者,研究完蒙古瓷,珍珠釉的项目就会上马,这个课题更大,级别更高,意味着奖金更丰厚,荣誉更高……所以脑袋吃肿了,才会去研究什么新项目。 一时间,会议室里议论纷纷,而何安邦和马献明刚一踏进门,却又跟按了暂停键一样,鸦雀无声。 何安邦下意识的愣了愣。 早就知道会这样,所以他特意等着李定安来了之后,才让马献明挨个组通知。 都不想去是吧,行,待会别后悔! “开会!” 说了两个字,何安邦坐了下来,开门见山:“上级决定,将与保立联合成立艺术品研保中心。建成后,前期研究方向暂定为‘宋元明清仿估瓷’,并会上线生产线,初步预估,年产值在百亿以上……” “呼”的一声,会场里响起一阵吐气声。 不是哗然,而是松了一大口气:原来不是有新项目要上马,而是要与保力合作成立研保所? 而且才开始计划,建都还没建,那怎么也得一两年以后才会投入使用,到那时候,说不定珍珠釉都研究完了。 至于后面的“与保力联合”、“产值百亿”、压根就没人关心:吹牛谁不会? 当初的水变油,还有前两年被吵得沸沸扬扬的“水氢能源”,宣传的时候哪个不是称产值上万亿,哪个不是与省、部联合,最后干成了没有? 还有更离谱的:更早之前的“念力治病”、“气功”,哪个搬的不是“国”字级部门的名头? 这还是比较典型,在社会上引起过轰动的,那些没被报道出来、专骗国家经费,最后证明是一场笑话的案例更多。 越是内行越清楚这里面的门道:千万不要听立项单位的级别有多高,投资是多少,回报又是多少。要先看可研究性是多少、学术价值有多高、成果转化落地的实施度又是多少。 也不但要防骗子,还要看合作单位的实力以及人为和不可控因素占比。因为一个不好,不只是白费几年功夫、白搭几年工资,而是一旦挪了窝被别人顶了位置,到时候你想回来? 怕是连门都没有。 所以,既便知道可能一两年后才会调离,运气好收入和奖金也会涨一涨,但依然没人出声。 就连给何安邦捧个哏,问一句“研保中心建在哪”、“有多大规模”、“具体是什么级别”、“需要配备多少研究人员”的人都没有。 何安邦又清了清嗓子:“还在计划筹备,离建成还早,所以现在只是前期动员,征询意向……别说我没讲清楚:领导摆明是为了照顾我们,才先给我打了电话。也别说到了明天,最多下午,其它单位就会相继接到通知,到时候,抢着去的人一大堆……你们后悔都来不及!” 还是没人动。 “不愿意去?不错,都挺会发扬风格!” 说着,何安邦往后一靠,随意的翻阅起了眼前的几页文件。 这一下,反倒让馆员们不知所措了:这不对啊,老何啥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搁往常,别说集体冷场,但凡回应慢一点,他早拍着桌子开骂了。更不会征求意见,而是直接点名:有意见事后再提,去哪告都没问题,但你先得把活给我干了。 今天却一反常态,颇有一种“该讲的反正我已经讲清楚了,你们不去,又不是我的损失”的态度? 有老研究员开始犯疑,正想着要不要套套话,门外又传来了动静。 一抬头,李定安和陈静姝一前一后的进了会议室。 经常打交道,陈静姝他们当然认识:保力艺术品公司的副总。李定安更熟,在场的这些研究员有大半都是蒙古瓷项目的研究组成员,受李定安直接领导。 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只负责项目,在国博并没有担任实际职务,而这会又是内部性质的会议,所以李定安和陈静姝出现在这里就挺奇怪。 也有人回过了味:老何刚才好像说了,这次是和保力合作,陈静姝可能就是为此而来。但李定安呢? 猜忖间,何安邦又挥了挥手:“我都准备散会了……你俩也别费口舌了:没人愿意去!” 李定安稍一怔,哑然失笑:老何又给人下套。 他这一笑,下面的人突然就反应了过来:我靠,老何不地道? 这个研保所,绝对和李定安有关…… 玩笑归玩笑,李定安和陈静姝还是坐了下来。然后,何安邦敲了敲桌子:“虽然大家都不愿意去,但该讲的还是要给大家讲一讲:这次合作成立研保所,是由李老师提议、馆长首肯、保力鼎力支持…… 现在虽然还在计划阶段,但以保力的实力建成也不过在数月之间,而且同步就能……哦不,提前就能申报项目,也就是刚才我提到了“仿古瓷”项目。所以,研保所竣工当日,也就是新项目上马之时…… 而新项目也是由李老师发起、设计,并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可行性报告和前期数据现在就摆在领导的办公桌上……等于李老师已经将大部分的前期工作完成,大家进了实验室就能上操作台,而且有现成的数据摸块支持……这意味着什么,想必不用我多说!” 何安邦稍一顿,又摊了摊手:“可惜,大家不愿意去!” 还能意味着什么:等于不用费时费力的检索资料,建模建档,更不用一条一条的归纳数据……但是,这些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李定安。 只要有李定安在,既便这些前期工作都没做也压根不是问题。就像蒙古瓷,原本需要半个月的筹备期,李定安仅仅只用了四天,而且其中一天全用来开协调会了。 而且这并非关键,关键的是项目正式启动之后:李定安做实验从来不会出现偏差,从来不用试错。目的也异常明确,还极为准确。好像相同的实验他已经做过千百遍,根本就没有什么摸着石头过河的说法。 其它各组的工作就更简单了:只需要根据李定安给出的数据模版验证一遍结果。等于李定安做了好,盛到了碗里,还用勺挖了起来,他们只需张开嘴就行。 至于以后那就更不用担心了:先不说他的研究能力有多恐怖,就说开发项目的速度:蒙古瓷才研究了一半,级别更高、学术成果更显著的珍珠釉就等着立项了。 而珍珠釉的计划书都还没往上递,他与京大的“宋代幕葬”的课题就批了下来。可能京大的筹备工作都还没做完,他这又来了一个“百亿产业”? 就这速度,还害怕以后没课题可研究? 累不死你丫的…… 所以,这会看何安邦的目光就格外的不善:你丫早说啊,早说研保所是李定安提议的,项目也是他发起的,而且十有八九他还是研保所和项目的负责人,你看有没有人抢着去? 更何况,后面还要加上“百亿年产值”……搁别人这绝对是吹牛,但搁李定安:李老师怕是还说谦虚了。 因此不仅仅是多少荣誉的问题,还涉及到补助、奖金、以后的分红,说不好等研究结束、成果落地转化成功,级别也能跟着提一提……这么一想,眼前的何安邦突然又亲切了起来。 被拿捏就拿捏吧,被敲打也认了,反正老何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至少李定安和陈静姝先来了国博,而不是先去了故宫、文遗所、瓷科院,老何就绝对称得上一声好领导…… “何馆,您别生气!”顿时有馆员换上了笑脸,“刚才都被‘百亿产业’这四个字给震住了,大家夥都没反应过来……” 何安邦“呵”的一声,笑容中充满戏谑:“冯老师这反射弧挺长啊?” “确实有点,主要是休完假刚上班,大脑反应有点慢……” 被调侃,馆员也不在意,还笑嘻嘻的:“领导,我能不能问几个问题?” “说!” “李老师既然要负责新项目,蒙古瓷的课题会不会暂停?” 这个何安邦还真不知道,他又转过头,看了看李定安。 “不会!”李定安摇了摇头,“等研保所建成,再等设备到位,调试完毕,最早也要到明年年初……半年多的时间,应该够了!” 其实用不到这么久,李定安计划,最多一个月相关实验就能完成,剩下的两到三个月则是实地作业。再之后就是发表论文、申报材料,申请验收……这时候他在不在都无所谓,甚至不用何安邦出面,马献明就能搞定。 当然,文件总负责人署名,及论文第一作者,依旧是他。 “不过珍珠釉肯定来不及立项了,到时估计会并入到新的研保所!” 有研究员眼睛一亮:“意思就是,李老师肯定是研保所的负责人?” “这个真不好说!”李定安忙摆手,“到时要看领导怎么考虑!” 何安邦扯了扯嘴角:这个研保所压根就是冲着李定安手里的项目建立的,他不去,建再大也是个空架子,他不负责谁负责? 他这一副表情,下面的人就知道了:李老师又开始谦虚了…… 有人又举起了手,脸上带着讪笑:“那个……何馆,怎么报名?” “现在又想去了?” 何安邦挑了挑眉毛,“不过不急,愿意去的,先交封自荐信上来,写详细点……完了我再综合考虑考虑!” 看吧,就知道会被拿捏。 接下来的半年多,估计得被老何当驴使唤,而且还是不敢吱声那种。 但值了…… 问话的馆员笑嘻嘻的点头:“没问题,明天就交!” 而和他一样,动了念头绝不是一个两个,其中有一大半,都萌生了“试一试”的心思,不停的计算着其中的得失。 这些人的神情也尽入何安邦的眼底,他不由的往后一靠,志得意满的舒了一口气。 馆员们前倨后恭,区别对待的态度他一点都不在意,因为是人就会权衡利弊,就会计算得失,人之常情而已。 他感慨的是,李定安的成长速度,以及无形中所带来的影响力。 而这才多久? 不过几个月而已,等到一年两年,乃至几年之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何安邦不好推断,至少敢肯定,李定安成长的越快,对他和国博的助益也就越大。 就像这次:人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沾的全是李定安的光! 有点卡文,过渡一章,见谅! (本章完) 第219章 辞职 华灯初上,夜景璀璨。 帕萨特平稳的驶进蔚秀园。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十六楼的窗口站着两道的身影,一高一矮,一男一女,俨然就是李如英和裴淑慎。 看到车熄了火,李定安和王成功下了车,两人才转身离开。 这就是父母,哪怕多大,他们都当自己是孩子。即使离开才十来个小时,该牵挂的时候依旧会牵挂。 李定安徐徐的吐了一口气,又从后备箱拿出一口箱子。 王成功要上来帮忙,他却摆了摆手:“不重,我自己拿就行……” 老王点点头,又帮他打开了电梯。 两人一道上楼,刚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淡香,抬眼再看,客厅的茶几上摆着两杯茶,还冒着热气。 “王师傅辛苦了……李定安说是你们在食堂吃过了,就没有留饭!” 裴淑慎端来了果盘,又示意李如英拿烟,“累了一天了,喝点茶吃点水果!” 还真就不怎么累:李定安一天没出国博,王成功除了跟在他身后瞎转悠,就是坐他旁边玩手机。 他忙接过了烟:“李馆长客气!” “你们呢,晚上吃的什么,不会又是中午的剩菜剩饭吧?” 李定安随口问着,又左右瞅了瞅:“爷爷和奶奶呢?” “早上就回去了……老学校搬迁剪彩,爷爷必须到场!” “退休了都闲不下来……那你们什么时候回?” “怎么,嫌我们碍眼?” “哪有?”李定安呲出了牙,“巴不得你们多待几天,不然我一个人多没意思……” “唏……”裴淑慎露出一个鄙夷的表情,意思是信你才怪,又瞅了瞅他手里的箱子,“什么东西!” “几件瓷器!” 李定安挂好外套,提起箱子,又端了杯茶:“王师傅,你先稍坐一会……爸、妈,你们来一下……” 干嘛,有事要说? 夫妇二人对视了一眼,稍稍的狐疑了一下。 王成功只当是一家人有事商量,也没在意,拿起遥控板打开了电视。 一家三口进了书房。 “有事?” “对!” “陈静姝?” 老娘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见他不吱声,裴淑慎“哼”的一声:“别告诉我,你今天没见她?” 怎么可能没见?不但见了,还是从早上待到了夜里,一起在国博食堂吃过晚饭才分开。 当然,基本上谈的都是正事…… “你别老揪着这一茬不放!”李如英连忙解围,“研保所的事情谈的怎么样?” 李定安悻悻的吸了一下鼻子:“还早!” 确实还早。 既便双方领导首肯,也只是初步意向,李定安必须尽快拿出切实可行的方案报告。不说项目,也不说上不上生产线,光是一个研保所就不是说建就能建起来的,要选址、要设计实验室规模、敲定主要研究方向、仪器都配备哪些、人员编制结构分几部分等等。 而且外部因素也极多,比如地域、交通、气候、学术资源、人力资源、地方支持力度……一个星期他能和陈静姝拿出初步草案,都算是快的。 “那就慢慢谈!” 李如英叹了口气,“我和你妈也不懂,也帮不上你什么!” 其实还是能帮得上的…… 李定安想了想,决定事情稍后再说,先让他们开开眼。 “给你们看样好东西!” 他拉过箱子,顺手打开,里面放着四只黑皮包着的盒子,四周用泡沫塞的严严实实。 李定安一一取出,又挨个打开,却是四只白瓷杯。 其中两只品相极好,一只薄如蛋壳,透过杯壁,竟然能看到指头的暗影。另一只白中泛绿,润蕴如玉,仿佛用玉石雕出来的一般。 前一只,就是冯攸然拐弯抹角的送给雷玉章,又到了他手中的那只仿永乐甜白釉。 第二只青玉杯来自故宫,也就是十六件仿古瓷中的一件。 剩下的两只则一般,黯然无光,釉面也不怎么反光,隐约还有点凹凸不平的地方。 这两只,一只来自良品坊,也就是那只“一眼假,一看就是仿品”的斗笠杯,却花了他整整十万。 最后一只是他回到京城后,冯攸然专程让曲雅南送来的,也就是在沈阳和曲雅南谈判的时候,李定安说的“杯子拿来,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的那一只。 李定安的动作很轻,生怕打碎了一般,先小心翼翼的把四只杯子摆放在圆几上,然后又在每只杯子里都倒了点茶水。 倒的都不怎么满,而且有多有少:有的是八分,有的则是半杯,还有的只遮住了杯底。 但李定安却极为认真,几乎是用滴的一样,倒到一半,还会拿手电筒在杯子里照几下。 这能照出什么来?杯子还是杯子,茶还是茶……嗯,还是热的,正冒着热气。 裴淑慎正转着念头,听到“吧嗒”的一声,眼前一黑。 “李定安,你关灯干什么?” “妈,你别出声……”李定安“嘘”的一下,“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奇迹?你还能变出花来……” 还没说完,裴淑慎的话音戛然而止:李定安打开了手机,照在了茶杯上,刹那间,墙上……不,屋顶上,真就变出了一朵花? 花茎细长,花瓣纤柔,脉络逼真,甚至是花叶上的据齿都清晰可见……虽然是光影,并没有颜色,但倒映在袅袅腾腾的水气之中,整个画面格外生动。 “这是什么?” “荷花!” “我当然知道是荷花,但是怎么照出来的?” “光学原理:就像普通碗里装水,再用灯照也能反光一样……当然,比那个要复杂得多……” “我就是老师,还能不知道光学原理……哦,明白了,你也没搞清楚?” 李定安顿了顿,再没有说话。其实老娘还真冤枉他了:他虽然没彻底搞清楚,但至少搞清楚了一半。 大概效果和线性聚光、平面投影差不多,最常见的就是公园或城市街道中的亮化灯。 但那用的是灯,成像原理是投影,而这些杯子却是折射成像,原理截然不同。 所以解释起来很麻烦,李定安也当是默认了…… 然后,他又照向了第二只,墙上出现了一片星空:依旧很细腻,也很逼真,李如英甚至能认出北斗七星。 第三幅图案是一座山,山不高,也不大,但山腰处的牌楼异常雄伟,乍一看,就像是电影中的南天门。 第四幅则是一座塔,不算高,只有三层,而是建在山顶上的,但一眼看上去,会忽略掉山,眼中只有宝塔……感觉与之前的牌楼别无二致,就一个字:大。 李定安一个杯子一个杯子的切换角度,屋顶上的图案来回变换,李如英和裴淑慎感觉就像是看皮影戏。 但皮影戏是暗影,这几只杯子折射出的却是光? 所以不仅仅是新奇,还有疑惑,不解……至少李如英和裴淑慎没办法用他们所知道的知识解释这种现像。 直到李定安关了手电打开灯,两个人才回过神。 “就只是几只杯子……那光影是怎么形成的?” “原理很复杂,有光学折射和镜面成像技术,也有类似夜光材料的晶格储光技术……设计和制作的也极为精妙……所以,发明这种技术的人绝对称得上是天才!” “新技术,意思这不是古董?” 古代哪能造出来这玩意? “只是外形上像古瓷,应用的大部分都是科学技术!” 李定安稍一顿,声音低了许多,“这也就是我之前跟你和爷爷说过的:我还没有研究完、没有研究透彻的那一部分……如果比较价值,不管是从学术方面,还是从艺术及经济价值方面,仿古瓷还不及这个的十分之一……” 一瞬间,李如英和裴淑慎齐齐的瞪大了眼睛:只是仿估瓷,李定安就敢吹“年产值百亿”“解决就业岗位数万”……让两个部级部门如获至宝,让陈静姝哭得稀里哗啦,悲呼“那可是好多钱”…… 那这个呢? 知子莫若父。 李定安能把这东西带到家里来,还慎重其事的给他和老婆演示,更是着重强调这东西的价值……李如英就知道,儿子想干嘛了。 他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所以,你想自己研究?” “对!”李定安重重的一点头:“不说自产自销,只是把技术推导出来,光是专利费就够咱们一家……不,甚至您孙子都能一辈子躺在家里数钱玩……” 裴淑慎一脸的不可思议:“不是……别人都已经研究出来,东西都造出来了,能愿意?” 李定安不敢说这些东西是从犯罪团伙那里弄来的,他倒推的也是犯罪团伙的技术,所以语气格外的含糊,“他们研究的不全面,还在实验阶段,所以没有申请专利……但我能完善技术,更能实现成果转化,实现量产……” “难度大不大?” 李定安想了想:“有点!” 其实难度还是挺大的,技术方面先不提,光是前期投入就不是一般的大:涉及到镜面陶瓷、釉料储光、折射成像……光是实验室,他至少就要建四座,每座实验室的仪器设备少些也是几千万。 更不要说场地成本和建设成本。这还是他积分足够用,系统够给力,基本不会出现技术难点的前提下。不然就只能一遍一遍的实验,一点一点的推导,而所耗费的人力和材料必将是一个天文数字。 他初步预估:手上没有五到八个亿,就别想把这玩意搞明白。 裴淑慎皱着眉头:“如果与政府合作呢?” 合作? 李定安张了张嘴,没说话。 人不为已,天诛地灭,人总得有点私心吧? 再者,一辈子怕是再碰不到第二次这样的机会了,他委实有点不甘心。 李如英则叹了一口气:“惊喜给多了,也是会麻木的……第一次是雪中送炭,第二次,至多也就是锦上添花。” 这么一讲,裴淑慎突然就懂了:仿古瓷可能会让李定安原地跳三级,但这个项目,估计也就让他多拿几份荣誉证书…… “那你是怎么计划的?” “初步预想是建一座个人研究中心,但因为我暂时分不开身,至少也要协助保力完成研保所的构建,估计最快也到八月分才能告一段落。到那时候,才能考虑建在哪、建多大…… 但既便到那个时候,我估计也腾不出所有的精力干这件事,所以就想和你商量一下……” 李定安稍顿了一下,又直起了腰:“爸,你能不能辞职?” 辞职? 李如英皱起了眉头,稍一思忖,就明白了李定安的意思: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儿子却两样都想要? 既不想放弃仕途上的发展,又想要赚钱,而且赚少了都不行,还必须得用信得过的人。 那怎么办?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亲老子最合适了……不牺牲你牺牲谁? “什么时候?” “最迟年底!” 还有半年多,倒是能来得及…… “也不是不行!” 李如英点了一下桌子,“但我有一个条件?” 李定安怔了怔:“您说!” “研究中心建在保定。” 怎么还和儿子谈条件的? “不是……为什么?” “为家乡做点项献,难道不应该……” 看李定安扑愣着眼睛盯着他,李如英又叹了一口气,“好吧……我害怕我一个人守不住!” 那你还想找谁帮忙,爷爷,奶奶? “那你就别管了,我虽然没你这么能折腾,但至少朋友还是有几个……相信我,你就是放在京城,都绝对没有老家保险!” 不记得老爹还有什么特别有能力的朋友? 不过也就是好奇一下,对李定安来说,建哪都是建,只要不是深山老林就行。 就当是为老家做贡献了…… “那爸,咱就这么说定了?” “老子还能骗你不成?” 李如英“呵呵”一声,“你妈做证!” 裴淑慎压根就没怎么听父子俩后面的对话,满脑子都是:孙子都能一辈子数钱玩,那该是多少钱? 下意识,听到提到了她,她茫然的抬起头:“做什么证?” (本章完) 第221章 李定安疯了吗 时光如逝,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星期。 太阳跃出地平线,洒出了第一道光,单调的世界突然就有了色彩,变得鲜活起来。 李定安用力的呼吸着空气,感受着清晨的凉爽,肩上挎着书包,边走边做着扩胸运动。 身后两三步,孙怀玉手里抱着一摞书,戴着眼睛,扎着马尾,穿的也普普通通。任谁看,这都是一对大学生。 不远处,王成功坐在车里,依旧是那辆帕萨特,不过副驾驶前面的车窗上,霍然多了一张京大的通行证。 所以说,动作就挺快,工作也做的相当到位:李定安昨天下午才说今天要回学校,还不到夜里,孙怀玉就搞到了一张京大考古系的学生证,老王的车就能自由进出京大的校园了。 学生证当然是假的,张汉光本事再大也没到这种程度。至多也就是能当出门证用用,孙怀玉除了在文博学院的院子里转一转,也就能在走廊里看看书。 敢进教室,分分钟漏馅。 车也当然是不可能坐的,顶多也就是应个急。再说了李定安又不是雷明真,随时随地,时时刻刻的都想装一下…… 转着念头,不紧不慢的穿过小区,又进了熙和园路,口袋里又传来“叮零零”的响声。 李定安提了一下书包,掏出手机瞅了瞅:陈静姝。 “这么早?” “怎么,还没起床?” “早起来了,都到了校门口!” 陈静姝顿时默然:昨天晚上,他把成稿的草案发给自己的时候,那时候都已经十二点了,等他到家,又是几点? 算算时间,这睡了还没六个小时,竟然又跑去了学校? 学校的事情可能还没处理完,是不是又得到国博盯项目?估计也就走马观花的看一眼,是不是又得跟进研保所的进度? 李定安,你敢不敢休息一天? 过了好久,她怅然直叹:“为什么突然就这么拼了?” 拼吗? “还好吧!”他随意的回了一句,又问,“有事?” “设计草案批了,我发你手机上了!” 李定安惊了一下:“这么快?” “算不上快……你忘了,我天天都要汇报?” “哦对……” 不得不说,保力文化的领导还是很重视的:基本上天天都要过问,隔一天就要根据他们的设计草案小围范的讨论一下。而且才一个星期,光是相关的会议文化集团的常委们就开了两次…… “怎么批的?” “基本上没什么改动:中心地址确定在京城,既便不在市中心,也不会超过六环。一期计划占地面积一万二,总建筑面积九千,计划实验空间占三成以上……” 三千多平的实验室,而且才是一期,完全够用了。 “其它的呢,也照批了?” “对……仪器设备以实用为主,这个到时肯定还会征询你的意见,以及实地考察。至于人员……” 陈静姝顿了顿,又笑了起来,“文化集团赵总的原话是:李老师是不是设计的太保守了:四十人的团队,刨去管理、后勤、辅助人员,能剩几个搞技术的?加一倍才差不多嘛……” 李定安也呵呵了两声,不过是皮笑肉不笑。 可以说,这座研究中心完全就是冲着薄胎瓷才建立的,截止上生产线之前基本不可能再上马第二个项目。所以说八十个人……保力这是钱多的没地方花了吗? 就像国博的蒙古瓷项目组,三个实验组,近有二十号研究员,像舒静好、方志杰这样的辅助人员也才不过六七个。 再说了,既然不懂研究,你搞什么技术管理……这一部分压根就不用重复计算。 不过今非昔比,李定安也不是愣头青,这些话也就是在心里想想,哪怕电话对面是陈静姝: “既然草案定了,那就先按计划编制协调人员,况且离建成还早,到时临时调整也能来得及!” “集团方副总也是这样说的!” “再有没有?” “暂时就是这些……不过到时选址、奠基、建设中期以及内部设计、装修,包括仪器采购这些环节,都需要你参与……” 又是吃吃喝喝,塞红包拿回扣那一套,说实话,李定安真没什么兴趣。 研保所的钱全是保力出,就连部里也只能是过问一下,都基本上没什么定夺权,他就更没有话语权了。去了真就是参与一下刷一刷存在感,跑去做什么? 但到时验收时质量要是不合格,仪器要是不合用,那只能对不起…… “就这些吧?” “基本就这些……哦对了……你……你这段时间忙不忙?我……我……”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还有些吞吞吐吐,但李定安满脑子都是事情,情商纯粹不在线,压根就没听到陈静姝后面的那两个“我”字。 他顺嘴就回:“忙!” 不是……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正抱怨着,又传来李定安心不在焉的声音:“事情确实有点多多……有事再联系……” 再然后,电话里就传来“嘟嘟”的盲音。 陈静姝愣了一下,看了看通话已中断的屏幕,气得想把手机砸了。 李定安,你又来了? 这一周,她算是领教的够够的:动不动就走神,你问他在想啥:当然是项目。 要不话刚说一半,站起来就走人。要是追出去,十次有十次都能跟着他到实验室……好像除了项目,除了研究,李定安的脑子里再没有其它的任何东西。 而且不只是对她这样,是任何人:前一秒还和何安邦、吕本之商量着事情,或是给馆员们开着会,后一秒,他站起来就走,边走还边嘀咕,就跟梦游似的。 再一问,竟然又跑试验室去了。至于研究的是什么,压根就没人能看得懂……所以陈静姝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至于平时,别说谈私事,联络联络感情,他忙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十次有八次得舒静好给他端到办公室或实验室。 陈静姝甚至有点后悔:没研保所这个项目,李定安能成这样?早知道就不应该想着给他安排什么身份…… 李定安确实有点走神,也知道陈静姝说完了正事,所以顺手就挂了电话。 主要是他突然意识到:草案既然批了,如果再不去管什么选址、奠基,以及什么采购、装修,自己好像至少有几个月到半年的空闲期。 期间至多再交几份报告,比如该怎么设计实验区和工作区,各需要几间,每间实验室用什么样的仪器,还需要什么其它的设备,各需要几台,以及规格、品牌。 然后时不时的去一下学校露个脸,再盯盯蒙古瓷的进度。剩下的时间,完全可以用来搞一搞自己的事情。 比如到哪里搞点钱? 不对,不是一点……而是,到哪里能搞到好多好多的钱。 再到哪里再挖点人。 研究人员先不说,至少得挖一两个懂行的负责人,要求也不高:懂研究、会管理,技术水平和经验不要太差就行。 到时候老爸总管全局,捎带着跑一下场地和手续,挖来的这一位或两位负责组织人手,构建框架……研究中心的台子就算是搭起来了…… 一路上,李定安满脑子都是这些念头。 …… “看,李定安!” “哪呢?” “红湖边上,走过来了……” “谁……干嘛的?” “你火星来的……他上上周去了辽省……那么大的新闻,你就没看到?” “论文都写不完,谁还关心这个?” “那汉代墓葬总知道吧……就是因为他,我们汉唐系才开的新课题……” “想起来了:是不是就上个月宋元系实操课,吴教授弄来一大堆民国时期戏班子的东西让学生整理,结果发现里有东汉诸候的墓碑,以及抠掉了金钱的错金面甲的那位?” “对,就是他……” “我去!” 这位一声低呼,又转起了眼珠,“我记得发现太监墓碑那次,咱系里的葛副教授也在场?” 不但在场,老葛那次还是监考老师,当时他不信邪,非要和这位较一下真,结果差点下不来台。 “对……但你提这个干嘛?” “感觉他比老葛都要厉害……你说我要求他帮我弄一下论文,他会不会帮忙? “你别搞笑……知不知道他一分钟多少万上下?指点你论文的时间,他几回漏都捡回来了……” “真要有那么多漏,那他还打什么假?” 也就是嘀咕一下,真要找李定安请教,汉唐系的教授估计得组团干他:没这么丢人的学生…… 几个研究生议论纷纷,李定安也埋着头走进了文博楼的大门。孙怀玉抱着书,若无其事的跟在后面。 临进门前,她又不经意的往后瞅了一眼,恰好,老王的帕萨特也开进了车场。 就配合的挺好…… “李同学?” “你好!” “哎哟,李定安……真稀奇!来上课?” “对,你也是?” “那可不……” 上了短短的四节楼梯,不停的的有人和李定安打着招呼。李定安看似还是那副老样子:面带浅笑,谁问都说好,见谁都点头……但孙怀玉知道,这是又走神了。 而且走神的相当厉害。 这不,高胜东一脸讶异的朝他走来,只是一时忘了打招呼,他抬着头竟然都没认出来,还绕了一下? “嘿,你去哪?” “去教室……噢,高师兄……嗯?” 被拽了一下,他才回过神,瞳孔里才有点的焦距。然后认出了高胜东,眼睛又噌的一亮。 去哪里搞钱暂时还不知道,但要说去哪里挖人……这不现成的么? 要说懂研究:高胜东给吴教授做了快十年的助教,但凡宋元系开课题、立项目,他哪次没有参与? 而且从课题设计、研究计划、立项报告,到上报审批、准备筹备、实验执行,再到整理归纳、评审审查,以及项目验收,哪次他不是从头跟到尾,哪一个环节他不熟? 甚至是每一次实验他几乎都在场,什么样的实验材料他没上过手,还是什么样的仪器他没操作过? 要说懂管理,帮吴教授带了快十年的研究生,什么性格的人他没接触过,还是什么样的刺头他没有修理过? 而恰恰好,宋元系研究的最多就是瓷器,高胜东的经验更不是一般的丰富。而两个人关系又这么好,又这么熟悉,连相互了解、磨合都省了。 唯一的缺点,好像差点威信。但说实话,只要高胜东不碰鉴宝,不想着去捡漏,还是相当有自信心的…… “给你说点事!” 脑子里刚萌生出念头,李定安就付诸了行动,一把拽住了高胜东的胳膊,把他拉向走廊的尽头。 “干嘛?” “想不想赚钱?” 废话? 高胜东一脸茫然:“这不是在赚吗?” 哪赚了? 哦对,和老郑合开的公司…… “这个先缓缓……我准备成立个人研究中心,准备请你当主任……” 左右瞅了一眼,李定安压低了声音,伸出了一根手指:“只要你来,签字费这么多……” 说着又伸出了其余四根:“底薪减半……注意,是无责任年薪……分红另算!”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高胜东眨巴着眼睛,“这又是多少?十万……五万?” 你扯什么淡,就这么看不起我?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再加个零!” 一百万的签字费,五十万的无责任年薪…… 下意识的,高胜东抽了口凉气:“研究怎么抢银行吗?” 李定安被噎了一下。 没看出来,高打眼还挺有幽默细胞? “听清楚:是搞研究,而且是你最熟悉的瓷器……还记得吧,我上上周从东北回来时带了几箱仿古瓷……” 稍一顿,李定安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算了,你自己看!” 什么东西……文件? 高胜东下意识的接到了手中,然后,脸上的肉止不住的抽了一下。 《关于成立艺术品研究保护修复中心的草案》: 主管单位:保力集团。 合作单位:文旅部。 级别:副处级研究院。 计划投资:五亿(一期)…… 设计人:李定安。 光看标题,并不觉得出奇,艺术品研保院京城有好多,不但国博、故宫这样的一级文博机构有,京大、人大、首师这样有文博考古专业的学校同样有。 像二三级博物馆、以及民间团体、协会,乃至私人性质的文物实验室照样敢挂“研保中心”或“研究院”的牌子……多到数不清。 看到前面的两个单位,高胜东也只是稍稍的来了点兴趣:既然是央企和部委合作,那研保所的级别肯定不低,投资也肯定不小。 再往下看,果然如此,刚一成立,竟然就是副处级。要知道国博研究所、故宫研保、社科院文研所、文物局文遗院也才是正处级,而且还是一级一级升上来的。 所以说,这级别已经是顶高。 五亿的投资也不小,因为只包括场地和设备,不包括实验样本和材料。而文物研究,后两样才是大头,所以后期投入只会更高…… 看到这里,高胜东也只是好奇,心里还在想:保力成立研保中心,和李定安成立个人的研究中心又有什么关系? 但当看到最后,看到设计人那一栏时,两颗眼珠子猛的一瞪,恨不得钉到纸上。 设计人:李定安……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央企主管,部委合作,一期建设投资就达五亿的副处级研究单位? 别说李定安了,就是吴教授、丁院长也不行……不是没资格,而是按照正常程序,这种级别的文研单位就不该由个人设计,而是由社科院的文研中心,或是文物局的中国建筑研究设计院规划。 但诡异的是,文件的最后,竟然真的盖有《保力文化集团》和《保利集团》的公章? 意思就是,不但真的是由李定安设计的,而且已经设计好了,甚至是通过了? 这……这怎么解释? 但凡换个人,高胜东绝对会怀疑一下:这不会是p的图吧? 仔仔细细,来来回回的看了两遍,他又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设计人……为什么会是你?” 你是被吓懵了吗,这么简单都想不到? “刚刚不说了吗,那批仿古瓷!” “意思就是,为了那批仿古瓷,部委和保力……联合建了一座研究中心?不是……哪玩意有什么可研究的?” “一两句跟你解释不清楚……完了我问陈……嗯,问保力要一份《前景计划书》,你一看就明白了……” 李定安接过手机,压低了声音,“其实你也有功劳,记不记得曲雅南送你的那只压手杯?” 高胜东猛的想了起来:就为了那么一只小小的茶杯,李定安没日没夜的研究,短短几天的功夫,就感觉老了十几岁。 包括在沈阳,他问曲雅南要另一只杯子,曲雅南不停的追问:李老师,你是不是研究出了什么……你肯定研究出了什么? “你才研究了几天……不是……冯总那么有实力?” 李定安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这女人太聪明,做什么事都喜欢走捷径,研究不出来不奇怪。他奇怪的是:犯罪集团不但研究的明明白白,甚至已经把技术成果转化为实物,但为什么不生产,却依然靠走私和造假赚钱? 反正除了那四只茶杯,相关的东西别说见,李定安听都没听过……所以,他不是一般的想不通。 但没有肉已经喂到了嘴边却不咬的道理,至于有没有毒……这不有大个在前面顶着呢么? 有国家撑腰,怕个卵…… “是什么技术?” “薄胎瓷,比永乐甜白釉、成化斗彩还要薄,你要说是宋代的卵幕杯也没错……” 高胜东又愣住了:“早失传了呀?” “所以说,保力和部委才重视……这一部分,包括之前已经研究出来的那点技术,我全部交了上去……还剩下一点,我有点看不准,准备先自己研究一下……” 高胜东稍一顿,眼中涌出浓浓的怀疑:“一点?” “对!”李定安重重点头,“一点!” 不可能。 要真是一点,要真是没看准,你敢花一百多万,就为了请一个实验室的负责人……可想而知,其它的花费该有多大? 何况,自己哪值一百多万了? 就郑万九,李定安让自己去他的公司当顾问,自己一年问他要八万他都嫌多。 所以,这不符合逻辑啊…… 皱着眉头想了想,高胜东压低了声音:“研究中心有多大?” “也就几千个平方。” “我是说投资!”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觉得还是说实话的好:“嗯,可能几个亿……少一点,四亿多,多一点的话,可能得八个亿!” 多少? 高胜东感觉头发都立了起来:刚看的那份计划书,保力的副处级的研究中心,投资才是多少? 李定安疯了吗? 不,他比谁都要清醒,他敢投这么多就说明,他赚的更多。 刹那,高胜东没忍住,不由自主的颤了一下…… (本章完) 第222章 这就是资历 “小高……小高?” 过道里传来吴湘的声音,“让你给李定安打个电话,怎么就不见人了?” 高胜东猝然回头,李定安也转过了身,看到吴教授站在门口。 “老师!” “哈哈……正好要找你!”看到李定安,吴湘忙招了招手,“快进来,小高也来……” 两人点点头,一前一后的走了过去,快到门口,李定安才发现这是学院的小会议室。 不大,八九十个平方,很宽敞,三面全摆着配有宽大扶手的单人沙发。布置的也很有格调,标准的接待室的风格。 进去的时候,李定安看到白如也在,还有学院办公室的两位女老师,丁守义正在安排:水果摆在哪,烟缸摆在哪,待会泡什么茶叶。 看来是有接待,不过不是很正式,有点像是茶话会的样子。 “院长!” 看到李定安,丁守义一脸惊奇:“你可算是回来了!” 学生一个多星期不到校,肯定是要请假的。但请假的电话直接打到他这个院长的手机上,而且还是部委的处长打来的,就不是一般的稀罕。 好奇之余,丁守义顺口问了问王永谦,怎么是他帮李定安请假。王永谦顺口回了一句:馆长亲自点名,要抓李定安几天壮丁,又安排他给李定安请假,他总不能再安排给秘书吧? 这样对领导不尊重,对丁院长也不尊重,所以他就亲自打了电话。 这一下,委实把丁院长整不会了:就学校里的老师,有多少想去部委帮忙,以求能混个脸熟,却苦于没有机会。 李定安倒好,部里是想去就去,领导是说见就见,感觉比在学校还熟悉。 这一次更夸张,不但是正处级的实权处长帮他请假,更是上面领导亲自安排的? 开什么玩笑,他的身份只是学生? 丁守义不是一般的纳闷,电话里又不好问,就想着等李定安回来后好好了解了解,结果这一等,就是一个星期。 说是学生,在校外的时间比在学校多几倍,感觉比校长还难见,学上成他这样也是没谁了…… 李定安也有些不好意思,欠了欠腰:“昨天晚上才忙完!” “这都一个星期了吧?”吴湘也很好奇,“忙什么了?” “部委和保力要联合成立一家艺术品研保中心,领导让我帮他们设计一份草案!” 丁守义都有点懵:什么玩意……部委,保力? 吴湘同样吃惊,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是部委下属的二级或是三级企业,或是对方也是保力集团下属的那个公司?” 李定安摇摇头:“就是部里,合作单位是保力总集团,不过以后的具体管理由文化集团负责。” 这一下,两个人都懵了:那还不是一回事? 而且还是艺术品、研究及保护中心……这算是部里的职责管理范围之内,对吧? 但领导找李定安……是部里没人了吗? 好,不说部里,那各设计院呢,集体关门了? 还有保力,除开房地产和军工,它还是国内最大的文化旅游集团,最大的文化活动策划与执行公司…… 注意,是最大……集团下属与文化相关的设计部门没有上千也有几百,领先行业内的专家和学者没有上万也有几千,全回家种红薯了? 请一个学生设计方案……这完全超出了丁院长和吴副院长的理解和认知! 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李定安,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还有白如和院办的两位女老师,表情更夸张,看李定安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事物。 部委、保力、研保中心、设计方案……李定安? 一时间,不论他们怎么想,都感觉没办法联系到一块……离奇程度就跟美国人请高胜东造原子弹一样…… 李定安想了想,又拿出了手机。 他真没想这样,但总不能丁院长和吴教授问,他故意打哈哈,或是敷衍一顿吧? 消息迟早都会传回学校,而且说不定还会和学院合作,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到那时候再一看:好嘛,这样的事情都敢打马虎眼? 你这个学生是故作矜持呢,还是飘的找不到北了? 还不如实事求是,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也好在方案过了,陈静姝还发了一份电子版,不然他真没办法解释,更不会让人觉得他敢把牛皮都吹破天…… 李定安把手机往前一递,吴湘下意识的接到手中,丁院长也偏过了头。 一瞬间,两个人又瞪大了眼睛: 不但是保力与部委合作,还是副处级的研究单位,而且光是一期投资,就是整整五个亿? 不但是由李定安设计,而且还是单独署名? 更不可思议的是,总集团已经通过审批,等于这份计划已经递交到了部里。再仔细看,投资方只有保力一家,钱全是人家花的,而李定安又是领导亲自安排的,部里基本不会挑毛病。 也就等于,这份方案基本上已经进入了实施阶段。 问题是,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丁守义和吴湘吃惊归吃惊,但经验很丰富,明白事情越是离谱,越是有深层次的原因。 吴湘沉吟了一下:“具体怎么回事……哦,要是不方便,就当我没问!” 光明正大的事情,能有什么不方便的? 李定安整理了一下措辞,从头开始讲:“差不多一个月前,我去高师兄家里吃饭,发现了一只杯子……出于好奇就拿来研究了一下……发现竟然是国内没有出现过的仿古瓷技术!” 还和高胜东有关系? 吴湘惊讶了一下:“从未出现过?” “对……后面我又找到了一只,发现技术还要更先进……然后,我追根溯源,顺藤摸瓜,发现好像还有很多,就刻意找了一下…… 就上周,我又找回来了十多件,发现确实有值得大力开发的新技术,然后就带了回来……结果下飞机的当天晚上,就接到了馆长的电话……” 意思就是:李定安通过一只高仿的古瓷杯,发现了非常先进的仿古瓷技术,之后又找回了好多同类型的瓷器,同时确定确实有极大的研发价值,然后就上报给了部里。 为此,部里不惜于保力合作,专为这项技术建了一座研究中心。因为技术是李定安研发的,他比谁都要了解,所以才让他亲自设计……这样好像也能解释的通? “是什么技术?” “薄胎瓷,而且非常薄,瓷胎厚度完全可以控制在一毫米之内……所以,也可以说是脱胎瓷……” “脱胎瓷……岂不就是卵幕杯?” “差不多!”李定安点点头,“不论是釉质、瓷胎,还是着色与透光度,确实都与古籍中记载的‘卵幕杯’极为相似……” 听到这里,吴湘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丁守义的眉毛也猛的往上一挑:就说,这技术得多有价值,需要部委与保力合作,甚至还要专门建一座研究中心? 竟然是脱胎瓷? 所以,别说一座,就是再建一座都值…… 两个人都是瓷器专家,对这三个字的概念不要太清楚:都说汝瓷是宋代瓷器艺术的巅峰,其实汝瓷只是烧制的年限短,传世的少,所以只是经济价值高。 艺术价值确实也高,但远没有达到第一的程度,所以这只是民间的说法。 在专业学者眼中,若论工艺和艺术,已失传的窑变盏和脱胎瓷才是宋代瓷器的巅峰。 好在科技越来越发达,国家与有关部门也开始着手复原许多失传的技术。比如窑变盏,就是由轻工部、教育部、中央工艺美术学院、fj省、np市、建阳市等多部门联合成立恢复小组,并建立研究中心,最终复原成功。 而这样的案例还有好多好多,所以与之相比,这次只是文旅部与保力合作研究,论重视力度和参与的重量级部门之多,还真就排不到最前面,可能连前五都排不进去。 如果这么想的话,好像并不值得惊讶? 但问题是,建窑盏是多部门先联合成立小姐,先建研究中心,然后才着手研究。研究了多长时间先不说,就说参与单位:从中央两部到省市县三级地方政府,还要再加一座高等院校。 而卵幕杯,却是李定安发现技术、甚至可能已经取得了相当大的突破,部委才开始重视……至少截止目前……哦不,截止保力的研保中心建成之前,研究单位就只有一个李定安…… 两者有本质性的区别,而且这才是最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 也就刚刚才看过那份计划书,不然丁院长和吴教授绝对要说一声扯淡。 两个人愣了好久,才算是恢复了一点镇定。 吴湘用力的吐了一口气:“一件两件还好说,竟然真被你找到了十多件……你从哪里找到的?” “沈阳!” “脱胎瓷是宋代官窑瓷……竟然不是河南?” 丁守义也惊讶了一下,“沈阳哪?” “故宫……” “沈阳故宫……不是,你不是去打假了吗……唏……等会?” 丁院长眼睛一突,“就算故宫敢答应,当地政府也绝不会答应……你怎么要出来的?” “他们不知道!” 顿了一下,李定安又揉了一下鼻子:“那个……我不是发现地图有问题吗?顺便又发现了其它一些有问题的东西,其中就包括这批仿古瓷……他们为了……嗯……为了感谢我,就把这批瓷器赠送给了我……” 一瞬间,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惊呆了:意思就是……故宫什么都不知道,只以为这是一批赝品,压根就不值什么钱,所以才白送给了他? 再听他中间的那段话:又发现了一些其它有问题的东西,为了感谢我…… 感谢你个锤子? 你这完全就是连威胁带糊弄,骗出来的……不但骗了故宫,更骗了沈阳,更甚至是辽省? 被盯的受不了,李定安低下了头:“他们知道了估计也不会搞:一是研究投入大,二是研究周期长,第三,也是最主要的一点:土质不符合……况且,主要技术也并非是从这批瓷器中发现的,这些至多只能当做后备的实验样本……” 那也不是你骗人的理由啊? 信不信以后你但敢踏进辽省,套你麻袋的人绝对比蚂蚁还多? 嗯,可能还不止辽省,还得加上那些被他当猴耍,自始至终都蒙在鼓里的吃瓜大众。 之前闹的最厉害,也就是李定安直播那天,丁院长还问过:感觉李定安平时挺谦虚,性格也很温和,见谁都笑吟吟,也从来不张扬。 这一次,怎么突然就这么高调了? 吴湘还特意解释了一下,给丁守义看了李定安转发过来的那几条威胁短信:泥人尚有三分火性,何况李定安正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时候? 怎么想都不可能忍气吞声。 之前恰好学校也被网民质疑并冲击过,丁院长就觉得高调点也好,至少得让社会大众看看:京大的学生是不是有真才实学,李定安到底是走了后门,还是有真本事? 然后,事态就一发不可收拾,被李定安闹了个天翻地覆,一地鸡毛。 事后,两人还商量过:动静确实有点大,影响不可谓不深远,得罪的人不可谓不多。等李定安回来后,一定得提醒一下他:尽量低调一段时间,以免被人抓住小辫子。 结果,压根就不是他们想的那么回事:什么年轻气盛,什么血气方刚,什么一时冲动,全都是假象。 原来从头到尾,李定安都在耍花招,用高调、张扬做掩护,在所有人都骂他太嚣张,让无数人对他恨的牙痒痒的时候,不声不响的就干成了了不得的大事情。 有多大? 李定安的计划书中没有写,但丁守义和吴湘至少会做对比:技术恢复后这几十年来,建窑盏一直都是南平和建阳的支柱产业,年产值数百亿,直接惠及数百万人。带动及辐射的周边经济和间接受惠人群更是不计其数。 所以,部委没有直接给他颁个奖章,已经是够含蓄了…… 震惊了好一阵,一群人才慢慢回过神。同一时间,丁守义的心思也活络了起来:“是不是方案计划,从头到尾都是由你独力完成?” “陈总也在,就保力艺术品公司的副总陈静姝……同时,文化集团的领导也很重视,每天都会过问进度,并会索要样稿上会讨论……” 陈静姝……感觉这名字有点耳熟? 稍稍狐疑了一下,丁院长又过滤掉了无用的信息:既然是副总,那就是行政管理人员,肯定不懂研究,只是保力派来接洽和上传下达的辅助人员。 关注也是必然,因为这不单单是一个研究项目,更有可能形成一个产生链,惠及民生。所以,保力内部至少临时成立了一个专家设计组,时刻准备着给李定安拾漏补缺。 但最终能批复,而且听李定安的意思,好像保力方面并没有提太多的意见,这就挺不可思议。 这说明什么? 说明李定安不但研究能力强,既便是设计能力,也处于行业前列…… 感慨了一下,丁院长又问:“那批东西,确定是辽省捐赠给你个人的?” “对,手续很齐全,当地各部门的文件都有,而且当时王永谦处长也在场……” 王处长也在……怪不得部里知道的那么快? 转着念头,丁院长和吴教授对视了一眼:这情形,和当初李定安弄回那批蒙古瓷的时候,何其相似? 东西是他的; 技术是他发现的; 截止目前,只有他研究的最深入……不,应该是除了他,其他人连这套技术的性质都不清楚。 所以,上面的用意不单单是让他设计研究中心的成立草案,应该还有更深层次的东西在里边:十有八九,这个项目到时候还是会由他负责。 更说不定,到时候这家研究中心也会由他负责。 副处级的研究机构,负责人当然也是副处级……虽然是事业单位的管理岗,级别也只是对应,但他才二十出头? 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暗暗感慨,丁院长又沉吟了起来:“我刚看了一下方案,人员编制也是由你计划……这里面的四十人,都是在编,对吧!” 李定安点头:“是的院长!” “如果……我是说如果,建成后如果还是由你负责,不在编的能不能也招一些?比如你那些应届毕业的师兄师姐,或是师弟师妹……” 丁院长又叹了一口气,“不敢让他们上手,不敢让他们操作仪器,那就让他们搬搬东西、打扫打扫卫生、打打资料……哪怕不要工资跟着实习也行,至少能见见世面!” 既便是京大,文博专业的就业难度也不是一般的大。也不论是本科还是硕博,毕业后从事本专业行业的学生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这还是从业比例,如果计算具体从业人数,绝对没有比这个再低的专业…… 李定安叹了口气,用力的点了点头:“院长放心,我明白!” 其它不说,这好歹也是副处级的研究单位,就算跟着实习,起点也要超过绝大多数的同专业同学。 至少实习报告上盖的是部委和央企的章……这就是资历! (本章完) 祝各位中秋快乐 遥之愿,诚与君念, 国兴家和,月圆人安。 祝各位中秋快乐,阖家安康。 其次,说声抱歉,今天要请一天假。不是过节,而是断断续续续续咳了半个多月,实在扛不住了。 包括这一段,也是在医院打的。 以上,感谢!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祝各位中秋快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3章 试试成色 “当当……” 一位男老师敲了敲门,“院长,保卫处打电话,领导们已经到了校门外。” “好!” 丁守义点点头,又看着李定安,“走,一起下去迎一下!” “我也去?” “不然呢?” 吴湘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如今名气比我和丁院长的都大,都快成了京大文博学院的招牌,你不去谁去?” 京大文博学院的招牌? 李定安一脸茫然,搞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是三年一度的“夏季文物博览会”要开展了,从五月底到八月初,展期整整两个多月。主办单位是市文物局,协办单位是淀海和朝阳,主要展览区和交易区就放在大柳树和潘家园。 参展单位有各省的国有文物商店、大型收藏品和艺术品公司、拍卖行,以及广大的民间收藏家,并同步举办线上展示交易。 不说线下,光是线上展出的藏品至少以“十万”计,而且有不少的国外文物流通机构参与,所以要说这是一场文物国际博览会也没问题。 除了展览和交易,还会同步举办“公益鉴宝活动”,只要是参展文物,无论交易与否,都可以免费请专家鉴定。 区里的意思是,要比专业性,京大的考古团队肯定要比“鉴定委员会”、“古玩协会”等民间组织要高一点,所以建议能不能组织几位眼力比较高,鉴定能力比较强的教授,支持一下区里的工作。 这样的活动肯定要支持,丁院长也没怎么犹豫,把李定安也填进了鉴定组的名单里。原因也很简单:先不说眼力、能力,就说知名度,文博学院所有的教授和老师加起来,都没李定安的热度高。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顺便扩大一下文博学院的知名度,提高一下院系的影响力,说不定招生季就能多招几个学生,毕业季就能多安排几个应届生就业。 当然,名单最终还没定,主要也是因为李定安的身份有点特殊,不一定有时间去:部委领导亲自点名安排工作的学生,听都没听过。 今天,领导和专家团主要是参观,其次也会商议一下展会期间鉴定活动的相关事项,所以丁院长把临时小组的教授们全都召集了过来,也包括李定安。 “看你时间,伱要是有其他安排,我再另外挑人!” 要说没时间,确实有点。 但要说不去? 全国性的文物展览会,三年才举办一次,其它不说,光是各省的国有文物商店,绝对会带来不少好东西。 捡漏不敢说,但既便是低买高卖,也能赚不少……也不要求多,几百上千万就行,聚少成多嘛…… 李定安转着念头,下意识的问:“什么时候?” “展览会是下个星期,这周主要是做一些准备筹备工作,你可以不参与……” 还是得参与一下的,其他不说,至少能提前摸摸底。 暗暗思忖,他跟着下了楼,出了门才发现,人挺多,还有几位熟人:本系的张副教授和汉唐系的葛副教授都在。 这两位还冲着他笑了一下,李定安连忙点头问好,也就刚打了声招呼,几辆轿车开进了院子。 领头的是辆奥迪,后面跟着一辆帕萨特和凯美瑞,最后则是一辆考斯。人不少,林林总总二十来位,光是从中巴上下来的专家,就有十位之多。 仔细再瞅,其中有好几位熟面孔:都是上过鉴宝节目的专家,由此可见,区里对这次的活动还是相当重视的。 双方握手寒喧,李定安也就知道了,今天来的主要领导是副区长和大柳树街道的工委主任,级别都不低,前者副厅,后者正处。 打过招呼,一群人乌乌央央的往里走,李定安落在最后面,又捅了捅高胜东:“刚才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不是……” 高胜东依旧有点懵:“你哪来的几个亿?” “这不是想办法在赚嘛?” 李定安往前支了支下巴,“文物国际博览会!” 高胜东都惊呆了:意思是靠捡漏……是不是有点扯淡? 李定安也觉得不大可能,所以他已经在考虑,是不是找人合作一下? 就比如雷玉章,拿个两三亿出来还是没问题的,而恰好,又做的是瓷器生意,懂的也比较多,只要让他看一眼东西,怕是眼珠子都能瞪出来,估计所有家底都敢拿出来。 而且厂子还挺大,工人也够多,到时候生产线稍改一改就能用。 当然,分出去的利润肯定不会少,在商言商,老雷和雷阿珍谈起生意来,还是挺精明的。 李定安就想着,既便是要合作,也要尽量的多占点股份,但前提是,投资比例必须要够高。所以,说来说去还是“钱”。 不过还早,启动筹备至少也要到半年以后,说不定再碰到xj那么一次,一赚就是上亿呢? 想法挺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运气…… “钱我肯定有办法,你不用担心……” 李定安“啧”的一下,“你忘了那张九亿的支票?” 高胜东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这可是他亲眼所见的,曲雅南几乎求着他收下,他都不稀罕要? 这么一想,两三个亿,好像真就难不倒李定安? 想了想,他又正了正神色:“我得考虑一下,还得和你嫂子商量商量!” 李定安点点头:这是必然。 京大的讲师喛,再熬个几年,教授不敢说,老高评个副教授还是没问题的。要是运气好,转调机关更或是部委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做个比较,还真不好说,是一年几十上百万多,还是维持现状的好。 但李定安有信心,高胜东肯定会同意…… “哪天有时间,给你看样东西!” “什么?” “见了你就知道了!”李定安卖了个关子,“不然我敢用一百多万挖你?” “神神秘秘?” 两人小声说着话,跟在队伍的最后面。参观团先是去了展览室,着重了看了一下文博学院历年的研究和学术成果、取得的荣誉和奖项,然后又参观了汉唐系和宋元系的教研室。 这两个系近期都开了新课题,而且大同小异:汉唐系的项目是“东汉诸侯墓葬”,宋元系的课题则是“宋代皇室墓葬”。 而恰好,都和李定安有关:汉唐系的研究实物是上次实操课,他发现的太监墓碑和面具,以及一只错金缠纹铁罐。 宋代皇室的研究实物就是铜棺和摩睺罗,本来就是李定安的东西,而且他还是项目负责人。 所以,当看到两个项目介绍中,都有同一个名字,而身份还是“学生”的时候,领导稍稍的好奇了一下。 工委主任指了指资料牌,又想了想,“唯才是举,知人善用……挺好!” 意思是丁院长和吴教授都挺有魄力:竟然让学生负责项目? 听到这句,宋元系研究组的教授和学生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看最后面的李定安,神情都有些古怪。 学校的项目算什么,人部级项目也照样负责。 但是,除了项目组成立的那天,他们再就没见过李定安。奇怪的是,不管是吴教授,还是具体带组研究的张副教授,从来都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其实他们不知道:一遇到难点或是阻碍,张副教授就会打电话和李定安讨论,问题就会迎刃而解。 所以,他这个项目负责人真就是名副其实…… 就当是夸奖,丁院长只是含蓄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解释。领导也没多问,继续往前看,其他人继续跟在后面。 路过的时候,有专家好奇的看了一下,心里还想:领导说的“挺好”是什么意思? 然后,他就看到了“李定安”三个字。 李定安……怎么这么眼熟? 稍一思索,猛的就想了起来:就上周,在辽省闹了个天翻地覆的不就是他? 古玩界就跟地震了一样,做鉴定的还好点,顶多也就是吃瓜看热闹,做古玩生意的都快把这位恨死了。 古玩打假,打你妹啊……你让老子以后还怎么“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 而且不止于此,不夸张的说,因为因为这次事件,文玩行业的公信力空前低下,“古玩”这两个字,几乎已经成了假货的代名词。 所以这次文博会,区里首次邀请京大的教授参与鉴宝活动也与这次事件有关:不管怎么说,京大的招牌还是挺亮的,专业性和权威性也比民间机构高许多。 也不止是京大,包括故宫、国博、国家鉴定委员会,全在邀请之列。但区里和街道可能请不动,估计得国家文物局出面。 这样一来,至少公正性和可信度提高了不少:看,有国内顶尖的学者和专家免费鉴定,千万不要怕打眼,放心买就是了…… 嗯……那会不会,京大鉴定组名单中,是不是也有他? 下意识的,这位专家抬起了头,在人群在搜寻了一圈,最后,还真就看到了一张年轻的稍显稚嫩的面孔:真人是第一次见,但辽省的直播视频,他可是不止看了一遍,所以绝不会认错。 啧……这下热闹了…… 看他自顾自的笑,旁边的专家一脸好奇:“朱老师,你乐呵什么呢?” “谢老师,你看!” 朱老师指了指资料介绍上的“李定安”三个字,又往远处支了支下巴,“人在那里!” “谁,李定安……嗯?” 这位谢老师瞬间睁大了眼睛,“是不是上周……在辽省那位?” “肯定的……同名同姓的有,但都在京大读研,还有资格负责项目的,绝对只有这一位……他能出现在这里,说明这次参加文博会的京大鉴定组中也有他……” 谢老师刚想说:他还是个学生,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学生怎么了,其他不提,就他在辽省干的那些事,国家最高鉴定机构:文物鉴定委员会的那些顶级专家都不敢干。 要说鉴定能力,还真就不敢说他比那些专家差…… 这么一想,谢老师就笑了起来:“他竟然敢去?” 其它不说,但凡干古玩的,没有一个不想套他麻袋的。 “胆子确实不小……”朱老师也笑,“会不会挨打先不说,反正展览会期间,绝对是他那里最热闹。” 那不然呢? 破天荒的出现一个敢打假古玩行业的人,而且还是这次文博会的鉴定专家之一,那些买家怕是能乐疯,绝对第一个找的就是他。 至少论热度,没人能比得上他……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又跟着参观团进了会议室,看到李定安依旧在,心中愈发确定了。 坐下后,朱老师又凑了过来:“你那件东西带了没有?” “兜里揣着呢,没事就盘一盘……你问这个干嘛?” “让他看一看!” “啊……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宝友正常交流,不挺正常?走,顺便认识一下……” 被朱训拽着,谢原平半推半就的跟了过去。两个人也没声张,不声不响的到了会议室的最后面。 高胜东还在给他介绍,说这是哪位教授,在哪里任职,那又是那位专家,是某某协会的会长。 要在一起共事两个多月,李定安一一记在心里。然后,刚刚记住的两位就站到了他面前。 都是五十来岁,都挺有名,也都是京城古玩协会和鉴定家协会的会员,而且都上过电视。鉴定能力不知道,但要论知名度,比关德海、吴为民只高不低。 李定安先主动打了声招呼:“朱老师,谢老师!” “李定安,李同学?” “对!” “对就好!” 朱训瞅了瞅谢原平,谢原平想了想,手伸进了口袋里,然后掏出一样东西:“这个,麻烦李同学给看一看!” 说话挺客气,态度也挺好,都笑眯眯的。 李定安瞄了一眼,却是一枚碧玉扳指。再一细瞅:嗯,这东西,好像有点不对? 典型的清代样式,还刻着四爪行龙的纹饰,所以十有八九,是清代哪位亲王用过的东西。 但再看玉质和泌色,却又有点像是宋以前的物件,或是更早,比如唐。 就挺有意思,东西挺有意思,这两位也挺有意思:李定安是吧,来,咱试试成色! 所以,还挺直接…… 抱歉,咳嗽没好,又开始发烧,大夫说是阳了,一天要挂五瓶水,所以脑子不是一般的昏沉。 所以这章有点水,老爷们见谅一下。只要好点,就一定会多更,并保质保量。也已经在调整大纲,后面大多都是鉴宝和捡漏环节。 感谢! (本章完) 第224章 差距这么大? 鉴定界中不是没有自视甚高,看同行就像看垃圾,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服的专家。就像于正则,看人都是昂着脑袋斜着眼睛的。 但这两位不是,说话挺客气,满脸笑眯眯,探究中带着几丝狡黠,感慨中带着一点佩服,确实有点考教的意思,更多的则是好奇。 见得多了,也就不奇怪了,李定安礼貌的请这两位坐下,又看了看茶几上的扳指:典型的圆柱形制,没有弦槽,也没有用来与拇指固定的绳孔,还刻有纹饰,而且还是四爪行龙。 所以,这是一枚满清入关以后才有的文扳指,只是饰物,并非用来射箭,而且使用者的身份不低:多罗郡王以上。 关键的是,那么大的窗户,那么强的自然光,头顶更是开着筒灯,这玩意竟然不反光? 干绿干绿的,没有一点玉质感,就跟染过色的木头一样,普通的玩家一看:这哪里是玉? 随便找条水沟捡块石头,雕出来的都比这好看。 既便是玩玉的老行家,百分之九十以上也会把这玩意当成后做旧的东西:因为太像了,跟拿酸碱类的化学原料泡新玉泡废后没什么区别:玉石表面的性质已经彻底发生了变化,没有任何的光泽度。 真实情况是,这是玉器表面裹了一层水锈类的玉泌,入土时间超过一千年以上才会有,而且在水质成份极为复杂的情况下才会形成,所以不是一般的少见。 就连李定安也是第一次见,包括国博和故宫,玉器够多,相关资料也够博杂,但别说实物,连这一类东西的影像和图片都没有,只有文字性描述。 而如果用仪器测,这玩意表面的酸碱值确实高得离谱,所以,这不单单是一件会让大多数的玉器专家都会打眼的东西,更能骗过大部分的玉器类检测仪器。 李定安端详了好一阵,保险起见,还拿手里仔仔细细的摸了摸,确实没认错,才把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看他直起了腰,朱训眨了眨眼:“李同学,怎么样?” “宋以前的玉谍(同射),原器成形大致在唐代,在晚唐至五代时入葬,墓葬地点离水源极近,且碱性值极高,而且至少浸蚀了上千年,才会形成这种类似青铜锈的玉泌…… 然后大概在清中期出土,应该是落到了哪位王爷手里,割了谍角(用来系绳的孔角),磨平了弦槽,又刻了行龙纹饰,改成了文扳指……然后晚清至民国时再次入葬……” 稍一顿,李定安压低了声音,神情稍有点古怪:“玉质干的离谱,还一点包浆都没有,所以绝对是生坑出来的东西,出土不超过三年……大概率,是亲王之墓!” 我去…… 谢原平心里一咯噔,手快的几乎在空中划出了残影,然后……扳指就不见了! 高胜东也被惊的不轻,以他的眼力,当然看不出这么多的信息,包括前一秒他都在分析:这东西这么复杂的吗? 随后,“嗖”一下,眼前闪过一首暗影,桌子上就空空如也,好像那枚扳指从来都没出现过一样。 高胜东反应再迟顿,也琢磨过味来了:好家伙,生坑货? 这类东西来历只有两种:要么是盗掘后流入市场,这种好一点,既便被举报,收藏人也可以辩称不知情,至多也就是没收罚款。 但如果是官方考古发掘,之后被收藏于某官方机构,又被用“狸猫换太子”的手法换出来的,那性质就严重多了:不管被转了多少手,所有交易人都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所以,谢原平多少有点后悔,因为他就没想过,李定安能认出这是生坑的东西。 而恰恰好,这小子有前科,举报他压根没有一丁点的压力。 朱训也有点懵,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 这枚扳指确实有点复杂,确实打过不少行家的眼,包括好几位知名的玉石专家,都说是后做旧的东西,但泡的有点狠,所以废了。 所以,他们就以为,李定安的眼力既便比一般的专家要高,也就能看出这东西有点蹊跷,肯定想不到这是一件埋了上千年,被人挖出来以后重新复刻,然后再次入葬,又埋了上百年的东西。 其实这已经够高看他一眼了,但李定安倒好,前后都没五分钟,就把这东西的来历说的明明白白,判定的时间点比c-14断代都要精准。 更离奇的是,他竟然能认出这是生坑出来的东西,而且一口断定,出土时间不超过三年? 这就有点过份了:因为这玩意真就是前年才挖出来的,地点在天津,墓葬主人为康熙之孙、雍正之侄,乾隆堂兄,和硕恒格亲王爱新觉罗弘晊。 可不就是清中期,可不就是亲王之墓? 但现在的墓可不是那么好盗的,所以挖的快,抓的也快,判的更快。除了一个小型的盗墓团伙,公安机关还端掉了一家名为收藏,实则销赃的艺术品公司。 所以收缴的东西有点多,也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最后一股脑的全部上交当地文物局。 文物局也挺用心,邀请知名鉴定机构重新进行了鉴定分类:限制流通和艺术价值较高的一律交由当地博物馆馆藏,没什么价值和仿品则举办公益性拍卖。 因为假的太明显,专家们一致认定这枚扳指是后做旧的现代工艺品,而且仪器检测结果也是仿品,自然而然的就上了拍,价格还贼低:五百块。 也是巧,谢原平和朱训也去参拍,第一眼看到这东西时,也觉得一眼假。但结合盗墓案的公开信息,他们就留了个心眼,把这东西拍了回来,然后又请了几个要好的专家着重研究了一下。 再之后,他们才发现这玩意竟然这么稀罕,入了两次土,而且间隔足足上千年,甚至还是正儿八经的唐玉,更是清代亲王的随身之物。 来历之复杂,过程之曲折,堪称世间仅见,价值自然就高的离谱。可惜是生坑货,交易是想都别想,也就只能自个把玩。 包括现在,李定安真要举报,没不没收只是其次,也不至于被追究什么责任,关键是后续影响:好歹也是省级的文物局和博物馆,却被他俩当猴一样耍? 他们又不是李定安,头那么铁…… 所以,谢原平的速度才那么快,朱训愣了好久,又眨巴了一下眼睛:“李同学,你看错了吧?” 就差一点用系统了,怎么可能看错? “有可能!” 李定安大有深意的笑了笑,“要不,我再看一看?” 看个屁,那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两位专家面面厮觑,对视了一眼后,又猛的回过了味:人家这是主动给他们台阶下呢,不然不会前后矛盾:之前还那么肯定,这会儿却又说的模棱两可? 松了一口气,谢原平伸出了手:“都说闻名不如见面,就想着认识认识……李老师别见笑!” 朱训也连忙解释:“对……绝对没其他意思!” 当然知道这两位没恶意,不然也不会拿这样的东西出来给他看,李定安理解的笑了笑:“两位老师客气,以后多交流!” 他也再不提扳指的事情,就像从来没见过,谢原平和朱训也算是彻底放下心,心中还在想:这位也不像传闻中的那么不通人情世故嘛? 花花轿子人抬人,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李定安又趁机问了一下文博会鉴宝活动的事情,两位专家可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胜东不胜唏嘘:看,才几分钟的时间,就从李同学,变成了李老师? 所以说,有本事的人,到哪里都会受到尊重…… 三人聊的很投机,高胜东也听的很认真,压根就没注意台上的领导都讲了些什么,座谈会又进行到了哪一项。 当有人喊了好几遍“朱老师”,他们才发现,已经到了专家发言环节:领导就展会期间鉴宝活动形式及程序、细节等问题,现场征询专家们的意见。气氛很热烈,大家讨论的很认真,就剩他们俩没讲话。 再一瞅,两个人竟然躲在接待室的角落里,和一位一看就是学生的年轻人正聊的忘乎所以,领导秘书连叫了两遍他们才回过神。 这是谁,是这两位中的哪一位的亲戚家的小孩吗? 但也不能在这聊天吧? 秘书暗暗腹诽,清了清嗓子,正准备提醒朱训和谢原平发言,第一排的专家眯眼往后瞅了瞅,又问着旁边的吴湘:“吴教授,那是李定安吧?” 吴教授淡然的点了点头:“对!” 两人的声音都不大,但足够身边的人听清楚,下意识的,周围的五六位全都回过了头。 再一看,可不就是李定安? 李定安再矜持,也不能当没看见,当即站了起来,笑了笑,又欠了欠腰:“各位老师好!” 专家们顿时就乐了:还挺有礼貌? 秘书稍微有点懵,感觉对李定安这个名字有点印象,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看到过或是听到过。 领导也有些好奇:这不就是刚才在宋元系教研室看到的,资料介绍中负责项目的那个学生吗? 丁院长适时的解释了一下,秘书突然就想了起来:上周,文物局联合各部门,就文博会筹备会议上,有宣传部门提过: 因为辽省打假和沈阳故宫事件,古玩行业的公信力严重下滑。相应的,此次的文博会受到的关注也是空前的高,无形中给宣传工作带来了不少阻碍,增添了不少难度。 当时领导还有点不悦,当场批评了宣传部门的负责人:有阻碍就不干工作了? 下来后,秘书搜了一下,很是感慨了一番,后来因为太忙,就渐渐的把这件事情忘到了脑勺后,也就对李定安这个名字稍有点印象。 这会再一提,瞬间就明白了,这些专家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一副神情:在古玩界,这位绝对属于明星人物,先不管名声是好的还是坏的,在社会大众中的知名度比在场的这些专家加起来都要高。 关键还是个刺头,而且看样子,京大的专家名单中肯定是有这位的……顿时间,秘书就有些头大,下意识的往旁边瞄了瞄。 领导估计也想了起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竟若有所思的笑了笑:“形像挺不错!” 什么意思……这应该是夸奖吧? 李定安还在琢磨,领导却转过了头,和丁院长商量着什么。离着这么远,肯定听不到,但时不时的,两人就会往这边扫一眼,李定安也就知道了,肯定在谈论自己。 早都习惯了,他也不在意,又听了听谢原平和朱训的建议。 确实极为水平,提出的意见也极有见地,完了后,朱训还准备让李定安也讲两句,被他用眼神给拒绝了。 已经够高调了…… 就这样,在和谐友好的气氛中,座谈会圆满落幕,双方道别,又把领导和专家们送下了楼。 然后,比较离奇的一幕出现了:和丁守义和吴湘握完手,一群专家绕过其他几位教授,走到了最后面。 干嘛? 当然是找李定安! “李老师,久仰久仰!” “您客气!” “有时间坐一坐,交流交流?” “一定一定!” 李定安礼貌却不失矜持,不停的握着手,让旁边的几位教授蛮不是滋味:不看那些专家,路过他们时也就是点一下头,但离李定安还两三步,就已经伸出了手? 十位专家一个不落,都过来打了声招呼,最后竟然连领导都冲着这边点了一下头,好像专门在和李定安道别,几位教授更感慨了: 人的名,树的影,他们也知道和李定安比的话,他们还是有点差距的,但没想到,差距竟然这么大? 高胜东表示:这都是小意思。 要是让你们知道他这一周都干啥了,你们连比的心思都不敢有…… 正暗暗乐呵着,丁院长又把李定安叫到了身边,刚说了两句,李定安就跟呆住了一样:领导说,为提升展览会的品质和形像,宣传部门可能会对自己进行重点宣传。 开什么玩笑? (本章完) 第225章 对什么呀对? 扪心自问,自己如今在古玩界既便还没有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至少也是人人喊打。 现在又说:要重点宣传自己,以提升文博会的“品质”和“形象”? 敢不敢先征询一下同行们的意见? 李定安就觉得这事挺不靠谱,当然,工作还是要支持一下的,反正就是拍几张照,讲几句话的事情。 至于有没有效果他就不知道了。 …… 一晃眼,又过了一周,文博会如期举行。 跟着开了两次会,又做了一次实地彩排,最后主办方把李定安安排在大柳树鬼市的中心商场。 这是本次展览会的“民间收藏品”的展销区之一,另外两个展区当然在潘家园和琉璃场,其它两处李定安没去,具体怎么样不知道,但大柳树就主打一个特色:杂。 几千个平方的展厅里,东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小到钱币到大到石狮子、罗汉床,凡是文物百科中收录的,就没有在这里找不到的,可谓是原汁原味的呈现了大柳树鬼市的特色。 当然,没楼下市场里那么乱,毕竟是展览,至少东西不是一摊一摊的摆,大都摆在展柜里和货架上。 参品大都来自民间收藏家,各省市哪个地方的都有,由市文物局下属的文物交流中心征集,再由主办方邀请的专家海选,至少能保证参展的东西有一定的价值,而且全都是真品。 价格也相对合理,所以,到这里你没必要“淘”,也不可能有漏给你捡,只要看对眼,买就行了。 而李定安和其余五位专家就被安排在展区的一角,他们的工作内容主要有两点:一是为购卖展品又有点不太放心的这部分顾客进行二次鉴定,二是为那些因为离得远,或是听到消息晚没有来得及参加海选的藏友的藏品进行甄选。 宣传工作做的比较到位,既便才是开展第一天,既便大柳树的知名度相对潘家园和琉璃厂要低不少,但刚刚八点半,展厅刚刚开门,就涌进了上千宾客。 而且这才是第一批,已提前在线上预定门票,这会儿正在楼下排队,或是被主办法分流到市场内的客人更多。 大部分都是买家,抱着东西来甄选的也不少,包括李定安在内,六位专家将将坐定,已经开始有人往这边来了。 怕引起混乱,主办方一次性放进来的人不多,大概三十来位,不是提着箱子,就是抱着盒子。应该是提前看过专家资料的,很有目的性,大都是来了后就直奔心仪的专家。 所以,有的专家桌子前人多,有的桌子前人就少。就比如李定安,三十多位藏友竟然没一个来找他的。 不过这赖不到他,是主办方的宣传问题:就像坐他左右的谢原平和张副教授,楼梯口就有个人海报不说,还提前拍过视频,更是在展览会的发布会中露过脸。 李定安也拍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放,包括这会儿,别说水牌,他面前的台卡上就写了单位和姓名。 他估计举办方应该憋着什么招,况且真没宣传也没关系,李定安巴不得这次能低调一点。 他一点都不急,不紧不慢的取出手电和放大镜,也就刚刚摆在桌子上,对面传来“咦”的一声。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妈,穿的很普通,脸色有些黑,皮肤稍嫌粗糙,手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褐色的斑点,身上还隐约有股油烟和调料味。 李定安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心里就有了判断:这位大妈应该是摆摊卖炸串的,而且十有八九是京城本地人。 再往下一看,手里没提箱子,也没抱盒子,就胸前斜挂着一只人造革的皮包,估计东西就在里面。 他温和的笑了笑:“阿姨,你要看什么?” 大妈却没吱声,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铭牌:京大文博学院,李定安。 除了这九个字,再多余一个都没有。 “娃儿毕业没有?” 李定安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 “噢~~~” 声音拉的极长,但就这么一声,她刚刚挨到椅子的屁股就抬了起来,抱着包就走。 谢原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即,又引来旁边几位专家的哄笑声。 李定安好不郁闷。 虽然现在读的是研究生,但大妈问的是“毕业没有”,而不是“大学毕业没有”,那怎么办? 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摄像机就在旁边拍着呢,而且是现场直播。 所以更不好吹牛:阿姨,我名气特大,不信你上网搜搜…… 大妈也挺机灵,趁旁边的人乐呵的功夫,她“哧溜”一下就坐到了谢原平的面前。 排在后面的是位年轻人,也不在意,一边笑着,还一边帮她扶了扶椅子。 大妈再一看介绍,这位就靠谱多了:谢原平,京城玉石协会知名鉴定专家、京城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曾担任京城电视台大型寻宝栏目《紫禁之巅》特约专家…… 她拘谨的坐了下来,又拉开包,取出一只约摸巴掌大小的盒子:“谢专家,这东西您给看一看!” “好!”谢原平接过东西,“哪来的?” “捡的!” “您这运气不错!” 随意调侃着,谢原平打开了盒子,慢慢的,脸上就浮起了玩味的笑:“还真是捡的!” 反正也是闲着,李定安歪着头瞅了瞅:是一枚玉石印章,顶钮是一只卧狮,底下四四方方。印不小,高大概有六公分,底印约有三公分方圆。 也是巧,绿色质地,碧玉。 只是一眼,谢原平就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了印,当看到印文时,他“哈”的就笑出了声。 李定安就在旁边,看的也很清楚,当看到阴刻楷体的“曾文正印”四个字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古怪。 好家伙,曾国藩的印,而且刻的还是“曾文正”? 正暗暗好笑,谢原平就把印和盒子往前一推:“假的!” “专家您都没仔细看,就说是假的?” “不用看,就是假的!” 谢原平没一丁点客气,“下一位!” 大妈有点不乐意,但估计也知道点什么,不情不愿的收起东西,又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咧着个嘴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定安。 大妈先是一板脸,然后眼珠一转,又顺势坐到了他面前。 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不是,您是觉得我年轻好哄对不对? “小伙子,您给看看……”大妈把东西往前一推,还讨好的笑了一下,“虽然是捡的,但请行家看过,说是真正的好东西……” 李定安都懒得看:“阿姨,这印是假的,不对的地方太多:银、铜为印,金、玉为玺,既便是清代,也只有皇帝才会用玉石刻章。石质的私印虽然也有,但只能用寿山石、鸡血石…… 文为飞禽,武为走兽……清代四品武官的兵符印章倒是狮印,但是铜制,而且绝没有这么大……‘文正’是曾国藩死后皇帝赐给的谥号,不可能用来刻章,哪怕是用来赔葬的私印……” “还有,材质也不对,这是青海碧玉,说准确点:这是芒崖碧玉,2000年左右才面世……更关键的是,这是后做旧的……” 李定安稍一顿,又拿起印章闻了闻,笑的更古怪了:“好像就是从你摊上那口锅里炸出来的……” 大妈愣了一下,然后脸一胯,拿起东西就走,还边走边嘟囊:“什么破专家!” 四周排队的藏友“轰”的笑了起来。 也有人不解,凑到李定安的桌子前:“小伙子刚什么意思,这印是炸的?” 李定安点点头:“对,先冷冻,后油炸……典型的仿古玉做旧手法。” “但怎么又说‘她摊上那口锅’?” “噢……你离得远,没闻出来:这位大妈身上油烟味和酱料味挺重,十有八九是卖炸串的……” “真的假的?” “估计是真的,没看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嗨哟,这都能闻得出来?小伙子属啥的……” “甭管他属啥的,看来是有点真东西的……” “废话,没点本事能坐到这儿?” 旁边的人一想:还真就是这个理。 都没上手,就能看出制式不对、材质不对,印文也不对,还是后做旧的,说明眼力确实高,但放在这里,好像不是特别的难。 比如刚才的谢原平,也只是瞅了一眼就坦言,这印是假的,说明这些他也看出来了。 也由此说明,这位年轻的有点过分的专家,可能并不比谢原平差。 这么想着,顿时就有人从其他队伍后面挪了过来,坐到了李定安对面。 看到这位手里抱着的东西,导播眼睛一亮,给摄像师使了个眼色。 摄像师微微一点头:放心,拍着呢…… 箱子比较大,但好像不是很重,至少这位抱在怀里并不是很吃力,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动静也不大。 大爷大概六十出头,穿的挺整齐,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特地瞅了瞅台签。 “李定安,这名字有点熟?” “是吧?”李定安笑吟吟的,“估计您在哪里见过同名同姓的!” 大爷想了想:“有可能!” 其实认不出来很正常,虽然辽省的事情闹的比较大,但影响最大的只是古玩界和鉴定界,最多再加上一个文博界。 社会中引起的轰动也挺大,还上了热搜,但并非人人都看新闻,就比如刚才的那位大妈:炸串赚钱都来不及,谁有功夫看那玩意? 像这位大爷,对李定安这个名字有印像,就说明经常看视频,刷抖音,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时髦了…… 他点点头,煞有架势的打开箱子:“小伙子,你给好好看看,绝对的好东西:宣德炉!” 什么玩意? 霎时,李定安就睁大了眼睛,盯着大爷从箱子里抱出来的东西。 别说,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撇口、腆腹、圈足,整体像只大钵。而且紫中带黑,黑中透红,上面还带着稀疏的金色饰纹,符合典型的“茄皮暗金无耳炉”的造型。 而且极大,高有三十公分,腹径约有二十五六,真正的宣德炉至多只有这一件的七八分之一大小。既便在“以大为尊”的乾隆仿宣德炉中,也绝对属于“重器”。 也先别管是不是仿的,只要是铜的,至少就应该在二十斤左右,但奇怪的是,这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却很轻松? 狐疑着,李定安伸出了手,刚一摸,他就呆住了:什么铜的,这玩意就不是金属。 就比如现在,他三根指头捏着边,就翻了过来。 再一看底款,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这样的玩意也能拿来甄选? 主办方是怎么放进来的? 下意识间,他抬起了头,才发现摄像机正怼着自己拍。再一看,导播就站在摄影师旁边,正呲着牙冲自己笑。 明白了,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又顺口问:“大爷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大爷一脸的理所当然:“祖传的呀?” 啥? 李定安愣了愣,好久才说:“大爷,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这玩意,估计还没你孙子的岁数大!” 大爷一下就恼了,“年轻人会不会说话,眼睛是瞎的吧?” 李定安也不生气,无奈的把盆翻了过来,指了指底:“您给念念!” “202……嗯,不对……这是铭文符号,我哪认识?” “大爷,这不是铭文,是数字:2022年,去年才造的……” “你别管是哪年造的,我就告诉你:前年保力在香港就拍过一件,和我这只一模一样,拍了一点五个亿……” “不是,大爷,这还有:看,广东东莞常乐玻璃钢工艺品厂……绑绑……” 李定安又敲了两下:“你再听这声音,是不是塑料的……明朝哪有这玩意?” “这个塑料和玻璃钢咱先不谈,咱先看这个:是不是成化时特有的‘撇口石叟大炉’的形制,是不是‘茄皮暗金沙漆金铜饰纹’?” “确实是石叟炉的形制,确实是茄皮暗金色……” “这不就对了?” 大爷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其它的你别管,你就说这两处对不对?” 李定安人都麻了:这上面这么大的“玻璃钢”和“2022”你看不见,拿在手里摇一摇,皮软的都直晃荡,你照样看不见,你就说对了? 对什么呀对? (本章完) 第225章 对什么呀对? 扪心自问,自己如今在古玩界既便还没有到“人神共愤”的地步,至少也是人人喊打。 现在又说:要重点宣传自己,以提升文博会的“品质”和“形象”? 敢不敢先征询一下同行们的意见? 李定安就觉得这事挺不靠谱,当然,工作还是要支持一下的,反正就是拍几张照,讲几句话的事情。 至于有没有效果他就不知道了。 …… 一晃眼,又过了一周,文博会如期举行。 跟着开了两次会,又做了一次实地彩排,最后主办方把李定安安排在大柳树鬼市的中心商场。 这是本次展览会的“民间收藏品”的展销区之一,另外两个展区当然在潘家园和琉璃场,其它两处李定安没去,具体怎么样不知道,但大柳树就主打一个特色:杂。 几千个平方的展厅里,东西那叫一个五花八门,那叫一个琳琅满目,小到钱币到大到石狮子、罗汉床,凡是文物百科中收录的,就没有在这里找不到的,可谓是原汁原味的呈现了大柳树鬼市的特色。 当然,没楼下市场里那么乱,毕竟是展览,至少东西不是一摊一摊的摆,大都摆在展柜里和货架上。 参品大都来自民间收藏家,各省市哪个地方的都有,由市文物局下属的文物交流中心征集,再由主办方邀请的专家海选,至少能保证参展的东西有一定的价值,而且全都是真品。 价格也相对合理,所以,到这里你没必要“淘”,也不可能有漏给你捡,只要看对眼,买就行了。 而李定安和其余五位专家就被安排在展区的一角,他们的工作内容主要有两点:一是为购卖展品又有点不太放心的这部分顾客进行二次鉴定,二是为那些因为离得远,或是听到消息晚没有来得及参加海选的藏友的藏品进行甄选。 宣传工作做的比较到位,既便才是开展第一天,既便大柳树的知名度相对潘家园和琉璃厂要低不少,但刚刚八点半,展厅刚刚开门,就涌进了上千宾客。 而且这才是第一批,已提前在线上预定门票,这会儿正在楼下排队,或是被主办法分流到市场内的客人更多。 大部分都是买家,抱着东西来甄选的也不少,包括李定安在内,六位专家将将坐定,已经开始有人往这边来了。 怕引起混乱,主办方一次性放进来的人不多,大概三十来位,不是提着箱子,就是抱着盒子。应该是提前看过专家资料的,很有目的性,大都是来了后就直奔心仪的专家。 所以,有的专家桌子前人多,有的桌子前人就少。就比如李定安,三十多位藏友竟然没一个来找他的。 不过这赖不到他,是主办方的宣传问题:就像坐他左右的谢原平和张副教授,楼梯口就有个人海报不说,还提前拍过视频,更是在展览会的发布会中露过脸。 李定安也拍了,不知道为什么没放,包括这会儿,别说水牌,他面前的台卡上就写了单位和姓名。 他估计举办方应该憋着什么招,况且真没宣传也没关系,李定安巴不得这次能低调一点。 他一点都不急,不紧不慢的取出手电和放大镜,也就刚刚摆在桌子上,对面传来“咦”的一声。 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一位五十左右的大妈,穿的很普通,脸色有些黑,皮肤稍嫌粗糙,手上密密麻麻,“长”满了褐色的斑点,身上还隐约有股油烟和调料味。 李定安轻轻的抽了一下鼻子,心里就有了判断:这位大妈应该是摆摊卖炸串的,而且十有八九是京城本地人。 再往下一看,手里没提箱子,也没抱盒子,就胸前斜挂着一只人造革的皮包,估计东西就在里面。 他温和的笑了笑:“阿姨,你要看什么?” 大妈却没吱声,先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又看了看他面前的铭牌:京大文博学院,李定安。 除了这九个字,再多余一个都没有。 “娃儿毕业没有?” 李定安愣了一下,老老实实的回答:“没有!” “噢~~~” 声音拉的极长,但就这么一声,她刚刚挨到椅子的屁股就抬了起来,抱着包就走。 谢原平“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随即,又引来旁边几位专家的哄笑声。 李定安好不郁闷。 虽然现在读的是研究生,但大妈问的是“毕业没有”,而不是“大学毕业没有”,那怎么办? 总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吧:摄像机就在旁边拍着呢,而且是现场直播。 所以更不好吹牛:阿姨,我名气特大,不信你上网搜搜…… 大妈也挺机灵,趁旁边的人乐呵的功夫,她“哧溜”一下就坐到了谢原平的面前。 排在后面的是位年轻人,也不在意,一边笑着,还一边帮她扶了扶椅子。 大妈再一看介绍,这位就靠谱多了:谢原平,京城玉石协会知名鉴定专家、京城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曾担任京城电视台大型寻宝栏目《紫禁之巅》特约专家…… 她拘谨的坐了下来,又拉开包,取出一只约摸巴掌大小的盒子:“谢专家,这东西您给看一看!” “好!”谢原平接过东西,“哪来的?” “捡的!” “您这运气不错!” 随意调侃着,谢原平打开了盒子,慢慢的,脸上就浮起了玩味的笑:“还真是捡的!” 反正也是闲着,李定安歪着头瞅了瞅:是一枚玉石印章,顶钮是一只卧狮,底下四四方方。印不小,高大概有六公分,底印约有三公分方圆。 也是巧,绿色质地,碧玉。 只是一眼,谢原平就摇了摇头,然后拿出了印,当看到印文时,他“哈”的就笑出了声。 李定安就在旁边,看的也很清楚,当看到阴刻楷体的“曾文正印”四个字时,脸上也露出了一丝古怪。 好家伙,曾国藩的印,而且刻的还是“曾文正”? 正暗暗好笑,谢原平就把印和盒子往前一推:“假的!” “专家您都没仔细看,就说是假的?” “不用看,就是假的!” 谢原平没一丁点客气,“下一位!” 大妈有点不乐意,但估计也知道点什么,不情不愿的收起东西,又站了起来。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咧着个嘴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定安。 大妈先是一板脸,然后眼珠一转,又顺势坐到了他面前。 他顿时就笑不出来了:不是,您是觉得我年轻好哄对不对? “小伙子,您给看看……”大妈把东西往前一推,还讨好的笑了一下,“虽然是捡的,但请行家看过,说是真正的好东西……” 李定安都懒得看:“阿姨,这印是假的,不对的地方太多:银、铜为印,金、玉为玺,既便是清代,也只有皇帝才会用玉石刻章。石质的私印虽然也有,但只能用寿山石、鸡血石…… 文为飞禽,武为走兽……清代四品武官的兵符印章倒是狮印,但是铜制,而且绝没有这么大……‘文正’是曾国藩死后皇帝赐给的谥号,不可能用来刻章,哪怕是用来赔葬的私印……” “还有,材质也不对,这是青海碧玉,说准确点:这是芒崖碧玉,2000年左右才面世……更关键的是,这是后做旧的……” 李定安稍一顿,又拿起印章闻了闻,笑的更古怪了:“好像就是从你摊上那口锅里炸出来的……” 大妈愣了一下,然后脸一胯,拿起东西就走,还边走边嘟囊:“什么破专家!” 四周排队的藏友“轰”的笑了起来。 也有人不解,凑到李定安的桌子前:“小伙子刚什么意思,这印是炸的?” 李定安点点头:“对,先冷冻,后油炸……典型的仿古玉做旧手法。” “但怎么又说‘她摊上那口锅’?” “噢……你离得远,没闻出来:这位大妈身上油烟味和酱料味挺重,十有八九是卖炸串的……” “真的假的?” “估计是真的,没看骂骂咧咧的就走了?” “嗨哟,这都能闻得出来?小伙子属啥的……” “甭管他属啥的,看来是有点真东西的……” “废话,没点本事能坐到这儿?” 旁边的人一想:还真就是这个理。 都没上手,就能看出制式不对、材质不对,印文也不对,还是后做旧的,说明眼力确实高,但放在这里,好像不是特别的难。 比如刚才的谢原平,也只是瞅了一眼就坦言,这印是假的,说明这些他也看出来了。 也由此说明,这位年轻的有点过分的专家,可能并不比谢原平差。 这么想着,顿时就有人从其他队伍后面挪了过来,坐到了李定安对面。 看到这位手里抱着的东西,导播眼睛一亮,给摄像师使了个眼色。 摄像师微微一点头:放心,拍着呢…… 箱子比较大,但好像不是很重,至少这位抱在怀里并不是很吃力,放在桌子上的时候动静也不大。 大爷大概六十出头,穿的挺整齐,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小心翼翼的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又特地瞅了瞅台签。 “李定安,这名字有点熟?” “是吧?”李定安笑吟吟的,“估计您在哪里见过同名同姓的!” 大爷想了想:“有可能!” 其实认不出来很正常,虽然辽省的事情闹的比较大,但影响最大的只是古玩界和鉴定界,最多再加上一个文博界。 社会中引起的轰动也挺大,还上了热搜,但并非人人都看新闻,就比如刚才的那位大妈:炸串赚钱都来不及,谁有功夫看那玩意? 像这位大爷,对李定安这个名字有印像,就说明经常看视频,刷抖音,在同龄人中已经算是很时髦了…… 他点点头,煞有架势的打开箱子:“小伙子,你给好好看看,绝对的好东西:宣德炉!” 什么玩意? 霎时,李定安就睁大了眼睛,盯着大爷从箱子里抱出来的东西。 别说,乍一看还真有点像:撇口、腆腹、圈足,整体像只大钵。而且紫中带黑,黑中透红,上面还带着稀疏的金色饰纹,符合典型的“茄皮暗金无耳炉”的造型。 而且极大,高有三十公分,腹径约有二十五六,真正的宣德炉至多只有这一件的七八分之一大小。既便在“以大为尊”的乾隆仿宣德炉中,也绝对属于“重器”。 也先别管是不是仿的,只要是铜的,至少就应该在二十斤左右,但奇怪的是,这位从箱子里拿出来的时候,却很轻松? 狐疑着,李定安伸出了手,刚一摸,他就呆住了:什么铜的,这玩意就不是金属。 就比如现在,他三根指头捏着边,就翻了过来。 再一看底款,眼珠子差点蹦出来:这样的玩意也能拿来甄选? 主办方是怎么放进来的? 下意识间,他抬起了头,才发现摄像机正怼着自己拍。再一看,导播就站在摄影师旁边,正呲着牙冲自己笑。 明白了,故意的! 他叹了口气:又顺口问:“大爷这东西是从哪来的?” 大爷一脸的理所当然:“祖传的呀?” 啥? 李定安愣了愣,好久才说:“大爷,我说句话你别生气:这玩意,估计还没你孙子的岁数大!” 大爷一下就恼了,“年轻人会不会说话,眼睛是瞎的吧?” 李定安也不生气,无奈的把盆翻了过来,指了指底:“您给念念!” “202……嗯,不对……这是铭文符号,我哪认识?” “大爷,这不是铭文,是数字:2022年,去年才造的……” “你别管是哪年造的,我就告诉你:前年保力在香港就拍过一件,和我这只一模一样,拍了一点五个亿……” “不是,大爷,这还有:看,广东东莞常乐玻璃钢工艺品厂……绑绑……” 李定安又敲了两下:“你再听这声音,是不是塑料的……明朝哪有这玩意?” “这个塑料和玻璃钢咱先不谈,咱先看这个:是不是成化时特有的‘撇口石叟大炉’的形制,是不是‘茄皮暗金沙漆金铜饰纹’?” “确实是石叟炉的形制,确实是茄皮暗金色……” “这不就对了?” 大爷压根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其它的你别管,你就说这两处对不对?” 李定安人都麻了:这上面这么大的“玻璃钢”和“2022”你看不见,拿在手里摇一摇,皮软的都直晃荡,你照样看不见,你就说对了? 对什么呀对? (本章完) 第226章 李定安愣了好久,无奈的拍了拍炉腹,又强调了一遍:“大爷,这是假的!” “故宫景福宫就有一件,和我这个一模一样,你怎么不说也是假的?” “那至少是铜的,但您这……” “我这不是铜的怎么了,就不兴古代进口点外国材料了?连历史都不懂,什么狗屁专家……” 大爷骂骂咧咧的收起东西,动作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26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27章 恐龙蛋 古言云: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沈阳的一场闹剧,又影响到了多少人的发财大计? 数都数不清。 就比如这次的文博会,往年举办的时候,民间展览区的藏品压根就没有什么复鉴,更没有什么保真,都是由征集中心的人员简单的甄别一下,然后直接参展。 主办方也只是充当“平台”的角色,由买家和卖家线上沟通价格,事后如果发生纠纷,主办方至多也就是提供一下对方的信息,由双方自行去打官司。 今年却不同:不但要组织专家提前海选,还要估价,更要求主办方做担保,并开具证书及发票,甚至承诺“有假必退”、“售假必究”。 你说啥,可以不这么干? 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信息传播的速度都是以秒计,天生就适合做生意,第一时间就能嗅到商机的并非只有一个冯攸然。 都不需要远,到楼下看看,有多少摊贩和店铺已经公然打出了“有假必退”、“假一赔三”的告示? 你先别管人家能不能说到做到,又给顾客准备了多少忽悠的招数和打补丁的套路,至少噱头有了,吸引顾客的手段更有了,生意就是比别人家的好。 别人一看,这不行啊,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吃肉,咱连汤都喝不上吧?咱也变…… 那官方怎么办? 不能商户都敢承诺,你一国际性展览盛会反倒含含糊糊、模棱两可,更或是公然卖假货……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行,改就改,变就变。 问题又来了,商家可以耍花招,可以打花枪,可以靠嘴忽悠,至多再多印点“专家”出具的鉴定证书,真要有人来售后,那也是之后的事情,咱先把钱赚了再说。 但官方不行,说保真就得保真,说“假一赔三”就得假一赔三,不然比笑话更像笑话。 相应的,也会约束和警告几大展区所在的市场商户规范经营、信守承诺。远的不说,至少在展览期内如果发生纠纷,不可能有什么“之后”的说法,绝对是有多快就处理多快,而且是说到做到:假货必退,售假必究! 这下可算是好了:我就是说说而已,你却玩真的? 好多商户,还真就指着政府主办的各种文博会过日子,属于真正的“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那一种,这么一弄,还发个屁的财? 不赔就不错了…… 更关键的是,风向显而易见的已经变了,这种模式肯定会形成惯例,以后但凡文博会就会这么搞,说不定过上一段时间,有关部门在平时就会要求商户这么经营。 那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李定安早就预料过:恨得自己牙痒痒,想套自己麻袋的不知道有多少。知道自己参加了展览会的鉴宝活动,跑来找茬的,更不会是一个两个。 所以相对而言,这位还是比较克制的,至少拿出来了一样东西让自己看。没有见面就掏一坨无法描述的玩意甩自己脸上,没有一上来就指着自己的鼻子骂娘。 这么一想,心态顿时平和了不少,李定安轻轻的拔了一下桌子上的石头。 这玩意很圆,轻轻一拔,就开始滴溜溜的转,还转的比较稳,可见非常对称。再看上面的斑点,很像松花蛋壳上面的纹路,李定安怀疑,这也应该是一颗什么东西的蛋, 其实想鉴定也很简单,系统就能测出来,但他不想测这么容易。 总不能随随便便来个人,随随便便从沟里捡块石头就拿来让自己鉴定,自己就给他鉴定吧? 展览会的宣传效果倒是拉满了,自己也成笑话了…… 他叹了口气,抬起了头:“老板贵姓?” “姓程!” “真要鉴定?” “那不然呢?” “那就好……不过您可能还得花个十多二十万的鉴定费!” “啥?” 他瞬间坐直了身体,指了指鉴定区后面的模幅,“看到没:免费鉴定,到你这,就成收费了,还二十万?” 稍一顿,他又斜了斜眼睛:“李老师,不会是你看不出来,故意为难人吧?” “真不是!我肯定能鉴定得出来,也不收费……我说的二十万是你后面可能得花这么多……” 李定安笑的挺真诚,摸了摸石头,声音不急不徐:“这是枚恐龙蛋化石,属白垩纪晚期,距今约有一亿两千万年……应该来自美国,准确点的话……嗯,美国科罗拉多州,出土时间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 我去……刚还好好说着话,你说给结果就给结果? 嗯……不对,你说嘛玩意? 这东西就没比鸽子蛋大多少,你告诉我,这是恐龙蛋的化石? 说实话,这东西到程老板手上已不是一两天了,他不止一次找人鉴定过,甚至送到专门的化石类博物馆让看过,都说是蛋类化石,但具体是什么蛋,却一直没有定性。 有人说是鸟蛋,也有人说是鱼蛋、蛇蛋、更有专家推测可能是龟蛋,但真就是第一次有人说,这玩意是恐龙蛋的? 恐龙的蛋这么小的吗? 而且还这么快,结果更是详细无比:不但讲了什么东西,更把年份和出土地也断了个七七八八。 他本能的起了疑:“李老师,不会是你现编的吧?” “看,就知道你不会信,我就只能建议你再找家有能力的鉴定机构……但这类机构收费都不低,比如中科院、国化中心、北古所等等,鉴定费用最少十万起步,而且至少三五天才能出结果,加急的话倒是快,也就一两个小时,但价格肯定更贵……” 李定安轻轻的往后一靠:“但我说句实话,你这枚蛋至多也就能卖个十来二十万的,而且还得提醒你:化石检验必须取样,甚至可能会钻孔,这蛋又这么小,一钻眼儿可不就是废了?所以才问你,是不是真要鉴定?” 意思就是:结论我反正给了,信不信是你的事。你如果怀疑,就得做好十多二十万的东西报废不说,还得再赔十多二十万进去的心理准备。 明白了,李定安看出他是来者不善,所以故意拿他桥呢。 就说这眼力,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顿了顿,又眯起了眼睛:“李老师,如果结果和你说的不一样呢?” 李定安似笑非笑:“那东西我买了,二十万,检测费也由我出!” 这么笃定? 程老板一下犹豫了起来,毕竟人的名树的影,李定安的战绩摆在那里,谁见他走过眼,失过手? 但要说就此罢手,多少有那么点不甘心。 主要是因为这玩意是天然形成,并非人造,说白了就一块石头,压根就没有什么“材质”、“工艺”、“成份”等等外观或内部的基本因素,凭肉眼,根本没办法推断。 而李定安倒好,就拿手拨拉了一下,又摸了摸,前后没一分钟就给出了结论,还这么详细? 关键的是,这说法委实让人没办法信服:比鸡蛋还小的恐龙蛋? 说心里话,程老板是不怎么信的,怀疑李定安就是在诈唬他。而且心里本就不服气,不然也不会把这东西拿出来,再看他这么试量自个,程老板较真的心思就更强烈了。 他想了一下,偏过了头:“测不测?” “你差那三五十万的?” 同伴一撇嘴,“这么小的恐龙蛋,扯什么淡?” 这倒是。 程老板一点头,“那就测!” 哈哈,这都劝不住? 李定安顿时一乐,招了招手:“孙主任,来活了!” 早就等着呢,也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幕发生,导播巅儿巅儿的就跑了过来,凑到了李定安的耳边:“李老师,有没有把握?” 李定安风轻云淡的点点头:“六七成吧!” 把握还挺高? 他也就是随口问问,哪怕李定安说一两成,今天这一幕也非播不可,就算翻车,不放结果不就行了? 但万一是李定安说对了,这播出去不比故意放进来一伙国宝帮,和专家拍着桌子吵架更有意思,更有热度? 导播都能想像到,到时这里会热闹成什么样…… “行,我来联系!” 他点头,又拿出了手机,前后也就两分钟,就有工作人员上来安排。 这一种都有预案,相关的瓷器、字画、宝石鉴定机构都有预约,就是没想到竟然还会有化石类的东西出现。 但这难不到主办方:京城别的没有,就是实验室多,加钱就行。 一联系,说是最多两小时出结果。 程老板也同意,当场就送检,也没签什么协议,说信得过李定安的人品。 其实同伴早就打开手机开始录了,而且旁边看到的人这么多,不怕李定安不认账。 四周的人也议论纷纷…… (本章完) 第228章 打赌 “化石也算古玩?” “不但算古玩,还是文物,而且规定的比普通类文物细多了。文物只有《文物认定暂行管理办法》,但这玩意却有《古生物化石保护条例》……” “是不是很值钱?” “还行,记得七年前,佳士得在伦敦拍过一只恐龙蛋,足足有脑袋那么大,也不过六万英磅,合差不多六十万人民币。像这枚比鸡蛋还小,撑到头也就十来万……” “先别急着下结论,是不是恐龙蛋还不一定呢。” “我也感觉像现编的,他就没仔细看,而且也太快了点,前后都没一分钟,像糊弄人一样?” “稀奇的是,人家还就敢赌?那句听到没有:要看错了,我买了……这自信心也太足了点?” “还真不一定,别看这位年轻,却是业内顶有名的鉴定专家。辽省故宫知道吧,和京城故宫同样的级别,不照样被人家给干服了?不信你搜,李定安,才上上周的事情……” “啥,这是在东北打假那位?” “所以啊……要不你以为这两位吃饱了撑的?摆明是被这位影响了生意,心里气不过,跑来找茬的……” “但跨度也太大了点:这玩意是文物没错,也不是没专家鉴定琥珀之类的化石,但只是辩别真伪。而这次倒好:直接拿块石头问专家,这玩意是啥化的?” “所以这已经不是鉴定文物,而是迈入了古生物化石的范畴,根本就不是眼睛能看出来的!” “确实挺离谱……感觉像胡球瞎编的!” “不着急,顶多一两个小时就出结果,等着看就是了!” 就当乐子看,吃瓜群众当然不着急。 程老板和同伴也不是很着急:一是对自己的东西有信心,毕竟这玩意到手上好几年,确实没人能认出来。其次则是李定安鉴定的太随意,确实像糊弄人一样。 第三则是,本就是抱着赌气的心思来的,输了也无所谓,三五十万而已,又不是赔不起? 但今天这事绝对不算完…… 抱着类似的念头,程老板退到了一旁,拿着手机一顿鼓捣。一小会儿的功夫,就发出去了十几条短信,打了七八个电话。 李定安就当没看到,该鉴定鉴定,该讲解讲解。 也就看了两三件,楼下又上来两位,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一位胸口挂个挎包,手里托个盒子,另一位胳膊底下夹个长盒,一看就是画轴。 程老板和同伴忙迎了上去: “老秦,老盛,这边。” “程老板……嘿,还真就是这位,真够上镜的,不当明星可惜了。” “就一小白脸……东西带来没有?” “咱什么时候掉过链子?压箱底的老货,足足四件!” “四件哪能够,不过不急,应老板和许老板也来了,正在路上……” “嗨哟,感情今天要给这位开个专场?” “光今天哪能够,信不信:但凡他不退场,天天都是专场?” “这倒是,丫的影响了多少人的生意?远的不说,就光京城地界,想敲他黑砖的估计能排到通州去……” “通州?少了,至少得排廊坊……来一人一件,都拿好了,老冯,你站最后面,专门负责拍……” 几人嘀嘀咕咕,边说着话,边拿着东西排到了后面。 这边人本来就不是很多,也就三两句话的功夫,就轮到了他们。李定安看完了一件漆器,刚欠身把人送走,又不由的怔了怔。 刚拿来化石的那位程老板,又坐到了他面前,手里还托着件东西,正冲他挑着眉毛。 再往后看,身后还跟着三位,个个都是差不多的神情:隐含挑畔,似笑非笑。 明白了,组团来找茬的,拿来的东西肯定都不是那么好鉴别。而且摆明了“我就算难不住伱,也要恶心死你”的态度。 都不用猜,里面肯定藏着这样那样的坑,就等着自己翻车呢:不看最后那位,手机举得多板正,生怕漏掉一个镜头。 这就是断人财路、犯了众怒的下场,也不止是这一次的展览会,只要他还在古玩界、鉴定界活跃一天,这样的事情就会没完没了。 是有预料,但不代表他就全盘接受,不然他以后什么都别干了,天天等着被人找茬吧。 “程老板,没必要吧?” “李老师这话就见外了:您在这开桌鉴定,我拿东西找您请教,这不天经地义的事情?再说了,展览会也没规定,一个人只能拿一件来鉴定不是?” “这样的吗? 李定安挠了挠额头,又朝导播挥了挥手。 导播又巅儿巅儿的跑了过来:“李老师?” “能不能向组委会申请一下,这样的尽量控制一下?” “这没办法控制呀?”他一脸的难为情,“李老师,你担待担待!” 屁的没办法,连游客都需要提前线上预订,何况带着东西来参加海选的? 既便是临时来的,也必然要在门口做登记和初步甄别,也会根据场内排队的情况临时调整,以免有的专家跟前围一堆,有的专家面前却一个人都没有。 像这一种,组委会完全可以分流到其他专家的桌上,保证他们连李定安的面都见不到。 所以,组委会就是故意的,和之前故意放进来的那几位国宝帮一模一样:没话题寻求话题,没热点制造热点。 这也应该是之前和他说过的,要对他“重点宣传”的环节中的一部分。 但问题是,谁也不是泥捏的,不能为了让展览会有热度,让我当猴子一样被人逗吧? “没办法控制?” 李定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后手一伸:“那也行……程老板,化石呢?” “嗯,化石?送去检测了呀?” “我说的是另外一件!忘了说:今天状态有点儿不稳定,就只能看看化石之类的……孙导,您也知道,状态这玩意委实没办法控制,所以您也担待担待…… 噢,还有程老板,也忘了跟您说:其他专家都有具体负责的品项,但我能力不足,所以领导特地照顾了一下:没有规定让我具体看什么东西,更没要求一天必须看几件。所以您要是看其它的,最好去找其他专家,也免得耽误您功夫……” “你……我……” 程老板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李定安是什么意思:跟我说没规定是吧,行,那咱也说点没规定的:今天我就只看化石,其它的一概不看,有本事你把全京城的化石全找来? 怔了好久,程老板咬了咬牙:“李老师,你怎么带耍赖的?” “程老板这话就不对了:我再赖,也没拿块石头让人鉴定,这玩意是什么东西化的?” “哈哈哈……”四周传来一阵哄笑声。 这么一想,确实是这位程老板不地道在先,李定安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想点办法:这次只是化石,下次要是拿坨粑粑来让他认,这是什么玩意拉的,长什么颜色的毛,他怎么办? 导播也有些傻眼:什么能力不足,特地照顾? 恰恰相反,就是因为李定安鉴定能力强,几乎没有短板,什么品项都能看,所以才没有要求他具体看什么。 当然,也是为了方便这些找茬儿的都能涌到李定安这儿来,他也好集中拍一集素材。 但没想,这台子都搭起来了,正主却闹妖蛾子了? 导播想了想,硬是挤出了一丝笑:“李老师,这……这不太好吧?” “免费鉴定,义务帮忙,有什么不好的?”李定安轻轻的往后一靠,笑容中带着几丝戏谑,“而且我也确实能力有限,要不您给领导建议建议,换个更有能力的?” 一口气噎在了导播的嗓子里:我一没问你要工资,二没要鉴定费,你哪来那么多要求? 信不信我撂挑子不干了? 仔细再一想,他还真就管不到李定安:专家协调会他又不是没在场,就连文博学院的丁院长,都是用商量和征询的语气和李定安说话的。 正呲牙咧嘴,不知所措,又听李定安话锋一转:“程老板,也不是化石之外的东西我就不能鉴定,但我有一个要求!” 程老板精神一振,又转了转眼珠:“你先说!” “咱们是不是可以约定一下:凡你们送来的东西,最后一律参加展览会的义拍活动。区别在于:我要看错了,东西我付钱,我要是看对了,东西你们免费捐助!” 程老板不由的一怔:这和之前的那块化石有什么区别? 赢了没什么损失,可能还会赚一点,但输了,那就是钱和东西都没了。 但与之相比,李定安的损失更大,但凡看走眼一次,损失的可不止是钱,还有荣誉,脸面。 他呼朋唤友,弄那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过来,为的不就是这个么? 这么一想,好像也不是不能赌? “李老师稍等,我要和朋友们商量一下!” “可以!” 李定安一点头,程老板就起身离开,四周的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这是又要打赌了?” “不然怎么办,不想点办法,李定安什么都别想干了……但这样一来,想为难他的人就得掂量掂量:东西送进来容易,可一旦被他看对了,可就姓‘公’了。” “他也是好气魄,对方输了,竟然是参加义拍,而非输给他?” “傻了,那是赌,法律不承认的。” “那这样呢?” “类似于公开约定的公益性捐助,不履行是会负法律责任的!” “主办法能答应?” “怕是求之不得:为慈善事业添砖加瓦……多有噱头,多有话题性?” 确实很有话题性,不看导播眼里已经开始泛光,不停的给摄像师打着手势,竟思是待会一定要拍仔细了。 也就两分钟,程老板去而复返,脸上露着几丝自信:“东西我们挺多,就是不知道李老师钱够不够。” 意思是,赌了! “钱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的!” 李定安呲着牙笑了笑:“我就怕程老板和朋友们尽拿不值钱的东西来糊弄!” “放心!” 程老板嗤的一声,“咱京城爷们,丢不起那个人!” “有这句话就行!” 李定安又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请吧!” 程老板点点头,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然后手一伸,身后的同伴将一只盒子递到了他的手上。 盒盖启开,一道白光映入眼帘,李定安的眼睛微微一眯…… (本章完) 第229章 不一定就是虎牙 东西挺长,两头镶银,顶部是个小烟锅,尾部是烟嘴。擦的倒是挺亮,但颜色有些发乌,摆明已有好些年头。 关键是中间这一截:光滑致密,洁润生辉,细密的牙纹呈螺旋状,一圈连着一圈,中间骨棱突起,两边各有一道浅槽,隐约还能看到血色。 好家伙,虎牙? 这么长,不算两头的烟锅烟嘴都还有十一二公分,而且还是去了牙尖的。 还这么粗:烟嘴这一头的牙根,都快够得上大拇指粗细了,那这头老虎得多大? 虎牙类的文玩李定安不是没见过,关德海的店里就摆着两对:纯天然,无雕琢,还专门用树脂做了个虎头摆件,专门用来放牙。 郑万九也有一颗,镶金包玉,牙根上刻的就是一只老虎,他还拿来把玩过。但那几只,至多也就这一件的一半大小。 大还是其次,关键是这器形。 既便现在,也有好多玩家直接把这东西戴脖子里辟邪。古代就更不用说了,这东西直接能当图腾拜。而有人却把整根的虎牙锯短当烟锅用,可见用这玩意的人多豪横? 这么一想,至少程老板没说大话,真就有好东西。也算是下了血本,为了坑自己,竟把这样的稀罕物件拿了出来? 如果是完好的,比如牙尖还在,光是这牙就能值个二三十万。 暗暗感慨着,李定安指了指盒子:“程老板,怎么看!” “简单,李老师先给估个价!”程老板一副很轻松的模样,“再说说,谁用过的!” 李定安怔了怔,又无奈的摇摇头:又来了? 你不如直接让我说是从哪头老虎嘴里拔出来的。 暗暗腹诽,他抬起头瞅了瞅,眼睛又一亮:“程老板,看你身后:是俩美女吧?” 程老板下意识的转过身:背后确实站着两女孩,都挺年轻,也很漂亮,确实是美女。 但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一脸茫然:“啥意思?” “你给说说,都叫啥名,多大,哪的人,她爸她妈是谁,到这又是干嘛的?” “李老师伱扯什么淡,都不认识,我上哪知道?” “是程老板你先扯淡的!” 李定安点了点烟锅,“这东西一没有字,二没有款,三没有纹饰,就一根骨头加一烟锅烟咀,你上来就问我谁用过的,我又上哪知道?” “你不专家吗?” 李定安双手一摊:“别说专家,就神仙他也做不到呀?” “哄”一下,围观的人又笑开了锅。 钱金玉和江灵雨也抿着嘴直乐呵,小丫头还指了指胸口的手机。李定安又一点头,意思是想怎么播就怎么播。 明知道李定安不会上当,程老板也不在意:“那李老师你说,你能看什么?” 李定安叹了口气:“程老板,看看材质可以,断断年份也没问题,要不就估估价,或是你让我说说这玩意的来历,也不是不行。你要再问我哪造的,谁用的,对不住,真没这能力!” “这东西什么材质、什么来历,还用的着看?但凡长眼睛的哪个看不出来?但李老师既然都这么说了,你给断断年份估估价,也不是不行……但先说好,上下要是错过二十年,可就是你输了!” 程老板慢悠悠的往后一靠,“而且有人出过价,三十万我朋友都没卖。我们也等不住什么义拍,李老师,您要看不准,我们也不多要,三十万你当场拿走……” 稍一顿,他又拍了拍怀里的包:“你也别想着再像之前那块化石,坑我多少鉴定费,东西早就找人看的明明白白,资料我也带的齐齐全全,咱现场就能验证……” 学聪明了? 围观的人又开始笑,李定安也笑:看来程老板还是很清醒的。 转着念头,他把东西拿了起来。 入手很沉,骨质很密,光泽度很饱满,表面也没有打磨过的痕迹,无论是牙纹、骨棱,还是血槽都很自然,至少说明本身就长这样,不是牙粉压制之类的合成品, 银质很老,无论是颜色还是包浆,都像是自然形成,而非后做旧。 还有烟锅底部以及烟嘴孔中残留的烟垢,早和东西本身融为一体,抠都抠不下来。说明这玩意确实挺老,少些也有百八十年的历史。 再仔细看:烟锅有点小,整体也就食指指甲盖那么大,锅斗内部更小,将将能放一粒黄豆。往里瞅,就能发现锅斗内壁有许多划痕,像是针挑勺挖过的痕迹。 看到这里,也就不难猜出这玩意的具体用途,如果给结论,大致就是:晚清时期王公贵族用来抽福寿烟膏的银镶虎牙烟锅。配套的应该还有银耳、银针,估计是丢了。 李定安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真要是这么容易就能辩别的东西,好像不值得程老板劳心费力的让朋友那么远送过来,还做了那么多铺垫? 要说问题,也确实有那么一些:比如牙太大。像国内常见的文玩虎牙大都是孟加拉虎,一般只有这一半大小。既便是最大的东北虎,虎牙超过十公分的都不多,而且必须得是成年虎的虎上牙。 但这一只就大的有点离谱了,算上牙尖,至少该有十四五公分。 要说不是老虎的,但所有的特征没有一样不符合:一道骨棱,两道血槽,牙纹呈螺旋状。 而所有的猫、犬,乃至熊科动物中,也就老虎的牙最大最长,棕熊排第二,狮子都只能排第三,像豹之类的就更小了。 而且也绝对不是拿象牙、大型鱼牙之类雕的……这点眼力李定安还是有的。 感觉一时间卡住了,凭眼力看,这东西好像没什么问题。但要说直觉,这里面绝对有坑。 想想程老板是干嘛来的,要是没点问题的东西,还不一定拿到这里来。 想了想,他终究还是没开系统:积分不是说有就有,后面还有大用,最好是能省则省。 再者学以致用,下了这么长时间的苦功,又是泡图书馆又是查资料,不用学来干嘛? 正在思忖,程老板倒先有点不耐烦了: “李老师,只是让你看看材质、断断年份,再估估价,您都要看这么久?你要拿不准,要不咱们换一件?而且旁边还有这么多位专家,你请教一下也不是不行,咱也认!” “不用请教专家,问我就行。”旁边有人起着哄,“镶银虎牙烟锅,晚清的,再看细点:抽大烟的!” 旁边又有人笑:“确实挺像,也基本上一眼真,不过这么大的虎牙,也确实少见!” “这不是大不大的问题,他应该是怀疑这里面有其它的坑” “结构这么简单,几乎一目了然,能有什么坑?我看这位李专家就是小心过头了!” “小心无大错,不然一个小疏忽,三十万就没了!” 旁边议论不止,李定安也不在意,只是呲牙笑了笑,又看了看程老板。 不知道是不是他笑的太怪,程老板的眼神下意识的飘的一下。 看吧,就知道有问题? 不然你躲什么躲,还让我找人请教,这怕不是故意误导人吧? 李定安更加确定了:东西有问题。 外面肯定是没有,就像客人刚说的,结构就这么简单,一头烟锅,一头烟咀,中间加一根钻孔的虎牙,一目了然。 所以有问题也只能是里面…… 嗯……里面? 脑海里好像闪过了一道亮光,李定安手一伸,拉过桌子上的工具匣,拿出了一根针。 本能的,程老板的神情微微的一顿,他身后的三位同伴也下意识的对了个眼神。不过没人吱声,只是静静的看着李定安操作。 针很细,也挺长,李定安拈着一头,把针尖从烟咀这边捅了进去,一边捅还一边转。 初时挺顺畅,也就稍微有一点磕绊的感觉,说明牙管中间的孔钻的不是太丝滑。不过是手艺活,可以理解。但转着转着,手上微微一顿,感觉针尖像是卡到了什么缝隙里。 再一看,近十五公分的针,手里只剩了个针屁股,算算长度,卡到针尖的位置恰好就是烟锅与虎牙链接的地方。 顿时间,李定安就有了大致判断,但他不动声色,又开始捅。捅了七八下,才抽出了钢针:针尖上粘着一丁点黑色的东西。 再仔细看,这玩意难道不是烟垢? 除此外,针尖稍有点亮,像是油之类的东西。 哈哈……烟油? 要是百多年前的老物件,哪能把这东西捅下来。就像烟锅烟嘴上那一层,比锈还裹的紧实,别说用针捅,拿刀都不一定刮的下来。 保险起见,他捻了一点在手指上,又放鼻子底下闻了闻。越闻,眼神就越亮,到最后,“哈”的就笑出了声。 可不就是烟油? “难为程老板,算是煞费苦心!” 他叹了口气,把烟锅放在桌上:“就说谁这么豪横,拿这么长、这么粗的一根虎牙做烟锅……原来,牙是断的?” “你说断的就是断的……” 送东西过来那位顿时就不乐意了,但话没说完,就被程老板拦了回去:断没断,他们不比谁清楚? 只要把烟锅掰开,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他点点头:“还有呢?” “烟锅烟咀都是老物件,至少也是民国以前的东西。包括积的那层烟垢,最短也有上百年的历史,而且十有八九是大烟……但这不是!” 李定安往前推了推捅过牙管的那根针:“这就普通的焦油,说明前段时间还有人拿这东西抽烟,抽的就是普通的纸烟……” 程老板眯了眯眼睛:“李老师什么意思,怎么听不懂?” 他轻轻一笑:“程老板其实还是能听得懂的,不过没关系,我再说细一点:这根虎牙之前应该是只摆件,上百年肯定是没有的,二三十年应该差不多,但不知道什么原因断了。而虎牙最有价值的,就是牙尖,牙尖一断,原本能值二三十万,估计十万都没人要。 本着废物利用的心思,就把粗的这一头做成了烟咀,别说,还挺别致,而且用了很长一段时间。后面可能是机缘巧合,碰到了一件有点年头的银烟具,然后灵机一动,把烟锅和烟咀锯了下来,装到了虎牙上…… 也不得不说,做这件东西的人用了心思:粘合用的是骨胶,甚至灌缝都用的是从老烟具上刮下来的烟垢和包浆,也没有用任何化学材料,更没急着做旧,而是自然风干、暴晒……所以看不出一丁点现代的痕迹。 这么一来,这东西就成了一件足足有上百年历史的老物件,而且乍一看:好家伙,拿虎牙抽大烟,至少也得是个王爷……可惜,外面的破绽好弥补,里面却不行,至少没办法把老烟垢粘到牙管里去……” 程老板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其余三位则面面相觑,好像在说:这都能猜的出来? 所以吃瓜群众也就知道了:十有八九,这就是事实。 乍一想,感觉挺简单:这不就瓷器中的新瓶接老底,字画中的名家款拼无名画一样的手法吗? 但仔细一想:还真就不是一回事! 就不说瓷器和字画的主要价值就在于品牌效应,买家会看到多么仔细,就说两者所需要的技术含量就压根不在一个档次。 前两者又是焊,又是粘,又是添釉又是复烧,又是填墨又是补色,难度高不说工序还繁复。但这玩意多简单啊:一锯,再一拼,就完事了。 镶银烟锅和烟咀是老的吧,虎牙是老的吧,烟垢也是老的吧,就连缝隙里填的也是老包浆的粉末,你怎么认? 不夸张,也就知道程老板是来者不善,李定安留了个心眼。这要是普通藏友送来的,他十有八九就得打眼。 暗暗感慨,他又点了点桌子:“程老板,我看的对不对!” “厉害……名不虚传!” 程老板竖了个大拇指,“那结论呢?” 这就是个四不像,你还要什么结论? 明白了,还是不死心。 李定安想了想,又叹了口气:“程老板,你如果非要让我估价,对不住,我估不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东西,不一定就是虎牙!” 所有人都愣住了:嘛玩意? (本章完) 第230章 我拍个毛 能到这里来的,大都懂点儿文玩常识,其中也不乏资深玩家,乃至行家。但凡不是生僻到从来没见过,甚至是没听过,九成九的东西只要瞄一眼,他们就能判断个七七八八。 就像这一件:这么大的牙,除了老虎的,还有什么动物能长出来? 左近的几位专家也一样,从程老板拿出化石开始,他们一直都关注着这边的动静,包括李定安判断虎牙烟锅是后拼的,他们也听的清清楚楚。 别看一只小小的烟锅,除非拆开看,不然十之八九的专家都会打眼。所以李定安年纪小归年纪小,经验却不是一般的丰富。 正暗暗赞叹,一石激起千层浪:这不是虎牙? 张教授着实是坐不住了,向对面的一位藏友说了声抱歉,起身走了过来。 他没说话,先是仔细瞅了瞅:没错,一道骨棱,两道血槽,牙纹细密,呈螺旋状……而且骨棱在牙的凸面,说明这还是一根虎上牙。 摸一摸,质地有些干,不是那么光滑,但没有打磨的痕迹。 有点怪,也确实有点超乎想像的大,但张教授至少有九成九的把握:这一根就是虎牙。 那李定安是什么意思? 暗暗狐疑,他又凑近了点:“你看仔细了没有?” 都看了快十分钟,没办法再仔细了。 李定安点点头:意思是肯定没看错。 “那是怎么回事” 他没回答,而是看了看程老板:“程老板知道!” “我知道个毛……不对,我当然知道,这就是虎牙……哈哈,李老师,三十万,掏钱吧!” 程老板冷笑……哦不,这会已经成了狞笑,正一样一样的从包里往外掏着文件。 别说,东西还挺全:照片,鉴定证书、交易的发票…… 看着摆了一桌子的东西,李定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刚刚,他真以为是这几位不死心,想套自己的话。但看这架势,摆明就没搞清楚这是什么玩意。 这不,鉴定证书上“虎牙”两个字好不显眼,还是京城颇有名气一位杂项专家开具的。 发票上也是,虽然是普通的艺术品发票,但写的很清楚:虎牙摆件。还特地做了备注,标明这是相关法律出台之前就已经存在的东西,可以正常交易和流通。 价格还不低,二十二万。 再看照片,是没断之前拍的,牙尖还在,也确实挺长,至少有十五六厘米。 程老板把这几样摆到了李定安面前,嘴都快笑歪了:“李老师,大风大浪都趟过来了,怎么在阴沟里翻了船?您说您这眼力,连断了之后又拼的都能看出来,怎么就说这不是虎牙呢?” 三位同伴也是精神抖擞,姓冯的那位老板举着手机,狠不得怼李定安脸上:“李老师,你别不承认,我可一直拍着呢?” 李定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可算是等着了,是吧? “几位,我说的是:不一定是虎牙……” “那不一个意思?李老师,您别抠字眼……” 我抠个毛线? 李定安想了想,拿起了烟锅,指着中间没有光泽的一块:“程老板,你好好看看,这东西是不是太白了点?” “李老师,您这废话不是,牙能不白么?” “伱再看,是不是缺点啥?” “您别狡辩……这就是牙,能缺啥?” “缺釉!” “扯淡,牙上面哪来的釉……哦,不对,确实该有釉!” 程老板猛的回过了味,“李老师,入手前我朋友就研究过:这只虎牙确实有点干,有的地方也没有釉面,但你不想想,这多少年前的东西了,有点磨损不很正常?” 这是磨损么,这是压根就没长。 但要这样说,他肯定不认。 李定安有点挠头,左右瞅了一圏,拿起了之前的那根针,但想了想,觉得不是太直观,索性拿起烟锅在桌子上磕了起来。 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全围了上来。 “当当当……当当当……” 普通的会议桌,上面铺着金丝绒,声音很脆,李定安力道也挺大。 足足磕了十多下,起初没看出什么,但磕着磕着,突然就从烟锅的小孔里滚出来什么东西。 还挺多,足足好几块,有大有小。小的像小米,一粒一粒,大的像麸皮,一块一块,但全是白色的。 李定安扔下烟锅,拿指甲一挤,“啪”,米皮似的一块东西碎成了粉末。 “这是什么,打孔后留下的骨渣?” “看着倒是有点像,但怎么一挤就碎?” “那就是牙垢?” “不懂别胡说,牙垢能长到牙髓里?” 所有人都看不懂了,直愣愣的盯着李定安。包括程老板,一脸茫然,好像在问:啥意思? 李定安把牙垢似的东西往前推了推: “程老板,这可是老虎,牙这么脆的?” 程老板歪着头想了想:“刚刚不都讲了吗,都多少年的东西了,哪还能像之前那么硬?再说了,你还不允许老虎长颗病牙?” 四周又传来哄笑声,李定安张了张嘴唇,不知道怎么说。 这家伙纯粹揣着明白装糊涂,也别说老虎,也别说放了不过二三十年,还是精心保存,就算是颗老鼠牙扔太阳底下晒个四五十年,之前是什么样之后还是什么样。 张副教授也反应了过来:程老板还可以说没挖过墓,没见过尸骨,但他就是专业考古的,懂的不要太多。 好多墓里,头盖骨都已化成了灰,牙齿却完好的保存了下来。原因很简单:釉质层的成份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是无机盐,氧化速度极慢。 不是说不会老化,但想腐朽到一磕就掉渣的地步,没个几百年绝对不可能。 再看这上面的牙纹和血槽,顶多也就放了二三十年的东西。 又想起李定安刚刚说的,有的地方没有釉质层,张副教授仔细一看,果然就是? 他稍一思索:“这东西被腐蚀过,或是药水泡过?” 要是那样倒好了,至少说明这东西是对的。 李定安摇摇头:“这东西没长对!” 啥意思? 别说吃瓜群众,就连伸着脖子看热闹的专家也不淡定了:你开什么玩笑,这玩意还有长对没长对的说法? 李定安又很认真的想了想:“这不是一根完整的牙……好像也不对,应该这么说:这根牙,没有发育完全,只长了一半……” 就这,你说还没发育完全? 要全乎了,那得有多大? 程老板和三位朋友大眼瞪小眼,钱金玉和江灵雨也扑楞着大眼睛:李定安说的字,哪个都认识,但放一块,竟然就听不懂了。 “别急,我慢慢解释!” 李定安又拿起了牙管: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觉得这根牙大的有点离谱,但是又特别白,所以就想,是不是用了我没见过的造假手法? 比如有的角雕,外面会套一层角膜,里面用骨粉填充……但从外面看,几乎看不出破绽。所以我就拿针捅了一下,这一捅才发现,这只牙是断过的。而且用一根针,竟然就能从里面挑出骨渣来? 藏友们都知道,食肉动物的牙有多硬,也别说骨骼密度最高的老虎,就普通的狗牙,用大锤都砸不开,而这一根,却脆的跟木头一样?这也绝对不是时间长短的问题。就像故宫,从明朝传下来的牙雕也不是一件两件,放了数百年,都没这么不结实…… 我又怀疑,是不是就像张教授刚刚说的,被什么腐蚀了或是泡药水泡废了,然后又重新从外面看,这一看,就看出了问题: 牙面上好多地方没有釉质层,也并非脱落或是磨损,因为没有凹凸不平的地方,所以,是压根就没长,所以这颗牙才这么脆……你们现在之所以看着这东西亮,是经常补油打腊的缘故……” 啥玩意,牙上面没有长釉质层? 那是怎么吃东西的? 要知道,这可是老虎,总不能顿顿喝稀吧? 一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虎牙,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乍一听,好像是那么回事,但仔细一想,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真要像李定安说的,牙都脆成了这样,那这只老虎是怎么活下来的? “哈哈,说的头头是道的……李老师,我看你也别当什么鉴定专家了,改行当生物学家吧?” “别说,还真就和生物学沾点边,你也别夸我,还真就是灵机一动:开始我有点纳闷,老虎的牙怎么能这么大,大的有点超出常理。但偏偏,虎牙的所有特征它都有?当时我还近似于开玩笑的想,总不能是什么新物种,是老虎和什么东西杂交的吧? 直到后面发现牙上缺失釉质层,好像没长完全,我才想起来,这种动物还真就是杂交品种,牙之所以这么脆,是基因没有完全遗传造成的,属于生殖隔离的缺陷遗传病症……包括这颗牙为什么这么大,也是这个原因。 因为这种动物它没有遗传控制生长的基因,生长速度异常的快,成年后的体形异常大,所以不止是牙长的大,是全身都长的大……举个例子,成年东北虎平均体重是六百斤,但这玩意能长到半吨…… 再说说这牙为什么这么白,同样是基因缺陷:这东西十头有九头生下来,都是天生的白化病,能不白么?我再说说这东西的牙这么脆,为什么能活下来: 因为基因有缺陷,这东西不但牙脆,骨头也脆,动不动就骨折。智力也有问题,有的从生下来到死连跑都学不会,就只能走,捕食能力基本等于零……所以,但凡活下来的,都是人养大的…… 然后,我再说说,我为什么说‘不一定就是虎牙’,因为不好界定:这东西确实是老虎生的,但是和狮子杂交的,你说它算不算老虎?就像骡子,它是马生的,长的也确实像,但你能说他是马吗?不然哪来的‘是骡子是马,拉出来溜溜’的说法?” 李定安的嘴像机关枪,叭叭叭叭说个不停,围观的人都听呆了:听到前半段,大多数的都觉得胡扯淡,这世上还有这样的动物? 听到后面,说到这是老虎和什么杂交的,有的人就反应过来:搞了半天,说的是狮虎兽? 也有动手能力快的,当场就查了起来,别说,大部分的都吻合。特别是脑袋,超乎想像的大,有的能长到两个成年老虎的头那么大。头大牙自然就长,有记载最长的超过二十公分。 基因缺陷的说法也基本没什么出入,这东西免疫力极低,夭折率极高,成活率还不到五十万分之一。 包括白化病、骨头脆,智力低下等,都和李定安说的一模一样。 但要说这一颗牙也是……还真就不好说。 因为截止现在,全是他自行推断,并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其他人不说,反正程老板是打死也不认。 “越说越离谱了?” 程老板还在笑,但脸上的肉明显有了僵化的迹像,“我好好一只虎牙,怎么就成了狮虎兽?” “程老板别急,想验证又不是多难?连化石都能检测出来,何况这么大的一颗牙?放心,京城这么多家生物骨骼和基因实验室,随便找一家就能测的出来。 不贵,也就十来二十万,也很快,顶多一两个小时……就像咱们之前说好的,如果我看错了,检测费我付,我要看对了,那肯定是你负责……” 又要进实验室? 顿时间,有人想到了之那的那一幕:程老板拍着包:李老师,你别再想着坑我什么鉴定费…… “哄”的一下,周围又传出轰笑声。 笑声越大,程老板的脸就绿的越快:“我有发票,更有鉴定证书,进什么实验室?李定安,你是没招了,在这编故事呢?” 你要真觉得这是故事,又着什么急? 摆明已然是信了七八成…… 知道他死都不会认,李定安都懒的争,指了指烟锅:“程老板,你就说测不测吧?” 我测个锤子…… 不测,这东西既便不是清朝的,可依旧还是镶银虎牙烟锅,如果测了,还真就是狮虎兽的牙……那玩意都沦落到靠人养,比病猫还不如,牙能值几毛钱? 程老板没说话,只是哼了一声,一把抓起烟锅。 这摆明是要耍赖,李定安也不拦,笑吟吟的看着他。 真当口头协议不是协议? 那么大个摄像机拍着呢,哪能说赖就赖得掉,到时自然有人会找他。 三位同伴也站了起来,准备灰溜溜的离开。四个人也就刚转过身,一位带着胸碑的工作人员走了过来。 “程丰,程老板对吧?” 还以为是拦着他不让走的,程老板的脸色有点不好看:“对,怎么了?” “化石的检测结果出来了,检测单位是中国古生物研究所。” 工作人员递上了袋子,里面装的就是之前的那颗石头,另外还有一张纸,“刚刚送过来的,你看一下:检测结果显示,确实是恐龙蛋化石……破损不大,只是钻了个小眼,你看要不要上拍?” “唰”一下,程老板的脸已经不是绿,而是直接青了。 我拍个毛? (本章完) 第231章 这就是个怪胎 从程老板说李定安扯谈开始,江灵雨就开了直播间,中间就没停过,一直播到现在。 在线粉丝大概有三四千,大都是上次她在辽宁那一次直播时留存的,当然都认识李定安。 “嗨哟,可以嘛,咱李老师也当专家了?” “就不说鉴定能力,就以他在古玩圈的名气,又都在京城,展览会不请他才叫奇怪。” “既便是为了宣传效果,也得请他参与一下。何况他身上带着那么多标签和光环,有他坐镇,这次展览会的公信力立马上升一个档次。” “没错,打假专家呀,绝对是蝎子拉粑粑独一份……就是奇了怪了,怎么没人找他麻烦?” “啥眼神,坐他对面这位不就是来找麻烦的?” 到这会,网友们才知道怎么回事,再听旁边的人议论,原来之前,李定安已经帮这位程老板看过一件了,而且还是化石。 “好家伙,李定安连化石都懂?” “当然,化石也是文玩好不好?” “不懂别瞎球扯淡,你去打问打问,不论是古玩界还是鉴定界,还有哪位专家敢说能鉴定化石的?至多也就是看一看琥珀之类的玩意,看一看是不是玻璃或是树脂合成的。” “这倒是……” 网友们议论纷纷,李定安也开始了他的表演……哦不,鉴定。 虽然直播间的这些粉丝不是铁杆粉,不像“我钻巷子”那些粉丝一步一步的见证了李定安是如何成长起来的,一次一次的目睹李定安又是如何创造的奇迹。 但上次闹的那么大,李定安几乎连皮带骨的被人扒了个通透,所以大都了解他干过什么,当看到他说怎么看都是虎牙的东西不是虎牙,倒也没有多惊讶。 十个人中有七八个反倒认为李定安的判断肯定没错:别管别人说这是什么,又有多少理由,关键要看咱李老师怎么说。 不信? 想想沈阳的那幅地图,所有人都说李定安走眼了,但结果呢? 多少内行走了眼,又打了多少专家和学者的脸? 所以,这次也是八九不离十。 结果还真就是:好好的一只虎牙,整成了狮虎兽? “涨见识了,李定安连这个都懂?” “你没听他说吗,他是灵机一动:感觉这牙大的离谱,却又具备虎牙的所有特征,才异想天开,想着是不是老虎和什么动物杂交的,才想了狮虎兽。” “他随口敷衍,你就真敢信?要不你也试一试,也不需要久,等再有人找李定安鉴定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你也给咱联想一下?” “我又不是鉴定专家?” “这不就结了,打嘴炮谁不会?你再看看桌子上的那些东西:不但有鉴定证书,连发票都有……要真那么容易联想,这玩意早被人认出来了,还能放现在,还能卖二十多万?” “确实挺厉害,能看出这玩意不像虎牙,还能说是他眼光够准,经验够丰富,名不虚传。但能认出狮虎兽,以及什么“基因不完全遗传”、白化病,这就有点过分了。” “何止是过分,简直离谱:这已经超出了古玩鉴定的范畴,就像那位程老板说的,不但涉及到生物学,还涉及到病理学和遗传学……” “先别急着吹,是不是还不一定呢,得检测了才知道。” “哪还需要什么检测,又不是人人都是程老板,鸭子煮熟了嘴还是硬的?干生物基因和野生动物骨骼检测的看一眼就能认出来……等着……” 这位打了一行字幕,就开始不停的@: @华大基因。 @博奥生物。 @大亚湾。 @京城野生动物检测中心 @野生动物dna鉴定与法治保护研究中心。 @公安部物证中心野生动物鉴定所…… …… 名字一个比一个长,来头一个比一个大,连续@十多家,还真被他喊来了一位。再一看:中国野生动物检测技术研究院骨骼鉴定中心,隶属部门,中国社科院。 “好家伙,国字头?” “科学家也刷抖音?” “废话,你怎么不问:科学家也吃饭?” “别吵……科学家给看一看:桌子上这是什么玩意?” 这位刚进来,根本不知道来龙去脉,本能的瞅了一眼:“虎牙?” 我去,李定安看错了? 直播间的粉丝都愣住了,有人正要问,这位又打了一行字:不好意思,角度问题,第一时间看错了,这是狮虎兽的牙,而且是成年狮虎兽,骨龄超过十年以上,所以极少见。 “我靠,真就是狮虎兽?” “为什么说很少见?” “刚李定安不是都说了吗:因为基因缺陷,这玩意成活率极低。” 野生动物骨骼鉴定中心:“对,而且夭折率极高,大多数都会因为各种基因病死亡,所以长到成年的非常少。” “刚才李定安好像也是这么说的……” 正议论纷纷,然后工作人员就送来了报告:“程老板,鉴定结果出来了,确实是恐龙蛋化石:学名哈嘉弗鲁塔齿龙,属鸟臀目异齿龙科,属白垩纪晚期,距今约有一亿两千万年……是1985年的美国古生物学家哈嘉费鲁在科罗拉多州发掘,并用自己的名字命名…… 当时发现的是一座哈嘉弗鲁塔齿龙的聚集遗迹,所以相关化石资源异常丰富,光是蛋类化石就有数千枚,但之后再未有过同类发现,所以检测人员认为,这一枚就是从美国流出来的……” 工作人员的声音不大,但程老板的耳朵里仿佛打起了雷,愣在了当场。直播间里更是炸了锅: “我靠,真是恐龙蛋?” “中国古生物研究所,同样是国字头,还能检测错?” “废话,我说的是研究所吗,我惊讶的是李定安:他连化石都能鉴定?” “等等,你们谁来的早,有没有听到当时的李定安是怎么说的?” “他鉴定化石的时候江灵雨还没开播,是后来听围观的藏友说的:李定安称这是一枚恐龙蛋化石,属白垩纪晚期,距今约有一亿两千万年……发掘地点在美国科罗拉多州,出土时间大概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左右……” “好家伙,一个字都没有错,物种、名称、距今年代、发掘地点,以及发掘时间?” “他怎么做到的?” “应该是看过相关的资料吧,比如科学杂志之类的,不然没办法解释。” “这样也很牛逼了好不好,要知道,他才是研究生,而且专业是文博考古。而化石这玩意算啥,古生物学对吧,差着十万八千里……” “还有那根虎牙,同样涉及到生物学和病理学,不照样和考古没一根毛的关系?” “跨行跨成这样,厉害了!” “何止是跨行,像鉴定字画的去鉴定瓷器,那才叫跨行,这纯粹就是跨界。” “不是,京大的研究生这么牛的嘛,感觉就没他不懂的?” “别张嘴就吹,不然你去京大问问:像他这样的,也绝对属于独一无二的那一个,多少年都出不了一个?” “我刀都抽出来了,你给我说这个?厚葬吧……” 网友们惊叹不止,围观的藏友们却一脸懵逼。 不夸张,这颗化石的鉴定结果,绝对要比之前那根虎牙给他们的震憾强烈的多的多的多。 那玩意,相互之间至少还有联系,比如确实是猫科动物的牙,也确实符合虎牙的特征,虽然不能算是真正的虎牙,但狮虎兽至少是老虎生的,两都之间有必然的关系。 但这个呢? 这只是一颗石头,能认出是化石就已然很了不起了,还这么小,也就比鸽子蛋大了那么一点点。 印象中的恐龙有多大? 既便不是一座山,至少也要比大象大吧。 所以当时李定安说这是恐龙蛋化石的时候,不止是程老板和他几位朋友觉得荒谬,包括围观的藏友,无一不觉得李定安在胡扯淡。 还有左近的那几位专家,既便对李定安够了解,够相信他的鉴定能力,但对于他说的结论还是持怀疑的态度。 也就是出于礼貌,以及对李定安以往的赫赫战绩的顾忌,出于万一的考虑,所以才没人质疑。 要搁以前李定安还不是太出名的时候,早有人站出来争辩了。 既便如此,足有一半专家不以为然,觉得李定安说话不严谨,话说的太满。虽然说确实超出了“文玩鉴定”的专业范畴,但如果最后结果有出入,对他现在的地位和声誉肯定有影响。 剩下的一半则半信半疑,其中就包括京大的张副教授和葛副教授。这两位心里还在盘算着,万一李定安翻车,他们应该怎么打圆场,怎么维护一下。 但现在,结果出来了,反倒惊掉了一地眼球。 “这……怎么可能是恐龙蛋?” 失神好久,程老板才像喃喃自语似的,“这玩意比鸡蛋还小?” “没什么奇怪的,又不是所有的恐龙都是大家伙……我给你解释一下你就知道了。” 李定安指了指石头,“这种恐龙,长到成年时体长才有六十公分左右,而且尾巴就要占一大半,体重也只有一斤上下,这是什么概念? 一般成年的公鸡差不多十斤,母鸡八斤,公鸭六斤,母鸭四斤……就算是成年的鸽子,一只也在一斤上下……你想像一下,这玩意的蛋能大到多少?” 真就是和鸽子差不多,这玩意能叫恐龙? 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他不懂的东西多了去了,就像虎牙:李定安没说之前,他压根就不知道,老虎和狮子竟然还能杂交,生下的东西比这两种家伙还要大,却是个病胎,得靠人养才能活着? 程老板咧着嘴,像是牙疼一样,满脸的想不通:“那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叫什么塔齿龙,还知道就美国有,至知道具体发掘的时间?” “学校教的呀?” 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然,“程老板,我是考古系的研究生,注意,是考古系……又不只是挖坟掘墓,研究瓷器青铜器?其中就包括古生物学,更包括生物遗迹和遗迹化石专业,知道不很正常?” 是这样吗? “那虎牙呢?” “这就更简单了:学古生物,肯定要涉及到现代生物,所以了解了一点!” 程老板哪知道考古系都教什么,蠕动了一下嘴唇,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受教了!” 说完,他便拿起了化石,又抓起烟锅,三位朋友看了看李定安,神情复杂莫明,但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挤开围观的人群,扬长而去。 “就这么走了,竟然把东西也全拿走了?” “对啊,说好的捐赠,说好的义拍呢?” “李专家,你也不拦一下?” 李定安只是笑了笑,语气依旧温和,神色依旧淡然,并没有什么得意或是自满的表情。:“我只负责鉴定!” 意思是不归他管。 这气度,这胸襟……搁一般人,就算不急眼,也不可能放任对方这么轻松的离开。 不说肃然起敬,但不少人看到这一幕时,心态多少有了些变化:就这份姿态,也称得上一声专家。 一场闹剧,无果而终,各人还是该干嘛就干嘛。 藏友们又涌了上来,但这会反了过来,大都围到了李定安面前,其他几位专家这里却少了许多。 并肩往自己的席位走,朱训又小声问:“张教授,京大考古专业,需要学习的课目这么多,这么杂的吗?” 古生物学就不说了,生物遗迹和遗迹化石……感觉这两个专业听都没听过? 张副教授脸上的肉不由自主的抽了抽:你听他胡扯? 李定安这纯属偷换概念:京大确实有古生物学,也确实包括生物遗迹和遗迹化石,也确实曾经划归在考古学院内,但那是三十年前的事情,后面早取消了。 为啥? 专业太冷僻,就业前景基本为零。 直到10年左右,具有探索和实验性质的京大元培学院成立,才重新开启这个专业,但每年招收的学生依旧以个位数计,比考古、墓葬学还要冷门。 考古学院的学生别说学习,清楚这是什么专业,又是什么性质的都没几个。 至于李定安,这就是个怪胎…… (本章完) 第232章 宋代手抄本 韶光荏苒,时间就如流沙,不经意间就会悄悄的溜走。 展览会开了一周,李定安也当了一周的专家,要问他这一周是什么感受,用四个字就能形容:一言难尽, 好歹也是位名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认出他的藏友也越来越多,热度也越来越高。至少在大柳树会场,李定安的风头已然隐隐盖过了其他五位专家。但古怪的是,找他看东西的人却越来越少。 原因很简单:看的太准。 找李定安看东西,真就是真,假就是假,不可能有第三种结果,更不会有半点含糊,不论对错,都能给你讲的清清楚楚。 但找其他专家看就不一定了,比如遇到年代特征不明显,或是仿真度太高的东西,专家的把握不是很大,看的当然就不会那么准。 相应的,话就说的不会太满,给出的结论就不会太清晰,往往会带上“可能”、“有点”之类的字眼。 大部分的玩家都能听懂:这东西有点问题,不是那么太真。 机灵点的打声哈哈,再说声谢谢,然后拿了东西就走。性子直的却不依不饶,非要问个明白:我一好好的真东西,怎么就成“也许”、“好像”了? 像这一种,十次有八次都会转到李定安手里,然后,他就会给你讲:哪里不对,假在什么地方,甚至是造假的方法,做旧的手段都能给你说上来。 不出意外,接下来就会进入“抛开事实不谈”的环节,李定安既不争,也不恼,相反还表示理解:花半辈子的积蓄,结果买了一件假玩意,甚至可能分文不值,搁谁都会急眼。 所以,伱不能怪国宝帮太多,而是这操淡的行业本身就不规范,漏洞多的跟筛子似的,造假售假不但利润高,还不用坐牢,我为什么不造? 于是,假货越来越多,造假的手法也越来越高明,上当受骗的当然也就越来越多…… 这样的,每天最少要遇到四五次,而且大都会被主办方当做宣传素材剪成视频,甚至好多回都是现场直播。 其他藏友一看,好家伙,一上了电视,岂不就等于这件东西被判了死刑,一辈子都是假货? 还想出手,做梦去吧? 因此,找李定安的越来越少,除非是头铁,对自己的东西有百分之一千的信心,要么就是不知情,没看过主办方的宣传视频,只知道李定安的眼光超准,鉴定能力超级高,一头扎进来的。 结果然并卵:反正看了足足一周,经过手的东西少些也有两三百件,但真品连十分之一都没有。 网友倒是挺乐呵,天天都守在江灵雨的直播间,就等着看藏友拍着桌子骂李定安,说他是“狗屁的专家”、“眼睛长脸上出气用的”。 李定安能怎么办,只能无奈的摊摊手。 不夸张,天天都有,个个比国宝帮还像国宝帮…… 今天是第八天,展览会一如既往的红火,不到九点,也就刚开门不久,会场里就已经挤满了游客和藏友。 五位专家席位前也一如既往的热闹,最少的也已经排了七八位。李定安这边人也挺多,也有不少手里都抱着东西,但只是围了一圈,却没人往他对面的椅子上坐。 不止是网友,藏友也会看热闹。 李定安也不急,慢条斯理的掏着东西,一样一样的放在桌面上。摆完之后,见还没人来,他又和江灵雨聊起了天。 “你姐呢,今天怎么没来?” “今天店里超忙,我姨不让她出来!” “那你怎么出来的?” “我又不需要我姨给我发工资?” 这理直气壮的? 李定安“呵”的一声,又指了指支架上的手机:“多少粉丝了,我是说总共?” 江灵雨笑的眼睛眯成了两道缝:“托您的福,快一百万了!” 还真就得感谢李定安:她这近百万粉丝全是靠李定安积累起来的,而且都是真粉,消费能力也不差,如果带货,一次坑位费最少三万以上,提成另算。 可算是找到了流量密码,这不,知道李定安在大柳树当专家,姐妹俩巅巅的就来了。 在沈阳时钱金玉和江灵雨没少帮忙,就当是还人情了,李定安当然没问题,而且很支持:凭本事吃饭,不寒碜,至少比岔腿露球好多了。 他点点头,又比了个大拇指:“加油,争取突破五百万!” 小丫头重重的点点头,胸前跟着一颤一颤,声音还特酥:“我努力!” 好家伙,童颜爆乳娃娃音,说的就是这样的吧? 正被晃的眼晕,旁边又传来谢原平的声音:“李老师,你要是不忙的话,帮我看一下这件东西。” 他下意识的转过头:谢原平手里拿着一方铜镜,上面长满了绿锈,看着有了些年头。 对面还坐着一位,大概四十来岁,穿着普通,但挺干净,感觉像是知识份子。 “好嘞!” 随口应了一声,李定安都站了起来,铜镜的主人却不干了,一把就抢过了东西:“不是,谢老师,我找你看,你怎么又找别人?” “我的专项是古玉和料器,铜器真不怎么擅长,所以让李老师给你看看!” “那算了!”这位瞅了瞅李定安,头摇的波浪鼓似的,“我找其他专家看看。” 谢原平愣了愣:“为什么?” “知识份子”扑愣着眼皮看了他两眼:谢老师,您就没注意过么:这么多天,但凡是从其他专家转到李定安这的东西,看十件,有九件半是假的,谁敢给他看? 只是在心里想了想,客人没吱声,拿起铜镜就走,谢原平怔了好一阵,才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类似这一幕,这些天时有发生,他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李定安只是笑了笑,表示没关系。 反正只是义务帮忙,他也乐得清闲,再说了,何苦和人拍着桌子吵架? 转着念头,他又坐了下来,想着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和江灵雨的粉丝聊聊天,帮她巩固一下人气。 正准备让小丫头把手机挪过来,旁边又有人叫他:“定安,你过来看一下。” 一抬头,是葛副教授。 对面却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年轻一些,将将三十出头,长的挺精神,也很帅气。 女的年长一些,四十岁左右,但气质优雅,风韵犹存。 两人的神情都有些怪,男人略带愁容,女的面若冰霜,包括葛教授,脸上也带着几丝凝重。再一看,桌上摆着一本书,标准的线装本,上面写着“仪礼注疏”四个字。 经注,还是手抄本? 《仪礼》是儒家六经之一,主要内容为各项礼仪的标准程序和要求,比如婚丧嫁娶的具体流程等等,《注疏》则为东汉大儒郑玄为其所作的注解。 自汉开始,《仪礼》就成为选官及荐举秀才和孝廉的重要依据之一,自隋以后,则正式成为科举的《经注》之一,一直到清。 说直白点,就是考试要点,凡选择学习《仪礼》的举子,这是必修课,所以流传下来的极多。不过大多都是刻版,手抄本倒是少见。 但少见归少见,不一定就有价值,具体要看是谁抄的,有没有名气,如果是无名之辈,就要看具体的年代、书法水平、保存是否完好等等。 看这两位的穿着和神情,以及葛教授微微皱起的眉头,估计有点来历。 暗暗思忖,李定安走了过去:“葛教授!” “我有点拿不准,你给看一看!” 葛教授也没客气,直接把书往前一推,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对面的一男一女:“卖主和买主!” 一听这句,李定安就明白了:这件手抄本十有八九涉及到债务问题,说通俗点,用来顶债的。 而且来这之前,这两位很可能找其他专家看过,也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而且说不准就开具过证书。 但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债主心存疑虑,想再次确认一下。 如果东西是对的,那一切好说,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东西要是看不太准,那就很麻烦了。 说没问题,但感觉东西好像多少有那么点问题,万一事后被买主发现,而且确实有问题,那一场官司绝对跑不了。 说有问题,得罪人还是其次,就怕万一看走了眼,同样少不了一场官司。 估计就是这个原因,葛教授才不得不请李定安帮忙。 转过头来再一看,这两位的身份也就不难猜:男的有点发愁,肯定是欠债的,女的满脸不高兴,当然就是债主子…… 打量了几眼,李定安顺势坐了下来:“之前请谁鉴定的?” “还没问,关键是……唏……” 葛教授呲了呲牙,好像很痛苦的模样,“你看看就知道了!” 好家伙,你至不至于? 老葛虽然只是副教授,但那是资历还不够,并非鉴定能力不行,至少在京大,在金石、牌文、拓片、古籍等品类,他的水平还是相当高的,不然也不会成为此次临时专家组的成员之一。 连他都这么为难,可见这东西有多难鉴定? 暗暗狐疑,李定安拿起了手抄本。 乍一看,确实够旧:这本书已然不是“发黄”,而是近似“黄中带灰”,而且不止是封皮,就连中缝都是这样。如果不是人为作旧,没有两三百年的功夫,纸色绝对旧不到这种程度。 包括封面上的字迹,都已经有点“虚化”的感觉,同样说明年代够久。 字体倒是挺工整,保存的也极好,大概五六十页,但书册依旧平整,纸页依旧紧密。 翻开封皮再看纸,不是太厚,却给人一种很结实的感觉,虽然很旧,但依旧泛着光泽,手摸上去,薄厚如一,很是光滑,也很是柔韧。 熟宣,还是青檀特净宣? 所谓的特净宣,就是青檀皮占八成以上,稻草和其它材料不足两成,从唐到清,皆是历代宫廷用纸首选。 能用这种纸抄经注,既便不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家世也绝对不一般。 辩认了一下,确实是特净宣,他又翻过无字的扉页,本以为会看到具体的内容,不想仍然是一张空页,依旧不写有一个字。 不过盖着一大一小两枚,印迹已有些淡,但尚能看的清楚。 小的就普通的楷体,刻的也挺规整:清真居士。 清真居士……感觉有点印象…… 闪过一丝念头,他又看向比较大的那枚印,只是一眼,李定安就顿住了:这什么玩意,怎么刻的跟虫爬似的? 真就跟一堆虫子一样,歪歪扭扭,断断续续,乍一看,感觉就看不出字的形状。但随即,他猛的反应过来:这是宋朝特有的九叠篆文,而且只有官印才会这么刻。 再仔细一辩认,李定安的眼睛不由的一眯,稍一思忖,止不住的就吸了口凉气:秘书省管下校书郎朱记! 我了个去……这竟然是宋版,而且还是官方手抄本? 怪不得葛教授都没问之前找谁鉴定过,结果又是什么,就急吼吼的把自己叫了过来? 古玩界一直流传着一句话:一页宋版一两金……不夸张,这句话绝对没有一丁点的水份。 看看以往的成交记录:2018年,嘉德拍卖,宋代版王安石文集——宋龙舒本《王文公文集》和《宋人佚简》三卷,起拍价才各是五百万,但最后,四本书整整拍了两亿六千万。 2020年,宋理宗宝庆元年广东漕司刻本《新刊校定集注杜诗》,也就是杜甫的诗集,最后成交价1.77亿。 2021年,同样是郑玄注的《周礼注》,南宋初年两浙东路茶监司刻本,成交价一点四个亿。 而且这几本全是刻本,印刷机构的级别都还不是特别高,才是司一级,更没有什么印章之类的东西。 那如果是秘书省校书郎手抄,不但有官印,还有抄录者的私印,而且还是青史留名的人物呢? 哈哈……清真居士? 如果不是那枚校书郎的官印,他差一点就没想起来:这是宋代文豪,著名词人周邦彦。 说句不夸张的话:这本书要是真迹,如果下了两亿,李定安敢直播吃翔…… (本章完) 第233章 剩下的都不对 在何晴主演的连续剧《一代名妓李师师》中有一段经典的剧情:周邦彦和李师师一场欢好,恰好云消雨歇之时,宋徽宗却来了。 没地方逃,周邦彦只能躲在床底下,然后,就听了整整一夜的床,等宋徽宗走了,他满含醋意的作了一首词,也就是后世被人津津乐道的《少年游》。 结果好死不死的,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宋徽宗的耳朵里,然后他就被皇帝找了个由头贬了官。 很有戏剧性,也充满了荒诞不经,但这件事绝不是杜撰,而是明确记载于南宋诗人、词人,仪真录事参军张端义所著的笔记体史《贵耳集》中。 这本书也是后世史学家公认的考据《宋史》的重要依据之一。 故事是不是真的不重要,但周邦彦确实很有名,他少年成名,曾作《卞都赋》,使“卞京纸贵”,更是宋代著名词人、诗人,婉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排名还在李清照之前。 他历经三帝,官虽然都不是太高,但大都清贵:神宗时任太学正,后出京任溧水县令,任内为政敬简,受百姓称颂。 哲宗时回京,再任国子监主薄,后转秘书省正字,转任校书郎。 徽宗时,升考工员外郎、再升卫尉少卿、宗正少卿,兼仪礼局检讨,其间提举主掌音律诗词的大晟府,后拜秘书监。 要是做一下概括,他这辈子主要做了四件事:作词、教学、作曲、修书。 包括中间虽然数次转任地方,皇帝依旧让他“管勾学事”、“兼事修书”。 所以要说有一本南宋举子必考的《仪礼注疏》是周邦彦手抄的,还真就不奇怪,因为他大半辈子干的都是这个工作。 但南宋周邦彦的手抄本能流传至今,这就相当让人不可思议了。 不是说不可能,流传下来的宋朝的手抄本也不是没有,各大拍卖会中时不时就能见到。 李定安觉得奇怪的是,来历这么不一般,价值这么高,还保存的这么完好的手抄本,自己竟然没听过? 这就好比突然冒出了一份苏轼或是王安石的亲笔手稿,之前却没有传出一丁点的风声和征兆。 周邦彦又不是什么冷门人物,清真居士的名气还是相当有知名度的。好,抛开这个不提,《秘书省管下校书郎朱记》总有人认识吧? 这妥妥的宋版手抄本,而且是宋代皇廷内府藏书,再看品相,摆明一直都是精心保存,而非从墓里挖出来的。所以这样的东西早该名动天下,既便问世,也不该出现在什么展览会中,而是苏付彼、佳士德、嘉德、保力之类的大型拍卖会,上拍之前,必然被炒到爆炸的那种。 包括现在,展览会举办了一个多星期,迄今为止价值最高的一件藏品不过是宣统时期的一份圣旨,标价不过八百多万,能不能卖出去都不一定。 做做对比:至少两亿的手抄本,这是什么概念? 心里震惊的不要不要的,他下意识的又翻了一页,想看看具体内容,然后,感觉眼睛就跟瞎了一样。 这是什么? 或方或圆,或阴或阳,或朱或白,或篆或楷……这一页纸上字有多少不知道,就说印,足足十几枚,盖的密密麻麻,几乎没有一点缝隙。 也就是纸不够,不然绝对还会再盖几方上去。 读的就是“宋元明清”考古,又天天泡在国博,对这些印章李定安不要太熟悉: 依然是九叠篆刻大方官印:《内殿秘书之印》……这是靖康后高宗朝,也就是赵构时才刻的南宋内府书画鉴藏印章,同为秘书省藏书方印之一。 小篆方形白文印:《缉熙殿宝》……这是理宗朝始见的内府藏书印章。 同样是九叠篆刻,满朱文方形印:《祝融之后》,这是南宋倒数第二位皇帝端宗时的藏书印章。 再往下看:《翰林国史院官书》……先说这“翰林国史院”:修国史、典制诰、备顾问,等于尚书、中书、门下、秘书四省合一,是元朝的最高中央机构,没有之一。有这枚印,就等于这本书被元朝翰林国史院收藏过。 《文渊阁》满白文印,这是明代内府藏书印鉴。 朱文大印《广运之宝》,这是朱元璋亲自下旨刻的,为明代帝宝之一,专为藏书、赐书之用。说明这本书至少有一位明代的皇帝看过,还盖了章。 还有一方朱文长方印,同样是明代藏书印鉴之一,《国子监公用书籍记》,说明皇帝看过后,又赐到了国子监…… 往下还有:天禄琳琅……这是乾隆早期建的藏书楼,印与楼同名,其中藏书全部都盖有这枚印。 还有:《五福五代堂宝》、《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之宝》……哈哈,这两方印章的来历更是不简单: 嘉庆二年,乾清宫大火,殃及昭仁殿,天禄琳琅藏书被烧了近半。太上皇乾隆帝痛心不已,下旨重建乾清宫及天禄琳琅,建成后,又令臣下:凡楼内剩余藏书,前副页必盖《五福五代堂宝》、《五福五代堂古稀天子之宝》,后副页必盖《八徵耄念之宝》和《太上皇帝之宝》。 李定安直接翻到最后,果不其然,副页上的那两枚大印不要太刺眼。 看到这里,他已然不知道怎么评价了:等于这本书,自南宋赵构开始,就被宫廷内府收藏,历经宋、元、明、清四朝,就没有断过代。 而且绝不止一位皇帝看过,因为光是天子印玺,就足足有三位:南宋端宗、朱元璋、乾隆。 所以说,两亿算什么,再翻一倍怎么样? 看到这十多枚印章,葛教授没有拍案而起,大声惊呼,而是不动声色的把自己叫了过来,就说明定力够强,修养够到家。 包括李定安,惊的愣住了一样,怔了半晌才倒吸了一口凉气,直愣愣的看着男人和女人:“这书哪来的?” “还能是捡的不成?当然是买的……”男人有些不耐烦,“你们到底看不看?” 废话,当然看。 这东西要是真的,少看一眼都是损失…… 李定安几乎拿出了十二分的本事,恨不得把眼睛钉到书上。 再翻一页,终于看到了内容,和封面一样,字迹已有了点“虚化”的感觉,颜色也有点淡,已然不是黑,而是“灰”。乍一看,像是泡了水,其实是年代过于久远,色素逐渐流失所造成的现像。 字迹很工整,结构方正茂密,笔画横轻竖重,笔力雄强圆厚,气势庄严雄浑……标准的颜体楷书,也符合宋代官方手抄文书的书写要求。 至于是不是周邦彦的笔迹,李定安还真就不知道,关键是这位就没什么手迹流传下来过。 再看墨,不是特别亮,稍显“干涩”,但这并非墨不好,而是时间原因造成的。如果没看错,这肯定是用徽墨书写的,而且是徽墨中的上品:南宋时最为有名的潘谷八松烟。 反过来再看纸,隐约能看到雪花状的暗纹,也确实符合宋代宫廷御用“青檀花笺”纸的特点。 再看中间的线,肯定是蚕丝编制无疑,已经发黄发灰,是不是近千年之前的东西不知道,但同样够旧。 不过这东西没办法苛求,哪怕证明线是一百多年之前的也不能说这本书是假的:历朝历代,内廷机构都会对善本进行修缮,换线重订不过是基本操作之一。 所以,看到这里,只凭眼力,李定安至少确定有两样是对的:纸对,墨也对,宋朝的墨和宋朝的纸,绝对接近一千年的东西。 周邦彦没有作品留传下来,所以不知道字对不对,丝线也没办法确定,因为不知道中间有没有换过。 唯一觉得有点问题的,好像就是印:印章的内容倒是对,相同的印鉴李定安在国博都见过,凭记忆,暂时还看不出其中是不是有仿刻的。 他之所以觉得不太对劲,是三方宋代印鉴、一方元代印鉴,以及三方明代印鉴,颜色几乎一模一样。 如果和剩下的几方清代印鉴做对比,就能看出那么一点差别:清代的印鉴颜色比较深,印迹比较清晰,但之前的,好像稍有点浅,颜色稍有点淡。 而且隐约间,这七枚印鉴也有点字体和墨迹表现出来的那种“虚化”的迹像。 很细微,几乎微不可察,也就李定安眼睛经过千锤百炼,他也够仔细,不然真不一定看的出来。 既然有发现,他就不得不怀疑:元朝先不说,明与宋隔着好几百年,这几方印之间,也应该像和清朝的印一样,多少有一点差别才对? 如果抱着较真的心态再开发一下脑洞:这几方印,也就是宋、元、明三代的印章,是不是是同一时期刻的? 盖在这本书上的时间,会不会也是同一天? 想验证也不难,麻烦一下马献明和舒静好,让他们找一下国博收藏的有同类印鉴的作品,再拍张照片发过来。 只要不是原印,就肯定有破绽,只要足够细心,肯定能找出不对的地主。 下意识的,李定安拿出了手机,但稍一转念,他又放了回去。 算了,没必要浪费时间,既然看了,就看个明明白白。比如万一是自己猜对了,难道只告诉对方:只是印有问题,其它看不出来? 被这么多专家叫“老师”,都不够跌份的。 再说了,宋元明清四代内府藏书,就这十个字,也值得他耗费一次技能点。 思忖间,他果断的打开了系统,瞅了一眼,然后,眼珠子“攸”的往外一突: 半真半假? 哈哈,这什么狗屁结论…… 李定安看的很仔细,也不是一般的慢,从上手开始到现在,差不多快过去了十分钟。 两位客人也不出声,只是静静的等着。但葛教授心里急的跟猫挠似的:这七八天以来,李定安看东西,什么时候看这么久过? 大都是看几眼,再摸一摸,至多两三分钟就能给出结论。 看来十之八九没什么问题,换种说法:还真就被自己发现了一件价值好几亿的重宝? 想到这里,老葛的心跳都快了好几拍…… 又过了一阵,李定安突然就直起了腰,然后,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还极怪,感觉像是被吓住了一样。 你看我干嘛,这东西又不是我的? 老葛心里一咯噔,有了丝不好的预感:“怎么样?” 这让人怎么说? 李定安“啧”的一声,然后嘴一咧,跟刚才葛教授的表情一模一样:别提有多痛苦了。 不是……你倒是说话呀? 老葛正急不可耐,李定安“吁”的吐了一口气,目光在男人和女人的脸上来回转了好几圈,最后才悠悠的问:“这东西是从国外弄回来的吧?” “嘿,可以啊?” 男人一声惊呼,眼睛都瞪大了一圈,“有点东西?” 何止是有点,东西多了去了…… 女人眼睛“唰”的亮了一下,双眼皮轻轻的抬了抬,若有所思的盯着李定安,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李定安稍一顿,又指了指书:“再冒昧的问一下:你们之前肯定去过其它地方鉴定过,能不能说一下结论?以及,为什么又来了这里?” 要说这两位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能值多少钱,几乎不可能。 不信? 就正排队的这些藏友,或是江灵雨直播间里的粉丝,随便拉过来一位让他看看这上面的印章……一枚不认识,难道全都不认识? 所以说就挺奇怪:为什么不去孤本、善本珍藏最多,鉴定也最为权威的故宫或是国博? 肯定没去,不然自己早听说了。 再退一步,京城的古籍研究机构一大把,哪个不比展览会权威? “不是,你看东西就看东西,怎么尽……” 应该是想说“怎么尽东扯西扯”,但话还没说完,旁边传来“哼”的一声,像是被攥住了脖子,男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女人笑了笑,眼角浮出几道细细的纹路,但风情依旧:“不瞒李老师,我认识您!” 看吧,就猜是冲自个来的,可能是登记的人一看,鉴定物品为古籍,就先安排给了老葛。 不过殊途同归,终究还是落到了自己手里。 至于之前的鉴定结果……可能是怕自己会有顾虑,女人摆明不愿意说。 算了,不说就不说吧,自己也只是随口一问…… “好,言归正传!” 李定安点点头,手指划过手抄本的封面:“纸没问题,檀木特净宣,而且是宋代造纸名家潘谷所制的‘澄心堂雪花笺’……” 一听“澄心堂”,葛教授眼睛一突,腰弯成了九十度,恨不得一头栽到书里头。 这是宋代皇室御供,至于有多好……技法没有失传前,两宋皇帝全都用的是这种纸。 好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贵:宋代名家,包括苏、黄、米、蔡、宋四家,每有精品传世之时,才会用澄心堂纸书写。 苏轼、欧阳修、蔡襄、梅尧臣等名家甚至专为这纸写过诗,明代画家、书法家董其昌偶得一方澄心堂纸,直呼“此纸不敢书”。 不夸张,哪怕一个字都不写,十六开这么大一张,就能拍个万儿八千…… 听到纸对,还是“澄心堂”雪花笺,男人的脸上浮出了喜色,女人依旧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墨也对!” 李定安随意一翻,书页上出现密密麻麻的正楷小字:“同样是潘谷所制的八松烟……” 老葛倒吸了一口气,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潘谷的纸是御贡之物,但他的墨却上升到了御藏的程度,就从宋徽宗开始,专门建了一座阁楼,用来收藏八松烟。 他死后,就轮到赵构……这两位的作品全都用的是这种墨,以及澄心堂纸。 同样的,宋代好多名家为潘谷的八松烟写过诗词,写最多的就是苏轼,整整六首。 流传下来的倒是极多,但绝大多数都在国外,比如美国国立博物馆就有一百零八锭,绘的是水浒一百零八将的戏剧脸谱…… 听到墨对,女人依旧无动于衷,男人却更轻松了:懒洋洋的往后一靠,浑身上下都透着得意:“还有呢?” “这几方印鉴也对!” 李定安又指了指《天禄琳琅》,以及乾隆的两枚印章,“包括后副页的《八徵耄念之宝》和《太上皇帝之宝》也对……” 印章竟然也是对的? 女人终于有了点反应,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男人则笑的更开心了,但嘴刚咧开,李定安话锋一转:“但是……” 但是……怎么还有但是? 男人愣了一下,纯粹是本能的反应:“什么?” 稍一顿,李定安语气悠然:“其他的都不对!” 其他的都不对……意思就是这书有问题? 男人彻底呆住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但随即,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 女人也怔了一下,茫然了好几秒:“李老师,哪不对?” 摆明就没好好听。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是剩下的都不对!” “怎么可能?” 男人“腾”一下就站了起来,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拳,五官扭成了一堆,“我们去好多地方鉴定过,都说没问题……” 看吧,问题来了! 但之前问,你又不说? (本章完) 第234章 手抄本算什么 剩下的都不对! 李定安的声音不大,但足够左近的几位听的清清楚楚。 这代表什么? 意思就是东西有问题,至少绝对不是什么四代宫廷内府收藏的宋版手抄本…… 一刹那,葛教授目光呆滞,跟丢了魂一样:原本可是值好几亿的东西,就李定安这一句,价格不得缩水几十上百倍? 包括女人,终于没有了气定神闲的姿态,小嘴微张,一副被震住了的表情。 男人也反应了过来,眼角都快崩裂了,“咚”的一拳砸到了桌子上,放大镜和手电筒“蹦蹦蹦”的跳了好几下。 江灵雨吓的一个机灵,连忙从支架上拿下手机,看镜头角度太小,又连忙后退了几步。还呲了呲小虎牙:敢动手,等着坐牢吧你? 又来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朝远处示意了一下,导播早有准备,按住对讲机说了两句,立马就有五六个穿白衬衣的小伙围了过来。 直播间里更热闹了: 滴不尽:“哈哈哈……开始了开始了!” 三千丈:“好险,差点就没赶上!” 营养快线:“开盘了啊:我赌今天肯定能打起来,至不济也得把李安之桌面上的东西摔几件……输了的给咱表妹刷跑车!” 我最大:“记吃不记打,你都连输一周了?” 我钻巷子:“保安又不是吃素的……看,这不就来了!” 一看又有人找李定安鉴定,江灵雨就开始@李定安的粉丝。收到信息,但凡在线的铁杆粉全进了直播间。 然后没等几分钟,网友们最喜闻乐见的节目就开始上演了。 包括旁边的几位专家,以及有事没事就会来展览会溜达一圈的藏友,早已见怪不怪:因为这样的一幕每天都会发生,甚至有时候,一天得好几次。 不过今天换了个地儿:从李定安的席位前换到了葛教授这里。当然,主角没变,还是李定安…… “今天是什么东西,古籍?”谢原平伸着脖子,“看着挺旧啊?” “确实挺少见!”朱训也瞅了一眼,“但看这两位挺气派,怎么也急眼了!” “估计东西不便宜!”张副教授想了想,倾了倾腰,“老葛,什么物件?” 葛教授如梦初醒,禁不住的吞了一下口水:“宋版书!” 专家们精神一震:好家伙……一页宋版一两金,这句话可不是吹出来的。 看厚度,这一本怎么也要五六十页,少些也要上千万…… 正转着类似的念头,葛教授语不惊人死不休:“周邦彦的手抄本,高宗赵构、端宗赵昰鉴赏……又经南宋秘书省,元翰林国史院,明文渊阁、国子监,清天禄琳琅四朝内府珍藏,光是这些机构的印鉴就足有十多枚……而且除了赵构赵昰这两位的帝玺,还有朱元璋《广运之宝》,以及乾隆的四方太上宝薮……” 啥玩意? 不夸张,但凡听清楚葛教授说了什么,无一不是目瞪口呆,包括专家,藏友,以及直播间的粉丝。 然后,就听“吱儿哗啦”的一阵乱响,再一看,四位专家站起来了两对,直接丢下手里的东西,拔腿就走。 坐在椅子上的藏友一脸懵逼:不是……这看的好好的就走了? 再一问:我了个天,宋版书,而且是名家手抄,更有好几位皇帝盖过章? 那还鉴定个屁,看完热闹再说。正鉴定的拿起东西就走,正排队哪还有心思排队……顿时间,葛教授这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网友们同样被震住了:嘛玩意? 新粉丝大都是外行,也就看个热闹,不停的刷着公屏:是不是很值钱之类的话,而越是老粉丝,越是懵逼:宋版手抄,四朝宫廷内府鉴藏,四位皇帝鉴赏……但凡葛教授说的不是梦话,这东西不得好几亿? 嗯……唏,不对? 李定安刚说了……这东西有问题! 所以,哪还能值什么好几亿? 顿时间,网友们分外同情这位正咬牙切齿,满脸凶相的男人:打架算什么,搁谁谁不拼命?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睁大了眼睛,一眨都不敢眨。 几位专家就站在桌子四周,全都伸着脖子盯着桌子上的书,但都只是看着,却没人上前翻一下。 说心里话,这样的东西,现在又到了这样的程度,确实没人敢动:被讹上了怎么办? 也不得不说,李定安不愧是李定安:就算觉得东西有问题,话就不能说的婉转一点么? 每次都是说一不二,铁板钉钉,而且摄像机同步直播,等于东西直接判了死刑。这次更绝:好几亿的东西,人家不跟你急眼才怪? 藏友们则是一脸兴奋,暗呼有眼福:上亿的物件,别说现实中,就电视上都少见,遑论拿到展览会这样的场合现场鉴定。 匪夷所思的是,竟然被李定安一口断定为假? 哈哈,这下有热闹看了…… 眨眼的功夫,跟前就围了几十号人,更有几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年轻人虎视眈眈,男人好歹算是恢复了一点冷静。 但情绪依旧很激动,眼睛冒着凶光,恨不得把李定安剥皮活吞了:“张嘴就来,你说有问题就有问题?” “不是我张嘴就来!” 李定安想了想,又指了指手抄本:“做过不少检测吧?c-14……嗯,应该还有热释光!” 几位专家离的近,下意识的眯了眯眼:手抄本的纸张外缘,隐约有几个米粒大小的豁口。 明白了,取过样,做过断代检测,而且抽检了好几页。 思忖间,李定安又翻开书:“又做了碳分子元素分析……嗯,应该还做过质谱色谱和同位素,甚至做过反辐照x光检测……” 再一瞅,指尖前端的字迹明显要淡一些,而且有细密的痕迹,看来是刮过墨粉。 “而且无一例外,这些检测结果都显示:这件手抄本,就是南宋时期的东西!” 男人猛的一愣:那你说个嘚儿? “别急,等我说完!” 李定安又摆摆手:“也别说分子元素分析,你就是做原子吸收和离子束,也绝对没一丁点的误差……你也肯定找过专家,应该还不止找了一位,是不是都说没问题?因为人家用的全都是宋朝的东西:纸、墨、线,甚至包括印泥……凭眼力看,当然没问题!” 什么意思? “你说这是……仿的?” “对……你肯定要问我,我凭什么这么说?来,看这里……” 李定安拿过手电和放大镜,打出了一道强光,“看这几枚乾隆的印,颜色是不是要深一些,边缘是不是更齐整,更清晰?再看宋、元、明三朝的印,颜色是不是一模一样?而且相对比清朝的颜色要淡一些,印章边缘是不是有种‘扩散’、‘虚化’的感觉? 这是因为中间差着近两百年,清朝印鉴中的色素分子分解的晚,流失的慢,颜色当然更深,更清晰……” 离乾隆的印差着两百年? 张教授一秒就算了出来:“除了清朝的,剩下的这些印,全是明朝万历年间盖的?” “对!”李定安点点头,又翻到了扉负,“包括这方《清真居士》,以及《秘书省管下校书郎朱记》!” 男人反应再慢,也明白了:这本书是明朝万历年间伪造的,离宋徽宗时期差着四百多年,更和周邦彦没一毛钱的关系…… “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我开玩笑,而是事实!” 李定安有些无奈,“知道你肯定不信……这样,我建议你去一下故宫,他们有相关技术,而且有数据库,只需做一下比对,一目了然。” 事实个屁! 一好好的四朝宫廷内府收藏、三朝皇帝御览,名家手抄的绝版宋版书,突然就成了明朝仿造的了? 男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嘴唇也跟着打哆嗦:“证据呢?” 说的这么清楚,你还要什么证据? “都说了,清以前的那些印鉴的时间不对:宋、元、明三朝的那几方印全是同一时期盖的,所以颜色深浅、痕迹虚化程度才一模一样,这不是伪品是什么?我更说了,让你去故宫检测,他们不但有技术和数据库,甚至收藏有好多类似的物件,一对比一个准……” 顿了顿,李定安伸手往远处指了指:“现场直播,建议你别吵,越吵影响越大……” 看到不远处的摄像机,男人的脸都绿了,本能的攥起了拳头:这特么以后还怎么卖的出去? 倒不是要打人,想打也打不着,就是气的有点六神无主,脑浆子搅成了粥:因为不止是少了四五百年历史的问题,而是价格:还几亿,现在能不能值上千万都不一定。 越想越气,男人恨不得把桌子都掀了,身体止不住的抖了起来。 女人适时咳嗽了一声,他才回过了神,指头差点戳李定安鼻子上:“李定安是吧,等着吃官司吧你!” 李定安只是笑了笑。 吃官司算什么,不信你问问旁边的几位专家:这几天威胁要套他麻袋的、开车撞他的、半路上堵他的、烧他房子的,甚至扬言要找把枪崩了他的……多到数都数不清。 做专家做到天天都有人要和他玩命的份上,除了李定安,也是没谁了…… 男人气的想吐血,却又无计可施,只好拿起了书。 他都站起来,又走出去了七八步,才惊觉不对,又回过了身:“嫂子?” “没关系!” 女人气定神闲的摆摆手,“我上次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一刹那,男人的脸已不是绿,而是青。 愣了好久,他才咬着牙点了点头:“好,我再考虑考虑!” 说完,又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定安,也转身离开。 李定安依旧无所谓,瞅了瞅男人的背影,又看了看女人:之前只以为是欠债的和债主子,没想还是亲戚? 正想的入神,女人又歉意的笑了笑:“李老师,不好意思!” “您客气!” 女人点点头,稍想了想,手又伸进了坤包。 再拿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张纸片:“以后肯定还有麻烦您的地方,你如果有需要,可以打我电话!” 这样的情形很常见,光这一周,他收到的名片就有八九十上百张。李定安也没在意,下意识的接了过来。 然后瞄了一眼,眉头不由自主的一皱:这一张,怎么和之前收到的不一样? 很普通的纸,古铜底色,黑色楷体。问题是,纸片上除了“齐英”两个字,就只有一组手机号。 没单位,没地址,更没职务……除了名字和电话,再多余一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这没头没尾的? 我连你是干嘛的都不知道,能有什么地方麻烦到你? 正摸不着头脑,女人浅浅一笑,又站了起来:“李老师,再会!” 笑的很好看,还带着点神秘,像是“我们肯定会见面”的那种感觉。 啥意思? 就算是你想让我遐想,这岁数也不搭干啊? 不夸张,这女人既便没和老娘一个年纪,也绝对小不了几岁…… 思忖间,女人离开了座位,人群让开了一条道,她刚出去,又“哗”一下围了上来。 不是……人都走了,还有什么好看的? 李定安挥挥手:“各位,散了吧!” “别……这不上不下的!” “李老师,这本书是谁仿的?” “听您意思,清朝印都是对的,意思就是:至少清朝内廷收藏过,乾隆鉴赏过,对吧?” “那现在还值多少钱?” “和故宫有什么关系?” 一堆藏友站着不动,七嘴八舌,嗓们还一个比一个大, 李定安很无奈,其他几位专家更无奈:也别说散了,围的人反而越来越多,就没人再往他们的席位上坐,还怎么鉴定? 张副教授瞅了瞅,凑了过来:“解释一下吧,要不然不消停!” 老葛更是急不可耐:“不搞明白,我觉都睡不着!” 也不怪他堂堂一京大教授,也算是京城数得上的金石、古籍专家,却这么不淡定? 恰恰相反,正因为懂的多,才觉不可思议:印鉴太多,而且各朝各代的都有,但痕迹表现却又太统一?这个问题他也看出来了,所以一时有点拿不准,才请李定安帮忙。 不过也只是拿不准,想着是不是保存不当的原因,也不是没怀疑过这书是不是伪造的,但说实话,不多。 李定安倒好,不但言之凿凿,更是指出了明确的伪造时间:明朝万历? 而他也说的很明确:好几种科学检测结论都显示,这书就是宋版,那李定安是如何判断的? 没道理他的眼睛比仪器还要高精尖吧? 狐疑间,听到李定安说“那也行”,老葛顿时来了精神。 “先说点公开的秘密:故宫也有赝品!” 确实是公开的秘密,溥义的回忆录里就有写:退位之后,故宫大部分的护卫都被遣散,监管力量薄弱,所以许多老宫女和太监都从琉璃厂之类的地方带赝品回来,把真东西换出去。 也不管字迹是不是一样,画风是不是相似,只要不是太离谱,大概对得上就行。 比如真迹是一幅唐寅的仕女图,那我就找幅仕女图,只要画工不是太差就行,再请人题个唐寅的款,刻个唐寅的章……齐活。 包括溥义自己也这么干:自己出不去,也太显眼,就让他弟弟溥杰干:天天上学的时候背一书包出去,袍子底下再藏一点,放学的时候再把赝品带回来。 换出来的这些真东西,大部分都被他送给了日本人…… “我再说点好多人不知道的:溥义退位之后换出去的,其实只是很少的一部分,大多数的赝品之前就存在,具体时间要追溯到顺治时期…… 这其中赝品占比最多的就是书,也就是各种清以前的珍本、善本、孤本。其次是书法字帖与画,再次则是鼎彝与玉石……” 这个好多人还真没听过,比如直播间的粉丝,围观的藏友。但几位专家多少了解一点,至少京大的两位教授就知道。 顿时间,老葛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那本书……是项墨林仿的?” 李定安点点头:“十有八九!” 粉丝和藏友却是一头雾水:“项墨林是谁?” “刚查了,明朝中晚期中国最大的古董商人,还是最大的收藏家……” “明朝就有做古玩生意的?” “真稀奇?汉朝就有了……你以为曹操的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从墓里盗出来的就只有金银?” “还真就是全国中最大……连万历皇帝都说:项墨林储藏之丰,甲于海内……授玺书请他出来做官,他竟然“坚辞不授”……” “还有乾隆:项式鉴藏之广,之精,极一时之盛……” “他是万历时期的人,差着近两百年,乾隆怎么知道的?” “都不仔细看:人乾隆说的是项氏……” “等会,查到了……这上面说:世界上许多博物馆的古籍和字画类的镇馆之宝,大多来自项氏,故宫博物院占一半以上……” “你从那个地摊文学上查来的?” “《中国收藏年鉴》和《人民日报》!” 说地摊文学的立马不吱声了:人民日报就不说了,就说收藏年鉴:这是国家文物局出版的,扪心自问,还是相当权威的…… “好家伙……这上面还说:顺治二年,清军攻破嘉兴,尽掠项式收藏,运至京城……乾隆年间编著的书画藏品著录文献《石渠宝笈》中,来自项氏收藏的历代名家的书、字、画,碑帖、拓片足有四万余……故宫的书画类藏品有多少?” “肯定不止十万件,但要除去明以后的,还真就说不准……” “一家收藏,半座故宫……长见识了!” “明白了,李定安的意思是:这本书原先是项式收藏,顺治时流入皇宫,所以清代的那些印都是真的。” “什么项式收藏?是项氏伪造。” “那又是怎么流出来的?” “多简单……城头变换大王旗,说的就是民国时期的京城……那些进过京的军阀,哪个不从皇宫里偷东西?” “真就说不准……” 就这样,你查一点,他查一点,再半猜半蒙,网友和藏友们竟然理出了那本书的大致脉络:项氏伪造,清内府收藏,乾隆鉴赏,并盖了印…… 大致就是如此,当然,细节远比这个要精彩:项墨林不仅仅是明朝中晚期中国最大的古董商、最大的收藏家,更是当时最为权威的鉴定家。全国知名,而且是无人可比肩的那一种。 是不是很熟悉? 熟悉就对了,不然项氏那些连万历和乾隆都惊叹不已的藏品是怎么来的? 既然鉴、藏、收、售为一体,当然就免不了仿和伪,就连相关史志都有记载:项墨林遴选能工巧匠,制榻、架、柜、奁、盒,及彝器、金石、古玉……等等等等,镌以铭识,惟肖惟巧,毫发无差,假能乱真。 当时的“嘉兴项氏”,已经成了仿古、伪古的代名词。 书画类的仿品更是不用说:他与文徵明父子皆是至交,来往甚密,时常请父子三人写字作画,专仿宋元名家之作。包括苏轼在内的宋四家,黄公望在内的元四家,以及赵孟頫等等等等。 还有文徵明的弟子,明四家之一的仇英,几乎就是他培养出来的:仇英成名之前,动不动就住在项府,临摹前代名家之作。 还有同时期与仇英同属吴门画派的几位名家、明晚时期的董其昌、以及许多名气不如这二人,但临摹能力极高的书法家以及画家,都受过项氏的资助,以及类似的经历。 包括项墨林父子,也是同时期一流的字画名家,他们自己仿的,就更多了。 而所用的纸、墨、颜料等等,大都是项墨林搜罗来的前朝之物,做旧手法也极为高明。所以别说现在都已过了四百多年,就是当时,能辩出项氏仿品真伪的鉴定家也是少之又少。 仿出来的作品,当然被项墨林以真品卖了出去,然后再以重金搜购名家真迹,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不夸张,光是故宫之中收藏的出自项默林之手的赝品,就要以“千”计。李定安甚至见过宋高宗赵构写给岳飞的《赐岳飞批剳卷》及手札,也就是历史中的十二道金牌。 同样,也是项墨林伪造的,上面甚至有康熙和乾隆的亲笔题跋。 所以,一本周彦邦的手抄本算什么? (本章完) 第235章 上电视 李定安解释的很清楚,网友们也很给力,查出来的信息越来越多。 动静也越来越大了,现场不是一般的热闹,直播间里更热闹:一家之藏,半座故宫,真就长见识了? 遑论项氏仿古之精、之博,项墨林的造假手段之登峰造极……等等,让人叹为观止。 就比如骗过无数行家和专家的“新瓶接老底,新胎贴老釉”的拼接瓷,还比如用“一分为几”“移花接木”等手法弄出来的半真半假的名家字画。 更比如将老红檀木刨成薄板甚至木纹纸,贴到红酸枝乃至松、柏、杨、柳等家具上,以及“一瓢清、两瓢明、五瓢六瓢到大秦”的铜器,等等等等,凡市面上能见到的传统的仿古手法,项氏是无一不通,无一不精。 说句大白话:就没人家不能伪造的古董。 而且手法更老练,做工更精致,区别只在于原料和工艺:古代当然没那么化学品,更没有什么机器,当然只能用天然材料和纯手工。 这样一来,品相当然更自然,仿真度更高。 包括项式的商业运作手段,不夸张,连李定安都佩服不已的冯攸然,与人家比都只能算小儿科。 所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别觉得你好像很了不起,其实全是老祖宗玩剩下的! 藏友和网友们议论纷纷,震憾之余,对项墨林也是佩服至极,说他不愧是“被两朝皇帝点过赞的男人”。 专家们的感受则又不同:项墨林是很厉害,仿古造假的手段不可谓不高,不然不会青史留名,震古烁今。但即便如此,他造出的东西在李定安的双眼之下依旧无所遁形,这又意味着什么? 所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就是这个意思? 这还是与古人比,要是换做同行呢? 李定安问了,但那对男女没说,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之前找过那些专家,哪些学者,但至少清楚:来这里之前,那本手抄本做过好几项科学检测。 像c—14、热释光,还有碳分子元素分析、质谱色谱和同位素,以及反辐照x光检测……这些都是如今最为先进,最为权威的古董检测技术,这在古玩界、鉴定界都是公认的。 在这些仪器给出“正确”的结论的前提下,李定安依旧抽丝剥茧,去伪存真,找出唯一的疑点,并顺藤摸瓜,刨树挖根,最终水落石出,这又代表着什么? 本能的,几位专家都换位思考了一下,但最终,除了叹气,就只剩摇头。 扪心自问,他们可能会看出印鉴好像不太对,但看到这么多的科学检测结果之后,百分之百会打退堂鼓,甚至会产生怀疑:会不会是自己看错了,会不会是自己的经验不足,或是知识储备不够,东西发生过自己不了解的变故,所以才会产生这种现像?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哪还需要考虑? 当然是说几句模棱两可的结论,再恭维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把人送走。 但换成李定安呢? 事情已经发生,结果就摆在这里,长眼睛的都能看到。 再细一琢磨,他们与李定安之间的差距,好像不仅仅是眼力、经验、鉴赏水平、专业能力,还有信心、气度、情操,以及品德。 所以,即便心里再不想承认,也不得不竖个竖个大拇指,再暗暗道一声:佩服! …… 尘埃落定,满堂哗然。 藏友们依旧很兴奋,七嘴八舌的说个不停,但这里是展览会,不是菜市场,主办方自然不能任由这么闹腾下去。 有负责现场的工作人员维持秩序,李定安和几位专家也帮着劝导,吃瓜群众总算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 然后,该闲逛的闲逛,该淘宝的淘宝,该鉴定的鉴定,专家们也各就各位。 接着,其他五位席位前又开始有藏友排队,李定安这里依旧空空荡荡,方圆三米内连个人影子都见不到。 古怪的是,和他聊天的人倒是挺多,全都是抱着东西排在其他专家面前的藏友,不是歪着脑袋就是伸着脖子,请教的尽是一些非常有意思的问题: 李老师,瓷器看着挺老,但表面反贼光是怎么回事? 李老师,铜器上的锈倒是挺多,但不怎么绿,看着反倒有点黄? 李老师,木雕怎么老出汗,动不动还会炸个小口? 内行一听就知道,全是新仿的玩意,但偏偏藏友们问的是:如果不是仿的,确实是老物件,出现这种情况又是什么原因? 都不傻,这摆明是准备待会或是下次用来对付鉴定专家的。 李定安就笑,但基本上知无不言,而且解释的很清楚,普通人就能听懂。 然后,大多数的人都会抱着东西就走,也不是没有犟的不要不要的,明明已经察觉到自己的东西有问题,非要留下来和专家吵两句,而且几乎是把李定安说的一字不差的背出来。 到这种时候,其他专家就会骂李定安:说他看热闹不嫌事大。 李定安更乐呵了,围观的藏友笑的打跌。 直播间里的粉丝更是笑到抱肚子,真的,这不比看球看腿看段子有意思?所以人数不但没见少,反而更多。江灵雨开播也就两小时,在线人数就已经突破五万。 其中不少都是李定安的老粉,又有铁杆粉开盘,赌像刚才那样的今天会不会再来一出,更或是再来几位国宝帮。 还好,铁头娃中的铁头娃毕竟是少数,没人和钱过不去,李定安这里依旧清静。 一时间,他竟然有些无所事事,和藏友们聊几句,再和粉丝们互动一下,要不就和江灵雨瞎扯闲篇。 也不知谁起的头,粉丝们聊着聊着,就从古玩、鉴宝,聊到了谈朋友,找对象这个话题,然后就成了吹牛大会。 李定安半伏在桌子上,毫无形象可言。还一手托腮,一手转笔,眼睛盯着手机,看傻屌粉丝发的一大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美女照,狂吹这是自己女朋友。 说实话,就以他的眼力,把这些照片的美颜磨皮过滤掉,连江灵雨的一半都比不上。 看着看着,他心血来潮:“灵雨,反正你也没男朋友,要不在粉丝里给你找个对象?” “好呀好呀!” 小能手刷了九十九朵花,“表妹考虑一下:像我这样的,年少又多金,多合适?” 江灵雨张嘴就怼:“有多年少,超过二十二没?” 小能手不服气:“二十二懂个毛线的爱情?伱就没看重点:多金……” “有没有一个亿?” “上亿的男人哪个不得奔五十往上,就算单身至少也是离了八回婚的……灵雨,现实点,有车有房,百万存款就行!” 四十米长的大刀:“就这标准,不得pass掉一半以上的单身狗?” 滴不尽:“自信点,百分之九十怎么样?” “废话,也不看看咱表妹什么条件?所以必须得加一条,颜值够高……” 营养快线发了一张自个的照片:“看,是不是挺帅!” “帅?” 江灵雨“呵”的一声,转了一下手机,屏幕里整个都是李定安的脸:“我要求也不高,来,照这个标准……有多少我嫁多少!” 刚刚还跃跃欲试的男粉丝们都愣住了。 怪不得她问是不是二十二,存款有没有上亿? “就你这,还叫标准不高?” “这不扯淡么:世上有几个李定安?” “表妹,准备一辈子单身吧你!” “哈呀,灵雨,你这是现场表白吗?” “可以啊,你姐做梦都想,天天叫嚣,都没敢在李安之面前说过这样的话。” “摆明是开玩笑,你看李安之,眉毛都没抬一下!” “不对,等会……李安之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没有吧,反正从来没听他提过?” “应该没有:记不记得刚开播的时候……就第一天,他开玩笑说自个很帅的时候,明确说过:母胎单身!” “都过去多长时间了,就他这条件,这颜值,绿茶们见了不得眼睛冒绿光?早破瓜了……” “也没多久好不好,满打满算才四个月!” “别瞎担心:李安之眼睛这么毒,说不定怀男怀女都能看出来,鉴表不轻轻松松?肯定还没被玷污……” “被玷污了也没关系,啥社会,谁还在乎这个?再说又没结婚?结婚了也没关系,又不是不能离?” “所以说还等啥?姐妹们,这年龄,这颜值,不比真金还真的小奶狗……哦,不,小鲜肉?” “关键是贼有能耐,这要拿下了,不妥妥富二代他妈?” “关键是拿不下啊?” “真稀奇?听过墙角难挖,就没听过窗户纸难捅的……” 说着说着,画风又开始变了。平时不怎么露面,也很少参与讨论的女粉丝,好像突然之间全冒了出来。 还越说越离谱,一个赛一个的流氓:什么硬上、灌酒、下药……主意一个比一个馊。 弹幕打个着滚的往上翻,江灵雨暗暗冷笑:想什么好事呢,好白菜还能留到最后? 早被人薅了,人不但有女朋友,还贼漂亮,贼有气质…… 转着念头,她又扑棱着大眼睛,两颗眼珠子也滴溜溜的转,不住的在李定安的脸上乱瞟。 “你看我干嘛?” 江灵没说话,指了指公屏,意思是要不要解释一下。 李定安扯了扯嘴角:都不够闲的,上赶着给自己找不自在? 倒不是不能说:他又不是明星,既不靠这个引流,更不靠这个吃饭,有就是有,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而是……嗯,反正不能在这里说。 都不用猜,百分九十九,哪位这会就在窥屏。 包括前天,陈静姝还打过电话,聊了聊研保所的事情,之后又问了问展览会,临了还夸了夸江灵雨,说自己新招的助理挺尽职,形象也很不错。 但凡脑子里装的不是浆糊的男人都能听出来,这是心里犯嘀咕了:这么漂亮,身材还这么好,嘴巴还这么甜,还这么殷勤,这么粘人……整天娇滴滴的跟在李定安屁股后头,谁不多想? 于徽音倒是没提过,就是问自己忙不忙,言下之意,她不忙的时候也可以帮忙,或者是兰华芝也可以……看吧,句句没提,句句都是。 虽然说翻车的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所以,哪怕可能只是一点点的诱因,都要扼杀在萌芽当中…… 转着这样的念头,随即,脑海中又不由的浮现出三个人撞一块的画面,李定安止不住的头皮发麻:好家伙,只是想想都觉得刺激? 所以,坚决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正魂游天外,耳边又传来江灵雨的声音:“李老师……李老师?” 眼神里依旧没有焦距,李定安下意识的问:“干嘛?” “你看……” 江灵雨连忙闭了直播间的麦,“于小姐!” 怕什么来什么? 李定安眼皮一跳,还以为于徽音在直播间现身了,瞪着眼睛瞅着公屏,胳膊上又被小丫头用笔捅了两下:“不是让你看手机,往前看!” 他本能的抬起头:于徽音离他还不足两米,笑吟吟的看着他。依旧亭亭玉立,依旧光彩照人,只是站在那,都没说话,就能吸引大部人的目光。 好家伙,真不经念叨? 李定安下意识的站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她甜甜的笑了一下:“今天台里没事,就陪苏老师来转一转。” 苏老师? 到这会,李定安才发现她身边还站着一位女士,大概五十出头,个子不高,戴着眼镜,满身都透着书卷气,一看就有学问。 再一看,两人的胸口都挂着展览会内部的工作证。 “你好,苏老师!” 李定安忙绕出了桌子,又伸出了手。 他还真知道这位:央视综合频道,也就是放新闻联播的一台的栏目编导,偶尔也会是制片人。级别还不低,正处级。 近期她正在负责央视和国家文物局联合推出的中华文化传统类节目:古韵新风,主持人是小萨和王佳宁。节目的主要形式为:文物展演+文化访谈+古乐风舞。 就是依托文物元素,深挖民风民俗和历史文化。苏秀是栏目编导和副制片,遇到这样的大型文物展览会肯定要来参观一下,找点素材和灵感。 至于于徽音,虽然还在实习期,但以她妈妈的性格,既便是实习,也要专业对口,而且必须找最好的老师。所以刚进台里,就跟的苏秀。 好在她性格恬静,适应能力也强,而且学的够扎实,文笔功底更是没得说,所以苏编缉对她挺好,确实是手把手的教…… “李老师,终于见到真人了?” 苏秀握了一下,笑容中透着几丝古怪,“徽音经常……哦不,几乎是一天要提好几遍,我想不知道都难!” 于徽音的脸止不住的红了一下,李定安则轻轻的笑了笑:“您客气,不敢让您称老师!” “这可不是客气!节目组每个月都会聘请专家担任嘉宾,邀请担任文化顾问的专家就更多了,但无一例外:提起你都是赞不绝口,谁都会夸一声后起之秀!” 看着像是开玩笑,但苏秀语气很认真,“李老师,有时间的话也支持一下徽音的工作嘛,而且你形像还这么好,绝对上镜。” 意思是上电视? 这着实有点突然:怎么说,那也是中央一套! “您过奖!”客气着,李定安又点点头:“义不容辞!” 确实气度不凡,至少不卑不亢。 不夸张,苏秀也不是第一次见:即便是国家文物局的那些老专家,一听上央视的节目,依旧会喜言于表。 但李定安就挺淡定,反正苏秀没从他脸上看出激动的表情。 暗暗点头,苏秀又笑了笑:“知道你忙,所以我就把人带到现场来了……不会连一两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吧?” “哎哟……那不能!” 李定安忙弯了一下腰,“苏老师,感谢您……赶早不如赶巧……” 刚刚邀请他参加节目,他都没这么谦敬……这年轻人确实挺有意思。 苏秀顿时笑了:“别,老太太我有成人之美,不当电灯泡!” 稍一顿,她又露出一丝鄙夷,“十天半个月见不到人,就靠打电话……你这也叫处对象?” 这话让人怎么接? 但换位思考,确实有点过份…… 李定安尴尬的笑了笑:“苏老师说的是!” “不啰嗦了!” 苏秀摆摆手,又朝于徽音点点头:“反正台里也不忙,放你半天假!” “谢谢苏老师!” “嗯,走了!” 说走就走,不是一般的干脆,两人才说了句“苏老师慢走”,她就已经走出了七八步。 看着背影,李定安回过了味:“她这是……专门送你来了,对你挺好呀?” “什么呀?”于徽音瞪了他一眼,“碰巧!” “确实挺巧!” 李定安笑了一下,又朝远处挥了挥手:“孙主任,今天早退,下午再请半天假,麻烦帮我报备一下!” 李定安不但够专业,还够尽心,这点小事情肯定没问题。 离得远,导播没说话,只是比了个“ok”的姿势。 然后,李定安朝于徽音招了招手,又和江灵雨和几位专家打着招呼:“灵雨,麻烦帮我收拾一下东西……几位老师,你们先忙!” 江灵雨乖巧的嗯了一声,几位专家也相继点头,不乏一脸暧昧,笑的不太正经的。 张副教授和葛副教授却是若有所思:李定安的女朋友,好像不长这样? 两个人又不是没见过,就上次,在农园食堂,李定安带着去吃过饭,两人顺路还打过招呼。 也很漂亮,但感觉,岁数要比这位稍大两岁? 转着念头,两人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然后……心里止不住的一咯噔:好家伙,李定安,你可以啊? 藏友们也纷纷侧目: “这李老师女朋友吧,真漂亮?” “郎才女貌,确实挺登对!” 好死不死的,江灵雨恰好开了麦,准备打声招呼后下播,然后,粉丝们听了个清清楚楚。 “刚那两人说啥:李定安的女朋友?” “废话,不是对象,谁会用郎才女貌?” “刚谁说的,他是母胎单身?” “都说了,这话都多久之前说的了?” “完了,我心都碎了!” “我看你们就是闲的……李安之又不是明星,交没交女朋友还要向你们报备一下不成?” “他确实不是明星,但好歹也有近千万粉丝,怎么也算公众人物吧?” “公众人物又怎么了,就不能有隐私了?” 霎时,粉丝们就有干架的趋势,江灵雨正要劝两句,听到几位专家的对话,下意识的竖起了耳朵: “刚那位,我听语气,像是电视台的人?” “我听着也像,好像就是什么文物鉴宝栏目的负责人,不然他邀请李定安干嘛!” “都是一个系统,问一下孙主任不就知道了?” “对……孙主任,刚哪位是谁?” “你说苏老师吧……央视古韵新风的制片人!” “什么,央视?” 朱训愣了一下,又吸了一口凉气:“李定安要上央视?” (本章完) 第236章 骨扇 上电视是不可能上电视的,至少现阶段不行。 因为没时间。 国博和故宫的项目都还没研究明白,眼看保力的研保所就要上马。这都还在筹备阶段,他又成了文博会的鉴定专家? 也别说上电视、录节目、当嘉宾,李定安连谈朋友的功夫都没有。 这不,两个人在一个城市,住的也不远,却快半个月了才见一面? 真的,也就是李定安够优秀,于徽音也够理解,这要换成普通人,早特么吹了…… 脑子里转着一堆有的没的,李定安随口就问:“快十一点了,要不回家做饭?今天给你露两手:想吃什么?” 于徽音笑的眯起了眼睛,长长的睫毛跟着一颤一颤,但还是摇了摇头:“外面吃吧,就附近,随便找一家就行!” 虽然她也很喜欢那种“家”的感觉:看着李定安在厨房里忙碌,她在旁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觉得超级温馨。 但李定安已经够忙够累了,不能再给他增添负担。 “行。”李定安当然无所谓,“那吃完饭去看电影?” 一听看电影,于徽音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又开始笑:李定安肯定会在电影院睡着吧? 他就没这爱好,大学四年,进电影院的次数估计用一只手就能数过来。 “还是不了,近期也没有上映什么好的片子!” 于徽音想了想:“要不再逛逛展览会,正好我有一篇素材稿没写完,你帮我参谋参谋!” 带女朋友逛古玩市场? 换一般的情侣,这种行为就挺搞笑,但搁他俩,还真就挺合适:因为两个人的工作都和文物有关。而且于徽音也确实挺喜欢,所以当初进电视台,她没怎么犹豫就选了“古韵新风”。 李定安无可无不可,干什么都可以,就主打一个陪伴。 “行……那就砂锅居,他们家白肉挺不错,离市场也不远,就四站路……” 于徽音当然没问题。 两个人不紧不慢的往外走,李定安又给王成功打了个电话,说是车在地下停车场,两人又进了电梯。 看到于徽音,王成功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在李定安家里的那一幕:陈静姝伏在李定安的肩头,哭的梨花带雨。 李定安的爷爷奶奶、老爸老妈,还有雷明真,个顶个的懵逼。 以及在国博:李定安时而伏案疾书,时而低头沉思,陈静姝坐在他对面,一动都不动,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嘴角带着笑,眼睛还泛着光…… 但凡眼没瞎,都能看出她是什么心思。 而这才过了几天? 再看于徽音现在的神情:和当时的陈静姝有什么区别? 就是因为知道的多,更清楚这两位是什么关系,以及家庭背景,王成功才觉得头皮发麻:李老师啊李老师,你光顾着脚踩两只船,就没了解了解这两位的家庭情况? 但凡让那位于书记知道了,他要不活撕了你,他都不姓于。 不夸张,王成功好歹也是专业人员,但依旧没有控制住面部表情,脸上露出一丝古怪。 看李定安盯着他,他才猝然醒悟,又连忙打招呼:“于小姐!” 于徽音柔柔的笑了笑:“王师傅好!” 家教真好,性格也好,家庭条件更好,还这么漂亮……不止是于徽音,那位也是。 就说李定安这运气? 转着念头,王成功发动了汽车,三人直奔饭店。 到了地头,李定安让他也上去,王成功当然不去,说是随便在附近对付一口。 李定安不置可否,带着于徽音上了楼。 看着两人的背影,王成功呲了呲牙,又打了个机灵:李老师,你可悠着点吧…… …… 不得不说,老字号不愧是老字号,才是午市,而且还不到饭点,店里就坐满了大半。大厅里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也没要包间,李定安挑了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份糊肘,一份白肉,以及一份砂锅鸡和素什锦。 上菜速度还挺快,前后也就二十分钟,四样菜就端上了桌。份量不小,味道却很不错,李定安吃的满头大汗,于徽音也不停的拿着小手扇风。 两人边吃边聊:“这几天没加班吧?” “没,就那几天有点忙,苏老师也挺照顾我:除了帮她打打下手,就是整理整理文件,收集收集素材。” 那可不,也不看看你爸你妈是谁:但凡不是一根筋,都知道该怎么对你。 “叔叔阿姨呢,都不忙吧?” “还行!”于徽音想了想:“下个月,我爸可能要调到京城。” 嗯? 李定安顿了顿,“高升了?” 她矜持的笑了笑:“也没有,就平调!” 好家伙,看来确实是高升了。 说是不清楚,但也只是相对而言,之前确实没问过,但两个人已经到了这种程度,既便平时和于徽音闲聊,也能了解一些。 她爸爸一直在国资委,基本没出来过。之前的金融行业,后来又调到了能源行业,在太平洋、国泰、电网、石化等企业任过职,而且都是主要领导职务。 于徽音肯定不会对自己说假话,级别可能没有变,但从地方到首都,从企业到部委,本身性质就不一样,所以怎么看都是高升。 她妈妈也挺厉害,在东方集团,也就是沪上、东方电视台的上级单位,同样是领导职务。于徽音能进央视、能自己挑选栏目组,当然和她有关。 就是性格有点……嗯,怎么说,应该是稍有点傲气。和身份职务倒没什么关系,其实老沪上人都这样。 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就闹的挺不愉快,江秀莹被李定安气的三魂出窍,七魄升天。挺优雅一个人,也挺知性,但被李定安逼的差点爆脏口……也是这个原因,再加上家庭确实不普通,稍有点敏感,所以于徽音很少提到,李定安也一般不会问。 但迟早都要面对,不可能一直装聋做哑…… 李定安想了想,还是没有冒然提什么“拜访”之类的话。主要还是觉得时机不合适,怎么也要再成长一下再说…… 一顿饭,差不多吃了一个小时,两人都是喜静的性子,这里也确实有点吵,就准备回展览会。 要了账单,又扫了码,两个人正要起身,旁边的一桌又坐下来了两个男子。 一位三十来岁,一位五十出头,都挺精神,一位空着手,一位拎着包,胳膊底下还夹着一支长一尺余,方圆也就四五公分的长盒。 盒子上印着“夏季文物博览会”的字样,一看就是从展览会买的物件。 这里离大柳树会场还不到两公里,砂锅居也是京城有名的老字号,游客和藏友逛完展览会再到这里吃饭,很正常。 关键是两人的对话:“史老师,您给看一眼,实在不行我就退了……” 年轻的那位说着话,把东西放在了餐桌上。 年长的看了一眼盒子:“赵总,之前找人看过吧?” “不瞒你,昨天才看过……你肯定也认识:潘家园的关德海老师” 一听退货,又听到关德海,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迈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还示意了下于徽音,意思是稍听一听。 两个人又坐了下来。 “关老师怎么说的?” “说是看不准!” 玩古董的都懂:意思就是东西有问题。 史老师点点头,又顺手打开了盒子。 李定安也偏着头,心中还想:关德海怎么也是上过鉴宝节目的专家,至少在京城地界,在字画圈还是有一定的知名度以及权威性。他看过的东西,一般不会出错。 暗暗念叨,东西也被拿了出来,外面还套着一只布袋。李定安也以为是字画,但取开袋子,却是一柄骨扇。 顾名思议,就有只有扇骨,而无绢本或是纸类字画的扇面,而其中的上品大多是用象牙、犀角、玳瑁、象骨等雕成,所以得名。 不论哪个朝代,这些东西都不是一般的贵,所以大多数的骨扇还是以牛角、牛骨,更或竹片,木片为材料。 内容不一,大致还是逃不过字和画,工艺多种多样,有的画、有的雕,也有的涂漆洒金。包括刻的也分好几种。有的半空半刻,有的全身缕空,也有的只刻不镂,而眼前这一柄就是最后一种:只刻不镂,而且上了色,所以更接近于“画”,表现形式也更显丰富一些, 再看质地,两侧大板用的是棕竹,内中小骨则是乌木,在所有木制类的骨扇中属于中上,也就比檀木、沉香的差一点。 有点轻薄,看着也有些年头,史老师没敢“撒”,而是轻轻的展开。再看扇面:一尊怪石,左右两边各站着一只鸟,一边是孔雀,正展着屏,另一边是一只七彩锦鸡。怪石一旁长着一株白梅树,花开的正艳。 别说,刀工挺细致,两只鸟儿惟妙惟肖,栩栩如生,怪石也挺有特色,如猛虎卧地,尽显峥嵘。 还有那株梅树,郁郁芊芊,生机盎然。 再看木质,大板黑中带褐,星点斑驳,内夹黑丝纹路,很是细密,扇骨又黑又亮,光可鉴人,可见用的都是上好的棕竹的乌木。 看着也足够老,至少不像是后做旧的东西。 唯一有点奇怪的是,画风过于细腻,过于形似,立体感也过于强了点。 要知道,即便是国画中偏向于写实的工笔画,也是先讲究“神似”、“灵动”以及“气韵”,接下来才是“严谨精致,细腻逼真”。 只是逼真,而非一模一样。 但这幅画不是,虽然也有国画的风格,但更多的要偏向于欧州油画的表现特点,过于注重真实感和自然。 再仔细看,大部分的画法,还真就应用的油画的技法,主要突出“光和色”,并依靠“线条的真实感”来表达作品思想。 要是现代艺术品,这种表现形式当然没问题,但怎么看,这东西都是古董,所以感觉有点不伦不类。 关键是也没什么款和铭识,想安个根底都无从下手,所以关德海才说“看不准”,那位赵总也说要退货? 离得有些远,只是看了几眼,李定安就收回了目光。那位史老师看的很仔细,近十分钟,才抬起了头,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我也看不准!” 霎时,赵总脸上的表情又深重了几分:两位专家都说看不准,那这东西是什么性质还用的着说? 当然是有问题。 也是运气,今年的展览会做了相当大的改动,至少有了售后保障:三天之内可以无条件退货。 要搁往常,只能哑巴吃黄莲,含泪往肚子里吞…… 正暗暗庆幸,旁边传来声音:“你好赵总,您这骨扇,能不能让我看一眼?” 赵总和史老师齐齐的转过头:一男一女,都挺年轻……嗯,形像都不是一般的好,关键是都挺有气质。 喜欢美好的事物是人的共性,所以很多时候,“以貌取人”这个词其实都是带褒义的,就像现在,光看这两张脸,就觉得挺舒服,而且人家还这么有礼貌。 赵总点了点头,拿起了骨扇递了过去:“一把赝品,随便看!” “谢谢您!” 李定安笑着欠了欠腰,又接了过来,刚一上手,就觉微微一沉。 乌木又名黑黄檀,属红木,不是一般的结实,又在地底炭化了数万年,形成过程和煤没什么区别,所以质地已接近于“石”,而非木,不沉才怪。 两片大板也是上等的棕竹,所以至少材质没问题。 陈旧气息也很浓厚,包浆也很圆润,包括连接扇骨的丝线,已然接近于纯黄,摆明是上了年头的东西。 再看画,无论是画工还是刀工均属上乘,乍一看,也确实有点怪异:国画中不是没有应用欧洲油画技法的,以前流传下来的也挺多,比如康熙和乾隆时期的宫廷画师,大都会一些油画以及浮雕技法。 不过再中西结合,也绝对是中多西少,秉承的依旧是儒家思想的“中庸”和“含蓄”,讲究“以形传神”,“色彩相和”。 但这幅不是:画风主打一个真实自然,用的还是油画中最为典型的“三分构图法”:远近分明,主次有别……换种说法:“西”的也太多了点。 看到这里,大多数的专家都会给出差不多的结论:中不中,洋不洋,肯定和名家没一毛钱的关系。 既便东西很老,但价值也有限。 李定安却觉得有点怪,东西精致还是一方面,刀工画工细腻也不提,关键是这风格,感觉有点眼熟: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而且不止一件? 这种风格的国画不是没有,但算得上古董的肯定少之又少,只要见过就绝对有印象。 自己去的最多的就那么几个地方,除了古玩市场,就国博和故宫,再不就沪上的拍卖会……哦,还有沈阳故宫…… 嗯,故宫? 一刹那,李定安突然就想了起来:就是故宫,不是沈阳,而是京城这一座。 好家伙,又是从内廷流出来的? (本章完) 第237章 走宝了 李定安盯着骨扇的阴面,足足端详了五六分钟。 没错,油画的风格过于浓厚,除了三分构图,还有油画的经典技法:焦点透视。 这种画法就像照相,眼睛里看到的是什么,画作中表现的就是什么,除了真实,与国画最大的区别就在于:它是三维立体的。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这幅画中的怪石竟然有光影,明的地方就明,暗的地方就暗。 国画绝不会这么画,这不是“西多中少”是什么? 再看画风,确实很熟悉,肯定见过同类的作品,而且就在京城故宫。 这样一来,逻辑也能对得上:故宫之中收藏的字画类作品以清代居多,而正是清早时期,西洋教士布道中国,而他们用的最多的宣传方法就是宗教画。 也是那个时候,许多油画技法被引入,但在民间没什么市场,也就因为康熙和乾隆的个人爱好,在宫廷中盛行过一段时间。当时皇家画院的画家大都会一些,也会揉合在画作之中。 所以这类作品民间基本见不到,就故宫收藏的最多,不过暂时不知道画风和这幅相似的,是哪个皇帝在位时期的。 霎时,李定安的脑海中有如走马灯,闪过一幅幅的画作,宣统、光绪、同治、咸丰、嘉庆、乾隆…… 等等,停! 想起来了,就是乾隆朝的作品,挂在乾隆寝宫之一的倦勤斋。 名《圣明帝王图》,画的是乾隆出游时的仪仗,是他刚登基不久,召如意馆的首席画师冷枚画的。那幅画不但用了三分法和焦点透视,还大量引用了素描技巧,光影效果和立体感比这一幅还要强。 再一看这幅画的风格,不敢说一模一样,至少有七八分相似,十有八九出自冷枚之手。 这位可不是什么冷门画家,他在康熙时就是宫廷画师首席,清四家之一的王原祁病逝后,康熙令他提举皇家画院如意馆,可见其艺术成就和地位。 去年苏付彼在港岛拍过他的一幅四尺对开长条(34*136cm)的《高士赏梅图》,八百五十万港币起拍,一千零八十万落槌,加佣金及手续费合人民币差不多一千一百万。 这只骨扇也就一平尺半,面积只有那幅画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是雕画,价格肯定要低很多。如果估价,也就在两百万左右。 当然,前提是冷枚的真迹,而非仿品。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翻到了阳面,上面是一首诗,当然,也是刻的: 流离五季遍干戈,草窃英雄幸遇多。 一角国分唐土地,百年庙共宋山河。 凌烟阁上功臣像,衣锦营中驷马歌。 为问贩盐为盗日,仲谋曾许较如何。 看这诗的韵脚和内容,应该是清朝的诗,就是口气有点大。 要知道,那可是“我大清”,清写在浊后面都能被抄家问斩,何况什么国与庙,什么凌烟阁、功臣像、驷马歌? 普通人谁敢这么写,不要命了? 作者肯定是当官的,而且官位不低。 不过应该不是什么诗词大家,不然李定安就会有印象:他毕竟是首师高材生,学的就是近代文学。 稍一思忖,李定安拿出手机,那位赵总却叹了一口气:“小兄弟是想查这首诗吧?别查了:雍正朝的户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蒋廷锡写的!” 我去……还真就是大官? “前有张廷玉,后有蒋廷锡”说的就是他。不单单指为政治绩,还包括恩宠:雍正满共在位十二年,赐给他的御书匾额就足有三块:“黼黻丝纶”“钧衡硕辅”“万机贤辅”……其它赏赐更是不计其数。 除了政绩官声,他在文学和画画方面的造诣同样不低,蒋廷锡称得上一声清代的文学大家,也是国画名家,还是“蒋派花鸟画”的开创者,恰好也喜欢研究应用油画技法。 故宫中同样收藏有他的作品,2012年的时候,他的《仿宋人勾染图》册和《仿宋人设色图》册就拍了四千两百万。 当然,那是图册,是好多幅,近些年价格也有所回落,但基本和冷枚持平。 但他的诗词水平也就平平,一般人不会将他的诗题在扇面上,就算是有人想拍马屁,也不可能是这一首:不单单是内容敏感,这还是首言志诗,肯定是蒋廷锡官位已经相当高的时候写的,保准一拍就拍在马蹄子上。 而且还是冷枚之作,所以,折扇的主人呼之欲出,就是蒋廷锡。 李定安也不止第一次遇到和蒋廷锡有关的物件:最早是在潘家园,那枚卖了八十万的铅币就出自蒋廷锡之手。 还有前两天在沈阳,那幅《皇舆全览图》的初版就是他献给康熙的,那时的蒋廷锡已是内阁学士,任经筵日讲官。 那这首诗呢? 怎么也是文坛及政坛领袖,基本不会找人代笔,百分之八九十就是蒋廷锡自己写上面,冷枚刻的。 所以,这把扇子的价格至少又得翻一翻,少些也要四五百万。 都到这份上了,哪还在乎那一点两点的,李定安果断开了系统,再一看:可不就是蒋廷锡和冷枚? 哈哈,就说这运气:吃顿饭都能碰到漏,而且是两次? 上次是那两箱茅台,都已经被李定安喝光了…… 暗暗乐呵着,李定安合上了骨扇,又在掌心里拍了拍:“赵总多钱买的!” “八万二!” 啧啧,真便宜。 看他不说话,还以为被震住了,赵总的脸上浮出几丝不自然:“挺贵是吧……看这东西品相不错,还是个老物件,脑子一热就买了,没想走眼了?还好,今年的展览会比较人性化,退还来得及。” 他要退? 那要不等等,等他退了再去买? 但万一呢,俗话说夜长梦多…… 犹豫了一下,李定安又瞅了瞅赵总,以及旁边的那位史老师:这两位的表情都挺自然,至少没有露出过探究和好奇的神色,所以并没有认出自己。 想想也对,自己只是有点名气,但还没到家喻户晓的程度,既便是同行,也不可能人人都对自己有印象。 这东西很大可能就是从大柳树会场买的,但赵总肯定没去过三楼的鉴宝现场。 那这漏,应该是能捡的…… 说干就干,他放下折扇,开门见山:“赵总,你要不嫌麻烦,能不能把这东西转给我?” 这有什么麻烦的,而且少了很多手续:不用去展览会找售后,不用填乱七八糟的表格,更不用写什么经过原委。 就是这小伙子的行为有点不符合逻辑:他一直都在旁边坐着,自己说“关德海老师看不准”,史老师也说看不准这两句,他肯定听到了,但依旧要买? 怎么也算是内行,至少不是第一天碰古玩,他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一种可能:这年轻人想捡自个的漏? 看相貌又不太像:长的挺好看,穿的也很精神,但胡子都没多长几根,怎么看怎么像大学生? 这年纪,懂什么古玩? 就算懂一点,也不可能比关德海和史高远更高吧? 下意识的,他又瞅了瞅史老师,和他的表情差不多,反正就很奇怪。 李定安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没犹豫,直接掏出了学生证。但留了个心眼,故意用大拇指遮住了名字:“不瞒两位,我是京大的研究生,学的就是明清考古,家里也有点钱,就想买点物件研究研究……” 这样的吗? 两人低头瞅了瞅,果然是京大的学生证。再看年龄,二十二……真够年轻的! 穿的也不差,而且能来这样的地方消费,也确实如他所说,家里可能有点钱…… “行,那就转给你……也是巧了,我准备买来送礼,所以就没填发票开头,如果你不想出手,找展览会补上就行……” 稍一顿,赵总眼中又露出一丝警惕:“但先说好,我这可没什么售后三包,买了就是伱的!” “那当然!” “行,成交!” 赵总拿出手机,李定安当即扫码,“叮咚”一声,八万二到帐。 李定安没敢耽搁,让赵总写了个收条,又把骨扇装进盒子,然后托在手里:“那赵总,史老师,再会!” 本就是萍水相逢,没什么叙交情的必要,两位倒也没起疑:“再会!” 话音落下,李定安点点头,不急不徐的往外走。 史老师还恭维了赵总一句:“运气不错!” 看着两人的背影,赵总无所谓的笑了笑:“也就省点时间!” 随即,他又叫着服务员,准备点菜。也就手刚举起来,门口传来一声惊呼:“唉哟,李老师,您也来吃饭?” 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一位四十来岁的大叔,不认识,不过肯定是藏友,而且刚从展览会出来……这不手里还抱着东西呢? “你也是?” “可不?也是凑巧……” 这位笑着,准备把东西递过去,让李定安给看看。但手都伸出去了一半,他才猝然醒悟:这位的眼睛可不是一般的毒,万一要看出点什么问题呢? 这离展览会这么近,大厅里又这么多人,说不定就有刚逛完过来吃饭的,如果万一有问题,又不巧碰到碎嘴子,他这东西以后还怎么卖出去? 算了…… 暗暗想着,他又欠了欠腰:“哪您慢走!” “您客气!”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给于徽音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前一后出了门。 赵总和史老师都有些狐疑:不是学生么,怎么又成老师了? 转念间,和李定安打过招呼的那位抱着东西进了大厅,又挑了张桌子坐下。 赵总点完菜,稍想了想,又走了过去。 “老哥也来卖物件?” “那可不?” 大叔拍了拍桌上的东西,用床单包着,看不出是什么,但声音挺脆,十有八九是铜器。 “麻烦打问个事!” 赵总递过了一只烟,又朝门外指了指,“刚那位,您认识?” “这位这么有名,您不认识?” 大叔一脸惊奇,“大柳树会场六位专家,数他眼力最高,名气最大!” 嘛玩意? 赵总都呆住了,隔着一排桌子的史老师同样呆住了:鉴宝专家? “他才二十二?” “李老师这么大了吗?脸那么嫩,看着像高中生……” 大叔挠了挠下巴,“哦对,他在京大读大学,确实差不多!” 赵总感觉脑子里搅成了浆糊:“不是……他还是学生,怎么就成专家了?” “兄弟这话说的:有才不在年高,再说谁还能骗你不成?” 大叔掏出手机,又点开了视频,而且还是展览会的官方号:“这不,是不是他?” 赵总低下了头,史老师也走了过来,两人再一看:可不就是刚刚那位? 视频里,李定安躲的远远的,满脸无奈,而他对面,一老头正面红耳赤的拍着桌子:“你毛长齐没有……什么狗屁专家?” “大爷,都说了,你这东西哪哪都不对,造出来的时间绝对不会超过五年……而且还是建昌的款?他登基到中毒满共就一个月,都没来得及给工部下旨改款就死了……” “废话,要不怎么是孤品,怎么是国宝?你眼就是瞎的……” 大叔指头一划拉,这次是一支笛子,李定安说是玻璃的,藏友非要说翡翠的,没出意外,这位藏友和之前那位大爷一模一样:拍桌子、吵、骂。 再一划拉,这次是虎牙烟锅……再再一划拉,这次则成了宋版书。 好家伙,他这眼睛开过光吗? 前面两件不用说,妥妥的国宝帮,但那只虎牙烟锅绝对能骗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专家,他却轻轻松松就找出了问题? 更遑论后面的宋版书:那可是经过科学仪器检测过的,而且不止一台,他说推翻就推翻? 而且有理有据,严丝合缝…… 两位眼睛都不敢眨,直到服务员提醒他们菜上了桌才回过神来。 这特么,真就是专家? 那那把骨扇…… “我操?” 赵总一个机灵。 “嗨,你骂谁呢?” “对不住,不是冲您?” 赵总连忙道歉,又指了指手机,“这位,刚刚买走了我一把扇了……但我不知道他是谁?” 嗯,扇子? 大叔琢磨了琢磨,随即,脸上就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兄弟,这位不但会鉴宝,还是有名的捡漏专家……所以,你绝对走宝了……” 可不就是? 一瞬间,赵总的脸黑成了锅底…… (本章完) 第238章 先来后到 李定安往后瞅了一眼:赵总站在大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抱着东西进了餐厅的那位大叔,脸上尽是狐疑。 一声李老师,估计让他察觉到了点不对劲。 但没用。 转了账,意味着交易完成,还写了收条,并写明了是什么东西,代表签了合同,打官司都打不赢。 至多就是吵一场,闹一场,当然,这是最坏的结果,大部分玩家和藏友都会遵循“买定离手,概不售后”的原则,撒泼耍赖的只是极少数。 当然,肯定会后悔的砸好几天康子…… 看赵总没有追出来的意思,李定安拎着长盒往外走,于徽音紧紧的跟在后面。 “又捡漏了?” “嗯!” “啊?” 只是觉得李定安走的有点急,就随口一问,不料是真的。 “很值钱?” “还行!” 李定安抛了一下,骨扇“嗖”的飞起了一米多高,然后又稳稳的落在手中,“大概四百万左右!” 于徽音愣了一下:八万二和四百万,中间差着多少? 她家里是有钱,但不代表她对钱没有概念:四百万,已经足够在沪上的浦东和闵行、京城的昌平更或是朝阳买一套八九十平方的中户型。 放眼全国十四亿,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一辈子都做不到,但李定安只用了十来分钟。 关键是他这神情……就感觉好轻松? “干嘛这种表情?” “就是有点……嗯,吃惊!” “又不是第一次?”李定安拍了拍盒子,“喜欢的话送给你!” “太贵了,我不要!” “你别管值多少钱,看花了多少:才八万二!” 能这么算的吗? 她依旧摇摇头:“还是不了!” “蒋廷锡的东西……嗯,确实有点不适合你……那走!” “去哪?” “不是说好的逛展览会吗!” 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然:“要是运气好,说不定就能寻摸到团扇之类的玩意,不就适合了?说不定就能捡到漏……” 于徽音怔了怔:哪有那么容易? 但转念一想,这一件好像也没多难…… 她犹豫了一下,又点点头:“不要太贵!” “怎么可能?” 李定安一副你不要太小看我的模样,“贵的我都不稀得买。” 旁边正好路过了一对男女,岁数稍大些,大概二十八九左右,手挽着手,估计也是情侣。 听到他们的对话,两人不由侧目,然后眼睛一亮:好年轻,好标致,还好登对。 男人还挤了挤眼,好不佩服的模样:兄弟可以啊,女朋友漂亮就不说了,还这么体帖:礼物太贵了都不要? 李定安心领神会,又给了个眼神:一般般! 大哥怔了一下,露出个鄙夷的表情:这牛逼吹的? 两人交流着眼神,四人错肩而过,于徽音一脸好奇:“你们在干什么?” 李定安捋了捋:“大哥问我:兄弟上辈子烧过香吧,女朋友这么漂亮,还这么懂事?我说还行……” “然后呢?” “大哥就说:你真能吹!” “哈哈哈哈……” 于徽音的眼睛弯的像是两道月牙儿:这还是李定安第一次说她是他女朋友,而且也确实好笑。 “你们都不认识,就看了两眼?” “男人之间沟通,往往一个眼神就够了,懂的都懂!” 这么神奇? 她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大学时的舍友,虽然没有四个人建十个群那么夸张,但也并非那么的融洽。 反正相处的挺复杂…… 说笑着,两人又找到帕萨特。看他手里托着一只盒子,王成功眯眼瞅了瞅:去的时候都还空着手,而这么大的东西,口袋里也肯定装不下。 “文物博览会……李老师这吃了顿饭的功夫,又捡漏了?” “算是吧。” “多少钱?” “八万过一点!” 才这么点? 李定安说的是花了这么多,但王成功以为这东西就值这么多。当然,对他来说依旧不少,但对李定安而言,真就像九牛一毛。 顿时间,他就没了兴趣,又发动了汽车,载着二人回了大柳树。 正是饭点,会场内的游客不太多,大多数的工作人员也已下班,包括几位鉴宝专家。 既便如此,依旧不停的有人和李定安打着招呼: “李老师还没下班?” “下了,随便转转!” “李老师吃了没?” “吃了……” “正好人少,李老师要不帮我瞅一眼?” “大哥,有规定:只要在会场内鉴定东西,必须现场录相!” “那算了……” 就这样,一边走,一边回应,两人走到了展览区。 平时的时候,就数这里人最多,几乎是人山人海,这会却宽松不少,至少不是人挨着人,脚尖顶着脚跟。 看到李定安,值班的销售员异常的热情:“李老师,逛着呢?” “对,随便看看!” “看上了哪一件,我帮您拿。” “多谢,还没看呢!” “李老师您可别客气……” 销售人员摆明不信,看看李定安,又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展柜里的东西,好像在甄别李定安看准了哪一件。 感觉有点夸张,但仔细一琢磨,还真就不奇怪:他可是展览会的鉴宝专家之一,不说故意把哪一件的价格估低,自己再来买这种比较恶劣的情况,就说内部资料,也肯定是他们知道的最多。 比如觉得哪一件比较有价值,再来现场验证一下,不挺正常? 况且李定安有如今的知名度,大都是靠捡漏和鉴宝来的,这段时间更是火爆,销售员听的耳朵都起了茧子:李老师今天鉴定了多少件,昨天又鉴定了多少件,其中有多少是因为其他专家看不准转过去的……等等等等。 至少在大柳树会场,就数他的眼力最高,看的最快、最准。 再结合他“要么不出手,出手必有漏”的过往,销售人员不多想才怪:好家伙,李老师绝对是来捡漏了! 连走了三节展柜,大都是类似的对话,既便这会的客人不是很多,也不是人人都认识李定安,但只要是听到的无一不是驻足侧目:感觉这位挺厉害,像是专业捡漏的? 不然销售员能这么热情? 于是,有人就问销售员,这位是干嘛的……一听是展览会的专家……再一听,捡漏起家……再再一听,从来没失过手? 好嘛,可算是碰着了…… 然后,就有人跟在了后面,李定安到哪,他们就到哪。 这摆明准备捡便宜。 李定安都愣住了:这还捡个毛线漏? 这会还好,人少,跟在后面的才是三四位。但等一阵,等游客和藏友吃完饭回来,认识自己的人也就更多,那时候跟后面的,估计得有几十号。 虽然说会场内的东西都是明码标价,也不可能出现耍赖不卖或是坐地起价的情况,但绝对会有人和他争,和他抢。 比如他看准什么东西,跟在后面的那几位当中也有人想买,怎么办? 凡事都有先来后到,当然是卖给他,但次数多了影响肯定不好:鉴宝专家和顾客抢东西,真就不怎么好听…… 于徽音抿了抿嘴:“要不,找人帮忙?” 好像也就只剩这个办法了…… “找!” 李定安当机立断:“我找雷明真,你再问问兰师姐,看她有没有时间!” 于徽音点点头,不大一会儿,两人打完了电话。 今天不是周末,兰华芝当然在上班,但一听是李定安请她帮忙,她当即就向领导请了假。 雷明真更不用说,好歹也是老板的亲儿子,时间更自由。 两人都说马上就到。 于徽音收起手机:“那等等他们?” “不用!” 李定安摇摇头,又笑了一下,“跟我来!” 于徽音总觉得他笑的不怀好意。 思忖间,她跟了过去,大概走了七八步,李定安就停了下来。 抬头一瞅,头顶挂着一块横匾:文房四宝。 再看展柜:种类很齐全,远不止笔、墨、纸、砚这四种,还有笔山、笔架、笔洗、笔筒、镇纸、印泥、眼镜、印章等等之类的古玩,甚至有好几样于徽音都叫不上名字。 销售员依旧热情,远远的就打着招呼:“李老师来了?” “就随便看看。” 这位之前在会场内巡检,就负责鉴宝区那一块,所以天天都能和李定安打好几回交道。前天有销售员受伤请假,他才被临时拉了壮丁,所以和李定安比较熟。。 看了看于徽音,猜到两人关系很亲密,他没多嘴,又往后瞅了一眼:“那几位是?” “不认识!” 李定安回了一句,又问,“销量怎么样?” “还行,但卖的要比买的多,所以东西一天比一天多。” 这才正常,不然能是古玩行业? “有没有销售任务?” “当然,还挺重!” 明白了,看我的…… 李定安点点头,随意的瞅了瞅展柜。 东西不少,也挺杂,但凡书房古玩,都能在这里看到,其中不乏稀奇点的物件。品相都挺不错,至少没看到一眼就能看出有问题的物件。 所以说,今年的文博会质量挺高:先后要经过两次鉴定,东西才能进入会场,真假还是有保障的。 再看价格,反正都不低,不过也正常:都敢售后三包了,价格自然不可能便宜,不然卖家绝不答应。 大致扫了一圈,李定安就有了计较,指了指其中一件:“拿出来看一看!” 销售员眼睛一亮:好东西? 不过只是好奇了一下,他没问,直接取出了李定安指的那一件。 于徽音仔细的看了看:一支竹筒,约摸有胳膊粗细,长有三十公分左右。 颜色呈暗青,上面刻着一匹马,马背上还背着东西……笔画虽简,却很是雄健。 竹桶两头还有圆孔,应该是系绳用的。 “这是……诗筒?” 不错,班没白上。 于徽音读的是影视戏剧文学,专业和古玩就不搭干,这件东西还很小众,一般的藏友真就认不出来。看来这段时间她没少下功夫…… “就是诗筒,又叫书筒,唐朝时发明的,专门用来放诗笺,李白的诗里就有:桃竹书筒绮绣文,良工巧妙称绝群……后来则用来放书和重要文件,以及用来送信。 这一件就是最后一种,所又叫信筒、邮筒。你再看上面的这匹马:宋、金、元、明四朝均有驿,又分水驿与马驿,所以这是一只官符马驿的邮筒。再看马右边这枚火印中的四个字:接官亭铺…… 所谓铺,又是马驿当中的一种,也是最快、最急的一种:宋时叫急脚递,金、元延袭,明时朱元璋改制,分水马驿、驿运所,及急递铺,这便是‘铺’的由来……再看接官亭,这也是明朝时才有的地名,属辽阳东驿路的金斗驿,而且是第一铺,铺外就是关外异族……所以,这是专门用来传递紧急军情的邮筒……” “八百里加急?” “对,就古装剧中经常见到的那种……你再看,左边是不是还有镇辽两个字?说明出自镇辽总督衙门,但明初及明中只有辽东总兵,直到努尔哈赤起兵反明才加设镇辽总督,要高于辽东总兵……所以这支邮筒,十有八九与洪承畴或袁崇焕有关……” 我去……销售员听的都有点懵。 这件东西是文博会正式开展前就送进来的,专家鉴定过,和李定安刚说的前半部分差不多:邮筒,属镇辽总兵衙门,专送类似八百里加急之类的紧急军情的。 但没说过具体是什么时候的物件,更没提过,和洪承畴、袁崇焕有什么关系? 而这两位是什么人,懂点历史的都知道…… 正暗暗惊诧,后面有一位突然挤了过来,指着李定安手里的竹筒:“这东西我要了!” 不是……你这是闹哪样? 销售员顿时急了:“这位老板,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他光是看,又没说要不要?” 这位看了看李定安,又指了指竹筒:“难道不是我第一个说要买?” 还能这样的? 后面的几位顿时傻眼,更是后悔的想给自己一耳光:光知道看,扎着耳朵听,怎么就没抢先举一下手? 洪承畴、袁崇焕……这样的东西,才值三万六? 后面加个零怎么样? (本章完) 第239章 话是这么说,但懂点古玩常识的都知道:只要东西不离手,就算是天大的漏,别人也不能乱张口。 不只是古玩,各行各业都是如此,也和行规不行规没关系,道德良俗就是如此,包括法律都认。 所以这和明抢没什么区别,销售员刚要说话,却被拦了一下。 李定安惊奇的看着抢着买竹筒的客人:你就没注意听我刚刚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39章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0章 油画 “杨慎是谁?” “大明风华看过吧,正德、嘉靖两朝首辅杨廷和,那是他爹。他还是状元,更是三元及第……知不知道什么是三元?他还是后世学家以及官方公认的明朝三大才子之一,还有两位是解缙和徐渭……像唐寅、文徵明、祝枝山等等都得往后排。 他还是大儒、文豪、经学家、诗人、散曲家、杂剧家、画家、金石家、藏书家、文献家……经史方志、天文地理、金石书画、音乐戏剧等等等等无所不会,无所不通……天才中的全才!” 李定安往后瞅了一眼:就说刚才连袁崇焕和洪承畴都搞不清,怎么突然就这么渊博了,原来是雷阿珍? 刚刚喊了一声“我靠”的也是他,这会嘴里虽然说着话,但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李定安手里壶,都快冒光了。 兰华芝就站在他身后,轻轻的朝李定安和于徽音点了一下头。 李定安使了个眼色,两人秒懂,装做不认识的样子,再没有往前凑。 其他人一脸震惊,不论是客人还是工作人员,个个都瞪圆了眼珠。 怪不得只是用来烧蜡的壶,却是纯金质地,原来是首辅之子。以及那一堆“家”,历史上达到过这种成就的有几个? 这样的人用过的物件,那得多有价值? 有一位客人吞了一下口水:“李专家,能值多少钱?” 说出来,估计你能就地晕过去…… 李定安笑了笑:“没多少!” 扯什么淡? 那么多的“家”不提,就只说状元和三才及第,以及明朝三大才子之一,就能让这玩意立地翻个两三倍。 刚刚李定安问:“要不你来付钱”的时候,怎么就没赌一下? 亏到姥姥家了……这位客人后悔的心都开始滴血了:腆个脸跟这么近,不就是来捡便宜的,但天大的便宜送上门,硬是被自个推了出去? 其他几位也是差不多的表情,感觉损失了一个亿。更是在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这次不管是什么,不管值多少钱,只要李定安脸上露出一丁点要买的的倾向,立马出手抢下来。 李定安大致能猜到这些人的心理,只是笑笑,又看了起来。 瞅了几眼,他又指了指一件瓷器:“这一件看一下!” 销售员点点头,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后面那几位凑的更近了。 乍一看,四四方方,有点像是蛋糕盒子。也不大,方圆差不多十五六公分。而且是彩瓷,五面都有图案。顶上面开着一个孔,比大拇指还粗。 再细一瞅,却不知道这玩意是干嘛用的。 至少几位想捡便宜的客人、雷明真以及兰华芝,都认不出这是什么东西。 于徽音有几分印象,只是不太确定。销售员则暗暗奇怪:怎么李老师尽看的是这种生僻的物件? 之前的竹筒是,刚刚的漆炉也是,这一件又是……都不是一般的冷门,搁一般的玩家和藏友,认都不认识。 果然,东西刚放到柜台上,有人就伸了一下脖子:“李专家,这什么?” “糊斗!” “嗯……没听过?” “和刚才那只腊斗的性质差不多,就是存放浆糊的瓷盒,用来粘信封或是粘书……” 他说着话,又抬手一揭,原来下面还有一件:也是四四方方,但小了一大圈,方圆只有五六公分,下面还带着瓷底。 看来上面是盖,用来保湿,下面才是盒,用来盛浆糊。盖上面那个眼估计是插刷子的,就是太大了些,一元的硬币都能丢进去。 内里的斗盒整体都是纯白瓷,没有图案,斗盖五面的色彩却很艳,图案也很丰富:远处青山如黛,近处林木葱笼,小河清流潺潺,树下绿草成茵。 更有繁花似锦,稚童如云:有的抓鱼,有的摘花,有的放风筝,有的抓蝴蝶,更有的跌坐在泥浆里嚎啕大哭。 大致一扫,光小孩就有十来个,如果展开,肯定是一幅人物山水,而且画工也不差。更难得的是:篇幅不大,景物却极多,十多个小孩更是各有姿态,各有特点,表情丰富多彩……所以就凭这幅画也能看出,这是一件精品。 稍懂点行的就能看出这是一件清代粉彩,品相又这么好,估计不便宜。再看价格:好家伙,两百七十万……再细一瞅,果然是清咸丰粉彩“童子戏春图”糊斗。 “怎么这么贵?” 有人吸了口凉气,“又不是没有拍卖纪录:咸丰时期的粉彩大件也才两三百万,这件这么小,撑死了也就一百万出头……” “贵不贵,要看是谁用过的!” 李定安说着,又把斗盒翻了过来,底上印着四个红色的楷书款:继德堂制。 “继德堂,没听过呀……民窑仿的?” “不懂别瞎说:专家鉴定过的,不然不会这么写……再说了,清朝民窑的东西哪敢卖这么贵?” “官窑款不都蓝的么,这怎么是红的?” “这叫矾彩红,清朝御供宫廷的器件才能印。” “那是谁用过的,咸丰,慈禧?” “不知道。” 众人讨论了几句,又瞅了李定安。 “继德堂是毓庆宫的后殿,始建于乾隆,是嘉庆为太子时的居所。他登基后,这里就改成了书房……包括咸丰、同治、光绪,以及溥义幼年和青年时都在这里读书,光绪甚至住过好长时间……所以,这是一件定制瓷。” “意思只摆在继德堂,岂不就是正儿八经的御用之物,而且足足经历了四代皇帝?” “为什么是四代,而不是三代,或是两代!” “你故意抬杠是吧?” 离的近的一位指了指标签:“上面写着呢,溥义继位后,赐给了肃亲王善耆,民国时期,被他儿子宪贵带到了英国……这次的送展人就是宪贵曾孙,还有族谱的照片……” “我去,真的假的?” “这又不是多生僻的知识,查啊?” “哦……对!” 当即就有人拿出手机,点了几下,再一看:宪贵的曾孙是谁不知道,但继德堂确实是四位皇帝读书的地方。 顿时间,好几位的心思又活络起来。他们虽然不是很内行,但起码的常识都懂:别说同一时期,就是同一窑里出来的同一器型、同一款识的东西,有时价格也会相差很大,差几倍的都有。 原因就在于:曾经摆在哪,谁用过! 既然明确是咸丰粉彩,继德堂的款识又如此有辩识度,那这一件绝对就是皇帝御用之物,也确实经历过四任皇帝。所以,两百多万的价格真就不贵。如果比照同类型物件最近的拍卖价,赚个六七十万轻轻松松,上百万也不是没可能。 哪抢还是不抢? 有人还犹豫着,李定安轻轻的吐了两个字:“包了!” 这一下,就像鸡窝里丢了根炮仗,炸出了一堆,竟然足有四五位。 “等会……我要了!” “我要!” “你举手晚了!” “我喊得早……” 一群搅屎棍…… 销售员撇撇嘴,都懒得说话:也得能轮得着你们才行。 他又看了看李定安,李定安却轻轻一笑,又放下了糊斗。临抬手时,又在那个孔的边缘摸了摸。 就说这种大开门的物件,怎么没有卖出去? 看来懂行的挺多,就算看不出问题,也会怀疑:这么粗个眼儿,得用多大的刷子刷浆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售价:就算价格不高也是相对而言,这可是小三百万,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藏友和玩家都只能望宝兴叹。 其次是不能退货……标签上写着呢:因卖主在国外,此物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所以风险又增加了几分,谨慎点的都会犹豫:不赚总比赔了强! 不像身后那几位:懂得不多,却爱捡便宜,关键是挺有钱……像这种,吃大亏是迟早的事情! 盖上盖子,李定安又有意无意的点了一下斗盖上的孔:“想买?这件和之前的可不一样: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四五个人齐齐的一愣:“其它的都能退,为什么这件不行?” 销售员解释着:“卖主是英国人,所以这件是寄售,卖出去的第一时就要给人家打款!” 意思是想找后账都不可能? 这就让人很为难了:万一有点什么问题呢? 正犹豫着,李定安把东西一推:“包了!” “好嘞……” “等会……李专家,我说我要了!” 李定安似笑非笑:“想好了,这件可不能退?” 又开始了:之前那两件就是这样,又是忽悠,又是诈唬,愣是能赚好几倍的宝贝,眼睁睁的从眼前飞了。 所以这次绝对不能再上当了…… 既便如此,他还是留了个心眼:“李专家,真是咸丰粉彩,真是四位皇帝用过的?” 真就挺搞笑:合着你抢我东西,我还得给你打保票? 李定安有些不耐烦:“你要买就付钱……” 后半句没说出口,但懂得都懂:不买就让开。 又来了,和刚才一模一样的……那到底是坑还是漏? 他旁边的一位要聪明一些,凑近看了看标签:鉴定专家罗友钧,京城御瓷研究协会秘书长……阎真,明清瓷器鉴定委员会委员…… 一个协会,一个委员会……感觉来头都挺大,应该不会走眼吧? 心里念叨着,这位立马敲了一下桌子:“两百七十万是吧……我付!” “嗨……我这正问着价呢?” “明码标价的东西,用的着你问吗?” “啪”的一下,他拍出了一张银行卡,“要就付钱!” 要还是不要? 这可是近三百万…… 心里一虚,之前那位就把银行卡递给了销售员。销售员“呵”的一声,看模样是讥讽两句,李定安却摆了摆手:“无所谓,又不是漏……再说了,总归得要脸,传出去也不好听。” 知道李定安在讽刺他,这位一点都不脸红:不要脸就不要脸吧,咱要钱就行。 “就说嘛,这么大的专家,还能和顾客抢东西?”他又得意的呲了一下牙:“李专家,你仗义!” 这嘴脸,让销售员想呸他一口。 李定安都这么说了,那肯定得卖,虽然赚的提成不少,也等于完成了好几天的任务,销售员依旧一脸鄙夷,几乎是咬着牙给这位办了手续。 刷了卡,又“呜呜”的几声,看着pos机一截一截的吐着凭条,李定安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走了!” 于徽音嗯了一声,销售员忙不迭的勾了一下腰:“李老师慢走!” “忙你的!” 说着话,他就离开了展柜,雷明真和兰华芝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随即,身后又传来了一阵动静,扭动一看,跟上来的人更多了,竟然足有七八位? 雷明真和兰华芝也算是知道,李定安为什么会叫他们来帮忙:这帮人真特么的恶心人,就仗着李定安是专家,要脸,就明目张胆的抢? “哈?”雷明真直冷笑,“这和骑在头上拉屎有什么区别……这小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兰华琼想了想:“你不懂,他现在身份不一样了!” “你才不懂……别说才是专家,就算当了什么长,他也是有仇当夜就报,绝不会放到第二天……要不怎么叫李犟犟?” “狗眼看人低!” 兰华芝“切”的一声,刚想追上去问一问,前面传来于徽音的声音:“那件东西是不是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 “嗯……直觉!” “厉害……确实有点问题:那件糊斗是残器。” 我靠…… 刹那,雷明真头发都立了起来。 再是不懂,也跟着李定安这么久了:只要是残器,不管完整度多高,品相多好,能值原器的一半都得烧高香。 就说他怎么突然转性了,竟然挖了这么大个坑:一来一去,就是近百万的差价。 那位知道后,不得哭晕在厕所里? 兰花芝更是瞪圆了眼珠,直勾勾的盯着雷明真。 刚说什么来着:报仇不过夜? 要说李定安心眼太小,还真就谈不上,而是那些人太过分:哪有一直跟在别人屁股后面截胡的? 所以只能说是咎由自取…… (本章完) 第241章 蒋廷锡的字,冷枚的画 “看到了吧,还是我最了解他,要不怎么说亲如兄弟?”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哥们这是壮!” 两人斗着嘴,不急不徐的跟在后面,走了没多久,李定安和于徽音都停了下来。 雷明真瞅了瞅,眼睛不由的一眯:外国文物? 不是流到国外又流进来的那一种,就是纯纯的外国文物,品类还挺多:比如油画、雕塑、钟表、望远镜……雷明真甚至还看到了几把老式火枪。 当然,肯定打不响,不然也不会公开拿出来卖。 兰华芝一脸惊奇:“李定安还懂外国的古董?” “废话……但凡涉及到‘文玩’两个字,就没他看不了的……” 嘴上这么说,其实雷明真也嘀咕了一下:李定安还真就没怎么看过外国文物,唯一的一件,也就是沪上拍卖会的那只扑满沾点边。 但那件上面刻着汉字,严格来说只能算流出海外的国内文物。 可能就是遇到了类似的东西…… 两个人若无其事的往前走,路过的时候瞄了一眼:李定安正在看一幅油画,神情很是专注。 真是外国文物? 本就要装做不认识,两人也没停,继续往前走。雷明真满脑子都是“李定安什么时候研究过这玩意”的念头,迎面来了人都没注意,险些就撞了上去。 兰华芝拉了他一把:“你看着点!” “唉哟……对不住!” 雷明真道着歉,对面那位摆摆手,意思是没事。再一看,这位压根就没瞅他,两只眼珠子直勾勾的瞪着前面,好像很奇怪的模样。 好家伙,我就说怎么差点撞上,原来伱也没看路? 正在腹诽,这位一脸惊奇的问着旁边的同伴:“老丁你看,那是不是李定安?” 这才离着几步,你眼花了? “马所,李老师本来就是大柳树会场的鉴定专家,在这碰到不挺正常?” 我奇怪的是李定安吗,是另外一位…… “他旁边……”马献明压低了声音,“就紧贴着他的那女孩,你有没有印象?” “没有!” 丁立成摇着头,又想了想,“应该是他女朋友吧?” 废话不是……要普通关系,谁会挨这么近? 再仔细看,女孩还拽着他的袖子…… 问题是,他上周还和陈静姝在一块,两个人整天眉来眼去……嗯,这么说好像不对,李定安光顾着写方案、做实验,压根就没那心思和时间。 但要说这两位没搞对象,马献明是不信的:哪可是上百亿的项目,李定安怎么没送给别人? 而这才几天,又冒出来了一位? 渐渐的,老马的五官挤成了一堆,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你咋了……肚子疼?” 肚子倒不疼,就是脑仁疼……算了,这事不能胡说! “没事!”马献明呲着牙,又摇摇头,“走,打声招呼!” 说着话,四人擦肩而过,雷明真才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没见过真人,但见李定安打过几次电话,所以一听“马所”,他就知道这是谁:国博文研所的所长马献明,和李定安的关系贼好。 再看他刚刚见了鬼一样的神情,以及做贼似的语气,分明是知道陈静姝的,所以看到于徽音才那么奇怪。 不夸张,雷明真甚至都做好了准备:但凡马献明说个“陈”字,他保准扑上去捂嘴…… “你很热吗?” 兰华芝瞅着他的额头,“空调开的挺足啊?” 热个毛线……我这一脑门全是冷汗。 李定安,你就作吧……哥都没法想像,你到时候死的会有多难看…… “确实有点热……” 雷明真随口回着,又心虚的往后瞅了一眼:太特么刺激了…… 察觉到身后有动静,李定安本能的转过头:“老马,丁老师……哈,今天怎么有时间逛一逛的?” 马献明不用说:李定安基本当了甩手掌柜,电话都很少打,国博的研究项目全部丢给了他。他怕出问题,除了吃饭睡觉,其余的时间全在实验室盯进度。 丁立成也挺忙:故宫准备在国庆搞“红色文化展览”活动,他是筹备委员之一。所以能结伴来展览会,就挺奇怪。 “来帮朋友看几件东西!” 马献明说着话,又瞅了瞅于徽音。 “这位是国博的马所长,这位是故宫的丁老师!”李定安做着介绍,“这是于徽音!” 于徽音浅浅一笑:“两位好!” “好!”丁立成连忙回应,然后左瞅瞅,右看看,目光在李定安和于徽音的脸上打转。 来回好几次,他才悠然一叹:“果然是郎才女貌!” 李定安笑了一下:“丁老师过奖!” 好家伙,这就承认了……李定安,你玩的溜啊? 脸不红心不跳,光这份心理素质,老马就不得不道一声厉害。 正暗暗佩服,又看到李定安提着三个袋子,他下意识的瞅了两眼。 上面印着“文博会”、“大柳树”的字样,折痕也很新,摆明就是刚刚买到的物件。 马献明的眼睛“唰”的一亮:“又捡漏了?” “这又不是地摊,哪有那么多的漏可捡?” 李定安的话音都没落,后面传来酸溜溜的声音:“毛文龙的信筒,杨慎的蜡斗,还不叫漏?” 嘛玩意? 两个人悚然一惊:毛文龙,杨慎? 这其中的哪一位,不是名垂青史的人物? 关键的是与这两人相关的文物少之又少,完全可以用凤毛麟角来形容:杨慎好一点,至少有几件遗作传世,毛文龙压根什么都没留下。 这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件? 马献明双眼直冒光:“拿出来看看?” 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么一出。 李定安无奈的往后看了一眼,把袋子放到了柜台上。 马献明也没客气,直接打开,先拿出了信筒。 他是国内明清瓷器方面排得上号的专家,对明史当然不陌生,看到“镇辽”的火印,就能确定这是明晚时期的物件。 再看上面的那匹马,以及最后面那个“铺”,也能看出这是专门用来“飞报军情”的邮筒。 但除此外,他就看不出什么了。接官亭这个地名倒是知道,但是太多:比如南阳接官亭,自古以来就是南阳官员落脚的重要驿站,遗址如今都在,也是南阳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还有福建惠安接官亭,江西上饶接官亭,湖南岳阳接官亭等等,同样是文物保护单位……民国和抗战时期遭到破坏,建国后陆续修复成为当地重要景点的就更多了,全国各地至少有三四十座接官亭。 但印象中,真就不知道辽宁也有一座。 也知道毛文龙任过鞍山百户、任过叆阳守备,就是不知道和这个接官亭铺有什么关系。 倒不是他不专业,而是与明相关的正史中记载的大都只有“驿”,很少提及次一级“铺”。凡涉及的铺一级的地方只会写“某关”、“某堡”,甚至有时连“驿”也会以关堡代替。 比如辽阳东南路九驿,大多数的史料中都是这么写的:辽东都司-甜水站堡-连山关-通远堡-青苔峪堡-镇东堡-汤战堡-九连城。 别说“铺”了,普通人连哪个堡代表的是哪个驿都搞不明白。 马献明想了半天,确实没有印象,又把信筒递给了丁立成。 他顺手接往,仔细的看了起来,还边看边夸:“刻工不赖,既便不是出自工部的能工巧匠,也是辽东都使司虞衡衙门的老军匠……火印也对,包浆也对,成色也不错,保存的也挺好……” 不是,谁让你看真假了……李定安相中的东西,这还用得着看? “老丁,知道不知道这个接官亭?” 丁立成顿了一下,想了好一阵:“知道的挺多,但辽东一带……还真没印象?” 看吧,难点就在这里。 这两位都如此,遑论海选时的专家? 也绝非专家门不用心,更不是水平不够,而是这个地名确实太生僻,和明代相关的史书里就没记载,更不要说和叆阳、和毛文龙扯上关系。 相应的也就不知道这只竹筒的具体价值,三万六的价格真就定的挺高……砍一半大多数的人都觉得贵。 “《九边图论》,《辽东志》中记载:大虫江(鸭绿江支流,今爱河)畔、草河堡东立金斗驿,属定辽后卫……但自嘉靖后,金斗驿就不叫金斗铎,而是以草河堡代替。 《全辽备考》又记载:柳边以西四十里有接官亭铺,属金斗铎,为明边之最……而恰好,草河堡以东,柳边以西四十里就是叆阳堡。而辽阳失守之前,叆阳千户一直都是毛文龙,再以明晚时期九边的惯例:都司代驿丞,千户代铺丞,这件东西,当然就和毛文龙有关……” 什么玩意? 《九边图论》和《辽东志》他们当然知道,是明代的地理志,但后面那本到康熙年间才成书。虽然属东北地理学专著,但是由私人撰注,并非官方志书。 这么生僻的知识点,李定安竟然都了解过? 马献明和丁立成面面相觑,瞪了好一回:“你从哪看到的?” “学校啊,文博学院的图书馆就有!”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色,“学明清考古,难道不学明清地理志么?” 好吧……当我没问。 马献明好不郁闷,又指了指:“那值多少钱?” 李定安想了想:“十来万还是有的!” 这会轮到后面的那几位无语了:刚才还说十万八万,这会又涨了好几万,待会是不是就成二十万了? 他们还真没猜错:既然毛文龙是铺丞,要说这东西他没用过几乎不可能。而且还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件与毛文龙相关的文物……怎么也不可能只值一二十万。 马献明大致估算了一下,暗暗道了句“还行”……当然,只是针对李定安而言:几十万对他来说真就不叫漏。 暗暗吐槽,他又打开了第二只袋子……嗯,刚不说是蜡斗么,怎么这么长? 李定安也懵了一下:怎么忘了这东西也在里面? 他手一伸:“这件不用看!” “嗨……”马献明躲了一下,“你抢什么抢?” “真不能看……至少不能在这看?” “为啥!” 李定安压低了声音:“这件我要送人!” 意思是坚决不能爆光……好家伙,你要送谁? 他越是这样,马献明越是好奇,转着眼珠往左右瞅了瞅:“我就看看,不讲不就行了?” 不单单是不能讲的问题,关键是有摄像头……嗯,摄像头……差一点没想起来? 完了得给主办方交待一声:不止这把扇子,包括于徽音的镜头同样不能泄露出去。 “算了,你看吧!” “就是嘛……嗯,扇子?” 马献明取出骨扇,轻轻展开,也就刚瞅了一眼,丁立成“咦”的一声:“油画……用的却又是浅雕(中国古代传统的木雕技法)的刀法?” 嘴里说着话,手也伸了过来,颇有几分当仁不让:“拿来我看!” 马献明“呵”的一声,想了想,还是把扇子递了过去。 要是画他倒能看一看,但雕刻类的物件还真就是弱项。 “棕竹大板,乌木扇骨,缂丝扇线……品质不错,也确实是老物件,就是这画风……嘶……” 丁立成顺手一摸,拿出了放大镜:“构图用的是三分法,绘图用的是焦点透视,点景却又用的旧院体?孔雀、锦鸡、怪石用的都是油画的写实手法,梅树、坡草却又是水墨的渲染,设色还这么艳?” 听到这里,李定安暗暗的赞了一声: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前后只是几眼,就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正感叹着,丁立成又抬起了头:“李老师,怎么感觉这画风和构景,以及刀法与刻工,都有点眼熟?” 时不时的就会看到,你当然眼熟。 想了想,李定安轻轻的吐了几个字:“冷枚、郎世宁。” 愣了一下,丁立成猛的拍了一下额头:就说来着? 这画风与挂在故宫倦勤斋的《圣明帝王图》足有七八分相似,笔意更是与冷枚其它的画作如出一辄。 再看构景与设色,摆明就是仿照郎世宁之作,如今收藏于台岛故宫博物院的《锦春图》:同样是双鸟、怪石、白梅树。不过那幅是一对锦鸡,这幅去了母鸡,换成了孔雀。 而冷枚师承崔秉贞,崔秉贞又师承郎世宁,不但画风笔意相近,刀法与刻功也是一脉相承,而且故宫中收藏的这三位的木刻、漆刻同样不少,不说天天,三五天就会见一次,丁立成当然眼熟。 看到这里,他已有九成九的把握:这柄骨扇就是冷枚之作…… 思忖间,丁立成又把扇面翻了个。 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甚至念了一遍那首诗,随即,他两眼“攸”的一突:蒋廷锡? 这首诗又不是多出名,他当然没印像,但他认得笔迹:同样的,故宫之中收藏的蒋廷锡的字画不止一幅。 而他最为有名的作品,则是2019年首次亮相于拍卖会的《百种牧丹谱》……整整拍了一亿五千万。 其中不但有画还有字,整整一百幅,丁立成不但研究过,还临摹过,怎么可能认错? 所以,这柄扇子不但是冷枚画的、刻的,更有蒋廷锡的亲笔提字? 抱歉,感觉情节不是太连贯,所以昨天的一章做了一下修改,不相关的一点内容挪到了这一章。 (本章完) 第242章 把狼关进了鸡窝 抬头瞅了瞅,看围观的那些人离的不是很近,丁立成压低了声音:“李老师,你花了多少钱?”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比了个“八”! 八万? “唏……” “你唏什么唏?” 马献明探着脑袋,“谁画的?” “冷枚!” 嗯? 乾隆时期的宫廷首席画师,皇家画院如意馆的主事……这不得值个两三百万? 真的假的? 话都到了嘴边,又被马献明咽了下去:李定安出手,什么时候打过眼? 何况丁立成又看了一遍,怎么也不可能出错。 正暗暗念叨,丁立成又把扇面翻了个,指了指阳面的那首诗:“蒋廷锡的诗,他自个写的!” 我去…… 岂不是说,这就是蒋廷锡的扇子? 根本不用怀疑,看看诗的内容就知道:一角国分唐土地,百年庙共宋山河……又是分国土,又是共山河,你想干嘛,造反吗? 就清朝那个政治环境,普通人没人敢这么写,更不敢用这样的物件。所以这上面的字肯定出自蒋廷锡之手,这把扇子也只有他能用。 而蒋廷锡本就是宗师级的画家以及书法大家,他的作品价格并不比冷枚的低,这一件又是两人合作的作品,一加一的效果绝对要大于二。 暗暗惊诧,马献明又低声问:“要是估价呢?” 李定安没吱声,丁立成想了想,踡起了中间的三根指头,只留下大拇指和小拇指。 好家伙,六百万? 如果上拍,落槌价可能还会更高,而李定安才花了八万? 一出手就是一套五环内的房……不说眼力,就说这运气,谁不眼红? 关键的是,蒋廷锡历任礼部侍郎、户部尚书,更拜文化殿大学士、加太子太傅……这等于什么:太子师加宰辅,可谓人臣之巅。 这样极具象征意义的东西如果用来送礼,已经不是用钱能衡量的。再结合李定安如今的知名度和相关领域内的地位,又需要他送礼的,身份得有多高? 他转了转眼珠,声音更低:“准备送给谁……馆长,还是书记?” 扯什么淡? 就那两位,伱敢送这样的东西,一扇子能拍你脸上信不信?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我脑子有坑?” 明白了:不是这两位。 那还能有谁? 地方不合适,估计李定安也不会说,马献明长长的叹了口气:这样的东西,完全可以当做传家宝了,可惜,李定安要送人…… 盯着扇了看了好一阵,他才恋恋不舍的装了回去。然后拿起了第三件,也就是那件蜡斗。 “纯金的,又是阴刻,还做了光谱检测……啧啧,还真就是杨慎时期的东西?” 感慨着,马献明翻来覆去的看了一遍,“这是茶花吧,刻的挺传神,这隶书写的也不错……但说实话,看不出来……老丁你来!” 摇摇头,他把金壶往前一递。像是怕掉下去摔坏了一样,丁立成小翼翼的接在了手中。 他没急着看,先是指了指上面的花:“杨慎手绘,手刻?” 李定安点点头。 他又指了指下面的小字:“也是他手书,手刻?” 不然呢? 杨慎本就是画家、书法家,以及金石大家,这一件又是他随身把玩的东西,当然不会请别人代劳。 李定安又点点头,丁立成的眼皮却止不住的跳了跳。 这可是杨慎,他传世的作品拢共才几件? 一件是收藏在故宫的《石马泉诗》,冷金笺本的行楷,纵21厘米,横47厘米,还不足一平尺,加上题跋与署款,也不过九十八个字。 第二件是《新都八阵图记》:正德十一年,新都县重修武候祠,当时杨慎正在老家新都为继母守制,知县韩奕请他题记,之后刻成石碑,立在武候祠外,碑文为正楷,现在还在。 第三件是收藏在中国美术馆的苏轼真迹《潇湘竹石图》,上面有杨慎题的一首五言诗,也是行楷,二十六个字。 第四件是杨慎的《禹碑考证》,全文都是行书,是溥义当年让溥杰偷偷带出故宫的字画之一,之后又带到东北存放在长春伪皇宫之中。四五年日军投降,伪国兵争抢宝物,被撕成了好几段。 如今存世的,明确为杨慎真迹的《禹碑考证》就只有故宫当中的一小截,全文百来个字,只有原作的八分之一,而且只是中间的一段,只有康熙、乾隆、嘉庆等人的题章,却无署款和题跋,因此只能算半件。 所以,杨慎存世的作品只有三件半。 如果问价值多少,丁立成还真就不知道,因为除此外,再没出现过他的任何作品,更不要说拍卖、转让。 但他至少明白,这一件如果鉴定为真,就是第五件,而且是刻金杂项类,意义非凡。 平复了一下心情,丁立成又拿出手机,打开了故宫的电子档案库。点了五六下,屏幕上出现了几幅字画作品:《石马泉诗》、《禹碑考证》、《新都八阵图记》,以及苏轼《潇湘竹石图》局部,也就是杨慎题的那首诗。 随即他又把金壶放平,摆在了手机旁边,然后划拉了一下,停到最后的《新都八阵图记》。 乍一看,金壶上是隶书,手机上是正楷,一个方,一个扁,好像不是一回事。其实关系很大:楷书本就是隶书演化而来,二者一脉相承,都是横平竖直,都是工工整整,就连运笔轨迹都是一模一样。 再仔细看笔迹,无论是字行布局、字体架构,以及起笔落笔,都有八九分相似。 而辩认笔迹本就是书画鉴定师的基本功之一,所以就凭这一点,丁立成就敢肯定,这是杨慎手书无疑。 怕有万一,他仔仔细细的对比好几遍,足足五六分钟才直起了腰,又怅然一叹:“就是杨慎的壶!” 声音不小,眨眼间就“呼啦啦”的围上一了一大堆。 马献明也有点兴奋:“讲一讲!” “看字迹就行!” 丁立成格外笃定,点亮手机屏幕,“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有人伸着脖子瞅了瞅,“杨慎的真迹?” “对,举世只有四件:《石马泉诗》是行楷、《禹碑考证》是行书,题苏轼《潇湘竹石图》也是行楷,唯独这幅《新都八阵图记》是正楷,最具有对比性……” “再仔细看:除了第一句的‘登、科、岁’,以及最后一句的‘金、老、翁’,剩下的,凡壶身上的字,碑文中都有……” 丁立成的手指指着石碑上的字,围观的人一字一顿,做着对比:登科之岁,于今三倍,一事无成,七十从军—金马老翁。 确实像丁立成所说,二十个字,石碑中足有十六个。 字体虽然不一样,两者的书写方法、起笔落笔、笔划运行轨迹没什么区别。再看字迹,不敢说一模一样,至少七八分相似。 再结合“明中期”的检测结果,答案毋庸置疑:就是杨慎手书。 明朝三大才子,以及那么多的“家”,这东西的价格也绝对低不了,说不定就能上千万。 想到这里,之前跟着李定安的那几位何止是后悔,都恨不得拿头撞墙:李定安让他们付钱的时候,为什么要摇头。 越想心里越是不平衡,有人酸溜溜的来了一句:“既然杨慎的字这么好认,之前怎么没有人发现?” “对啊,藏友和游客就不说了,那海选的专家呢?” 好认? 丁立成都被气笑了:“难道是我刚才说的不够清楚:杨慎的作品举世只有四件,而且全部收藏在文博部门,民间就没有他的作品流通,这意味着什么?说明压根就没人研究他的作品…… 一是没有资料和参照物,想研究也没东西可研究,二是研究了也没用:至少古玩界和鉴定界的专家们不会白废这个功夫,一辈子都碰不到他的作品,研究他干嘛? 你们觉得我看得快,是因为我以果推因:知道这是杨慎真迹的前提,再找他的作品做对比,当然就快……不信你们去问问,谁要说认识杨慎的字写什么样,我叫他爹!” “话这么大,你谁啊你?” “故宫字画组组长丁立成!” “我去……故宫?” “故宫怎么了,才是组长,我还以为你是院长……” “不懂别瞎说……”旁边的捅了他一把,“丁老师在全国字画品类鉴定专家中,排名最少在前十……” 我靠? 这位立马不敢吱声了,下意识的往外缩了缩。 事情发生的太快,李定安都没来得及张嘴就结束了。 想了想,觉得还是解释一下的比较好。不然显得主办方不专业,之前的那两位专家也太业余: “这东西确实比较冷门,也不好鉴定,我能认出来也是运气。” 李定安先指了指鉴定证书:“像c—14,光谱仪这类仪器,鉴定瓷器和字画确实不太靠谱,但像金器这种属性比较稳定,不易氧化的物件准确率却很高:因为检测的并非材料本身,而是残留物和包浆之类…… 所以至少我能确定,这确实是明中期的物件。而恰好我学的就是明清考古,对明史研究的多一些!” 马献明扯了扯嘴角:又是这套说辞,每回都是恰好? 李定安没理他,又指了指壶上的字:“登科之岁……看字面意思就能理解,作者中过进士,这是其一。 其二,七十从军……明朝的皇帝再残暴,再无道,也不可能让七十岁的老人参军,而且他还中过举,当过官,所以只有一种可能:因罪充军……其三,反过来再算,于今三倍……代表他中举的时候是二十三岁左右。” “其四:金马老翁……这个知识点有点生僻,历史学的不好肯定不理解:汉·班固《两都赋》:内设金马石渠之署,外兴乐府协律之事……唐·刘肃《大唐新语·匡赞》:前汉有金马、石渠,后汉有兰台、东观……宋·徐铉《柳枝》词:金马词臣赋小诗,梨园弟子唱新词…… 所以所谓的金马,一指国家藏书之地,二指皇廷修书之所……如果在明代,只代表一个地方:翰林院!这句金马老翁也就不难理解:作者在翰林院当过官…… 在明代,翰林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进的,因为这是成为宰辅的必经之路,必须是新科士子中的一甲进士,也就是状元、榜眼、探花。除此外,二甲士子也有,不过屈指可数,而不管几甲,凡进过翰林院的明朝举子无一不是青史留名的人物…… 是不是感觉一下就明晰了?所以这一句也最为关键。到这里,已经够能说明问题:活跃在明朝中期,二十三岁中举,中过一甲进士,进过翰林院,七十岁又因罪充军……这么多的线索,指向这么明确,我要再想不起来杨慎,京大真就白读了!” “哈哈哈……”四周响起了哄笑声。 又有人举了一下手:“李老师,这不对啊,杨慎的百科上写:他三十六岁的时候就被嘉靖皇帝充军云南永昌,不是七十岁?” “那是因为他爹是杨廷和,就算死了,门生故吏依然遍布朝野,有的是人替他打掩护。他后半辈子要么在老家新都,要么全国各地游山玩水,就没去过几次永昌,压根就不能算数。 再看看他写的诗就知道:数四川新都的最多,其次是西湖,第三才是云南……《明史》、《列传》中就有记载:世宗以议礼故,恶其父子特甚。每问慎作何状,阁臣以老病对…… 云南他也倒待过好些年,但大多数时间都待在昆明,陪黔国公和昆明的一众官员吟诗作对,唱和风月,而不是真正的在靠近缅甸的永昌县当戍边的老卒……《明史列传》仍然有记载:自是,或归蜀,或居云南会城,大吏咸善视之。 直到七十岁那年,他曾在嘉兴题过诗的一幅名家字画流入宫廷,又恰好被皇帝看到,嘉靖才知道他活的有多潇洒。然后一怒之下,令锦衣卫将他从四川老家押回永昌……《明史列传》依旧有记载:及年七十,还蜀,遣指挥逮之还永昌…… 包括杨慎自己也写诗感怀:七十余生已白头,明明律例许归休。归休已作巴江叟,重到翻为滇海囚……还有一首:剡溪无心泛雪,衡山有意开云。天借黄绵袄子,怜吾七十从军……所以七十从军不是别人说的,而是他自己……” 李定安舌如连珠,一堆人都呆住了:乍一听,好像也不难,只要知道杨慎的生平就行。 但细一琢磨:好家伙,谁没事会专门瞅着一个人的历史研究? 就像刚刚丁立成说的:研究他有啥用? 这么一想,李定安即便没背下整本《明史》,估计也背了一半,甚至还要包括《后汉书》、《新唐书》,以及《宋书》……不然他能从哪里知道“金马”就是翰林院? 所以就凭这份博学,人家捡漏还真就不是运气…… 深寂了好一阵,后面又有人举了一下手:“李专家,那这件能值多少钱?” 李定安想了想,却摇了摇头:“不知道,因为没有同类型的东西拍卖过,更没有听说谁出让过。” “那能不能和其他人的作品对比一下,比如其他的两位大明才子?丁老师,故宫中肯定有类似的收藏吧?” “收藏的倒是有,但解缙的伪作极多,大都出自明晚清初,如今世面上流通的百分之九十九都是这一种,用仪器都不好测,所以不具备参考价值。” “那徐渭呢?” 丁立成不由一顿:徐渭的真迹倒挺多,故宫和国博都有收藏,民间流通的也不少,但和这一件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他正准备解释一下,有一位点着手机,又一声“我操”:“2017年嘉德秋拍的徐渭的水墨纸本画卷《写生卷》,起拍价六千万,最后拍了一亿两千七百万?” “你看照片:好像不止一幅画?” “哦对,是画卷……总共五幅,但最大的才三平尺半,剩下的四幅都是一平尺的小品,平均一下,每平尺两千三百万?” “那是画,不好比吧?” “字也有:2020年保力夏拍,徐渭的《草书唐诗四首》,四平尺绢本,成交价三千三百万。再往前,2018年佳士德沪上拍卖,徐渭的《行书五言诗》立轴……加署款二十七个字,成交价一千四百万,平均一个字五十万……我了个天?” 围观的人都愣住了:一个字五十万,就算以此对比,这上面二十个字,岂不是也要上千万?而且还没算黄金本身的价值…… 李定安却暗暗的摇了摇头:驴头不对马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 如果只对比品类,徐渭的是字画,这一件却是杂项,肯定是前者贵。因为字画类古董的文化和历史价值相对要高一些,二是不易保存,价格当然就高。 但要是对比唯一性和独特性,当然是这一件更有价值:纯金的文物本就少,而百分之八十以上都是佛像,剩下的才是金壶、金杯、金盏。有字的就更少了,除了印玺,就只有金锭。 但那上面才几个字? 突然冒出来个刻这么多字的蜡斗……不敢说世间仅有,但传世至今的同类型的书房文物,每件都能称得上镇馆之宝。 所以,这才是这件东西最有价值的地方,接下来才是杨慎所带来的各种附加值,包括各种家、大明才子、以及三元及第等等等等。 “没有可比性,因为不是一个品类!”李定安断然摇头,“但一个字肯定值不了五十万,因为这是刻上去的。就像竹牍、拓片,既便出自同一作家,也同样是文字类古董,但与字画比:一个地下,一个天上……” 这样的吗? 感情有点不对劲,但既然是专家说出来的,肯定有一定的道理。 围观的人都这么想,马献明却撇了撇嘴:李定安这纯属偷换概念。 为什么非要和字画比,而不是和这一件同材质、同用途的文物对比? 黄金质地的书房类文玩又不是没有:国博有一件纯金五峰笔架,故宫则有一件缠荷葫芦金笔洗。 虽然是御用之物,不过那两件上面可没字,所以这件蜡斗低不到哪里去。如果非要估个价:下了两千万,马献明敢啃着吃了。 再看发票上的价格:一百一十万,而且是刚刚才开的。 这又何止是一套房,六环的一套别墅、市中心的一套大平层才多少钱? 马献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可是文博会,不是潘家园的地摊,所有物件要经过相当专业的专家先后鉴定两遍才能摆在这里。 但李定安照样能捡漏? 反过来再一想,就觉得有点搞笑:让李定安在这当专家,岂不就等于把狼关进了鸡窝里? (本章完) 第243章 心态崩了 “丁老师,我知道您,还看过您的视频讲座……您这么专业,能不能帮我看件东西?” 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抱着东西挤进了人群,李定安愣了一下:这位,不就是刚刚从他手里抢走糊斗的那人? 还看视频讲座……你要有那耐心,怎么可能搞不清袁崇焕和洪承畴?所以八成是刚刚才拿手机查的…… 丁立成却摆了一下手:“对不住,单位有规定,真看不了!” 这当然是托词:只是不能在故宫里面看,出了故宫没人能管得着。 但他怎么也是国内排得上名号的鉴定专家,这要开了头,今天就别想走出展览会了。 “你还是给看一下吧?” 这位虽然笑着,隐约间又带着点得意,“这可是从李专家的手里抢来的……哦不是,李专家匀给我的,说不定也是大漏……” 嘛玩意,还有人能从李定安手里抢东西? 丁立成和马献明都吃了一惊,稍一转念,想到刚刚丁立成确定那是杨慎的蜡斗时,这些人后悔的肠子都青了的表情,顿时就猜了个大概:仗着李定安是大柳树的专家,不敢闹出太大的动静,这些人就明目张胆的跟在后面截胡。 可想而知,刚那三件东西完全跟虎口拔牙没区别,李定安不知道玩了多少心眼才达到目的。 那这一件呢? 十有八九是李定安被逼的没办法让出去的,所以真说不好就是漏…… 丁立成看了看李定安,又瞅了瞅男人手里的袋子:“是什么?” “是一咸丰时期的粉彩糊斗!” “瓷器?” 瞬间,马献明就来了兴趣,刚要说话,又犹豫了一下,而后看了李定安:能不能看? 原因很简单:如果是漏,从某种意义上讲,等于李定安走了宝。传着传着,就会传成他打了眼…… 以为李定安会摇头,没想他竟然呲着牙笑了一下:“随便看!” 嗯,啥意思? 看你这嘚瑟劲,感觉这里面有故事啊? 马献明兴趣更大了,手一伸:“拿来我看……但先说好:只此一件!” 这人谁啊? 男人有些犹豫,旁边的人小声介绍,“马献明,国博文物保护修复研究所的所长,国家文物鉴定会委员,瓷器品类的知名学者……” 我靠,比丁立成还厉害? 男人一个激灵,忙把东西放到了柜台上:“马所长,谢谢您!” 马献明摆摆手,打开了袋子。 嗨哟,挺不错啊? 绝对大开门的物件,别说马献明,丁立成都能看出来:就以这幅《童子嬉春图的》的画工与构景,绝非传统的“宫廷画师在京城作好画,拿到景德以后,御器厂的画工再照猫画虎的临摹在瓷胎上”,而是如意馆的画师亲自手绘在瓷胎上的。 再看渲染与施彩:粉润柔和,细致入微,层次分明,丰富多变,再稍稍斜一下,站在侧面的角度,就能看到清代粉彩独有的“彩虹光”。 就凭这两点,丁立成就敢断定,这绝对是清代官窑粉彩。 马献明看的更为认真:先看釉,再看画,然后是足,边看边讲:“釉面匀净,色彩艳而柔丽,分明却又自然,纹饰疏朗规整,构图疏密有致,线条流畅飘逸,画面雅致宜人,必是名家手绘……迎光有纹,侧光有虹,这应该是乾隆后的色地开光粉彩糊斗……” 他又揭开了斗盖:“深浅阴暗分明,内瓷白而无瑕,光滑且有光晕,用的依旧是粉彩特有的釉料‘玻璃白’,并用芸香油调色,底足如刀削斧劈……嗯,继德堂……还是咸丰的私款?等会,我想一想……” 沉思了好几秒,马献明一点头:“晚清民国时流出来的,正儿八经的四代皇帝御用,如果东西没问题,再对比同时期、同类型的物件,价格至少得翻两倍……” 这么一说,至少四百万往上? 男人笑的牙都呲出来了,竖了个大拇指:“还是您专业!” 没事拍什么马屁,更专业的在伱旁边站着呢! 马献明扯了一下嘴角:“别着急,你就没听我前面一句:这是没问题的前提下……” “哪……哪有问题?” “这不是没看完么?” 猛一下,男人都呆住了:釉、画、胎、足、底……包括斗盖和斗盒里面你也没落下,还有哪没看? 马献明没理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又摸了起来:其它都对,唯有顶上的孔稍大了些。 除此外,就是感觉李定安刚刚笑的那一下有点诡异:怎么觉着,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 李定安却殊无表情,因为他压根就不担心:没有三两三,哪敢上梁山? 马献明要没点能耐,国博的那些研究员早造反了,所长能轮的到他? 这件东西对他而言,不过是小意思。 果不其然,摸着摸着,马献明眉头一皱,又把斗盖凑到了眼前:看的不是别的地方,就是那个孔。 就这么一下,却让男人的心都悬了起来。 旁边围观的那些人也下意识的凑近了一点,围的更紧了。 看了几眼,马献明“哈”的一声,直勾勾的瞪着李定安:就说谁能从你手里抢东西,原来是下了套? 再想想男人之前得意的模样:这当上的真不冤…… 愣了好一阵,他才吐了一口气:“这一件是残器!” 你说啥? 一刹那,男人眼睛一突,猛吸了一口气,声音都颤了起来:“马……马所长……您再看看……” 还看个屁? 马献明把斗盖提了起来:“这是糊斗,对吧?” “对……你刚说了,李专家之前也说了,这就是糊斗!” “这个孔知道是干嘛的吧,插刷子蘸浆糊的……但你想,眼儿这么大,刷子的柄得有多粗?” 马献明比划了一下,“少林寺的棍也就这样了……” 他的表情很生动,语气也很幽默,四围的人“哄”的就笑出了声。 但男人脸都绿了:“马所长,不能眼儿有点粗,你就说这是残器……” “别慌……来……你看,孔沿上是不是没有釉?” 马献明把斗盖往前一递,然后又翻了过来,“你再和里面没有上过釉的瓷胎比,颜色是不是又白一点?” “来,你再摸一摸,孔沿这一圈是不是明显要比内里光滑,却又比外部的釉面生涩?因为这里破过,又修复过,所以就成了这样……嗯……等等,我画一下:原先的孔应该是这样的……” 马献明伸出手指,在柜台上画了几下,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他先画了个圈,圈里又划了个小圈,然后又划了四根短线把两个圈连了起来,最后指头一抹,大圈里面的短线和小圈都消失了。 “看到了吧:这玩意就是这么破的,估计里面那一圈已经摔成了渣,粘都不好粘,那怎么办?一不做二不休,磨平算逑。但如果磨的太深,从外面就能看到胎……想想,这可是皇帝用的东西,哪能这么糙? 就只能浅浅的磨一下,所以最后就磨成了这样:磨掉了玻光面,却留下了釉质层,所以不管是和里面比还是和外面比,无论是颜色、亮度还是质地,都有些细微的差别……明白了吧?” 我明白个锤子? 男人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人却听明白了:虽然就破了一点点,就一个小小的瓷圈,都还没一分硬币大,而且中间还是镂空的。但古董就是如此,哪怕只破了小米大一个豁口,也只能当做残器。 更何况后面还打磨过,就残的更厉害了,别说翻两番,能不能值到原价的一半都是问题…… 刹那,男人的脸上没了丁点血色,哆嗦着嘴唇::“李定安,你坑我?” “我坑你什么了?” “是你说的,这是御用之物,而且整整经历了四代皇帝?” “你好好想,我有没有说过这样的话,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李定安悠然一叹,又指了指柜台上方的摄像头,“这里不但有录像,连声音都有,你调出来看一下……” 男人愣了一下,脑海里就如走马灯,浮现出当时的情景: 李专家,这是什么? 李定安:糊斗,就是存放浆糊的瓷盒,粘书或粘信封用的…… 两百七十万,怎么这么贵? 李定安:贵不贵,要看是谁用过的…… 然后他又解释了一下继德堂的由来,只说这是定制瓷,然后就说包了。 再多余一个字都没讲,什么御用,什么四帝,全是围观的人嚷嚷的。 甚至最后几个人抢着买的时候,他还连着提醒了两次:这一件和其它的东西不一样,没有售后,买了就不能退…… 但要说这不是李定安下的套……扯什么淡? 他要不解释那么清楚,而且明确表示说“包了”,谁敢蒙头蒙脑的买这东西? 那可是两百七十万,不是两百七十块…… 只觉“嗡”的一下,男人眼前一黑……也就跟前挤的人够多,不然他当场就能栽过去。 好不容易定住心神,男人颤颤巍巍的举起手指:“当时有人问,这件东西哪里值两百七十万,是不是你说的:贵不贵,要看是谁用过的?” “对!” “那这不是误导人是什么?展览会的专家坑人,我要退货……” “退不了的!”一直跟着的一位叹着气,“销售员刚才就说了,卖主在国外,没办法退!” “我不管,我要退货……专家坑人,我要退货…… 几乎是扯着嗓子干嚎,一遍接着一遍,声音又尖又利,顿时又吸引过来好多人。 “怎么回事?” “展览会的专家设套,坑了藏友三百万!” “我靠,真的假的?” “你听他胡扯?是这人不要脸,一步不离的跟在专家屁股后面,专家看中什么他抢什么,被逼的没办法,才给了他一点教训!” “那这不是下套是什么?” “下套有点夸张,至多算教训了一下,就是这教训的代价有点大:两百七十万,还不能退?啧啧……” 三言两语,所有人都大致了解了来龙去脉,说什么的都有。有说男人活该的,也有说李定安过分的,一时间议论纷纷,就跟菜市场似的。 围观的只有七八个人的时候保安就来了,但就眼前这架势,还真有点不知所措:男人只是嚎,再没出格的举动。而且涉及到展览会的鉴定专家,确实有点不好处理。 马献明和丁立成也面面相觑,对视了好久。 这事先不论谁对谁错,就以现在的网络舆论状态,保不齐就会被人带节奏,上升到道德层面:轻则李定安人品有问题,重则他与展览会狼狈为奸,故意坑顾客。 既便他不承认是故意的,也会被人说成“眼力不够”、“能力不足”……反正不是一般的棘手,好像怎么处理都会出问题。 雷明真和兰华芝也走了过来,两人一脸担忧的看着李定安:早知道会闹这么大,刚才李定安就应该说清楚…… 正转着念头,他们又惊了一下:你还能笑的出来? 李定安确实在笑,而且笑的挺自然,绝非皮笑肉不笑:“你确定要退?” “啊?” 嚎声戛然而止,男人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能退?” “展览会当然不可能给你退,但我能退!”李定安仍旧笑吟吟的,“但你可要想好了!” 什么意思? 男人睁圆了眼睛,低头看看糊斗,抬头再看看李定安,然后再看看马献明。 不是……你看我干嘛? 我堂堂国博文研所所长,国内排得上号的瓷器专家,还能给你看错了? 马献明一下就不干了:“这要不是残器,我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 李定安也点点头:“我也赔你一件!” 意思是这东西确实有问题…… “那你还退?”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你就说退不退?退就扫码改发票,不退就拿东西走人……” 李定安若有深意的敲了敲糊斗,“但你想清楚:机会只有一次!” 我操……你特么又来? 之前一堆人抢蜡斗的时候,李定安就是这样的。再之前,好几个人抢竹筒的时候,李定安还是这样的? 难不成,这一件也是宝贝,不过马献明没有看出来? 但也说不准,是李定安怕影响太大,对名声不好,所以认怂了? 顿然间,男人感觉脑子里搅成了浆糊,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嗨……专家都说帮你退了,你还犹豫什么?” “总不能你还想多要一点吧?搞清楚,这是人家自掏腰包,自认倒霉,等于当场就要赔上百万,你知足吧?” “多要个锤子?他就是患得患失,怀疑这玩意是不是又成宝贝了?” “哥们可长点脑子吧:吃了这么大一亏,还没让你涨点教训?” “保不准就是他在诈唬你……看清楚,摄像头拍着呢,真抱着东西走了,这东西不是你的也是你的了……” 像是蜂箱里丢了颗炮仗,众人七嘴八舌,男人脑袋都被吵愣了。 转念再一想:这可是近三百万……他整个身家才有多少? 而且别人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男人猛的一咬牙:“退!” “好……发票拿来!” 李定安异常的干脆,掏出手机就扫码。 接着就是叮咚一声,提示到账,他又把发票往前一递:“麻烦王师傅,作废了再重开一张,抬头就写我名字:李定安!” 动静这么大,之前的销售员早就围过来了,连忙接住,就地操作了起来。 看着新鲜到账的两百七十万,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到了肚子里。数了好几遍,确定没少一个零,男人才收起手机,又挤出了一丝笑:“谢谢李专家了!” “不用!”李定安头都不抬,不紧不慢的把糊斗装进盒子,又把盒子装进袋子。 动作很是轻柔,有点小心翼翼的样子。 这倒好理解:这东西只是残器,而非伪品或高仿,虽说值不了两三百万,但百来万还是有的,当然要仔细点。 问题是,李定安依然在笑,而且还有点“心满意足”、“终于到手了”的那种感觉。 不止是男人狐疑,一堆吃瓜的人同样有点看不懂:退也退了,钱也付了,还有什么装的必要? 包括马献明、丁立成,甚至雷明真:李定安可不是那种“牙咬碎了和血吞”的性格,高兴就是高兴,生气就是生气。 反正这会,就觉得他是真开心……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玩意又成漏了? 没这么耍人玩的…… 马献明想了想,凑近了点,声音异常的低:“是不是……我哪看漏了?” 李定安猛一顿,怪异的看着他:“怎么可能?就是陈教授和吕院、或是吴教授和丁院来了,也是这个结果。” 陈叔才、吕本之、吴湘、丁守义? 这四人,算是明清瓷器专家中最拔尖的了,陈叔才更是马献明的老师。 那就行…… 暗松一口气,马献明又扑梭了两下眼皮。 两人认识又不是一天两天,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你别蒙我,痛快点! “结论当然没问题,就是御用之物,也经历了四帝,更是残器……就是来历稍有那么点出入!” 稍一顿,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那个孔,就你说的摔成渣那一圈,是光绪自己打烂的……嗯,和慈禧也有关,还带着点男女之间的八卦!” 啥玩意……慈禧的八卦? 马献明愣了一下,丁立成也愣了一下,围观的一堆人同样愣了一下。 那个男人更是一脸懵逼:意思是这东西不是随随便便就破的,不但有故事,还且还不是一般的精彩? 随即,脑子里嗡的就是一下:为什么越是名人用过的古董就越值钱,不就是因为有谈资,有故事? 而名气越大,故事越多,东西当然就越值钱…… 那如果和光绪皇帝有关,甚至还涉及到慈禧的男女八卦呢? 霎时间,男人眼睛就红了:来回被这么搞……这特么几次了? 心态崩了呀…… (本章完) 第244章 就是这一件 “主任,出事了!” “慌什么慌?” 孙主任放下筷子,端起了汤碗:“慢慢说!” “李老师,就鉴定组的李专家,他设局坑了顾客的两百七十万……都快打起来了……” 什么? “噗嗤”一声,一口汤当即喷进了面碗里:“你说谁,李定安,坑了顾客的两百多万?” “对!” 我了个天…… 一瞬间,孙主任脑子里“嗡嗡嗡”的响:这么大的丑闻,要是传出去,文博会不黄也差不多了…… 嗯,不对啊……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李定安是谁,以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应该干不出这样的事情。 再说了,他差这么点吗? 孙主任定了定神:“什么时候的事……你说仔细点!” “就刚刚,二楼文房四宝展览区,李专家先看中了一件糊斗,却被客人抢着买走了……也是巧,国博和故宫的两位专家来找李老师,看了一下,说这是残器……关键这东西是寄售,不能退。客人就不愿意了,说李老师和我们合起来下套……” 原来是事出有因:可能是李定安想捡漏,但这位一直跟屁股后头,被跟急了,就给了点教训。 但即便如此,传出去也不好听,毕竟客人损失了两百多万是不争的事实。万一再要被人带歪了节奏,指不定会传成什么样。 孙主任心里一咯噔,哪还有心思吃饭:“通知安保组,先控制住事态……我马上到!” “明白!” 挂了电话,他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往会场。 不怪他这么急:他不单是区委文化中心的副主任,更是文博会大柳树展览中心的宣传负责人。如果出了什么不良舆情,他不负责谁负责? 好在不远,拐个弯就到,也就刚绕过街口,电话又响了起来。 还是刚刚那个号,孙主任心里一跳,立即接通:“打起来了?” “没……李专家给客人退了。” “啥?” 他脑子里转了好几个弯:钱是组委会收的,退也是组委会退,李定安退什么? 明白了,他为了平息事态,主动吃了个哑巴亏……不错,应变能力挺快。 当然,也不可能让他吃亏:说不退也是相对而言,待会回去找领导申请一下,大不了就是挨几句骂。 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电话里又传来一阵惊呼声: “晕过去了?” “快,打120……” “先掐人中……” “谁晕过去了,李定安?” “不是,是客人!” “咋回事?” “给客人退了钱以后,一堆藏友追着问,李老师没办法,只好讲了一下糊斗的来历……国博的马所长又给估了一下价,说是至少值五六百万……然后客人就晕过去了……” 意思就是这东西没问题……不对,确实有点问题,但来历很不一般,所以,比之前更贵了。 这叫什么事? 一时间,孙主任都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被来回这样搞,先是狂喜,又是大惊,再是后悔,然后震怒……谁能受得了? 别说客人,就是他也得晕。 不过站在文博会的立场上,这反而成了好事:谁说专家和组委会合起来给客人下套了? 看,两百多万的东西,转眼就翻了一倍还多,赚大发了。 只能怪你把握不住机会…… 这么一想,孙主任一下就不急了,想着要不要回去把剩下的半碗面吃了。 正犹豫着,又听下属在电话里汇报:“之前,李老师还在会场里买了两件东西。” 他今天请假,带着女朋友逛逛会场不很正常? 转着念头,孙主任下意识的问:“然后呢?” “一件是明代竹筒,售价只有三万六,但李老师鉴定,是明晚毛文龙用过的……故宫的丁老师估了一下价,大致七八十万!” 好家伙,翻了二十多倍? “还有一件呢?” “是一件纯金腊斗,售价为一百一十万……李老师、故宫的丁老师,以及国博的马所长联合鉴定,确定为明朝三大才子之一杨慎的遗物。没有当场估价,但有识货的藏友说,价值最少也在一千六百万以上……” “多少?” “一千六百万以上!” 孙主任的眼皮止不住的跳:截止目前,大柳树会场价格最高的物件,是一道溥义刚继位时的圣旨,售价才八百万,能不能卖出去还不一定。 突然就冒出来了一件价值一千多万,明代杨慎的纯金蜡斗,而且才花了一百一十万,中间整整一千五百万的差价? 再加上之前翻了一倍的糊斗,以及翻了二十多倍的竹筒……这等于什么? 等于既便是展览会,也照样有漏,而且是大漏。要是播出去,大柳树的门槛都能被藏友们踏破。 既然是宣传负责人,有这么好的素材,怎么可能不知道利用? “通知安保中心,把刚刚李老师捡漏的视频拷贝一份……再通知宣传组,全部到会议室开会……” “好的,主任!” “嗯,不过得先征询一下李老师的意见……算了,我自个问!” 挂了电话,他又给李定安拨了过去:“李老师,是这样的:就刚才的录像,我准备剪一下播出去……” “于小姐不能出镜?行,我打码……啊,直接抠掉?好,没问题……” “扇子也不能出镜……啥,还有把扇子,我怎么不知道?噢,会场外买的……那就不播了……” “嗯,就那件糊斗,没问题吧?真值六百万,不用退?那就行……谢谢李老师……” 说了好几句谢谢,孙主任心满意足的挂了电话:李定安这个专家,可谓是请的千值万值,就因为他,大柳树的风头不但盖过了潘家园和琉璃厂两个展览中心,热度甚至比主会场首都图书馆还要高…… 乐呵了一阵,他才收起手机,不紧不慢的往会场走。快到了市场门口,也就离着几十米,他又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江灵雨迈着小短腿,像是一道风一样的往里冲。 “嗨……小江,江灵雨?” 江灵雨一回头,本能的停下了脚步:“孙主任!” 再走近一看,小脸上满是急色,额头是全是汗,嘴角还挂着一道红油的痕迹。 看来也和他一样,吃饭吃到一半,听到了李定安和人起了冲突,扔下筷子就跑。 但消息肯定没他这么灵通,不然不会这么着急…… 稍一转念,他就有了主意:“是着急李老师吧?别担心,事情解决了……” “这么快?” “因为东西确实没问题……这样,你也别去会场了,去了也挤不进去……跟我去会议中心,我把李老师刚刚捡漏的视频剪一下,再给你一份,你在直播间也播一下!” 这也算是互惠互利:毕竟怎么说,江灵雨也是几百万粉丝的大网红,既是靠李定安起家,最近也一直播的都是李定安,热度肯定更高。 这么好? 江灵雨半信半疑,又转了转眼珠:“没有对李老师不利的东西吧?” “怎么可能?我级别虽然不高,但好歹也是领导干部,还能坑人?” 这可说不准:就第一天,姓程的老板的那颗恐龙化石蛋,你敢说不是你安排给李老师的? “我先看看再说!” “还能骗你不成?” 两人说着话,进了大柳树古玩市场…… …… “哈,灵雨上线了?” “不说李安之请假,她下午也要休息半天么?” “估计又要给他家店打广告吧?” “主播打粉丝了……” “江灵雨杀人了……” “下次一定……” 粉丝们玩着梗,江灵雨默默的播放了一段视频: “是李定安?” “镜头怎么这么高,摄像头拍的?” “八九不离十……唏,好家伙,拍鬼片呢?” “瞎扯什么?” “你睁大眼睛看:李定安的衬衣……就袖子,直戳戳的扎起了一个角……我靠?快看,他歪着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但旁边毛都没一根,难道和空气说话呢?” “一惊一乍的……那明显是抠掉了一个人,当时正拉着他的袖子……” “老夫掐指一算:那应该是他女朋友,就上午来找他的那位……咱李专家不想让她曝光,就p掉了……” “不用掐指算,长脑子的都能猜到……” “你们再看,他后面跟了好几个人,干嘛的?” “有的还抱着东西,是想找他鉴定的吧?” “看着不像,哪有离那么远的?” 猜测间,李定安来到了文房四宝展区,让销售拿出了竹筒。 然后,又传出他的声音,还很清晰:“这是信筒,又叫邮筒,属明晚时期的镇辽总兵衙门,专用来飞报军情。” “嗯……怎么感觉有点不对:明代有镇辽总兵这个官职?” “明代没这种叫法:嘉靖晚年才设蓟辽总督,辽东只有辽东总兵,没有什么‘镇辽’的前缀。后金建国后,万历才在辽东单独设立‘辽东经略’,总督辽东军政两务……比如萨尔浒之战的杨镐,辽阳之战的袁应泰,以及之后的孙承宗,都是辽东经略…… 之后明军连连溃败,感觉经略不太够用,所以在宁远之战后,改经略为督师,总督辽东及周围数省军政,比如袁崇焕杀毛文龙的时候就是蓟辽督师,还有洪承畴打李自成和张献忠的时候,则是‘陕西、山西等五省督师’……” “那李安之所说的‘镇辽总兵’是怎么来的?” “他说的应该就是辽东经略,不过以他的身份,这样说确实有点不严谨……” 这位的字也就刚打完,李定安又冒出来了一句:“所以这支邮筒,十有八九与袁崇焕或洪承畴有关……” 什么玩意? 瞬间,直播间的好多人都懵了一下:感觉更不对了? “我记得袁崇焕和洪承畴都任过蓟辽督师,但中间好像还有一位?” “对,是孙承宗,崇祯二年接任袁崇焕任督师,十一年战死,再加上他接任前和战死后各空缺了一年,洪承畴接任蓟辽督师的时间,已是袁崇焕卸任回京后的第十二年……” “我去……中间差了整整十二年,李安之是怎么扯到一块的?” “喝醉了?” 正狐疑着,突然有一位客人跳了出来:“这东西我要了……他光是看,又没说要,我为什么不能买?” 还能这么玩的? 更不可思议的是,李定安还真把东西递了过去:“想要就付钱!” “等会……李专家,这真是袁崇唤或洪承畴用过的?” 看到这里,粉丝们都被惊呆了:见过不要脸的,真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再往下听,李定安说:可能是我记错了……所有人都回过了味:之前,他故意说错的。 这不,旁边当即就有围观的人指了出来,所以,这位又不买了? 好家伙,何止是不要脸……这是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这都能忍?搁我上去就是两巴掌……” “也怪李安之,突然就这么好说话了,不欺负你欺负谁?” “半个多月前他都还不是这样的?辽省的事情都没忘吧:省市级政府单位也不照样怼?” “就不是一回事:他现在是鉴宝专家,总不能和顾客抢东西吧?传出去太难听……” “窝囊到这个份上,这专家还当个毛?” “别吵,看,客人不要了,但李安之又买了,说和袁崇焕、洪承畴都没关系,但和别人有关。” “和谁有关,孙承宗?” “他说是叆阳守备……唏……当过这个官的,我就记得毛文龙!” “我靠,真就是毛文龙?” “意思这玩意是漏?” “而且不是小漏……明末惯例:都司任驿丞,守备任铺丞,毛文龙绝对是这个接官亭铺的主官,所以这东西就是他用过的……” “就说嘛,李安之什么时候吃过哑巴亏:敢抢我东西,坑不死你?” “看,那人脸都白了?” “哈哈,被气走了?” “就该这样!” 正乐呵着,李定安又拿起了蜡斗,刚才的那一幕再次上演:又有人抢,李定安让他付钱,他却让李定安先讲一讲。 真的,见过恶心人的,没见过恶心凑一堆的。 直播间里又吵了起来,随即,李定安又说了一句,有如石破天惊:这玩意是,是杨慎的? “杨慎……是不是就写‘滚滚长江东逝水’那位?” “就是他,明朝三大才子之一,与解缙、徐渭齐名,至于历史上多有名……去看看他的百科,上万字了都……” “我了个去……那这东西能值多少钱?” “下了千万,我跪下叫爹!” “哈哈……这位脸倒没白,但青了,估计肠子也青了……” “这可是上千万的漏,他没一头栽过去就不错了……” “看看看,李定安又拿起了一件……啥,糊斗……好家伙,两百七十万?” “四代皇帝御用之物,真就不算贵……但有一点不好,这一件不能退!” “你见他什么时候退过东西……嗯?我靠,又来抢……李安之怎么让出去了?” “明白了:这位估计要吃点亏……不服来赌!” “赌个毛?这丫的心眼贼小,报仇从来都不过夜……所以东西绝逼有点问题!” “谁说的,辽省那次不就搁了一夜?” 粉丝们嘻嘻哈哈的,李定安也碰到了马献明和丁立成,这两位顺便给他鉴定了一下,又估了估价。然后,网友们又高潮了:前后也就半个多小时,李定安就赚了一千多万? 可能还不止,因为视频中间掐掉了一截,大概十来分钟,粉丝们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只看到李定安把一个长盒装进了袋子里。 但是,旁边的马献明和丁立成都一眨不眨的盯着袋子,像是要把眼珠子镶里头。 这两位什么国宝没见过,能让他们这么稀罕的物件,得有多宝贝? 不用猜,李定安绝对又捡漏了,估计价值不在杨慎的蜡斗之下……这么一算,怕是三千万都不止? 顿然间,直播间里像是下起了雨,各式各样的打赏满天飞:鲜花、云朵、仙女棒,跑车、飞机、游艇……还有三个嘉年华。 再一看,id前面全部有“安”字的前缀……全是李定安的粉丝。 因为平台推送,刚刚吸引进来的粉丝被震的一愣一愣:这是掉进了金主窝吗,怎么这么多的大哥? 正被惊的眼花缭乱,江灵雨突然清了屏,并关闭了打赏和弹幕,屏幕为之一净。同时,传来李定安清晰的声音: “慈禧的绯闻很多,拍成电视的也不少,比如陈宝国和袁立主演的《一生为奴》,讲的就是她与恭亲王奕诉,还有陈佩斯和斯琴高娃主演的《太后吉祥》,讲的是他和荣禄,还有港剧《慈禧外传》,讲的还是她和荣禄……” “这些都是影视作品,都是后人杜撰,但有两位明确记录中在史料中,其中一本是《闻尘隅记》,为杂录笔记,成书为一八九六年,也就是马关条约的第二年。作者不详,但全书都被收录于《近代史资料》中。 其中记载:慈禧久寡……李莲英把一位姓白的古董商人化妆成太监带进了宫……然后两三月便进一次,进一次三五天不等……” “第二本是《御香缥缈录》,又名《慈禧太后私生活实录》,作者为裕德龄,为慈禧八位贴身女官之一……其中明确记载:光绪十六年春,肃亲王善耆被召进宫,在储秀宫宿了一夜…… 三日后,不知道怎么被光绪知道了。皇帝震怒,召肃亲王进宫,用一件糊斗砸烂了善耆的额头……然后,又把糊斗赐给了他,意思是让他引以为戒……” “没错,就是这一件……所以,我才说这件东西的来历稍有那么点出入:不是宣统登基后赐给善耆的,而是光绪赐的……如果非要估个价……” 稍一顿,李定安比划了两根手指:“大概六百万上下!” “哗啦……” 感觉脑子里像是碎掉了什么东西,之前买了又退了那位客人眼睛一翻,一头就栽了过去。 “我靠,这就晕了?” “搁谁谁不晕?” “快打120,叫救护车……” 一时间,现场乱做了一团。 (本章完) 第245章 送给叔叔的 人被扶了起来,又扶了出去,但直播间里依旧鸦雀无声,屏幕干净的超乎想像。 一时间,粉丝们感觉脑瓜子都是嗡嗡嗡的。 现场的吃瓜群众也没好到哪里,瞪着眼睛张着嘴,包括马献明和丁立成同样目瞪口呆:一个脏字都不骂,全程温声笑语,却活生生把人气晕过去的,见过没有? 看到这里,不认识李定安的人也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45章 送给叔叔的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46章 告黑状 乳白色的吊顶,简单而又精致,水晶灯散发着洁亮的光芒。窗台明净,微风徐徐的吹,纱帘如丝缎一样飘扬起来,又轻轻的落上了肩膀。 陈静姝眉头微皱,伸手拨了一下,纱帘滑落,又拂过了手机。 屏幕中,李定安偏着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眼神清彻而又柔和。嘴唇微动,应该说着什么,但怪异的是,身边空无一人。 身上穿着一件深蓝色的衬衣,非常合身。袖口又稍稍挽了一下,但这会,挽起的那一圈高高的隆起,明显是被人揪着一个角。 再看弹幕,粉丝们七嘴八舌,都说视频里p掉了一个人,十有八九就是李定安的女朋友。 而且振振有词:正经人谁牵袖角? 陈静姝的心脏微微一缩:他还有女朋友……为什么我不知道? 会是谁? 顿然间,脑海中就如电影片段,掠过一道道人影: 舒静好? 她很勤快,也很细心,和李定安也很默契,而且相处的最久,但李定安看他的眼神……嗯,挺正常。 江灵雨? 小丫头挺懂事,也很殷勤,同样的,李定安对她的态度也很自然。 钱金玉? 倒是经常有粉丝在直播间开玩笑,但她和李定安就没有接触过几次。 是和他一个班,那位挺漂亮的同学沈英秀,还是比沈英秀更漂亮,听说家里非常非常有钱的林思齐? 都不像……这两人见了李定安,就像学生见到了老师,除了恭敬,就只有仰慕。 感觉有可能的就只有这几位,除了这些,她再想不到了。 沉思了好久,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那自己呢? 李定安没有明确的表达过,但偶尔的一个眼神,或是不经意间的一句话,陈静姝能够清晰的感觉到那种喜欢一个人时才会有的味道。 沪上拍卖会,最惊险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站在自己身前…… 买了房子不久之后,他亲自为自己下厨…… 去学校找他,他带自己去食堂,给吴教授,高胜东,以及认识他的教授、同学介绍自己时,他看似自然,实则局促的神情…… 还有在国博的时候,张汉光明目张胆的调侃,何安邦、马献明和许许多多的馆员、研究员则是意味深长的笑,但他从来不解释,因为不需要…… 以及在他家里,在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面前,自己伏在他的肩头哭的稀里哗啦的那一幕…… 点点滴滴,历历在目……陈静姝至少知道,绝不会有第二个异性和他一起经历过这么多。 二十六七的年纪,已经不是小女孩,她有分辩是非的能力。当然,怀疑多少有一点:也有可能是网友猜错了? 不一定就是女朋友,更不一定就是女的:比如堂弟表弟,比如亲戚或朋友家的孩子。 牵袖角,好像也挺正常…… 感觉理由挺充分,但不知为什么,陈静姝的心思反而更乱了。 怅然间,她拿起手机,又翻出了李定安的电话号码。 正犹豫着要不要拨出去,“喀嗒”一声,门口传来开锁的动静。 锁舌弹了一下,门被推开,于徽音进了客厅。步履轻盈,面色红润,额头上微微见汗,眼睛闪烁明亮,好像藏着光。 好像和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姐!” “去吃饭了?” “嗯,和同学!” “拿的什么,这么长?” “没什么……” 下意识的,手就背到了身后,于徽音急中生智:“爸爸生日快到了,给他挑了件礼物。” 还有两个多月,你就开始准备了? 既然是送给舅舅的,那你又躲什么? 心中思忖,陈静姝又笑了笑:“别人送的吧……徽音,你是不是谈朋友了?” 于徽音异常坚决,头摇的斩钉截铁:“没有!” 要是别人,她说不定就承认了。但是表姐……别说点头,她只要犹豫一下,不超过三分钟,妈妈就知道了。 她想了想,又小心翼翼的试探:“妈妈让你来的?” “哪有?今天就是来看看你……你放心,我这次保证不打小报告!” 我信你才怪? 于徽音没说话,扑棱着眼睛,好像在说:你都保证多少回了? “真不是舅妈让我来的……就是有点烦,想找人说说话,来了才知道你不在……” 陈静姝哭笑不得,“而且你为什么要瞒着他们?好不容易开窍……哦不是……你好不容易谈朋友,舅舅舅妈知道了只会开心?” 换成别人,可能会开心,但换成李定安……一想到妈妈看到他会是什么反应,于徽音就觉得头皮发麻。 “都说了没有……我不和你说了!” 她转身就走,长长的马尾一甩一甩,一溜烟就跑进了房间。路过的时候,还急匆匆的和阿姨打了声招呼。 呵呵……你心虚什么? 暗暗好笑,陈静姝又看了看阿姨。 说是阿姨,其实并不老,三十来岁,模样很普通,但打扮的干干净净。 在家里也好多年了,从徽音上大学的第一年开始,她就在身边照顾。性格很好,人也挺细心,舅舅舅妈都很放心。 知道她想问什么,阿姨点了点头:“陈小姐,徽音大部分的时候下班就回家了,偶尔加班,都是我开车去接他……家里除了兰华芝,就苏老师来过一次……” “有秦姐在,我当然放心,而且她也确实不小了,谈朋友很正常。” “这倒是!” 阿姨回应着,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又看了看陈静姝。 不是……秦姐你这什么眼神? 顿时间,陈静姝就不想和她说话了:“秦姐,我回房间了!” “好的……陈小姐,早上要不要我叫你?” “不用,我定了闹钟!” 看着她的背影,阿姨轻轻的笑了笑:生气了? 陈静姝没这么爱生气,只是看懂了阿姨的潜意:徽音比你还要小两岁,所以,该着急的是你。 但总不能随随便便就找个人嫁了吧? 自然而然的,她就想起了视频中的那一幕,心情又低落了起来。 不好直接问,但有的时候,可能并不需要太明确的说出来,就能得到答案。所以,见到他就知道了。 一时间思绪万千,回到房间,陈静姝盯着手机发了好一阵的呆,才拨通了电话。 “忙什么呢?” “在家,看图册!” 随着说话的声音,手机里又传来翻书的响动,陈静姝的脑海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一幅画面:稍远一点的地方是电脑,上面显示着电子版的档案和资料。 眼前摆着图册,更近一点的地方应该是笔记本,李定安一手翻书,一手滚动鼠标,旁边肯定还放着笔,时不时的就会在笔记本上记一下。 这会儿应该还歪着头,耳边夹着手机。 在国博起草研保所方案的时候,经常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李定安接着电话,但资料照查,笔记照作,方案照写……甚至有时在实验室也这样,手里摆弄仪器,耳边同样夹着手机,口中对答如流,哪个都不耽搁。 吃饭的时候都是刨,最多不超过一刻钟,上卫生间更夸张,从来都没见过他是走着去的。 当时陈静姝就觉得挺不可思义:不能先接完电话,再接着干? 但现在,心里本能的就踏实了一半:他忙成这样,别说谈恋爱,没饿死就不错了。脑袋但凡没问题,哪个女孩愿意跟他处对象? 想着想着,就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 “没什么……明天有没有时间?” “有事?”手机里又传来“沙沙”的声音,摆明是在写字,“急不急?” 陈静姝抿抿了嘴唇:你要说不急,他肯定会说:没时间! 又不是第一次了? 她想了一下,突然就有了主意:“不是很急,但挺重要!” “啊?” 写字的“沙沙”声听不到了,翻书的动静也停下来,李定安的声音清晰了好多,“怎么了?” 应该停下了手里的话,又把手机拿在了手里? 陈静姝的心里又轻松不少:“舅舅马上要过生日了,我想挑一件礼物!” 李定安不由默然:确实挺重要。 在xj的时候,权英喝高了提过一次:陈静姝的父母很早就过世了,很小的时候她就到了舅舅家,所以对她而言,舅舅和爸爸没什么区别。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意义可能还要更重要一些。 也是这个原因,李定安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的家庭情况,当然,除了有点敏感之外,主要是没有机会和时间问。 他放下了笔,慢慢的往后一靠:“你想送点什么?” “舅舅喜欢研究古籍,也喜欢书法,所以字画也行!” 喜欢古玩……这么巧? 看来她进入这一行并不是巧合。 他心念一动:“舅舅是……嗯,公务员吧?” 陈静姝稍一怔:“你怎么知道?” “猜的!” 确实是猜的:陈静姝能申请立项副处级的研保所,可不是光有能力就能办到的。 “明天几点,我去接你?” “啊,要请假吗……要不等你中午休息的时候我再过去?” “不用,反正义务帮忙,又不发工资?” 和发不发工资没一丁点关系,而是就他这敬业程度,能让他请一天假就跟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瞬间,陈静姝的声音都轻快了起来:“又要麻烦王师傅,不太好,我直接过去就行……嗯,今天的视频我也看了,明天要不要换个地方?” “不用,请阿珍帮忙就行,反正他也闲着……主要是今天见到了一幅画,感觉不太一般,但没来得及仔细看,就碰到了老马和丁立成。我明天再看一看,你也看一看,不满意再换地方……” “这么巧?” “是有点,不过展览会的东西也确实够多、够杂!” “这倒是!” 她随口回应着,心里又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对啊,还有雷明真! 家人、老师、同学、同事、朋友……但凡和他有关系的人,好像都知道自己? 所以,没什么好怀疑的。 那明天呢? 当然要去,没体会过的人根本无法想像,能让李定安闲一天都多么不容易…… “怎么不说话了?” “哦……我在想挑什么好!” “放心,绝对能让你挑花眼,你去了就知道……” “嗯!” “早上九点,我在市场门口等你!” “好!” 道了声晚安,挂了电话,陈静姝伸了个懒腰,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不止是心情,感觉浑身上下都透着舒爽,之前的郁闷、低落,不知不觉间就不翼而飞。 突然就想找人说说话,但又不知道找谁。 权英? 肯定不行,直来直去,一点就炸,也就她没有看到今天的视频,不然肯定会找李定安大吵一架。 而且这女人太懒,叫她她肯定不过来,这么晚了,去酒店也麻烦。 徽音? 那就是个闷嘴葫芦,除了点头就是嗯,聊天能把人聊睡着。 算了,还是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嗯,现在的心情,估计不大容易睡的着…… 考虑了一会,陈静姝出了房间,先到酒柜那拿了一瓶红酒和两只高脚杯,又走到于徽音的门口。 刚要敲门,里面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爸,你先别告诉我妈……” “不为什么,怕她唠叨……”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有秦阿姨在,姐姐也在……” “说过好几次,让她搬过来,她一直说不方便!” “不知道……好像吧!” 好像什么? 正在狐疑,又听于徽音说了声“拜拜”,她正准备敲门,不远处又传来悠扬的歌声。 这铃声好熟悉……好像就是自己的手机在响? 可能是舅舅打来的……不对,这死丫头告状了? 八九不离十,不然这么晚了,舅舅怎么可能打电话? 于徽音,你给我等着。 她转身就走,玻璃杯磕着瓶身,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哐啷”,门被拉开,于徽音愣了愣:陈静姝穿着睡裙光着脚,两只大长腿迈的飞快。 房间里,电话还在不停的响…… 随即,她就反应了过来,瞪大了眼睛:“陈静姝,太过分了,你竟然听墙根?” “到底是谁过分……于徽音,告我黑状是吧?完了再和你算账……” 她听到了? 心里一虚,于徽音“哧溜”一下就进了房间,重重的关上了门。(本章完) 第247章 油画是他的? “舅舅我没喝酒……你别听徽音瞎说……” “就是她告的,我都听到了……真不骗你,好长时间都没喝了……” “身体好多了,药也停了……什么时候?” 陈静姝稍一顿,看了桌子上的红酒和高脚杯,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画面: 那根不锈钢管即将劈到头顶,他奋不顾身的把自己护在怀里……那一刻,突然就觉得,灰色的世界里多了一道光…… 自己送他去机场,问他什么时候会给自己打电话,他竟然有点慌?好像不经意,也很正常,但只有陈静姝知道,他眼神躲闪的刹那给自己的触动有多大…… 在京城开会,在何安邦、吕本之,以及数十位博览机构负责人面前,他说淘到了几件玉器,要送给自己一件……虽然看不到自己的脸,但至少能感受到:连耳垂都是烫的…… 又在国博,何安邦笑他,竟然拿那么大的项目给自己当政绩,他眼底深处的那丝理所当然,好像在说:这不应该的吗? 具体是什么时候,两个月前,还是三个月前? 记不清了。 悄无声息的,那种低沉、失落、旁皇、恐慌,甚至沉闷的让人呼不出气的无助感就变淡了。 很少再看着妈妈的遗像发呆,不用喝酒、吃安眠药也能睡着,不会在半夜惊醒,醒来后才发现,半边枕头已被泪水打湿…… 好像不知不觉,人间就有了色彩,心中有了牵挂,生命也有了意义…… 谢谢你,李定安! 心中仿佛有暖流涌动,她轻轻的笑了一声:“舅舅,你以后不用担心了……真的,我已经好了!” 好了? 十多年了…… 于思成呆滞了片刻,直到陈静姝给他道了声晚安:“舅舅你早点休息,我要去找于徽音算账……哦不,找她聊一聊……再见!” 不是……你等会? 还没来得及说话,手机里就传来了盲音,于思成看了看挂断的屏幕,颇有点不敢置信:真好了? 一起生活了十多年,陈静姝有几次像今天这样轻松、欢快、自然,且发自内心的笑过? 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怔了好久,他欣慰的吐了一口气,又看了看时间:快十一点了? 客厅里的电视依旧在响,鼻尖萦绕着淡淡的酒香,时不时的还能听到一声轻笑。 明天不上班的吗? 于思成摇摇头,起身出了书房。 应该是刚洗过澡,长发挽在头顶,又用棉帕包着。身上穿着素淡的睡裙,皮肤依旧如少女一般细嫩。 茶几上摆着几样零食,还有一瓶红酒,江秀莹晃了晃酒杯,波光流转之间,映出娇美的面容。 既便已四十多岁,仍旧很美,精致与雍容更象是刻在骨子里。 “老于,要不要来一点?” “几点了,你还喝?” “高兴嘛!”江秀莹慵懒的伸了伸腰,又举起酒杯,“都怪阿大(陈静姝),都陪她喝习惯了!” 呵呵……赖孩子身上?当妈当成你这样,也是真可以! 但多少年了,好像就没变过? 他叹了口气,坐到了沙发里:“什么事这么开心?” 江秀莹放下酒杯,一副神秘的模样:“侬晓得伐,囡囡谈朋友得嘞?” 于思成猛的一顿:徽音刚刚才交待,不要告诉她妈妈,可她竟然知道了? “谁说的?” “电视台的苏老师:说徽音眼光超好,看人超准……不是谈朋友是什么?怕囡囡知道了抱怨苏老师,我就没多问,但问了秦姐,她又说没有发现?就蛮稀奇……” 眼光超好,看人超准……意思就是人挺不错? 本来就好奇,于思成现在更好奇了。 想了想,他又交待:“别着急问,徽音本来就内向,你爱唠叨,还经常吓她?秦姐挺细心,有不对肯定会打电话……” 而且下个月,他就会调到京城,到时慢慢再问也不迟…… “我晓得啦!”江秀莹翻了个白眼,又眉头一皱,“那静姝呢,问又不敢问,催也不敢催,愁死了?” 于思成心里一跳:“这个更不能急!” “那怎么办?” “慢慢来……” “慢慢来……慢慢来,永远都是这一句?” 江透莹的脸突然就跨了下来:“你除了把她领回来,再管过什么?刚来的时候那么小的一点点,怯生生的,看着就心疼……这一晃就是十七八年,再一晃她就三十了?” 越想越气,“绑”的一声,酒杯重重的顿在了桌子上,她起身就走,还边走边唠叨:“寿头,真就不是你亲生的?就知道上班上班上班,你以后和上班过吧……” 讲不讲理,我什么时候没管过? 于思成都有点懵,听到门被重重的摔了一下,才回过神来。 刚还说的好好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 太阳窜进了云端,透出一缕缕霞光。城市如同画卷,光彩四溢,绚丽多姿。 雷明真双手插兜,鼻梁上架着墨镜,还“嘘嘘嘘”的吹着口哨,刚理过发,发茬很短,隐约还能看到头顶的青皮。 足足一米九的身高,壮的像一堵墙,再加上螃蟹一样的走姿,无形中就带着一股“离老子远点”气势。 不夸张:市场里几乎是人挨人,人挤人,但他走来的时候,方圆一米之内都是空的? 到了门口瞅了一圈,没看到李定安的身影,又拿出了手机。 “这呢!” 左右看了看,雷明真眼睛一亮:宽t恤,运动裤,头上戴着捧球帽,还戴着一副平光眼镜……真就比学生还像学生。 “就想不通:我比你只大三个月对吧?” 他低头瞅了瞅自个,又看了看李定安,呲了呲牙,“但为什么咱俩占一块,感觉差着一辈?” 李定安瞪着他:“皮痒了是吧?” “谁稀罕占你便宜?哥们夸你年轻呢……” “嘁”的一声,雷明真又反应过来,“嗯……合着今天不上班,就光捡漏?” “哪有那么多的漏?先帮陈静姝看件东西……” “谁……陈静姝?你昨天才带于徽音逛了一圈,今天又换陈静姝了?不说别人,就那几位专家老师,一看眼珠子都得瞪出来?” 雷明真都呆住了,“李犟犟,咱能不能别玩这么刺激?” “他们能知道陈静姝是谁,再说不去鉴宝区不就行了?” 李定安一点都不慌,“反正你悠着点,别一惊一乍的。” “不是,为什么不换个地方?” “昨天见了一幅画,感觉不一般,所以必须得看一看!” 明白了:看来是真有漏,怕下手晚了被人买走。 怪不得这么一幅打扮? “放心,我什么时候掉过链子……” 话没说完,李定安又支了支下巴,“来了!” 雷明真下意识的转过头,不由的眯了眯眼:t恤,牛仔裤,马尾辫,胸口斜挎着一只包,上面还印着卡通图案……仔细再一看,好像连妆都没化,要多自然有多自然。 关键是贼漂亮,还特显年轻,真就看不出来已经二十六七了……两人站一块,真就像一对大学生情侣…… 不是,这打扮……你们商量好的吗? 雷明真左瞅瞅,右看看,发现李定安也有些迷茫,就明白了:真就是心有灵犀…… “雷总!” “陈总……别!”雷明真连忙摆手,“你叫我名字就行,或者就像李犟犟一样,叫我阿珍!” “好!” 她点点头,又朝李定安笑笑,“等久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李定安摸了摸口袋,掏出两张入场券,“进去吧!” “嗯!” 三人一前两后,往闸口走去。 雷明真特意的走在最前面,时不时的就会回头看一眼,看一下,就“啧”的一声,再看一下,又“啧”的一声。 李定安瞪着他:“要不要给你买瓶奶?” 陈静姝怔了怔,“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你才想吃奶!” 雷明真斜着身子歪着头,边走边感慨,“我就觉得……嗯……挺般配啊?” 我日? 李定安的眼皮都跳了起来:你问阿珍,他顿了那一下,要不是准备说个“都”字,自己敢把脑袋拧下来。 王八蛋,都说了悠着点,你还敢开玩笑? 当陈静姝是你认识的那些满脑子都是钱的白痴?一个眼神,她都能看出不对来…… 心里把雷明真都骂翻天了,还不断拿眼神威胁着他,雷明真“嗤”的一声:“我说的是衣服好不好?” 我信了你个鬼…… 陈静姝却笑着点了点头:“今天麻烦了,下午我请客!” “那感情好……”雷明真牙一呲,递上了入场券。 …… 九点准时开门,也就过去了半个小时,会场里已是人来人往。 说好的先去看那幅画,李定安没胡乱转悠,直接带着陈静姝上了二楼。 雷明真只是用来以防万一,不能跟的太近。只有李定安看中什么,万一再出现昨天那样跟一堆人的情况,他才会出手。 当然,他也不会太无聊:李定安说的,阿珍今天随便看,钱他付。前提是最后他要过一遍,阿珍才能买。 所以雷明真就没上去,留在一楼随意的逛着。 转了两圈,他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脚步:柜台里放着几张画报,铅印的繁体字,纸质已有些发黄,还有刊号的出版时间,全是民国时期的东西。 关键上是面的图:不但逼真,还贼传神。 《好色图鉴》、《风月图》、《静尼秘史》……好家伙,比《龙虎豹》还劲爆? 一刹那,雷明真的腿就舍不得迈了…… …… 两人上了二楼,一直往前走,走过“杂项”、“文房四旁”,又穿过“明清民窑”,李定安才停的下来。 “国外文物?” 陈静姝看了看头顶的牌子,一脸好奇,“是什么?” “油画!” 李定安往里指了指,声音很低,“但我怀疑是中国人画的!” “是古董?” “当然,最晚应该不会超过乾隆时期?” 乾隆时期,中国人画的油画? 顿然间,陈静姝也好奇起来:“我也看看!” “好!” 李定安点点头,又举起手,准备让销售员拿起来,旁边传来一道稍有些熟悉的声音,“兄弟,昨天售出了几件,清单给我看一看?” 他以为是内部的管理人员,转过头看了看,随即又一愣:怪不得有点耳熟,前两天才拍着桌子吵过? 穿一身西装,头发梳的一丝不勾,长相也不赖,虽然已四十出头,但很明显,年轻时也是一枚小鲜肉。 所以印像就挺深刻:那本宋代手抄本,就是他的…… “林老板稍等!” 销售人员回应着,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纸,递了过来:“就卖了一件雕塑,两枚银币!” “还不到一万……这要卖到什么时候?” 男人嘀咕着,又把清单丢在柜台上,“行,先忙着!” 说罢扭头就走,很是干脆。 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阵,李定安又回过头,下意识的扫了一眼。 清单上的东西挺多,至少也有三四十件,还挺杂:铜器、雕塑、圣经、外国古籍、金银铜币等等。不过价格都不高,便宜的三两千,最贵的也就十来万。 嗯,《传教士》……这难道不是昨天看过的那幅油画? 这座展柜里,就只有一件人物肖像图,而且只有一这幅画的是修士,其它不是风景,就是故事。 这么一说,那幅油画是他的……嗯,不对? 应该说,这上面的三十四件东西,全是他的…… 狐疑间,李定安指了指清单:“刚那位是谁?” “你说刚那位……咦?” 他睁着眼睛瞅了好几眼,“是……李老师?” 李定安点点头:“你好……” “哎哟,真是李老师……一时没认出来?” 销售员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那位姓林,听说是美国人,应该是做古玩生意的,反正送来的东西挺多……不但我这有,字画、瓷器几个展区也有他的东西。” “有多少?” “具体没问过,但怎么也有一两百件!” 李定安又惊了一下:好家伙,真就是古董商,还是外国人? 再联想到那本宋版书,更感觉这人来历不一般……(本章完) 第248章 没想到吧? 萍水相逢,估计以后也不会有什么交际,李定安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 回过头,他又指了指展柜:“麻烦你取一下这幅油画!” 销售员的眼睛“噌”的就亮了:昨天就是他守柜台,也是他接待的李定安,看的就是这一件。 后面来了熟人,李定安又把画还了回来,也没刻意交待什么,他也就没在意,不想今天又来了? 而且还这么早,摆明会场刚开门,就到这儿的…… “李老师竟然对油画也有研究?”销售员登时激动了起来,又压低了声音,“这东西很值钱吧?” “外国的文物,能值多少钱?就随便看看……” 李定安笑了笑,不动声色的接过画框。 有点沉,能感受到金属材料特有的质感,外框应该是铝合金,而且挺厚。 古代当然没这东西,肯定是后做的,但迎着光能看到画框表面一团挨着一团的牛毛纹,不但多,还很密。基本也就能推断出画框装的时间挺久,少些也有十年八年。 尺寸倒是不大,长宽都是七十公分左右,算下来差不多四平尺。透过玻璃,能够看出画布用的是细纹亚麻。 再看画:背景是一座教堂,塑形立体,结构严密,而且极其华丽:螺旋状的雕花大柱,暗金色的穹顶……不出意外,应该都是铜的。 背景色系有点偏暗,基调趋于低沉,乍一看就像暮色初临,却没来得及点灯的那种感觉。画中的人物却异常的光鲜:好似单独打了一道光束,照在了修士的脸上,不是一般的亮。 而且对比极其鲜明:白的地方像抹了粉,红的地方像涂了胭脂。 胡须纯白,没有一根杂色,脸上皱纹密布,年龄怎么也有七十以上。带着礼拜帽,穿着牧师袍,脖子里围着一圈白色的硬领。 脸上没什么表情,感觉挺严肃,但在华丽的教堂背景以及极具反差的光效下,庄重与圣洁扑面而来。 最底下右下角的位置,作者还署了名:joseph。应该是英文,如果翻译成汉语的叫法,就是“约瑟夫”……嗯,反正没什么印象。 相对而言,李定安对油画研究的不算多,但并非不懂,他至少知道这幅画好在哪:色彩浓厚,形像立体,对比鲜明,人物生动。 他还能通过螺旋立柱、暗金穹顶、暗色系的强光黑影画法,以及浓郁的巴洛克宗教绘画风格,推断出这幅画大致出自十八世纪。 恰好就是乾隆在位时期。 这是简单点的,学油画的大都能认出来的。难的也有:除了常见的油画技法,李定安竟然在这幅画中看到了国画画法,而且不止一种。 构图用的是直线白描:这是唐朝吴道子发明的,至今都还是国画中人物画的主要技法之一。 填彩用的是双钩设色:大致就跟描红差不多,比如这一块是黑色,那就先用黑色线条勾出轮阔,然后再填色。 这种技法更早:西汉马王堆出土的帛画中就有,同样的,如今依旧在用。 人物脸部著色却又用的是三白法,类似于京剧脸谱化妆,主要特点就是颜色突出,对比鲜明。就像这幅画中修士的脸。 除了这些,好像还有写意派的混描,工笔重彩派的分染,人物派的战笔水纹……而且技法都很娴熟,也很协调,并非浮皮潦草的凑一堆。 再结合乾隆时期的时代背景,能将这么多国画技法和油画技法融会贯通,而且画的这么好,好像就只有像冷枚这样的宫廷画师? 当然,肯定不是他,不然早认出来了。 那就只有和他同为如意馆供奉,精通西洋画并擅人物肖像的画师,比如王幼年、张为邦、永泰等名家。 但这些人李定安都不怎么了解,想验证,就得找到这些人的作品,一位一位的对比。 就挺麻烦,如果用系统又觉得划不来:这幅油画售价四十万,说高不高,说低不低。但与技能点比起来,也就将将十分之一。 琢磨了一会,李定安立起画框:“能不能拆开看一下?” 霎时,销售员的表情跟便秘一样:“李老师,真不行……” 确实有点强人所难:毕竟是古董,还是最不易保存的字画类,谁也不知道画布和颜料老化到了什么程度。 一个不小心,不是把画撕破,就是揭掉颜料……这样倒好办,李定安不买也得买。 怕就怕粘掉一点,当时没看出来,事后却又被其他买主发现,就只能销售员自己负责…… 李定安点点头,表示理解,陈静姝也凑近了一点,一脸好奇:“感觉挺清楚,你拆开准备看什么?” “想看看画布……” 怕销售员起疑,李定安说的稍有点含糊:“那个时候,中外织法大相径庭,机器更是天差地别,织出来的东西当然不一样。但现在用颜料盖着,压根看不出来,就只能拆开看看背面,再摸一摸。 除了织法,颜料也肯定有区别:我们用的除了丹砂、赭石、青金石之类的天然矿石,大多都是从植物的花、茎、叶中提取的。但油画颜料的成份……应该说是来历,不是一般的复杂……” 其实不止是复杂,而是奇葩:红色来自罂粟花籽,绿色是铜和砷盐调配……其实就是砒霜,看影视剧就知道:要么药直接就是绿的,要么中毒后吐出来的是绿汁。 紫色是海蜗牛的腺体分泌物,棕色是木乃伊干尸磨的粉,黄色是得黄疸病的牛的尿和铅粉合成……等等等等。 要么来历比较奇特,要么有毒,传说拿破仑就是用颜料毒死的。还有梵高,因为经常接触铅含量过高的颜料,导致精神错乱,最后开枪自杀。 就感觉挺离谱…… 陈静姝也懂一些,怔了一下,又低声问:“哪怎么办?” 李定安想了想:“先买了再说……” 如果看错了,亏也就亏四十万。如果他因为一时犹豫而没有买,之后却被别人买走,最后还证实和他怀疑的一模一样,估计得后悔的砸好几天的康子。 所以还不如直接买下来,回去后慢慢研究…… 说买就买,李定安不假思索的掏出了卡:“包了!” “好嘞!” 销售员回应者,接过画框,又仔仔细细的瞅了几眼。 然并卵,他除了觉得画的挺逼真,跟照片似的,再什么都看不出来。 但既然是李老师看中的,肯定是好东西…… 暗暗狐疑,他拿过了pos机,先刷卡再开发票,手脚很是麻利。 也就刚收完钱,打印机还“呲呲呲”的吐着发票,不远处传来“嘿”的一声。 “这幅画卖出去了,不错吗?” 李定安正看着销售员往盒子里装画,听到声音,下意识的抬起头:林老板? 怎么又回来了? 身后还跟着一位……嗯,好眼熟? 想起来了,孙明方,沪上画院国画馆的馆长,项志清的学生……沪上拍卖会,还和他抢过张大千的《美子出浴图》…… 思忖间,两人也停下了脚步,都瞪着眼珠……那神情,说不出的惊诧。 昨天才吵过,而且就因为他一句话,好几亿的宋代手抄本就成了明代伪本,林子贤恨不得把李定安活活的啃着吃了,这张脸早印在了脑子里。 虽然李定安戴着帽子,还戴着眼镜,他还是第一时间就认了出来。刚准备说点什么,林子贤又猛的一顿:李定安拿着画……买主是他? 孙明方也有点懵:项志清是保力的艺术顾问,凡是遇到看不准,且价值较高的字画类物件,陈静姝大都会请项志清看一看,他又是项志清的得意门生,两人当然不陌生。 对李定安的印象就更深刻了:就因为他慢了一步,整整四千八百万,眼睁睁的就从眼前飞走了? 不夸张,一辈子都忘不了…… 就是这打扮……老总不像老总,专家不像专家! “陈总……李老师?” “孙老师,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前天才到,看了看老师,顺便逛逛文博会……” 双方打着招呼,林子贤又愣住了:“你们……认识?” “当然认识……林总,我给伱价绍一下:这位是保力艺术的陈总,这位是国博的李老师……” 昨天还不是很清楚,但今天不要太了解,林子贤瞪着李定安,“咯咯吱吱”的咬着牙。 同时,他还瞄了瞄陈静姝:看着挺年轻,来头却不小? 好奇了一下,他又怪笑一声,盯着油画:“李专家,看准了没有,你就买?” 嗯……这语气,这神情,怎么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意思是,这画不对? 东西他的,他不比谁清楚? “哈?” 李定安笑出了声,想了想,又把画取了出来,“确实有点没看准,林总能不能指点指点?” 林子贤反倒看不懂了:我在讽刺你,听不出来? “难得,李专家竟然也有看不准的东西?画当然没问题,不过价格是我自个定的……但你猜专家估价多少:八万……没想到吧?” 他笑的好不得意,又指了指展柜中还没有收走标签,“李专家,你就没看看作者:佚名……这样你都敢买?” 听语气……这两人有仇? 狐疑着,孙明方又看了看画,然后“唏”的吸了口气:竟然是油画,而且连谁画的都不知道? 更关键的是:四十万……哪值了? 在国内古玩界,油画绝对属于冷门品类之中的冷门。 一是不符合国人的审美观,二是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不大,九成的玩家和藏友都不会碰这东西,价格自然也就不高。 比如同样的一件名家之作,国外能拍一百万,到了国内,五十万都悬。 倒是动不动就有新闻,某国内画家的油画拍出了天价,就比如冷大师,但凡作品上拍就是好几千万,上亿的都有。 但懂的都懂:毕加索和梵高的作品才多少? 所以连作者是谁都不知道的一幅油画,专家能给出八万的价格已经相当不错了。 林子贤敢卖四十万也不算出奇,因为这次展览会是由卖主自己定价,大多数都抱着愿者上钩、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的心态,售价比估价高几倍的物件比比皆是。 李定安说看的不太准也属正常,常言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他不可能什么都懂,而且还是极为小众的西方油画。 吊诡的是,他却买了,四十万还一分不少? 标签上那么大的几个字,“经专家鉴定,估价八万”,你没看到? 就觉得挺想不通。 转着念头,他又往前靠了靠。 国内懂油画的专家堪称凤毛麟角,孙明方只是触类旁通,水平普普通通。只能看出画的挺不错,光暗对比明显,人物也很形象…… 嗯,有署名:joseph……约瑟夫? 历史上叫这个名字的画家挺多,知名的也不少,英、法、德、意,以及瑞士、比利时等国家都出现过。也不乏作品拍出过几千万,甚至上亿美元天价的大师。 但肯定不是这些人,不然这东西到不了这里,更不会只卖八万。 嗯,不对? 这脸部的染色,感觉用的是国画的渲染技法? 狐疑间,孙明方掏出手电打了一道光,照在了修士的脸上。 玻璃有点反光,看的不是太真切。但他研究了半辈子的国画,这根本难不住他。手电稍稍斜了一下,反射出的光晕就跑到了其它地方。 认真一瞅,修士脸部的颜料调色时好像用的不是油,而是水。不然就会有一层油光,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扑了一层粉一样的感觉。 不用油调色,还叫油画么? 再仔细看,用的还是工笔中的分染:就是一只笔蘸颜料,一只笔蘸水,边染边洗,边洗边染。这种方法除了不会在画绢表面留下太多痕迹,还能使颜色渗入画绢或画纸之中,更具生气。 油画却不同,大都用的是重置法,也就是染一层干了之后再染一层,再加油画颜料比较稠,就像是堆上去的一样,立体效果要更强,更厚重。 而这一幅,修士的脸却是平的? (本章完) 第249章 反过来想 在国内古玩界,油画绝对属于冷门品类之中的冷门。 一是不符合国人的审美观,二是与传统文化的关系不大,九成的玩家和藏友都不会碰这东西,价格自然也就不高。 比如同样的一件名家之作,国外能拍一百万,到了国内,五十万都悬。 倒是动不动就有新闻,某国内画家的油画拍出了天价,就比如冷大师,但凡作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49章 反过来想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0章 郎世宁 人是一种非常自私的动物,见到别人吃亏,往往会幸灾乐祸。如果再看对方不顺眼,保不齐就会干点落井下石、上房拆梯的勾当。 如果换成自己吃亏,就会感觉哪哪都不得劲,要是占了自个便宜的又恰好和自己有点过节,那完了……心尖儿都扯着疼。 林子良现在就是这样的,越看那幅画越难受,恨不得抢过来给撕了。 “孙馆长,这画……有古怪?” 你的东西你问我? “林总,我正准备问问你,这画从哪买的?” “祖传!” 啥? 孙明方眼睛一瞪:伱一古董商人也玩这个,要这么说,卖主个个都是你爹? “对不住,经常说习惯了……”林子贤正了正神色,“确实是家里的东西,亲人留下来的……” 明白了,遗物? “那具体来历?” “就随便淘的,没花多少钱,可能几千块……买了也挺久,至少十年出头,就一直放车库里吃灰,我前年才翻腾出来……” “鉴定过?” “当然,而且鉴定了两次,找的还是佳士德和苏付彼的国外文物鉴定师……” “没找国内的鉴定师看看,比如专精国画类的专家?” “一外国油画,找国画专家算怎么回事?” “那入展之前呢,就海选的时候,谁鉴定的?” “当然是国内专家,不过听说是国美专教油画的教授……” 孙明方拧巴着脸,就像是吃了黄莲的那种表情。 就说来着,这样的东西怎么会送到国外展区:学油画的能看出个鸡毛的国画? 林子贤如果再仔细点,找个专精国画的鉴定专家,或是各大美院专教国画的教授,绝对能看出点东西来。 到那时候别说八万和四十万,四十万乘八都有的是人抢着要。 不过鉴赏能力得到一定程度,至少也得是他或丁立成这种水平。当然,这样的人不好请,也压根不是花钱就能请到的。就比如今天:要不是项志清发话,他认识林子贤是谁? 投入与回报不成比例,林子贤自认为脑袋也没吃肿,盯着一幅成本才几千块钱的画折腾个什么劲? 包括自己,要是遇到这东西的第一念头绝对是:油画?谁买谁傻……然后顶多瞄一眼就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仔仔细细的看好几遍。 所以,活该李定安捡漏。 羡慕的嗓子眼直发干,孙明方盯着李定安,那眼神就像在看一座会走的提款机。 “孙馆长?” “哦……林总……”总算是回过了神,孙明方叹了口气,“我也不瞒你,这幅画确实有点古怪。但咱们之前说好的,今天只看一件:你看是看这幅画,还是看你之前说的东西?” 不是……区别这么大吗:李定安请都没请你,你就上赶着看,轮到我儿就成了“只此一件?” 心里嘀咕,林子贤本能的转过目光,随既又反应过来,狠狠的瞪了一眼李定安。 让他看?除非他磕头…… “看另一件……” “那好,时间也不早了……” 孙明方抬起了脚,又落了下来,“李老师,我水平有限,确实看不出是谁画的。如果方便,你让老师再看看?” 也不是不行。 前两天他还打过电话,项志清在电话里开玩笑:问谁出的馊主意让他到展览会当专家?纯属拴老虎抓老鼠,浪费人才。 “我完了联系一下,看项教授有没有时间!” “肯定有……这段时间部里没事,国画研究中心也只是三两天才去一趟,都快闲的长毛了……噢,这一句是他老人家自个说的……” “哈哈……”李定安笑了起来,又点点头,“好!” 林子贤先愣了一下,然后睁着眼睛,来来回回的打量着孙明方和李定安。 孙明方的老师是谁?项志清,国画泰斗,字画类顶尖的鉴定专家,部委高级顾问,享受国务院津贴……请这样的人物鉴定,他压根就没想过。能把孙明方请过来,他都费了好大的劲,更欠了不小的人情。 但李定安倒好,都不需要自己开口,孙明方就主动帮他看,感觉看不准,又主动提出请项教授再看一看,而且保证有时间……什么时候,项志清这样的顶级学者这么随便了? 那天回去后他还特意的打问了一下,知道李定安鉴赏能力非常高,捡漏的本事更是不差,都还在京大读研究生,却又兼着国博的顾问……嗯,反正挺厉害。 但真心没料到他的人际关系也这么广,关系还这么硬? 关键是这年龄……不是,你古二代么你? 林子贤滴溜溜的转着眼珠,李定安和孙明方对视了一眼,同时一笑。 隔行如隔山,不论什么样的物件,林子贤都只会用钱来衡量,根本无法体会什么是见猎心喜。 真正的玩家碰到喜好的物件,恨不得搂在被窝里睡觉,如果再碰到喜欢但又没太搞懂的东西,那完了:没研究明白之前,那绝对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半辈子的师徒,孙明方还能不知道项志清的嗜好?不夸张,见了这幅画肯定比他还要好奇,比他还要感兴趣。 孙明方也一样,不搞明白,至少半个月内是别想睡个好觉了。 所以和关系不关系,殷勤不殷勤没半毛钱关系,这叫志同道合…… “那你忙,我先走了……” 孙明方笑着告辞,林子贤则恋恋不舍的看着油画,然后再看看李定安。表情霎时一变,眼神就像机关枪,恨不得照眼前的这张脸来上几梭子。 但钱都付了,能怎么办? 上展之前白纸黑字签过合同,他如果反悔,和他对话的可不是李定安,而是区政府和市文物局。 想想就刺激…… 两人相继转身,李定安准备装上画框,回去后再慢慢研究,陈静姝也来帮忙。 正要上手,雷明真悠哉悠哉上了二楼。离着还有七八步,他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又仔细的瞅了瞅:“孙馆长?” 就这体型,还有这比街溜子还像街溜子的气质,见一次就忘不了。孙明方立时就想了起来:沪上拍卖会的时候,跟在李定安身边的大个子。听说是同学,家里还挺有钱…… “雷总,这么巧?” “闲的无聊,来找李定安玩……” 反应挺快? 李定安赞许的笑了笑,看到他手里好像托着本书,不由的眯了眯眼。 嗯,不是书,好像是……折在一起的报纸? 繁体字,应该是民国时期的,上面印着彩画,而且不止一幅,还全是女人。 问题是,衣服呢? 阿珍啊阿珍,你真是没救了…… 感觉到李定安的眼神不对,雷明真低下头,神情僵了僵:看的太入神,忘了收起来了? “你什么表情?看清楚,民国画报,正儿八经的古董……” 知道是古董你还这样拿,看起来方便对吧? “花了多少钱?” “八千八……是不是挺吉利?” 呵,吉利个毛线? 不愧是你……八百八都嫌多! 雷明真纯粹把自己的话当成了耳旁风…… 这上面还有男女搂一块的……陈静姝在,确实不体面,雷明真撇着嘴把画报装进了裤兜,然后探了探脖子:“油画……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那幅画?” 东西已经到手,没什么不能承认的,李定安点点头。 “东西够老呀,还是天主教的传教士画的?” 嘴里念叨着,雷明真又往前凑了凑,“差不多有两百年吧?” 你说啥玩意? 李定安双眼一突,感觉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你懂个毛线的油画……嗯,这么说有点不尊重,如果打个比方:雷明真买一百件古玩,也别管是哪朝的或是哪国的,其中只要有一件真品,都得夸他一声好运气。 要问为什么,看他裤兜里的画报就知道了:丫的买东西全凭眼缘,先看顺不顺眼,然后才会看旧不旧。 但古玩市场里哪件东西看着不旧? 假的都比真的旧,又没有耐心,李定安手把手的教他都不愿意学,他不上当谁上当? 但现在只是瞄了一眼,他就敢说这东西有两百年。再算一算,乾隆时期到现在,可不就是两百年? 而李定安又看了多久? 昨天加今天,一小时都不止了……这不科学啊? 孙明方也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 心里比李定安还要好奇:他们俩看了半天,连作者是中是外都不敢确定,李定安的同学一来,嘴一张,就说是传教士画的? 清中期有多少传教士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会画画的且中西贯通的名家,手上和脚上的指头加一块就能数的过来。 惊愕间,他又走了回来,满脸惊奇……哦不,神奇。 李定安也回过了神,一脸纳闷:“怎么推断的?” “你忘了哥们是干嘛的了?翻译,精通七国语言,所以不用推断,用眼睛看就行……” 他伸手往画上一点,“看这个名字,字腔是不是特别大,字体是不是特别圆,你看那个“p”,都快像个球了……这种书写方法源自于十七世纪末出土于罗马城的圣经石碑。 除了圣经,还刻有八世纪教皇斯提芬二世和法兰克国王丕平签立的建立梵蒂冈教皇国的协议,所以称为国王碑或教皇碑,这种字体也以此命名…… 不过并没有怎么普及,只是天主教内部用作抄写或刻印圣经。差不多到十九世纪,梵蒂冈被意大利王国吞并,这种字体就彻底消亡了,算算时间,离现在也就两百年。 而圣经也不是谁想抄就能抄的……再看这,四根铜柱和红铜穹顶,这叫青铜华盖,教皇专用宝座,就建在梵蒂冈城国,现在都还在……巧了,哥们去过,但那时候的普通人谁能见到,他不是传教士是什么?” 我去,涨知识了? 还真就触及到了李定安的知识盲区:大学的时候为了赚外块经常帮雷明真做作业,所以除英语外,法、德、意、日,以及阿拉伯文他都懂一点,但只限于现代。 两三百年前的还真就没接触过。 至于教皇宝座……倒是挺想去看一看,但他富裕起来才几个月时间? 孙明方更不用提,就只学过英语,但早忘干净了……给他张英语地图,他连梵蒂冈在哪都得好好的想一会儿…… “阿珍,你确定?” “废话,要不是我赔你一幅!” 好家伙,如果雷明真没看错,基本推翻了他和孙明方的判断:作者就不是中国人,而是正儿八经的外国人。 一是字体。 用了半辈子的毛笔,写了半辈子的方块字,突然要用硬笔写字母,能写出来就不错了,哪能顾得上什么字体不字体? 当然,非要较真,也不一定写不出来,照着描也能描全乎了。 但教皇宝座没办法解释:见都没见过,就是神仙来了也画不出来。 同时,确定作者身份的难度也降低了无数倍:如果之前是大海捞针,那现在就是鸭中找鸡:首先可以确定时间:乾隆时期,最早不超过康熙。 其次是外国人,再次是传教士,而且会油画,更精通国画。最后,他能接触到宫廷贡布,说明既便不是宫廷画师也绝对是清廷的官员,而且官小了都不行……这么一算,数来数去就那么十来二十位。 王致诚、艾启蒙、贺清泰、郎世宁、安德义、钱德明、刘松龄……以及更早,担任过钦天监正和礼部侍郎的汤若望、戴进贤、南怀仁都会画画。 这些人李定安只是大致了解过一点,其笔意、画风是什么样的却没什么印象。但恰好,故宫中都收藏有这些人的作品,国画油画全都有。既便用最笨的办法,找出来一一对比,估计一天都用不了就能有结果。 同时也代表这幅画绝不止四百万:其中最低的,就像刘松龄,画作价格都与冷枚持平:千万以上…… 霎时间,孙明方的眼眶睁成了两个圈,恨不得镶到画布上,但他看了好久,依旧看不出所以然。 倒不是水平不够,而是画中涉及到国画的部分太少太少,别说个人风格,孙明方连大致流派都分辩不出来。 “李老师,谁画的?” 李定安也看不出来,索性仰起了头:“我想想……汤若望和戴进贤是德国人,南怀仁是比利时人,钱德明、王致诚、贺清泰是法国人,艾启蒙是捷克人,郎世宁、安德义是意大利人……嗯,无一例个,都是天主教传教士……” 说到一半,他又低下头,眼睛紧紧的盯着画。 “你是想通过青铜华盖来推断?没用的……”雷明真摇摇头,“你先要搞清楚这东西在哪:梵蒂冈,类似于天主教的祖廷,你刚说的这些人又是教廷精心挑选的传教士,都是教皇亲自接待过之后才来的中国,怎么可能没见过青铜华盖?” “我说的不是华盖……看名字,拼一下!” “joseph……约瑟夫……”雷明真愣了一下,“刚那些人里面,有叫这名的?” “王致诚叫吉恩,贺清泰叫路易斯,艾启蒙叫杰克、安德义叫米克勒,郎世宁叫朱塞佩,刘松龄叫费迪南德……嗯,没人叫约瑟夫……” 这下轮到其他人震惊了:这你都知道? 雷明真张着嘴,愣了好久,才“嘁”的一声:“那你说个嘚儿?” “别慌……先帮我想想,这名字都有哪些国家的人在用?” “多了去了……美、英、法、德、意、西班牙、葡萄牙等等等等:但凡信奉天主教……哦不,应该是基督教的国家,都会起这个名……想不想知道原因?” 雷明真呲着牙,笑的很得意,“因为耶稣的父亲……嗯,应该是养父就叫约瑟夫,《旧约》中就是这样叫的:joseph,所以欧州国家叫这名的贼多,跟咱们这的老王差不多!” “那有没有演变过,比如现在,有没有其它的拼法和读音?” “当然有,各个国家、各式各样的读音和写法演变了好多。不过读音虽不同,但各国的传教士大都还是会这么写……嗯?”雷明真眼睛一瞪,“我靠?” “你靠个嘚儿……还敢吹自己懂七国语言?不知道同样的字母、同样的排序的名字在各国都有不同的读音,甚至经过慢慢演变后,又会衍生出其它的拼读方式?等再传到中国,早似是而非了,何况又经历了两百年?重新给我拼,拼中文音译……” 一时得意,竟然给忘了…… 雷明真讪讪的笑了笑,看李定安瞪着他,又正了正神色:“英语就叫约瑟夫,美国和英国都这么叫,呢称叫乔或乔伊……德语、土耳其语叫玉素甫,咱们xj维族也这么叫……西班牙和葡萄牙语叫何塞,意大利语叫久塞佩,也叫朱塞佩,呢称佩佩……后面这俩都是球星……” “你给我正经点,我管是不是球星……嗯,等会……什么佩?” “久塞佩!” “后面一个!” “朱塞佩?” 我了个擦? 刹那,李定安的眼睛瞪的像灯炮,“孙老师,郎世宁是哪国人,原名叫什么?” 我哪知道郎世宁原名叫什么,就只知道他是意大利人……嗯,不对? 李定安刚刚才说过,好像就叫什么佩…… 孙明方一个激灵,头像纺锤一样,差一点就磕到了画上:“唏……唏……郎……郎……郎世宁?” (本章完) 第251章 全家都和李定安犯冲 好殚上过大学,阿珍当然知道郎世宁是谁:传教士、意大利人,还是清代宫廷画师……嗯,作品可能很值钱…… 但不至于让堂堂沪上画院国画馆的馆长结巴成这样吧? 他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 “咦……你干嘛?” 脸盆大的脑袋快要怼脸上了,孙明方才猝然醒悟,“等会……他叫久塞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51章 全家都和李定安犯冲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52章 被驴踢了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何况是连着两次? 林子贤杀人的心都有,有那么一瞬间,他真的想冲上去和李定安拼个你死我活。 觉察到不对,雷明真往前一步,像座山一般护在李定安身前。眉头皱成“川”字,双眼圆突,颇有几分怒目金刚的味道。 李定安这朋友没白交…… 暗暗赞许,孙明方叹了口气:“林总,别冲动!” 我冲动个鸡毛? “孙馆长,好几个亿,搁你你冲不冲动?” 就五千万,哪来的几个亿? 孙明方一头雾水,丁立成则叹了一声:“林老板,我说句实话:别说几亿,就是几十亿几百亿也没用……也都挺忙,伱看,如果看东西咱就看,如果不看我就先走一步?” 话不好听,但振耳发聩。 不然呢? 参展之前,所有的东西都签过协议,甚至售价都是卖主定的,现在卖出去了,你又想反悔? 没这样的道理,就是官司打到联合国也打不赢。 那怎么办,抢回来? 就他那身板儿,雷明真用一只手就能把他像拎鸡崽一样的提起来…… 李定安摇摇头,又拍了拍雷明真的肩膀:“走了!” 雷明真顿时反应过来:对哦……占了天大的便宜,还不跑? 他点头的功夫,李定安顺手提起了画。 “五千万的东西,你就这么拿?” “没那么金贵……孙老师,丁老师,你们先忙……” 打了声招呼,他转身就走……油画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拎在手里,就像拎着一块抹布。 定眼望着他们离去,直到李定安踏上楼梯,林子贤才反应过来:“就……就这么走了?” 你还能拦着不让走? 今天才认识,孙明方都懒的安慰他:“林总,东西带了没有?” “带……带了!” 林子贤咬着牙,指了指肩上的包,又拿出手机,“不过要稍等几分钟,还有一位朋友马上过来!” 左右不差这么点时间,孙明方点了点头。 丁立成则转了转眼珠:李定安判了死刑的东西,还有什么看的必要? 要不是马献明说情,他都懒得来…… 思忖间,林子贤的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到了!” 随着话音,电梯门“唰”的一开,齐英收起手机,款款而来。 孙明方不认识,丁立成倒是知道她是谁,不过也是第一次见,只是点了一下头。 “嫂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故宫的丁老师,这位是沪上画院的孙馆长,原国美项志清院长高徒……” “麻烦两位!” “客气!” “书呢?” “在包里!” “呲”的一声,林子贤拉开拉链,拿出一只木制的盒子。 盖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本线装的古籍。 “《仪礼注疏》……嗨,还是手抄本,看着挺旧?” 孙明方顿时来了兴趣,小心翼翼的托出书本,也没急着翻,先用指肚捻了捻中间的纸页。 “熟宣,上好的青檀特净……年代挺久,也不是后做旧的……嗯,至少清以上……” 念叨着,他又翻开封面,接着,眼皮狠狠的一跳:“九叠篆刻……宋版?” 丁立成笑吟吟的:“继续!” “继什么续……老丁你看清楚:秘书省校书郎、宋代官方手抄本……要是没问题,不得上亿?” “我是让你往下翻!” “翻啥翻……我先把这两枚印看准了再说!” “别急,这才两枚,后面多着呢!” “啊……你怎么知道?” 丁立成没说话,轻轻一揭,翻过了扉页。然后,孙明方一个后仰:整整一页纸,竟然盖满了印鉴,没有一丝缝隙…… 好家伙,搞批发的吗? 再一看,他“咻”的一口凉气: 《缉熙殿宝》……这是南宋理宗后的内廷藏书之印,皇帝也在用。 《祝融之后》……这是端宗鉴赏之印。 《广运之宝》……明清两朝均有,皆是帝玺之一,但清朝的要大一寸。 所以,这一枚是朱元璋时就刻的。 《五福五福堂宝》、《古稀天子之宝》……乾隆的。 以及剩下的《内殿秘书》、《翰林国史院》、《文渊阁》、《国子监》等等,孙明方哪还能顾得上? 这是宋、元、明、清,一代都不差…… 研究了半辈子的字画,鉴定过的古籍也不少,但被四朝皇廷内藏,四位皇帝鉴赏,中间没断过代,还盖了这么多帝印的,真就是第一次见。 说不定还得加上他老师项志清……肯定也没见过…… 孙明方完全被震懵了。 “哈哈哈……” 等的就是这一幕,丁立成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眼睛都要瞎了?” “不是……怎么这么多印?嗯,你之前见过?” “要见过我就不来了。” 不可能! 你怎么知道后面还有很多印鉴,而且看到的时候,还一点都不好奇? 刹那,孙明方福至心灵:就说林子贤怎么见了李定安就嘲讽,摆明之前有过节…… 丁立成听到油画是林子贤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 林子贤之前还说过一句:孙馆长,好几个亿,搁你你能不能冷静? 这本书要是真的,岂不就是好几个亿? 哈哈……李定安鉴定过? “怎么回事?” “你好好看,先看印,回去再说!” 为什么要先看印? 愕然抬头,丁立成轻轻的眨了一下眼睛。 就这眼神,别说朋友之间,就是陌生人也能领会,孙明方顿时了然,又低了下头:“好!” “老孙,你别光用眼睛看!” “真稀奇,那我用什么看?” “放大镜!”丁立成使着眼色,“再打道强光……” 明白了,李定安就是这么看的。 孙明方猛点头:“哦对……” 两个老男人眉来眼去,林子贤一点都没觉察到,还很是兴奋:孙馆长刚刚可说了,宋代手抄本…… 齐英却想捂额头:瞎成这样,你不打眼谁打眼? 再没人说话,孙明方看的格外仔细,差不多有十多分钟,他才直起了腰。 “孙馆长,没问题吧?” 没问题?问题大了…… 孙明方琢磨了琢磨,决定直话直说:“印不对,宋、元、明三朝的印都是同一时间盖的……所以,这是伪本!” 霎时,笑容冻在了林子贤的脸上:这和李定安说的有什么区别? “孙……孙馆长……您再看一眼?” “看了一刻多钟了,还要怎么看?” “丁……丁老师,要不您再看看?” “再看也一样……林总,今天就到这里吧,馆里还有事……” “不是……你们不能这样……” 那应该哪样? “林总,就这样……再会!” 两人异常的干脆,转身时,丁立成又朝着齐英点了点头。 齐英笑了笑:“费心了!” “客气!” 话音未落,又听到“噗通”的一声,三人齐齐的转过头:林子贤箕坐在地,双眼无神,瞳孔中没有一点焦距。 孙明方和丁立成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好几亿的东西,林子贤没有当场晕过去,已经算是心理素质非常好了…… 叹着气,两人走向电梯,小声的说着话: “李定安什么结论?” “你和他差不多!” “不可能吧?” 孙明方狐疑了一下:扪心自问,他离李定安还是有那么一丝差距的。 “我说的是差的不多,没说一模一样……” “你正经点!” “他说这是明代伪本。” “差不多,看纸张、丝线老化的程度,断代到明并非没有根据!” “他说那些印是万历时期盖的!” “嗯?” 孙明方稍顿了顿,“那些印鉴的痕迹确实虚的有点厉害,差不多有四五百年,断代到万历时期,刚刚好!” “纸是雪花笺,南宋澄心堂御供!” “确实是雪花笺……唏,南宋?哦哦,差不多……” 呵呵……刚是谁说的纸的年代是清以上?来你算算,这中间差着多少年,还差不多? 鸭子煮熟了嘴是硬的,行,我让你差不多…… “线用的是缉里湖白绢丝……” “对对,是白丝……嗯,缉里湖?嗯……差不多!” “墨是潘谷八松烟……” 啊? 这一次,孙明方终于不敢说“差不多”了。 他就只看出是上好的徽墨,挺老,但和纸一样,断代最多断到清以上。 李定安倒好,不但肯定是南宋时期,甚至连谁造的都知道? “还有……清代的印都是对的,包括乾隆的太上宝薮,所以这本书是半假半假……” 啥? 电梯门开了,孙明方却停在轿厢外,好似忘了怎么抬脚。 半假半假,还有这样的说法……不对,如果清代的印是真的,不就是半真半假? 脑海里就如放电影,浮现出红彤彤的那一页,乾隆的两枚印鉴仿佛长了翅膀,在眼前飞来飞去。 看着确实像是真的,但那些伪印,哪一枚看着不像真的? 都确定之前的七方印是伪盖,出于惯性,剩下的当然也有问题。除非把真印摆在眼前一笔一划,一丝一痕的对比,不然谁敢这么肯定? 但李定安就敢。 看他傻了一样,丁立成又诡异的笑了一下,“他很确定,这是项墨林伪作!” 项墨林……好家伙,这个更难,不比大海捞针轻松多少…… 孙明方彻底呆住了:“他怎么判断的?” 丁立成摊了摊手:“天知道!” “蒙的?” “开什么玩笑?昨天下午我们才做了图像对比分析,无论是纸质、墨痕、笔迹、印鉴、丝线等等,和故宫中收藏的项墨林伪本毫无差别……” “哦,你们就有项墨林的伪作,还不少……唉,不对:故宫还有数据库,林总为什么不送去做能量色散分析?” “你以为李定安没提醒他?”丁立成压低了声音,“这本书很可能就是前几年从故宫流出去的,换你你去不去?” 孙明方瞪大了眼睛,不敢问了。 恍惚间,他跟着进了电梯,丁立成点了按键,又一脸戏谑:“现在是不是还差不多?” “什么差不多?不是……合着你逗我呢?” “废话,不如李定安的多了去了,就像我……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谁说不敢承认了……我是想不通,他这眼力怎么练的?” “练个锤子,你不算算他几岁?不过天才都这样,比如林……嗯,回去再说……” 声音越来越小,随着电梯闭合,发出“咣”的一声, 林子贤一个激灵,如梦初醒:“他们认识,关系还非常好……所以肯定是商量好的……对,就是商量好的……” 坐了几年牢,你把脑子也坐糊涂? 齐英怅然一叹:“换做是你,你会不会?” 林子贤一愣,哑口无言。 一分钱的好处都没有,却要搭上前半生的努力,以及后半生的前程,图什么? “时间不多了,别再拖了!不然到时候别说出国,你连飞机票都买不到!” “嫂子你再给我点时间……” “两年了?” 齐英摇摇头,径直走向电梯:“记住,还有一个星期!” 去你妈的一个星期…… 倏然间,林子贤的眼珠又红了,盯着齐英的背影咬牙切齿:十多个亿的东西,你两亿就想要? 做梦去吧…… …… “五千万……你才花四十万,跟白捡的一样?” 雷明真巅儿巅儿的跟在李定安屁股后头,眼睛里直冒贼光,“我什么时能才能赚到这么多?哦不,减两个零,五十万就行……” “捡次小漏就赚到了,教你你又不学?” “光是瓷器资料就三大本,比牛津字典还厚?还没算字画、玉器、杂项……快算了吧,我背东西都快背吐了……有没有简单的,不费脑子不花时间,来钱快一点的?” 李定安想了想:“有!” “什么?” “抬头……那!” 雷明真果然抬起了头,然后就愣住了。 好家伙,中国银行? 合着逗我玩呢? 雷明真开始捋袖子,李定安早跑出去了七八步。等追过去,他又绕了回来。 陈静姝就挺羡慕:“你们关系真好!” “那可不,真金白银炼出来的……不信你问问他,上学的时候坑了我多少钱?别人当枪代笔做作业,都是按篇、按章算,他按句、按字?” “那你怎么不找别人?” 雷明真一脸的理所当然:“别人不会做呀?” “哈哈哈……”陈静姝笑的好不开心。 然后,雷明真就开始讲李定安上学时的糗事:要么带同学在食堂静坐,抗议饭太难吃。要么就带同学去办公楼堵校长,投诉学院领导不称职:体育馆和运动中心的器材都老掉牙了都不换? 反正不是一般的刺头,用校长的话说:教了大半辈子书,就没见过你这么调皮捣蛋鬼主意还贼多的小子…… 再不就是想着法儿的坑同学的钱……也不算坑,就是太黑:找别人写一篇论述一百是吧,但我得两百。 什么,太贵,那你找别人吧……问题是找别人过不了啊? 陈静姝时而浅笑,时而捧腹,眼中又浮出一丝疑或:感觉那时候……他对钱就不是一般的热衷? 她想了想,斟酌了一下措辞:“当时是不是……有点紧张?” “你说钱对吧……哪有?爷爷奶奶、叔叔阿姨都有工作,李犟犟每月的生活费绝对超过大半的同学!” 雷明真“呵呵”一笑,“布衣领袖啊,不得发展群众,不然哪来的基础?不夸张,首师四座大门大大小小一百多家馆子,他没有一家不是vip!” 哈哈……原来都请同学吃饭了? “是不是有很多女同学喜欢他?” “何止是多?”雷明真竟然点了点头,“那可是师范学院,还是全国排名第一,女生没比我们更多的了……就他这小白脸,还那么爱出风头,你想像一下?问题是石磙子的脑袋钻不开,他不开窍呀……” “哈哈哈……” “就你话多?” 一脚踢过去,雷明真“嗖”一下就跑了。李定安又看了看表,“不早了,要不先去吃饭!” “好,说好的我请客,阿珍想吃什么?” 啧,这阿珍叫的? 雷明真呲了呲牙:“随便,我不挑……不要比李犟犟的手艺差就行!” 你这还叫不挑? “他的话你只能听半句,就前两字:随便……” 陈静姝怔了怔,又开始笑:就感觉挺开心,好长时间都没这么放松过。 正准备订餐厅,李定安的电话却先响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陶秘书,这谁啊? 想了好一阵,李定安才有了点印像:上次区领导和许多专家去学校参观,坐领导旁边的那位…… “你好陶主任!” “啊……准备让我休息几天?” 李定安愣了愣:还有这样的好事? “多想,怎么可能?陶主任误会了,真不会有什么想法……” “大概多长时间?不一定……唉好好……” 只说了三两句,李定安挂了电话,长长的呼了一口气:终于解放了。 雷明真又凑了过来:“怎么了?” “应该是……嗯,被开除了!” “什么……你们学校脑子有问题吧?” “你脑子才有问题?不是学校,是展览会……” 雷明真愣了愣,又“呵”的一声,“确实没问题,但肯定被驴踢了……” (本章完) 第254章 再等等 李定安笑而不语。 雷明真看问题太片面:觉得李定安眼力高,能力强,还自带流量和热度,展览会凭什么不要他? 但他没想过:全国性的文博盛事,捡漏最多的不是藏友,不是玩家和游客,却是展览会内部的鉴宝专家,还一次捡的漏比一次大? 信筒、蜡斗、糊斗、油画,加一块都七八千万了,还只是短短的两天,这是什么概念? 十个人有九个人就会想:绝对是暗箱操作、内外勾结……最低限度也会怀疑这是炒作:忒特么假了,抢银行都没这么快的。 李定安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所以当初主办方计划以他为宣传点,为展览会增加爆光度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幸灾乐祸了: 想利用我的热度和流量,可以。 为了制造噱头,尽给我安排国宝帮,还专门摆了一台摄像机怼着我拍,也没问题。 遇到专门来找我麻烦的,不但不规避、分流,还有多少就给我安排多少,也行。 但现在呢,李定安的热度越高,大柳树会场受到的质疑就越多:好东西全被内部专家捡跑了,你办了个毛线的展览会? 真的,一想起昨天孙主任很是亢奋的打电话,说要把他捡漏的视频放出去,李定安就想笑:把自个埋了不说,坑还是你自己挖的? 他都不用搜,用脚趾头就能猜到,主办方的官号底下被冲成了什么样。 但和他没关系,那是领导该头疼的问题。 李定安反倒挺开心:该收集的资料已经到手,该了解的已了解的差不多,现在让他退出,等于彻底解开了束缚。接下来,就是他大展身手的时候。 都不需要多,蜡斗、油画这样的再来个五六七八件,资金的问题是不是就解决了? 想起来就美滋滋…… “嘿,傻乐什么呢,做梦娶媳妇了?” “娶你妹!” “不用娶,要是有,老雷敲着锣就给伱送来了,估计还得排队……!” 排你个头,哪壶不开提哪壶? 说不到三句话,两人又开始了,你踢我一脚,我捣你一锤。 每到这种时候,陈静姝就有些恍惚,甚至有些感慨:平时感觉他一板一眼,都忘了他才二十出头…… 就这样吵吵嚷嚷,打打闹闹,一行三人到了地头。也没刻意挑地方,在市场附近找了一家:东来顺。 京城老字号,最地道的是涮羊肉,不过没点铜锅,因为雷明真不喜欢:说是吃那玩意忒热,吃一顿流的汗比他一天尿的还多。 李定安又赏了他一脚。 吃饭的空子里,三个人又商量,下午是不是换个地方转一转,比如潘家园,或是琉璃厂。 陈静姝没意见,因为李定安才是最专业的。雷明真更没意见,因为他啥都不懂。 三言两语,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饭也吃的挺快,前后也就一个小时。 陈静姝喊了服务员结帐,李定安和雷明真也起了身,也就刚离开座位,裤兜里又传来清脆的铃声。 掏出手机,就没顾上看,他顺手接通:“喂?” “你今天不在会场吗?他们说你请假了……” 李定安一愣:我去…… 陈静姝正在刷卡的小票上签字,离的稍远一些,但雷明真就坐在旁边,听的比较清楚。他还在想,这声音怎么有点熟? 然后,他又看到李定安的手指在使劲的按。 你接电话就接电话,按音量键做什么……唏,不对,于徽音? 我了个大操……这你都敢接? “哦对……今天没去展览会!” “在家吗?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这会还在外面……很急?” “也不是……但电话里不方便!” “嗯,好,那你等一等,我很快就到!” 很快就到……那这位怎么办,带着一起去吗? 雷明真的眼睛本来就大,再一突,真就跟灯泡一样。 诧异间,陈静姝已经结完了账,又拿起了沙发上的手机和包,还略带好奇的看了看李定安。 李定安点点头,意思是稍等一下,然后伸出脚,悄悄的踩了一下雷明真。 雷明真猝然醒悟,但脸上的表情已经收不回来了。没办法,他只能把头垂下来。同时,心里像翻江蹈海一样:别说脸色了,李犟犟连声音都没变一下,怎么做到的? 电话里又传来于徽音的声音:“既然没上班就别过来了,去你家吧,我自己过去。” “也行,我过会就到!” 李定安很自然的挂断电话,依旧是很自然的语气,很自然的表情:“对不起,下午可能去不了了!” “啊,是小舒吗,国博有事?” 当然不可能是国博,不然陈静姝就会跟着他一起回去…… “不是,是白如白讲师,你见过一次……吴教授让我回学校一趟,可能和退出鉴定专家组的事情有关……” 离得远,她连打电话的是男是女都不确定,而且领导秘书刚刚才打过电话,陈静姝一点都没起疑。 “正事要紧!”她扬了扬手里的车钥匙,“我送你?” “阿珍有车!” 李定安颇有些歉疚:“哪天不忙,我给你打电话!” 本是帮陈静姝淘件东西,结果光顾着看油画了,当然就只能下次。 “还早,不急……” 陈静姝柔柔的笑了笑,又走过来,帮他扶正了帽子:“劳逸结合,不要太拼!” 神情微微一僵,李定安下意识的点点头:“好!” 心中却在想:怎么可能不拼? 然后,三个人一同下楼,一起走向展览会的停车场。 一路上,雷明真心提到了嗓子眼,眼皮都不敢眨,左瞅瞅,右看看,生怕于徽音突然从哪个角落里跳出来。 因为他听的很清楚,于徽因就在会场。李定安让她先回家,这会也肯定下楼了。 说不定就会撞一块。 李定安就很淡定,眼都不带斜一下的。 “你能不能好好走路,跟做贼似的?” 可不就跟做贼一样……不,做贼哪有这个刺激? 雷明真没说话,只是给了一个“你厉害”的眼神。 好不容易捱到停车场,亲眼看着陈静姝上了车,李定安还在挥手,雷明真一个虎扑就跳到了他背上。 两只手紧紧的掐住了李定安的脖子,使劲的晃。 “神特么的白讲师,神特么的吴教授?” “自个有多重没b数?给我下来……” “明知道是于徽音你还接?” “我哪知道?都没看清是谁就接通了……” “那你怎么不慌?” “慌个屁,越慌越容易出事!” “i服了you:差点就是名场面,你脸都不变一下,谎话更是张嘴就来,还贼特么有逻辑?” “也不看看我是干嘛的:专业捡漏!要是连这么点定力和心理素质都没有,还捡个嘚儿……” “我……” 雷明真张着嘴,却说不出话来,心里更是佩服五体投地:就今天这一幕,他这一辈子都学不来! “李犟犟,你牛!” “少废话,你去不去?不去钥匙拿来,自己去打车……” “凭什么不去?哥们就想看看,你能不能一直这么骚?” “怪话真多,起开……” “起你妹……今天这电灯炮哥们当定了!” 嘴里骂着,雷明真巅儿巅儿的坐进了驾驶位。真的,他觉得看李定安表演比看电影还精彩。 可惜了,丫的要去演戏,怎么也是个角儿…… …… 跟吃了药似的,雷明真格外的亢奋,恨不得把脚踩进油箱,才开了两站路,就差点追尾三次,被追两次。 等认清车标,不管是前车还是后车的司机,全都是一头的汗:你妹啊,当真是开豪车的,把马路当自个家? 到第三个红绿灯,李定安一脚就把他踹了下去:就这个开法还回家?要么先去医院,要么就去交警队。 就在一个区,离的不远,差不多十来分钟,车就开到了小区门口。 刚准备刷门卡,旁边传来滴的一声,转头一看,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于徽音打开车门走了下来,车窗开着,驾驶位上坐着一位三十多岁的女人。 打扮很普通,但收拾的挺精神,这会正好奇的打量着库里南。 “这是她妈妈?” “长点脑子:她怎么可能和她妈妈一起过来?” “那是谁?” “保姆!” 小声说着,李定安也下了车。 “开进去吧,车库有车位!” “不了,下午还要上班!” 不是说不急吗? 诧异着,于徽音的手伸了过来:“这个给你,密码是你的生日!” 看到她掌心里的东西,李定安的瞳孔一缩,直接就愣住了。 脑海中不由的浮现出送她回家时的情形: “八亿……你要投资吗?” “差不多,不过是研究方面的。” “会不会赔?” “投资哪有稳赔不赚的?” “那能不能不投?我觉得……现在就挺好!” “我也这么觉得,但咱俩说了不算!” “咱俩……那谁说了算?” “你猜?” 只是形似于开玩笑,但于徽音肯定听懂了:原来他这么忙,这么拼,只是想尽可能的多点把握,也好让许许多多的人觉得,他和她之间的差距并不是很大。 比如她爸爸,更比如她妈妈…… 当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因为当时,她就有了决定。 不出意外,这张卡里,应该是她的全部身家。 李定安笑了一下,嘴唇有点发干:“要是赔了呢?” “是你说的,做生意哪有不赔的?” “那……我要是跑了呢?” “啊?” 于徽音愣了一下,又重重的点了一下头,表情的格外的认真:“不会的!” 心中仿佛有暖流在涌动,李定安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气氛有些沉静,暖风吹过,树叶发出“哗哗”的轻响。 起初,雷明真还在纳闷:这两人放着家不回,怎么在门口聊上了? 随即,他就听到“投资”“生意”。 什么赔不赔,跑不跑的,还密码、生日? 越听越好奇,他伸了一下脖子,然后又眯了眯眼睛:银行卡? 银行卡不奇怪,谁都有,奇怪的是,两人的神情以及现在这种状态。感觉就是,一个硬要给,一个不想要? 如果换自个,李犟犟从来都不客气,你敢给,他就敢要,都不带还的那种。当然,那是钱不多,比如老雷,好几次问他有没有困难,李定安从来都是摇头。 看来这张卡里的钱不少? 想到这里,雷明真怔了一下,随即就瞪圆了眼睛:我靠? “我有一点!” “于师姐你有多少?” “一半多一点!” “哪来的?” “外公留给我的呀?” 当时李定安说,可能要八个亿,一半多一点是多少? 那这张卡里呢? 这纯粹没办法让人淡定啊? 哪怕只离着两三步,两人说什么他都能听见,脸上的表情也能看的见,但雷明真还是很想说点什么,更想下去瞅一眼。 他就是想给李定安给个眼神:谁不要谁是傻子! 但雷明真更知道,他这会儿要是敢凑热闹,李犟犟绝饶不了他。 一时急的抓耳挠腮,却愣是连车门都不敢开…… “收起来吧!” 李定安深深的吐了一口气,一只手托着于徽音的手背,另一只手握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踡了起来,“等我需要的时候,再问你要!” “为什么?” “因为至少也要到一年以后,更或是两年三年,所以不着急。” “你……你别骗我……我只是想帮你。” “放心,我没那么敏感,确实是暂时还用不着。” “但是你很忙?” “和这个没关系……嗯?” 这是在抱怨吧,但即便在抱怨,也是温温柔柔的。 李定安吸了一下鼻子:“以后不会了!” 至少不会像这段时间,天天都要像上班一样去展览会坐班,更不需要隔三岔五的开什么会,写什么报告,时间当然就多了。 “好!” 感受着手上的温热,于徽音轻轻的挣了两下,李定安反倒握的更紧了。 “阿姨看到了……” “放心,她看不见!” 李定安小声说着话,还歪了一下脖子,朝着车里点了点头。 以为说到了她,小伙子在给他打招呼,秦姐连忙笑了一下,心里却在纳闷:不是说同学吗,却站这么近? 于徽音背对着她,她看不到两人在做什么。但库里南停在两人的侧面,雷明真看的清清楚楚。 眼睁睁的看着李定安把卡推了回去,仿佛感同身受,他又是呲牙,又是裂嘴,表情不但怪,还特猥琐。 顿时间,于徽音就有点不好意思:“下午还要上班,我走了!” “我带你去吃饭!” “在单位吃过了!” “那上去坐坐?” “阿姨在呢?” “啧,挺麻烦啊!” “别这么说,秦姐对我很好!” 轻轻的瞪了他一眼,于徽音犹豫了一下,最终收起了卡。 他还是不要,好像白来了一趟,但感觉两人的关系,突然就近了好多? 就像现在,连话都多了好多: “路上慢点!” “又不是我开!” “那让阿姨开慢点!” “知道了!” 于徽音一直在笑,李定安跟在后面,帮她打开了车门。 系上安全带,她又朝雷明真扬了一下手:“阿珍再见!” 雷明真又愣住了:说不叫雷总就不叫了,你们是商量好的吧? 下意识的挥了挥手,小轿车开动,驶进了大街。 “一片真心喂了狗,于师姐该伤心死了吧?” 雷明真一脸的想不通,“你为什么不要?” “你不懂!” “我不懂个锤子?” “对,你连锤子都不懂!” 李定安笑着躲开了一脚,心中却暗暗一叹:如果见过那位江阿姨,阿珍就明白了。 精致,而且精明。 能生出于徽音这种单纯的像一张纸一样的女儿,就挺奇怪? …… 正是午高峰,小车走走停停。 又是一个红绿灯,秦姐拔了一下档杆,看了看旁边的于徽音。 手里握着卡,遮着数字,不知道是不是那一张。 但同样是中国银行…… “徽音!” “嗯?” “这是不是…你的那张卡?” 手指缩了缩,于徽音把卡装进了包里:“不是!” 其实就是,她早上才去改的密码。 不是吗? “你为什么拿着卡……他不会是要借钱吧?” 于徽音断然摇头:“没有!” 感觉也有点不像,不然徽音就该把卡给他。 不过关系应该不一般,肯定不是普通的同学。 狐疑间,秦姐又回忆了一下:当时两人站的很近,可能还不到半条胳膊那么远。 徽音也一直在笑,很开心。但上了车之后,又开始发呆…… 陈静姝也笑她,说她在谈朋友…… 看来,真的在谈朋友。 很年轻,长的也挺好看,干干静静,清清秀秀。 也挺有礼貌,见人就笑。 估计家境也挺不错:车是谁的不知道,但和徽音说话的那位,肯定住在这里的。 “哪个是你同学?” “两个都是!” “哦……怎么就说了两句话?” “就问了问工作上的事情,而且他也很忙!” “他在哪上班?” “他不怎么上班!” “嗯?” 上就上,不上就不上,不怎么上是什么说法? 而且你刚刚还说:他很忙…… “在上学,研究生!” 啥? 秦姐懵了一下,直到后车打喇叭催促她才回过神:就说看着怎么那么年轻? “多大?” “二十二!” “家里呢?” “爷爷奶奶都是老师,退休了,妈妈也是,爸爸在……嗯?秦姐,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傻丫头,你都快把“恋爱”两个字刻脸上了,又了解的这么清楚,却问我问这么多做什么? “哦……我就随便问问!就觉得挺有气质,原来是书香门第?” 于徽音挺开心:“我也觉得是!” 秦姐叹了一口气,更加确定了:看来陈小姐没说错,徽音确实在谈朋友。 要不要告诉于书记和江总? 但看情形,两人好像才开始? 那就再等等…… (本章完) 第255章 九亿? 地砖如镜子一般明亮,反射着耀眼的光。窗帘半敞,清风徐徐,水晶灯的吊坠来回碰撞,发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齐英穿一身素衣,坐在书桌前,手中拿着毛笔,专心致志的往纸上抄着佛经。字如其人,端庄淡雅,落落大方。 抄到一半,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阿姨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口:“齐姐,林总来了!” “请他进来!” “好的!” 话音落下,林子贤出现在门口,欠了一下腰:“嫂子!” “进来,坐!” 齐英放下毛笔,又伸了一下腰,仪态娴静优雅,语气温柔悦耳:“东西带来了吧?” “带来了!” 林子贤坐到书桌对面,拿出一只雕花的漆盒,虽然一眼就能看出是工艺品,但品相不错,古色古香。 打开盒盖,赫然就是那本宋版书。 “既便是伪本,也是难得一见的明代手抄,还是仪礼注疏,正好附合嫂子的气质。” 不要钱似的说着恭维话,林子贤转着眼珠,轻轻往前一推,书到了齐英面前。 “睹物思人罢了,毕竟你哥留下来的东西已不多!” 怅然一叹,纤长的手指拂过封面:“开个价吧!” 林子贤想了想,伸出手掌摊开了五指:“五千万!” 哈,多少? 你也真敢要,还是觉得,我长的像白痴?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既便再活四十年,林子贤依旧改不了这见钱眼开,见利忘义的性格。 “那你留着吧!”她轻轻一笑:“不过能不能让我看几天?嗯……半个月,到时原封不动的还给你!” 刚还说睹物思人,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 嫌贵……那你倒是还个价啊? “嫂子,也不是不能商量……” “没必要……另外,我会给银行打电话,再宽限你半个月,你如果同意,就先放这?” 依然是征询的口吻,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但林子贤很明白:行就行,不行你就拿东西走人。 他顿时就傻了眼:说翻脸就翻脸,十年了都没变? 一时气结,却又无计可施:自己也是利令智昏,敲闷棍敲到了齐英头上……她又不傻? 早知道就要一千万了…… 也别看只是半个月,林子贤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如果运气好,说不准就能从大哥留下的那些东西里找出一两件宝贝,这身不就翻过来了? “好吧……” 犹豫了好长时间,林子贤才点了一下头,然后起身,“那嫂子你忙!” “好!” 齐英也站了起来,又笑了笑,脚下却没挪动半分。 已经不错了,搁十年前他大哥还活着的时候,她能有个好脸色,林子贤都得感动半天。 物是人非,人去楼空,齐英风采依旧,他却越活越回去了。 暗暗感慨,林子贤转身离开,还轻轻的关上了门。 齐英翻开封面,眉头微皱,陷入了深深的疑惑。 以前,只要是老林带回来的古籍就收藏在这座房间,不算多,从宋到清五六十本,自己虽然没有一一翻过,但至少记得书名。 记忆中也有这本书的印象,好像摆在第二座书架的中间一层。具体是哪一年带回来的,又是哪一年消失的,是送人了还是卖出去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但怎么想,也不应该是伪本? 李定安却言之凿凿…… 沉思了好久,她拿起手机点了几下。 屏幕一亮,视频开始播放:视角有点高,密密麻麻尽是人头,李定安被围在中间。 “说点公开的秘密:故宫也有赝品!” …… “这一本,应该就是项墨林的手笔!” …… “宋代的纸、宋代的墨、宋代的丝线,甚至是宋代的印泥……” …… “一家之藏,半座故宫……” 声音不疾不徐,清脆宏亮,眉眼间带着几分浅浅的笑,目光温和却又坚定。 视频很长,但大多数时间都是藏友们在讨论,齐英不停的点着屏幕,只看李定安说话的部分。 也就两分钟,进度条就到了底,李定安一锤定音:“虽然是伪本,但应该就是从故宫流出来的……” 声音不大,却格外笃定,更是充满了自信。 但为什么? 从故宫流出来的好理解,因为有乾隆的印章,对顶尖的字画鉴定师而言,识别真伪并不算困难。 但他为什么敢这么肯定,就是万历年间仿的,甚至连谁仿的都敢确定:项墨林? 李定安没有讲,甚至是如何推断的也没有提到,但古怪的是,不论是孙明方还是丁立成,都认同他这个结论? 渐渐的,脑海中浮现出久远的画面,她好像看到了当年的林子良:一倡百应,字字千金。 但老林到这一步已近不惑之年,而李定安才多大? 疑惑渐深,手指轻轻一划,屏幕中又跳出第二段视频: 视角依旧很高,依旧有好多人,但这一次被围在中间的不再是李定安,而是一位须发皆白,眉慈目善的老人。 原国美副院长项志清。 再近一点是一座展台,上面摆着一幅画:少女只披着一件薄纱,身材玲珑有致,肌肤欺霜赛雪,双目脉脉含情,欲拒还羞,却又尽显媚态。 张大千的《喜子出浴图》! 长案一边,孙明方眉头紧皱,另一边,李定安侃侃而谈: “这一句,‘昭和二十九年赠恋人喜子’,虽然是日语,却是独具大千风格的风帆体……” “次年,张大千离开日本,旅居巴西,建‘八德园’,自号八德山人……对,就是印鉴上这四个字……” “看这两截头发:右眼中横一根,左眼中竖一根,是不是就成了‘大千’?” 拉近镜头再看,左“千”右“大”,不差分毫。 众人愕然,孙明方目瞪口呆,项志清双眼微亮,目露欣赏。 明明看的是视频,却如身临其境,齐英也跟着点了两下头:心细如发,慧眼如炬! 从这段视频中就能看出,李定安的眼力、鉴赏水平,早已超过了孙明方。 而那时候的他才崭露头角,初显锋芒,而孙明方早已成名多年,是国内一流的字画鉴定专家。 就感觉……挺不可思议? 眼波流转,疑惑变成了惊讶,齐英继续往下翻。 张爱玲的英文手稿《色与戒》…… 林徽因代笔,梁思成写给胡适的信,以及,封面上的那两张邮票…… 再翻,是任伯年的《水浒人物图》,再一翻,则是王翚仿王时敏仿黄公望的《富春山大岭图》。 再往前,是陆小曼箱子:上面是陆小曼亲自画的《游鱼图》,以及徐志摩亲自写的《雪花的快乐》。 再再往前,是民国名家丁辅之的《瓜梨图》。 这些,基本上覆盖了李定安从踏入这一行到现在,捡漏捡到的所有的字画类作品。齐英现在才知道:为什么他怎么说,孙明方和丁立成就怎么信,没有半点质疑。 更明白了那女人把视频发给好友的用意:不要侥幸,李定安说是伪本,那就是伪本…… 再看时间,《瓜梨图》最早,前几天的那幅油画最晚,过程大同小异,没有太大的差别。 乍一想,觉得这么长时间,他就没怎么长进? 稍一顿,齐英忽的一愣:想什么呢? 不是没长进,而是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相当高的鉴赏能力,所以感觉前后没什么区别。 每次都是又快又准,不但能把“真在哪”、“别的专家为什么会看漏”讲的明明白白,更是能把来历也讲的清清楚楚。 这已不单单是眼力高的问题,而是所需要的知识储备量已经真达到了令人咋舌的地步。 刹那,齐英想起了一句网络流行词:出道既是巅峰! 那之前呢,为什么会默默无闻? 惊疑间,她又拿起了手机,原本准备打电话,手指无意触了一下屏幕,又跳出了另一段视频。 还有? 定睛再看,视频底部备注着两个小字:鉴定! 好像除了这次的展览会,他再没有帮别人看过字画? 可能是其它品项…… 转着念头,她顺手点了一下:这次不是监控录像,而是直播,但与以往只能看到脚不同:李定安全身出镜。 背景很常见,像是在酒店的套房,五六张会议桌,上面摆满了东西。 李定安的声音依旧清晰: “看这一幅,清代宫廷名家冷枚的《仕女图》,画的好不好,笔力有多强,意境高不高,这些都不说了,就说材料:但凡涉及到彩色,全是用现代工业颜料画的……” “再看这一幅,文徵明曾孙,明末清初知名画家文从简的《云山雾罩》,这一幅是水墨丹青,设色的地方不多,但与前一幅大同小异:墨水里的稳定剂、渗透剂、湿润剂、防腐剂、芳香剂……等等等等,一样都没少……” 速度极快,前后也就三四分钟,他就看完了两幅。齐英正在仔细辩认,他是怎么看出的化学颜料和现代墨水,镜头又一闪: “接下来我们再看这一家,沈阳良品坊……” 他去过良品坊,我怎么不知道? 狐疑间,齐英的眼睛越睁越大,越睁越大:字画类一百六十一件,真品五十二件,剩余全为高仿。 再然后,视频中出现一幅巨大的地图:《皇舆全览图》五个字格外吸睛。 而旁边,则是许多小字,标题是“关于院藏《皇舆全览图》真伪声名”,署名是沈阳故宫,还盖有公章。再看内容:仿品,人造丝? 通告不长,两百多个字,她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包括另外几家的道歉声名。 然后,就陷入深深的迷茫之中。 不仅仅是这一幅地图,也不仅仅是一级博览机构首次公开向个人道歉。而是两百多幅画,四百多件瓷器,数不清的杂项……以及,整整一座故宫。 时间,三天! 别说用眼睛看,就是用机器扫描,有没有这么快? 这已经超出了人力所能达到的极限,感觉不是一般的荒谬。如果不是那枚红彤彤的印章,齐英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假新闻。 愕然许久,她才如久梦乍回,翻出一个号码拨了出去。 响了两下,电话被接通,里面传出一个干炼的声音:“喂!” “沈阳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你当时正好在国外,当然看不到。你还没回来,热搜就被压没了……不止是故宫,但凡和这次事件相关的视频全部下架,包括李定安自己账号下的直播录屏,也删的干干净净!” “为什么?” “知不知道辽省有多少人靠着这座故宫、靠着文玩旅游吃饭?” 齐英默然,又想起了找李定安鉴定这本书的情形:李老师,我认识你! 现在想想,就挺可笑…… “之前为什么不把这些视频发给我?” “不为什么,你自己体会!” 齐英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不亲自见识一下,既便看一百段这样的视频,她也只会以为包装、炒作。 太不真实了…… 她深深的叹了一口气:“东西到手了!” “这么快,你买的?” “本来想买的,但他要价太高!” “多少?” “五千万!” “呵呵,狗改不了吃屎!” “你准备怎么做?” “很简单……嗯,你先等一等……” 声音小了许多,像是让谁出去,随便又传来关门的响动。 “很简单,交给警察就行……这次可不是失信、限制出镜,而是他得进去坐几年的问题。等林子贤走投无路,除了求你、求我,他还能求谁?” “就没有其它办法?”齐英怔了一下,眉头拧成了一团:“你为什么总是喜欢走捷径,而且……还这么暴烈?” “我循规蹈矩,温恭良善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 齐英再次语塞,仍旧说不出话来。 “就这么决定了,东西在哪?” “在家!” “我让雅南去拿!” “你等会……与其交给警察,为什么不请李定安帮忙?” “李定安?” 对面长长的叹了一声,“你猜一猜我为了请他帮忙,准备了多少钱?” “多少?” “呵呵,九亿!所以,请不动的……不过放心,交给警察,和请他没什么区别……” 嘟的一声,电话挂断,齐英仍然盯着手机出神:九亿? 李定安捡了这么多的漏,有没有赚到这么多?(本章完) 第257章 林思齐的妈 雨下了一夜,城市焕然一新。天边飘着鱼鳞状的云朵,金光斑斓,层层密密,像是从巨龙身上扯下来了一块皮。 李定安步履轻盈的下了楼,刚刚洗过脸,皮肤反射着细润的光泽。 这会儿才六点,围着燕园跑一圈,再去学校,时间刚刚好…… 他做着扩胸,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空气,刚下了台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李老师!” “老王?” 不远,就在池塘一旁,停着一辆霸道,王成功就站在车边。 “不是不用来了吗?” 准确来说是十天前,他从展览会专家组退出的第二天,王成功和孙怀玉就不再当他的专职司机和秘书。 费了挺大的劲,其中有一条:仿真瓷走私案没破之前,张汉光随时叫,他随时到。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毕竟小命也挺要紧…… “临时出了点情况,但您电话关机,处长就让我来接一下您,请您到故宫去一下……” 其实不是关机,而是设置了,除了爷爷奶奶、老爸老妈,小陈、小于,阿珍、吴教授,其他人在工作时间外就甭想打进来。 不设置不行,电话忒多,而且尽是不相干的人…… “等久了吧?” “没,知道您有晨跑的习惯,我也刚刚到……” “出了什么情况?” “有件东西想请您给鉴定一下!” “现在吗?”李定安看了看表,“正好,看完了你再送我一下,还不耽误上课……” 这么快吗? 王成功欲言又止:从昨天下午到现在,差不多半天又一夜,故宫那几位老师都还没个定论…… 不过他就是在心里想了想:要是时间不够,领导肯定会提醒李定安请假。 转着念头的功夫,李定安就上了车,瞅了瞅烟缸里被拧下来的海绵头:“呵,你们张处长档次挺高啊,都能抽得起中华了?” 这车是局里的办案专用车辆,张汉光也就是偶尔征用一下。但他有个习惯:太绵的烟都会拧掉烟头再抽。 所以说,就凭李定安这份细心,也活该他当专家…… 王成功笑笑,再没说话,麻利的发动了汽车。 这会还早,街上车很少,差不多半小时就到了长安街。过了天安门,又往北一拐,驶过筒子河,霸道停在了文华门外。 李定安一看就知道鉴定的是什么东西了:不是书就是字画。 因为故宫的书画馆就在文华殿,包括书画类的研究室也都在这一块。 经常来,熟门熟路,还离着十来步,门控就认出了他:“李老师,今天来这么早?” “有点事,值夜班?” “对!” “您先忙着!” 先走边打招呼,进了宫门往右一拐,就是字画研究室。 楼里静悄悄,脚步踩着石砖的声音格外清晰。窗帘基本都是拉着的,光线比较暗,像是走在墓道里一样。 上了二楼,没走几步,听到“吱呀”一声。一扇门被推开,露出一张胡子拉碴的脸。 头发乱的跟鸡窝一样,面色腊黄,眼睛里充满血丝,摆明就是好几天都没怎么睡觉。 李定安吓了一跳:“你媳妇跟人跑了?” “扯什么蛋?伱跑了她都不跑……” 张汉光一扯李定安,“赶快进来!” 踏过门槛,李定安又愣了一下:杨丽川、丁立成、故宫的两位字画类的老研究员,以及三四个档案员和资料员。 个个蓬头垢面,没比张汉光好到哪里,包括杨丽川和一位女资料员,眼皮都摞成了三层。 嗯,角落的沙发里还靠着一位,正打着呼噜……马献明,他来凑什么热闹? “你们这是怎么了?” “你先过来看!” 张汉光把成堆的资料推到两边,清理了一下桌面,又指了指桌子中间的一本书,“认不认识?” 哈? 不要太眼熟:一个多星期前才见过,差点就和林子贤干一仗! 李定安拿起《仪礼注疏》,翻开了封面。 没错,就是那一本:满满一页全是印章,狗眼都能闪瞎。 “哪来的?” “冯攸然送来的!” 见面不如闻名,人没见过,但李定安对这女人的印象不要太深刻。 “她买的?” “不是,借的……” “林子贤是美国人吧,她这路子挺野……” “你先别管这个,好好看一下:这本书,是不是从故宫出去的?” “当然!”李定安指了指靠下的那几方印鉴,“天禄琳琅,以及乾隆的几方印都是真的,说明确实被清廷内府收藏过……” “李老师,张处长说的不是以前……”杨丽川组织了下措词,“是这样的,能不能请你推断一下,这本书流出故宫的大致时间?” 李定安不假思索:“晚清,清光绪二十六年,准确点就是1900年!” 张汉光稍稍回忆了一下:“八国联军?” 李定安点点头,竖了个大拇指。 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好像不敢相信一样。 “有什么不对?” 肯定不会是自己说错了:系统给出的结论就从来都没出过问题。 “意思就是当年就到了国外?” “差不多!” “那什么时候进来的?” 李定安没说话,扑棱着眼睛看着丁立成:你把我当万能机了? 知道倒是知道,甚至能精确到天:2008年11月10日。 但不能说。 因为没办法解释。 确实有点强人所难,丁立成讪讪一笑,又怅然一叹:“怪不得对不上?” 杨丽川也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推了一下桌子上的笔记本电脑:“李老师你看!” 什么东西……《故宫博物院古籍收藏目录》? 我去……又是《仪礼注疏》? 收藏时间:1979年。 捐赠人……嗯,不认识。 收藏地点:文化殿国史藏书馆。 再看详细备注:南宋元符元年,周邦彦任秘书省正字,雠校典籍,刊正文章……手抄东汉郑玄注解《仪礼注疏》…… 如果按备注,这本书是1979年捐的,但系统却说在日本,怎么可能到故宫? 看到这里,李定安的眼皮止不住的一跳:系统出bug了? 不可能,要出问题早出了…… 正惊疑不定,李定安的瞳孔又“倏”的缩了一下:下面还有几组照片,有正面、背面、侧面,以及封页、册缝、前副页、后副页、正文等等。 黑白底色,一看就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拍的,清晰度不是太高。不过猛一看,好像都一模一样:字迹、封皮,丝线,都没什么区别。 包括正副页上的那十几方印,一方都没少,也一方都不错,唯独有一点:《清真居士》和《校书郎朱记》之间的缝隙,稍稍有点窄。 差的不是太多,也就一毫米,但不一样就是不一样,就李定安这堪比电脑一样的记忆,肯定不会记错。 而且东西就在手边……他顺手拿起书,比对照片量了一下:可不就差着一毫米? 就说系统绝不会出问题! 心下稍定,他吐了一口气:“这不是一本书!” 众人默然。 知道他眼力强,鉴赏水平高,也足够细心,但没想到,差距这么大? 书是张汉光昨天下午四点左右送过来的,然后七八个人研究了半天,快到天黑的时候才发现,笔迹有一点细微的差别。 倒不是他们不专业,而是留存的资料太少,就只有这几张照片,关键是就不怎么清晰。 还有一点,他们只顾着研究这本书当年失窃,是不是和正在故宫中任所长的林子良有关系,压根就没有人意识到:这玩意竟然不是同一本? 李定安比他们还好奇:难不成,当年项墨林伪造了两本? 晚清时期都流出了故宫,然后一本流到了海外,一本留在了国内? 一时天马行空,他翻开封面,又滚了两下鼠标,把照片放大到几乎失真的状态,一张一张的对比。 同样是上好的青檀熟宣,同样是雪花笺…… 同样是缉里湖白丝…… 印鉴痕迹也很像,无论是尺寸大小,还是篆刻手法…… 墨迹……照片是黑白底色,这个真看不出来…… 字迹倒是很像……但只是“很像”,而非“一模一样”! 仔细看,同样是颜体,书里的字体笔划稍显生硬,呆板,但照片中的笔划流畅有力,颇有几分飘逸潇洒的韵味。 再一想:伪本中的字,会不会就是照着照片中的字体临摹的? 好家伙,什么项墨林伪造了两本?搞不好,这本真就是周邦彦手抄的《仪礼注疏》…… 也绝非李定安马后炮:看字画先看纸,再看墨,之后又是轴或是线。这些看完了才是署款、印鉴、题跋。 都没问题,才会看笔迹、风格等等。 鉴定的那天,他一看:连印章都不对,剩下的当然没有必要再看,就把书还给了林子贤。 何况,他哪知道周邦彦的字写啥样,真本又长什么样? 但反过来再说,这一本如果是真迹,那除了字迹,印鉴也绝对有区别。一比对就知道了…… 他“咻”的吸了口凉气:“书呢,我是说电脑上这一本!” 杨丽川叹了口气:“丢了!” “啊,什么时候?” “2011年!” 李定安一下就想了起来:建国后故宫先后失窃五次,最近的就是2011年这一次。 罪犯是个偷窃惯犯,提前三天踩点,第四天以游客的身份进入故宫,闭馆前藏到了树后面。等到半夜安保最为松懈的时候,他先是剪断了监控室的电源,然后开干。 方法简单粗暴:挖洞,撬锁,背东西走人。 比较奇怪的是:他断电之前就被巡逻的保安发现,甚至抓住了他,却又被他逃了。之后保安赶紧打电话给领报上报。 之后领导怎么处理的,不知道,有没有报警,或是有没有组织人在故宫搜过,更不知道。但结果就是:他砸开了诚肃殿的石墙,撬开了锁,包括金镶玉梳妆盒在内的文物,背走了整整一麻袋。 就挺神奇。 还有更神奇的:之前发通告说是七件,之后又成了九件,再之后,通告中再没有提过文物失窃的具体数量。 案子倒是破的挺快,前后只用了三天。但抓到他的时候,东西已经被他卖了一大半。但卖给了谁:不知道。 初夏时节,买主却捂的严严实实,他只知道是个男的。而且还是人家主动找到的他…… 摇摇头,李定安吐了口气,指了指照片:“这一本是不是真迹?” “不确定!”杨丽川摇了摇头,“因为这是孤本,迄今为止没有发现过任何周邦彦的作品留存,没办法对比,所以就只能从纸张、丝线、印鉴等方面鉴定。但你也知道,一是当时几乎没有任何的科技手段,二则是,故宫之中类似的藏品不少……” 明白了:当时还是七十年代末,技术手段不是一般的落后,能用的没几样,就只能眼力和经验判断。而项氏收藏之中的仿品太多,又仿的太像,而且又经历了数百年,新的也成老的了。 估计当时,故宫里的老专家们研究的都有点怀疑人生了。 没有百分之一百分的把握,只能当做“存疑”归档。 但李定安却有一种直觉:照片上这一本,十有八九是真迹。 啧啧,这可是好几亿的东西,也不知道现在藏在哪个角落里…… 感慨了一下,他又开起了玩笑:“怎么,张处长不抓走私,改行破陈年旧案了?” “我倒是挺想改行的,要不你帮我向部里申请一下?” “要不我再顺便帮你升个官?” “说你胖你喘上了……还升个屁?海外仿真瓷的案子再不破,我就得被撤职……” “你破不破案和这本书有什么关系?” 张汉光“呵”的一声,“李专家,李老师,我问你,这书谁的?” “林子贤的!” “仿真瓷呢?” 你都没查到,我怎么知道是谁的? 就知道用的是林子良的技术……唉,林子良? 林子贤……林子良……贤良,这俩是亲兄弟? 李定安恍然大悟:怪不得冯攸然说借就借,这么一算,她岂不就是林子贤的嫂子? 唏……那天一起去鉴定的那女的,给了自己一张名片,好像叫齐英,林子贤也喊他嫂子? 他有两个哥? 不对,林子良娶过俩老婆…… 嗯……林子良、齐英—林思齐……哈哈,那位是林思齐的妈? (本章完) 第258章 是人就有弱点 这本书也是林子良的? 像是装了开关,李定安的眼睛“噌”的就亮了,把书抱到了手里。 “你干嘛?” “不干嘛!” 他随口敷衍,书页翻的飞快,两眼一眨不眨,就跟激光扫描仪一样。 可以这么说:但凡古玩,就没有林子良不想仿的,更没有他没有研究过的。但具体研究到了什么程度,有哪些成果,没人知道。 比如仿古瓷,还是“专利走私”案发之后,许多人才后知后觉:他发表的、上交的技术,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最重要、最有价值的已被他成套成套的卖到了国外。 只是一套不怎么成熟的仿瓷技术,却能催生出一个制假走私集团,更能洐生出一个年产值上百亿的产业,这是什么概念? 所以李定安就想,林子良是不是靠着这本书,也研究出了点类似“仿古瓷”的“仿古籍”技术? 其他人不知内情,也只当他是好奇,但张汉光一清二楚。一看他眼珠亮的像灯泡,就知道这丫的又犯眼红病了。 就想不通:才二十岁啷当岁,赚那么钱干嘛? “别费功夫了,就一普通的古籍……要是真的藏了点什么玄妙,还能轮得到你,他那两位夫人哪个是省油的灯?” 这样的吗? 李定安笑而不语。 齐英不清楚,冯攸然却打了不止一次交道:眼光毒辣,嗅觉灵敏,商业手段炉火纯青。 但也只是商业层面,如果说技术研究:林子良的古瓷技术到她手里十年出头了,进展却微乎其微。 所以说,隔行如隔山, 不过张汉光算是提醒了他:这书不是他的,想研究,得先弄到手再说…… 想了想,李定安合上了手抄本:“既然没什么玄妙,那就和走私案无关,你这么上心做什么?” “当然是为了林子贤……知不知道他当初扮演的什么角色:林子良的经济人、白手套、技术掮客,林子良卖到国外的古玩、技术全都由他经手…… 当初也确实判了七年,但我怀疑他没老实交待:比如当初把仿古瓷的技术都卖给了谁……问题是他现在拿的是国外护照,没点拿得出手的理由,弄不住啊?” “那我就帮不上忙了!”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要不伱先帮我把这书弄回来,当然,我掏钱买,但价格不要太离谱!” 你真是没救了! 张汉光摇着头,“冯攸然又不是白痴,我一警察买这东西做什么?只要一开口她保证第一时间就能想到你,所以还不如你直接去找她。以她对你的重视和推崇,绝对不花一分钱……” 这倒是,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就敢甩出九亿的支票,一本仿宋古籍算什么? 但李定安总觉得这女人太聪明,太爱走捷径,并非良好的合作对象。 “再说吧!” “随你……我要回局里汇报,顺路送你?” “你先走,我再研究研究!” “就借了一个星期,研究出来算你本事!” 张汉光无奈一叹,刚抬起脚,电话“叮零咚隆”的几声。 “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冯攸然?” 他扬了扬手机,诡异的笑了一下,“你好冯总……你说……” “手抄本?哦,确实有结果了,但不太理想:这本和当年丢的那本不是一回事……啊,不可能?” “我也觉得不可能,但事实就是如此:笔迹不对,印鉴也不对……确实挺可惜……谁给的结论?当然是故宫的专家……” “什么,李定安肯定在我旁边?你真会联想,他这会儿在哪我都不知道……你想请他吃饭?行,等见了他我一定转告……” “书?肯定在,但故宫的几位老师想再研究几天……放心,最多一个星期就还给你……好,谢谢!” 挂了电话,张汉光一脸的想不通:“怪了,这女人怎么知道是你鉴定的?” “亏你还是警察,她在诈你!” “废话,她是肯定还是疑问,我难道听不出来?” 张汉光“嗤”的一声,“走了!” “等等,我也走!” “不研究了?” 还研究个毛线。 冯攸然的目的是什么不清楚,但只是这几句对话就知道,他比张汉光还想把林子贤弄进去。 但能把书借来,说明叔嫂俩应该没什么过节。所以说,这心就不是一般的脏,也活该人家发财。 “要么不做,做就做绝”说的就是她这种人。做事急功近利,还特爱走极端,李定安一万个不想沾。 “你怕她做什么?” “不是怕,是麻烦!” 李定安想了想:“就像下棋,我同时要下好几盘,但她只盯着我一个人玩心眼,我怎么防?” “这比喻忒形象!” 张汉光竖了个大拇指,“但你纯属活该:吃着碗里的,还要惦记锅里的,就没见过你这么贪的?” 废话,不贪怎么做大做强? 和杨丽川、丁立成打了声招呼,瞟了眼还打着呼噜的马献明,李定安和张汉光肩并肩的出了研究室。 “老马怎么回事?” “他和林子良、林子贤都比较熟,所以请他过来了解了点情况。看到古籍,他一时手痒,又跟着研究了一夜……” 李定安一顿。 还真给忘了:林子良在故宫任所长、一个接一个的开发部级项目的时候,马献明的老师陈叔才只是组长,就像如今的杨丽川和丁立成。 那时的老马还是个小喽啰,和现在的舒静好差不多。 包括陈叔才之后任院长,甚至能有如今的威望,以及老马这个所长,都沾了林子良不少的光。 包括项志清,也肯定和林子良很熟。这样一想,之前马献明、孙明方、丁立成一起给林子贤鉴定手抄本,就不奇怪了。 可惜,一失足成千古恨,不然只是“汉光瓷”,就足够给林子良建上万字的百科…… …… 竟然不是当年丢的那一本? 那林子良是从哪弄来的? 冯攸然仰着头,瞪着天花板:“想不起来,你有印象没?” “要有早就告诉你的……但我更好奇:你怎么肯定是李定安鉴定的?” “你觉得除了李定安,张汉光还能找谁,还敢找谁?” 齐英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沉默良久,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我总感觉,他们有点像!” “像,谁和谁,李定安和老林?” 冯攸然愣了愣,“噗嗤”一声,“你竟然会这样比?好,我问你,林子良二十二岁的时候在干什么?” 不是……李定安才二十二? “是你说的,他和思齐是同学?” “对,今年研二,虽然低了一级,但确实是同学……问题是你姑娘什么情况你自己不清楚?” 冯攸然掰着手指,“小学留了一级对吧?初中高中倒是没留级,大学也没留级,但别人研究生只读三年,她读了五年都没毕业……而李定安恰恰相反,小学跳了一级,研究生又跳了一级……所以,你还当他和林思齐一般大,今天二十七?” 当然不可能这么大,但她以为,李定安二十四五应该是有的…… 齐英又猛的一顿:“研究生跳了一级,今年研二……他去年才大学毕业?” “没错,夏天毕业,冬天考研,但春节过后面试的时候他没去。还是后来吴湘无意中碰到他,亲自向学校申请破格录取,从近代文学转到了陶瓷系……” 文学和考古……好像八杆子都打不到一起? “为什么,因为捡漏?” “对,不停的捡,不停的捡,就跟开挂一样……光是这鉴赏水平,就超过绝大部分的专家,我是吴湘我也动心?而且他的研究能力更出众,还没去京大报道,反倒先在国博开发项目……” “国博的项目……视频里怎么没有?” “想什么呢,这是双部委联合课题,高校质量工程,级别不够连实验室都进不去,我怎么给你拍?也就靠着老林的那点余荫,我才打听到了一些: 研究实物是他淘来的,两千万卖给了国博。然后从立项、申请、实操,所有的流程都由他亲自负责……馆长和书记,你肯定知道是谁,他们亲自指示,马献明和杨丽川联合协助……所以……” 冯攸然摊了摊手,“从前到后只是短短半年,李定安就走完了老林十五年的路……” 半年? 齐英蠕动着嘴唇,喉咙又滑了一下,像是吞了口口水,但始终没有发出声音。 两颊的股肉微微晃动,右手的五指下意识的握在了一起,可见她现在有多惊讶,有多愕然。 二十二岁那年,林子良还是大四。第二年从人大毕业,老顾托关系把他安排到了石家庄文物局考古队,在井陉县井陉关附近挖了整整一年的唐代战场。 轻松一点的时候能刷刷箭头,但大多数时间都是提一把洛阳铲,在硬的像水泥地一样的古河床上铲土。 中间的时候去看他,整个人瘦的皮包骨头,黑的跟烧焦了一样。 一年后老顾又托关系,把他调到了石家庄市博物馆任解说员,一年后再托关系,调到了省文物局。记得就是那年结的婚,第二年才调回京城。 等他在故宫担任组长,思齐已经五岁,也是从哪时开始,老林才独立负责课题,渐渐的崭露头角。直到思齐九岁的时候,他才正式负责第一个部级项目。 那时的林子良已经三十五岁,依旧被无数人称赞:后起之秀,年轻有为。 但李定安呢? 双部委联合项目,高校质量工程……比林子良提前了十五年。 而同为故宫的所长,杨丽川……嗯,还有国博的马献明,只是协助? 昨天看完那些视频,她觉得已经极度的不可思议了。但今天才知道,那只是开始…… 刹那,心中生出一丝明悟,有如深渊中的海草,无数的线头左右摇摆,忽明忽暗。 随即灵光一闪:她知道冯攸然想干什么了。 而之前,她一直以为冯攸然是为了钱,所以才不择手段…… 下意识的,她就想表达一下歉意,但舌头跟打了结似的。想笑一下,发现腮帮子好像冻住了。 纠缠了十多年,亦师亦友,更是对手,恩怨情仇算都算不清,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对方。 “呵……” 冯攸然不屑一顾,这一声更是透尽了嘲讽,讥笑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说出来。 笑她干嘛?比自己还要可怜…… 怅然叹了一口气:“所以,得先想办法搞定他!” “九亿都不行,曲雅南出面也照样灰头土脸,你还有什么办法?” 冯攸然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想了想:“是人就有爱好,有爱好就有弱点……我就不信了?” (本章完) 第259章 玩什么把戏 薄云,轻风,细雨。 碧塘,垂柳,蛙啼。 莲叶铺满水面,荷梗很高,娇粉的花苞悬在顶端,挂着晶莹的雨珠,嫩的想让人咬上一口。 底下的叶子上蹲着一只青蛙,坐的还挺端正。时不时的冲李定安叫一声,好像在嘲笑他:你钱赚够了没有,大清早的就在这闲逛? 能在城市里见到这东西,就挺稀奇。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第259章 玩什么把戏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60章 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男人慢慢悠悠,走到了七号摊。 他就地一蹲:“老板,能不能上手看看?” “随便看!” “好!” 应着声,碗托在了左手里,右手一摸,手中又多了一支高倍的筒状镜。 别说,模样挺专业:他先是看了看釉,又看了看口和足,再看碗壁的花,最后才看底上的款。 流程基本没错,李定安平时也是这么看的,但这人太敷衍,感觉不像看,而是照着剧本演:就比如足圈上的那个红点,要是行家肯定会着重研究一下,看是出窑时天生的瑕疵,还是后做旧时留下的痕迹。 但这人直接略过,把碗翻了过来,看起了款。 款肯定没问题,典型的“咸丰官窑楷体款”,男人好像也觉得没问题,又顺手敲了敲。 “咚咚……” 声音有点闷,不像平常的瓷器发出的那种“当当”的脆响,但也正常:因为这一只的碗底比较厚。 但他好像发现了点问题,眼眶缩了缩,把碗凑到耳边,又敲了敲底。 “咚咚……咚咚……” 来回三次,男人眼睛一亮,仿佛茅塞顿开,笑的若有深意:“多少钱?” “一百……”卖家竖起食指,想了想,剩下的四根手指再没有伸出来:“万!” 李定安无语了:我问,你最低就是一百五十万,转了个身的功夫却砍了三分之一? 看我年轻是吧? “高了!”男人摇摇头,“降一点!” “降多少?” “减个零,再折一半!” 这是多少? 卖主还算了算,随即,眼珠子险些掉出来,“五万,你扯什么淡?” “不是我扯淡,而是……” 男人稍一顿,站起了身,“算了,您留着吧!” “等会?” 卖家一把拽住了他的袖子,“你把话说清楚了!” 有点莽撞,态度也不怎么好,但不算奇怪:男人表现的那么专业,任谁都会犯嘀咕:我一官窑的物件,还是画珐琅彩,才值五万? 男人神秘的笑了笑,声音很低:“低温接的老底!” 放屁…… 卖主悖然大怒,脏话到了嘴边,又回过了神:只要一嚷嚷,全交流区都知道了,以后不好说,反正今天是别想把这东西卖出去。 忍了又忍,他眼睛一瞪:“滚!” 男人也不生气,摇着头,离开了摊位。 李定安转身,又看了看盒子上的碗:毛线的低温接老底? 这碗叫四花碗没错,因为碗壁上画着四朵花,要是准确点,应该叫折足碗:就是在高足碗的基础上短了一半。 又叫注碗,平时用来烫酒。用的时候要不停的往里加开水,碗足当然要厚,不然指头都能给你烫秃噜皮。 就是器形比较少见,一般的藏友和玩家既便认出这是画珐琅彩碗,也不知道具体用途。如果再有人说一句“后加的底”,肯定会怀疑一下:真的假的? 就比如卖家,男人一走,他就抱起了碗,转着圈的看底。 正看的仔细,又过来了一位,李定安瞅了瞅,没印象,和之前那男人应该不是一伙的。 看完之后,再问价格:八十万! 好家伙,直接就降了二十万? 这位估计是行家,一听就摇头,当即就放下碗。 刹时,卖家又狐疑了起来,曲起指节在碗底敲了敲:“咚咚……咚咚……” 这是……开始怀疑了? 看着挺精明啊? 乐呵了一阵,李定安放下漆雕,换到了四花碗的隔壁。 这位卖主比较热情,打了声招呼,从屁股底下又掏出个马扎。也就刚刚坐下,又过来的个女的。 就之前指着李定安,骂同伴白痴那位。 依旧漫不经心,依旧左瞅右看,慢腾腾的走到了七号摊。 “老板,这碗怎么卖的?” “八十万!” “这么贵?” 惊奇了一下,她把碗拿了起来,又在包里一掏,手里就多了一只强光手电。 就像平时视频中看到的,内行看翡翠和玉石的标准动作,女人把手电顶到了碗壁上,又用手遮了遮外部光线。 登时,釉面上出现了一道光圈。这手法更专业,玩古董没个十年八年,没人会这么看。因为全凭经验,一般的藏家就算照出光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卖家一下就被震住了,打起了几分精神。 女人很认真,差不多两三分钟才把碗放下,然后摇了摇头。 不是……啥意思? “怎么样?” “不怎么样!”女人撇了撇嘴,“皮壳太薄,八万都不值!” 我操? 意思就是,新东西? “你特么会不会看?” “嘁……不愿意听,那就别问啊?” 女人一脸不屑,起身就走。卖家心里却有点发毛:刚那人说是低温接的老底,这又来了个皮壳太新? 见了鬼了? 他又把碗抱了起来,学着刚才那个女人,打开手电顶到了碗壁上。 然并卵,表情更迷茫了。 李定安差点笑出声:这一看就是个二把刀,怪不得那伙人拿他当棒槌。 老挡着人家生意不合适,他又起身换了个地方。也没走远,就在附近转了一圈,想着第三位来的会是谁,是不是刚才准备和他干架的那个年青点的。 这次时间稍长一点,差不多有二十分钟。其间有两位过来问了问,这次降的比较狠,卖主直接降到了六十万。 但到这里来的,基本都抱着捡便宜的心思,即便觉得这东西应该值这么多,依旧摇头。 卖家更犯嘀咕了:这都实价了呀,怎么还摇头? 不能我这碗真有点问题吧? 正自我怀疑,第三位姗姗来迟。李定安本能的眯了眯眼:以为是那小伙,或是五个人当中岁数大点的两个男人中的一位,不成想,是那位周主任? 流程大致一样,先在左近看一看,问一两句比较内行的话,然后再转到这摊上,确实挺像正常的买家。 面前有人坐了下来,卖家感觉自己又能行了,精神一振:“随便看!” “好!”周主任笑吟吟的回了一句,托起了碗。 看的很快,手法也很娴熟,应该有几分功底。至少不像之前两位全凭演技。 看了五六分钟,还是依样画葫芦,他先问价:“多少钱?” “八……不,六十万!” “哈?” 周主任倒是没摇头,但他叹气。 “怎么了?” “没怎么!” 没怎么你哈个几把? 心里恼火,手也伸了出去,准备把碗要回来。 但还没开口,他猝然一顿:不远处,一位老人闲庭信步,不紧不慢的逛着。但摆摊的网友热情的不得了: “周教授,今天没坐班?” “轮休!” “看看我这件,还是您给鉴定的!” “不了,谢谢!” “周教授哪天有空,我这还有一件,您给看一眼?” “有规定,不能随便在外面看,你正常报名参加海选……” 听话音,这老人还是文博会的鉴定专家? “老板,这哪位?” “周教授你都不认识?原故宫的研究员,之后又在人大的文物资源mba研修学院任教。现在虽然退休了,但名气更大了。” 听到前半句,李定安惊了一下:故宫的研究员,我怎么不认识? 再听后半句:原来早调走了,又去任教了? 嗯,mba? 这属实不好评价,各个大学都一样,京大也有…… 一路打着招呼,周教授左瞅瞅,右看看,周主任还挥了挥手:“爸,你来看!” 卖家的手“嗖”的缩了回来。 “什么?” “珐琅彩的四花碗……看,咸丰官窑?” “咦?” 周教授扶了扶眼镜,看了一眼标签,又噢的一声:“走吧!” 到这摊前,从前到后他就说了六个字:什么、咦、噢、走吧…… 但卖家心里“咯噔”的一下:你那“咦”和“噢”,是几个意思? “您稍等……周教授,我认识您:当初本来准备找您的,但登记的时候给安排到了杜专家哪儿……” 卖家连忙掏烟,周教授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柱子上“禁止吸烟”的标语:“你说!” “就想请教一下您:这是咸丰官窑,对吧?” “对不起,有规定:没有官方授权,我们不能对会场内的古玩进行二次鉴定!” 我特么……怎么就成了二次鉴定? 卖家脸都绿了:第一次没看对,需要重新看,才会这么讲…… 而且我也没问“之前的专家看的对不对”,只问了一句“是不是咸丰官窑”,你却连头都不敢点? 再结合他之前和儿子对话时的表情和语气,难道不是说:这东西和咸丰没关系…… 卖家急中生智,“周教授不能看,那小周教授给看一眼?” “他也不能看!” “确实不能看!” 周主任站了起来,都抬起了脚,他又犹豫了一下,声音比较低:“十万卖不卖……” “你脑子进水了?” 话还没说利索,周教授狠狠的在他肩头拍了一掌,“走!” 意思是,十万都不值? 脑子里“嗡嗡嗡”的,人都走出了四五步,卖家才回过神,抱着碗追了上去:“周教授……哦不,小周教授,你给留个电话……周教授你放心,不是看这个,是另外一件……真的,我保证……” 他满脸焦急,恨不得跪下来一样,周主任好像于心不忍,勉为其难的递了一张名片。 仔细一瞅,京城某企业单位的,还是个小领导。 “谢谢小周教授……也谢谢周教授……” 忙不迭的说着感激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央求的,李定安隐隐约约听到周主任说了一句:宣统之后! 宣统之后,不就是民国,民国又哪来的官窑? 哈,全对上了:低温接的老底、包浆太薄,又接的是咸丰的款,那肯定就是民国时期民窑的东西……这样的玩意,也就只值个五六万。 如果是普通的买家,别说三四位,就是来三四十位,说的也全是同一个问题,卖家顶多就是怀疑:这东西真有问题? 但架不住中间有一个真专家,而且还是知名度相当高、相当有权威性的专家。他嘴一张,就等于给这东西判了死刑。 卖家不着急才见了鬼,越着急就越容易上钩。不出意外,等下次周主任勉为其难的同意和他见面的时候,就会给他介绍新买家。 出价肯定不会太高,估计十来万,二十万顶天了。 啥,你说卖家不会上当? 请参考乾隆的《嵩阳汉柏图》。 当然,干砸的风险也不小:如果不巧,卖家事后又碰到了这只碗,再一看:六十万,还是周教授给鉴定的,他要不发疯才见了鬼。 所以说,周教授才那么为难…… 这次的动静有点大,又看他跟丢了魂儿似的走了回来,旁边的卖家好奇的问了一句:“哥们儿这是怎么了?” 卖家一个激灵,咬住了牙:“特么的,海选的专家给鉴定错了……” “啊……找他去啊?” “找个几把?那王八蛋好多天都没来了,都说他低估低买,被人举报后抓走了……” 再说了,人家这次可不是低估,而是高估,怎么找? 不找还有张鉴定证书兜底,要是找了,估计这张证书都得被收回去…… 李定安悚然一惊:真有这样的专家? 这些天他忙着补课时,没怎么关心过展览会,确实没听说。 但这样一来,卖家更急了:能在这摆摊的,都是去过海选现场的,认识周教授的挺多,所以刚刚留心这边的人绝对不少。 都不需要像李定安这样,眼睛耳朵贼好使,还离这么近,基本听了个七七八八。只需要听到一句半句,就比说那声“咦”和“噢”,再胡乱一传,他这只碗能卖个五六万都得看运气…… 反过来再想,那几个人小本本上记着的那几件,估计全是“传说被带走的专家”给鉴定的。 啧啧,一招接一招,还是连环套? 正感慨着,李定安眯了眯眼睛:那小伙,就之前准备和他干架的那位,这会站在一号摊那里,装模做样的看着一幅画。 说什么听不到,但眼光时不时的就会往这瞟一下…… 李定安愣了愣:好家伙,哪有什么干砸的风险? 等这小伙过来,张嘴给你三十万,你猜卖家卖不卖? 这是一颗红心,两手准备:你要卖,那皆大欢喜。你要不卖,周主任再上也不迟。 学到了……(本章完) 第261章 又被截胡了 孔子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 刘皇叔又说: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李定安就觉得,这两句真的太正确了。就比如现在:怨也报了,好事也做了,还能顺手捞点好处,何乐而不为? 他也没挪窝:“老板,你那碗再给我看一眼。” 又有人要看? 卖家瞪眼一瞅:嗯……人呢? 面前空空如也,转过头,说话的人竟坐在隔壁。 你坐别人摊上,手却伸这么长……有这样看东西的? 衣服穿的松松胯胯:宽大的t恤,牛仔裤也很肥,帽子倒扣在脑袋上,鼻梁上还悬着一幅小墨镜……这是从哪冒出来的二流子? 卖家此时的心情……嗯,只能说一言难尽。再看李定安这样的态度,又这么年轻,还穿成这样……反正是越看越不顺眼。 脑袋偏了一下,眼珠四十五度角往上一挑,虽然一个字都没有说,但长眼睛的都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你买得起么伱? 哈? 就冲这态度,今天都得好好“帮”一下你。 估计是气糊涂给忘了,李定安懒得提之前来过一次,不过是把帽子反了个个,他就认不出来了。 “你卖不卖,卖就开价!” 真买? 卖家精神一振,眼珠刚一转,李定安又笑了一下:“别信口开河,刚专家在的时候,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 诈我? 人家就“咦”的一声,又“噢”了一下,再啥都没讲,你清楚个锤子? 那卖还是不卖? 哪还用的着考虑,卖家抬起了胳膊,五根指头都快叉出去了,他又收回来了一根:“四十万!” 不错,这价降的循序渐进的…… “高了,最多一半,不卖我就走人……” 李定安掏出手机,“至少我比那专家的儿子厚道多了:人家才给你一半的一半……” “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别说十万,他就是还十块,也要看我卖不卖?” 冷笑着,卖家又咬了咬牙:“最低三十万!” 三十万,等于实价的一半? 估计也到了他的心理底线,而且还是被周教授和儿子演的那一下给震的太狠,一时半会没转过弯来。 再看他的表情,可能成本价就是这么多,既便再降也就三万两万的,意义不大,反倒夜长梦多。 李定安瞄了瞄越来越近的那小伙,点开了手机:“来,扫码!” 哦哟,这么干脆,没看出来? 这要换个年岁大点的,他说不定就会犹豫一下:该不会是走宝了吧? 但就李定安这面貌,这装扮,卖家下意识的松了口气:运气不错,来了个棒槌,算是没砸手里。 所以,年轻也有年轻的好处,不然那伙人怎么把最年轻的那小伙搁最后面? 两人速度都挺快,扫完了码,装好了碗,盒子都到了李定安手里,那小伙离这还隔着两个摊。 李定安站了起来,又笑了笑:“再会!” 东西虽然卖出去了,也没赔,但怎么算都少赚了三十万,卖家的心情依旧不怎么好,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意思是你麻溜的走。 就这心性,玩什么不好,你玩古董? 哭的时候还在后面呢…… 李定安摇了摇头,抱着盒子离开,卖家也起了身,本来准备回家,但总觉得心里不得劲。 不行,得把这三十万赚回来! 他左右瞅了瞅,提着马扎,在交流区逛了起来…… …… “人呢?” 小伙看着空荡荡的摊位,傻了眼。 两分钟前,他到五号摊位的时候都还在,人也在,碗也在。 就问了问价,装模做样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却没影了? 旁边摆摊的大叔抬眼瞅了瞅他:“什么人?” “就刚这儿卖东西的?” “噢,走了!” “怎么说走就走……去哪了?” “萍水相逢,我连他叫什么都不清楚,能知道他去了哪?再说了,东西都卖了,留这晒太阳嘛?” 不是……就这么一两分钟的时间,说卖就卖了? 小伙仰着头,使劲的想,使劲的想:周教授爷俩走了之后,这摊上……好像就再没坐过人? 他哪知道李定安特意防着他们,就没往这里坐,还把眼镜摘了,又把帽子反过来戴…… “他那只碗,卖给谁了?” 大叔本能的想起了李定安:挺年轻,长的也挺俊,见人就笑,说话也挺有礼貌,一看就知道有教养。 出手非常干脆,还挺有钱,三十万说掏就掏。虽然打扮的非主流了一点,但肯定不是什么二流子。 “一个小孩,看打扮,好像是……跳街舞的?” 啥玩意? 跳街舞,还小孩,却来买几十万的古董……这八百杆子都打不着啊? “他花了多少钱?” “三十万!” 我靠? 一瞬间,小伙的脸都黑了,扭头就走。 大叔愣了愣,又摇了摇头:这年轻人,穿的倒是挺齐整,但问这么多,连句谢谢都没有? 差远了…… …… 小伙怒气冲冲的绕过了墙角,刚露头,五六个人就围了上来。但随即一愣:怎么空着两只手? “碗呢?” “碗个毛……等我过去,早被人买走了……你猜他花了多少钱?” 小伙竖起了三根手指,“三十万!” 我特么……几个人都懵住了! 昨天他们反复研究过:如果不出差错,那只碗三十万应该是能拿下来的,然后再通过周教授,卖六十万轻轻松松。 计划也实施的很顺利,基本没偏离预设好的轨道,最后也确实卖了三十万。 但问题是,是别人买走的? 要不是人都在这,互相也没有脱离开过视线,他们还以为出了内奸。 但再一细想:从周教授父子俩离开,到小伙到那个摊前,中间也就隔着三分钟左右,而且他们都在左近,那摊上就再没去人问过。 “怎么买走的?” “说是那人之前在隔壁摊上看东西,周教授走了后,他也没挪地方,直接问了价,卖家报了三十万,然后就成交了。” “我靠,被截胡了……就说怎么这么巧,刚刚好就是三十万?周教授和周主任站那和卖家说话的时候,他八成听到了,又琢磨出了点什么。” “周教授才说了几句话,他怎么琢磨?” “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一行高人多了去了。” “买主是什么人?” “说是一小孩,还是跳街舞的?” 男男女女面面相觑:这什么跟什么? 不是说高人么,怎么成了小孩? “现在怎么办?” “凉拌,不然你还能追上去把东西抢回来?” 年长的一位怅然一叹:“也没必要追着这一件不放,东边不亮西边亮,没了这一件,还有下一件……” 这倒是! 其他几位齐齐点头。 “有两件今天就到时间了,一撤摊,明天又得重新寻摸……赶紧的!” “对对……” “那爷俩呢?” “还在逛!” “发信息:下一件!” 几声吆喝,众人分头行动。 这次是41号摊的哥釉青花尊。 尊这东西始于商代,其实就是小一点的鼎,不过是陶的。大多数时候都用来盛酒,偶尔也会用来祭祀,是墓葬品中比较常见的陶器之一。 宋以后,基本就失去了实用功能,变成了纯粹的装饰品,名称也五花八门。有的以图案命名,比如观音尊、牧丹尊,有的以形状命名,比如鱼篓尊,萝卜尊。但器形还是以“瓶”和“罐”为主,不过要大一点。 这一只就是,要说他是青花大罐也没错,不过仿照哥窑的特点开了片,釉面呈“碎纹状”,所以叫哥釉青花尊。 女人来之前,李定安已经上过手:明代天启年间的东西,图案是明代比较常见的五福图,款也是明代民窑常见的颂语款:永保长春。 所以这是明晚时期民窑的物件,做工还行,保存的也相当好,表面并没有开片瓷器最容易出现的“崩釉”的现象,而且还是大件,一百六十万的估价不高。 卖家比较实诚,也可能是急着用钱,定价两百二十二万。这价格同样不高,如果让李定安估计:两百万左右。 大致看了看,本来准备看下一件东西,看到那几个绕出墙角,好像要往这边来,李定安就再没走远。 这次换成了那女人,还是一样的剧本,还是一样的套路。 “大哥,你这东西不对!” “哪不对?” “开片后做的!” “不可能……这可是文博会的专家鉴定过的……” “专家说的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那你说,咋做的?” 周教授倒是教过,女人没记全乎,自然说不上来。 但她一点都不慌:“信不信由你,我就是这么一说!” 话音落下,人也站了起来,“噔噔噔”的转向了下一个摊。 大哥有点懵,看了看女人的背影,又看了看眼前的物件:看着挺内行,但说出的话,怎么就这么不中听? 一看这表情,李定安就明白了:这位比之前卖碗的那位还外行,才第一个你就怀疑了,后面的怎么招架? 当然,也有可能是受了传言的影响:连专家都被抓了,他鉴定过的东西有点问题,很正常…… 正狐疑着,第二位也来了,这次换了个比较老相的,约摸五十出头。 同样的,手法很专业,派头和架势不比会场内的那些专家差。 看了七八分钟,他先摇头,又叹气:“冻过,又炸过” 就说了五个字,然后起身就走,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大哥急了,伸手去抓袖子,但人已经走出去了五六步。 李定安看的牙痒痒的:这伙人摆明提前踩过点,更深入研究过,挑的全是相对好骗的,而且对这些卖家的性格多少了解一些。 莽撞的就用激将法,比如刚刚那个卖碗的。实诚的就直接点:言简意赅,一针见血,就像眼前这位,急得眼角都开始颤了。 乍一看,这物件釉面上的裂纹确实有点黄,黄中还透着“油晕状”,有点像后做旧时下过油锅的迹像,但这是保存的太好,自然形成的泌色过浅的缘故。 李定安敢保证,再随便找一件开片瓷器,都不需要明晚,清早的就行,裂纹的颜色不是灰,就是黑。 这伙人倒好,明明是优点,愣是被他们说成了缺点? 要不然怎么说流氓不可怕,最怕流氓有文化?不管初衷是什么,设这种套的专家都该被拉出去枪毙…… 叹了口气,他直接走了过来:“大叔,我又来了……” 嗯,之前那穿的花里胡哨的小孩? 就问了问价格,又看了看东西就走了,大叔也只当他是来玩的。 不过这次顺眼多了:帽子戴正了,蛤蟆镜也不见了…… “哦哦,你说……” “你给个底价!”李定安指了指青花尊,“要合适我就要了。” “这……这可是上百万的东西?” 李定安顿时无语。 大叔倒是没斜眼,就是纯粹的惊讶,也由此可知,刚才卖碗的那表情也不全是小看他。 委实是脸太嫩…… 李定安拍了拍瓶身:“放心!” “你要真心要的话……”大叔想了想,“一百八……哦不,一百六十万?” 李定安又叹了口气:乍一想,就挺不可思议,被人诈唬两句,你就直接降到了估价? 但细一想:关键是这伙人太专业,又一招连着一招,被连着这么搞,心态再好的人也会慌,何况这位一看就不怎么内行。 都不用猜,等周教授来,他还能降一半。 不过没必要,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没必要逮着老实人薅。 “行,收钱!” 看他掏出手机,大叔懵了一下:这可是一百六十万,不是一百六? 听到“叮咚”一声,他才如梦初醒,猛一低头……真付了一百六十万? 大叔有点急:“不是……年轻人,这么贵的东西你说买就买,问过家里人了没有?” 看吧,就说是老实人! “放心,我们家我当家!” 李定安笑了笑,把瓷尊装进木箱,又塞好了海绵和充气泡沫。 “回见!” 大叔一脸呆滞,机械的挥了挥手。 不远处,那小伙、那女人、还有之前骂李定安别找事那位,全都一脸懵逼:又被截胡了? (本章完) 第263章 方形的老祖宗 “问清楚没有,怎么回事?” “问了:那人先去问过价,卖家报了两百二十万……等艾梅和老史看完之后,那人又去了第二次。听卖家少了六十万,别说还价,他连东西都再没看一眼,付了钱抱着就走了……” 这就有点问题了。 玩古董的都知道,第一次如果没买再去第二次,卖家就知道你是真喜欢这东西,百分之百涨价。 这次却没涨,还降了两成多,肯定是两位同伙的操作起了效果。 关键的是,不管去几回,都绝对没有不看东西就买的:你就不怕卖家给你换一件一模一样的高仿? 还抱了就走,你着什么急? 这人摆明是个行家……不,高手,眼睛贼毒的那种,不怕卖家耍花招,更知道捡了大便宜。 “知不知道是什么人?” “说是个小孩,穿的花狸狐哨,跟街上的二流子似的。” 我靠? 一群人睁大了眼睛:又是小孩? 还穿的花里胡哨……这不就跟刚才说的“跳街舞的”对上了? “操他大爷的……咱们是不是被人盯上了?” 还用的着问,一次还可以说是巧合,那两次呢? 从哪冒出来个搅屎棍? “就一小孩,他怎么发现的?” “屁的小孩,绝对是别人指使的。” “必须把这人挖出来的,不然这活没法干……” “对,肯定没走,指不定就藏在哪个角落里看着我们,准备截第三次!” “那还等什么,找啊?” 六个人四散分开,挨个过道搜寻,一个个眼睛瞪的跟狼一样: 年轻小孩,约摸二十出头,长的挺俊; 白色的宽t恤,印着卡通图案,挺夸张的那种; 戴顶棒球帽,时而正戴,时而倒扣,鼻梁上还悬着一副蛤蟆镜…… 特征这么明显,绝对能找出来。 但一圈、两圈、三圈……人呢? 交流区挺大,人也不少,但大都是卖家。闲逛的、站着的,或是坐在摊前问价看东西的人不多。照着这几样特点,应该不太难找。 问题是来来回回好几遍,也没找到符合条件的。 六个人又傻了眼:是不是走了? 不远处,李定安笑的直抽抽:找吧,找到明年你也找不到。 t恤早翻了过来,质量挺好,看不出什么卡通图案,就纯白的。 帽子、墨镜也收到了包里,人也坐的端端正正,谁来问都笑吟吟的,主打一个文质彬彬,谦谦有礼,和什么非主流、二流子没一毛钱的关系。 更关键的是,他这会儿不是坐过道里,而是坐摊后面,面前摆着一块八卦镜,还明码标价:一万二! 摇身一变成了卖家,唯一符合的也就只剩“年轻”和“长的俊”了,那六个人只是盯着买家找,当然找不到。 正乐呵着,又有人过来问:“小兄弟,这镜子一万卖不卖?” “不好意思,一万二最低!” “那算了!” 人走了后,旁边的大姐偏过头,“怎么不卖,赚四千呢?” 她亲眼看着李定安收的,前后三五句,把卖家侃的晕头转向,直呼佩服。原价一万二,最后六千成交,卖家还搭了俩马扎。 “不卖,留着自个玩的!” “那你还坐这儿?” “逛累了,休息一会!”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大姐摊上的六方壶。不出意外,那伙人的下一个目标就是这一件。 因为周教授的儿子刚刚才看过…… …… “找不到,应该是走了!” “八九不离十:两件东西一转手就能净赚近百万,拣了这么大便宜,不走等着挨打嘛?” “别让老子碰上,不然干死他!” “走了也好,没人搅局,咱才能顺顺当当的赚钱。” “对……下一件是什么?” “等会儿,我看看……周庆发信息了:让先看六方壶……我操?”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嗯,我操?” “你操个鸡毛……咦,我也操……” 顿时间,六个人瞪圆了十二只眼珠:个、十、百、千……百万? 再看卖价:五万六! 好家伙,碰到大漏了? “周庆看准了没有?” “周庆哪有这眼力?是当初海选的时候周教授在旁边瞄过一眼,但不是很确定,所以得去确认一下!” “那他去啊?” “摊上有人怎么去?” “看,确实有人,不过是个年轻小伙,估计看一眼就走了!” 这会儿最听不得“年轻”两个字,其他的五个人齐齐的伸直了脖子。 嗯,不是。 “小孩”买青花尊的时候,他们虽然没看到脸,但身材和穿着看的很清楚:个头挺高,但清清瘦瘦。 这会坐着的又高又壮,跟座铁塔似的,抵他一个半。 “让周教授别慌,等这人走了再说……” …… 雷明真都呆住了,揉了揉眼睛,看了看李定安,确实没认错,又瞅了瞅摊上的铜镜。 丫每天忙的跟狗撵似的,竟有时间跑这儿练摊? “你愣个嘚儿?” 李定安骂了一句,又伸出手:“段总你好,我是李定安!” 雷明真的同伴也惊了一下,忙伸手握住:“李老师好!” 就说雷明真怎么跟见了鬼似的:声震古玩界,从未失手,一出手就是几千万上亿的李定安,竟然在古玩市场摆摊儿? 摆摊儿也就罢了,问题是摊上的物件:售价一万二? 李老师,您随便帮人看件东西,鉴定费的零头都比这个多…… “段总客气,您先坐……阿珍坐旁边,对,就大姐那儿……” 招呼着,李定安又冲旁边的卖家笑了笑:“大姐,这两位是我朋友,他们一直说要寻摸一件紫砂器,我就把他们叫过来了!” 雷明真和段牧又懵住了:他们来这儿是请李定安看东西的,什么时候说过要买紫砂壶了? 但随即,两人反应了过来:这壶有古怪! “行,随便看!”大姐挺热情,“上手看看!” 雷明真点点头,下意识的把壶抱了起来,再一看:真几把丑! 东西不小,足有两岁小孩脑袋瓜那么大,但不是圆的,而是六方体:壶身六方,壶盖、壶底也是六方,包括壶嘴、壶耳,甚至是壶盖上的钮同样是六方形。 而且是头小足小中间大,像两口菱形的盒子扣在一块,左右上下全是棱角,乍一看:这玩意怎么这么扎眼? 颜色也不怎么好看:虽然说紫砂壶不一定就是紫的,但无论是绿的、红的、浅褐、深黑、髹红漆、饰珐琅彩,至少应该是光鲜亮丽的。 但这一件就不是,红不像红,黄不像黄,像极了头发烧焦的那种颜色。除此外,壶身上还有梨皮样的斑点,就像人脸上的黑头,而且特多,感觉贼难受。 壶身也非常粗造,手摸上去,已经不是“紫砂的质感”,而是扎手。 还真就是“砂”壶? 唯一能入眼的,也就壶身上的两句诗: 香叶,嫩芽。 慕诗客,爱僧家。 “元禛的《茶》?”雷明真想了想,“这玩意……五万六?” 李定安“呵呵”一笑,“你懂?” 雷明真噎了一下:谁说哥们不懂? 家里做的就是陶瓷生意,紫砂壶就是其中之一。虽然看不出新旧,但他百分百敢确定:这玩意不但丑,做工还忒差劲,如果不是李定安在这,五百六他都嫌多。 段牧也瞅了一眼:“李老师,看着像老物件,但怎么没有包浆?” “含砂量太高,而且是粗砂,所以壶身非常粗糙,根本挂不住浆。” “那这些黑点呢?” “应该是泥胚不纯,烧结后一收缩,把砂粒挤了出来!” 段牧也有点奇怪了:如果这么说,还真就不值五万六? “别急,我先看看!” “啥,你都没看?” “废话,我坐这儿也就几分钟……” 估计是看他年轻,摊主换成李定安之后,来问铜镜价格的人顿时就多了起来。李定安一边忙着应付,一边看那六个人跟土匪似的满市场的乱窜,真就没顾上看。 还是那位周主任看这壶的时候捎带着瞟了一眼,连上面刻的字是什么都没注意。 说着话,李定安接过了壶,刚一入手,眼睛不由自主的眯了一下:砚斋! 就刻在那两句诗的下面,标准的楷书繁体,很普通。 这是款,应该也是制壶主人的斋号,问题是,李定安竟然有点眼熟。 能给他留下印象,肯定有来历…… 稍一思索,李定安想了起来:就回馈粉丝那次,给卖毛笔的小姐姐……哦不,给钱金玉挑了一方陶砚,残的就剩下三分之一,依旧值四万。 残砚底上就刻着这样的两个小字:砚斋。 这是明中时期陶器大师时朋的斋号,而他最拿手的并非陶砚,而是陶壶。与之相比,他儿子时大彬更有名,是“明代紫砂四大家”之一。 相传嘉靖之前,紫砂壶还不叫紫砂壶,叫紫陶壶或供春壶,就是时大彬往紫泥里掺砂,首创“调砂法”,才有了“紫砂壶”这个叫法。而且方型壶也是他首创,之前不论是瓷壶还是陶壶,一律都是圆的…… 嗯,掺了砂? 李定安眼皮一跳:好家伙,时大彬的壶? 时壶最显明的特点,不就是“砂粗质古肌理匀”? 说直白点:壶表面全是砂,满身的疙瘩! 哈哈,就说周主任怎么看那么久,越看越兴奋,中间还朝他老爹招了招手? 因为捡大漏了…… 现在再看,怪不得这壶这么难看,工艺还这么糙? 这绝对是时大彬早期的作品,估计当时他的“调砂法”和“泥片镶接几何体(方型壶专用制法)”还在调试阶段,技艺不是很成熟,所以才烧成了这样。 这么一想,丑怕啥,越丑才越值钱,因为搞不好这玩意就是迄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方型壶。 既便不是,就凭“时大彬”三个字,这把壶卖个几百万也轻轻松松: 2019年,保利京城夏拍,时大彬的一件菱瓣圆壶拍了两千两百万。 去年春天,西冷印社在沪上拍了一件时大彬的紫泥平肩素身壶,那件没掺砂,属于他青年期的作品,也没有铭刻诗句和图案,更没有款,成交价都要一千九百万。 再往前,落槌价上千万的比比皆是,成交价最低的是一件残器:拳头大的一只龙鼎壶,但耳断了。2018年美国拍的,成交价三十万美金。 没道理连件残器都比不上…… “看不上?” 李定安晃了晃,把壶往马扎底下一塞,“那我要……大姐,五万六对吧!” “对,五万六!” “扫码!” “啊……你不还还价?” “家里有矿,没必要!” 真的假的,刚那铜镜你怎么一砍就砍一半? 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买家…… 大姐还愣着神,手机“叮咚”的一声,再一看:五万六一分不少。 “不是……小伙子你真买?” “大姐又不想卖了?” “哪有,东西摆这快两天了,问的就没几个,我高兴还来不及……就是……就是怕你太年轻,没看准……” 啧,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又碰到一实诚人! “大姐放心,我眼光超准!” 李定安掏出笔,飞快的写了张纸条:“您以后有看不准的东西,尽管来找我,不收钱!” “搞得像专家似的……李定安,起这名的是不是很多,怎么有点眼熟?” 眼熟就对了! 李定安笑着点头:“可能!” 大姐随意的收起纸条,又开着玩笑,“看东西就算了,要是卖东西,我肯定找你……” 其他不说,就这爽快劲就少见。 “好……大姐慢走!” 李定安贼热心,还帮着收起了摊。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就两马扎,大姐说要送给他,李定安说他们也马上要走,就没要。 雷明真全程围观,两颗大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多少年了,他还不了解李定安?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看大姐人不错,丫的不好说破,又觉得过意不去,就想着结个善缘。 换种说法:捡大漏了! 大姐刚走,他就急不可耐的把壶从马扎底下掏了出来:“有来历?” “对……方型壶知道吧?” “废话!” 李定安呲牙一笑:“这把是老祖宗!” 雷阿珍一脸懵逼:啥玩意,方型壶的老祖宗?(本章完) 第264章 白瓷镇纸 “方型壶我知道,但怎么就成了老祖宗?” 李定安指了指标签:“看,写着呢!” 雷明真定眼一瞅: 名称:黄泥砂壶。 年代:晚清民国。 详情:仿明嘉靖陶艺大师时春款“砚斋”…… 雷明真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方型壶是时大彬首创,而时斋却是他爹时春的斋号,首先时间就不对。其次壶身上没有包浆,保存的又这么完好,专家就断定这是仿品,年代应该在晚清民国左右。 但李定安认为:这是时大彬青年时间的作品,他父亲还健在,作品上刻“砚斋”的款很正常。之所以这么丑,做工还这么糙,是因为用的时大彬首创的全新工艺,当时还不怎么成熟和完善。 但再不完善,这也是时壶,而且真的有可能是至今为止发现的最早的方型壶……而不管什么东西,一旦扯上“最早”两个字,既代表着当时最高的工艺水平,以及文化起源。 就比如珐琅彩碗,中间只差一百年,雍正时期的几千万,咸丰时的就只有几十万。 同样是生铁锅,明以前的件件都能进博物馆,明以后的就只能当废铁卖。 所以别嫌这玩意丑,架不住它生的早。换句话说:贼特么值钱…… 雷明真吸了口凉气:“连我都对‘砚斋’有印象,何况专家,他鉴定的时候就没再深入研究一下?” “研究了!” “走眼了?” “恰恰相反,他鉴定的不能再仔细,只是故意把真品写成了仿品,又定了一个极不合理的估价。” “为啥?” “自己想!” 雷明真稍一顿,恍然大悟:买家一看,丑成这样,还是仿品,敢卖五万六? 谁买谁傻! “我靠,这样的王八蛋也能当专家,人呢?” “听说抓走了!” “该!” “别该了,拿着东西上二楼等我。小心点,别和人干仗……” “干啥仗?” “看那里,正盯着你的那几个人,全是另外一个专家的同伙……” 李定安扬了扬下巴,“跑来捡便宜不说,还合伙给卖家下套,不过没得手,全被我截了……嗯,这三件都是!” 看李定安又从马扎底下拖出一大一小两口箱子,雷明真和段牧的眼都直了:就说你那来的闲功夫跑这摆摊儿? 真鸡贼,还特黑,黑吃黑的黑! “李老师放心!” 段牧眼里冒起了光,“有我在,干不起来!” 不是,你嘴里说着干不起来,但我看你这架势,怎么像“老子干不死他”? 就说能和雷明真玩一块的,怎么可能是好人……不对,呸呸……反正绝对不会是善茬! “行,麻烦段总,你们先上去!” “你去干嘛?” “还有两件,我再去瞅一眼!” 又是漏,估计还不小? 雷明真颇为担心:“悠着点,眼睁睁的被你断了财路,搁谁都会急眼!” “放心,别说一帮老弱病残,就是全换成你这样的,也不是对手……” “吹牛逼谁不会?” “哪天练练?” 雷明真不敢吱声了。 上学哪会,他欺负李定安跟玩儿似的。当然,他也不敢,不然以他的脑子,李定安埋了他他都得帮着铲几锹土。 但现在……反正买房子那一次,李定安一脚把近两百斤的胖子踢的双脚离地,他就绝对做不到…… “你丫顿顿吃的化肥吧?” “对,身体倍棒,吃嘛嘛香……要不你先试试?” 开着玩笑,李定安把装碗的盒子塞进包里:“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段牧挺新奇的模样。 和李定安是第一次见面,但之前看过视频:挺温和,也挺正派,还特有礼貌,感觉就没有比他更有“学者”派头的学者了。 等见了真人才知道: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虽然没雷明真那么逗,但绝对不是多正经的人。难得的是不迂腐,不死板,机智灵活的让人害怕…… “李老师……嗯,挺有意思!” “废话,没意思谁和他一块玩?” “我看那边有好几个人,不会有危险吧?” “放心,有危险的是他们:全绑一块也不是李犟犟的对手!” “看着不像,文文静静的?” “要让你看出来,他就不叫李定安,要不怎么说他贼,还特么黑?” 两人说着话,又各提起了一口箱子,刚起身,旁边呼啦啦的冲上来几个人。 得,没去找李定安,倒先把他俩围上了?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个个眼珠都瞪的灯泡似的,紧紧的盯着雷明真。 错不了,就普通的藤条方箱,之前还摆在摊上,上面又摆着那件六方壶,这会儿已经到了这黑大个手上。 再往摊上看,就剩了两只马扎,那女人早不见了。 “等等!”小伙站最前面,挡住了雷明真的去路,“提的什么?” “屎,你吃不吃?” “嘿,你怎么说话的?” “你管我怎么说话,你又管我提的是什么?” 出来一个年长点的,连忙打圆场:“你别误会……我们就想看看里面的东西?” “你们算个鸡儿,说看我就得给你们看?麻溜的给我让开……” 小伙梗着脖子:“我要不让呢?” “嗨哟,可以嘛,来?” 雷明真把箱子往后一递,交给了段牧:“练练?” 几个人全傻了眼:从哪冒出来个青皮? 几分钟前他们还在商量,等摊上的人走了之后再去,也不磨矶,五万六掏了拿东西走人。 但摊上的人没走,那女人倒先走了? 再走近一看,黑大个已经把壶装进了箱子里……这等于什么:几百万的漏,就这么被人给捡走了? 看面貌挺年轻,估计没什么经验,纯属误打误撞。所以几人又合计着怎么骗回来,多掏个十万八万,甚至二三十万都没问题。 结果刚一张嘴,就被雷明真顶了个倒上墙,敌意不要太明显。 到这会,只要脑子里装的不是浆糊就能看明白:这两年青人就是专门冲他们来的。 再一细瞅:好家伙,另一口箱子里百分之九十九装的是那座青花尊。 小伙一下就急了:“操你大爷,那小孩呢?” 什么小孩,李定安? “那是你爹!” 雷明真狞笑着,指节捏的“咯吧”响,“别说我欺负你们,来,一个一个上!” 上个鸡毛? 先不说谁输谁赢,但凡把这附近的哪件玩意磕着点碰到点,卖家高兴的能跪下来喊爹。 而这还是其次,重点是肯定会把警察招来,真要深究,他们和周教授父子也得被带回去。 敲诈算不上,但办一个诈骗未遂妥妥的……问题是,到现在他们连一根毛的好处都没捞到…… 几人相互一使眼色,大都回过了味,就小伙还在那扛着劲。 “丫给我等着!” “呵呵?” 雷明真和段牧对视一眼:也就李定安着重交待过,而且手里还提着东西,不然今天这小子别想走着出去…… “行,我等着,要不要给你报一下地址?” 小伙还想放狠话,被女人拉了一把:“走了!” 她在玉器店上班,眼睛不要太毒:那黑大个脖子里戴着的绝对是子冈牌,少些也要近百万。还有腰里的钥匙,那么大的两个“r”能亮瞎眼。也不管是其中的哪一款,就没五百万以下的。 后面稍矮的那位也没差到哪里:只是手上的那块表,就能买黑大个的半台车…… 女人越想越震惊:这两人只是戴身上的那些零碎,就要近千万? 而且都很年轻……什么来头? …… 李定安闲庭信步,慢慢悠悠,有时会停下来问一下价格,有时也会坐到马扎上,上手看一看物件。 好像没什么目标,但视线一直没离开过周庆,以及站在角落里抽烟的周教授。 这父子俩不对劲,很不对劲: 儿子不停的在看,每看一样,就会拿出手机,像是在比照资料或图片。速度很快,大都是看两眼就走,连价格都懒得问。 偶尔的时候,脸上会露出疑惑和思索的表情,接下来就会打电话,无一例外,雨棚外的周教授就会拿出手机说两句。 没敢跟太近,听不清爷俩在说什么,但总感觉周庆有点急,还有点慌。每看完一件东西之后,或是看下一件之前,就会朝那六个人的方向瞄一眼,像是做贼似的。 周教授也差不多,视线基本上没离开过那个方向,感觉就像盯梢。 问题是,周庆看的这些,全是镇纸? 更关键的是,那些人的小本本上,就没有这类的东西。 将计就计,无间道? 开眼了…… 稍一思忖,李定安就有了主意:左右不耽误,先把眼前的好处捞到手再说。 苍蝇蚊子都是肉…… …… “叮零零零……” 电话又响了起来,周教授顺手接通,“找到了?” “还没有……但是爸,你看那个人,22号摊,他在看海棠盘?” “摆这的东西都是卖的,你能拦着不让人看?” “不是,他之前还买了闻香杯……快,你快看,盘子也被他买走了?” 周教授心里一咯噔:这两件,都是他和周庆计划给那六个人交差的,也无一例外,都是杜专家海选时故意看错的物件。 说白了都是漏,说大不大,说小不说,每件十几二十万的差价还是有的。 但这人是怎么知道的? 暗暗猜忖,电话里又传来周庆的低呼声:“他又拿起了柳叶瓶?” 什么? 周教授猛的瞪起了眼睛:那人一手托颈,一手托底,像是在看瓶身上的图案。 瞅了几眼,他放下瓷瓶,又拿出手电顺着瓶口打了一道光。 接着他又把瓷瓶放平,拿出放大镜看起了底和足,最后才抱在手中摸了摸。 乍一看很正常,但周教授清楚,只有行家和专业搞鉴定的人才会这么看,普通的玩家和藏友都是抱在手里,不会放地上。 内行,而且消息够灵通,看的全是老杜鉴定过的东西…… “爸,这人肯定和我们一样,来捡便宜了?” “没关系,让他随便看,全捡走都无所谓!” “但那一件?” “放心,没那么容易找到!” 也倒是。 爷俩转了小半天,镇纸类的物件几乎看完了,都没找到那东西的踪迹…… 转着念头,周庆又眯了眯眼睛: 那人交了钱,装了箱,拿着花瓶站起来了…… 走了几步又停下了,问了一句,又坐到了马扎上。 74号摊? “这摊上有没有老杜鉴定过东西?” “没有!” “那他看的是什么?” 周庆定神瞅了瞅,“两头翘,中间凹……好像是……中医用的脉枕?” “脉枕……什么形状,有多大?” “上拱下方,尺许长,方圆约两寸,白色……嗯,他在敲,好像有声音……不对,是瓷枕!” 瓷的? 两头翘,中间凹,上拱下方尺许长……这样的东西确实可以当做脉枕,但同时,也可以当镇纸用。 喀嚓…… 脑子里仿佛闪过了一道光,周教授的心脏缩成了一团:白瓷镇纸? “蠢货,让你仔细点仔细点,你怎么看的?” “啊?” 好端端的就骂人? 正觉得莫明其妙,周庆看到他老子就像一阵风一样,冲向了74号摊。 嗯……我操,镇纸? …… “老板,这什么物件!” “脉枕啊?” “谁用过的?” “不知道!” “那你敢卖二十六万?” “看清楚!”卖家指了指标签,“这可是清早白瓷,故宫里有一件天球瓶知道吧,和这是一个窑口出来的东西。” “标签上面怎么没写?” “嗨,你这小孩话怎么这么多,你就说买不买?” “我看完再说!” “搞的跟真的似的?可别给我摔了……” “放心!” 李定安笑笑,把瓷枕抱了起来。 说起来纯属巧合:因为周庆一直看的是镇纸,所以碰到这类东西他都会顺带着瞅一眼。 然并卵,要么是品相一般,要么要价高的离谱。 这一件也是,只是普通的民窑白瓷,和故宫里的天球瓶更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如果只看工艺和品相,两万六都嫌多。 李定安之所以留心,一是这玩意竟然是一物三用:既能当镇纸,也能当密阁(古代写毛笔字时用的臂枕),说它是脉枕也没错。 二则是上面的画:乍一看,竟然有几分范宽和李成的风格。 这两位,可是北宋三大家之二…… (本章完) 第265章 好人做到底 李成擅画远峰,多作平远寒山,画法简炼,笔势锋利,作品最大的特点是“好用淡墨”,有惜墨如金之称。看镇纸上面:烟林清旷,气象萧疏,山林的颜色比云还要淡。 范宽师自李成,风格却截然相反:擅用重墨,画风深暗势沉,晦暝浩莽,这镇纸上面的近景全是这种,不仔细点,连哪里是土哪里是石都分不清。 迥然不同的两种画法,却应用在同一幅画中,难得的是没有割裂感,对比异常显明。 肯定不是这两位画的,因为时间不对:这方镇纸虽然不是老板说的“清早”那么晚,但也没到宋朝那么早,至多在明代早中时期。 字也写的不错,有赵体之风,却更加清丽瘦硬,字势劲挺,力度十足,如银钩铁划。都说见字如见人,看这书法风格,就能猜出书写者的几分性格:刚直坦荡,铿锵有力! 再看内容: 所宝者名节,所重者君亲。 居弗求安逸,衣弗择故新。 不清不浊,无屈无伸。 就只有三句,像是赞语,又像是座右铭。意思不难理解,与书法风格如出一辄:坦荡、爽直! 这么一想,倒有点像是自评。 想了想,感觉对这几句诗没什么印像,李定安继续往下看。 先看胎,确实是白瓷,但胎色白中带灰,胎体厚重,器形粗状,说明制胎工艺和设计水平都不怎么样。 再看釉,典型的明代“釉上五彩”瓷,既高温烧成素胎,出炉后再在胎上面做画,然后二次入炉低温固化。 烧制水平同样一般,釉层太厚,透明度不是很高,带有明显的龙泉窑晚期的特点,又借鉴了一些磁州窑“白地黑花器”的烧制工艺,风格有点杂。 再结合时代背景,恰好符合元末明初时期龙泉窑的风格:创新能力日渐不足,就只能借鉴。但借的越多越是四不像,做工也越来越粗糙,销量自然就越来越差。 真就是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明早中时还偶尔开几炉,到明中后期,龙泉窑就彻底绝了迹。 以此推断,这一件就是明早中时出自明代浙江一带的民窑镇纸,品质只能说一般。惟一可称道的也就是画色比较鲜明,画工也挺不错,嗯……字也不错! 不过标签是没提画,也没提字,只介绍是明代龙泉窑的釉上五彩瓷,估价十二万。再看鉴定人,确实是文博会的专家,但不姓杜…… 正看的仔细,身后突然传来“吼喽、吼喽”的怪响,扭头一看:周教授面皮发紫,双手拄膝,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跟刚跑完马拉松似的。 不远处,周庆两条腿迈的飞快,“嗖”一下就到了跟前,额头上闪闪发光,细一瞅,满满一脑门的汗。 不应该啊,也就二三十米……嗯,这眼神? 死死的盯着镇纸,恨不得吞了。 好家伙,原来你们找的是这东西? 原本没怎么在意,只是觉得这上面的画风有点怪,都还没看完,父子俩就像恶疯的狗见了肉,傻子也知道怎么回事? 今于就是拼着耗一点积分,也要把这玩意给研究明白了…… 顿然间,李定安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嗯,这画? 唏,这字? 咦,这诗? 每多看一点,李定安的眼睛就亮一分,渐渐的,跟通了电的千瓦灯似的。 他看的越认真,周教授就越紧张:十有八九就是这一件。 釉上彩白瓷,釉面不净,胎体发黄,器形粗壮……典型的元明时期的龙泉窑瓷。 画风仿的是北派山水的画法……嗯,好像还有点“卷云派”的风格。 还有那几句诗,字有些小,当时没怎么看清楚,就听老杜念叨了一句:不清不浊,无屈无伸。 这不就对上了? 刹那,周教授就咬住了牙,恨不得照儿子脸糊上几巴掌:让你仔细点,仔细点,结果呢? 甚至人家都坐到了这里,东西都上了手,你都没发现…… 周庆脑门上的汗渗的更急了:费尽心机,绞尽脑汁的设了这么一出局,眼看东西就要到手,却从半路杀出了个程咬精? 从哪冒出来的你……嗯,怎么这么年轻? 周教授也有点奇怪:就这年岁,怎么也不该是行家,但看他这鉴定的手法,绝非三年两载就能历练出来的。 正诧异着,那年轻人“哈”的一声。 仿佛醍醐灌顶,茅塞顿开,脸上尽是恍然大悟:“就说怎么这么古怪?” 父子俩心里“咯噔”的一下,周庆没忍住,硬是挤到了跟前:“哪古怪了?” 想知道? 偏不告诉你…… 李定安呵呵一笑,镇纸往摊上一搁:“老板,便宜点!” “真买?” “废话不是?” 卖家精神一振,“唰”一下比了个剪刀手,气势极足:“二十万!” “成交!” “嗯?哈哈……眼拙了!” “等会?” “哈哈”的是卖家,“等会”的是周庆。 李定安置若罔闻,不紧不慢的拿出手机:“老板,来,结账!” “你先等会……” 卖家不乐意了:“你干嘛的你?” “我不是说你,我说他……” “你说谁也不行……嗯,你们认识?” “不认识!” “那就是你也要买?” 刚要说买,周教授捅了他一下,周庆恍然大悟:他但凡点一下头,今天就算是杠上了,最后就只有一个结局:谁也买不走。 “我不买……” “不买说你个锤子,丫找抽是吧?小兄弟别理他,来,扫码……” 速度挺快,几乎是秒到账,确定没少一个零,卖家乐得呲出了后槽牙。 “小兄弟你扶着点,我给你装箱……海绵多塞点儿,保险……扣在这……” “吧嗒”一声,箱子扣好,递了过来,卖家还坐了揖,“您走好!” 看这热乎劲就知道,既便卖二十万,他也绝对没少赚。 李定安提起箱子,父子俩一左一右,紧紧的跟在后面。 “两位有事?” “哦没事……我们就是看那块镇纸眼熟,像是一位故人的遗物,所以他才有点急!” 不愧是专家,张口就来。是不是过一会儿,就成你家祖先的遗物了? “你看错了!” “肯定没看错……你让我看一眼就知道了!” “没空!” “小兄弟不认识我是谁?” 我认识你个嘚儿…… …… “要不你开个价?” …… “小兄弟贵姓?” …… “在哪里高就?” …… “家境肯定不错,上百万的东西说买就买!” …… 父子俩紧紧跟在后面,周劲松还不停的套着话,李定安烦不胜烦。 也就是在交流区,估计卖家还没走,不然他非让这爷俩知道:什么叫做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一直忍着,过了闸机进了会场,李定安又上了二楼。 …… “唉,周专家?” “你好!” “周教授,今天没坐场?” “轮休!” “周老师,逛着呢?” “对,转转!” 一进会场,打招呼的人更多了,眼看李定安越走越快,周劲松急的要命,还不得不勉力维持着专家的形象。 到了二楼字画区,李定安停了下来,父子俩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小子简直不是人,四口箱子提他手里就跟手糊的一样,依旧跑的飞快……跟的腿都打颤了。 雷明真和段牧已到了好一回,看他又拎着一堆东西,两人连忙迎了上来。 “你这是又捡了多少……四件,花了多少钱?” “一百万出头!” “拆开看看?” “别急!”李定安有条不紊的放下箱子,“等等后面那两位!” “这俩谁啊?” “就我之前说过的那位专家!” “还敢追上来?” “他们没认出我……” “啥意思?” “你等会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 “阿珍你这样……算了,你目标太大……段总,麻烦你帮个忙!” “李老师你说……” …… 三人窃窃私语,爷俩却有点懵:这黑大个,怎么这么眼熟? 想起来了:那把紫砂壶,就是这人买走的。 嗯,还摆着一件,看箱子,好像是那座青花尊。 明白了,这三人一伙的…… 霎时,周劲松乍惊还喜。 惊的是除了他也有人得到了内部消息。而且人家棋高一筹,老杜故意漏出来的漏也就那么十来件,他们竟然弄到了一半。 更关键的是,能被当做镇馆之宝的那方镇纸也在他们手上。反观自己,又是设局又是下套,到现在毛都没捞到一根。 想到这里,周劲松就想给周庆几巴掌:要不是这混账喝醉了多嘴,哪会惹出那几个蠢货。父子俩悄悄来,一个看一个买,哪能轮到这三个人? 喜的是运气不错,被自己抓了个现形楼。老话说的好:不义之财,见者有份! 不过还没到那一步,先试试能不能骗过来…… 周劲松又往前一步,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别误会,我们跟上来,就是看看那方镇纸!” “不用看,我告诉你就行:明代的物件,龙泉窑白瓷,品相只能算一般!” “那小兄弟能不能割爱?”周劲松品相一般,高兴的眉毛都挑了起来:“我加十万,你要不满意,我翻两番!” 在旁边看了那么久,你还把我当生手,以为超级好忽悠? 果然是财迷心窍,带着眼睛也被迷住了…… “我还没说完……刚说的是来历,现在说说渊源!” 周劲松心里一咯噔:“明代的龙泉窑已经彻底沦为民间小窑口,能有什么渊源?” “有!先说那幅画:意境是不是很别致,笔风是不是很眼熟?因为这两种画法是承自北宋三家的李成和范宽,代代都有经典传世之作,看的多了当然就眼熟……” 周劲松一脸迷茫:我怎么不知道? 就看出有北宋北派山水的影子,还用了明初浙派卷云皴技法。 “没印像?”李定安笑了笑,“忘了你最擅长鉴定瓷器,国画只是粗通……我直接说吧,这是戴进亲自画的,他师法元四家的王蒙和倪赞,这两人又师法南宋四家的马远和夏圭,再往前,就是李成和范宽……” 戴进? 嗯,卷云皴,浙派? 戴进不就是浙派的开山鼻祖? 他怎么也是明代十大画家之一,怎么会在瓷胎上做画? 那是最低级的画工干的活儿…… 雷明真贼兮兮的凑了过来:“戴进是谁?” “明代十大画家之一,开创了浙派绘画!” “哥们历史早还给老师了,你就说他的画值多少钱?” “三四百万吧!” “嘁……” 你嘁个毛? 等知道那诗是谁写的,眼珠子给你瞪出来。 雷明真的眼珠子会不会瞪出来不知道,周劲松的眼珠子反正是快要瞪出来了。 他盯着天花板,一遍一遍的回忆着当时的那一幕:李成、范宽? 说实话,即便现在让他看,他仍旧看不出来。 这和眼力高不高没关系,而是时间不够:前后也就几分钟! 所以,这年轻人也绝对不是看出来的,肯定之前就知道,而且比自己知道的多的多。 骗是别想了,但不一定就弄不到手…… 周劲松反倒更镇定了:“还有呢?” 李定安想了想:“四库全书看过没有?” 近十亿字……我闲的? “你直接说吧!” “那三句诗出自《集部》、《诗文评类》、《于忠肃集》,《小像赞》……” “等会,你说谁?” “于忠肃!” “于忠肃是谁?” “老段,你特么历史还不如我……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于谦,于少保?” 于谦的诗? 但又能怎么样,印皇帝诗词的瓷器不照样一堆? 周劲松的眼皮止不住的跳了两下:“还有呢?” “字我也见过,准确来说是笔迹!” “哪?” “故宫,于少保题《公中塔图赞》,以及《懋勤殿法帖》和《小长芦馆集帖》各收藏有他亲笔手书的《飞雪诗两首》拓本。国博也有,《东城巡夜帖》与《天问帖》真迹……” 雷明真眼睛一突,段牧的手本能的颤了一下。 于谦在一件镇纸上,写了自己的一首诗……那这东西是谁的?(本章完) 第266章 对职业道德的不尊重 “你之前说这三句诗,叫什么?” “《小像赞》!” “赞谁的?” “他自己!” “这东西……是他自己用的?” “不然呢?” 雷明真默然。 说历史还给了老师不过是开玩笑,戴进只是画家,并非什么知名的历史人物,他没记住很正常。但如果说不知道于谦……雷玉章保证给他两耳光: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纵观二十四史,历朝历代皆有治世之良臣,擅战之猛将,但能“力挽狂澜于既倒,独扶大厦之将倾”,续王朝国祚两百年,唯于少保。 能与之比肩,被称之为“民族脊梁”、“民族精神”的英雄人物,也就只有岳飞、文天祥。 所以,这样的文物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怎么就便宜了李犟犟? 雷明真既羡慕,又狐疑,在李定安和周劲松脸上来回打量。 这老头刚才还那么惊讶,这会儿却比李定安还镇定? 明白了,他就是冲这物件来的,至少知道和于谦有关…… “讲的够清楚了,周教授,请自便吧!” “可以!把于谦的镇纸给我,我马上走!” “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周劲松看着李定安:“你背后的人级别不低吧?就连我也只知道杜国平漏了一方白瓷镇纸,很可能是于谦的遗物,但不知道什么器形,以及具体特征。但你却一清二楚:知道上面的画是戴进画的、诗是于谦手书? 内外勾结,诈骗藏友几千万的文物,这是多大的丑闻?想像一下:如果曝光,你今天淘的这些东西都会被没收。再如果报警,你、你两位朋友,以及帮你的人全都要坐牢……所以,你想清楚!” 我想个锤子?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毫无底线,不知道“要脸”两个字怎么写。 “就不能是我鉴赏水品高,看出来的?” “呵呵?” 周劲松冷笑了一声,表情不言而喻:就凭你? “如果我不想给呢?” “那也简单……” 周劲松稍一顿,又和周庆对视了一眼,“给我两千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以为你骗不到就会罢手,然后抓紧时间去找剩下的那几件,不料你是直接抢啊? 李定安怔了好久:“两千万?周教授,你知不知道这么大金额的敲诈勒索,得判几年?” “放心,不可能会是敲诈勒索,只需要你给我写一份无偿转让协议书!” 周劲松有些不耐烦,拿出了手机,“不要再啰嗦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报警!” 李定安悠然一叹:“不用了,已经打过了!” “什么意思?” “当然是已经打过电话报过警……看到没?” 雷明真往旁边一闪,“我们有没有诈骗还不知道,但您这敲诈勒索绝对没跑。算过没有,够不够你在牢里安享晚年?” 周劲松定神一瞅,脸色变了一下:段牧捏着手机,只露着镜头,估计拍了好久! “诈我?你就算有录像,我这也是未遂,而你们却是铁证如山,到底是谁会坐牢?报,你现就报……” “还挺懂法,谁告诉你未遂就不用定罪的,这可是整整两千万?” 雷明真正呲着牙傻笑,眼睛“倏”的一亮,朝他身后挥了挥手,“阿sir,这儿!” 父子俩猝然回头,竟然真的有三个警察出了电梯,往这边走来。 父子俩两眼瞪圆,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真敢报警?” “没什么不敢的!” 李定安摘下帽子,“周教授,重新认识一下,李定安!”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嗯,李定安? 周劲松愣了一下,但随即,脸上的肉开始不停的抽搐,脑子里更是搅成了浆糊:他为什么会在这……不对,为什么会是他? 完了……都是你个王八蛋害的…… 与之相比,他和老杜只能算“后车之师”,李定安才是“前车之鉴”。 信筒、糊斗、腊斗……仅仅一天,李定安在大柳树捡了几千万的漏,网上负面舆论满天飞:什么内外勾结,什么鉴真为假,什么低估低买,什么下套做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相关的视频一放,自然真相大白。主办方怕出现类似的情况,内部还开了好几次的会。 不过谁都没料到,不但没有使专家们引以为戒,反而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好家伙,原来当专家竟然有这么大的便利? 然后,杜国平才照着谣传当中的李定安的操作方式为模版,把真的鉴定成仿品,值一百万的东西估价十万。 周教授胆子没这么大,但他运气比较好,无意中发现同在一组的杜国平的操作,然后一直冷眼旁观,准备截老杜的胡。 计划也很顺利:大致估了这么十来件,老杜觉得足够他后半辈子花销了,才推脱生病从专家组辞职。差不多昨天中午申请的,报告都还没批,下午突然就被人匿名投诉,甚至市场内当即就有了谣言:说杜专家鉴真为假…… 不用猜,就是周劲松干的,杜国平也不是被抓走了,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件大漏唾手可得,更有一件国宝级的文物,却藏在家里不敢露头。 到这一步都还算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周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喝醉酒漏了口风,引来了一帮债主。 也算不上大问题,一群野狗一样的东西,随便丢点肉就能引开。 接下来,只需要找出那件白瓷镇纸,悄悄买下来,便算功德圆满。但谁能料到,李定安突然从半路杀了出来? “你……你不是被展委会开除了吗,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好好想想,是我报的警!” 对啊,要是从内部得到的消息,他敢报警? 况且,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李定安捡漏的视频他没看过,要不然早就认出来了。但内部开会的时候专家组组长反复强调:千万不要一时眼热学李定安,不然赔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简而言之:专家分两种,一种是李定安,另外一种是其余专家。 但是,从前到后,他用了多长时间,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 周劲松的脸上又浮出一丝希望:“交流区的东西几百上千件,你怎么知道杜国平漏出去的是哪些,还一挑一个准?肯定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到这会了还贼心不死,能咬一个是一个? “已经说了,就是凭眼力,你爱信不信!” “嗯?等会……” 稍一怔,周庆恍然大悟,“我见过你:交易区门口,你盯着我们看,差点和刘三儿干起来?” “我们见过?真没印象……”李定安摇了摇头,“包括周教授,也是进了会场有人和他打招呼,我才知道他是内部的鉴定专家……” 周劲松心里“咯噔”的一下:不是通风报信,而是李定安偷听到的。但别说他不承认,就算承认了,也和违法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换种说法,这七八件包括镇纸在内,都是他在合情合理且合法的前提下,通过正规交易渠买的。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把自个埋了不说,还亲自挖的坑,铲的土…… 怅然间,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周劲松后悔的想一头撞死在这里,眼角不住的抽搐:“不……我这不是敲诈,是你给我下套!” “有法律在,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定安悠然一叹,“这个行业已经够烂了,还动不动就冒出几个你这样的王八蛋。说实话,别说送你坐牢,我就是扇你几耳光,唾你一脸,也不会有丁点儿的心理负担!” 那你倒是扇啊,唾啊,反过来再要点钱都行……但你特么的报什么警? 正恨的咬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站住,往哪跑?” 猝然回神,周庆已经跑出去了七八步,两个警察紧追不舍。 旁边还站着一位年长点的,虎视眈眈:“谁发信息报的警?” 段牧举了一下手:“我!” “姓名?” “段牧!” “对上了……你说的诈骗的专家是谁?” “警官,就是他……但不是诈骗,是敲诈:整整两千万!” 雷明真跳了出来,“我们全程录像!” 好家伙,大案子! 刚冒了丝念头,警察眼睛一眯:“李定安?” 李定安摘下了墨镜:“好巧啊,许教导员!” 还真是你? 那就巧个屁,你数过没有,咱们见了多少次了? 第一次是熹平石经,网友报警,说他贩卖国宝级文物。 第二次是假画案,就李定安闻到女人身上有石楠花味那次…… 第三次青花壶,赌狗两父子报案,说他诈骗…… 第四次是长明灯,荣古斋的老板任志荣报警,还是说他诈骗…… 案子不复杂,都是诬告,但向来都是别人告他,他告别人倒是第一次。 稀奇了? “怎么回事?” “诈骗不成,反手敲诈!”李定安三言两讲完了经过,又递上了段牧的手机,“确实有证据,全程录像!” “警官,是他们给我下套……” “别嚷,等我问你你再说!” 许教导员不轻不重的喝斥了一句,接过手机,然后,眉头猛的一皱。 案子确实不小,但性质更加严重:潘家园满共才八位专家,一个鉴真为假,一个诈骗敲诈。这要曝出去,文博会还办不办了? 许教导员的神色渐渐凝重:“真的假的?” 还用的着问? 李定安扬了扬下巴:“自己看!” 一转头,只见周教授脸比纸还白,嘴唇哆哆嗦嗦,两腿也直打颤,感觉马上就要晕过去一样。 李定安,你丫是不是和潘家园天生犯冲,一捅就是大篓子? 心里骂着,许教导员脸色一缓,带着几分商量:“要不……咱先回所里?” “用的着这么紧张?”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摊摊手,“你看,我这次都没直播,而是先报警!” 废话,你要播了,信不信以后潘家园卖古玩的家家户户都贴你照片,见你就关门? 李定安确实没直播,但怕就怕这小子找后账,就像辽省那次,他确实当时没播,但事后再播,影响反而更大。 当然,这次确实得承他人情…… “谢了,等我给领导汇报一声,完了你还得跟我去一趟……哦,东西暂时交给展委会帮你保管,放心,一件都不会少……” 点了点头,许教导员拿着手机到一边汇报。 雷明真扑梭着眼皮凑了过来:“啥意思,要不了了之?” 李定安轻轻一笑:“你想什么呢?” 看上次有关李定安内外勾结的谣言出来后,主办方澄清的有多快,把他开除的又有多快,就知道上级对这次文博会的重视程度:绝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所以不但不会手软,甚至会从重处罚:本罚款的说不定就会被拘留,本拘役的说不定就会被公诉……不论是杜国平、周劲松父子、还是他们的那六位同伙,一个都跑不了。 该安抚的安抚,该赔的也会赔:比如这七八件东西的主人。 就一个目的:不能引起任何的负面舆论。 “那这些东西呢?” 雷明真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脚下,“会不会被没收?” “应该不会!”李定安摇了摇头,“打过官司没,知不知道什么叫‘善意购买’,什么叫‘不损害第三方利益’?” 你这也算善意购买? 雷明真刚要问,稍一愣,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就说他怎么不承认在交易区门口听到周劲松父子和同伙商量给卖家下套的事情,更不提他专们等在后面截胡,还一截一个准? 只要不知情,他就是善意购买。至于交易价格是否合理:古玩市场从来都没这个说法…… “连你都说‘应该’,而不是绝对,万一呢?” 雷明真呲了呲牙,“早知道这样,你报个毛线的警?” 李定安顿了一下:确实风险不小,说不定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要说放周劲松一马? 呵呵,绝对不可能。 让这样的人多逍遥一天,都是对良心、对职业道德的不尊重。 (本章完) 第266章 对职业道德的不尊重 “你之前说这三句诗,叫什么?” “《小像赞》!” “赞谁的?” “他自己!” “这东西……是他自己用的?” “不然呢?” 雷明真默然。 说历史还给了老师不过是开玩笑,戴进只是画家,并非什么知名的历史人物,他没记住很正常。但如果说不知道于谦……雷玉章保证给他两耳光:书读到狗肚子里了? 纵观二十四史,历朝历代皆有治世之良臣,擅战之猛将,但能“力挽狂澜于既倒,独扶大厦之将倾”,续王朝国祚两百年,唯于少保。 能与之比肩,被称之为“民族脊梁”、“民族精神”的英雄人物,也就只有岳飞、文天祥。 所以,这样的文物已经不能用金钱来衡量。 怎么就便宜了李犟犟? 雷明真既羡慕,又狐疑,在李定安和周劲松脸上来回打量。 这老头刚才还那么惊讶,这会儿却比李定安还镇定? 明白了,他就是冲这物件来的,至少知道和于谦有关…… “讲的够清楚了,周教授,请自便吧!” “可以!把于谦的镇纸给我,我马上走!” “什么意思?” “你觉得呢?” 周劲松看着李定安:“你背后的人级别不低吧?就连我也只知道杜国平漏了一方白瓷镇纸,很可能是于谦的遗物,但不知道什么器形,以及具体特征。但你却一清二楚:知道上面的画是戴进画的、诗是于谦手书? 内外勾结,诈骗藏友几千万的文物,这是多大的丑闻?想像一下:如果曝光,你今天淘的这些东西都会被没收。再如果报警,你、你两位朋友,以及帮你的人全都要坐牢……所以,你想清楚!” 我想个锤子? 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毫无底线,不知道“要脸”两个字怎么写。 “就不能是我鉴赏水品高,看出来的?” “呵呵?” 周劲松冷笑了一声,表情不言而喻:就凭你? “如果我不想给呢?” “那也简单……” 周劲松稍一顿,又和周庆对视了一眼,“给我两千万,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以为你骗不到就会罢手,然后抓紧时间去找剩下的那几件,不料你是直接抢啊? 李定安怔了好久:“两千万?周教授,你知不知道这么大金额的敲诈勒索,得判几年?” “放心,不可能会是敲诈勒索,只需要你给我写一份无偿转让协议书!” 周劲松有些不耐烦,拿出了手机,“不要再啰嗦了,你给不给,不给我就报警!” 李定安悠然一叹:“不用了,已经打过了!” “什么意思?” “当然是已经打过电话报过警……看到没?” 雷明真往旁边一闪,“我们有没有诈骗还不知道,但您这敲诈勒索绝对没跑。算过没有,够不够你在牢里安享晚年?” 周劲松定神一瞅,脸色变了一下:段牧捏着手机,只露着镜头,估计拍了好久! “诈我?你就算有录像,我这也是未遂,而你们却是铁证如山,到底是谁会坐牢?报,你现就报……” “还挺懂法,谁告诉你未遂就不用定罪的,这可是整整两千万?” 雷明真正呲着牙傻笑,眼睛“倏”的一亮,朝他身后挥了挥手,“阿sir,这儿!” 父子俩猝然回头,竟然真的有三个警察出了电梯,往这边走来。 父子俩两眼瞪圆,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们真敢报警?” “没什么不敢的!” 李定安摘下帽子,“周教授,重新认识一下,李定安!”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嗯,李定安? 周劲松愣了一下,但随即,脸上的肉开始不停的抽搐,脑子里更是搅成了浆糊:他为什么会在这……不对,为什么会是他? 完了……都是你个王八蛋害的…… 与之相比,他和老杜只能算“后车之师”,李定安才是“前车之鉴”。 信筒、糊斗、腊斗……仅仅一天,李定安在大柳树捡了几千万的漏,网上负面舆论满天飞:什么内外勾结,什么鉴真为假,什么低估低买,什么下套做局……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相关的视频一放,自然真相大白。主办方怕出现类似的情况,内部还开了好几次的会。 不过谁都没料到,不但没有使专家们引以为戒,反而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好家伙,原来当专家竟然有这么大的便利? 然后,杜国平才照着谣传当中的李定安的操作方式为模版,把真的鉴定成仿品,值一百万的东西估价十万。 周教授胆子没这么大,但他运气比较好,无意中发现同在一组的杜国平的操作,然后一直冷眼旁观,准备截老杜的胡。 计划也很顺利:大致估了这么十来件,老杜觉得足够他后半辈子花销了,才推脱生病从专家组辞职。差不多昨天中午申请的,报告都还没批,下午突然就被人匿名投诉,甚至市场内当即就有了谣言:说杜专家鉴真为假…… 不用猜,就是周劲松干的,杜国平也不是被抓走了,而是眼睁睁的看着十多件大漏唾手可得,更有一件国宝级的文物,却藏在家里不敢露头。 到这一步都还算顺利,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周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喝醉酒漏了口风,引来了一帮债主。 也算不上大问题,一群野狗一样的东西,随便丢点肉就能引开。 接下来,只需要找出那件白瓷镇纸,悄悄买下来,便算功德圆满。但谁能料到,李定安突然从半路杀了出来? “你……你不是被展委会开除了吗,从哪里知道的消息?” “好好想想,是我报的警!” 对啊,要是从内部得到的消息,他敢报警? 况且,好像也没这个必要? 李定安捡漏的视频他没看过,要不然早就认出来了。但内部开会的时候专家组组长反复强调:千万不要一时眼热学李定安,不然赔得连亲妈都不认识。 简而言之:专家分两种,一种是李定安,另外一种是其余专家。 但是,从前到后,他用了多长时间,一个多小时,两个小时? 周劲松的脸上又浮出一丝希望:“交流区的东西几百上千件,你怎么知道杜国平漏出去的是哪些,还一挑一个准?肯定有人给你通风报信……” 到这会了还贼心不死,能咬一个是一个? “已经说了,就是凭眼力,你爱信不信!” “嗯?等会……” 稍一怔,周庆恍然大悟,“我见过你:交易区门口,你盯着我们看,差点和刘三儿干起来?” “我们见过?真没印象……”李定安摇了摇头,“包括周教授,也是进了会场有人和他打招呼,我才知道他是内部的鉴定专家……” 周劲松心里“咯噔”的一下:不是通风报信,而是李定安偷听到的。但别说他不承认,就算承认了,也和违法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 换种说法,这七八件包括镇纸在内,都是他在合情合理且合法的前提下,通过正规交易渠买的。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把自个埋了不说,还亲自挖的坑,铲的土…… 怅然间,脑子里冒出乱七八糟的念头,周劲松后悔的想一头撞死在这里,眼角不住的抽搐:“不……我这不是敲诈,是你给我下套!” “有法律在,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李定安悠然一叹,“这个行业已经够烂了,还动不动就冒出几个你这样的王八蛋。说实话,别说送你坐牢,我就是扇你几耳光,唾你一脸,也不会有丁点儿的心理负担!” 那你倒是扇啊,唾啊,反过来再要点钱都行……但你特么的报什么警? 正恨的咬牙,旁边突然传来一声惊呼:“站住,往哪跑?” 猝然回神,周庆已经跑出去了七八步,两个警察紧追不舍。 旁边还站着一位年长点的,虎视眈眈:“谁发信息报的警?” 段牧举了一下手:“我!” “姓名?” “段牧!” “对上了……你说的诈骗的专家是谁?” “警官,就是他……但不是诈骗,是敲诈:整整两千万!” 雷明真跳了出来,“我们全程录像!” 好家伙,大案子! 刚冒了丝念头,警察眼睛一眯:“李定安?” 李定安摘下了墨镜:“好巧啊,许教导员!” 还真是你? 那就巧个屁,你数过没有,咱们见了多少次了? 第一次是熹平石经,网友报警,说他贩卖国宝级文物。 第二次是假画案,就李定安闻到女人身上有石楠花味那次…… 第三次青花壶,赌狗两父子报案,说他诈骗…… 第四次是长明灯,荣古斋的老板任志荣报警,还是说他诈骗…… 案子不复杂,都是诬告,但向来都是别人告他,他告别人倒是第一次。 稀奇了? “怎么回事?” “诈骗不成,反手敲诈!”李定安三言两讲完了经过,又递上了段牧的手机,“确实有证据,全程录像!” “警官,是他们给我下套……” “别嚷,等我问你你再说!” 许教导员不轻不重的喝斥了一句,接过手机,然后,眉头猛的一皱。 案子确实不小,但性质更加严重:潘家园满共才八位专家,一个鉴真为假,一个诈骗敲诈。这要曝出去,文博会还办不办了? 许教导员的神色渐渐凝重:“真的假的?” 还用的着问? 李定安扬了扬下巴:“自己看!” 一转头,只见周教授脸比纸还白,嘴唇哆哆嗦嗦,两腿也直打颤,感觉马上就要晕过去一样。 李定安,你丫是不是和潘家园天生犯冲,一捅就是大篓子? 心里骂着,许教导员脸色一缓,带着几分商量:“要不……咱先回所里?” “用的着这么紧张?”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摊摊手,“你看,我这次都没直播,而是先报警!” 废话,你要播了,信不信以后潘家园卖古玩的家家户户都贴你照片,见你就关门? 李定安确实没直播,但怕就怕这小子找后账,就像辽省那次,他确实当时没播,但事后再播,影响反而更大。 当然,这次确实得承他人情…… “谢了,等我给领导汇报一声,完了你还得跟我去一趟……哦,东西暂时交给展委会帮你保管,放心,一件都不会少……” 点了点头,许教导员拿着手机到一边汇报。 雷明真扑梭着眼皮凑了过来:“啥意思,要不了了之?” 李定安轻轻一笑:“你想什么呢?” 看上次有关李定安内外勾结的谣言出来后,主办方澄清的有多快,把他开除的又有多快,就知道上级对这次文博会的重视程度:绝不允许出现一丝一毫的负面影响。 所以不但不会手软,甚至会从重处罚:本罚款的说不定就会被拘留,本拘役的说不定就会被公诉……不论是杜国平、周劲松父子、还是他们的那六位同伙,一个都跑不了。 该安抚的安抚,该赔的也会赔:比如这七八件东西的主人。 就一个目的:不能引起任何的负面舆论。 “那这些东西呢?” 雷明真压低了声音,指了指脚下,“会不会被没收?” “应该不会!”李定安摇了摇头,“打过官司没,知不知道什么叫‘善意购买’,什么叫‘不损害第三方利益’?” 你这也算善意购买? 雷明真刚要问,稍一愣,眼珠子猛的往外一突:好家伙,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就说他怎么不承认在交易区门口听到周劲松父子和同伙商量给卖家下套的事情,更不提他专们等在后面截胡,还一截一个准? 只要不知情,他就是善意购买。至于交易价格是否合理:古玩市场从来都没这个说法…… “连你都说‘应该’,而不是绝对,万一呢?” 雷明真呲了呲牙,“早知道这样,你报个毛线的警?” 李定安顿了一下:确实风险不小,说不定就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要说放周劲松一马? 呵呵,绝对不可能。 让这样的人多逍遥一天,都是对良心、对职业道德的不尊重。 (本章完) 第267章 才卖一百万? 派出所的院子不大,将将百来个平方,平时都用雪糕筒围起来,车场稍显空旷。 但今天却格外的拥挤,几台车依次排开:一个a的警牌陆巡,两个a的警牌奥迪,还有“ab”字样的警牌霸道,以及上次在学校见过的那台普牌奥迪。 公、检、法,还有区政府,四个单位的领导算是聚齐了,总不能是来所里开茶话会的吧? 所以,短时间内周教授别想出来了……哦,还有未及蒙面的杜专家,这个铁定判刑。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除了谓然一叹,李定安也不知再如何评价…… “李老师你别见怪,领导们正在开会研究案情,委实走不开!” “公务要紧,两位留步!” 客气的打了声招呼,李定安施施然的下了台阶,不远处,雷明真和段牧站在院门口等他。 “李老师,那两位是谁?” “年长的是工委第一副主任,年轻的是书记的秘书!” “副主任,应该是正处级吧?” “对!” “这么客气?” “嗯,确实挺平易近人……” “嘁……”话还没说完,雷明真的嘴角就扯到了缌帮子的半中央。 段牧一脸好奇:“你切什么切?” 雷明真想了想,又摇了一下头:“没什么!” 又不是没打过交道,你换个人试试? 老雷挺利害了吧,要情商有情商,要手腕有手腕,但哪次不是小心应付? 但反过来说,也别说这位,就是再高三级,李定安还不是说打就打电话,说见就见? 照样从容不迫,不卑不亢! 李定安默不作声,只是笑了笑:可以,阿珍转性了! 要搁以前,他恨不得拿个大喇叭,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哥们有多牛逼。 段牧和他关系不错,他都能忍着不吹,说明稳重了不少…… “留了你整整三天三夜,都干啥了?” “还能干什么,除了鉴定,就是鉴定!” 文博会举办了快一个月,杜国平和周劲松也当了将近一个月的专家,两个人经过手的文物加起来上千,当然要一一复鉴。 为此,加李定安在内的十位专家两班倒,整整忙活了七十二小时。不过结果还好,故意鉴真为假的东西不多,不到二十件。 当然,价值都不低,最便宜的那只四花碗,估价都在五十万。 “你买的那几件呢,怎么处置?” “暂时遵从‘善意取得’的原则!” “那卖家的损失怎么办?” “当然是追究犯罪嫌疑人,就杜国平……听说态度特好,刚坐进警车就说要认罪认赔!” “这样都行?” 雷明真吸了口凉气,和段牧对视了一眼:光是那方镇纸就得以“千万”计,再加其它几件不得好几千万,全便宜了李定安? “他都赔得起?” “你以为,知不知道杜专家住哪:七号院!” “我靠,一平三十万?类似的事情以前绝对没少干……” “暂时不知道!” 李定安叹了口气,“就要看警方的侦办力度了!” “这样的王八蛋都该枪毙……李犟犟,这就是经验教训!” “我用的着么我?” “哦对,我忘了你后面有于师姐……” 李定安刚一抬脚,雷明真就跳出了三步远,呲着牙笑:“住了三天大通铺,滋味怎么样?老段酒店都订好了,说要给你洗尘!” “大通铺个毛线,看到没?五星级。” 李定安往派出所后面一指,“洗尘就算了,说是帮段总看东西,结果耽误了好几天!” “李老师客气,不急!” “别,你敢说不急,他现在就敢走,等他再有空,天知道到了猴年马月?” 李定安也笑:“确实有点忙,要不就今天!” 段牧忙点头:“麻烦李老师!” “东西还在潘家园吧?” “对!” “那就走!” 说走就走,不是一般的雷厉风行。开了车穿过街道,又拐了个弯就到。 依然是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来的倒快,但转了快半个小时,才等到了一个空车位。 “感觉这地儿就没有闲的时候?” “要不怎么说是京城地标?” “平时也热闹,但基本不会出现没地方停车的现象,主要还是文博会的宣传工作做的好,客流量太大!” “这不废话吗,不看你都捡了多少漏了?” 一说这个,李定安就有些无奈,更有些佩服:明明是专家诈骗案,却被掐头去尾,宣传成了捡漏传奇。 还好,没敢提捡漏的是李定安,只说是某藏友,发出去的视频全程打码,全程变音。 还稍稍的加工了一下,八件东西明明是他一个买的,愣着营造出八个人捡了八件漏的效果。 还主动联系卖家,称“视情况会给予补偿”? 人不多才见了鬼。 “走吧!” 说着话,三人上了二楼。 李定安只知道,段牧请他看的是一幅字画,其他的一概都没来得及问。 上楼的空子里提了几句他才知道,竟然是李东阳的手迹。 这位可不是普通人物:明代拢共八十七位首辅,但能诗、文、书法三绝,被后世尊为“文学家”、“书法家”的只有三位:李东阳、梁储、严嵩。 政治智慧极高,官声也极好:纵观整个大明,能和专权的太监称兄道弟,却被士林清野称颂的,唯独他一位。 留下的墨迹也不多,李定安就记得宝岛故宫博物院有三件,沪上博物馆有一件,湖南博物馆有一件。 刚刚好一巴掌。 所以听段牧说这是第六件,再问价格,才一百万出头,李定安就更好奇了。 除此外,心里也有点犯嘀咕:东西是段牧四天前买的,钱付了但画没拿,怕出现万一,所以才请李定安给看一看。 结果他这一耽搁就超出了售后期,想退也没办法退了。 万一要是出点问题,就很不好意思了…… 暗暗思忖,三个人到了字画展区,段牧提前打过电话,东西就放在展柜里。 瞄了一眼,篇幅不大,四尺单条,但上面的字极多,写的密密麻麻,有大有小,有楷有草,少说也有二三百。 仔细再看,正文是一首诗,极为刚劲的行草: 送衍圣公闻韶袭封还阙里 夜来佳气绕门阑,晓听郎君已拜官。 鲁郡山川归旧国,孔林苹藻荐新盘。 田无公税堪为养,家有遗书正好看。 从此云霄是平地,道途长为报平安。 剩下的全是题跋,再一瞅,李定安顿时眯住了眼睛: 婿知德顿首拜……这是手札的主人,李东阳的女婿,第六十二代衍圣公孔闻韶…… 承惠砚墨,极宝重……这是李东阳的外孙,孔闻韶的儿子,第六十三代衍圣公孔贞干…… 精采流荡,兀然在目,奇宝也……这是孔贞干之子,第六十四代衍圣公孔尚贤…… 第六十五代,第六十六代……六十七……六十八……一直到同治年间的第七十六代孔令贻,整整十五代的衍圣公,均有题跋。 再看旁边,十五方大印一方不少! 好家伙,这样的物件才卖一百万?(本章完) 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 先鞠躬:让读者老爷们失望了! 不是装可怜,其实好多问题我都知道出在哪。 一是同样的套路写的太多,故事爽感度不断降低:但主线不能改,只能在捡漏和鉴定的物品、方法,以及途径等方面推陈出新,我尽量想办法写新奇一点。 第二,情节有点散。按照最初的构思,这本书一条主线,鉴宝捡漏。两条支线:事业(研究)和感情。整本书就像一棵巨大的糖葫芦树,分出了一大两小三根枝丫,每篇小故事就像一根小糖葫芦,做好后就往树上一插就行。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最大的问题就是两位女主的关系定位,使各位读者老爷们产生了不适。导致成绩下滑不说,更导致我患得患失,设计好的相关情节不敢写,更影响到了主线。 所以现在考虑,要不要改一下关系定位。 同时,后面的大纲会加强一下:突出主干,弱化支线。无论是感情还是研究,只会当作调济,偶尔写一下。 第三、更的太少。 这个我不找借口,想找也找不到,只能求原谅,再保证:从12月开始,每月更不到15万,我直播吃翔。 第四,近期质量有些下滑。 也就是“手抄本”的故事结束之后,刚开始写“表姐妹”的情节,数据就“唰唰唰”的往下掉,再加上事情太多,时间缩水了一大半,心态不稳加上着急,就成这样了。 不是找借口,只是想说明一下原因,作者态度贼端正:既然吃这碗饭,就要为自己负责,为读者负责,没写好就没写好,绝不瞎bb! 后面会腾出时间把部分章节改一下,以后的情节尽量凝炼,坚决不水字数。 另外,涉及到党政的部分请理解一下,这个不敢胡写,坚决永远正确,永远正面! 第五、这个月可能还要请假。 老父亲做的是髋关节置换手术,也就是俗称的骨股头坏死,锯掉后又换了一截,正儿八经的大手术,整整做了五个多小时。 昨天是第二天,要全程陪护,那一章是忙中偷闲写的,所以质量极差。今天是第三天,做了好几项术后检查,等能缓口气的时候已是晚上八点,所以才更了这么一点。 郑重道歉,但着实没办法,只能请老爷们谅解一下,欠的补更后面一定会补。 最后,祝各位及家人身体倍棒,吃嘛嘛香,永远健康! 以上,感谢。 (本章完) 第268章 还有傅抱石的一幅画 质地为绢本,绢丝粗细均匀,绢面紧密细滑,十有八九是明中期盛产于苏州一带的贡纲。 岫玉轴头,玉质油润,包浆自然,现在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在当时可是上好的美玉。 苏木轴身,颜色并不是其特有的深黄,而是米色,更接近于白,显得极为明净。一看就是用石灰汤转过色,且已经存放了好些年头。 字更不用说,虽然不敢确定就是李东阳的手书,但李定安至少会欣赏:瘦劲连绵,儒雅灵动,藏锋内敛,动中有静,方圆兼容。 无论是从起笔、行笔,再到落笔,整个过程圆转如意,自然流畅,不见半点刻意。 说通俗点:写的极好,肯定是名家手书,绝非后人临摹。 然后是题跋和印鉴,李定安同样没有刻意研究过各代衍圣公的笔迹与印章,但可以肯定:这十五句题跋所用的墨与十五方印鉴所用的印泥,都符合明清时期上层阶级常用的徽墨及朱膘印泥的特点。 再根据墨色与印迹之间的颜色对比,完全可以断定:最早与最晚的题跋和印鉴,时间至少相差三百年。 从明弘治到清同治,可不就是三百多年? 到这里,基本可以确定这件东西没问题,如果非要较真,至多也就是找一下李东阳的真迹,比较一下笔迹。 但李定安觉得出错的可能性不大:看结构、看笔画、看布局、看章法,以及风格,绝对跑不开书法大家之手。 如果是后代名家临摹,也不会临摹洐圣公祖传的尽牍家书,更不会私刻整整十五代洐圣公印! 所以就挺奇怪:这样的好东西,段牧才花了一百二十万? 如果转手,不敢说加个零,但翻个三四倍轻轻松松…… “从哪来的?” “就在这买的?” 哦……想的太投入给忘了。 “你入手之前,再没人问过?” “肯定没有……我和卖家算是熟人,听说她要送这幅字参展,我当即追了过来。当时专家才刚刚鉴定完,说是李东阳真迹,还有十五代洐圣公题跋留印,东西对的不能再对。再看估价,才一百万出头,所以都还没来得及进展柜我就买了……” 鉴定的这么清楚,还能估到一百二十万,谨慎的过了头了吧? “哪位专家鉴定的?” “就在三楼,名字我没记住!” “卖家呢,就没加一点儿?” “她和我爸是生意合伙人,估计没好意思。” 啧,这运气? “专家鉴定的没错:是真迹,不论是李东阳的字,还是洐圣公的题记和印鉴都没问题,绝对是能放家里压箱底的好东西!” 李定安轻轻的把画轴卷了起来,“就是价格估的低了点,你算是捡了个大漏!” “不怕李老师笑话,我和明真差不多,两人的雅骨凑一块估计都没一两,反骨倒挺多……” 雷明真伸脚就踢,段牧笑着跳开了一步:“李老师要喜欢,我让给您,您看着给点,不给都行!” 嗯,要卖? 李定安心里一动:巧了? 昨天在派出所他都还在想,快半个月了,答应陈静姝的物件还没着落。想着抽个时间寻摸寻摸,多花点钱都无所谓。 结果今天东西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行,那先谢谢了!”李定安也没客气,“五百万,我待会转给你!” “多少?”雷明真吓了一跳,“一转手就翻了四倍?” “伱以为呢?如果上拍,价格更高……” “李老师,我刚那句真不是客气话!” 段牧连连摆手,“只是一时兴起才买的,我就没想赚钱。如果送您您肯定不会要,所以原价就行……” 怎么可能? 不说段牧买这幅字欠了多少人情,既便换成雷明真,他也不可能张嘴就占几百万的便宜。 “四百万吧,不能再低了……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尽管打电话!” “别……您要过意不去,给一半就行,不然就见外了……” 连“见外”的话都说出来了,李定安也有些挠头:第一次见面,段牧就能拿两三百万交他这个朋友,着实让他有点受宠若惊。 不看雷明真,眼珠子扑梭扑梭,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稍一犹豫,他就有了决断:“行,两百万就两百万……正好上次从xj带来的玉器还有一些,其中有一块陆子冈的“扶摇直上”玉牌,段总要喜欢就拿去玩!” 不是,我没说要什么东西啊? 段牧有点傻眼:说不要,还是说不喜欢? 雷明真分分钟给他戳破。 因为他嘴欠过:说什么时候问问李定安,就黑大个脖子里带的那种子冈牌还有没有,最好也是带字的,有的话给他也弄一块,钱不是问题。 说要……这么一小块玩意,至少三百万! 有一次一块出去玩,有朋友听说不是明器,非要买,出到三百二十万雷明真都没松口。 这幅字值多少钱他也一清二楚:四百万到五百万之间。所以,等于礼没送出去,反而赚了不少? 但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要推辞就显得不正常了,先答应了再说。 至于那块子冈牌……自己不去拿,李定安还能硬塞到自个手里? 段牧心里嘀咕,神色却很自然:“谢谢李老师,反倒让你破费了!” “朋友之间不说这个,段总给个账号!” “好!” 段牧也没磨叽,发了卡号,又张罗着要请客,李定安也没推辞。 两人商量着去哪,李定安先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陈静姝,然后又收起了条幅。 还没一分钟,手机“叮咚”的一下。 “李东阳写给孔闻韶的尺牍?” “对,还有十五代洐圣公的题跋和印鉴,所以我觉得挺合适!” “是挺合适,花了多少钱?” “没多少!” “捡漏捡的?” “差不多!” 差不多那是差多少? 你是没准备要钱是吧? 大致估算了一下价格,陈静姝刚说要给他转过去,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肯定不会收,那就等见了面再说。 “先放你那,等我回去再拿!” “你不在京城?” 陈静姝停顿了一下,沉默了快半分钟:“在江西,来了一周了!” 啊,我怎么不知道? 电话倒是经常打,昨天下午都还通过话,但说的全是正事,所以真就不知道她出差了。 心念一动:“去选窑址了?” “对!” “什么时候回来?” “一周到两周左右!” 正说着,旁边传来另外一个女人的声音:“是李老师吗?” “是的赵总!” “你跟他说了没有?” “还没有……估计他这会都还在公安局!” “这样的吗?那再说吧……” 声音很熟悉,应该是文化集团的那位赵总监,之前做方案的时候见过两面,挺精干,也挺精明。 几句对话,手机里又传来脚步声,估计是走了。 “她说的是什么事?” “还是窑址的事情……赵总说,方案和研究计划都是你设计的,没人比你更清楚生产线建在什么地方最合适,所以最好请你实地过来考察一下,至少先看一下土质、水质等等……我一直说你忙!” 李定安汗颜:陈静姝要不说,他都忘了自己现在还是保力文化集团的高级顾问。 同步建立研保中心和生产线的计划还是他提出来的,而且还是第一条生产线,直接关系到研究进度。 再退一步,镜光瓷所需的土质、水质,气候、环境、以及生产过程等等与薄胎瓷基本类同,所以于公于私,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实地去看一下。 稍一思忖,他又问:“你们现在在哪?” “丰城!” “好,我明天过去!” “啊?”陈静姝不是一般的吃惊,“你不忙?” 怎么可能不忙? 虽然说学校放假了,但“南宋皇室墓葬”的课题没停,时不时就得去一下。 包括国博,他屡次强调要加快进度,马献明甚至直接住在办公室,他总不能两三天才露一次面吧? 但磨刀不误砍柴功,自己最终的目的还是镜光瓷,不能本末倒置。 所以这一趟必须得去…… “还行……你发个地址,我现在就订票!” 陈静姝的音量提高了好几分:“真来?” “还能是假的不成?” 雷明真贼兮兮的凑了过来,李定安忙挂断了电话,“行,见了再说!” 听着电话里的盲音,陈静姝看着屏幕: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谁的电话?” “同学!” 同学个鸡儿? 雷明真“呵”的一声,“段牧去开车了,咱们先下楼!” “好!” 李定安稍犹豫了一下,“段牧家挺有钱?” “人家家里真有矿:陶土矿,足足上万亩……人挺不错,性格和爱好都和我差不多!” 明白了,都是富二代,都不干正事,就喜欢玩,还不爱动脑子! “他家是我家的供应商,他爸和老雷挺熟,但比老雷文雅多了:家里整整两层楼,全是古玩。估计就是这个原因,他今天才这么主动。” “意思是,经常打眼?” “你是专家你不知道:有钱人的收藏间,哪个不是赝品展览室?” 这倒是! 李定安点点头,再没多想,两人肩并肩下了楼…… …… 地下车场,段牧正在和人通电话:“曲姐,东西送出去了,我收了两百万……” “他说要给我一块子冈牌,我先答应了……您放心,我肯定不要!” “啥,还有傅抱石的一幅画,想办法送给他?” 段牧的脸拧成了苦瓜:送? 就照今天这情形,半价卖他都不一定要,还送? 这不为难人么? (本章完) 第269章 三个八万八 太阳在云端旖旎,透出缕缕霞光。晨雾渐渐消散,空气格外的新鲜,味道清爽而又芬芳。 “哗……”一架飞机腾空而起,像一只铁鸟,飞向蓝天。 登机口排着长队,李定安推着行李箱,肩上还挎着电脑。雷明真和段牧跟在身后,排个队都不安生,勾肩搭背,嘀嘀咕咕。 这俩闲的发慌,纯属瞎凑热闹,要说怎么是富二代? 也怪李定安嘴快,吃饭的时候,雷明真问他明天干嘛,他说去江西出差。段牧就提到他家在江西也有生意,还有亲戚。说着说着,就说到了他表妹;长的巨靓,身材巨爆,性格忒好,还贼开朗。 然后,雷明真的眼珠“噌”的就亮了,死活也要去,还振振有词:你能出差,我就不能考察? 考察个毛线? 李定安敢打赌:就那么两三分钟的时间里,雷明真怕是连他和段牧表妹生的娃叫什么名都想好了。 就挺想不通:段牧和他表妹有多大的仇,这么大的火坑都敢往里推? “牧哥,咱表妹真是大长腿?” “见了不就知道了……不是,这么多年工体你白去了?” “能一样?” 雷明真“嘁”的一声,又转了转眼珠,“怎么了,闷闷不乐的?” “没怎么!” 敷衍了一句,段牧又瞄了一眼行李箱:他何止是闷,还贼特么愁。 要是别人,听到有人送礼,还是价值好几千万的东西,绝对能乐疯。 但换成李定安:你小子是来给我下套的吧? 不信? 试试就知道了…… 转着念头,三个人走到了登机口。亮登机牌,刷身份证,还扫了一下脸。 订的是商务舱,李定安在前,雷明真和段牧在后一排。 刚坐稳,雷明真就和段牧换了一下坐位,坐到靠过道的位置。然后,有一个挺漂亮的空姐挨个提示乘客系好安全带。就路过的那么几秒钟,雷明真就要到了人家的手机号。 狗改不了那个啥,还表妹,表你个嘚儿? 段牧的脑袋除非被驴踢过。 摇头一叹,李定安取出电脑,打开了一份有关丰城市的土壤分析报告…… …… “李老师,真不用安排人接机?” “不用,都已经安排好了!” “酒店呢?” “也订好了,九洲国际,到了办入住就行!” “这待遇可以,不愧是专家!” 雷明真吊儿郎当的追了上来,“这次请你的是什么人?” 呵,现在才知道问? 光惦记表妹的大长腿了是吧。 李定安朝着出口扬了扬下巴:“那不是吗!” 那么多人接机,我知道是哪一个? 嘀咕着,雷明真抬起头,又愣了一下:出站口,陈静姝穿一身素裙,不断的向这边张望,看到他们后又挥了挥手。 “你不说是来出差吗?” “不出差我来干嘛?” “但陈静姝……哦,上次的那个项目?” “废话!” 李定安都懒得理他,不紧不慢的出了通道。 “来了!”陈静姝自然而然的接过了他肩上的包 旁边又有个男的接过了行李箱,赵雨方也迎了上来:“李老师辛苦!” “赵总客气,麻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 段牧跟在雷明真身后,声音很低:“那位是李老师的女朋友吧,真漂亮?” 雷明真一脸便秘:这让我怎么答? 说是吧,京城还有一个。说不是吧,一见面就眉来眼去,眼没瞎的都能看出来。 正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陈静姝笑吟吟的看着他:“阿珍!” 好吧,不是也是了! 除了李定安,谁敢这么叫,他上去就是两锤。 “陈总!”雷明真笑了笑,“这是段牧,我朋友!” “你好……走吧,车在外面!” “好!” 确实挺周到,竟然还带了个折叠行李车。放好皮箱,段牧特意落后了两步。 “感觉气场挺强,李老师的女朋友是干什么工作的?” “保力艺术的副总……不对,现在好像成正的了!” 保力艺术……记得好像是保利拍卖的兄弟公司,正职负责人是什么级别来着? “我去……这么年轻……家里干什么的?” “没具体问过,但肯定不一般!” 段牧被惊了一下,灵机一动,突然就想到昨天的那幅字:就说曲雅南怎么那么肯定,说李定安只要见了,绝对会爱不释手。 佩服了好一会儿,他由衷的竖了个大拇指:“李老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光是零花钱就好几亿的,见过没有? 雷明真扯了扯嘴角,快步跟上:“走了!” 边往外走,李定安又问了问实地考察的进展,赵雨芳事无巨细,对答如流。 段牧又有点看不懂了:听之前介绍,这位是保力文化集团事业发展部的总监,应该和下属子公司的负责人平级,从他和陈静姝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也能看的出来。 但奇怪的是,她对李定安的态度……嗯,就挺尊敬。 “我记得你说过:李老师家世挺普通?” “对啊,问题是他丫的不普通……二十出头的知名专家见过没有?” 知名专家! 副厅级事业单位的总监! 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能一块儿论吗? 但放这儿,就好像反了过来? 段牧一脸惊奇:“我怎么感觉,李老师更像领导!” 雷明真呵呵一声:像就对了! 别以为李定安好像在吃软饭,恰恰相反:他腰杆子不要太硬! 没有薄胎瓷的项目,陈静姝现在还是副的。无论是筹备阶段还是项目上马之后,李定安必然是策划和技术负责人,类似于总工程师,妥妥的主要责任人。估计这位赵总监到时也要归他领导,他不像领导像什么? 雷明真大致的讲了几句,段牧却搅了一脑袋的浆糊: 李定安在京大读研究生,这事他知道。 在学校、在国博都负责有考古项目,他也知道。 还是水平极高的鉴定专家。 当时他就觉得,李定安绝对开了挂:别人二十出头的时候,要么懵懂无知,幻想着世界有多美好。要么才步入社会,被现实鞭捶的怀疑人生。 要么像雷明真,脑子里除了女人就是浪。再上进点的比如他,顶多刚开窍,有了一点“替父辈分担”的念头。 李定安却已经白手起家赚了好几个亿,而且荣誉满身,业内知名。 就觉得他已经够厉害了,但这会,突然又冒出来了个“百亿项目负责人”、“副处级研究单位领导人”? 呵呵……电视里都不敢这么演! 一路懵懂,出了大厅,看到司机把行李放进奥迪的后备箱,段牧又想起了那幅画,突然转过了弯: 冯筱然的社会地位够高,也够有钱,为什么要绕这么大个圈子,给李定安送那么重的礼? 现在明白了:无事献殷勤……哦不,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百亿项目,想想就流口水。 也挺想不通:李定安为什么不自己干? 一路上,段牧都在琢磨这个问题…… …… 三辆小轿车一字排开,停到了酒店门口。礼宾员打开车门,又用手护住了车顶。 “不用找了!” 雷明真贼豪气,甩出了一张百元大钞。 “你这不用找了,是几个意思?” “说习惯了!”雷明真随口糊弄,两颗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牧哥,咱表妹呢?” “在那!” 雷明珍瞅了瞅,眼睛“噌”的又亮了。 一个女孩站在大厅里,正伸着脖子往外看。和段牧描述的一模一样: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估计性格也挺活泼:脖子里戴着明晃晃的银项链,手里拿着一条像是铜片串成的链饰,绕在指尖上不停的转圈。 人还没到,声音先传了出来:“段牧,你还活着呢?” “没大没小……过来我给你介绍……” “好嘞!” 女孩笑着点头,脚步欢快的走了过来。 可能是刚拖过地板,走着走着,她脚下突然一滑。 “小心……” “慢点……” 随着惊呼声,女孩“吧唧”一下就摔到了地上。 手里的链串应声而飞,不偏不倚的砸向李定安的脸,他顺手一抄,抓在了手里。 再抬头看:女孩摆着标准的“大”字型,吭吭嗤嗤的抬起脑袋,脸上还挤着笑:“走……走急了……” 倒是爬起来啊? 霎时,雷明真“哈哈哈”的就笑了起来。 啧,还介绍个毛? 摆明是摔懵了,光知道笑,也不说把人扶起来? 李定安摇了摇头,往前两步蹲了下来:“没事吧!” “还行……唏……”女孩攀住李定安的胳膊,呲着牙站了起来,“谢谢!” “不用!”他递上了链串:“你的东西!” “对不起,差点砸到你!” “没事!” 女孩正要去接,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李定安竟然又把手缩了回去。 之前离的远,他还以为是铜片,这会儿才发现,中间是一根筷子粗细的银圈,上面串着十多枚铜钱。 清一色的崇祯通宝,品相挺好,黄光锃亮,估计是经常把玩。 雷明真凑了过来:“这钱背面是什么,马?” “对,崇祯通宝的背孔下奔马钱,又叫跑马崇祯!根据历史记载:开始铸这种钱的时候,李自成还是驿卒,但当时就有了‘一马入门,崇祯不祯’的童谚。两年后,李自成造反,又十五年后,闯王入京,崇祯自缢于煤山……” “一马入门是‘闯’,‘祯’是吉祥的意思,不祯就是……我靠,神预言啊?” “历朝历代都有童谚,又不止这一件?” “价格呢?” “铸的太多,所以一般。” “这个呢?” 雷明真又指了指串上面的一块像是银铸的小牌:约摸一指长,有点像梧桐树叶,开成三瓣,但整体细长,叶梢全是圆形。 “刀!” 李定安言简意赅,又看了看女孩脖子里的银链和银牌:“都是道家的东西!” “不是啊,这是苗巫的法铃!”女孩接过铜钱,绕在指头上转了转,又晃了晃脖子里的项链,“这是牌灵!” 李定安笑了笑:“反正是好东西,别丢了!” 说着话,陈静姝和赵雨芳也进了大厅。简单介绍了一下,办了入住,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上了楼。 段牧看了看转的飞快的钱串:“从哪买的?” “请……要说请:上个月丰城花山节(苗族节日),我妈,也就是你表姑从一个迷拉(巫师)那里请来的!” “呵……既然是请来的,你就这样玩?” “不然怎么办,捧在手心里天天磕头?” 段牧愣了愣,竟然无言以对。 “花了多少钱?” “总共八万八!” 以段牧对表姑的了解,绝对是上当了,但李定安又说这是好东西? 以他的见识和经验,能称之为“好东西”的物件,肯定不简单。 想了想,段牧绕到了前面:“李老师,那两件是什么?” “铜钱串成的叫师刀,满、壮、苗、侗、土家等少数民族的巫师也有类似的法器,叫法大同小异:铃刀、响刀、法铃、萨满刀等等。但形壮不一样,壮族是枪头状,满族是砍马刀,瑶族是剪刀,苗族就是苗刀。” “到了汉族,就成了树叶?” 神的树叶? “这是清源妙道真君的三尖两刃刀!” “啊……二郎神?哈哈……”雷明真尴尬的笑了笑,“这项链和银牌呢?” “银链是法绳,也叫法鞭……看,一头打结像蛇尾,另一头也是三角蛇头形状,所以又叫灵蛇鞭。有鞭挞妖魔,辟除邪怪之意。银牌是五雷号令,上圆下方象征天地,侧面边围为二十八宿,意指号召万神……” 稍一顿,李定安又笑了笑:“雍正改土归流之后,官府潜移默化,使苗巫与道教渐渐同流,甚至好多地方把苗族原始宗教神‘白帝三天王’都换成了三清……到后面,许多断了传承的苗巫索性直接套用道教的法典,搬用道家的法器。估计你遇到的就是这一种……” 意思就是二把刀,不是真正的苗巫? 雷明真转了转眼珠:“你刚刚说都是好东西,肯定很值钱?” “差不多……光是法绳,就至少有三个八万八!”(本章完) 第270章 还有好几件 虽然请这三件东西的时候巫师说的玄之又玄:什么祖师开过光,什么七代迷拉加持,驱邪消灾、法力无边等等等等……但付妍压根没有当回事,觉得老妈钱多的烧手,八万八求了个心理安慰。 也就是怕挨骂,也确实觉得新奇,才天天戴着。 现在突然就有人说:这不是苗巫的法器,而是道家的东西。就这么一根绳,值二十多万? 要不是段牧叫他老师,态度还那么恭敬,付妍绝对会把李定安当成骗子。 灵机一动,她快走几步,抱住了段牧的胳膊:“哥……哥?” 这会知道叫哥了? 瞪了他一眼,段牧接过了东西:“李老师,您能不能再给看一下?” 都是朋友了,不过是顺手的事,李定安点点头:“可以!” 说着话,他把三样东西接在了手中: “先说法绳:道教之中用法绳的派系很多,材质五花八门:麻、棉、棕榈、以及木雕,级别高一点的道士会用金银混合真丝,就像这一件。 但不论是哪一派的法绳,都有一个共同点:全是蛇形,区别则在于蛇头上刻的是什么:是花、还是符,或是字、更或者是讳…… 看蛇头,上面这个符号就是“讳”,代表神仙的名字……用道家的话说:只可意会,不可言说,所以只有写法,没有读音。” “雨、漸、耳……这个指的是谁?” “紫徽大帝,有时也指‘紫徽大帝亲统三官四圣南辰北斗’,也就是他和麾下一百多神将!” “好家伙……一个字代表一百多个名字?” “你以为……要是一个一个写还不得累死?所以人多势众,威力极大,是符箓派的道士最喜欢用的符头,下面还有符胆和符脚,共同组成符箓。惟有天师道单独写成讳令,……除此外只有二品以上的高功法师才有资格刻在法器上……” “二品以上,紫袍高道?” “对!” “哪一派?” “都说是了是天师道,当然是龙虎山!” 雷明真挠了挠额头。 说法绳,他真不清楚是什么东西。但要说龙虎山……上学的时候几乎每年都要跟着老雷去一趟,请如今唯一还在世的紫袍高功邱道长画一张符。 现在已经封了笔,所以别说请符,人都见不到,一件法器卖二十万,真就不高! “这是邱老的法器,怎么流出来的?” “邱老……哦,你说的是天师府的紫袍邱道长?” 李定安摇摇头,“差着两百年呢,这一件是清中期的,最晚不超过嘉庆!” “建国前的?” “不然呢,这要不是古董,两千都嫌多!” 好家伙,还两千? 丫不做生意,连财神都不拜的人,懂个毛? 就老雷,如果告诉他有一件邱老的法器,问他要二十万,你看他会不会皱眉头? 你要说这是建国前的紫袍高功的法器,让他再加个十万八万绝对连磕绊都不打。因为那时候天师道还没分家,天师还住在天师府,还是真天师,紫袍高功全是正儿八经的天师授箓。 再要说是清朝的,传承更全了,再翻一倍老雷都乐呵呵的……用善信的话说:加持的法力更高。 下意识间,雷明真和段牧对视了一眼:好东西……可遇不可求! “剩下的两件呢?” “要更早一些,也要更贵一些!” “具体点!” “令牌大致是康熙时期的东西,而且并非普通的五雷令牌……” 李定安把银牌翻了个个,“一般的天师府雷令大都会在正面刻‘七星盘龙剑’或是云篆的‘五雷号令’。但这一块刻的是雷尊讳……对,就这三十六个你不认识的字,同样只有写法没有读音,所以这是一块五雷都司令……” “啥意思?” “我说通俗点:普通的雷令只能祈请五位雷帅,但这一块能把整个雷庭衙门搬下来,你说谁厉害?” “谁刻的?” “当然是那时候的天师,但具体是哪一位暂时不好判断!” “我靠……” “先别急着靠,还有这把小刀!” 李定安又拿起了钱串,指了指中间的三尖两刃刀:“这个更早:万历时期第五十代天师专门用来做大型斋醮的法器……看刀尖上的个符:中间这两圈像不像一个横着的8?圈里有两个人,左男右女,男的是腾六,女的是青娥,这两位都是古代的雪神…… 明史记载:留京十三年,宠甚渥。及还山,舟抵峄县,值湖水冻寒不能进,檄召雪神,雷鸣冻解应若桴响,峄令刻碑以记之,文存湖庙……所以这符是他独创的,又叫冰雪雷符……” 雷明真的眼睛往外一突:冬天让雪神打雷,能不能再扯一点? “可能后人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所以只是把这种符记在了天师府的符书里,除了他,再没有人用过……” “天师府的符书?你之前还说,卖这几件东西的巫师可能学的是道家的科仪,这儿离龙虎山还那么近,他怎么没认出来?” “你让苗巫学雷法……故意抬杠是吧?” 李定安瞪着他,“好,再退一步,就算他想学,建国前天师府的重要典籍大都带到湾岛,他怎么学!” 我去,刚还说天师府分家了…… “但这上面串的是崇祯通宝?” “我没说这一串,我只说的是这把刀……明显就是之前的铜钱散落,只剩下了法刀,后面又重新加上去的……” “这你都知道?” “鉴定师的基本功而已!” 雷明真张着嘴,很想嘣几个脏字:基本功个毛线? 这可是宗教的东西,生僻到不能再生僻,十个专家估计有九个半连名字都叫不上来,更别说具体用途,具体来功。 但李定安就能看的明明白白。 唯有一点:丫的不了解什么叫有钱人遇到心头好,只当这是普通文物。 这要弄回去,就光是那根法绳,问老雷哄个百八十万的零花钱轻轻松松…… 有类似想法的还有付妍。 她左瞅瞅,右看看,两只眼珠子里冒着贼光:记得那位老迷拉的家里,还有好几件这样的东西?(本章完) 第271章 冤家路窄 自北宋真宗设御土窑到清朝灭亡,景德德为四朝皇室烧制瓷器已有近千年的历史。如今更见繁荣,每年光是日常用瓷的销量就超千亿。如果加上工业瓷、美术瓷,这个数据还能翻一倍。 之所以兴盛不哀,原因则在于遍地可见的高岭土、膨润土,以及海泡石粘土。 这三种是世界公认的烧制精美瓷器的最好的原料,巧的是,景德镇的储量不但大,品质和纯度还极高,再加上得天独厚的地理和气候条件,自然造就了“千年瓷都”的盛况。 同处潘阳湖平原地带,丰城与景德镇的地质结构区别不大,那边有的瓷土资源这边都有,无非就是储量没那么多,开采难度稍大一些。 两地相距两百多公里,气候大差不差,关键是人口密集,人力资源丰富,对于纯手工占比较重的瓷艺行业,这一点也尤为重要。 几相一结合,陈静姝和赵雨芳就决定先来丰城考察,如今已过了一个星期。 初步结论也有:硬件非常完善,无论是原料、气候、交通、以及研究环境。当地政府的合作意向也非常强烈,惟一需要考虑的是当地民风,着实有些彪悍。 “李老师,真不需要与当地联系一下?” “不用,只是随便看看,没必要兴师动众!” “那我们呢?”陈静姝看着他,“为什么也不让去?” 李定安想了想:“目标太大!” 这就好比相亲,谁会穿的破破烂烂,邋里邋遢?当然要展现最好的一面。 想要深入了解,当然只能悄咪咪的打听。 但陈静姝和赵雨芳和当地接触过好几次,不打招呼偷摸去,着实有点不礼貌…… “哦,对了!” 李定安突然想了起来,打开皮箱,拿出了一只长盒,“这个给你!” 电话里说过,陈静姝当然知道是什么东西,刚想说我把钱转给你,又迎上了李定安的目光。 清澈、明净、温和、自然,还透着一丝丝不容拒绝的味道:你谈钱试试? 蠕动了一下嘴唇,“谢谢”到了嘴边,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几天能回来?” “看情况……顺路再到付妍说的那位苗巫那里看看,看能不能再淘到点好东西!” “嗯,记得打电话!” “知道……走了!赵总再见!” “李老师慢点!” “好!” 李定安挥了挥手,拉起了皮箱。 雷明真、段牧、付妍,都在门口等他。 车是段牧安排的,两辆大奔。除此外,赵雨芳还给李定安安排了一名助理。 五个人上了车,开出车场,向南驶去。 收回目光,赵雨芳又看了看陈静姝手里的盒子:“是那幅画?” 稍稍一顿,陈静姝点了一下头。霎时,赵雨芳的眼睛就瞪圆了一圈。 那天两人通电话,她恰好就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李东阳真迹,十五代洐圣公题鉴。 之后陈静姝打电话给项志清,大概问了问价格,她同样在旁边:最少五百万以上! 普通人一辈子都赚不到五百万,李定安却说送就送。再想想他当时的神情,递过来的就好像是一张餐巾纸。 都说判断男人对女人好不好,要看他愿意为你花多少钱,这话稍嫌偏激,但赵雨芳觉得多少还是有一点道理的。 年少多金、才识过人、前途远大、温柔体贴……感觉好男人的属性他全占了? 赵雨芳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眼光不错,好好把握!”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又点了一下头…… …… 车子开的很稳,司机专心致志,助理也默不作声,车里很安静。 雷明真转着眼珠,看一眼,再看一眼…… 李定安被盯的发毛:“有屁就放!” “那幅字,要四五百万吧?” “对,怎么了?” 哈,还怎么了……李犟犟,你这一碗水端的够平的啊? 前两天才送于徽音一把六百万的扇子,今天就送陈静姝一幅五百万的字? 左右平衡,一点儿都不厚此薄彼,水平真是高。 “五百万……你也真舍得?” “懂不懂什么叫礼尚往来!” 怎么往,怎么来,哪个给你花五百万了? 雷明真刚要讥笑一下,嘴一张,却说不出话来。 于徽音拿着好几亿的卡,亲自给李定安送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 陈静姝欺上瞒下,费尽心机的为李定安谋划的时候,他同样在旁边。 所以真要比较,五百万真不多。李定安适当的表示一下,有毛病? 确实没毛病,但为什么牙就这么酸? “哥们怎么就遇不到,一个就行?” 雷明真羡慕的眼珠发红,“那你以后怎么办?”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李定安施旋然的往后一靠,“着什么急?” 啧啧,光这心态就没办法比…… …… “哥,李定安比你要小吧?” “对,小三岁!” “那你还叫他老师?” “废话,昨天你又不是没看到:人家有真本事!” “那么年轻?总觉得有点不真实……” “要不怎么叫天才?” 说着,段牧回过头,看了一眼怅然出神的付妍,眼皮一跳:“你不会犯花痴了吧?” “神经病……他女朋友那么漂亮,我眼又没瞎?哦,对了,出酒店的时候,他给陈总的是什么?” “是一幅李东阳的字,值四五百万!” “这么贵……啊,送的?” “不然呢?” 段牧悠悠的叹了口气。 他家够有钱,但要说让他给女人送几百万的东西……呵呵,想什么好事呢? 包括雷明真,同样如此:我脑子又没坑? 五百万,哥们女朋友天天换,保证三年都不带重样的。 反过来再说,李定安的家世只是一般,能有现在的成就,全是靠他自己打拼,更应该知道赚钱的艰辛。 以小见大,光是这份魄力就没办法比…… “哦对了,离黑大个远点,那丫的不是好人!” “你们不是兄弟嘛?” “正因为是兄弟才了解!” “要不怎么是一丘之貉?放心,我又不傻!” 付妍顿时咬起了牙,“那天我摔倒,就数他笑的最开心……还有你,也呲个大板牙,嘴咧那么大?” “不是没反应过来么?再说了,碰到那样的情况,谁能不笑?” “那李定安怎么就没笑,还把我扶了起来?” “……” 段牧无言以对,瞪了她一眼:没事乱做什么比较? …… 从南昌到丰城不过八十公里。不到一个小时,公路两边的高楼越来越多,李定安就知道,应该是快到地方了。 眺目远望,赣江如一条玉带,浩浩荡荡。城市傍水而建,两岸鲜花艳丽,林木茂密,高楼时隐时现。 “李老师,是不是直接进城?” “不用,去江湾,先实地看一下!” “好的!” 助理给司机小声交待,雷明真也醒了过来,伸着懒腰:“要不先休息半天?” 休息个毛线?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你都能睡着,一看就是昨晚和段牧出去鬼混了。 “到了地方,再让师傅送你回酒店!” “算了!”雷明真往后视镜里看了看,“等见了段牧再说!” “随你!” 李定安也懒的理会,隔着车窗随意的打量了起来。 路基下就是稻田,禾苗将将抽了穗,风吹过来,像是海浪一样来回起伏。 远远就能看到交通指示牌,一块绿色,上面写着“江湾镇”三个字。另一块是褐红色:中国青瓷发源地、隋唐六大名窑之一——洪州窑遗址。 人家没吹牛,九二年的时候,jx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和京大联合发掘,以江湾为中心,沿赣江两岸发现了大大小小上百座古窑址,出土陶瓷器和窑具两万多件。最早的瓷片距今已有一千八百年的历史。 所以优点又多了一条:历史底蕴。说直白点,就是讲故事,也是仿古瓷、美术瓷必要的营销手段。 想着一些有的没的,小车开下了环城高速,驶入国道,又走了两公里,就到了江湾镇。 镇政府很大,九层的办公大楼,装修的也挺不错。说明来意,接待窗口的工作人员往楼上打了个电话,让他们直接上五楼。 “服务态度不怎么行啊?” “又不是酒店,你还想怎么样?” “这话说的?哥们可是来投资的,说不定就是几个亿!” “你有吗?” “我当然没有,但李犟犟有啊?”雷明真又“啧”的一声,指着李定安上下比划了一下,“看,咱李总多帅?” 段牧被噎了一下,朝雷明真竖了个中指:“你稳着点,可别漏馅了!” “放心!” 平时不怎么着调,但办起正事来雷明真还是很给力的。他照着轿箱里的镜子捋了捋头发,又呲着牙冲着付妍笑了笑:“怎么样?” 付妍面无表情,往李定安的身边靠了靠:“还行!” 段牧差点笑出声:就知道会这样! 乐呵着,电梯门“哗”的打开,段牧不由的一怔。 电梯外站着五个人,三男两女。其他四位不认识,但其中约摸三十岁的男人不要太眼熟。 刹时间,段牧想起自己抡着黑桃a,朝对方脑袋招呼的那一幕…… 对方比他还吃惊,瞳孔“倏”的一缩,目光像是刀子似的刺了过来。 与此同时,付妍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呀”的低呼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怎么?” 看来认识,估计还有点过节…… 李定安率先出了电梯:“麻烦让让!” 其他四位让开了路,唯有那个年轻男人站着不动,眼睛一眨不眨,仿佛钉在了段牧脸上。 “段牧!” 男人叫了他一声,段牧稍稍一顿,但脚下没停,跟在李定安身后。 直到进了楼道,三男两女还站了电梯口,盯着他们的背影。 “咋回事?”雷明真往后瞅了一眼,“认识?” “他爸以前是公司的股东,主要负责江西这边的业务……后面我和他打了一架,他家就退股了!” “我靠,冤家路窄啊……谁赢了?” “他缝了八针,住了一个月的院……我没事!” “我去……你这么猛?”(本章完) 第272章 用处大了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江湾镇乡镇企业管理所的所长,四十出头,人挺精神。 “你好,我姓代……几位是从京城来的?” “对!” “哪位是李总?” 李定安递上一张名片,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是我!” 代所长愣了一下。 高高瘦瘦、清清秀秀,五官极为俊朗,穿着合体,头发也梳的一丝不苟。 要说这位是模特、演员,她一点都不怀疑。但如果说是外贸公司的总经理? 太年轻了,感觉像是开玩笑? 再看名片:没错,雨田瓷业总经理…… 再往后看,还有两男两女,惟有穿套裙的那位女士稍大一些,可能三十来岁,剩下的一个比一个年轻。 代所长一点都没有掩饰惊讶,目光来来回回,看看名片,看看李定安,再看看雷明真、段牧、付妍,以及闻助理。 就这几位,投资考察? 如果换成大学生实习观光,反倒觉得更靠谱些…… 大致能猜到她现在心理状态,雷明真不由的撇撇嘴:总经理算什么? 只要李定安愿意,老雷给他安排个ceo、总裁,或是副董事长,那是丁点儿的问题都没有。 不但年薪任他开,肯定还会分给他一部分数量相当可观的干股。 可惜,李定安不会去…… 惊讶归惊讶,既然人上了门,不能不理不睬。代所长指了指沙发:“几位坐,小赵,沏茶!” “谢谢!” “李总,能不能问一下,这次来考察,主要投资意向是哪一方面!” “瓷器,准确点:专门面向欧美国家出口的陈设瓷!” 李定安言简意赅,“无论是地理、气候、水文、土壤,江湾都非常适合烧制瓷器,何况还有近千年的制瓷历史,洪州窑更是闻名遐尔,所以从历史底蕴、文化传承的角度考虑,江湾也非常适合投资……代所长,我直接一点:这次来主要是想考察一下江湾瓷器厂……” 又是来看瓷器厂的? 前几天才来了一拨,还是大名鼎鼎的保力投资。没过几天,又有省内知名的陶业集团慕名而来,这刚刚送出去,估计人也就出了镇政府的院子,又来了第三拨,还是从京城过来的? 雨田瓷业? 真不怎么了解,关键的是:这什么企业,用二十出头的总经理? 不会是皮包公司吧? 转着念头,她又看了看表:“李总,我先安排几位住在镇招待所,中午吃顿便饭,下午咱们再详谈?” 李定安笑了笑,又站了起来:“代所长不用客气,我们已经在市里订了酒店,住的地方就不安排了。吃饭也不急,现在时间还早,我们想实地看一下,等回来再说!” 倒是挺干脆,有几分雷厉风行的模样…… 代所长暗自点头:“不瞒各位,这段时间来看瓷器厂的客商挺多,确实得早点下手……我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 一看就知道人家没当回事,说不定正在怀疑自己是不是骗子,所以李定安也懒得客气:“不用,我们知道地方,自己过去就行。不过得麻烦代所长通知一声,让门卫放我们进去!” “也行,人手确实忙不开……” 李定安不客气,代所长真就不客气,只是给陶瓷厂打了个电话,说待会有京城来的客商参观。 几个人随即起身,代所长把他们送出了办公室。他们走了后,她顺便往楼下瞅了一眼:两辆大奔,流光四溢,都是江a的车牌。 “打电话查一下这两辆车的信息!” “好的!” 属下的速度很快,也就两三分钟就有了结果:“所长,这两辆车都登记在私人名下,一辆车主姓付,另一辆姓段!” 姓段,姓付? 记得刚刚介绍的时候,其中有一男一女,好像就是这两个姓。 还行,不是租的,至少说明不是骗子,不然还得打电话报警。 至于合作,基本上不可能,顶多也就是一帮富二代一时兴起。就算要谈,也是和他们家里的大人谈…… 摇了摇头,代所长又交待:“通知办公室,中午接待时的标准订高一些,就按照上次保力的标准准备!” “所长,那这几位呢?” “不用管,估计看一眼就走了!” “明白了……” …… 到了车场,临上车之前,付妍又往楼上看了一眼:“我怎么感觉……我们被轻视了?” “不用感觉,本来就是:不然怎么可能连个带路的都不安排?再说了,江对面就是市区,还不到二十公里,却让我们住镇里的招待所?” 雷明真“呵”的一声,踢了一脚车轱辘,“老段,你这大奔白开了!” “和车有什么关系,你没听人家说:看瓷器厂的客商很多?有保力在前面打样,人家当然看不上我们!” 段牧瞪了他一眼,“说白了,就是你家公司的招牌不够亮!” “废话,老雷要有保力……哦不,一半的体量,哥们都不和你一块混!” “知不知道保力集团的一半市值是多少?你也真敢吹……” 两人斗着嘴,李定安已经坐到了车里,雷明真麻利跟了过来:“以保力的实力,压根就用不着绕这么大的圈子,而且你这没名没份的,算怎么回事?” 李定安摇摇头:“一时半会说不清!” 保力如果说,我想在你们这儿投资办厂,别说镇和县了,市一级,乃至省一级都是精神一振,保准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更用不着什么实地调研,侧面了解,你只管签合同,调资金,剩下的全部交给当地政府,保证办的妥妥帖帖。 既便偶尔会遗留点儿麻烦,保力也不在乎,无非就是拿钱平推。 但李定安不一样,如果计划顺利,他迟早都会涉及实业这一块,有现成的实习模板,为什么不趁机积累点经验? 至少以后遇到类似的问题时,他知道怎么应对,怎么解决。 再退一步,生产线落地之后,天天都要和地方打交道,不如先摸摸底。 “总不能在保力干一辈子吧?”雷明真不以为然,“以你的能力,还是要早做打算!” 废话,我这不是已经在打算了吗? 李定安没说话,点了点扶手:“刘师傅,走吧!” 汽车开动,驶上了国道。又开了接近四公里,就是江湾镇的工业园区。修建的挺整齐,四车道的马路,两边栽满了松柏,厂房林立,一眼望不到尽头。 路过的时候再一瞅,大多都是大门紧闭,门里门外看不到一辆车。 继续往前开,就到了江湾瓷器厂,水磨大理石的门脸,上面镶着几个大字:江弯瓷器厂……湾字的三点水不知丢到了哪里,只留着三点深黑的印迹。 院子里长满了荒草,一看就知道停产了好几年。六层的办公楼,七八间厂房,十多座工棚。 院子里空空荡荡,只有两座棚下乱七八糟的摆放着几堆泥胎。 奇怪的是,门口还停着两辆车:一辆大g,一辆迈巴赫。 扫了一眼车牌,段牧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时洪生!” “谁?” “就之前的电梯口遇到的那个人!” “他们来干什么?” 还用得着问? 总算是知道,代所长所说的“来问瓷器厂的客商很多”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又对他们不冷不热的:原来不止保力一家。 “他们也做陶瓷生意?” “做,而且规模不小,算是jx省的知名企业,但只涉及板材、地砖、洁具,属于高能耗、高排放企业,不可能让他们在这里建厂。” “看来是想拓宽一下业务范围?”雷明真嘀咕着,又捅了捅段牧,“讲一讲,你们之前怎么结的怨?” 段牧稍一顿,又看了看付妍。 付妍的脸红了一下:“一起出去玩,他喝醉了不老实……而且,他……他老婆也在……” 好家伙,够恶心啊,专挑身边的人下手,还是当着老婆的面? “搁我我也捶!”雷明真看了看李定安,“怎么办,看不看了!” 来都来了? 但想想当时在电梯口的情形,火药味确实挺浓…… “看,段牧和付妍留在车上,我和你进去就行!” “好!”雷明真点点头,又拍了拍段牧的肩膀,“他要出来挑畔你,你千万别冲动,等我和李犟犟出来,一起干他!” 兄妹俩瞪圆了四只眼睛:李定安也打架? 雷明真笑而不语:见过一脚把两百斤的胖子踢飞三四米的人没有? 这就是…… “走了!”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又从车里拿了两条烟。 半路上顺手买的,两百一条的黄鹤楼,不算贵。 “拿这玩意干嘛?” “送礼!” “这地儿你送给谁?” 李定安没说话,径直走向大门。听到动静,门卫走出了门房。 “你好大哥,我们从京城过来,想进去参观一下……我姓李!” “哦哦,李老板?镇里刚打过电话,请进……” 门卫麻利的打开了电动门,刚迈进去,李定安把烟往他怀里一塞:“别客气,拿着抽!” “啊……老板,这不合适?” “得麻烦大哥带我们看看,不能让你白跑腿!” 李定安摆了摆手,“再说以后还要经常打交道!” 这样的吗? 想了想,门卫没有推辞,说了声谢谢,先把烟送到了屋里。 雷明真眯着眼睛:“有什么用?” “用处大了!” 李定安笑了笑,“看着!”(本章完) 第273章 盗墓进去的 “两位老板也是来投资建厂的吧?” “大哥开玩笑了,你看我们这模样,哪里长的像老板?打工跑跑腿罢了……” “确实太年轻了!” 李定安笑了笑,又递上了一支烟:“大哥本地人吧?” “就这儿的,家不远,四里多地!” “收入怎么样?” “还行,家里有几亩地,租给大户种富硒米……我在这儿看门,老婆在前面的方便面厂……” “这一片工厂挺多,但我们过来的时候,好多都关着门?” “效益不好呗。” “那这一家呢?” “这一家还行,刚开始生意挺好,听说老板玩古董玩赔了,欠了好多钱,还不上就跑去盗墓,最后被抓了……” 雷明真怔了一下,朝李定安挤了挤眼睛:听到了吧,你丫悠着点。 李定安懒的理他,东一句西一句的和男人闲聊,就跟聊家常一样。 知道他们不是老板,说话也挺随意,门卫也放松了许多。基本你问什么,他都能答上来。 也就走了几十米,三个人先到了制模车间,顾名思议,就是塑胚的地方。 打开铁门,李定安本能的眯了眯眼睛。 来之前他只是大概的了解了一下,赵雨芳说这一家是以“洪州青瓷”为原型的仿古瓷厂,规模不大,关停差不多有一年。 其它的没提,李定安也忘了问,觉得占地才一百多亩,肯定是工业化的流水线生产模式。比如说制胚:既便用的不是最简单的成套模具干压成型,也应该是热铸腊模,或是胶态注射。 说通俗点:第一种最简单,直接拿模子拓,速度最快,但质量也最次。后两种会添结有机粘结济,虽然用的也是机器,但工序稍显复杂,不过强度高,凝结性强,且美观。 但这会一看:几排陶车摆放的整整齐齐,每一架前面都摆放着一把椅子。 就视频中的那种,陶轮不停的转,两只手不停的捏,直至把一团泥捏成泥胚。换而言之:手工拉胚,纯属古法塑胎。 大致一数:四十多架陶车,等于光是拉胚车间就得四十多号人。许多陶车上还留有成品或半成品的瓷胎,仔细再看,手法还挺纯熟:器形都挺规整,变形的不多,薄厚也很均匀,说明平时的质量要求挺高。 同时也代表,出品效率很低! 小小的惊讶了一下,李定安继续往里走,到下一个车间,再看到用来印胚和利胚(修整泥胎)的车盘和竹刀时,他又是一顿:同样是纯手工工序,工位稍少一些,大致二三十个! 再往下看,刻花同样是纯手工,再再往下看,施釉同样用的是最原始的刷釉,而不是蘸或浸。陶胚全是自然晾晒,而非机器烘干。 还好,最后用的是电窑,而非古法的柴窑烧制,包括之前见到的陶车陶轮也是电动的,不然他还以为到了哪家纯复古式的超大型高仿古董工厂。 既便如此,也足够李定安惊讶:前前后后五个车间,大大小小的工位两百出头,再加上不需要在车间作业的陈腐、练泥、调浆、彩绘以及运输,这家瓷器厂如果开工,至少得有三百名工人同时上生产线。 按丰城的平均工资算,一个人八千,光一个月的人工成本就要两百五十万左右,一年三千万? 这还没有算原料、水电、税费等等等等,一年的销售额达到多少,才能保持收支均衡? 反正给李定安绝对做不到,保力更不行! 反过来再算,就他这哪哪都用纯手工,产量绝对高不到哪里去,除非将单品售价定到极为离谱的一个数额。 问题是,谁会买? 但门卫又说,刚开始生意挺好? “大哥,这厂是什么时候开的?” “前年春天!” “什么时候关的?” “去年快立冬的时候!” “开工一年半还有余……老板没欠工人工资?” “肯定没欠,不然厂里的东西早被搬空了……不过在镇里和县里欠了不少:听说土地转让金只付了一半……” 这老板还挺厚道,不坑农民? 暗暗思忖,李定安又跟着门房到其他地方看了看,顺便问了几句。 门卫很健谈,也可能是看在两条烟的面子上,几乎是知无不言,李定安了解的也越来越多:地方扶持力度挺大,从先交一半转让金这一点就能看的出来。 民风也没想像中的那么差:停产了大半年,离村子这么近,但厂子并没有发生过失窃的事情。 工人培训很到位,管理的也很严格:从成品和半成品的质量就能看出来。 瓷土的质量和水质也很高:用纯手工的方法陈腐、练泥,做出的东西品相还这么好,说明杂质成份含量不高,可塑性和粘性很强。 唯一有一点:地方太小。 现在的场房占地将将一百亩,如果换成保力建厂,至少要扩大三倍。不过问题不大:快到饭点了,旁边那几家连丝儿烟都不见冒,摆明也停产很久了,买就是了。 大致转了一圈,前后一个多小时,该了解的也已经了解了个差不多,两人便和门卫原路返回。 “就定这儿了?” “我说了不算,至多建议一下!” “扯淡,虽说管研究的基本不管生产,但前期选址建厂时涉及到的气候、地质、水文等等肯定要征求你的意见……保力本来就有意向,所以才叫你来再考察一下,你再说没问题,那基本上就没跑了……” “懂得挺多?” “不然呢,真当我只会骗老雷的钱花?” 雷明真怅然一叹,“你以后算是方便了:京城一个家,江西一个家,每个家里都有一个她……” 满嘴怪话,皮痒了? 李定安眉头一皱,顺脚一踢,雷明真料到要挨收拾,顺势一躲,一颗石子“嗖”的从他两腿之间飞了过去。 随即,不远处传来“哐啷”的一声。 两个人齐齐的一扭头:石子飞进了工棚,好像砸碎了什么东西。 “好家伙,差那么一点儿?” “你就那么脆?” 扯淡…… 雷明真正想骂一句,李定安却停下了脚步,伸着脖子往工棚里瞅着。 就普通的那种彩钢棚,水泥地面,上面堆放着几垛瓷胎和一堆烧好的瓷器。 上面落满了灰,一看就知道放了很久。 “看什么呢?” “那,就那堆瓷器……看着有点像开片青釉?嗯……看器形,仿的还是晋瓷?” “和之前车间里见到的那些不一样?” “确实有点:之前那些仿的是唐和五代瓷,虽然也是青瓷,但不开片,而且颜色更趋向于青白、青绿……但你看那一堆:颜色是青中泛黄,而且是青少黄多……” 稍一顿,李定安往工棚走去,“大哥,厂里还仿过晋瓷?” 门卫哪里知道什么唐瓷晋瓷,眯眼瞅了瞅:“你说棚底下黄不黄、灰不灰的那一堆?烧过几次,但销量不行,后面就再没烧过……” 怪不得没在车间里见到? 转着念头,三人一起走到了工棚底下。 东西不多,大概三四十件,就那么随意的堆放在角落里。器形挺杂,但均带有典型的两晋特色:有双系壶,有鸡头罐,有鸟钮盖缸,还有一件仿三国晚期的谷仓罐。 瞅了几眼,雷明真“嘿”的一声,“这什么玩意,跟个尿壶似的?” 尿壶? 嗯,确实有点像,跟医院里给卧床病人用的那种小便壶差不多。不过这件造型要更生动一些:敞口上场,而且挺大,底下是四条腿,提梁形似一根倒卷在背上的尾巴,有点像是老虎的形状。 刹那,李定安就想了起来:虎子! 没有明确考证,但考古学家和史学家都认为,这东西很有可能就是溺器,所以雷明真没有认错。 所以就挺奇怪:这样器形的仿品,正经人谁会买? 思忖间,李定安把虎子拿了起来,又瞅了几眼。 “挺别致啊?”雷明真呲着牙,“要不拿回去摆你家客厅?” “你以为我不敢摆?回去后带你见识一下:南昌博物馆就有一件,和这个一模一样,还是镇馆之宝……” “呵……人家那是古董,你这呢?要不你闻闻,可能上个月就被谁用过……” “说不定这就是第二件!” “这要是第二件,我把他啃着吃了?” “你吃得起么你?” 两人随口开着玩笑,李定安又抹了抹上面的灰尘。 别说,仿的挺像:青釉,开片,釉质莹润,釉色清亮。 器形也对:杯形,束颈,背部塑半圆形提梁,连接首尾,粗大结实,梁后垂塑一弯月形尾,器底置四足,月形,足上刻条纹示趾,整体造型似昂首阔步的老虎。 再仔细看……好家伙,这仿得过分逼真了吧:竟然还有土泌? 嗯……土泌? 扯什么蛋? 这是仿古工艺瓷,又不是潘家园那些做旧后当真古董卖的高仿,怎么可能会有这玩意? 而且他把工厂都转遍了,就没看到和“做旧工艺”相关的任何工具,甚至痕迹。包括手上这一件,是他在这里唯一见到的带“土泌”的仿古瓷…… 再说了,做旧哪有光做土泌,不做包浆的,就不怕被人误当做刚从墓里挖出来的,直接一个110? 猛的一顿,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大哥,你刚才说,原先的老板怎么进去的?” “盗墓啊?” 我了个去……(本章完) 第274章 报备 仔细瞅:没错,不是后仿的,绝对是天然形成的土泌色,还带点水锈,而且非常深,渗透了整个釉面层。大略估计,至少埋了千年以上。 再看成色,贼亮贼亮,从地里挖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年。 真就是从墓里盗出来的? 又看了一遍,确定没走眼,李定安暗暗呼了一口气:“大哥,类似的东西厂子里还有没有?” “没了,就这一堆,清理库房的时候扫出来的。” “卖不卖?” “都是残次品,就不值几个钱,老板要是喜欢,全部拉走!” “唉哟,谢谢大哥!” 李定安连声道谢,又认认真真的擦着虎子上面的灰。 不是说尿壶么? “噌”的一下,雷明真的眼睛就跟玻璃珠子似的,嘀溜溜的乱转:“要不,你帮我也挑一件?” 看吧,不装傻的时候,他比谁都聪明。 但估计就这一件…… 李定安没说话,把虎子递给他,又蹲了下来。 放了挺久,上面落满了灰,顺手一抹就能看清釉面:没有土泌,也没有锈色。 胎型对称,薄厚均匀,确实是纯手工捏出来的。包刮口沿、罐底,依稀可见跳刀痕,也能确定是手工作业。 拿起来再看底,就能看到一圈一圈的细纹。这是塑胚时陶轮转速过快,离心力过大产生的。和车间里看到的那些如出一辄,半手工半机械的东西。所以全是仿品,而非古董。 但要论仿真度,比那些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如果用做旧手法加工一下,这一堆完全可以当做高仿卖。 嗯,高仿? 李定安眉头一皱,又拿起了一件,看了近一分钟,又拿起了第三件。 就这样,他一件挨着一件的看,看的越多,眉头就皱的越紧。 雷明真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前些天在京城碰到杨慎的蜡斗,郎世宁的油面,更或是于谦的镇纸,哪件见他皱眉头了? 但这会,李定安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堆……哈哈,绝对捡漏了,而且是大漏! 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门卫没说错:如果当做工艺品,这些东西确实不怎么样:颜色不正,釉面不亮,灰不灰黄不黄。胎体粗糙,摸底足和内壁无釉的地方,甚至有点刮手的感觉。 但如果把它当成古董……哦不,高仿,哪哪都符合两晋时期的青瓷特征。 因为那时候恰好处于由“陶”向“瓷”转变的时期,工艺就这个水平,用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当然次的不能再次。但放在当时,普通大众见都见不到这玩意,官小一点你都没资格用。 简而言之:仿真度忒高。 不夸张,这堆东西如果拉到潘家园,一件一万,有的是人抢着要。买回去磨掉底上的纹,再去去贼光,上上包浆,谁敢说这不是晋瓷? 一件卖个五六十万轻轻松松,像高胜东那样的绝对是一骗一个准。 如果手艺高一点,吴为民那种水平的专家也照样打眼。 所以就想不通:一家乡镇工厂,能造出这样的东西? 惊疑间,李定安拿起一件鸡头罐,又打了系统。再一看,眼皮“噌”的一跳:好家伙,用的竟然是千年老坑的土,和两晋时期的瓷片粉碎后掺在一起塑的胎? 就说仿的怎么这么像? 换种说法:这件东西的瓷胎成份和雷明真手上的虎子没什么区别,要是用c14断代,绝对是晋代的物件,不会出现一点误差。 如果过几遍x光机,再用热释光谱议测,也是同样的结果:最后一次过火时间,在千年以前。 见过的赝品不计其数,仿真度极高的高仿也不少,但那是在古玩市场。在一家仿古瓷工艺品厂能见到这种东西,就不是惊奇,而是惊悚了。 因为光有原料还不行,还得有配方,更要有成体系且相当完善的工艺流程,才能仿到这种程度。 更关键的是,以前好像就没见过类似的物件,等同于说:新配方、新工艺? 转念间,李定安站起身,往四处瞅了瞅。 配方和工艺流程暂时还不知道,但他至少确定,这些东西全是就地取材,不管是老泥,还是古瓷片。 因为这里恰好就处于洪州窑遗址的范围之内,从东汉到五代烧了将近一千年的青瓷,什么样的老坑找不到? 而且正好处于江北岸,赣江数次改道,每改一次窑址就要迁一次,可想而知埋在地下的碎瓷片有多少? 就凭九十年代初的发掘和考古水平,江西考古研究所和京大再厉害也不可能全部挖走。 更说不定,品相相对完好的古董也不少…… 这样一来全对上了:就说只是一家手工作坊,光是一年的人工成本就要三千万以上,怎么算怎么赔本,却开了一年多,而且生意还贼好? 因为人家生产的就压根不是什么工艺品,而是高仿,一件卖一万,三千件就够发一年的工资。 还有这件虎子,十有八九就是挖老泥和碎瓷片的时候,顺带着从地下挖出来的。可能是工人疏忽或是其它什么原因,混到了一堆仿瓷中。 好家伙,既盗墓又造假,前任老板得是什么人? 但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这堆东西研究明白了再说。 李定安定了定神,又拿出手机给段牧打着电话,让他直接把车开进来,说是有批仿古瓷要拉回去。 雷明真更兴奋了:真的要全部拉走? 那岂不是说:全都是漏? 看李定安蹲下身挑了起来,他又屁巅屁巅的来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车也开了过来。 几个人推开车门下了车,又呆住了。 两个人正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有完整的,有半残的,也有碎成片的。东西挺多,摆了好几堆。 闻助理懂的比较多,段牧也懂一些,至少能看出底上的纹路是在机器上塑胎时转出来的,所以知道这不是古董。 但古怪的是,雷明真就跟犯了癫痫似的? “你抖什么抖?” “啊?没抖……高兴,哦不,尿急……” 尿急去尿啊…… 雷明真动不动就犯神经,段牧也没在意,走到了李定安身边:“李老师,这些都要运回去?” “对,人生地不熟,一时不好找车,就只能用一下伱的车,可能会弄脏……” 弄脏算什么,把这两辆车送给李定安,段牧都不带眨一眼的。 “李老师你别客气,尽管用!”段牧连忙摆手,“吓我一跳,看明真激动成那样,我还以为都是古董!” “肯定不是古董,不然也不会堆这里。但用的是深坑的老泥,所以研究价值极高…… “老板好眼力!”门卫竖了个大拇指,“烧这种瓷的泥井确实挺深,最浅的都有一百米……” “啥?” 雷明真斜着眼睛,“真是仿古瓷?” “那你以为呢?” 古董应该有,可能就在你脚底下,问题是你敢不敢挖? 李定安再不理他,招呼着两个司机和段牧给他帮忙。 东西有点多,后备箱只能装一半,剩下的只能放在后座上。两辆车勉勉强强,摞了两层才算是装完。 到这会,雷明真才算是死了心:要是真古董,肯定不会这么装…… “前排空着,刚好能坐两个人,闻助理,小妍,你们先回市里,顺便帮我们开好房间……麻烦两位师傅,把她们送到市里,你们再回南昌,把东西交给陈总……” 看付妍瞪圆了眼睛,李定安呲牙一笑:“嫌脏,不想坐?想好了,这地方可不好打车,说不定就得走回去:整整二十公里!” “我坐!” 付妍异常机灵,“呲溜”一下就钻进了车里。 闻助理谦让了一下,李定安摆摆手,让他别客气。 大奔开动,李定安又转过身,和门卫握了握手:“麻烦大哥了,下次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顺手的事情,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李定安笑了笑,再没说话。 然后几个人像是散步,慢悠悠的往国道上走。 “你说你坑不坑?”雷明真垂头丧气,“搞得我还以为捡了大漏?” “那有那么多的漏?” 随口敷衍,看他一下一下的抛着虎子,李定安眼皮一跳。 光想着高仿,忘了雷明真手里还有一件真玩意。 “你悠着点,这东西要摔了,至少判你三年!” “什么三年?” 稍一愣,雷明真一个激灵,“你不说是仿古瓷吗?” “车上是,但这件不是,我也没骗你:这是东晋时期的青瓷虎子,迄今为止就南昌博物馆有一件,这是第二件……正儿八经的国家级保护文物!” 啥? 段牧的眼珠往外一突。 李定安就进去转了一圈,随随便便的捡了一件东西出来,就成了国宝? 更关键的是,这不是古玩市场…… 雷明真眼都直了:“我说捡漏了,你说没有,我心都凉了半截,你又说这是国宝?” “扯淡,我什么时候说过捡漏了?” “嗯……好吧,你是没说过,那这件呢,怎么都要上千万吧,你丫的就用了两条烟?” “还上千万?摔一下就得蹲三年,你要敢卖,十年起步!” 李定安轻轻一叹,“要不我送给你,你进去陪那位老板待两天?” “我靠……盗掘文物?” 怪不得他问门卫,前任老板是怎么进去的? “你还不如送给老雷,我直接继承亿万家产……” 李定安都呆住了,竖了个大拇指:“你真孝顺!” “我哪有你孝顺?” 心尖儿都在颤,却不忘占便宜,“坑爹玩意,摔一下就得蹲三年的东西,你也敢让我拿?” 手都伸了出去,他又缩了回来:“等会儿,车里那些呢?” “动脑子,要是古董,我敢那么装?” “哦对……”雷明真猛点头,又瞅了瞅虎子,“问题是,就一乡镇小厂,哪来的这东西?” 李定安摊摊手:“天知道?” 其实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但只是猜测,不能胡说。 “那不是瞎忙了半天?” 雷明真把虎子往李定安手里一塞,“这玩意捐出去,奖金够不够请我们吃顿饭?” “放心,肯定够!” 确实没多少钱,撑到头几万块,但要说瞎忙活? 这次可不像薄胎瓷和镜光瓷,实验样本少的可怜。就车里那三十多件,应该足够他把瓷土配方和烧结工艺倒推出来。 肯定比镜光瓷简单,甚至比起薄胎瓷都还差着好多,但同时也代表研究难度低,研究周期短。 再结合厂子里的情景:这东西想实现量产,门槛应该不高,无非就是依样画葫芦:在这附近买座小厂,挖深井采老泥,再挖点古瓷片调浆。 风险也有:井越深,挖出完好的文物的可能性就越大。 问题是,自己不是前任老板,什么钱都敢赚,真挖出东西来肯定会上交。但怕就怕挖出来的太多,文物单位一看:嘿呀,来活了? 别说自个,就是保力的厂,该停工照样得停工。 当然,那是以后,得先把工艺技术研究明白…… 脑子里转着古古怪怪的念头,身后又传来一阵动静,李定安下意识的回过头。 两辆车,正沿着水泥路驶来,正是之前停在厂门口的那两辆。 之前就见了车,没见到人,估计一直在办公楼里。 瞄了两眼,车也到了跟前,本以为会一闪而过,不想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呜呜……”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但不是和段牧有过过节的那位,而是稍大几岁的男人。 不过两人长的很像,可能是兄弟。 “小牧?” 段牧稍稍一愣: “官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也是来看瓷器厂的?段叔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没有,只是陪朋友看看……” 朋友? 时洪官看了看李定安雷明真,又笑了笑:“怎么在走路,车呢?” “哦……去加油了。” “要不要捎你们一段?” “谢谢官哥,车马上就回来了!” “好……有时间打电话,一起出去坐坐。” “好的官哥!” 男人挺和气,又挥了挥手,正要让司机开车,后座的车窗也落了下头。 是个女人,四十来岁,打扮的很精致。 “汤总?” “时总,稍等一等!” “好!” 女人看着李定安,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这东西挺奇怪,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眼睛挺毒? 李定安心里一动,手掌盖住了虎子:“不好意思,还没盘熟!” 盘? 这又不是玉,何况东西的脚趾缝里还沾着泥? 女人想了想,又往厂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能不能问一下,从哪买的?” “朋友送的!” 是吗? 女人笑了笑,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定安:“东西挺不错!”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女人也升起了车窗。 两辆车渐行渐远…… “那女人问这东西干嘛?” “不知道,可能是好奇!” 李定安随口敷衍,暗暗转着念头:估计是行家,认得这东西。 左右不是自己挖的,认出来也没关系…… 稍一转念,他又拿出手机。 “你干嘛?” “安全起见,先报备一下!” “向谁报备,警察?” “用不着那么麻烦!” 李定安拔着号码,雷明真瞄了一眼。屏幕是显示着备注:吴教授! …… (本章完) 第274章 报备 仔细瞅:没错,不是后仿的,绝对是天然形成的土泌色,还带点水锈,而且非常深,渗透了整个釉面层。大略估计,至少埋了千年以上。 再看成色,贼亮贼亮,从地里挖出来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两年。 真就是从墓里盗出来的? 又看了一遍,确定没走眼,李定安暗暗呼了一口气:“大哥,类似的东西厂子里还有没有?” “没了,就这一堆,清理库房的时候扫出来的。” “卖不卖?” “都是残次品,就不值几个钱,老板要是喜欢,全部拉走!” “唉哟,谢谢大哥!” 李定安连声道谢,又认认真真的擦着虎子上面的灰。 不是说尿壶么? “噌”的一下,雷明真的眼睛就跟玻璃珠子似的,嘀溜溜的乱转:“要不,你帮我也挑一件?” 看吧,不装傻的时候,他比谁都聪明。 但估计就这一件…… 李定安没说话,把虎子递给他,又蹲了下来。 放了挺久,上面落满了灰,顺手一抹就能看清釉面:没有土泌,也没有锈色。 胎型对称,薄厚均匀,确实是纯手工捏出来的。包刮口沿、罐底,依稀可见跳刀痕,也能确定是手工作业。 拿起来再看底,就能看到一圈一圈的细纹。这是塑胚时陶轮转速过快,离心力过大产生的。和车间里看到的那些如出一辄,半手工半机械的东西。所以全是仿品,而非古董。 但要论仿真度,比那些高了不知几个档次,如果用做旧手法加工一下,这一堆完全可以当做高仿卖。 嗯,高仿? 李定安眉头一皱,又拿起了一件,看了近一分钟,又拿起了第三件。 就这样,他一件挨着一件的看,看的越多,眉头就皱的越紧。 雷明真的口水都快要流出来了:前些天在京城碰到杨慎的蜡斗,郎世宁的油面,更或是于谦的镇纸,哪件见他皱眉头了? 但这会,李定安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堆……哈哈,绝对捡漏了,而且是大漏! 其实压根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门卫没说错:如果当做工艺品,这些东西确实不怎么样:颜色不正,釉面不亮,灰不灰黄不黄。胎体粗糙,摸底足和内壁无釉的地方,甚至有点刮手的感觉。 但如果把它当成古董……哦不,高仿,哪哪都符合两晋时期的青瓷特征。 因为那时候恰好处于由“陶”向“瓷”转变的时期,工艺就这个水平,用现代人的目光来看当然次的不能再次。但放在当时,普通大众见都见不到这玩意,官小一点你都没资格用。 简而言之:仿真度忒高。 不夸张,这堆东西如果拉到潘家园,一件一万,有的是人抢着要。买回去磨掉底上的纹,再去去贼光,上上包浆,谁敢说这不是晋瓷? 一件卖个五六十万轻轻松松,像高胜东那样的绝对是一骗一个准。 如果手艺高一点,吴为民那种水平的专家也照样打眼。 所以就想不通:一家乡镇工厂,能造出这样的东西? 惊疑间,李定安拿起一件鸡头罐,又打了系统。再一看,眼皮“噌”的一跳:好家伙,用的竟然是千年老坑的土,和两晋时期的瓷片粉碎后掺在一起塑的胎? 就说仿的怎么这么像? 换种说法:这件东西的瓷胎成份和雷明真手上的虎子没什么区别,要是用c14断代,绝对是晋代的物件,不会出现一点误差。 如果过几遍x光机,再用热释光谱议测,也是同样的结果:最后一次过火时间,在千年以前。 见过的赝品不计其数,仿真度极高的高仿也不少,但那是在古玩市场。在一家仿古瓷工艺品厂能见到这种东西,就不是惊奇,而是惊悚了。 因为光有原料还不行,还得有配方,更要有成体系且相当完善的工艺流程,才能仿到这种程度。 更关键的是,以前好像就没见过类似的物件,等同于说:新配方、新工艺? 转念间,李定安站起身,往四处瞅了瞅。 配方和工艺流程暂时还不知道,但他至少确定,这些东西全是就地取材,不管是老泥,还是古瓷片。 因为这里恰好就处于洪州窑遗址的范围之内,从东汉到五代烧了将近一千年的青瓷,什么样的老坑找不到? 而且正好处于江北岸,赣江数次改道,每改一次窑址就要迁一次,可想而知埋在地下的碎瓷片有多少? 就凭九十年代初的发掘和考古水平,江西考古研究所和京大再厉害也不可能全部挖走。 更说不定,品相相对完好的古董也不少…… 这样一来全对上了:就说只是一家手工作坊,光是一年的人工成本就要三千万以上,怎么算怎么赔本,却开了一年多,而且生意还贼好? 因为人家生产的就压根不是什么工艺品,而是高仿,一件卖一万,三千件就够发一年的工资。 还有这件虎子,十有八九就是挖老泥和碎瓷片的时候,顺带着从地下挖出来的。可能是工人疏忽或是其它什么原因,混到了一堆仿瓷中。 好家伙,既盗墓又造假,前任老板得是什么人? 但管不了那么多,先把这堆东西研究明白了再说。 李定安定了定神,又拿出手机给段牧打着电话,让他直接把车开进来,说是有批仿古瓷要拉回去。 雷明真更兴奋了:真的要全部拉走? 那岂不是说:全都是漏? 看李定安蹲下身挑了起来,他又屁巅屁巅的来帮忙。 又过了一会儿,车也开了过来。 几个人推开车门下了车,又呆住了。 两个人正摆弄着一堆瓶瓶罐罐,有完整的,有半残的,也有碎成片的。东西挺多,摆了好几堆。 闻助理懂的比较多,段牧也懂一些,至少能看出底上的纹路是在机器上塑胎时转出来的,所以知道这不是古董。 但古怪的是,雷明真就跟犯了癫痫似的? “你抖什么抖?” “啊?没抖……高兴,哦不,尿急……” 尿急去尿啊…… 雷明真动不动就犯神经,段牧也没在意,走到了李定安身边:“李老师,这些都要运回去?” “对,人生地不熟,一时不好找车,就只能用一下伱的车,可能会弄脏……” 弄脏算什么,把这两辆车送给李定安,段牧都不带眨一眼的。 “李老师你别客气,尽管用!”段牧连忙摆手,“吓我一跳,看明真激动成那样,我还以为都是古董!” “肯定不是古董,不然也不会堆这里。但用的是深坑的老泥,所以研究价值极高…… “老板好眼力!”门卫竖了个大拇指,“烧这种瓷的泥井确实挺深,最浅的都有一百米……” “啥?” 雷明真斜着眼睛,“真是仿古瓷?” “那你以为呢?” 古董应该有,可能就在你脚底下,问题是你敢不敢挖? 李定安再不理他,招呼着两个司机和段牧给他帮忙。 东西有点多,后备箱只能装一半,剩下的只能放在后座上。两辆车勉勉强强,摞了两层才算是装完。 到这会,雷明真才算是死了心:要是真古董,肯定不会这么装…… “前排空着,刚好能坐两个人,闻助理,小妍,你们先回市里,顺便帮我们开好房间……麻烦两位师傅,把她们送到市里,你们再回南昌,把东西交给陈总……” 看付妍瞪圆了眼睛,李定安呲牙一笑:“嫌脏,不想坐?想好了,这地方可不好打车,说不定就得走回去:整整二十公里!” “我坐!” 付妍异常机灵,“呲溜”一下就钻进了车里。 闻助理谦让了一下,李定安摆摆手,让他别客气。 大奔开动,李定安又转过身,和门卫握了握手:“麻烦大哥了,下次来给你带点好东西!” “顺手的事情,都是没人要的东西!” 李定安笑了笑,再没说话。 然后几个人像是散步,慢悠悠的往国道上走。 “你说你坑不坑?”雷明真垂头丧气,“搞得我还以为捡了大漏?” “那有那么多的漏?” 随口敷衍,看他一下一下的抛着虎子,李定安眼皮一跳。 光想着高仿,忘了雷明真手里还有一件真玩意。 “你悠着点,这东西要摔了,至少判你三年!” “什么三年?” 稍一愣,雷明真一个激灵,“你不说是仿古瓷吗?” “车上是,但这件不是,我也没骗你:这是东晋时期的青瓷虎子,迄今为止就南昌博物馆有一件,这是第二件……正儿八经的国家级保护文物!” 啥? 段牧的眼珠往外一突。 李定安就进去转了一圈,随随便便的捡了一件东西出来,就成了国宝? 更关键的是,这不是古玩市场…… 雷明真眼都直了:“我说捡漏了,你说没有,我心都凉了半截,你又说这是国宝?” “扯淡,我什么时候说过捡漏了?” “嗯……好吧,你是没说过,那这件呢,怎么都要上千万吧,你丫的就用了两条烟?” “还上千万?摔一下就得蹲三年,你要敢卖,十年起步!” 李定安轻轻一叹,“要不我送给你,你进去陪那位老板待两天?” “我靠……盗掘文物?” 怪不得他问门卫,前任老板是怎么进去的? “你还不如送给老雷,我直接继承亿万家产……” 李定安都呆住了,竖了个大拇指:“你真孝顺!” “我哪有你孝顺?” 心尖儿都在颤,却不忘占便宜,“坑爹玩意,摔一下就得蹲三年的东西,你也敢让我拿?” 手都伸了出去,他又缩了回来:“等会儿,车里那些呢?” “动脑子,要是古董,我敢那么装?” “哦对……”雷明真猛点头,又瞅了瞅虎子,“问题是,就一乡镇小厂,哪来的这东西?” 李定安摊摊手:“天知道?” 其实他还是知道一点的,但只是猜测,不能胡说。 “那不是瞎忙了半天?” 雷明真把虎子往李定安手里一塞,“这玩意捐出去,奖金够不够请我们吃顿饭?” “放心,肯定够!” 确实没多少钱,撑到头几万块,但要说瞎忙活? 这次可不像薄胎瓷和镜光瓷,实验样本少的可怜。就车里那三十多件,应该足够他把瓷土配方和烧结工艺倒推出来。 肯定比镜光瓷简单,甚至比起薄胎瓷都还差着好多,但同时也代表研究难度低,研究周期短。 再结合厂子里的情景:这东西想实现量产,门槛应该不高,无非就是依样画葫芦:在这附近买座小厂,挖深井采老泥,再挖点古瓷片调浆。 风险也有:井越深,挖出完好的文物的可能性就越大。 问题是,自己不是前任老板,什么钱都敢赚,真挖出东西来肯定会上交。但怕就怕挖出来的太多,文物单位一看:嘿呀,来活了? 别说自个,就是保力的厂,该停工照样得停工。 当然,那是以后,得先把工艺技术研究明白…… 脑子里转着古古怪怪的念头,身后又传来一阵动静,李定安下意识的回过头。 两辆车,正沿着水泥路驶来,正是之前停在厂门口的那两辆。 之前就见了车,没见到人,估计一直在办公楼里。 瞄了两眼,车也到了跟前,本以为会一闪而过,不想两辆车都停了下来。 “呜呜……” 副驾驶的车窗降了下来,但不是和段牧有过过节的那位,而是稍大几岁的男人。 不过两人长的很像,可能是兄弟。 “小牧?” 段牧稍稍一愣: “官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也是来看瓷器厂的?段叔的生意越做越大了……” “没有,只是陪朋友看看……” 朋友? 时洪官看了看李定安雷明真,又笑了笑:“怎么在走路,车呢?” “哦……去加油了。” “要不要捎你们一段?” “谢谢官哥,车马上就回来了!” “好……有时间打电话,一起出去坐坐。” “好的官哥!” 男人挺和气,又挥了挥手,正要让司机开车,后座的车窗也落了下头。 是个女人,四十来岁,打扮的很精致。 “汤总?” “时总,稍等一等!” “好!” 女人看着李定安,脸上浮出一丝微笑,“这东西挺奇怪,能不能给我看一看?” 眼睛挺毒? 李定安心里一动,手掌盖住了虎子:“不好意思,还没盘熟!” 盘? 这又不是玉,何况东西的脚趾缝里还沾着泥? 女人想了想,又往厂房的方向看了一眼:“能不能问一下,从哪买的?” “朋友送的!” 是吗? 女人笑了笑,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李定安:“东西挺不错!”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女人也升起了车窗。 两辆车渐行渐远…… “那女人问这东西干嘛?” “不知道,可能是好奇!” 李定安随口敷衍,暗暗转着念头:估计是行家,认得这东西。 左右不是自己挖的,认出来也没关系…… 稍一转念,他又拿出手机。 “你干嘛?” “安全起见,先报备一下!” “向谁报备,警察?” “用不着那么麻烦!” 李定安拔着号码,雷明真瞄了一眼。屏幕是显示着备注:吴教授! …… (本章完) 第275章 巫观里的老道士 车速不快不慢,行驶在国道上。时洪官皱紧眉头,手指一下一下的点着扶手,发出“嗒嗒”的轻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只有出现比较棘手的问题时,他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看他敲了好久,没有停的意向,汤玲眯了眯丹凤眼:“时总,事情是不是不好办?” 时洪官如梦初醒:“确实有点难!” “资金的问题你不用担心!” 难道仅仅是因为钱? 不然听到‘保力’这两个字的时候,就该偃旗息鼓! “汤总,能不能换一个地方?比如换到江左的丰源工业区,或是江右的小港镇,或是江南岸的石滩镇?” “这些地方有古窑,也有古瓷?” 时洪官哑口无言,略显尴尬的捏了捏眉心:当然没有! 汤玲想了想:“那个年轻人什么来历?” “长福矿业段保福的儿子!” 真是冤家路窄,怪不得你这么愁? “另外两位呢?” “不知道,应该是他朋友!” “能不能调查一下?特别是瘦一点,帅气一点那一位!” “没问题!” 汤玲下意识的叹了一口气。 时洪官答应的太快,甚至都没问一下为什么,摆明没放在心上。 “去市博物馆!” “啊?” 时洪官本能的转过头,包括开车的时洪生,同样一脸诧异。 “带你们看一样东西。” …… 今天不是周末,游客不多。简单的登记了一下,一行三人进了一楼大厅。 展厅很大,近有两千个平方,或长或方,或座或立,摆着五六十座展柜。灯光打的很足,玻璃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一楼大厅展出的都是相对具有文化亮点、时代特色,以及能代表地方历史底蕴的一级文物,也就是俗称的国宝。 汤玲走的很快,径直往前,高跟鞋敲击着大理石地面,声音既脆且有节奏。兄弟二人一头雾水,紧紧的跟在身后。 绕过乳钉雷纹圈足铜簋、铜三足盖砚,又经过镂空青玉雕像,汤玲停在了一座长方形的展柜前。 很大,宽近三米,但文物少的可怜,只有两件。 第一件是一只青色的大罐,短颈、撇口、平底,没有盖,釉面呈青灰色,估计是光线比较足的原因,看着挺亮。 看标签,是西晋时期的青釉贴花四系盘口壶,名字挺长,于1988年出土于丰城江湾镇洪州窑遗址 只是扫了一眼,汤玲收回目光,抬手指向展柜里的另一件:“就是这个!” 这一件长的有点怪,器形粗圆,背上有提梁,看着像是壶,但口非常大,直径足有六七公分。四足曲踞,壶口顶端刻有代表眉、眼、耳、鼻的纹饰,整体有点像老虎。 名字很短,就四个字:青瓷虎子,但介绍却极长:国家一级文物,迄今为止惟一一件出土的东晋时期的青瓷虎子。1992年由江西文物研究所和京大联合发掘于丰城江湾镇洪州窑遗址,于2013年被列为禁止出境展览文物…… 时洪生有点狐疑:从江湾出土的瓷器很多,全省十一家一级博物馆均有陈列,其中不乏国宝级别的文物,器形比这怪的也不是没有。 汤总为什么让他们看这一件? 旁边的时洪官却慢慢的回忆着。 遇到段牧的时候,时洪生在开车,中间还隔着他,所以没太注意。但他看的很清楚,段牧朋友手里就托着这么一件。 既然是仿古瓷器厂,打的又是“洪州窑仿古瓷”的招牌,仿一些从洪州窑出土的经典器形很正常,所以年轻人手里那件应该就是他在厂子里捡到的。 此时再看,无论是造型、颜色,以及上面的纹路好像和展柜里的这一件都没有区别,所以说,仿的很像,仿真度很高,几乎一模一样。 同时也代表汤玲没有夸大其词:她所掌握的仿真瓷技术相当先进,江湾镇的瓷土也非常适合烧制仿古瓷。 但直接说就可以了,自己只是征询一下她的意见,不是非要换地方不可,没必要专门来一趟博物馆。 时洪官暗暗叹气,又郑重其事的点了一下头:“汤总,我明白了!” “不,你不明白!” 汤玲的神情异常严肃,“那一件,不是仿品!” 什么? 时洪官瞳孔微缩,时洪生直接一个后仰,突着眼睛盯着展柜里的标签,就跟见了鬼一样。 不是说唯一一件么,那一件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汤……汤总,你看准了没有?” 汤玲无视时洪生,只是看着他大哥:“时总,当时你也看到了,那件东西的脚趾缝里还有泥,肯定是刚刚才从厂里捡的,而且釉面上有土泌,还有水锈…… 关键的是,江湾瓷器厂只仿器,不做旧……纪应龙既便是想做旧也没有这样的技术。所以,那件绝对是古董!” “怎么这么巧?” “绝对不是巧合:你记不记得,我说想看一下的时候,他用手遮住了土泌和水锈,所以他很清楚这是什么东西!” “意思是,是个行家……但那么年轻?” “所以我才让你调查!” “这也太魔幻了一点,说捡就能捡到?” “纪应龙当初往外运的时候,真品都是藏在仿品中,估计就是这样混进去的,所以不用怀疑……” 稍一顿,汤玲看着展柜,压低了声音,“那件和这一件没什么区别,都是国家一级文物!” 时洪官眉头一纵,再次看向展柜,双眼渐渐的眯成了两条缝。 国家一级文物? 由此可知,这样的东西,江湾瓷器厂的地底下肯定还有。更说不定,有很多……这才是这个女人的主要目的! 心脏不由自主的跳了两下,他用力的吞了一口唾沫:“我不想成为第二个纪应龙!” “时总想多了!你前期只需要配合我拿地、建厂,建成后只负责销售。其余的原料、生产一概都由我负责……” 汤玲轻轻一笑:“我带你来这里,只是想让你知道:江湾的土质最好、古瓷片最多,最适合生产仿古青瓷,所以,江湾厂不容有失……” 意思就是:你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别管我挖出来的是瓷片还是古董,既便发生万一,也和你没关系。 汤玲说的斩钉截铁,时洪官反而又有些患得患失:这是名符其实的国宝,一件既便只卖一千万,十件就是一亿,卖多少仿古瓷才能赚这么多? 但至多也就是想想。 出资三成,占股一半,却能拿到百分之七十的销售利润,走遍全世界,再不可能碰到第二个这样的合作对象,所以汤玲和她背后的大老板绝不可能再让自己染指仿古瓷之外的任何业务。 何况一个搞不好,后半辈子就交待进去了…… 思忖良久,时洪官用力的点了一下头:“汤总放心,我会不计一切代价拿下江湾厂!” 汤玲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表情:“时总,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必要时候,也可以用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总不能杀人吧,段保福也不是吃素的,何况还有一个保力? “我明白!” 东西看完了,目的也达到了,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 三人两前一后,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时洪官给汤玲讲述着时、段两家的恩怨,时洪生则跟在身后,神色渐渐阴沉:非常手段? 段牧,你要倒霉了…… 正暗暗发狠,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时洪生下意识的点开。 随即,手禁不住的一抖:“大哥,汤总,你们看?” 两人下意识的停下脚步,同时转身。 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条信息:时总,问清楚了,他们也是来买厂子的……先去了镇政府,然后又到了瓷器厂,看的比较认真,所有的车间都转了一圈…… 最后还拉走了好多仿古瓷,拉了满满两车,直接送到南昌去了。所以我们见到的时候,他们在走路……门卫说都是残次品,东西很杂,瓶瓶罐罐都有……其中还有一件青瓷的尿壶…… 尿壶……不就是青瓷虎子? 整整两车? “唰”! 汤玲的脸色一变,眼睛里冒着冷光:“时总,你要不行,我就换一家合作……” …… 走了快四公里,网约车才姗姗来迟,又半个小时,三人才回到酒店。 洗了一下,中午随便对付了一口,几人各自回了房间。雷明真不想一个人住,说没意思,死皮赖脸的要和李定安挤一间。 没办法,李定安只能换成套房。 “捡到古董,不应该是联系公安局或文物部门吗,就像之前的那块石经,你打给吴教授做什么?” “因为当时的洪州窑就是京大文博学院和jx省文研所联合考古发掘,包括洪州窑博物馆也是在两家的联合指导下成立的,所以既便到现在,京大依旧是洪州窑遗址的联合保护单位……” “你们学校挺牛的嘛?” “简直废话!” “那这东西呢?” “等回京的时候带回去就行,吴教授已经让学校走流程了,算是我捐给京大……” “你是京大的学生,捐给学校顶多也就发个奖状,等于连奖金都省了?” 雷明真拧着眉头,“总要开发个课题什么的吧?” “你当课题是大白菜,想开发就能开发?洪州窑早被研究透了……” “那你忙活了个嘚儿……” “你懂个毛?” 斗了几句嘴,又打给陈静姝,让她派人在南昌买件囊匣(装运文物的特殊箱具)送过来。 也就刚挂完电话,雷明真又催他,让李定安带他们去找苗巫。 问了好几次,付妍都说那几件东西她不会卖,给多少钱都不卖。然后雷明真就心心念念,天天挂在嘴边,让李定安无论如何都要给他淘一两件。 李定安也想看看,付妍所说的“类似的物件好像挺多”的苗巫,是从哪里弄到的那么多道家的东西的。 说去就去,给段牧和付妍打了电话,四个人出了酒店,直奔刘家井。 丰城多井,所以古代的街与坊大多以“井”命名。民国时期整个城区大概有两百多,建国后陆续更名,又因为城市扩建而填掉了大部分。 如今留下的不多,最有名的就是“丰邑七井”,依旧保留着原生原味的古井和建筑,也是丰城市的城市名片,其中刘家井为最。 店铺很多,游客亦不少,绿树掩映之间,古宅林立,斗拱交错。 灰墙斑驳,如岁月刻画的年轮。古巷幽深,青石铺就的小道仿佛巨莽,蜿蜒不知去向。 简朴而又热闹,悠久而又亲切。 “咕嘟……咕嘟……” 猪血不停的翻滚,汤已煮成了暗红色。爪篱擦着锅底,捞出了满满的一篓。丢一把葱花,撒一勺辣椒,红色相间,垂涎欲滴。 又是“刺啦”一声,鲜嫩的滑川刚出笼,一勺热油泼下去,香味当即就窜进了鼻子里。 李定安浅尝辄止,雷明真却吃的摇头晃脑,赞不绝口。四个人徜佯在深巷中,领略着江南特有的古意和风情。 走了没多久,付妍指着一间门脸:“李老师,就是这!” 就开在街边,青石台阶,红漆木门,进门的位置立着一块屏风,上面刻着一只巨大的鬼脸:青面獠牙,怒目狂突,恐怖阴森的气息扑面而来。 苗族的宗教文化很有特点,主张“人人可以通天,家家可以为巫”,所以流派既多又杂。光是信仰的各种各样的“堂鬼”就有两百多位。 李定安认不出这是两百多位中的哪一位,但至少知道这里确实住着一位苗巫。 “苗巫的禁忌很多,你进去之后少说话,别口无遮拦!” “放心!”雷明真嗤之以鼻,“我又不是没经历过?” 李定安点头:知道就好,省得挨打。 别不信,雷明真挨过…… 交待了几句,几个人进了门,绕过屏风,霍然开朗。 地方不小,足有两百多个平方,中间空的很大,立着一座方台。四边有柜台和木架,里面摆满了物件:钹、锣、鼓、铃、喇叭,以及尺、令、卦、印……形形色色,五花八门,不一而足。 墙上还挂着许多:花衣、长袍、刺锈,以及各种各样的面具和银饰…… 雷明真无比好奇:“这是什么地方,戏班子?” 神的戏班子,亏你还敢说去过龙虎山求过符? “这是法堂,又叫巫观!” 也就是苗巫做法事的地方,不论是锣、鼓等乐器还是尺、令,以及长袍花衣面具等等,全是法器。 再看方台四周:青石的地板都已经磨的反光,意味着经常开坛,围观的人也非常多。 看来确实像付妍说的:这位苗巫威信很高,信众也很多。 传承有多全不好说,但应该很纯粹。 “爸,好像有人进来了?” “那你还不出去看一看?” “累!” “我就不累?混帐东西,也不说让老子歇一歇……” 里间传来说话的声音,随着一阵零乱的脚步,从侧门出来两个男人。 长的很像,一看就是父子俩,年轻的三十岁左右,马尾辫,铆丁靴,不是一般的时髦。 老的五十出头,短矮精瘦,但诡异的是,他竟然穿着一件道教的“班衣”,头上还戴着莲花冠? 巫观里,跑出来了个道士,就挺神奇。 确定没认错,付妍恭敬的打着招呼:“迷拉!” 刹那,李定安都呆住了:这就是那位……法力高深,信众极广的苗族老巫师? 但你这一身纯正的道家的打扮,又是个什么情况? 亏我刚刚还夸你传承纯粹……(本章完) 第276章 真的传了二十六代? 老道士努力的回忆着:这项链,这手串,怎么这么眼熟? 想起来了:八万八…… “付小姐?” 付妍点点头:“老迷拉,这是我表哥,这两位是我朋友,专程来拜访您!” 哈,财神上门了? 豆豆眼“倏”的一转,老道士肃然起敬,连忙抬起双手,掌心向上,十指相叠,好像捧着一碗水。 都已抬到了小腹前,他稍一顿,看了看自个身上的道袍,又改托为握,往上抬也换成了往下拜:“善信请进!” 其它三个人不以为意,以为巫师的礼节本就如此,李定安却看懂了:刚开始,道士行的是苗巫的巴岱手诀,类似于道家手印。 双手虚托上抬是上排诀,意为“上座”的意思。但礼都行到了一半,他可能觉得不对劲,又改成了道家的稽首。 你这身份还能来回换? 看了看道袍和莲花冠,李定安没忍住:“老迷拉,冒昧的问一句:您是道,还是巫?” 琵琶袖“哗”的一挥,几根长须轻轻扬起。老道士似笑非笑,神情淡然,颇有几分宝相庄严,道法自然的意味:“两教合修,兼其所长!” 李定安又懵住了:你是真敢说? “里面请!” 一群人往里走,进了里门就是天井,很是宽敞。顶上罩着玻璃,底下摆着几把藤椅。再往四面看:还真就是双教合修? 标准的四合院模式,东南西北都有房屋,东边和北边的那两排用来住人,其余两面全是法堂。 除了他们刚刚进来的巫观,竟然还有一座道坛:三清四御一位不落,整整齐齐的摆在祭坛上。 旁边的那一间更多:青面獠牙,横眉竖目,大大小小二十几樽,全是苗巫信奉的堂鬼。 摆这么多,信得过来么你? 李定安像是牙疼,一脸踌蹰,其他三人却半信半疑。包括付妍:上次和她妈妈来,只是进了巫观,真不知道后面还别有洞天。 雷明真和段牧面面相觑,好像在问:苗巫也能当道士? 怎么可能? 既便明清两代上到朝廷下到地方官,都在苗疆大力推行道教,潜移默化中,也确实在苗族信仰中融入了许多道家文化,比如请神的科仪大同小异,又比如许多乐器与法器都能通用。 但在根源上,道家就是道家,苗巫就是苗巫,有本质的区别。 打个比方,你让苗巫画个雷符试试,或是让道士养个盅? 没这么扯淡的…… 诧异间,老道士又做了个请的手势。几人坐下,马尾青年端来了茶壶,一人沏了一杯。 “几位善信从哪里来?” “京城!” “不知道想求什么?” 李定安笑了笑,指了指付妍手碗上的师刀和胸前的令牌:“特地慕名而来,想问道长请几件护身的法宝!” “巫器?” “不,道器,最好就像这种,由祖师开光,再由数代高功加持过的宝器!” “善信看错了,这是巫器!” 行,你说啥就是啥…… “巫器也行,但需要年代够久,法力够深,不知道长这里有没有!” “有倒是有,但得先为善信算一算,测一测,看能否与法宝结缘!” “算什么?” “算八字,测五行,不知是哪位善信要清法宝!” 会的还挺多? 李定安点点头:“是我!” “求什么?” “求平安!” “请善信写一下八字。” 李定安拿起笔,随便写了个年月日,老道士便装模做样的算了起来。 但然并卵。 十指掐来掐去,眼花缭乱,看了好一阵,李定安也不知道他掐的是什么东西? 倒不是不认识,而是太杂:前一秒还是道家的太清诀,再下一秒,又成了苗巫的收回诀。 而且好多都是似是而非,李定安怀疑是他即兴创作的。 口中也念念有词,再仔细听:天清地灵,兵随印转,将逐令行……嗯,茅山派的五鬼显灵术? 简而言之:抓鬼的。 李定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想问一问老道士:你这算命和抓鬼,是怎么扯到一块去的? 到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这就是个二把刀:什么都会一点,懂一点,虽然不是很精深,但糊弄外行绰绰有余。 付妍所说的“信众很多”,估计就是这么忽悠来的…… 不好点破,就只能看着,表演了几分钟,老道士停了下来,又闭目沉思,手上依旧捏着法诀,像是在打座。 又过了好一阵,他才睁开眼睛,悠然一叹:“我有一宝,可保善信平安……阿康,去请唐查将军令!” 还好,挺干脆,演完了就能直接进入主题,没有再信口开河的胡编乱造。 松了口气的空子里,马尾青年进了道坛,不多时,又托了口盒子出来。 不大,约摸一巴掌,道士接到手中打开了盒盖,再一看,却是一块符牌。 “这件符令由我派十七代祖师做法七七四十九日精炼而成,又历经九代祖师加持,法力无边,可保善信一生平安……” 十七代祖师练的,又经历了九代? “道长的传承如此久远?” “善信见笑,传到贫道这里,已是第二十六代……” 好家伙……既便一代只按二十年算,开派祖师都得是明朝时期的人? 像是怕李定安跑了一样,道士的动作非常快,嘴里还在叨咕,双手扯着红绳就挂到了李定安的脖子里。然后左手托着木牌,右手又掐了个诀,口中念念有词。 李定安没功夫听,只是盯着符牌。 颜色有点深,纹路很细密,应该是桃木。再看符文:最上面是紫微讳,也就是雨、漸、耳合成的符头,符头之下是“敕令”两个字的变形符,再往右为日,左边则为月。 中间的位置是一枚八卦,右为太阳和南斗,左为太阴和北斗,再之下,则是三道符文:中间为代表“年”的六十甲子之一的丁酉唐查大将军,左右为代表历日的六丁六甲。 标标准准的太岁符,可求财,也可以保平安,甚至是代表年月日的符文也没错,也和李定安随手写的八字本符合。 问题是,感觉这东西,有点旧? 没错,至少也是民国或建国初期的东西…… 哈哈……怎么可能? 自己求平安,他就拿了块太岁符,自己要求年代够久,他就拿了块民国的符牌。再仔细看,画的还挺规整,也很协调,无一丝生涩和滞顿感,至少说明画符的人很是熟练,几乎是一气呵成。 所以就很奇怪了:你说他是骗子吧,他拿的是真东西,虽然没有八九代那么久,至少三四代还是有的。 说他没骗人吧,却又是一瓶不响,半瓶晃荡,从前到后都在瞎忽悠…… 好不容易等他念叨完,睁开眼睛后,李定安才吐了口气:“请问道长,善款几何?” 老道士又打了个稽:“五千不嫌少,八千不嫌多,全凭缘法!” 全凭缘法你还明码标价? 原本以为老道士会下狠刀,要个三五万,不料只是几千? 当然,如果按文物算,五百都嫌贵……但都到这会了。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李定安没犹豫,打开背包掏出了整整一沓,放到了茶几上:“一点心意!” 还多给了两千? 看来挺有钱…… 老道士表现的风轻云淡,只是点点头,马尾青年走了过来,双手托起钱,塞进了旁边的功德箱。 “几位,请喝茶!” “谢谢道长!” 老道端起茶杯,慢悠悠的吸溜了一口。稍一沉吟,像是欲言又止:“善信近期,万事可还遂顺?” 李定安暗暗一叹:来了! 就说你怎么近似敷衍似的糊弄了一下,最后也只要了几千,原来只是开胃菜,先试了试斤量? 别怀疑,干这一行的都是心理学专家,正经人肯定不会求符问卦,来这儿的多少都有点麻烦。所以不怕你不上钩,就怕你不进来。 只要敢踏进这个门槛,三言两语间就能把你的信息套个七七八八。 接下来,就等着挨刀吧。 话都递了过来,肯定得接住,李定安张口就来: “不瞒道长,确实不太顺!所以我特地从京城赶来,先去了九华山,又去了龙虎山。愿已许过,法事做过,符也求过…… 听付总和张总(付妍的父母)提起,说道长的法器很灵验,才慕名而来……要是有前代先师精炼、且愿力精深的法器,倒是可以再请几件,其他的就算了……” 这不巧了? 别的没有,就数这东西最多…… 道士点点头,刚要说话,却被李定安打断:“诚意我有,就是为道长盖一座道观也不在话下,但法器得是真法器,先师得是真先师……” “善信开玩笑了,贫道世代祖传……” “我能不能自己看?” 你自己看,你会看吗你? 李定安有点强势,道士却不怒反喜:富二代不都这样? 其他不说,付小姐家里的情况他可是知道的一清二楚,这姑娘也不是那种乖乖女的性格,这会却老老实实? 岂不是说,这位来头更大,更有钱? “善信想请巫器还是道器?” “都行!” 老道士更笃定了,施施然的起了身:“几位,请!” “好!” 李定安点点头,有意的落后了几步。 段牧和雷明真心领神会,越走越慢。 “你们看着就行,我不点头,什么都不要买!” “这符牌是新的?” “旧的,但至多五六十年,不过确实是道士刻的!” “那就是半真半假?” 雷明真指了指道士的背影,“这老道呢?” “巫术和道术都懂一点,但不精深!” “看着挺专业啊?” “要是能让你看出来,哪来的这么大的排场?” 这倒是。 光是这座院子,占地就有近千平方,不但在市中心,还是古宅,肯定不便宜。 几个人窃窃私语,跟着老道士进了摆有道家神像的祭坛,刚刚踏过门槛,李定安双眼一眯。 好多符牌,挂满了四面墙,少些也有上千枚。 祭坛之下又摆着十多张供桌,上面摆着好多灵牌,粗粗一数,近有上百块。 付妍转着眼珠:“这是什么?” “全是祖师灵位!” 道士做了个揖,颇有几分自得,“墙上则是历代先师精炼的符令,最早的已受了四百多年的香火!” 也真敢说:你这房子建起来才多少年? 入乡随俗,三人也跟着行礼,李定安仔细的瞅了一眼,又不由的一愣。 有好几块,看着确实有了些年头,四五百年不敢说,但至少也是清早中时期。 好家伙,真的传了二十六代?(本章完) 今天的章节要晚一些 今天给老父亲办出院,事情比较多,晚上才动笔。感觉有点卡文,就看书学习了一会,一看就看到了凌晨,到这会都还没写完。 着实对不住,鞠躬! 从明天开始正常更新,保证! 感谢!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今天的章节要晚一些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77章 生不拜君朱道明 李定安来来回回的扫视,眼睛异常的灵动。 就挺古怪:灵位也罢,符牌也罢,竟然都是新中掺旧? 大部分都是新的,也就几年到十来年光景,而且十之八九都是机刻。小部分比较旧,具体年代暂时不知道,但虫嗑鼠咬的痕迹很明显,修补后又重新上过漆。 其中有几块绝对是经年摆放在庙宇中,受尽了烟气薰燎:上面的烟渍都快结成了垢,薰不到两三百年到不了这个成色。 等于在上面形成了一层保护膜,这样的反倒保存的很好,再看名讳:靖虚真人张逍遥、平阳真人徐守城、青霞子谭太智…… 都没什么印象。 他转了转眼珠:“请问道长仙门是哪一派?” “当然是天师道!” “请教祖师名讳?” “冲虚真人!” 还是没印象。 “何时立派?” “明成祖时!” 成祖就是朱棣,距今大约六百年,和老道士说的“传了二十六代”也能对得上。 如果他没说谎,留下来的老物件应该很多…… 思忖间,老道士又微微一笑:“所以这其中许多符令已受过五百多年的香火,愿力精纯,善信可以再请一块!” 到这里是来淘古董的,要那么多符牌做什么,又不是名人刻的? “有一块就够了!”李定安摇摇头,“看看其它的吧!” 老道士不置可否,领着几人往里走。 穿过道坛,又是一番光景:很大的一座法堂,和之前见过的巫观大同小异,不过这里摆的是道家做法事和开醮斋的道具和法器。 大到法台,小至符纸,锣、鼓、钹、镲,刀、剑、鞭、拂尘、道家典籍等等等等,样样不缺。 不夸张,迈过门槛的一刹那,李定安还以为进了道教博物馆。 知道这年轻人极有主见,不太好糊弄,老道士没再多嘴,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定安左右看了一圈,眼睛一亮,走向了最里面的贡台。 神龛里面摆着一樽木刻的道士雕像,头梳混元髻,顶插卯西簪,手持朝笏板,身穿天仙洞衣。 看材质,绝对是上好的紫檀木,擦拭的很干净,但颜色趋于深紫,仔细再看,烟渍都渗到了木像里,黑的发亮。 换种说法:绝对比外面的那三块灵牌的年头还要久。 刻工也极好,栩栩如生,从服冠来推断,这位的品衔很高,至少正二品以上。穿的还是大洞仙衣,说明要么是张天师的子侄兄弟,要么是真传子弟。 身前立着灵位,就只有四个字:冲虚真人! 怪不得摆这么高,原来是开派祖师? 同样是紫檀木,颜色同样够深,但李定安总觉得有点不协调,感觉上面这一层油光不像是薰出来的,而是染上去的? 再看字迹:架构过于规整,更接近于印刷体,笔画过于圆润,不见一丝刻刀痕……哈哈,又是机刻品? 明白了,灵牌是后配的…… 继续往下看,灵牌之下摆着四本书,还是线装版的刻本:《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通义》、《天皇至道太清玉册》、《净明奥论》、《鬼耨鬼农》。 看来这就是老道士所说的“整整传了二十六代”的传承…… “这些都是天师道的经文?” “前两本是,《元始通义》是龙虎山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撰写,《太清玉册》是大明第一代宁王朱权所著。但后面两本不是:《净明奥论》是净明道的主要经籍,成书更早,大概在宋末元初时期。” “这两家不是一回事?” “当然,虽然同属正一派,都遵从‘道由心悟,不拘出家在家’,但教义思想和主旨迥然不同。” 雷明真又指了指最后一本:“这个呢?” “我想想!” 李定安仰着头,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这是苗语音译,指的是始祖蚩尤,又称‘巴狄熊’,所以这一本应该是苗巫的巫术典籍!” “你连这个都懂?” 这不废话? 既然知道今天来拜访的是苗巫,自然要做足功课,不然宝贝摆在眼前都认不出来。 李定安又仔细看了看:“都是刻本典籍,而且年代都比较久远,至少也是清早时期刻的,包括这本《鬼耨鬼农》!” 等于这老道士没吹牛,道统确实传承自明朝……哦不,还要加上巫术。 还真就是道巫双修? 三人满脸惊讶,不由自主的转过头,再一看,老道士比他们还震惊,瞪着眼珠子,直愣愣的看着李定安。 被他带到这里的客人多到数不清,九成以上都不知道这几本典籍有什么区别,剩下的一成至多知道前两本是正一派经籍,也就极少数的同行……哦不,只有极少数的道友能说出这两本典籍的具体的来历。 清楚《净明奥论》的更是百不足一,因为净明道的道统在康熙时期就断了,虽有经义流传下来,却无人继承。 能认出《鬼耨鬼农》的,绝对是一个都没有。 厉害,这是碰到高人了? 怪不得他说要自己看…… 老道士顿然一肃,矜持的表情一扫而空,又着重其事的做了个揖:“道友未请教?” “道长客气,我不修道,所以不用请教,只是平时随便研究研究!” 怎么可能? 老道我削尖了脑袋的研究,感觉都没你懂的多? 也就看岁数太年轻,不然他还以为是哪位同行请来高人砸场子的…… 老道士惊疑不定,李定安却笑了笑,指了指神龛:“道长,能不能瞻阅一二?” 开什么玩笑,万一你一时兴起,要跟我讨教讨教怎么办? 自己有几斤几两,老道士还是很清楚的。就他这半瓶晃荡的水平,忽悠外行肯定没问题,碰到一般的道士也不是不能对付几句,但怕就怕碰到真懂修行的。 特别是巫术,只是觉得多一层身份好骗钱,所以才东拼西凑的学了一点,充其量也就是了解了个皮毛,连懂一点都谈不上。 至于那本《鬼耨鬼农》,他别说研究,看都看不懂…… 老道士头摇的波浪鼓似的:“都是开派祖师圣物,不可示于外人!” 那伱还摆在这里? 明白了,专们给不懂行的人看的:看,老道我的传承够久,道行够深吧…… 看李定安站着不动,雷明真凑了过来,眨了眨眼睛:好东西? 李定安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看纸质与墨迹,确实有点像明代刻本,但印的是道教典籍,而非诗文,所以经济价值相对一般。李定安之所以好奇,是因为这四本书并非全无联系: 朱权既初代宁王,靖难成功后被分封南昌,为免朱棣猜忌,他后半生致力于研究道学。先拜龙虎山第四十三代天师张宇初为师。再之后转修净明道,自称“冲虚妙道真君转世”,又在净明道的祖地南昌西山缑岭建了一座道观。 朱棣还为道观赐额:南极长生宫,并封他为“涵虚真人”。 所以说就很巧:写《元始通义》的张宇初是朱权的师傅,《太清玉册》也是朱权写的,他又修过净明道,这里恰好又有一本《净明奥论》。 还有更巧的,朱权还兼修巫术,据说修为还极高:《明史》:人告权巫蛊诽谤事,密探无验,得已! 老道的开派祖师是“冲虚真人”,恰好与朱权自号的“冲虚妙道真君”相吻合。又是朱棣时期开宗立派,这里又离南昌这么近,李定安就突发奇想:老道士口中的祖师爷,不会就是朱权吧? 更说不定,这四本书就是朱权留下来的,这雕像本人,就是朱权。 但老道不让看,神龛又封的严严实实,只凭眼力,真就不好确认。 算了,都到这会了…… 李定安念头一闪,打开了系统。再一看…… 纯属白耽误功夫。 前面是一连串的问号,这是因为好几样东西混在一起,系统没办法给出准确信息,只能估出大概价值。再看最下面:加起来才八十来万? 光是那四本明代刻本应该就有四五十万,说明这些东西和朱权的关系不大。 可惜了一点积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转身看向旁边。 这边摆放的是法印和法令,有大有小,有铜铸也有木刻,林林总总五六十块。 再仔细看,哈,又是新中掺旧? 如果按《道法会元》的规制:欲造令牌,先选吉日,斋沐身心,奏闻上帝,申牒雷霆所属去处讫。用枣木节,或石榴木,或柏木,馀木不可用……意思就是只能用这三种木料,而且必须用雷击木。 但这里除了松木、榆木,至是槐木都有? 倒是半焦不黑,有几块上面还泛着银光,普通人一看:真就是雷劈的? 其实是用烧炭的法子闷出来的。 还有几方铜铸的三清印,水银皮壳一层摞着一层,弯弯扭扭,歪歪曲曲,像是爬满了虫子。 这一看就是用粪水浸泡做旧的,但没掌握好火候,泡太久泡费了。 李定安就想,如果三清有灵,会不会气得从供桌上跳起来? 会造假古董的道士……也算是涨见识了! 暗暗乐呵着,李定安往旁边看了看,没瞅几眼,他又稍稍一顿。 是一件双连方印,但很小,约摸两公分,看着像是铜制的普通锁式印钮,中间用一根长十公分左右的铜链链在一起。 印章平躺,能看到印文,一方是篆刻,就两个字:日月。另一方则是草书,而且不是一般的草,李定安瞅了几眼,竟然没认出刻的是什么。 就看出第一个字好像是牛,第二个字好像是士,合在一起又好像是个“生”字,中间有个“口”字。但最下面那个字,着实有些不好判断。 像是“挈”,也可能是“豐”或“慧”,笔画也不是一般的多。几个字连在一起,就更不好认了。 连印本就少见,迄今为止李定安就见过一块:收藏于故宫的乾隆三连印。“草书印”更少见,不论是实物还是图片,李定安统统没见过。 还是在学校翻资料,偶尔翻到近代著名收藏家、建国后第一任国家考古研究所所长郑振铎传记,其中提到他有自刻的一方藏书印,就是草书。 所以,就很稀奇…… 好一阵,也没有琢磨出个所以然,李定安隔了玻璃指了指:“道长,这是什么法器……就好多字这个……” 这可是好东西…… 老道士嘴一张,想忽悠两句,话都到舌根底下又觉得不对劲:这位可不是之前遇到的那些,说什么就信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索性说了实话:“这是第九代先师明月真人的闲印!” 付妍好奇的瞅了瞅:“什么是闲印?” “就是用与非正式场合的闲章,比如字画印章,鉴赏题章,以及古人在信笺中常用的押花印,这一枚就是押花印,类似于现在的笔名签名……” 知道你还问? 老道士翻了个白眼,又暗了一声果然:精通成这样,今天这钱怕是不好赚了。 正想着有的没的,李定安又指了指草书章:“道长,这印文刻的是什么?” “千士豐君!” 没印象,也肯定没听过…… “能不能仔细看一看?” 老道士有些不情愿,但心中又想:这位可是长福集团的付总介绍来的,来头肯定不一般,能不得罪还是不要得罪的好。 转念间,他打开柜门把印盒端了出来,知道李定安懂行,也懒得再装,再没有说“请不请”、“敬不敬”之类的话,直接就推了过去。 李定安也没客气,直接拿在了手里。 确实是铜制,保存的很好,没怎么上锈,表面裹着一层厚厚的“黑漆古”,也非后期做旧。 印文并非铸的,而是凿刻,“日月”的篆文很清晰,但刻工只能算一般,砣工痕着实有点多。草书章更差,笔画边缘豁豁牙牙,像是虫牙咬过。 再看字,最后一个字确实有点像“君”字,但更像“豐”或“慧”字的下半部分,但第一个字绝对不是“千”。 要么就是“牛”,要么就是生。 中间那一部分,约摸有点像是“石”字。 生什么君,牛什么慧,或是牛什么石什么……好像都有点像。 嗯……牛石慧? 瞬间,脑海中亮起了一道光,李定安咯噔的一下:生不拜君牛石慧? 还有另一方印上面那个明…… 我去,这是宁王朱权九世孙,八大山人的弟弟朱道明? (本章完) 第278章 八大山人的题章 八大山人原名朱统,牛石慧原名朱统崟,二人是亲兄弟,也是清早期的著名画家。 前者自不用说,光是拍卖单价上亿的作品就有三幅,亿以下的两三百幅。传世的作品不但多,还贵,成交总额超两百亿,居字画类名家前三。 牛石慧差一点,字画平均价格在一百万左右,而无论是国博还是故宫,都收藏有两人的真迹,李定安还研究过。 除此外,二人还是宁王朱权的九世孙,虽然王爵只传到第四代就被废了,但毕竟是大明宗室,家产颇丰,而且父祖都是当时“名噪江右”的名士,两兄弟的日子应该过的很滋润。 可惜生不逢时,生于乱世。顺治六年,正黄旗旗主谭泰攻破南昌,狂屠二十万,兄弟二人躲入深山,改名换姓,双双出家。 两人都是先当和尚后入道,朱统改名为“雪个”、“个山”,又自号“个山驴”,“道朗”、“八大山人”等。 朱统崟则改为牛石慧,号行庵,当和尚时的佛号为法慧,当道士后又自号道明、明月、望云子。 不论怎么改,两人的名字中都藏着点玄机,朗和明这两个字自不用说,就说“个”和“牛”,“八”和“牛”,合到一块刚好就是“朱”字。 包括牛石慧这个名字也有讲究,朱统崟一般不会用,但凡用,写出来必然是草书,连在一起就是“生不拜君”,意思是有生之年绝不拜清朝皇帝。 而且写的非常潦草,十个人见了有九个都认不出来,普通玩收藏的既便碰到这方印,也只会当成普通的老物件,而不会联想到八大山人的弟弟。 包括两人的生平,李定安也只是大致了解过一些,知道兄弟二人一直生活在南昌和周边几县,但具体是哪,真不知道。 如果不是看到神龛里的灵牌和典籍,从而联想到了朱权,他不一定能联想到牛石慧和生不拜君。 所以能碰到这东西,完全是运气。 此时再看,脉络一下就清晰了许多:牛石慧是宁王朱权九世孙,老道也说这枚印是第九代祖师的闲章,而且还说祖师是“道巫双修”。 再加上之前付妍从他这里请的那几件东西,答案呼之欲出:他这一脉的开派祖师,就是朱权! 就说一家小小的道观,哪来的龙虎山张天师的师刀和五雷都司令? 那剩下的东西呢? 一瞬间,李定安的眼眼里泛起了光。 不求多,也不奢望其中有八大山人的作品或遗物,只求能碰到几件宁王爵位没被罢黜之前,王爷世子用过的东西就行。 国宝不敢说,但妥妥的馆藏级文物。 不过不能急,所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慢慢来…… “这两方印包了……哦不,请了……” “啊?” 都说了是闲章,不是法器。你一高人,要这东西有什么用? 松驰的眼皮上下颤动,老道士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管他那么多,给钱就行…… 手一挥,马尾青年心领神会,连忙走过来把连章装进了盒子。 同时,跟在后面的三个人就明白了:李定安碰到好东西了。 没人吱声,也没敢对眼神,都尽量板着面孔,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 看了一会儿,李定安又指了一件:“这件天蓬尺也请了……” 雷明真探着头看了看:看材质像是桃木,说是尺,上面却没有刻度,反而刻了好多符和日月星辰,而且还是四棱形。 天蓬尺,猪八戒用过的? 当然不可能,雷明真只是暗暗的乐呵了一下。 继续往前走,李定安又指了两样,一串云母念珠,一件黄铜的水盂。和之件的那件一样,刻满了符文,雷明真一个都不认识。 这几样都还行,不说文物价值,既便站在宗教信仰的角度上,也绝对属于“宝器”之类的物件。 当然,古董肯定有,只需要费点功夫。但所谓过犹不及,况且这老道士绝不是省油的灯,挑的东西太多,他肯会被怀疑:你是来请法器的,还是来进货的? 浅尝辄止,李定安停下脚步,想了想,又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道长,我见观宇残旧,神樽蒙灰,着实感慨,愿助善款百万,请道长代我修缮修缮,你觉得呢?” 百万? 老道士的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不要我觉得,只要伱觉得就行…… 他之前还在盘算,如果比对付小姐请的那几件巫器,道家法器肯定要翻一番,一件就该要十万,四件四十万,应该不算贵。 但不料人家嘴一张,又翻了一倍还多? 大款…… 刹那,豆豆眼里冒起了精光:“善信心存善念,必能天遂人愿!” 李定安点点头,掏出了卡。 马尾青年忙接了过来,又抱来了pos机,操作了几下,看着小票“滋滋滋”的冒了出来,他差点就乐出了声。 一百万? 来这五年了,第一次赚这么多…… 父子俩很是殷勤,说是一定要留下来吃一顿斋饭,李定安却婉言谢绝。 一行四人告辞离开,车停在青石巷外,所以几人还是从进来的地方出去。 出了侧门,又进巫观。 付妍说师刀和五雷都司令就是老道士从这里面取出来的,以此来看,这里应该也有好东西。 不过不急,下次再来看也不迟。 思忖间,李定安不急不徐的往外走,纯粹是本能的反应,路过的时候又随意的捎带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又让他停下了脚步。 墙上挂着一件铜制的项圈,做工很简陋,大致就是一根铜环,上面挂着几枚铜铃铛,又用铜链吊了一块坠饰。 都不大,项圈不大,铃铛也不大,坠饰同样不大,将将大拇指肚那么一点,四四方方,裁切的很整齐。 材质同样一般,反射着一点玉质类的润光,一看就是牛角的。上面刻着一枚符号,很抽像,感觉像是一只鸟。 这东西之前进来的时候他就看到过,以为是苗族的饰物,又是铜的,也没有锁在柜子里,所以就没在意。 但这会儿他满脑子都是“宁王”、“八大山人”、“牛石慧”,看到点东西就会产生联想。看到这只鸟的时候也一样,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想:八大山人最擅画鸟,而且极具特色,没有一只不是翻白眼的。 鸟翻白眼,闻所未闻,所以说,同样很抽像…… 正转着这样的念头,他猛的一顿,只觉咯噔的一声,心脏不争气的跳了两下:刚才说什么来着? 八大山人! 好家伙,捡大漏了…… 他一停,旁人自然也得停,雷明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这是铜项圈吧……怎么了?” 李定安定了定神,张口就来:“没怎么,就是觉得做工很别致……看,是不是挺圆?” 这就别致了? 你给我,我能掰的更圆…… 多年死党,又亲眼看着他捡了那么多的漏,两只大眼睛滴溜溜的就转了起来:“就一根铜环能有多别致?要是喜欢买就行了,又不像之前那些法器,还那么多讲究?” 废话,不讲究怎么忽悠外行? 老道士嘀咕着,也往前走了点。 之前宅子里留下的东西太多,后面又买了许多,道器、巫器、乐器、衣袍、道服等等,混在一块的时间长了,好多他也忘了具体的来历。 再一看,就一根铜环上挂着几颗铃铛,还挂了枚牛角坠,确实不怎么样。就算是苗家的东西,也是平民戴的。 稍有点钱的都打银饰了,谁用铜的? “善信如果喜欢,就拿去赏玩!” 哈哈,白送? 李定安挑了挑眉毛,也没客气:“那谢谢道长!” “善信客气!” “不用装盒子,给我就行!” 马尾青年要给他包起来,李定安又拦了一下,就那么随随便便的拎在手里,还在手指上绕了两圈。 父子俩恭恭敬敬的把他们送出了门。 客气了几句,双方道别,四个人不紧不慢的进了青石巷。 “一百万……你怎么给那么多?” “给少了道士肯定不卖,还不如干脆点!” “那就是捡漏了?” “哪有那么多的漏?” 不可能。 虽然从前到后,李定安都很淡然,表情也没有太大的变化,但凭直觉,雷明真总觉得李犟犟淘到了好东西。 第一次是那件双连印,李定安看的比较认真,明显比其他几件看的久。除了看,还用手指虚划,像是在辩认上面的字。之后又扣了扣印纹里的包浆,辩认是不是后做旧的。 再就是刚刚这件铜环,有那么一两秒,就觉得李定安呼出的气都像是热了几分。 但也就是在心里想想,俗话说闷声才能发大财,毕竟段牧和付妍还在旁边。倒不是说关系不好,而是和李定安认识的时间太短…… 雷明真紧紧的闭上了嘴,段牧和付妍则凑在李定安身边,瞄着他手里的几件东西:“李老师,这念珠上面刻的是什么?” “六甲秘注,又称九字真言,就是道士常用的‘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这一件呢?” “水盂,俗称净水碗……西游记看过吧,和观音手里的净瓶的作用一样:里面装水,再插一根柳枝或小花,作法事的时候在法坛上洒一洒,意示清洁之意……” 雷明真也瞅了瞅:“谁洒?” “三洞高功!” 兄妹俩的眼睛就瞪圆了。 所谓的三洞高功就是紫袍,更关键的是,这可是老物件。 怕隔墙有耳,两人也没敢多问,雷明真却撇了撇嘴:他敢保证,剩下的那几件里面,绝对还有比这更好的…… 几人小声说着话,出了巷子。 刚刚上车,付妍就跳上了座椅,倒爬在副驾驶的椅背上:“李老师,这几件都是高功的法器?” “高功法器只有这一件!” “噢……” 略显失望的神情刚刚浮上来,李定安又摇摇头:“另外两件是天师法器。” “啊?”付妍没忍出,叫出了声,“哪位天师?”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不过没关系,有空了我再研究!” 说着话,李定安又把其余两件也拿了出来,“一人一件,自己挑!” “啥?” 兄妹俩又愣住了。 李定安所说的挑,难道不是送给自己的意思? 这可是天师法器! 就之前付妍的那两件,兄妹俩还专程问过长辈,都说李定安要是没看错,加起来至少一百万。 两人虽然不太懂,但有基本的常识,现在再看,五雷都司令不好说,但要和师刀、法绳比,无论法尺还是念珠应该更加贵重,肯定应用于更为盛大的法事。 而这样的东西,李定安说送就送? 问题是,和他们认识才几天? 段牧当即拿出了手机:“李老师,您估个价,多少钱我转给你!” “给钱就算了!”李定安笑了笑,“我还是自个留着吧!” 既便抛开朋友不谈,要不是兄妹俩,他也不可能知道县城小巷里竟然藏着八大山人的遗物,更说不定还有。 就凭这一点,这两件东西也送的千值万值…… 段牧顿时就急了:“李老师,别……” 老段昨天还说:对做生意的人而言,这样的东西就不能当成普通的文物,可谓可遇不可求……所以肯定得要。 但要说白拿? 这就很不好意思了:本来是受人之托,要给李定安送礼的,结果礼没送出去,反倒先收了一件? 一时有些踌躇,反而是付妍落落大方,不假思索的拿起了水盂:“天师的法器我已经有了,我就挑这一件……谢谢李老师……” 稍一顿,她又笑了笑:“还有师刀和令牌,也要谢谢您,不然说不定哪天我就送人了……昨晚上我爸爸和妈妈还说,能不能请您吃顿饭,表达一下谢意……” 付妍的表情有些古怪,李定安也只当是小丫头有点不好意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有时间再说!” 段牧的眼皮却跳了跳:请吃饭就请吃饭,你害什么羞? 惊诧间,雷明真已经拿起了法尺,还挥舞了两下:“我要这个……天蓬尺,听名字就贼拉风!” 李定安哭笑不得:这可是符箓派主法的法器,有“度天量地”之意,就是天师也轻易不会用。要让老雷知道你这样拿着玩,抽你一顿都是轻的。 抛开宗教信仰只谈文物价值,这东西也不是一般的珍贵:因为是木制,所以不是一般的难保存,至今有纪录的明代的天蓬尺就没几件,而且大多都半残破旧。这一件品相这么好,完全称得上“珍贵文物”。 其余两件加起来都不及这个,所以说,雷明真的眼光挺不错。 到这会了段牧也不好矫情,拿起了铜盂,又郑重其事的说了声谢谢。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依旧是雷明真开车,县城也不大,大概十来分钟就到了酒店。 段牧嚷嚷着要请客,李定安也没推辞,说是先把东西放回房间。 四人就此分开,雷明真亦步亦趋的跟在李定安身后,声音压的极低:“那两件是什么?” “印!” “你多说一句能累死,谁的?” “牛石慧!” 雷明真发现自己白问了:因为他不知道牛石慧是谁。 “你手上这一件呢?” 李定安绕了绕铜环:“也是印!” “嗯……你说的是这只牛角坠上面的鸟?” 雷明真瞅了瞅,“谁的,干什么用的?” 李定安左右瞄了瞄,声音更低:“八大山人的题章!” 雷明真猛的一愣,两只眼睛瞪的像是灯炮。 牛石慧确实不知道,但八大山人……还是题章? “我靠……” 这一章承前启后,涉及到后面的好多情节,查的资料有点多,所以写到了现在,还请读者老爷们见谅一下! (本章完) 第280章 抢案子 “是不是等于说,八大山人所有的字画上面,都盖有这方印?” “想什么好事呢,要出现过那么频繁,早被人认出来了,还能留给我?” “怎么不可能?没来这之前,你能想像到两个江湖骗子开在小县城的一家道观里,竟然有文物,而且是八大山人的东西?更过分的是,竟然混在一堆苗族工艺品中当中?” 李定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辩解。 再想一想,雷明真的话确实很有道理,所以真就得感谢付妍。 “我没骗你,因为除了这方图形章,他常用的还有‘八大山人’、‘个山’、‘个人’、‘雪个’,以及‘驴’,平均一下,这只鸟也就出现过二三十次!” “那也够多了呀,是不是很有价值?” “还行!” “你糊弄鬼呢,不值钱伱能掏一百万?”阿真甩了一根中指,“用老雷的话说,咱俩穿一条裤子都嫌肥,谁还不了解谁?” 李定安笑了笑没说话! 是很有价值,但他也确实没说谎:因为这方印的价值不仅仅表现在八大山人用于题跋、赏鉴,更与他“朱明宗室”的身份有关。 而八大山人的画作价格之所以高,这一层身份至关重要。 所以,这方题章就产生了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 “一两句说不清,我研究明白了再给你解释。” “那什么时候再去?我是说老道士那里。” “再说吧,先把保力建厂的事情捋清楚。” “意思是明天就回南昌?” “不一定,我待会打电话问问!” 说着话,李定安掏出了房卡贴到了感应区,“滋”,房门应声而开。 雷明真把玩着双连印,还学着付妍和李定安,绕在手指上转着圈。 就跟往常一样,两人谁都没在意,一前一后,推门而入。 但门刚刚推开一半,李定安不由的愣了一下:房间里竟然有人,而且不少,个个孔武有力。 关键的是,一个都不认识? 进门的位置站着两个,一左一右把着门口,再往里还有四个:三人站在两步外,还有一个稍远一些,眼神冷峻。 “干嘛的,你们怎么进来的……嗯,我靠?” 最后一个男人身边就是茶几,上面赫然就摆着囊匣和那件青瓷虎子。 一瞬间,雷明真瞪大了眼睛:“偷古董的?” 李定安也有些懵,还在猜测这些人的身份,身后“哐”的一声。 正对着套房的房间门猛的被人拉开,四个彪形大汉夺门而出,围在了他们身后。同时,门口的两个人迎面扑来。 “动手!” 一只手像是钳子一样搂向李定安的脖子,纯粹是本能反应,李定安右手下压,右手上抬,反身一个过肩摔。 “砰!”地板猛的一晃。 身上一重,后背上又趴了一个,想把他压倒,李定安双手伸过肩,抓着男人的后领往前一甩。 “咚!”人飞出了门,又把从对面房间冲过来的撞倒了一个。 到这会,雷明真才反应过来,抬手就是一拳。 “啊……” 正中眼窝,男人惨叫一声,仰面后倒。 又一肘,又放倒一个。 外面拢共四个人,已经倒下了三个,雷明真正要扑向最后一位,猝然一愣:枪? 枪身黝亮,黑洞洞的枪口阴森幽深。 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冷峻的男人一步一步,不疾不徐,枪口指着李定安的脑门:“挺能打?” 李定安顿了顿,没吱声,眯眼看了看枪管上的符号。 但一瞬间,雷明真的眼珠却红了,脸上的横肉急速颤动,两瓣嘴唇直打哆嗦。脑海中画面纷飞,仿佛回到了那年在中东,子弹在头顶乱飞的时候。 后面的人正准备把他放倒,刚沾到袖子,眼前“倏”的一空。再一看,他竟然又扑了上去? “我操你妈……有种开枪……李犟犟你个傻逼……跑啊……” 我靠……这可是枪? 李定安的瞳孔缩成了针眼,他发誓:男人拿出枪瞄准他的时候,都没有现在雷明真扑上来救他让他震憾。 “别动,是警察!” “啥?” 像是踩了急刹车,雷明真“吱”一下就停了下来,表情冻在了脸上。 就说新中国的新世纪,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哪来的枪? “啊?哈……哈哈……” 雷明真干笑着,眼珠嘟碌碌的转,突然间,双只手就抱住了头,又往下一蹲:“阿sir,对不住,真没认出来……你说你们也不亮个警官证啥的?” 李定安也举起了手……哦不,是伸出了一根手指,本来想把枪口往旁边拔一拔,但刚一抬手又猛然醒悟,眼珠盯着枪口,就跟翻白眼一样:“领导,千万别走火……” 一群警察也惊呆了:这还是刚刚哪两个像猛虎下山一样,悍不畏死的悍匪? 太猛了! 这两个人绝对都受过专业博击训练,而且心理素质极其强悍:抓过的罪犯多到数不清,犯过人命案的也抓过不少,但看着黑洞洞的枪口不跑,反倒赤手空拳的往上冲的,见过没有? 心里话,刚刚有一刹那,有人已经在想:牺牲不至于,但估计会有人受点伤。 事实也确实如此:有两位同事到这会都还没站起来,一个捂着胸口,一个够着背…… “别动……” “手举起来……” 根本不用领导交待,剩下的几个“咔咔”就给两人上了铐子。感受着手腕上的冰凉,李定安悠悠一叹,心里滚烫滚烫:“你个傻逼,那可是真枪,你也敢往上冲?” “见过枪没有?” 雷明真翻了个白眼,又讨好似的朝冷峻的警察笑了笑,“阿sir就没开保险……” 这混蛋……竟然想抢枪? 李定安都呆住了,愣了好几秒:“白痴,既然认得枪,就没认出这是92警用?” 雷明真也愣住了:脑子一热,只想着今天不能都死在这,怎么也得活下一个来,哪顾上看枪管上什么字了? 领头的警察脸一黑:“给他上背铐!” 我靠? 两人大眼瞪小眼,随即,雷明真的脸就垮了下来:这可是带枪的警察? 抢不抢枪的先不说,这都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被他和李犟犟放倒了五个,有两个这会儿都没缓过来。 完了…… 雷明真努力的挤着笑:“领导……哦不,政府,误会……都是误会……” 你特么都敢抢枪了,还误会,误会个毛? 几个人三两下就把他们反剪了过来,上铐子的时间还在想:都到这会了,这两个竟然有心情开玩笑? 还有这壮的铁塔似的黑大个,刚才那么彪悍,这会却又乖怂乖怂的? 不管了,先铐了再说…… “分开关押,就地审讯!” “是!” …… 确实是就地,李定安被带进了套房。 可能觉得他是主犯,所以待遇还不错,没上背铐,就正面铐着,还让他坐在了沙发里。 五个警察,两个审问,一个摄像,另外一个守在他身后。冷峻的警察抱着胸站在旁边,神情很是严肃。 “姓名?” “李定安!” “性别?” 这个也问? “男!” “年龄?” “22!” 几个警察不由的一顿:这么年轻的文物走私嫌疑人,确实是第一次见。 “平时从事什么职业?” 李定安笑了笑:“挺多!” 心理素质可以,竟然还能笑的出来? “慢慢讲,我们不急!” “好!”李定安点点头,“京大文博系在读研究生!” 学生,还是专业学考古的? 怪不得这么年轻…… “还有呢?” “京大文博学院宋、元、明、清考古院系硕博导师助理!” 学生也能当导助? 没了解过,确实不知道,估计是瞎编的。不过现在没必要纠结这个问题,想查证不过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继续!” “国家博物馆客座馆员,故宫博物院特聘顾问!” 你这挺能编啊? 问话的警察一脸古怪,记录的警察也停下了笔,仔细的看着李定安。 “接着说!” “文化部文物研究保护中心特邀研究员,教育部、文化部联合指导、高校教育工程研究项目负责人?” 部级项目,还是两部委联合……越说越离谱了? 两个警察抬起头看了看领导,冷峻的警察依着抱着膀子,脸上也没有表情,两个人就知道了:不怕他满嘴跑火车,就怕他不开口…… 有一位敲了敲桌子:“严肃一点!” 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不信有什么办法? 李定安点了点头:“好!” “还有没有?” “有!保力文化集团高级顾问,预建六级研保所设计师,工程师!除此外,我还是公安部、海关总署的案情顾问!” 啥玩意? 到这会,所有的警察全愣住了。 审讯过的嫌疑人不知乏几,说自己是领导人亲戚的都有,但第一次见在警察面前冒充内部人员的。 因为傻子都知道,撒这种谎分分都能被戳破。 而这位倒好,不但敢冒充,还是部级顾问? 冷峻的警察终于不抱膀子了,若有所思的看着李定安:“负责人是谁?” “张汉光,二十四局刑侦处副处长!”李定安努力的板着脸,“我有他手机号,你要不求证一下?” “不用!” 警察当即拿出了手机,边走边拔出了号码,李定安远远的瞄了一眼,只看到了开头的三个数字:010…… 警察走到了窗前,声音很低,李定安也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随即挂断,又拔了一个号码,然后边通话,边看着李定安。 说的是什么同样听不清,但李定安能看到,这位的神情刚开始的时候还挺正常,但说了差不多一分钟,就慢慢的就变了,而且越来越复杂。 不大一会,警察走了过来,古怪的看着他,又把手机摆在了他面前。 里面传出张汉光的声音,说不出的幸灾乐祸:“活该……你要带着老王和小孙,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而且之前就反复跟你说,去哪之前先报备一声,你全当耳旁风,傻眼了吧?” “确实是我的错!” 李定安异常的光棍,看了看站他旁边这位,“都是误会,你能不能帮忙解释一下?”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确实是误会,但就你这小心眼,出了这种事不告黑状,不找地方同事的麻烦就不错了,竟然让我解释……嗯?” 张汉光猝然一顿,“你干嘛了?” “那个……见面时有点着急,没搞清楚状况,就下手重了些……” “嘶……申处长,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申处长叹了一口气:“不到一分钟,他和他朋友放倒了我们五个人,有两个已经送到了医院……至少也是骨裂!” “好家伙……就一分钟,放倒了五个,还伤了两个?” 一时间,张汉光不知道说什么了。 确实是误会,袭警不至于,但有同事受伤,这事就有些不好办了…… 脑子里正盘算应该怎么斡旋一下,又传来李定安的声音:“张处长,我又发现了一伙仿古瓷走私犯!” 张汉光“嗤”的一声,摆明一个字都不信:“继续编!” “应该和你负责的案子有关,既便没关系,这件案子也绝对小不到哪里,因为两伙人的造假和走私模式一模一样,技术同样先进,手段同样隐密: 先在国内生产高仿器形,再以工艺品的名义运到国外,再以极高超的技术做旧,然后小部分流入国际艺术品市场,大部分以‘海归古董’的名义流进国内……” “李定安,都说了今天是误会,又不是多大的事情?你态度诚肯点,去医院看一看,再适当的慰问一下……我中间再说一说,事情不就解决了?可你这胡编乱造的,用的着吗?” “编你个蛋……你知不知道今天这误会是怎么来的?就因为我捡到了一件国家一级文物,被人报了案……不是捡漏的捡,是真的捡的……除了国宝,还捡了几十件高仿,就稍微做旧一下,就能拿到潘家园当真品卖的那一种……” 稍一顿,李定安又叹了口气,“不是我笑话你,就你们局里的那几件证物,只能给这些仿古瓷提鞋……” “真的假的……” 话没说完,电话“嘟”的一声就被挂断了。张汉光还纳闷的看了一眼屏幕:断线了? 但随即,他又猝然一愣:李定安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哈,江西的同事,要抢案子? 姓申的,你大爷…… (本章完) 第281章 一路货色 冷峻的脸上终于有了丝表情:“重新认识一下,申学虎!” “李定安!” …… 雷明真活动着手腕,亦步亦趋的跟在警察身后,后面是段牧、闻助理,还有付妍。 到这会了,这三位还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警察又为什么抓他们,为什么没多久,又把他们给放了? 当时闻助理还在查资料,付妍刚刚打开门,段牧也将将进了自个的房间,突然,就冒出来了好多壮汉。 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摁到了地上,接下来又上铐子,他们才知道对方是警察。 然后就是审讯,叫什么,从哪来的,以前是干什么的,来丰城干什么,都去过什么地方……等等等等。 前后也就十来分钟,都还没问完,却又不问了,说是误会,当即给他们解开了铐子,又带到了李定安这里。 “申处,人带来了!” “好!” 申学虎点了一下头,又伸出了手,“李老师,我先走一步,等东西送到后,还要麻烦你通知一下!” “应该的!” 两人握手,申学虎告辞离开,剩下的警察陆续跟在他身后。 几人连忙让开了路,雷明真扑棱着眼皮,紧紧的盯着一群警察的背影,感觉好不真实。 今天这事,算是完了? 直到最后一位帮他们关好了门,他才回过神: “你找关系了?” “本来就是误会,找什么关系?” “不可能,咱俩可是袭警?” 雷明真瞪着天花板,努力的回忆着,“我先打了一拳,那位捂着眼睛就倒了,应该没大事,至多也就顶个十多天的熊猫眼。但之后那一肘肯定伤到了骨头……还有你那三下,至少伤了一个……” 袭警? 段牧的眼睛直往外突,付研和闻助理也张大了嘴:“你俩还手了?” “废话不是?房间里突然多了一伙来历不明的人,个个都是一脸凶相,还二话不说就动手?” 雷明真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不还手,难道跪下来磕头?” “你两个,李老师三个……”段牧掰着手指头,“打了五个?” “五个算什么,翻一倍怎么样?十个大汉‘嚯’一下就扑了上来……然后喀七八嚓,都没一分钟,就被我和犟犟放倒了一半。要不是枪顶到了犟犟的脑门上,剩下的五个也得躺下……” 我靠? 三个人瞪着眼珠,满脸的不敢置信:一分钟,二打十,甚至动了枪? 黑大个在吹牛吧? 别人不知道,段牧还是很清楚雷明真的秉性的:这丫两嘴唇一叭嗒,啥牛都敢吹。要搁平时,他一个字不信,但问题是,李定安闭口无言,就跟默认了一般。 稍一顿,李定安又叹了口气:“有两个骨裂,还在医院,待会得去看一下……嗯,记得提醒我,去之前先取点现金,再买点东西……” 好家伙,这不就等于承认了? 真放倒了五个,真动了枪,还伤了两个? 都这样了,警察却把他们给放了? “取一百万都行……但你别打岔!” 雷明真跳到了沙发里,搂住了李定安的脖子:“你给部长打电话了?” “扯什么淡,部长又不是我爸,说找就能找?” “嘁,我又不是没见你打过?那就是找其他人了!” 雷明真很是笃定的点了点头,又转了转眼珠,“你这不行啊,跟个灾星似的,走哪祸害到哪,忒危险……实在不行,你跟部里的领导说说,把之前那两位警官再派过来,二十四小时跟着?” “然后好方便你吹牛是吧?”李定安拍开了他的手,“公安部是你家开的,说派就派?” “我还用得着吹?就今天这事要说出去,谁特么敢信?” “你出去别乱说,不然传着传着就不对味了!” 警告了一下雷明真,李定安又冲着其他三人笑了笑,“今天这事纯属误会,你们别听他胡吹……能解决这么快,一来确实是误会,二是我之前和公安部缉私局合作过……” 确实找人了,找了张汉光,但不论是初衷还是过程,都和雷明真想像的不一样:今天的事情能这么轻松的解决,靠的可不是关系,而是真本事…… 是这样的吗? 三人木然的点着头,但心里跟翻江倒海似的。 李定安说打,就能给部长打电话? 之前甚至有警员二十四小时贴身保护他? 想到这里,段牧骤然一顿。 记得和雷明真闲聊时,他说过:之前一直有相关人员在保护李定安,但后面不知道怎么就撤了,还说当时李定安正好在直播,好多网友都亲眼目睹,网上甚至还有视频。 他还特意的查了查,结果别说视频了,连议论的人都没有,就以为雷明真在吹牛逼。 但结合今天这一幕,他突然就信了:伤了人,还动了枪,怎么可能说放就放? 这绝不是有点关系就能做到的…… 付妍和闻助理不知道这些,所以更加惊诧,特别是付妍,满脑袋都是问号:段牧亲口说的,说李定安家世很普通。 所以他哪来的这么硬的关系? 正惊诧的不要不要的,又传来两人对话的声音:“今天怎么回事?” “有人报案了,说我盗掘、走私国家一级文物?” “见鬼了?嗯,我知道了:肯定是咱们在半路上碰到的那个女人!” “暂时还不知道!” 确实不知道,警察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告诉他是谁报的警,但李定安自己会判断:八九不离十,就是那位汤总,也有可能是那位时总。 双方无怨无仇,和他们有仇的也是段牧,但这些人指向却极其明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所以,很可能与收购江湾瓷器厂有关。 行,都给我等着…… “我去……只是一件文物而已,警察怎么这么大的动静?” “什么一件,人家报警说的是几十件上百件,甚至还贴心的给警方提供了我们装车的监控视频……整整两车,如果都是青瓷虎子这种国家一级保护文物,这是什么概念?妥妥的省级大案……” 李定安“呵”的笑了一下,“当地没出动特警来抓我们,已经算是够低调了!” “报案这人够阴的啊,怪不得警察会带枪?” 说到枪,李定安倏然一顿,又叹了口气。 雷明真很高,既便坐下来也比他高半个头,李定安仰望着他:“那可是真枪,万一走火了怎么办?以后别那么冲动!” “我哪知道是警察?就想着不能都死在这儿吧,总得活下来一个……” 李定安默然不语,愣了愣,又伸出手,狠狠的在雷明真的脑袋上揉了一下。 …… 一群警察坐进车里,默然无声。 倒不是抓捕任务失败,而心情不好。 也不是因为有同事受伤,最后只能不了了之,而觉得憋屈。 更不是因为那位的来头太大,不但不能追究,还得小心侍候着,而倍感窝火。 恰恰相反。 一场乌龙,反倒给处里赚了上百万的办案经费? 那位还说要亲自去医院道歉,肯定不会空着手去。 而这都是其次,案子才是关键:闹了一场乌龙,竟然扯出了一桩国际文物走私案? 跟天上掉馅饼似的…… “处长,那位什么来头?” “没来头,就普通家庭的小孩!” “小孩?” “才二十二,当然是小孩!” “怎么那么有钱?” “捡漏捡的……光是个人名下的账户里就是好几个亿!” 这……想不通啊? 中巴车里,瞪起了二十多双眼睛。 “处长,那他说的那伙人,真的是国际文物走私集团?” 申学虎想了想,没说话。 纪应龙的案子就是他办的,虽然只查到了纪应龙这里,但他很确定:背后还有大鱼。 所以乍然听到有人报案,说有人在江湾瓷器厂走私文物,他才来了这么快。 可是李定安能从哪里知道? 只可能是从他捡到的那些瓷器推断出来的,而且恰好就与自己的猜测对上了? 看来是八九不离十。 也由此可知,这位李老师不是专业,而是非常非常的专业。 怪不得能与部委和海关总署合作…… 正转着念头,手机又“嗡嗡嗡”的响了起来,申学虎还以为又是张汉光打来的。 这位张处长太烦人:你自己的案子都没办清楚,老关心我们地方的案子做什么? 还并案? 先不说并了之后由谁说了算,这还差着十万八千里,两桩案子之间是不是有关连都还不知道,你就并案? 并个蛋…… 心里骂着,他瞅了一眼手机,又愣了一下。 不是汇报过了吗,怎么局长又打电话? “领导?” “申学虎,人放了没有?” “放了!” “放了就好,他怎么说的?” “挺不好意思的,说是要去医院表达歉意,还说要给我们资助经费……慰问可以,但办案经费我没答应!” 局长有点懵:“为什么?” “他说要在我们这办厂,以后可能会碰到假冒他们产品的、把他们的生产的工艺品当古董卖的,以及眼红他们生意好,故意找茬的……所以肯定要经常麻烦到我们,于情于理,都需要提前和我们搞好关系……” 局长一阵头疼:申学虎什么都好,铁面无私,敢打敢拼,就是有时候脑子不转弯。 那位也是:你委婉点啊,说警民合作、警民一家亲也行,你倒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我了解了一下,这位非常专业,在部里都是挂了号的人物,以后肯定有麻烦人家的时候,你别那么死板!” “局长放心!” 我放心个屁…… “他说的建厂,指的是保力建,还是他自己建?” “听意思,应该是他自己!” 以后倒是方便了! “他说的那件案子呢?” “八九不离十!” “这不就结了?人家还没麻烦到我们,真金白银的就资助了上百万?而我们立马就得麻烦人家,你却不情不愿的?” “局长,我没有不情愿,我就是觉得不合适……” “不合适你个头?有本事你以后别开车,下次有案子你给老子蹬二八大杠……” 稍一顿,局长又叹了一口气,“知不知道这不到一个小时,我接了多少电话?缉私局就不说了,部里打电话过问案子,又顺带问他,这也不提,就说文化部和保力,前前后后打了七八个电话…… 全是打到厅里,厅里领导又打给我……当然,都只是正常的询问了一下,但就这速度……申学虎,你想像一下?” “关系这么硬?” 局长一下就毛了:“硬你个头……说你死脑筋你还不服气:要不是张汉光通风报信,这些电话能打来的这么快,别看他的级别只是副处,人家可是部督文物大案的实际负责人…… 就这态度说明什么:这位是人才,还是国家级的人才……有他帮忙,你什么样的文物案子办不下来?好,这些都不说:今天要没碰到他,你办个屁的国际走私案……” 可能是太生气,“咣当”一声就把手机给撂了,电话里传来几声盲音。 挂了电话,申学虎叹了一口气:谁说我不会变通? 到房间翻一下,就觉得不太对,直觉可能会抓错人……不然上来就拿枪了…… 转念再想:怪不得只是李定安随随便便的推断了一下,张汉光却那么笃定,要嚷嚷着并案? 国家级人才……这么年轻? 确实得恭敬点…… 一群警员相视无言,眼神里却充满笑意,多少有那么几丝幸灾乐祸。 听不清说了什么,但肯定是局长打来的,而且头儿绝对是挨骂了。 老节目了,不出一个星期就会来这么一次…… …… 陈静姝风风火火的进了酒店,又风风火火的敲开了门。 “赵总,陈总!” 闻助理客气的称呼了一声,两人点点头,又朝里看了一眼。 餐桌上摆着许多餐盒,香气扑面而来,几个人正吃的起劲。 看到两人,几个人站了起来,李定安手里还拿着筷子:“来了?倒是巧,一起吃点……” 这随意的口气,这淡定的神情……赵雨芳都惊呆了:李定安,你心怎么这么大? 心里惊诧至极,她还特意的瞅了瞅李定安的脑门:一个多小时前,这里还被人用枪顶过……真枪,扣一下扳机就爆头了,普通人做梦都梦不到这样的场景。 李定安却还能吃得下饭? 瞬间,陈静姝的眼睛里就闪出了泪花,没来由的,就想到了沪上拍卖会的那一幕:只是一根钢管,自己就吓的六神无助,被枪指着脑袋的李定安呢? 听到的一刹那,她腿都是软的…… “进来啊?” 看陈静姝站着不动,眼泪像是马上要流出来的样子,李定安叹了一口气:看来是已经知道了。 “没开保险,只是吓唬了一下……” 再是吓唬,那也是枪……万一走火了呢? “叫什么,申学虎是吧?” 迎上陈静姝冰冷的目光,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他们只是正常办案,而且事发突然,我和阿珍下手又太重……有两个这会都在医院里……” “嗯!” 无意识的答应了一声,也不知道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虽然在努力的挤着笑,但雷明真总感觉陈静姝的表情不对:咬着牙,眼神阴阴寒寒的。 李犟犟也是可笑,你跟女人讲道理? 但反过来再说,陈静姝要是风轻云淡,一笑置之,反倒不对劲:这可是她男人? 就挺羡慕:自己怎么就碰不到这种气场贼强,贼有能力,背景还贼深,还贼特么护短的女人? 犹记得当年,自己放了兰华芝鸽子,转头和一个学妹约会,兰华芝追了过来,一脚把他踹到了湖里。他都快淹死了,学妹却跑了……跑了? 还有上次在工体打架,自己都被人开瓢了,那蠢逼女人竟然特么的在笑? 想着一堆有的没的,陈静姝走到了他面前,定定的看着他。 雷明真有点发毛:不是,我可没欺负李犟犟,全是他欺负我…… 狐疑间,陈静姝却猛的一弯腰。 我靠……这么大礼? 顿然,雷明真竟有些不知所措。 “弟……哦不对……陈总……” 太过惊诧,嘴都瓤了,“真用不着:我跟犟犟是兄弟!” “我知道,谢谢!” 依然是轻轻的一点头,语气还和往常一样,但雷明真知道,肯定和以前不一样。 其实不止是陈静姝,还包括其他人。 赵雨芳就想:雷明真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李定安的关系得有多亲密? 扪心自问,她肯定做不到,不管是为了谁…… 段牧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古人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以前的时候还有点想不通:就雷明真这吊儿郎当,胡天海地,一言不和就干架的性子,是怎么和文质彬彬,温文尔雅的李定安成死党的? 现在他明白了:李定安不只有温恭良善,更非表面看起来的人畜无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下死手。 雷明真也绝不是往常看到的那种无脑纯莽的人,恰恰相反,贼特么狡诈,大憨似奸说的就是这种。 真的,感觉第一次认识他们一样。 都挺能装:一个平时见人就笑,一个殊无心机,一点就炸毛……全特么是装的。 再想想当时:被人用抢指着头喛,竟然有空看枪是不是没开保险、枪管上是什么符号……这得有多大的智慧,定力得有多高? 都是狠人:二对十,对方还有枪,光是想想腿就发软。 这两个倒好,照干不误? 所以,老祖宗的话一点都没说错:这两丫的本来就是一路货色。 就挺羡慕,羡慕的眼珠子发红: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和他们处到这个份上?(本章完) 第282章 想一出是一出 “大哥,有消息了!” “全抓走了?” “没,还在酒店!” “警察没去?” “去了,刚开始也确实抓了,不知道为什么又给放了……我让酒店经理偷偷备份了一份视频,你看一下……” “叮咚”,手机响了一下。 视角有些高,好像是酒店监控室屋角的摄像头拍的,镜头直对其中的一台电脑,里面拍的应该是酒店客房的过道,画面很清晰。 不时就有人从摄像头底下走过,有拉着行李退房的客人,有刚刚入往的客人,也有推着清扫车的服务员。 时洪官快进了一下,大概下午四点,过道里出现好多人,全是男的,足有二十多位,然后陆续分散到了各个房间。 明白了,都是警察,正在分派抓捕任务。 稍后又恢复了正常,时洪官再次快进,镜头中终于出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仔细再看,正是昨天在瓷器厂碰到的段牧的那两个朋友。 帅气的那个刷卡开门,壮实的跟在后面,手指上绕着件东西,不停的转着圈。 门刚打开,套房里的人就扑了过来,人头乱攒,至少五六个。同一时间身后的房门也被人拉开,冲出四个彪形大汉。 十个抓两个,还不轻轻松松? 正转着念头,时洪官的眼睛又一瞪:打起来了? 这两个竟然没半点犹豫,直接硬刚? 这下更惨了…… 嗯,不对? 怎么这么猛? 过肩摔,倒了一个。 背摔,又倒了一个。 左勾拳一个,霸王肘又一个。 背摔的那一下甩出去了一个,又砸倒了另外一个。 电光石火,短短的几十秒,地上就躺下了五个人。 不是……这是在演电影吗? 嘴都还没来得及张开,他又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把手枪,慢慢的走进了镜头,顶上了帅气的那个年轻人的脑门。 对嘛,都什么年代了,能打有什么用? 呼了口气,以为尘埃已经落定,却突变再起:壮实的那个,突然就迎着枪冲了上去? 然后又猛的停下,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抱头蹲了下来。 再然后,两人被上了手拷,推进了房间。 过道里再次恢复正常。 时洪官再次快进,差不多半个小时,警察陆续离开。 进来的是多少人,出去的时候还是多少人,没有多一个。 直到视频播放完毕,画面定格,时洪官也没有看到想像当中两个人被反手背拷,押送出酒店的画面。 为什么会这样? 段长福人面是挺广,但也只是在商业……不,至多也就是在省内的陶瓷、坩土行业有些名气,还没利害到让警察放人就能放人的地步? 暴力抗法、拒捕……这又是什么概念? 更让人无法理解的是抓捕时的那一幕:一个枪顶到脑门上都没见眨一下眼睛,另外一个更莽,迎着枪就往上冲? 压制着惊疑,时洪官拿起了手机:“再想办法打听一下!” “已经问了:说是他们上午就向有关单位报备过,甚至当时就把东西捐了,所以这次警察属于抓错了人!” 几十件古董,说捐就捐? “警察怎么不知道?” “不是捐给了咱们这里的文物单位,具体是哪不知道,但肯定捐了!” “都动枪了,怎么说放就给放了?” “说是他们给公安资助了一大笔办案经费,所以才没有追究!” 这样倒能说的过去:东西早都捐了,当然不算嫌疑人,再者警察的抓捕流程可能有点问题,比如没亮明身份就直接动手,所以说到底就是一场乌龙,和抗法、拒捕扯不上关系。 性质算不上多严重,态度又这么诚肯,自然就不了了之。 “那两个人的身份呢,调查了没有?” “查了,壮的那个是京城雨田瓷业雷玉章的儿子!” 又是一家业内知名的商业集团? 看来真的是来办厂的。 “另外一个呢?” “说是什么考古专家!” “扯淡,他才几岁?” “我也不知道,打听到的就是这样的……大哥,那接下来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 明的搞不定,看来就只能来阴的,那搞还是不搞? 时洪官又看了看汤玲。 女人站在窗前,双手抱胸,眺望着城市的风景,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听到兄弟二人的对话。 这摆明是只看结果,不管过程。 他叹了一口气:“去办吧,小心一点!” “大哥放心!” …… 阳光明媚,透过玻璃照进了客厅。李定安靠在沙发上,两根食指绕来绕去,铃铛轻轻晃动,发出“叮叮”的脆响。 赵雨芳挑了挑眉毛,看着他手上的东西:一根铜环,几颗铜铃,还挂着一件小小的吊坠,看着像是猫或狗脖子里戴的东西? 瞄了一眼,她收回目光:“李老师的建议,第一条生产线就建在丰城?” “对,从土质、水质、气候、人力资源,以及历史、文化方面考虑,丰城都比较合适生产薄胎瓷……” 李定安稍一顿,“如果生产仿古青瓷,可能还要更合适!” “啊?”赵雨芳愣了愣,“设计方案中没有相关计划!” 李定安反倒被问住了:草案就是他设计的,当然没有。 “我只是随口一说!” “哦,那李老师,您这里再有没有补充?” “基本就这些!” “那我先向总公司汇报!” 赵雨芳合上了文件夹,又站了起来,“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再打电话向李老师请教。” “应该的!” 客气着,李定安和陈静姝也站了起来。 三人开了个短会,大致讨论了一下江湾瓷器厂的考察结果,意见都比较统一。接下来就是申报、批复、拿地、建厂,基本和李定安的关系不大。 如果不是还掂记着老道士的那些东西,他今天就可以打道回府。 转着念头,他把两人送到了门口,本以为陈静姝也要回去,但赵雨芳都出了房间,她却站着没动。 “你不走?” 陈静姝没说话,静静的看着他。 赵雨芳就笑:“集团领导很重视,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批复,所以最好留一个人与当地政府接洽!” 哦对……看上江湾瓷器厂的可不止保力一家。 略有些尴尬,李定安吸了一下鼻子, “李老师,再见!” “好,赵总慢走!” 客气的告辞,赵雨芳走向电梯。 “你要跟地方接洽?” “对?” “正好,和你商量件事情!” “嗯!” “哦,你先进去,我叫一下阿珍……” 说着话,李定安转过了身,正准备到旁边敲门,却“哐”的一下被人拉开。 “正宫娘娘摆驾了?” 雷明真巅儿巅儿的从段牧的房间走了出来,“这下算是解放了……今天去哪浪?” 浪你个头! “不是,你瞪我干嘛?” 看李定安的眼神不对,雷明真伸着脖子往门里瞅了瞅,然后一个激灵。 她不是走了吗? 雷明真一直都这样,扎扎呼呼,大大咧咧,所以陈静姝并没有多想,只当两个人在开玩笑。 她还笑了一下:“不好意思阿珍,为了开会,把你赶了出去!” “你别跟我客气!”雷明真摆了摆手,又扭过头,“你们聊!” 装模做样! “本来就准备叫你的,进来,商量点事!” 雷明真眨了眨眼睛:“不妨碍吧?” 李定安没说话,上去就是一脚,黑大个“哧溜”的钻进了房间。 两人跟在后面,关好门,陈静姝拿了茶杯,又问李定安茶叶在哪。 摆明是要给雷明真倒茶,雷明真受宠若惊,本来想客气一下,但又觉得不对劲。 唏,自个反倒成客人了? 顿然,浓眉大眼挤到了一块,神情特猥琐:“犟犟,要不要我下去重新开一间房?” 李定安顺手就把铜环砸了过去。 雷明真手忙脚乱的接住:“我靠,你不要给我呀?” “做什么美梦呢?你给我拿过来……” 没说两句,两人又闹到了一块,陈静姝无奈的摇摇头,端着茶杯走了过来:“是什么!” “八大山人的鹤形签押!”李定安抢了过来,“很少见!” “鹤形签押,这是……朱鹤印?” “对,确实有这个叫法!” 陈静姝猝然一愣,端着茶杯的手颤了一下。 他说……很少见? 应该是绝无仅有,世间唯一。 再仔细回忆,之前和赵雨芳进来的时候,这东西就扔在沙发上。 会开完之后,李定安才随意的拿了起来,像玩具一样在手上绕着。 还有刚刚,他顺手就扔了过去…… “你不怕摔坏?” “牛角的,砸都砸不碎!” 惊诧间,她把茶杯放在雷明真面前,又接过了铜环。 拇指大小的牛角印,上面刻着一个鸟形符号,乍一看,就像一边踡着腿,另一边垂着翅膀的丹顶鹤。 再要是仔细点,就能认出踡着的腿是个“月”字,垂着的翅膀是个“三”字。 代表鹤首、鹤身的那一部分,像“十”又像“九”,更像两个字连在了一起。 三月十九,明朝灭亡,崇祯上吊…… 陈静姝不知道真假,但见过不少八大山人的画作,反正她怎么看,都觉得没问题。 如果是真的,这方印就是八大山人唯一存世的字画题章,还是出现次数最多的鹤形印。 单纯论艺术价值,肯定不在他创作成熟时期的单幅画作之下,而这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八大山人传世的近三百幅作品中,足有七八十幅都盖有这枚印章。 简而言之,通过这方印章可以判定某一幅值八九千万,甚至是上亿的作品是赝品还是真迹。 而好巧不巧,就落到了李定安的手里? 如果消息传出去,好多人怕是要睡不着了:包括收藏家、企业家、鉴定家,以及许多顶级的收藏品公司和拍卖行……甚至可能还有领导,以及机关。 至少陈静姝知道的,投资收藏有八大山人作品的国字头和央字头,就不止一家…… “哪来的?” “县城的一家道观里淘的……除了这个还有一件!” 李定安又从茶几下拿出双连印,“牛石慧的‘明’字印和‘生不拜君’!” “道观?” “对,所以我怀疑,道士那里还有好东西!” 陈静姝的眼皮不由的跳了一下:兄弟二人先当和尚后当道士,当道士的时候,正好是八大山人的创作成熟期和巅峰时期…… “有他们的字画?” “字画应该没有!”李定安想了想,“反正我没看到!” 听到这一句,陈静姝不由的有些失落,随即又哑然失笑。 人心不足蛇吞象,光是这一方印,就能让数不清的收藏家嫉妒到眼红。 “陈总认识这东西?” “嗯!” “是不是很值钱?” “至少好几千万!” “我去,就一块牛骨头?” “抬扛是吧,许多价值几亿的画还是纸的呢?” “能一样吗?” “先别闹了!”陈静姝叹了口气,“这东西有点敏感,用不好,可能会有麻烦!” 语气很委婉,但神情却很严肃。 “我知道!”李定安笑了一下,又点了点雷明真,“别乱传!” 雷明真没说话,扑棱着眼皮,两颗眼珠子左右乱转:那用好了呢? 对于雷明真还是很放心的,李定安不再理他,把铜环放到了旁边:“说正事!” 这还不是正事? 雷明真愣了愣,下意识的坐直了身体。 陈静姝也有点诧异:很少见他这么正式。 顿了顿,李定安又笑了一下:“我想办厂!” “什么厂?” “仿古瓷工艺品厂,准确点,仿晋、唐时期的洪州窑青瓷!” “犟犟,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本章完) 第283章 按计划行事 “干什么都别创业,天天去澳门都没这个败家快!” 雷明真的神情异常认真,“老雷的原话!” 呵呵,那只是对你而言。 信不信只要吱一声,雷玉章同志不但举双手双脚赞成,保准还会贴心的问一句:小安,钱够不够? 看李定安默不作声,雷明真瞪大了眼睛:“你玩真的?” “废话!” “那你上次和……吭吭……和我说的建研究所的事情呢?” “那差不多要到一两年后,还早。再者这次投资也不算大,第一期也就两三千万,就当练手了!” “我还以为好几十亿?” 雷明真“嘁”的一声,指了指铜环,“伱还不如专业捡漏呢!” 家里干的就是这个,他不要太清楚:瓷器这一行,要想成规模、成体系,投资至少也得以“亿”起步,如果还想有竞争力,想要产品有特色,那就要配套相应的研究中心,那玩意更烧钱,三五亿都打不住。 投资千万级别的,也就刚刚脱离“作坊”的模式,顶多算是乡镇小厂,大多数都是给大厂代工,利润低的可怜。 当然,李定安的研究能力很强,应该沦落不到代工的地步。但投资体量决定利润上限,再折腾,一年撑到头的利润也就二三百万。而这还没有算前期拿地、建厂,购买设备的成本。 凭李犟犟的眼力,随便到潘家园、琉璃厂转一圏,赚的都比这个多…… “我还能捡一辈子的漏?都说了是练手,练手!” 李定安叹了口气,“不过只是初步构思,先跟你们通个气,到时可能需要你们帮忙。” 美术瓷、陈设瓷的竞争核心就两个字:特色,能不能赚钱,能赚多久的钱,就要看你的技术和工艺多久会被同行破解、倒推出来。 所以,生产管理必须要用信得过,且相当有能力、有经验的人。 想来想去,就觉得雷明真和陈静姝最合适…… “怎么这么突然?” 突然吗? “其实从沈阳回来后,我就有这样的念头了!” 陈静姝愣了愣,突然就想到了在李定安家里,扑到他怀里说的那句话:这可是好多钱…… 如果不是她闹出了乌龙,现在在这里跑手续、批地建厂的就不会是她和赵雨芳所代表的保力,而是她和李定安…… “别多想,压根和薄胎瓷没关系。”李定安笑了笑,“你也不算算,这玩意从研发到生产,得投多少钱进去?十个亿都打不住……” 再者这本来就是根据林子良的技术推导出来的,之前就有相对成熟的工艺,且不止一家。李定安的这套技术至多也就是比人家先进一点点,所以壁垒并不高。 像景德镇和佛山的那些大厂,如果利用成品反推,迟早都能研究明白。 所以与其给别人作嫁衣,还不如利润最大化。 李定安的目的其实还是镜光瓷,但那玩意研究周期太长,研究投入太大。当是建研保所就得七八个亿,他现在只能望杯兴叹。 不过适逢其会,碰到了技术工艺相对简单的洪州瓷,就想着练练手,顺便再赚点生活费…… “那现在需要做什么?” “拿地。正好你要跟当地政府接洽,到时顺便问一问,江弯瓷器厂附近再有没有出售的小厂,有的话就买下来,不需要大,一百亩就可以!” “直接选瓷器厂不行?” 李定安愣了一下:“那保力怎么办?” “哦,忘了跟你说:瓷器厂旁边有一家什么矿业,市政府欠他们好多钱,估计征地有点难度……上次接洽的时候,镇政府就问我们,能不能调换。” 哈哈,这不是巧了? 薄胎瓷属白瓷,虽然用的是半手工的仿古工艺,但原料的限定因素不多,只要不出江湾镇沿江一带都没影响。 而青瓷不一样,要用老泥,要用古瓷片,所以必须建在洪州窑遗址范围之内。 更关键的是,厂子里本来就有现成的深井和老坑,还有现成的厂房和设备,拿过来就能用,光这些就能省一大笔开支。 “能调剂最好,如果生产青瓷,确实没有比原瓷器厂更合适的地方!” “问题应该不大,那产品呢?” 李定安顿了顿:“正准备研究!” 雷明真绝倒:“连产品都没设计好,你就建厂?” “一时半会说不清,不过不用太久,设计成型和工艺完善也就几个月,最多半年就能正式投产!” 这是他在极度保守的前提下预计的时间,如果不参与保力研保所的筹建、不盯蒙古瓷的进度、不去学校,完全能缩短到三分之一:两个月。 “你行不行!” “废话,不会赚我还不会赔么?” 一句话就把雷明真顶了回去,他张着嘴,半天都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特么可是几千万,不是几千…… 哥们什么时候才能这么狂? “反正老雷也不待见我,见我就烦,你到时候吱声,干什么都行,不发工资都行!” “算你两成干股!” “别,等你不赔了再说!” 小看谁呢? 到时候嘴都能给你乐歪了…… 陈静姝也点了点头:“等赵总这边有了回复,我就会去江湾,到时候问一问!” “记得提醒我一起去!” “好!” “那咱们什么时候再去老道士哪里?” “你急个毛线?去太勤,傻子也知道有问题……” …… 南方的七月不单单是热,还闷,身上的汗像是流不完,一层接着一层。穿多了吧受不了,穿少了吧,一小会的功夫全湿透。 沈镇长用手遮着头顶,一路小跑,窜进了办公楼。迈过门槛的一刹那,一股凉气扑面而来,浑身的毛孔都颤了一下。 “沈镇长!” “王秘,陶市长在吧?” “在!” “好,谢谢!” 歇了口气,对着玻璃整理了一下衣衫,沈镇长不紧不慢的敲了敲门。 “市长!” “小沈来了,坐!” 陶副市长五十出头,稍稍有些谢顶。他先起身倒了一杯水,放到了沈镇长面前。 “上午开会,书记和市长又问到了保力投资建厂的事情,让我盯紧一点。怎么样了,有眉目没有?” “暂时没有,就两位女老总来过两次,第一次是咨询,第二次是考察,到现在快半个月了,一直没有消息。” “你们没有联系?” “怎么可能?她们考察完之后,我和小代就去南昌拜访过,态度挺好,也挺客气,但一直说是要等上面派专家和设计师来实地再看一看,然后就没音讯了!” “专家没来?” “肯定没有!” “饶玉集团呢?” “挺积极,前后来了五六趟,说是随时都能打款签合同,甚至送来了计划书,只等咱们这边点头就能开工。” 确实很积极,不但去镇里催,基本上两到三天还会来市里一趟,催促政府尽快给个准话。 反观另一边,这效率就不是一般的慢。你要说等集团领导批复,慢一点还情有可愿。只是派专家再来考察一遍,竟然都拖了半个月? “还有点问题:保力拿地,至少要三百亩以上,如果以瓷器厂为中心向外延伸,隔壁恰好就是宏扬矿业,这个着实没办法解决,只能协调。” 一听“宏扬”两个字,陶副市长就一阵头大:别说镇里了,就是市里都没办法解决。前后拖了五年,光官司就打了两场。 想征地,可以,把欠我的三个亿先还了再说。 但换成饶玉集团就没那么麻烦:人家的计划用地就只要一百亩,江湾瓷器厂就刚刚好。 “就算是想协调,也得他们先给个准信再说……这样,你再联系一下,我也联系一下,语气婉转一点,就说最迟这周要给我们明确的回复。” “如果保力明确了,又必须拿瓷器厂和周边的地呢?” “你们有三个亿?” “没有?” “那就没办法了!” “市长,我明白了!” 话音刚落,沈镇长的手机又响了起来:“小代……嗯,陈总来了,还带来了计划书?他们不是要等专家考察吗?考察过了,我怎么不知道?什么,他们偷偷去的?好,我知道了…… “市长,保力的人来了!” “你赶快回去,随时联系!” “好!” …… 办公室里,代所长左瞅瞅,右看看,确定自己没认错人。 上次来的就是这位,说是什么瓷业的总经理。今天摇身一变,又成了保力文化集团的设计师? 要不是认识陈静姝,知道她确实是保力集团的管理人员,代所长差点就当成骗子报了警。 “代所长见谅,兼职有点多,一时半会真介绍不过来。保力设计师的身份也肯定是真的,陈总可以担保!” “冒昧的问一下,您……多大?” “二十二!” 这……有点没办法理解啊? 她又看了看桌子上的投资计划书,设计人那一栏,确实有“李定安”三个字。 “那您上次来,就是替保力考察?” “对,还请理解!” 正常的商业行为,当然理解,比这更离谱的都有。 就说快半个月了,怎么都不见保力专家的影子? 正转着念头,外面传来脚步声,沈镇长风风火火的进了门。 “陈总,怠慢,刚到市里汇报了一下工作!” …… “李设计师?真是年轻有为……” …… “李老师已经考察过了,随时都能签合同,还是三百亩是吧?四百亩?” …… “要两块地,必须有江湾瓷器厂?地肯定有,但两块不连在一起……啊,没关系?” …… “哦,李老师也要建厂?肯定欢迎……我明天一上班就去市里汇报,最迟后天,也就是周三就能给你们答复……” …… “唉……好,两位慢走!” 把陈静姝和李定安送出了门,沈镇长满意的松了一口气。 都以为要黄了,不料突然就有了转机? 同样的地价,一家只要一百亩,另一家却要四百亩,当然优先要的多的这一家。 何况还是央字头企业,不论是从后续发展、带动周边经济、地方就业,以及税收等方面考虑,保力也更为合适。 至于饶玉集团,能协调就协调,不能协调就没办法了…… 这个道理,代所长自然也懂,所以没敢胡乱插话。 等沈镇长走了之后,关好了门,又拔通了时洪官的电话。 没说几句,对面突然传来一阵爆响。 这是……把手机给摔了? …… 时洪官气的脸色铁青。 他之前还以为是段长福和雷玉章想在江湾建厂,连环招准备了好几套,就等着这两位前辈跳坑,现在却说:根本就是一回事,第二批人也是保力安排的? 整整四百亩,还是央字头,换成自己是政府部门,也肯定选择保力。 这样一来,自己之前的所有计划,全用不上了? 特么的…… “砰……”手机摔到了地上,屏幕碎的跟蜘蛛网一样。 “汤总,现在怎么办?汤总……汤总?” “嗯?” 汤玲如梦初醒:“你之前怎么调查的,不是说保力要拿地三百亩,瓷器厂肯定不够,周边也没办法扩征,只能另选地方?” “对,保力确实另外选地方了,但瓷器厂也要,所以成四百亩了!” 时洪官喘着粗气,“段牧的那个朋友记不记得,姓李,带走了青瓷虎子那个……特么的见鬼了,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竟然是保力的什么设计师?就是他要买瓷器厂,说是要和保力联合研发青瓷……” “研发什么?” “青瓷……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这么火大?所以这王八蛋不但要抢地,还要断我们的根……” “他哪来的技术?” “天知道?但计划书里写的明明白白:晋、唐青瓷!” 瞬间,汤玲的瞳孔缩成了针眼。 思忖了好久,她又用手指捏着眉心:“你弟弟安排的怎么样了?” “和段长福、雷玉章就没关系,安排的再多也没用!” “不一定……让你弟弟按计划行事!” “啊?”时洪官怔了怔,“对方可是保力?” “怕了?”汤玲笑了一下,“放心,用我的人!” (本章完) 第284章 死定了 日落黄昏,霞光万丈,赣江鳞波滚滚,仿佛金龙翻腾。 夕阳渐低,江面上升起了雾,千丝万缕,萦萦绕绕,如纱似锦。一叶孤舟逐波而下,如刀划过,薄雾被豁成了两半。 奔驰车缓缓的行驶在江堤上。 “就这么办完了?” “还早……才递交了计划书,政府还要上会研究,批复后才能立项,然后各部门审查……光是这些手续最快也要两到三个星期,办完才能注资签合同!” “当我没跑过手续?” 雷明真翻着眼珠,“老雷只是扩建一下厂房,才一千多个平方,前前后后半年多才批下来,而你这上百亩,才两三个星期就嫌慢?” “我没嫌慢,再说也不是一个概念:你家厂在哪,京城?农民拿铁锹在郊外挖个坑,卫星都得拍张照片认一认这人是干嘛的,何况批建上千平方的厂房? 这又是哪,欠发达地区的县级市之下的乡镇,况且拿地的还是保力?两个星期都还是政府部门作风严谨,实事求是的前提下,换个地方,今天就能和你签合同,明天就能让伱施工,审批手续等同于无……” 还有一部分李定安没说:现在只是批地,计划书只是草案,只大致罗列了占地规划、厂房面积、设备种类,用水排水等等,基本就没提具体的生产模式。 要是知道正式投产后,可以解决的就业岗位以“万计”,不敲锣打鼓的搞个签约仪式,都说明当地不够重视…… 雷明真张了张嘴,却无力反驳:其他不论,老雷和保力,压根就不是一个量级。 所以说,有后台的感觉真特么爽…… “那什么时候再到老道士那逛一逛?” “别急,再等几天!” “那明天去哪玩?” “没时间玩,得去趟公安局,把那批仿真瓷要回来!” “那晚上吃什么?” “不是逛就是玩,要不就是吃,你敢不敢想点其它的?” “可以了李犟犟,哥们跟着你到江西一个多星期,连夜店和会所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昨天老雷还打电话,说我半个月没惹事儿,他都挺不习惯的……” 陈静姝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总你别笑,谁陪犟犟出来谁知道:没时间玩、没时间逛,就连吃顿饭都跟打仗似的。这也就罢了,还贼特么管得宽:他自己没时间浪,我也不能浪?所以就挺想不通,这种扔茅坑里石头都得让路,你喜欢他啥?” 李定安伸手就是一拳,雷明真反手一肘,陈静姝抿着嘴笑:“晚上我请你们,想去哪?” “这还差不多,我要去……” 也不知道说的是“酒吧”还是“夜店”,话都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下去,“算了,李犟犟和那地方天生犯冲……叫上段牧和付妍,找个地儿喝一点……就那!” 两个人齐齐的一扭头: 灯光辉煌,烟气缭绕,五颜六色的灯笼随风摇荡,汇成了一片灯海,照亮了半边天。 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吆喝声此起彼伏。 夜市! “进市区了?”李定安左右瞅了瞅,“丰城的江边还有这样的地方?” “真稀奇,这又不是六十年代的农村?” 雷明真指了指摊边码成垛的啤酒,又斜了斜眼珠,“我两箱,你呢?” “我一瓶!”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话没说完,“啪”的一声:脑袋上又挨了一下。 恰好车停稳,雷明真跳下来就掐李定安的脖子。然后两个人你一拳,我一脚…… 司机扑棱着眼睛,左瞅瞅,右看看,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陈静姝则叹了一口气:就现在这一幕,如果拍视频发出去,没人敢相信这是李定安…… “你们别闹了,要不要给段牧打电话?” “哦对,还有付妍……” …… 夜幕降临,点点繁星,霓虹灯耀眼斑斓,倒映在江中,光彩炫目。 五个人徜佯的闹市中,身侧人来人往,美食琳琅满目,香气在鼻间萦绕,充满了烟火气息。 李定安拿着一串鱿鱼,咬的“咯咯吱吱”:“以前很少来这样的地方吧?” “你说我吗?”陈静姝愣了一下,指了指街边的烤串:“经常来……你要不要?” “什么,烤羊肉……这个你都能吃?”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能长这么大?”陈静姝瞪了他一眼,“老板,来十串,多放孜然多放辣!” 付妍举了举手:“静姐,我也要十串……哥你要不要!” “我也要十串……” “我二十串!”雷明真嘴里嚼着酥鸭,含含混混,“再来十串大腰子……” “你饭桶吗?” “付妍你说啥?” “没说啥……哦哦,我说就坐这儿……李老师行不行?” “可以,正好靠江,风景倒是不错!” 李定安无可无不可,左右瞅了瞅,又走向了其它摊位。 “老板,鸭脖来一盒……牛舌来二十串……还有这个……这个……” “李老师,我们吃不了那么多!” “啊,你们也要?” 付妍张着嘴,像是惊呆了。 雷明真吭吭哧哧的笑:“现在知道了吧,谁才是饭桶?” 话没说完,一颗鱼丸飞了过来,正中雷明真的脑门。 “我操?” …… “段总,你看清楚!” 男人划着屏幕,焦距渐渐放大,“是不是这几个人?!” 段洪生眯着眼睛:“对,就是他们!” 对就好。 男人点点头,挂断了视频。 “那黑小子挺扎手……刘三,大头,你们四个去,想办法引开他。其他人见机行事……别认错了,目标是那一男一女!” “黑哥,什么程度?” “别出人命!” 黑哥笑了一下,“半残就行!” “明白!” …… “段牧怎么回事,上个厕所这么久?付妍,你进去看一下!” 你让我进男厕所……雷明真,你是不是人? “你为什么不去?” “我走了,你能看住他们两个?”雷明真“呵”的一声,指了指桌子,“十五扎杯,喝到明天早上李犟犟都喝不完,他要不趁机倒了,我跟你姓付!” “太大了!” “什么?” “我说你岁数太大了!” 啥意思? 喝的有点多,脑筋反应有点慢,雷明真好久才反应过来,眼珠子“倏”的往外一突。 李定安刚喝了一口啤酒,“噗”一下就喷到了地上。 “想当我妈?可以,来,给口奶吃先!” 付妍哪是这种老流氓的对手,红着脸去找段牧了。 “赶快喝!” “让我稍缓缓!” “磨磨噌噌,给你三分钟!” 李定安端着啤酒,呲着牙咧着嘴,手里端的像是毒药。 今天见了鬼,玩什么都输,他输,陈静姝也输,段牧也输,付妍稍好点。 反观雷明真,简直是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关键是体格壮,肚子大,贼能喝。 段牧都跑了三回厕所,李定安也去了两趟,丫的屁股都没挪一下。 再看脚底下,空瓶已经摞了四箱。不过有接近一箱半在桌上:都是李定安和陈静姝输的…… “犟犟你再不喝我灌了啊……陈总,你养鱼呢?” “急什么?嗯……段牧好像和人吵架了,你去看一下!” “嘁,多少年前的把戏了?” “不骗你,你看?” “唏……还真是?”雷明真站起来瞅了瞅,“我去看看,你不能倒啊,等我来了再喝……” “谁不倒谁孙子……你去了别打架!” 李定安语速极快,雷明真就没注意听,甩了根中指,“哥们早改邪归正了!” 他刚转身,两杯啤酒就顺着栏墙的空隙泼到了江里。 “哈哈……真倒?” “不倒真得喝到明天早上!” 李定安顺手又是两杯,“你醉了没有?” “没有!”陈静姝醉眼迷离,“还能喝一点!” 醉了的人都说自个没醉,就像你这样。 “别喝了,等他们来了我们就走!” “好!”陈静姝用力的点着力,“今天很开心!” “确实挺高兴,段牧挺幽默,付妍也挺逗!” “还很漂亮!” “你更漂亮!” “哈哈……” 陈静姝眯着眼睛笑了起来,又摸了摸发烫的脸颊。 看吧,李定安不是不会哄人,只是没时间…… 两个人跟做贼似的,不停的往江里泼啤酒,一杯接着一杯。 有两个醉汉走过来,勾肩搭背的,还好奇的看了看他们。 谁也没在意,只当是路过。也就刚刚走到陈静姝的背后,突然传来“咔”的一声。 就像是什么东西的机关合在了一起,声音很脆,李定安下意识的抬起头。 随后,瞳孔一缩。 是两根甩棍,两个醉汉一人一根,已经抡了起来,砸向陈静姝。 她的身后还有三个人,正在走来,手中的东西同样反着光。 “咔……咔!” 背后也有人,而且不止一个…… 根本来不及思考,身体的反应甚至超过了大脑,李定安往前一扑,手中的扎杯用力的甩了出去。 “咚……” 正中后脑,男人“呀”的一声,踉踉跄跄的扑到了地上。 同伙一分神,手上的劲道一缓,但甩棍还是砸了过去。 肩上一痛,陈静姝撞到了护栏上。 “砰……砰……”李定安的背上也重重的挨了两下。 但他冲势不大,捞起啤酒桌砸了过去,酒瓶、杯子、烤肉钎子摔了一地。 合成板材的折叠桌,不重,但兜头砸过来,谁也不敢当不存在。 后面的三个人连忙往后退,等桌子落地,李定安已经冲到了陈静姝身边。 脸很白,手也在抖,应该很疼,还咬着牙关…… “给……给你……” 什么……啤酒瓶? “小心……” 李定安悚然一惊,胳膊往后一抡,随即便来一股扎心般的刺痛。 “你妈……” 男人被砸中了脸,一跟头栽到地上,但不是一般的刁悍,手里的铁钎还在乱挥乱刺。 李定安的左脚重重的往下一跺:“喀嚓!” “我……手……我的手……” “我弄死你……” 三个男人大声喝骂,飞身扑来。 左边的两个也围了过来。 挨了一杯子的那一个也爬了起来。 有两个,手里也握着烤肉的铁钎……很细,只有半公分宽,但很长,杀人足够了。 身后就是护江的石栏,再往后就是赣江,六个人像是两扇门,把李定安和陈静姝关在了里面。 “嗖……”一只啤酒瓶飞了出去。 “我杀了你……” “来!” “嗖……”又飞出去一只。 “去死吧……” 这次是在脚下在喊……断了一只手的男人,又捡了一根铁钎。 没一丝犹豫,连着两脚,一脚踢飞了铁钎,一脚踢人,然后往下一踩。 男人被踢的打了个滚,成了正脸朝下,随即,后脑勺上好像压了一座山。 “砰……”满地的玻璃渣,扎了一脸。 “啊……啊……杀……杀了他……” “来啊!” 脚下再次用力。 “眼睛……眼睛……要扎进去了……” 六个人齐齐的停下了脚步:“老四!” “黑……黑哥,救我……你特么死定了!” “来!” 李定安面无表情,眼睛缓缓扫过,仿佛要把六个人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脚依旧没有松开。 男人咬着牙关,用起了全身的力气用额头撑着地。不知道扎进去了几块,脑门像裂开一样,但他不敢有一丝放松。 一颗尖锐的玻璃渣,离他的眼睛就只有几毫米…… “黑哥,有人在拍照!” “有人在报警!” “闭嘴!” 黑哥眯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寒光。 “放开他,我们走!” “可以!” 李定安再次点头,脚上却加重了力道,“告诉我,谁派你们来的!” “你猜?” 黑哥笑着,露出白森森的牙齿,看了看李定安的胳膊:血从眼儿里“滋滋滋”的往外冒,他却浑然不觉。 “不错,挺狠的……等着,我们还会来!” “好,我等着!” “我们走,老四,挺住!” “嗯……放心!” “哗”一下,围观的人闪向两边,十几个人鱼贯而出,眨眼的时间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不远处,又传来雷明真扎扎呼呼的声音:“就哥们这气势,谁见了不怵一下?看,是不是解决了……嗯,李犟犟?” 雷明真的眼睛突出了眼眶:桌子四脚朝天,酒瓶杯子碎了一地,鸭脖、烤串四处散落。 李定安举着手,小臂上开着个洞,嫩红的肉往外翻。血像是不要钱,扯着线的往下滴。 陈静姝手忙脚乱的扯着裙摆,想给他止血。 脚下爬着一个,看到他们后抬起了头,还呲牙笑了一下。 “啊……” 付妍吓的蒙住了眼睛,段牧一个激灵。 满脸的玻璃渣,已被血水染透,仿佛镶了几十颗钻石。 “死定了……你们死定了……” “我操你妈……” 雷明真红着眼珠,上去就是一脚。 (本章完) 第285章 挖坑埋人 “恢复的挺不错,记得别沾水,也别喝酒,两天后来换药!” “谢谢大夫!” 送走了医生,陈静姝走回来,看着护士给李定安换药。 伤口比小孩的胳膊还粗,像两条黑蛇,在李定安的背后划了个十字。已经结了痂,暗紫的裂口七横八错,像是蛇身上的鳞片,怵目惊心。 陈静姝眼神阴冷,捏着拳头。 “嘶……我以为你会哭?” “什么?” 碘酒沿着血痂的裂缝渗进了肉里,李定安疼的呲牙咧嘴,但还在笑,“这种时候,一般的女人都会哭。还有那天晚上,你不但没哭,还帮我捡了两啤酒瓶?陈小姐,你可以啊……” 她又气又心疼:“你还能笑的出来?” “总比哭的好!” 陈静姝默然,好久又怅然一叹:“以前哭太多,不想再哭了!” 啊? 这就不好往下聊了。 她父母早亡,可能也有点其它原因,陈静姝很少提,李定安也会尽量避免这个话题。 “别担心,只是皮肉伤!” “我知道!” 这是钝器伤,看着可怕,其实只伤到了皮。胳膊上那一下才严重:一尺长的铁钎,刺了个对穿。 好在李定安的体质比较强,没感染,恢复的也挺快。 包扎好,又交待了几句,护士和陈静姝帮李定安穿好了衬衣。 “陈总,李老师!” 刚出了治疗室,门外的椅子上“腾”的站起来两个人,再细瞅:沈镇长,代所长。 出事一个星期,县领导陆陆续续看过三四次,沈镇长、代所长几乎是隔一天来一次。 不是医院,就是酒店,跟打卡上班一样。 由此可见,地方政府很重视。 “麻烦两位!” “李老师,应该的!” 陈静姝殊无表情,连头都没有点一下,只是静静的站在李定安的身边。 很正常:我好好的来投资,莫明其妙的就被人袭击? 这也就罢了,都一个星期了,你们连什么人干的都没查出来?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也就陈静姝性格好,换个人绝对是见一次骂一次…… 李定安怀疑这次是有人故意搞事,所以态度一直都很不错,还笑了笑:“走吧!” 陈静姝点点头,帮他按开了电梯,沈镇长和代所长跟在后面。 开车的是雷明真,出事那天晚上他在医院闹了一场,闹的很不愉快,所以李定安就没让他上去。 看到沈镇长和代所长,雷明真嘁的一声:“天天看有什么用,抓人啊?” 陈静姝深以为然,点了一下头。 声音不大,两个人应该没听到,就算听到了也没关系。 因为这话,雷明真不止说过一次,见领导就说,更不管你是市里的、镇里的,还是公安局的…… 关好车门,发动了汽车,雷明真还在嘀咕:“是不是看你就一小小的设计师,人家压根不重视,就没怎么好好查?” “怎么可能?” 李定安不由失笑,又看了看陈静姝,“挨打的又不只是我?” 他是设计师没错,但陈静姝呢? 那一下是不怎么重,也没受什么伤,但性质不一样。 不说两人的身份,也不说保力还是什么力,就说投资人被具有黑社会性质的歹徒在闹市袭击,这是什么概念? 当地不可谓不重视,侦查和打击力度也不是一般的大,就差全城戒严,挨户搜捕了。 上级也不是一般的支持,支援了许多警力,不但把刑侦支队派了一半,许多原本手头有案子的专案组也抽调了好几队。 人也抓了不少,力度不比严打时期的低,但见了鬼似的,别说凶手了,连有用线索都没查到几条。 就挺想不通…… “集团领导怎么说的?” “投资计划暂缓,至少在没有抓到凶手之前,不会再进行下一步!” 看吧,就知道会是这样? 对方的意图是不是完美的达成了? 方法很老套,风险也很大,但简单、粗暴,直达目标。 绝对是老手! 但段牧又说,时家兄弟没这么狠,更没这么大的胆子,不然他早躺下八百回了。 警察也说,不论是明查还是暗访,都和饶玉集团没关系。 那还能有谁? 正转着念头,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李定安顺手接通。 “张处长!” “恢复的怎么样?” “挺好!” “挺好就好!” 张汉光回了一句,话锋一转,“案子有眉目了!” “啊,这么突然?” “一点都不突然,其实三天前就有线索了,当地怕弄错了,想着再证实一下,就没向你们通报。” “你痛快点!” “一点耐心都没有?初步侦察:主犯是纪应龙的同伙……哦,纪应龙就是江湾瓷器厂的前任老板,盗墓进去的。” “人抓住了?” “没,暂时就你抓住的那一个,还是江湾镇本地的,其他的都在逃!” “那继续查啊?” “正在查,也确实有难度:总共十二个人,有三个是本地人,也是纪应龙之前的手下,算是前案的漏网之鱼,现在抓了一个,两个在逃,不过有名有姓,迟早都会归案。 但剩下的九个全是生面孔,相互称呼都是用外号……再加上当时是夜里,夜市的监控质量也不怎么行,想根据面部特征对比都没办法……还是地方同事想办法撬开了这人的嘴,问出了其余两个同乡,又根据这两人的信息查到了这伙人的逃跑路线……” 稍一顿,张汉光又叹一口气:“你也不要觉得当地不用心,委实是这伙人太狡滑:当天夜里他们就出了省,光是出丰城市区,就换了三次车。” “车哪来的?” “当然是租的,用的假身份证……当地组织警力,调集市区内所有的交通和安防监控,一帧一帧的对比,用了两天两夜才确定了他们出城的方向。然后一方面联系沿途警方,另一方面派干警追踪,最后追到了福州!” 好家伙……这何止是出了省,都快出境了…… “抓到人了?” “还没有,最后的线索是租了一条渔船出海了,不知道去了哪。” 哈……还真出境了? 就为了一家乡镇小厂,至于吗? “理由呢,总不能是看我不顺眼吧?” “说是纪应龙进去之前交待过:瓷器厂是他的命根子,谁敢买就弄死谁!” 我干你大爷,这他妈什么破理由? 纪应龙在哪? 监狱里。 他现在要是还有这能量和手段,之前才判八年……嗯? 理论确实不止八年……申学虎说的:因为种种原因急于结案,好多还需要补充侦察和欠缺证据链的,就没有考虑量刑。 但这逻辑不对:地还是当地政府主持卖的,有本事,你也统统弄死? 这绝对是有人在混水摸鱼,目的就是不想让人买走瓷器厂: 暴徒是当地人对吧? 别不承认,已经抓到了一个,又供出了两个:聚众报复,当街伤人,可想而知当地的社会风气。 还是前案的余犯,又大摇大摆的出来作案不说,竟然又给跑了?唯一一个嫌疑人还是受害者自己抓住的……可想而知当地的治安环境和警方的治理能力。 最关键的是江湾瓷器厂:谁买就弄死谁……而且人家是真敢弄! 看,是不是完美的形成了闭环? 来投资的大都是外地人,可不会管你这是真的还是有人故意营造出来的假相,只要听到这件事情之后,保准扭头就走:老子到这儿是来投资赚钱的,不是来送命的,谁爱投谁投! 等风声一传开,谁还敢来买瓷器厂? 就说当地侦办的力度那么强,查了一个星期,却一点眉目都没有? 原来是压着没敢通报? 但李定安一个字都不信,本着谁最得利谁就是主谋的原则,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既便不是姓时的干的,也绝对和他有关。 “我提供的线索,他们就没查一查?” “查了,不但当地查,我也查了:饶玉集团的底子很干净,不论是起家还是发展过程都中规中距。说句题外话,相比较起来,比你那两位朋友的长辈都要遵纪守法。也没有任何线索表明这次的事情和人家有关系,总不能抓起来屈打成招吧?” “那上次报警的又是谁?” “镇政府保卫科的,那天下午他去厂里巡视,看少了一堆东西,就问了门卫……然后又看监控,发现你抱的那件东西有问题,就报了警!” 哈哈……镇政府保卫科的,认识青瓷虎子? 好,那你早干嘛了:那玩意堆那都快一年了…… 李定安气极反笑:谁说人家的方法简单粗暴还老套? 恰恰相反:设计的忒严密,该想到的漏洞全堵上了。你明知道是他干的,却没一丁点的办法? 但没事,咱慢慢来…… 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好,谢谢张处长!” “先别挂……你什么时候回来?” “过两天吧?” “你小子不会是想较真吧?别赌气,又浪费时间还没什么用……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要相信我们!” 确实没什么效果,浪费的也不止是时间,还有钱。 但要说就这么算了?陈静姝答应,他也不答应。 “放心,我又不是三岁小孩,那么爱赌气?” “好!”以为他听进去了,张汉光也没在意,“回来后就给我打电话,我让老王和小孙去找你!” 李定安这次没推辞:“谢谢!” 挂了电话,他又叹了一口气:“丰城建生产线的事情是不是要黄?”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点了一下头。 其实她早就知道结果,就在出事的第二天,总公司领导就有了决议:暂缓投资。 一是从上到下要一层一层的转达,二是怕通知的太早,当地警方会消极怠工,所以拖了好几天。 如果现在再知道这个消息,那就更没戏了:“暂缓投资”也会变成“直接放弃”…… 李定安想了想,推开了车门:“稍等我一会!” “你去哪?” “和沈镇长说几句话!” 说着话,他就下了车,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陈静姝还是跟了下去。 两人坐在后面的车里,准备等李定安的车走了后就回镇里。正想着怎么还不走,李定安又下了车。 “李老师?” “沈镇长,瓷器厂的手续是不是也在市里办?” “对!” 两人一头雾水,“但那是之前,上周市里开会,决定特事特办:可以先签合同再注资,等开工后再补办手续!” 与之前反了过来? 估计这个补办,到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 “转让金呢,一亩地还是十万?” “不,现在打八折,第一期注资也不需要一半,三成就行,剩下的分三年付完!” 沈镇长奇怪的看了看陈静姝,“上周都跟赵总和陈总沟通过?” 都不准备投资了,陈静姝自然不会再跟自己提这些。 但这条件,确实已经优厚到不能再优厚了。 干了…… “手续还是要办的,而且一样都不能少。但我不太方便,两位能不能介绍一家本地比较有实力的注册机构,帮着跑一下?” “啊?” 两个人有点懵:昨天去市里,陶副市长还说,保力这次的投资八成要黄…… 顿然,喜色浮上眉梢。 “不过暂时只是我个人,所以只限于江湾瓷器厂,保力这边,陈总还在努力跟集团领导沟通……” 这样的吗? 两个人刚刚加速的心跳又降了一半。 不过这样也很不错了:听说这位李老师的来头很不一般,和陈总关系匪浅,而这位陈总的来头更不一般。 李定安现在依旧要投资建厂,陈总没反对,是不是说明保力高层确实还没有决议,要么在犹豫,要么在观望? 要是再努力争取一下,保力留下来的希望还是很大的…… 这么一想,两个人又高兴起来,沈镇长握住李定安的手:“谢谢李老师……那,什么时候签合同?” “越快越好!” “唉好好……我回去就汇报,印好合同就去酒店找您……李老师,真是太感谢你了!” “两位客气,以后还得麻烦你们!” “应该的……应该的……” 陈静姝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一直到两方分开,她才皱起了眉头。 雷明真靠着车门,满脸的想不通:“这地方都成这样了,你还敢建厂?” “为什么不建?不但要建,我建他三年!” 李定安冷笑着,“哪怕放着长草,谁也别想买江湾瓷器厂……” 雷明真都呆住了。 稍一转念,他就知道李定安想干什么了:单价十万,一百亩就是一千万,前期注资三成,也就是三百万。 然后再雇几个工人,每天来敲一敲,砸一砸,再修一修,一年发个三四十万的工资撑到头了了。再加上杂七杂八,四百万拖一年,完全足够。 当地部门来检查:没错啊,正在建,就是速度慢了点…… 第二年再注资百分之三十,又能拖一年,第三年把剩下的转让金付完,又能拖一年……三年是不是就过去了? 这叫什么?癞蛤蟆不咬人,老子膈应死你:之前使坏的人再是恨的咬牙,也只能干看着。 但说实话,这纯属损敌五百,自伤一千:三年就是一千三百万,就为赌口气? 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却跟挠痒痒似的,怎么想,都不符合李定安一贯的行事作风:丫绝对是有仇必报,而且是能报多狠报多狠…… “犟犟,这可是一千多万,有钱也不能这么糟蹋……要不咱算了吧?” 算了,怎么可能? 好,退一万步,咱不在这生产,就当原材料基地,只挖瓷片和老泥,一年的利润也不止一千多万。 况且也根本耗不了三年那么久,一年顶到天了。 “放心,我没赌气……” 李定安笑了笑,又拿出了手机,看号码,好像打给了段牧。 “段牧……哦,还行,刚换了药……有点事要请你帮忙。” “不用来酒店,你打个电话就行:帮我问一问你表姑父,能不能在本地找一家技术好一点的安防公司……对,就装监控的那种。 技术一定要好:摄像头要隐蔽,不容易被人发现,还要能拍清楚整个厂区……最好是会装地下声音监控仪的,也给来上一套……要防什么?当然是防盗墓的……你忘了那件青瓷虎子? 什么时候装?差不多半个月以后,等跑完手续,签完合同就进厂安装……什么,你要帮我跑手续?别,我自个都不敢跑,请了代办公司……为什么?不为什么……” 当然是怕狗急跳墙…… 雷明真越听越不对劲:李犟犟这表情、这语气,怎么像是要挖坑埋人的节奏?(本章完) 第286章 子弹 “汤总,镇政府通知我:江湾瓷器厂已正式进入转让程序,我们没希望了!” “谁,保力?” “不,就那个姓李的小子。保力暂时没表态,可能在犹豫。也是基于此,政府希望以此为契机,尽量将保力留下来……” “砰!” 手机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看着四分五裂的屏幕,时洪官叹了一口气:上次是他,这次轮到了汤玲? 不过也能理解:连保力都能搞定,偏偏冒出来了个搅屎棍,三番两次的坏事? 换成谁都会气炸肺。 气氛有些沉寂,汤玲阴着脸,沉思了好久:“阿财,联系老黑,带几个熟手过来……” “等会……” 时洪官猛的打断,“汤总,不会……出事吧!” “时总放心,我们是合法公民,做的也是合法的生意!” 光天化日,闹市行凶……你合法个屁? 这女人说要按计划行事的时候,还以为她用的还是自己之前计划对付段长福和雷玉章那几招: 恐吓、威胁、制造舆论、联合当地商会和企业家孤立,顶多再让当地村民和江湾厂的原职工闹一闹。 当然,见效确实要慢一点,但不犯法啊? 要知道她一上来就要把人家弄残,自己怎么会点头? 而这一次她火气更大,岂不是得把人弄死才解恨? 就这阴狠的手段,做事不顾后果的行事风格,绝对不是做正经买卖的…… 时洪官犹豫了一下:“汤总,我只想安安稳稳的赚钱,赚合法的钱!” “我知道,然后呢?” “所以,能不能……下次再合作?” “可以!” “啊?” 答应的太爽快,反倒让人不敢信。 “时总不用多想,好聚好散,买卖不成仁义在!” 汤玲笑的很好看,但总觉得有点瘆人,时洪官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对方的条件很优厚,厂子建好以后也确实挺赚钱,但有什么用? 有命挣,也得有命花才行…… 现在只是为了抢一块地,你就敢闹出这么大动静,就差再来次严打了。那要等以后再有竞争对手,遇到更大的绊脚石和拦路虎,你是不是得杀人? 何况这女人干的,十有八九是全家随时准备吃牢饭的买卖,说不好那天就得跟她一起进去。 所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时总,确实很不好意思,来之前父亲还交待:看能不能请你赏光,当面向你表达一下歉意!” “老人家太客气,客随主便!” “好,那你先忙!” 接下来汤玲要干什么,时洪官一个字都不想听,当机立断,起身告辞。 看着时洪官的背影,汤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大姐,想在本地再找一家像饶玉集团这么合适的合作对象,怕是不容易!” 确实不容易:实力太强的看不上这点钱,更不可能冒这种风险,实力弱的又兜不住事。 而时洪官就刚刚好,有能力,有经验,有魄力,有关系,有胃口,但不贪婪。惟一不好,胆子太小。 当然,胆子太大的汤玲也不敢再合作了,比如纪应龙。所以说,真的合适。 但可惜,时洪官已经进入了警方的视线。虽然这次没查出什么,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暴露在聚光灯下的次数多了,迟早会成为真正的怀疑目标,所以,只能放弃。 放弃时洪官这个合作对象,也放弃自己的这一套身份。 回去后,肯定会被老二、老三笑话,老头子也肯定会失望。 但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这里,汤玲就恨的牙痒痒:保力都放弃了,你却要横插一杠,不知道死字怎么写是吧? 好,正好杀鸡儆猴…… “联系老黑,让他带几个狠手过来。如果再像上次那样被几个啤酒瓶吓住,他也别回去了,跳海喂鲨鱼吧!” “好,来了之后怎么办?” “先礼后兵!” 一听这个“兵”字,保镖就知道,大姐这次是真生气了。 “另外,提前订票,老黑这边办完我们就走?” “啊?” “啊什么啊?警方已经怀疑到了时洪官,再来这么一次,肯定会加大力度调查他,也肯定会怀疑到我。那还留下来做什么,天天陪警察演戏么?” “万一时洪官嘴不严?” “放心,他不敢!” “那以后怎么办?” “等风平浪静,再让老二来!” 明白了:换个人,再换个来历,甚至是换个投资项目,谁能想到前后来的是同一伙人? 汤玲叹了一口气: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以前,她最喜欢用这句劝别人,这一次,终于轮到了自己头上。 同样的方法,同样的套路,以往屡试不爽,无往不利,偏偏到了丰城却功亏一篑? 就挺想不通:从头到尾都没露什么破绽,为什么刚一出事,警方就怀疑到了时洪官的头上? …… 前台接待把两张信封放在了桌上:“生先,给您办好了!” “好,谢谢!” “什么玩意?” 雷明真瞅了一眼,顺手打开,“机票行程单,还是明天的……我去……我怎么不知道我要走?” “我都要走了,你还留着干嘛?” “段牧呢,走不走?” “他还有事!” “你家陈总呢?” “她要晚几天,但明天会和我们一起回南昌!” “怎么说走就要走?” 合同一签,就等于彻底绝了对方的念想,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是人? 虽然说现在正在风头上,对方应该不会主动往枪口上撞,但万一呢?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学校有点事,必须得回去!” “那老道士那呢,不去了?” “京城的事忙完我再带你来,老道士又跑不了,你怕什么?” “老道士是不会跑,但好东西却会被人买走!” “总不能为老道士几件东西,我就一直待这儿吧?” “不是……那厂子呢?几百万都花出去了,你就不去看一看?” “一滩荒草,有什么好看的?”李定安眼睛一瞪,“你少废话,就说走不走?” “走走走……”雷明真是彻底没招了,“就你说的:你都走了,我还留这干嘛?” 李定安顿时换上了笑脸,搂住雷明真的肩膀:“急什么?咱先回去,等我忙完再来!” 肯定得来,他确实还念想着再能不能从老道士那淘点好东西。 当然,是偷偷的来,就他和雷明真两个人。 至于厂子……俗话说的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所以没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之前,肯定不能投产。 如果只是为了仿古青瓷,瓷器厂的隔壁照样可以生产。无非就是没有现成的老井和老坑,需要重新挖。 顶天了多花个上百万,用得着这么暴烈的手段? 越想越不对劲,所以李定安才装了地底声波测控:他怀疑,这伙人会不会真的和纪应龙是一伙的? 也更说不定,以为风声过去了,那六个人又回来了呢? 赚钱报仇两不误…… 转着乱七八糟的念头,李定安又开始收拾东西:“别站着了,你也去收拾,待会一起去吃饭。完了后别乱跑,我再和你商量点事情!” 雷明真斜着眼珠:“你是怕我落单吧?” “猜到了就老实点!” “疑神疑鬼,连张处长都说,那些人全跑福州去了。何况就这个搜捕力度,谁敢回来?这不自投罗网吗?” “你懂个毛……我问你,跑掉的那几个人长什么样?” “我怎么知道?” “对,警察也不知道,所以,他们为什么不敢回来?” 雷明真的眼睛“倏”的一突:“我靠?” 这么一想,说不定已经回来了,这会儿就躲在暗处,找准时机对李犟犟下手…… 惊疑间,门铃又响了一声,外面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你好,前台服务员……李先生,有您的快递!” “你买啥了?” “没买什么啊?” 李定安顺着猫眼看了看:确实是前台接待,手里拿着巴掌大的一个小盒。 往两边看,再没发现人,他拉开门接了过来:“谢谢!” 就普通的小纸盒,再看标签:东西是南昌寄过来的,物品一栏填的是饰品,还留着名字和手机号,但都不认识。 看李定安一脸狐疑,还带着点警惕,雷明真“噗嗤”笑了出来:“你不会怀疑这是炸弹吧?吓不死你……拿来我拆!” 东西很轻,没什么重量,要说是毒药倒是有那么点可能,所以李定安没阻拦。 略带着好奇,雷明真三两下就拆开了盒子。 打开后才发现,大半个盒子都是空的,只有盒子底上用胶带缠着一颗黄澄澄的东西。 仔细瞅了一下,雷明真先是一愣,而后嗡的一下,头发都竖了起来:子弹……(本章完) 第287章 怎么办 目光微微闪烁,李定安接过盒子,剥开了胶带。 尖头、粗壳、通体细长,油润光亮。 入手稍沉,是真子弹无疑,但头重脚轻,应该没有火药。再看尾部,明显有击发过的痕迹。 “我特么……这东西,快递也能寄?” “不需要快递!” 随便打印一张标签往上一贴,套件快递员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帽子,然后往前台一扔:齐活。 或着半路上拦个快递车,扔一百块钱就代过来了,查都没办法查…… “就一颗子弹?” 雷明真摇了摇盒子,又里里外外瞅了一圈,但只有外面的那张标签。 “连张纸条都没有……就算是威胁,总得让你明白哪里得罪了人,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吧?” 李定安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转着念头,电话嗡嗡的响了两下,再看号码,和快递标签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来了…… 李定安顺手接通。 “哗……” “哗……” 声音很大,且很熟悉:海浪拍上了石岸,溅出漫天水花。 海风吹动波涛,发出“呜呜”的怒吼,海鸥在头顶盘旋,“呱呱”的叫声异常刺耳,远处汽笛长鸣。 在海边! 福州? 李定安唤了一声:“喂!” “挺能沉得住气?” 男人在笑,低沉而嘶哑,就像铁器在沙中磨砺。 很有特色,也很熟悉: 放开他,我们走…… 不错,挺狠的…… 等着,我还会来…… 李定安的眼皮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神情狠辣,目光锐利,笑的时候,会露出刺眼的白牙…… “黑哥?” “记性不错,东西收到了吧!” “对,然后呢?” “没有然后:撤资、退钱、走人!” 直接明了,简单粗暴……与之前如出一辄。 “为什么?” “不要废话,撤,或是不撤?” 黑哥阴森森的笑了一下,“不要和命过不去!” “撤你妈!” 像是被骂懵了,电话里顿了一下,然后又传出一声怪笑:“李定安,你确定?” “对,很确定!” “行,这就很好办了……” 嘟,屏幕亮了一下,挂了! 就这? 雷明真蠕动了一下嘴唇:就寄来了一颗子弹,人也在千里之外? 说出的话也不怎么狠,没说“杀伱全家”、“灭你一户口本”之类的话。 但很干脆,气势很足。 再想想之前:当街行凶,扬长而去……这伙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慎密,下手也不是一般的狠。 就挺矛盾…… 思忖间,李定安靠在了沙发上,翻着电话本。再看神情,没有找到任何不安、焦虑的情绪,好像和他无关。 “你不害怕!” “怕有什么用?” “那之前还那么紧张?” “不是紧张……” 李定安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从来不觉得,惜身和害怕是同义词。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躲一下,这人得有多蠢? “你先报警!” 李定安对着子弹和纸盒拍了照片,连同刚才的录音,一起发给了张汉光。 雷明真也打完了报警电话。 也就五分钟,张汉光就回了过来:“5.8毫米步枪弹,已被击发……满大街都是这玩意,饰品店里成堆卖。 户主是南昌一家职校的学生,号码半月前才被激活,肯定是从街头小店买的卡。已经通知当地,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电话定位在福州福清市的江阴港,刚开始还有信号,但两分钟前彻底中断,估计是抠了卡,或是扔到了海里。” “不好查?” “不是不好查,是用处不大:知道抠卡,就不可能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 “那你帮我分析一下!” “应该在诈唬你,但你小心点,别出去浪,明天我再让当地派人送你到机场,回京城再说。” “麻烦了!” 刚挂完电话,警察也上了楼。见过好几次,是当地负责刑侦的一名队长。 很认真,也很仔细,话也说的很直白,与张汉光大同小异:应该是在诈唬,倒是能追踪一下,但人在异地、还是港口,大概率抓不到人。 又叮嘱他们尽量别外出。 做完笔录,把警察送出房间,李定安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别去餐厅了,点餐吧!” “至不至于,刚刚是谁说不怕的?连张处长都说这些人是在诈唬你……”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神神叨叨……那你刚才怎么不提,让警方给你派两个岗!” 好家伙,你当警察是大白菜? 如果抛开保力和投资方的身份不谈,也不管是哪个城市,夜市的事情大概率会当治安案件处理,能定为刑事的都不多。 而当地又是慰问,又是道歉,为此又开展了为期一月的专项行动,已经算是重视到不能再重视了。 还派两个岗……来,采访一下,你是哪个级别的领导? “那之前的王师傅和孙秘书呢?” “那是特例。” 一方面是张汉光理亏,被李定安识破了想拿他当诱饵的把戏,又被部领导好一顿训,害怕李定安出点事,他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最重要的是,李定安研究能力强到吓人,部督大案能不能破全指望他。换种说法,缉私局,至少是刑侦处上下,个个都把他当宝贝,生怕磕了碰了…… “就一晚上,凑和一下吧!”李定安翻开了点餐单,“你吃什么?” “天天吃粤菜,都快吃吐了,就不能点外卖?” “万一歹徒混进来呢?” “越说越离谱了?”雷明真瞪着眼睛,一把抢过菜单,“贵的统统来一遍……吃不穷你?” “随便,但要是吃不完,我肯定给你塞下去……” 打完点餐电话,李定安又打给了陈静姝,她没有接,只是发来了一条信息,说和赵雨芳在市政府。 估计是去通知当地撤资的事情。 雷明真又贼兮兮的靠了过来:“发现没有,陈总换秘书了?” “对,怎么了?” “那女的看着挺严肃啊,脸板的比你家陈总还硬,从哪请的?” 李定安愣了愣,神情古怪了起来。 厉害了,你是谁的主意都敢打? 没问过,但他能看的出来:那女人身上的气息和孙怀玉非常类似,可能还要更强一点。雷明真敢动歪念头,保准吃大亏。 “你就没发现,她很高,也很壮,掌缘和肘部还有老茧?” “啥意思?”雷明真悚然一惊,“身上有枪?” 这是哪跟哪? “枪估计没有,但至少也是特殊部门退役,打你应该很轻松!” “扯淡?” “要不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 “叮咚……先生你好,送餐!” 门铃响了一下,李定安趴猫眼上看了看:两个小伙,穿着马甲,应该是服务生。各推着一辆餐车,上面摆着七八盘菜,都用菜盖盖着,具体是什么看不清。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穿着白衣服,戴着口罩和高帽子。 送个餐,四个人,而且还有厨师? “你点啥了?” “没点什么,就鱼、虾、蟹……还有一道什么‘天罡地煞’,挺贵,一千零八十,估计也是海鲜……” 李定安愣了一下,又拿过菜单瞅了瞅,天罡地煞的后面写着几个小字:堂烹、两吃、卷饼、煲汤…… 海鲜个鸡儿,这是片皮鸭! 因为要切成一百零八片,所以才这么叫,又因为要当着客人的面耍刀工,所以才这么贵。 就说怎么会来两厨师? 李定安拉开了门:“鸭子不用切,我们撕着吃!” “先生……” “别废话,推进来!” 服务生刚一张嘴,就被李定安蛮横的打断。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 厨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定安让开位置,两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取开了菜盖,又从餐车底下拿着餐具。 两个厨师留在门外。 都很正常,李定安也没在意,随意的打量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还是李定安表现的太凶,目光相错间,女厨师的眼神稍闪了一下。 我又不吃人…… 嗯,你衣服怎么这么肥? 不但肥,还长,下摆遮住了大腿,裤管和袖子挽了好几圈。 胸口还沾着一块油渍,可能是刚弄上去的,很新鲜。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穿这么邋遢? 本能的,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迎上目光,男厨师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眼神,好眼熟…… “嗡”的一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李定安心脏狂跳:“阿珍小心……” 雷明真还在瞅,“天罡地煞”是哪道菜,本能的抬起头:“小心什么……” 话音未落,“呲啦”一声。 一道电弧从餐车底下射出,雷明真像是被扔上岸的鱼,原地蹦跶了两下,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纯粹是本能反应,李定安往前一扑。 “啪……” 一枚电镖从背后飞来,擦过他的头顶钉到了窗棂上,又闪出一道电花。 “啪……啪……” 李定安刚刚落地,又是两枚,一枚钉在了沙发上,一枚钉到了墙上的画框。 “啪啪……” 两个服务生也扣动了板机。 不敢有半丝犹豫,李定安身体一蜷,骨碌碌的往前一滚。 感觉一瞬间,目标凭空消失,再一眨眼,就像只球一样滚到了脚边,快的不可思议。 怎么这么快? 诧异间,两人举枪瞄准。但突然, “砰” 李定安猛的起身,连鱼带盘重重的扣在了一个服务生的额头。 只觉脑子里一空,服务生直挺挺的往下倒。 另一个刚要扣下扳机,随即,仿佛有一堵墙撞到了脸上:“咚……” 像根柱子,往后栽去。 “别动……” 男厨师的眼角急速抽动,口罩下的脸颊止不住的颤。女厨师使劲的瞪着眼睛: 两个同伙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脑下的血迹越渗越大。 晕了,还是死了? 两个好手,两把电枪,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这怎么可能? “动真枪了?” 李定安慢慢地直起了腰,吁了口气,又拿起餐车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眼神淡然,感觉厨师手里的东西是一根烧火棍。 语气平静,仿佛和老朋友叙旧:“你不是在福州吗?” 黑哥很想冷笑,但笑声好像冻在了嗓子里:“你当我不敢开枪?” “你开!” 李定安扔下毛巾,左右瞅了瞅,拎起餐车上的水壶。 以为他要砸过来,黑哥本能的握紧了枪,李定安却将壶嘴稍稍一倾。 “唏……森……森么东塞?” 嘴被电瓤了,都会粤语了? “开水!” “你大爷……嗯,我怎么倒了?” “被电晕了……能不能站起来?” “腿软的像面条……特么谁干的?我操……” 门早已被关上,卫生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带着高帽子。 关键的是,都拿着枪。 一把造型古怪,看着像是电击枪。 但另一把……绝逼是真枪! 雷明真努力的歪着头,眼珠子瞪的像灯泡:“张处长不是说……他们在诈唬你吗?” “他是人,不是神,推断失误很正常……”李定安叹了口气,“介绍一下,黑哥!” “我特么……刚还说在福州?” “应该是用了三部手机!” “什么?” “派一个手下去海边,拿两部手机,一部和我通话,一部和他通话……所以我能听到海浪、海鸥、汽笛……既便定位,也显示在福州……目的就是想让我以为他们离的很远,从而麻痹大意……” “还能这样……” “闭嘴!” 黑哥手一抬:“啾!” 子弹穿过窗纱,留下一个圆圆的眼儿,枪口冒着淡淡的蓝烟。 敢开枪……还装了消声器? 意味着对方真敢杀人。 雷明真脸一白,挣扎了几下,但他发现软的不仅仅是腿,浑身都发软。又像是饿了十多天,心跳如擂鼓,眼前直冒金星。 李定安依旧淡漠,声调平稳:“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想拖延时间?呵呵……李定安,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打断你的手,再说一句,就打断腿……敢动一下,我让你爆头!” 黑哥面目狰狞,双手托着枪,又扭了一下脖子:“你愣什么……电晕他!” “枪打空了!” “地上还有!” 女人如梦初醒。 不奇怪,任谁都会惊诧:这又不是在演电影,都开枪了,他却一点都不怕? 暗暗心惊,女人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 很小心,稍有点紧张,心理素质比黑哥差很多,但绝不是什么好人:最开始,射向背后的三枚电镖就是这女人干的,不是一般的准。 肯定玩过枪,更有可能见过血…… 李定安盯着女人看了看,脚下轻轻的踢了踢:“你别乱动!” “我特么哪动了?”雷明真又惊又怒,蠕动了两下:“我特么也得能动得了?” 哦,忘了…… 李定安点点头,女人也捡起了电击枪。 手很稳,食指扣上了扳机,但“唰”一下……人呢? “在地上……” “在茶几后面……” “在沙发后面……” 黑哥举着枪,但李定安就像只猴子,蹦来跳去,飘乎不定,根本就瞄不准。 “在餐车后面……” 话音未落,“轰”的一下。 餐车猛的冲了过来,狠狠的撞上了女人的肚子。 “啪”,电镖射空。 李定安“倏”的从后面冒了出来,准备抓住女人,女人斜刺里一躲,见鬼似的,手里竟然多了一把小巧的刀? “噌……” 刀尖戳进了肉里,李定安眼睛一突:为什么又是这只手? 剧痛袭击着神经,李定安去抓头发,竟然又被她躲开了。 女人本想后退,但“兹”的一下,一股血箭彪到了脸上。模糊的视线中,李定安用右手拔出了刀,左臂上还在喷血,十指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用力一拽,女人再次撞上了餐车,手掌本能的撑住了面板,随即,一道泛着血色的银光从眼前闪过。 “嚓!” “啊……” 匕首洞穿手掌,又刺穿木制餐车的第一道面板。 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喊。 “干你娘……” 黑哥怒吼,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射出去的一刹那,李定安已经离开了原地。 快,非常快。 关键的是,满地都是障碍物:茶几、沙发、椅子、摆花瓶的桌子、还有女人和两辆餐车。 而手枪里,就剩四发子弹…… “停下……你特么停下……” 声音嘶哑,眼神中不复有方才的嚣张和蔑视,渐显慌乱,握着枪柄的十指微微发颤。 怎么可能停下? 李定安越跑越快,趋跃腾挪间,就到了窗边。 这里躺着一个服务生,还有一把电击枪。 他没见过,不知道什么型号,但记得的很清楚:其余的两把都开了三枪,但这一把好像只开了两次。 虽然是电击枪,但也是枪…… 随即,他头皮一麻:窗帘上,挂着一枚电镖。 什么时候开的? 完了…… 难不成……今天真得死在这? 去特么的……豁出去了! 陡然间,尾椎颤了一下,精神亢奋到了极点。就连李定安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害怕到了极致,还是肾上腺素在彪升。 电光石火之间,俯身、翻滚、半蹲、提脚…… 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定安硬生生的提起了一个服务生,用力一甩。 一道人影兜头砸来,黑哥惊恐交加,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啊……”同伙惨叫一声,身上飚起血花。 打错了? 心头不由一慌,动作却不慢,他飞快后腿,后背紧紧的抵上了门。 再次举起枪,同伴摔倒在脚下,耳中传来尖锐的惨叫。 黑哥心神更乱,恨不得再补上一枪,双眼四处乱瞟,搜寻着李定安的身影。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拳头。 “咚……” 后脑勺重重撞上门,眼前黑了一下,十指一紧,手腕又一痛,手枪不知去向。 “咚……让你嚣张……” “咚……让你开枪……” “咚……好好的黑社会不当,你玩兵法……” 一拳重过一拳,血水模糊了双眼,眼前乱冒金星。黑哥用起了全身的力气,但攥着脖子的那只手像是铁钳一样,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来,现在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你妈!” 黑哥鼓着两腮,带血的口水涌到了嘴边,刚要吐出去,“咚……”的一声。 铁锤似的拳头砸到了门牙上,嘴里多了几颗东西。 栽了…… 但还能怎么样? 计划够严密,布置的够仔细,进行的也很顺利:骗开了门,进了房间,放倒了黑大个,甚至已经开了枪…… 之前无论怎么推演,都认为不可能出现意外,但偏偏就翻了船? “呵……” 黑哥怪笑一声,头歪向了一边。 装晕? “啪……啪……” 真晕了? 李定安手一松,像是滑下来了一滩泥,黑哥软软的倒在地上。 再看地上的那一个:打中了肩,暂时死不了…… “犟犟……犟犟……” 雷明真挣扎着翻过了身,变成了脸朝下。他努力的抬着头,声音嘶哑,眼泪不停的往外流,鼻涕糊了一脸。 “真特么恶心……刚才怎么没见你哭?”李定安伸脚把他翻了个,“老实躺着!” “我躺你妹……”眼泪流的更快了,“让我起来……让我起来……” 李定安提了他一把,让他扶住了沙发,又走到了餐车旁边。 五指虚撑,青筋隆起,可能刺破了血管,血水还在淋淋沥沥的往下滴。女人半伏在餐车上面,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右手紧握着刀柄,看样子想拔出来。但刀刃上有倒刺,死死的卡在木板中,稍微一动,女上全身都会跟着抖一下。 李定安又低头看了一下胳膊:伤口没有上次深,但割的很大,就像小孩的嘴。 痛,真特么痛! 但比丢了命的强…… 他撕下袖子扎了一圈,血流的慢了许多,然后又蹲下身,曲指在匕首上轻轻的一弹。 “呃……”女人嗓子里挤出一声怪响,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血流的更快了…… 很年轻,也很帅,身材更好,脸上还带着笑……像极了她幢憬过无数次,梦中情人的样子。 但为什么这么狠? “来,咱俩算算账!” 李定安笑了笑,席地坐了下来,“一人一刀,算是扯平了,但之前的那三枪怎么算?” “你……你想怎么样?” “三个问题,第一个,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 “是吗?我觉得黑哥说的很有道理:别和命过不去……” 李定安谓然一叹,又弹了一下刀柄,女人翻着白眼,差点晕过去。 “你看,如果就这样流下去,你的血多久会流干?不要指望警察,因为我还没有报警……就算你死了也赖不到我头上:因为我这一刀是正当防卫,而你却是流血过多而死……” 恶魔……这是恶魔……一口就能咬断她的脖子,再把她吞下去嚼成渣…… “不说?行……” 李定安一把提溜起了雷明真,让他正对着餐车:“就这样弹,弹到她死为止……警察来了你就装晕,再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雷明真瞪大了眼睛,女人也瞪大了眼睛:“不要……” “好,那就痛快点!” “是大姐……” “女的?”李定安愕然,心中一动,“汤总!” 女人不说话,但眼神闪躲了一下。 “哈?” 怪不得段牧信誓旦旦:时家兄弟绝对没这个胆量…… “你们要瓷器厂做什么?” “不知道,除了大姐谁都不知道……” 迎上李定安的目光,女人又打了个机灵,“造古董,肯定是造古董……” “你们走私文物?” “是制造和走私假文物……香港、新加坡、缅甸、菲律宾都有公司……” 真的是国际走私集团? “生产基地在哪?” “除了这里和缅甸,剩下的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是缅籍华人,平时留在缅甸训练,她回缅甸或是来内地,才会陪她一起来……” “你负责什么?” “保镖!” “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没有混……两天前,老黑开了两间房,一间在你们隔壁,一间在斜对面……他用听诊器听到你们要点餐,让我们在楼下等,然后在电梯里迷晕了厨师和服务员……” 我靠? “监控呢?” “用干扰器,提前屏蔽了……” 李定安和雷明真齐齐的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对视着。 这是黑社会? 不对! 人家本来就不是黑社会,而是国际犯罪集团,会玩点高科技不很正常? “几个同伙?” “六个,两有个在车场接应……” “你们准备杀我?” “大姐交待,先打断你一只手,如果你冥顽不灵,坚决不撤资,就……就……” 就什么,还用得着问? 都特么开枪了…… “如果让你指控她,你敢不敢!” “指控不了的!” 女人摇着头,“指挥命令层层转达:她打给境外,境外才会打给老黑……” “包括你?” “对!”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密:你明知是她干的,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但已是不死不休,就这样看着她扬长而去? 沉默好久,李定安眼睛慢慢的眯成了两道缝:“大姐住在哪?” 雷明真眼睛一突:“你特么疯了?” “闭嘴……说!” 女人咬了咬牙:“饶玉酒店1208,但应该不在:今天晚上,老时总和两位时总在八楼餐厅为她践行……” 想跑? “她身边几个人?” “就一个,是情人,也是保镖!” “有枪?” “不知道!” “好!” 额头微微一垂,头还没点下来,肩头上一重。 雷明真攀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双腿打着颤,身体摇摇晃晃:“是我的错……我不该点烤鸭……是我的错……求你了犟犟,不要去啊……” “白痴,和烤鸭有什么关系?没听到吗,人家就住在我们的隔壁,整整住了两天……没有厨师,还能假扮保安、保洁,更甚至是提前躲进房间……躲不过去的!” 李定安轻轻的笑着,又拿起了手机:“应该反过来:要不是我招惹他们,你怎么可能挨一枪?放心,我没那么傻,也没活够……” “那你……干嘛?” “当然是报警……帮她扎一下,别真死了……” 李定安拨通视频,又撕着床单。 “怎么了,又收到子弹了?” 视频接通,张汉光还开着玩笑,随即就是一声“操”: 三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尸体,躺在地上,紧紧的闭着眼睛…… 还有一个女人,活生生的钉在餐车上…… 满地的血…… 泰瑟枪……泰瑟枪……还是泰瑟枪…… 这是违禁物品,在国内,和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一样…… 嗯,手枪……勃朗宁? 当看到地毯上的枪眼,张汉光一个激灵,满目狰狞:“我干你娘……你特么是谁?” “张汉光,这就是你说的诈唬,这就是你说的人在福州?” 听到李定安的声音,张汉光的神情陡然一松:“你人怎么样?转过来让我看看……听到没有,让老子看一眼……” 听到这一句,李定安的怨气消散了一小半:“还没死……” “我干他娘……叶高山,给丰城打电话……不,打给宜春……干,手机给我……给我查南昌省厅领导的电话……我干他娘……” 陡然间,怨气又消散了一小半的一小半。 “告诉他们,车场还有两个,车牌号是江a****别让跑了……再帮我查个人……” 他又看了看女人,“汤总叫什么?” “汤玲……新加坡人,护照编号s2462……麻烦查好发给我!” “查……查……马上查……你别急,人马上到……” 等人到了,黄花菜也凉了…… 李定安呼了一口长气:“好,麻烦了!” “麻烦个屁,你别乱跑……” 张汉光还说着话,李定安就掐断了电话。 手脚并用,把四个人捆的结结实实。 胳膊上不再流血,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他脱下了湿透的衬衣,擦干了身上的血迹,然后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又戴了一顶棒球帽。 最后,李定安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没玩过,但应该不成问题…… “你干什么……李犟犟,你给我放下……” 雷明真勉强能站直,双腿还是有点软,一着急,“吧唧”一声又摔到了地上。 “动点脑子!” 李定安悠然一叹,用系统研究了一下,又关了保险:“车场还有两个,万一警察没来,他们先上来怎么办?我去看一眼……” “你放屁,老子还不了解你:你特么报仇从来不过夜……” 雷明真怒声吼着,泪水夺眶而出:“求你了犟犟,别去……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头一下接一下的磕着地板,地面微微晃动,雷明真满脸都是血。 李定安心里一软,转过了身:“你要不信,磕晕算逑……” “砰……”门被紧紧的关上。 “李犟犟……李犟犟?” 雷明真挣扎着站了起来,摸遍了身上的口袋。 电话呢? 刹时,他想了起来:扶他站起来的时候,李定安在他口袋里摸了一把…… 愣了一下,雷明真扯着嗓子嚎:“我干你大爷李犟犟……怎么办……怎么办?” (本章完) 第287章 怎么办 目光微微闪烁,李定安接过盒子,剥开了胶带。 尖头、粗壳、通体细长,油润光亮。 入手稍沉,是真子弹无疑,但头重脚轻,应该没有火药。再看尾部,明显有击发过的痕迹。 “我特么……这东西,快递也能寄?” “不需要快递!” 随便打印一张标签往上一贴,套件快递员的工作服,戴上口罩帽子,然后往前台一扔:齐活。 或着半路上拦个快递车,扔一百块钱就代过来了,查都没办法查…… “就一颗子弹?” 雷明真摇了摇盒子,又里里外外瞅了一圈,但只有外面的那张标签。 “连张纸条都没有……就算是威胁,总得让你明白哪里得罪了人,接下来又该怎么做吧?” 李定安点点头: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转着念头,电话嗡嗡的响了两下,再看号码,和快递标签上的一模一样。 果然,来了…… 李定安顺手接通。 “哗……” “哗……” 声音很大,且很熟悉:海浪拍上了石岸,溅出漫天水花。 海风吹动波涛,发出“呜呜”的怒吼,海鸥在头顶盘旋,“呱呱”的叫声异常刺耳,远处汽笛长鸣。 在海边! 福州? 李定安唤了一声:“喂!” “挺能沉得住气?” 男人在笑,低沉而嘶哑,就像铁器在沙中磨砺。 很有特色,也很熟悉: 放开他,我们走…… 不错,挺狠的…… 等着,我还会来…… 李定安的眼皮跳了一下,脑海中浮现出一张面孔:神情狠辣,目光锐利,笑的时候,会露出刺眼的白牙…… “黑哥?” “记性不错,东西收到了吧!” “对,然后呢?” “没有然后:撤资、退钱、走人!” 直接明了,简单粗暴……与之前如出一辄。 “为什么?” “不要废话,撤,或是不撤?” 黑哥阴森森的笑了一下,“不要和命过不去!” “撤你妈!” 像是被骂懵了,电话里顿了一下,然后又传出一声怪笑:“李定安,你确定?” “对,很确定!” “行,这就很好办了……” 嘟,屏幕亮了一下,挂了! 就这? 雷明真蠕动了一下嘴唇:就寄来了一颗子弹,人也在千里之外? 说出的话也不怎么狠,没说“杀伱全家”、“灭你一户口本”之类的话。 但很干脆,气势很足。 再想想之前:当街行凶,扬长而去……这伙人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心思也不是一般的慎密,下手也不是一般的狠。 就挺矛盾…… 思忖间,李定安靠在了沙发上,翻着电话本。再看神情,没有找到任何不安、焦虑的情绪,好像和他无关。 “你不害怕!” “怕有什么用?” “那之前还那么紧张?” “不是紧张……” 李定安不知道怎么解释。 他从来不觉得,惜身和害怕是同义词。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明知道有危险,却不知道躲一下,这人得有多蠢? “你先报警!” 李定安对着子弹和纸盒拍了照片,连同刚才的录音,一起发给了张汉光。 雷明真也打完了报警电话。 也就五分钟,张汉光就回了过来:“5.8毫米步枪弹,已被击发……满大街都是这玩意,饰品店里成堆卖。 户主是南昌一家职校的学生,号码半月前才被激活,肯定是从街头小店买的卡。已经通知当地,看能不能找到点线索。 电话定位在福州福清市的江阴港,刚开始还有信号,但两分钟前彻底中断,估计是抠了卡,或是扔到了海里。” “不好查?” “不是不好查,是用处不大:知道抠卡,就不可能留在原地等着警察来抓。” “那你帮我分析一下!” “应该在诈唬你,但你小心点,别出去浪,明天我再让当地派人送你到机场,回京城再说。” “麻烦了!” 刚挂完电话,警察也上了楼。见过好几次,是当地负责刑侦的一名队长。 很认真,也很仔细,话也说的很直白,与张汉光大同小异:应该是在诈唬,倒是能追踪一下,但人在异地、还是港口,大概率抓不到人。 又叮嘱他们尽量别外出。 做完笔录,把警察送出房间,李定安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别去餐厅了,点餐吧!” “至不至于,刚刚是谁说不怕的?连张处长都说这些人是在诈唬你……” “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神神叨叨……那你刚才怎么不提,让警方给你派两个岗!” 好家伙,你当警察是大白菜? 如果抛开保力和投资方的身份不谈,也不管是哪个城市,夜市的事情大概率会当治安案件处理,能定为刑事的都不多。 而当地又是慰问,又是道歉,为此又开展了为期一月的专项行动,已经算是重视到不能再重视了。 还派两个岗……来,采访一下,你是哪个级别的领导? “那之前的王师傅和孙秘书呢?” “那是特例。” 一方面是张汉光理亏,被李定安识破了想拿他当诱饵的把戏,又被部领导好一顿训,害怕李定安出点事,他就是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最重要的是,李定安研究能力强到吓人,部督大案能不能破全指望他。换种说法,缉私局,至少是刑侦处上下,个个都把他当宝贝,生怕磕了碰了…… “就一晚上,凑和一下吧!”李定安翻开了点餐单,“你吃什么?” “天天吃粤菜,都快吃吐了,就不能点外卖?” “万一歹徒混进来呢?” “越说越离谱了?”雷明真瞪着眼睛,一把抢过菜单,“贵的统统来一遍……吃不穷你?” “随便,但要是吃不完,我肯定给你塞下去……” 打完点餐电话,李定安又打给了陈静姝,她没有接,只是发来了一条信息,说和赵雨芳在市政府。 估计是去通知当地撤资的事情。 雷明真又贼兮兮的靠了过来:“发现没有,陈总换秘书了?” “对,怎么了?” “那女的看着挺严肃啊,脸板的比你家陈总还硬,从哪请的?” 李定安愣了愣,神情古怪了起来。 厉害了,你是谁的主意都敢打? 没问过,但他能看的出来:那女人身上的气息和孙怀玉非常类似,可能还要更强一点。雷明真敢动歪念头,保准吃大亏。 “你就没发现,她很高,也很壮,掌缘和肘部还有老茧?” “啥意思?”雷明真悚然一惊,“身上有枪?” 这是哪跟哪? “枪估计没有,但至少也是特殊部门退役,打你应该很轻松!” “扯淡?” “要不你去试试?” “试试就试试……” …… “叮咚……先生你好,送餐!” 门铃响了一下,李定安趴猫眼上看了看:两个小伙,穿着马甲,应该是服务生。各推着一辆餐车,上面摆着七八盘菜,都用菜盖盖着,具体是什么看不清。 后面还跟着一男一女,穿着白衣服,戴着口罩和高帽子。 送个餐,四个人,而且还有厨师? “你点啥了?” “没点什么,就鱼、虾、蟹……还有一道什么‘天罡地煞’,挺贵,一千零八十,估计也是海鲜……” 李定安愣了一下,又拿过菜单瞅了瞅,天罡地煞的后面写着几个小字:堂烹、两吃、卷饼、煲汤…… 海鲜个鸡儿,这是片皮鸭! 因为要切成一百零八片,所以才这么叫,又因为要当着客人的面耍刀工,所以才这么贵。 就说怎么会来两厨师? 李定安拉开了门:“鸭子不用切,我们撕着吃!” “先生……” “别废话,推进来!” 服务生刚一张嘴,就被李定安蛮横的打断。他愣了愣,下意识的往后看了看。 厨师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李定安让开位置,两个服务生推着餐车进来,取开了菜盖,又从餐车底下拿着餐具。 两个厨师留在门外。 都很正常,李定安也没在意,随意的打量了几眼。 不知道是不是新来的,还是李定安表现的太凶,目光相错间,女厨师的眼神稍闪了一下。 我又不吃人…… 嗯,你衣服怎么这么肥? 不但肥,还长,下摆遮住了大腿,裤管和袖子挽了好几圈。 胸口还沾着一块油渍,可能是刚弄上去的,很新鲜。 这可是五星级酒店,穿这么邋遢? 本能的,又往旁边看了一眼,迎上目光,男厨师还对着他笑了一下。 这眼神,好眼熟…… “嗡”的一下,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李定安心脏狂跳:“阿珍小心……” 雷明真还在瞅,“天罡地煞”是哪道菜,本能的抬起头:“小心什么……” 话音未落,“呲啦”一声。 一道电弧从餐车底下射出,雷明真像是被扔上岸的鱼,原地蹦跶了两下,翻着白眼倒了下去。 纯粹是本能反应,李定安往前一扑。 “啪……” 一枚电镖从背后飞来,擦过他的头顶钉到了窗棂上,又闪出一道电花。 “啪……啪……” 李定安刚刚落地,又是两枚,一枚钉在了沙发上,一枚钉到了墙上的画框。 “啪啪……” 两个服务生也扣动了板机。 不敢有半丝犹豫,李定安身体一蜷,骨碌碌的往前一滚。 感觉一瞬间,目标凭空消失,再一眨眼,就像只球一样滚到了脚边,快的不可思议。 怎么这么快? 诧异间,两人举枪瞄准。但突然, “砰” 李定安猛的起身,连鱼带盘重重的扣在了一个服务生的额头。 只觉脑子里一空,服务生直挺挺的往下倒。 另一个刚要扣下扳机,随即,仿佛有一堵墙撞到了脸上:“咚……” 像根柱子,往后栽去。 “别动……” 男厨师的眼角急速抽动,口罩下的脸颊止不住的颤。女厨师使劲的瞪着眼睛: 两个同伙双眼紧闭,一动不动,脑下的血迹越渗越大。 晕了,还是死了? 两个好手,两把电枪,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有沾到……这怎么可能? “动真枪了?” 李定安慢慢地直起了腰,吁了口气,又拿起餐车上的毛巾擦了擦手。 眼神淡然,感觉厨师手里的东西是一根烧火棍。 语气平静,仿佛和老朋友叙旧:“你不是在福州吗?” 黑哥很想冷笑,但笑声好像冻在了嗓子里:“你当我不敢开枪?” “你开!” 李定安扔下毛巾,左右瞅了瞅,拎起餐车上的水壶。 以为他要砸过来,黑哥本能的握紧了枪,李定安却将壶嘴稍稍一倾。 “唏……森……森么东塞?” 嘴被电瓤了,都会粤语了? “开水!” “你大爷……嗯,我怎么倒了?” “被电晕了……能不能站起来?” “腿软的像面条……特么谁干的?我操……” 门早已被关上,卫生间门口站着一男一女,都带着高帽子。 关键的是,都拿着枪。 一把造型古怪,看着像是电击枪。 但另一把……绝逼是真枪! 雷明真努力的歪着头,眼珠子瞪的像灯泡:“张处长不是说……他们在诈唬你吗?” “他是人,不是神,推断失误很正常……”李定安叹了口气,“介绍一下,黑哥!” “我特么……刚还说在福州?” “应该是用了三部手机!” “什么?” “派一个手下去海边,拿两部手机,一部和我通话,一部和他通话……所以我能听到海浪、海鸥、汽笛……既便定位,也显示在福州……目的就是想让我以为他们离的很远,从而麻痹大意……” “还能这样……” “闭嘴!” 黑哥手一抬:“啾!” 子弹穿过窗纱,留下一个圆圆的眼儿,枪口冒着淡淡的蓝烟。 敢开枪……还装了消声器? 意味着对方真敢杀人。 雷明真脸一白,挣扎了几下,但他发现软的不仅仅是腿,浑身都发软。又像是饿了十多天,心跳如擂鼓,眼前直冒金星。 李定安依旧淡漠,声调平稳:“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派你来的?” “想拖延时间?呵呵……李定安,你再敢说一句,我就打断你的手,再说一句,就打断腿……敢动一下,我让你爆头!” 黑哥面目狰狞,双手托着枪,又扭了一下脖子:“你愣什么……电晕他!” “枪打空了!” “地上还有!” 女人如梦初醒。 不奇怪,任谁都会惊诧:这又不是在演电影,都开枪了,他却一点都不怕? 暗暗心惊,女人亦步亦趋的走了过来。 很小心,稍有点紧张,心理素质比黑哥差很多,但绝不是什么好人:最开始,射向背后的三枚电镖就是这女人干的,不是一般的准。 肯定玩过枪,更有可能见过血…… 李定安盯着女人看了看,脚下轻轻的踢了踢:“你别乱动!” “我特么哪动了?”雷明真又惊又怒,蠕动了两下:“我特么也得能动得了?” 哦,忘了…… 李定安点点头,女人也捡起了电击枪。 手很稳,食指扣上了扳机,但“唰”一下……人呢? “在地上……” “在茶几后面……” “在沙发后面……” 黑哥举着枪,但李定安就像只猴子,蹦来跳去,飘乎不定,根本就瞄不准。 “在餐车后面……” 话音未落,“轰”的一下。 餐车猛的冲了过来,狠狠的撞上了女人的肚子。 “啪”,电镖射空。 李定安“倏”的从后面冒了出来,准备抓住女人,女人斜刺里一躲,见鬼似的,手里竟然多了一把小巧的刀? “噌……” 刀尖戳进了肉里,李定安眼睛一突:为什么又是这只手? 剧痛袭击着神经,李定安去抓头发,竟然又被她躲开了。 女人本想后退,但“兹”的一下,一股血箭彪到了脸上。模糊的视线中,李定安用右手拔出了刀,左臂上还在喷血,十指却紧紧的抓住了她的袖子。 用力一拽,女人再次撞上了餐车,手掌本能的撑住了面板,随即,一道泛着血色的银光从眼前闪过。 “嚓!” “啊……” 匕首洞穿手掌,又刺穿木制餐车的第一道面板。 女人发出凄厉的嘶喊。 “干你娘……” 黑哥怒吼,扣动了扳机,但子弹射出去的一刹那,李定安已经离开了原地。 快,非常快。 关键的是,满地都是障碍物:茶几、沙发、椅子、摆花瓶的桌子、还有女人和两辆餐车。 而手枪里,就剩四发子弹…… “停下……你特么停下……” 声音嘶哑,眼神中不复有方才的嚣张和蔑视,渐显慌乱,握着枪柄的十指微微发颤。 怎么可能停下? 李定安越跑越快,趋跃腾挪间,就到了窗边。 这里躺着一个服务生,还有一把电击枪。 他没见过,不知道什么型号,但记得的很清楚:其余的两把都开了三枪,但这一把好像只开了两次。 虽然是电击枪,但也是枪…… 随即,他头皮一麻:窗帘上,挂着一枚电镖。 什么时候开的? 完了…… 难不成……今天真得死在这? 去特么的……豁出去了! 陡然间,尾椎颤了一下,精神亢奋到了极点。就连李定安自己也分不清,这是害怕到了极致,还是肾上腺素在彪升。 电光石火之间,俯身、翻滚、半蹲、提脚…… 嗓子里发出野兽一般的怒吼,李定安硬生生的提起了一个服务生,用力一甩。 一道人影兜头砸来,黑哥惊恐交加,狠狠的扣下了扳机。 “啊……”同伙惨叫一声,身上飚起血花。 打错了? 心头不由一慌,动作却不慢,他飞快后腿,后背紧紧的抵上了门。 再次举起枪,同伴摔倒在脚下,耳中传来尖锐的惨叫。 黑哥心神更乱,恨不得再补上一枪,双眼四处乱瞟,搜寻着李定安的身影。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拳头。 “咚……” 后脑勺重重撞上门,眼前黑了一下,十指一紧,手腕又一痛,手枪不知去向。 “咚……让你嚣张……” “咚……让你开枪……” “咚……好好的黑社会不当,你玩兵法……” 一拳重过一拳,血水模糊了双眼,眼前乱冒金星。黑哥用起了全身的力气,但攥着脖子的那只手像是铁钳一样,越攥越紧,越攥越紧。 “来,现在告诉我,谁派你来的……” “你妈!” 黑哥鼓着两腮,带血的口水涌到了嘴边,刚要吐出去,“咚……”的一声。 铁锤似的拳头砸到了门牙上,嘴里多了几颗东西。 栽了…… 但还能怎么样? 计划够严密,布置的够仔细,进行的也很顺利:骗开了门,进了房间,放倒了黑大个,甚至已经开了枪…… 之前无论怎么推演,都认为不可能出现意外,但偏偏就翻了船? “呵……” 黑哥怪笑一声,头歪向了一边。 装晕? “啪……啪……” 真晕了? 李定安手一松,像是滑下来了一滩泥,黑哥软软的倒在地上。 再看地上的那一个:打中了肩,暂时死不了…… “犟犟……犟犟……” 雷明真挣扎着翻过了身,变成了脸朝下。他努力的抬着头,声音嘶哑,眼泪不停的往外流,鼻涕糊了一脸。 “真特么恶心……刚才怎么没见你哭?”李定安伸脚把他翻了个,“老实躺着!” “我躺你妹……”眼泪流的更快了,“让我起来……让我起来……” 李定安提了他一把,让他扶住了沙发,又走到了餐车旁边。 五指虚撑,青筋隆起,可能刺破了血管,血水还在淋淋沥沥的往下滴。女人半伏在餐车上面,脸色苍白,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右手紧握着刀柄,看样子想拔出来。但刀刃上有倒刺,死死的卡在木板中,稍微一动,女上全身都会跟着抖一下。 李定安又低头看了一下胳膊:伤口没有上次深,但割的很大,就像小孩的嘴。 痛,真特么痛! 但比丢了命的强…… 他撕下袖子扎了一圈,血流的慢了许多,然后又蹲下身,曲指在匕首上轻轻的一弹。 “呃……”女人嗓子里挤出一声怪响,眼泪“唰唰唰”的往下掉,血流的更快了…… 很年轻,也很帅,身材更好,脸上还带着笑……像极了她幢憬过无数次,梦中情人的样子。 但为什么这么狠? “来,咱俩算算账!” 李定安笑了笑,席地坐了下来,“一人一刀,算是扯平了,但之前的那三枪怎么算?” “你……你想怎么样?” “三个问题,第一个,谁派你们来的!” “我不知道!” “是吗?我觉得黑哥说的很有道理:别和命过不去……” 李定安谓然一叹,又弹了一下刀柄,女人翻着白眼,差点晕过去。 “你看,如果就这样流下去,你的血多久会流干?不要指望警察,因为我还没有报警……就算你死了也赖不到我头上:因为我这一刀是正当防卫,而你却是流血过多而死……” 恶魔……这是恶魔……一口就能咬断她的脖子,再把她吞下去嚼成渣…… “不说?行……” 李定安一把提溜起了雷明真,让他正对着餐车:“就这样弹,弹到她死为止……警察来了你就装晕,再问就说什么都不知道。” 雷明真瞪大了眼睛,女人也瞪大了眼睛:“不要……” “好,那就痛快点!” “是大姐……” “女的?”李定安愕然,心中一动,“汤总!” 女人不说话,但眼神闪躲了一下。 “哈?” 怪不得段牧信誓旦旦:时家兄弟绝对没这个胆量…… “你们要瓷器厂做什么?” “不知道,除了大姐谁都不知道……” 迎上李定安的目光,女人又打了个机灵,“造古董,肯定是造古董……” “你们走私文物?” “是制造和走私假文物……香港、新加坡、缅甸、菲律宾都有公司……” 真的是国际走私集团? “生产基地在哪?” “除了这里和缅甸,剩下的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我是缅籍华人,平时留在缅甸训练,她回缅甸或是来内地,才会陪她一起来……” “你负责什么?” “保镖!” “你们怎么混进来的?” “没有混……两天前,老黑开了两间房,一间在你们隔壁,一间在斜对面……他用听诊器听到你们要点餐,让我们在楼下等,然后在电梯里迷晕了厨师和服务员……” 我靠? “监控呢?” “用干扰器,提前屏蔽了……” 李定安和雷明真齐齐的瞪圆了眼睛,直愣愣的对视着。 这是黑社会? 不对! 人家本来就不是黑社会,而是国际犯罪集团,会玩点高科技不很正常? “几个同伙?” “六个,两有个在车场接应……” “你们准备杀我?” “大姐交待,先打断你一只手,如果你冥顽不灵,坚决不撤资,就……就……” 就什么,还用得着问? 都特么开枪了…… “如果让你指控她,你敢不敢!” “指控不了的!” 女人摇着头,“指挥命令层层转达:她打给境外,境外才会打给老黑……” “包括你?” “对!” 还是一如既往的严密:你明知是她干的,却没有一丁点的办法…… 但已是不死不休,就这样看着她扬长而去? 沉默好久,李定安眼睛慢慢的眯成了两道缝:“大姐住在哪?” 雷明真眼睛一突:“你特么疯了?” “闭嘴……说!” 女人咬了咬牙:“饶玉酒店1208,但应该不在:今天晚上,老时总和两位时总在八楼餐厅为她践行……” 想跑? “她身边几个人?” “就一个,是情人,也是保镖!” “有枪?” “不知道!” “好!” 额头微微一垂,头还没点下来,肩头上一重。 雷明真攀着他的身体站了起来,双腿打着颤,身体摇摇晃晃:“是我的错……我不该点烤鸭……是我的错……求你了犟犟,不要去啊……” “白痴,和烤鸭有什么关系?没听到吗,人家就住在我们的隔壁,整整住了两天……没有厨师,还能假扮保安、保洁,更甚至是提前躲进房间……躲不过去的!” 李定安轻轻的笑着,又拿起了手机:“应该反过来:要不是我招惹他们,你怎么可能挨一枪?放心,我没那么傻,也没活够……” “那你……干嘛?” “当然是报警……帮她扎一下,别真死了……” 李定安拨通视频,又撕着床单。 “怎么了,又收到子弹了?” 视频接通,张汉光还开着玩笑,随即就是一声“操”: 三个……不知道是人还是尸体,躺在地上,紧紧的闭着眼睛…… 还有一个女人,活生生的钉在餐车上…… 满地的血…… 泰瑟枪……泰瑟枪……还是泰瑟枪…… 这是违禁物品,在国内,和非法持有枪支的罪名一样…… 嗯,手枪……勃朗宁? 当看到地毯上的枪眼,张汉光一个激灵,满目狰狞:“我干你娘……你特么是谁?” “张汉光,这就是你说的诈唬,这就是你说的人在福州?” 听到李定安的声音,张汉光的神情陡然一松:“你人怎么样?转过来让我看看……听到没有,让老子看一眼……” 听到这一句,李定安的怨气消散了一小半:“还没死……” “我干他娘……叶高山,给丰城打电话……不,打给宜春……干,手机给我……给我查南昌省厅领导的电话……我干他娘……” 陡然间,怨气又消散了一小半的一小半。 “告诉他们,车场还有两个,车牌号是江a****别让跑了……再帮我查个人……” 他又看了看女人,“汤总叫什么?” “汤玲……新加坡人,护照编号s2462……麻烦查好发给我!” “查……查……马上查……你别急,人马上到……” 等人到了,黄花菜也凉了…… 李定安呼了一口长气:“好,麻烦了!” “麻烦个屁,你别乱跑……” 张汉光还说着话,李定安就掐断了电话。 手脚并用,把四个人捆的结结实实。 胳膊上不再流血,确定没什么大问题,他脱下了湿透的衬衣,擦干了身上的血迹,然后换上了干净的t恤和牛仔裤,又戴了一顶棒球帽。 最后,李定安捡起了地上的手枪。 没玩过,但应该不成问题…… “你干什么……李犟犟,你给我放下……” 雷明真勉强能站直,双腿还是有点软,一着急,“吧唧”一声又摔到了地上。 “动点脑子!” 李定安悠然一叹,用系统研究了一下,又关了保险:“车场还有两个,万一警察没来,他们先上来怎么办?我去看一眼……” “你放屁,老子还不了解你:你特么报仇从来不过夜……” 雷明真怒声吼着,泪水夺眶而出:“求你了犟犟,别去……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头一下接一下的磕着地板,地面微微晃动,雷明真满脸都是血。 李定安心里一软,转过了身:“你要不信,磕晕算逑……” “砰……”门被紧紧的关上。 “李犟犟……李犟犟?” 雷明真挣扎着站了起来,摸遍了身上的口袋。 电话呢? 刹时,他想了起来:扶他站起来的时候,李定安在他口袋里摸了一把…… 愣了一下,雷明真扯着嗓子嚎:“我干你大爷李犟犟……怎么办……怎么办?” (本章完) 第288章 八大山人的画,瓷器厂 过道里很安静,脚步踩在地毯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监控器就在头顶,小红灯不停的闪烁,李定安抬头看了一下,冷笑一声。 十八楼全是套房:商务套房、行政套房、总统套房。价格不是一般的贵,最便宜的一间三千八,所以住的人非常少。 夜市出事之后,陈静姝和李定安就搬了上来,不想却埋下了祸根…… 轻吁了一口气,李定安往前走,到了电梯间。 艳丽的地毯,黄底红花,绣着牧丹。低头细瞅,花瓣上染着几滴深色的油渍,李定安蹲下来摸了摸,还是湿的。 女保镖胸口的油渍,应该就是在这里弄的。 再往旁边看,地毯的绒毛倒向两边,中间隐约有一道痕迹,延伸向旁边的一道小门。 李定安走了过去,解开板扣,慢慢的拉开。 是布草间,靠墙立着货架,上面摆放着床单、被套、浴布等等。中间的地上,躺着四个白花花的人。 都是男的,身上就剩短裤,鞋子扔了一地,神情安详,睡的很香。 还好,没受什么伤…… 他轻轻一叹,关好了门。 …… “记得多叫几辆救护车:布草间有四个酒店的工作人员,都被迷晕了。” “说了让你别乱跑?” “你说个锤子?我之前倒是没乱跑,老实的一批,但结果呢?” 估计是被骂懵了,张汉光好久都没回信息。 李定安收起手机,进了电梯。 随即,口袋里又震了两下,他也懒得看:肯定是张汉光在骂他。 接近八点,大厅里很热闹,人来人往。 门头的霓虹灯来回闪烁,洒出七彩斑斓的光。车场里很亮,小车进进出出,几个保安忙而不乱。 台阶两边立着两樽石雕,旁边停着一辆商务车,打着火,亮着灯,好像在等人。 窗户开着一条缝,飘出几缕烟气,恰好有车灯照过来,透过车膜,隐约看到正副驾驶位上各坐着一个人…… “门口左侧,石雕旁边,蓝色gl8,车上两人,都在前排。” “这是警察该干的事情。”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张汉光又没动静了,好久才问:你去哪? “没事,就溜达。” “伱溜达个毛,赶快回房间,当地能处理好!” 我之前也是这么以为的…… 这一句没回,李定安伸手一拦:“师傅,饶玉酒店……哦,半路上要有五金店的话,麻烦你停一下……” …… 夜景很美,树上缠着五颜六色的灯带,巨大的光柱插入夜空,交织纠缠。月亮缺着一个角,像极了被咬了一口的饼。 车内播放着轻柔的音乐,车窗半敞,蒙蒙的水气格外清凉。 “老板,到了!” “谢谢!” 李定安下了车,慢慢打量。 楼稍矮一点,只有十二层,占地面积不大,规模也要小一些。 装修的很豪华,满墙都是灯,照的比白天还亮。 窗台不宽,将将能站一个人。相互之间离的不远,但也不近:至少两米。 自己上学时的立定跳远是多少来着? 算了算,李定安看了看手里的提包:干了…… 手机嗡嗡的一震,他顺手接通。 “你没乱跑吧?” “就在酒店,不信你听!” 门口站着迎宾,轻轻的勾下了腰:“欢迎光临!” “那就好……你说的那个汤玲查到了:新加坡人,持的是旅游护照,半个月前来的……出入境的次数不多,每年不到一次……” “没有了?” “剩下的还在查!” 好吧,我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行,我知道了,警察来了,先挂了!” “这么慢?” 张汉光还嘀咕着,手机里成了盲音…… “您好,这里是饶玉酒店总机,请拨分机号或房间号……” 1208! “嘟……嘟……”响了将近一分钟,一直没人接。 确实没人。 再拨前台:“你好,我是汤总朋友,有一份文件待会送到前台,麻烦你们转交一下……汤总住在1208,你们别弄错了。” “先生稍等,我查一下……是的!” 是的就好! 李定安收起手机,进了大厅。 “先生你好!” “十二楼有没有房间?” “有的!” “双数的开一间!” “1206和1202都在,都是行政套房,你看行不行?” “随便……” …… 不多时,他进了房间,汤总的房间。 纱窗卸在一边,夜风徐徐的吹,白帘轻扬,“哗哗”作响。 房间里没开灯,但外面很亮,照进来的光线很充足:客厅很大,稍嫌零乱,沙发上扔着几件衣服,门口的鞋横七竖八。 味道很杂:香水、饭菜、空气清新剂,以及家具的味道混在一起,算不上难闻,但很怪。 两间套房,门半敞着,窗帘拉的严丝合缝,看不到具体情况,但至少能肯定:房间里绝对没有人。 解开腰里的绳子,装好纱窗,关好窗户,李定安轻轻的下了地…… 十分钟后,他一脸茫然: 三口皮箱,里面只有衣服、鞋子,以及两本护照。一男一女,女的是汤玲,男的叫程财,也是新加坡人。 两个房间,一间有点乱,一间很整齐,看来两人平时睡一起。 客厅里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卫生间里就只有一堆化妆品。 没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没有武器,没有违禁品,甚至连把水果刀都没有。 但不应该。 房间里这么乱,表明很少让服务员进来打扫。 味道很大,可见很少开窗透气。靠窗台的窗帘,灰尘都积成了一道印子,说明平时很少拉开。 肯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皱着眉头想了想,他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笔记本。 刚才已经看过:里外都很干净,电量也很充足,证明经常在用。 但有开机密码…… 转着念头,手机嗡嗡一震,李定安扫了一眼:这次不是信息,张汉光直接打了过来。 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后,顺着猫眼瞅了瞅:外面没有人,过道里同样很安静, “又怎么了?” “你跑哪去了?说你不在房间,车场和大厅也没有?” “酒店!” “你赶快回房间,警方要了解情况……” “好,马上!” 顿了一下,李定安翻开笔记本,“帮个忙,电脑开机密码忘了,怎么办?” “谁的电脑?” “我的!” 不可能! 就你那记性,就你那敬业程度,笔记本天天都用,会忘了密码? 张汉光灵机一动:“你到底在哪?” “酒店!” “哪个酒店?” 李定安不吱声了。 “我靠……饶玉酒店……你去找汤玲了?” “你不是没查到吗?” “不是……你怎么进去的?” “吱啦”一声,张汉光好像踢翻了椅子,“你不要命了……人家有枪?” “刚才也有,还挺多:四把!” “我……不对?” 瞬间,张汉光打了个机灵,“那把手枪呢,就勃朗宁?” 李定安又不吱声了。 “我干……你特么想干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声怒吼,随即又变成了哀求,“李定安,千万别冲动……你有大好前程,你有老爹老娘、爷爷奶奶……还有那么漂亮、那么有钱、那么有能力的两个女朋友……” 王八蛋,调查我? 李定安慢悠悠的插上了网线:“拿到资料我就回,先帮我开机!” “你放屁!” 当初我不过忽悠了一下你,你就敢给部长告状,今天人家是跑去要你命的,你要不报仇,我跟你姓…… “不骗你,就拿资料,而且我保证,这里面绝对有你想要的东西!” 拿毛线的资料? 没进房间之前,你怎么知道里面有什么? 张汉光气的打哆嗦,一时竟没了主意。 咬了咬牙,他怒吼一声:“方慧,和他联线,给他开机……左丰,通知申学虎,派一队人去饶玉酒店,把汤玲和相关人员控制起来……要快,一定要快……还有这个王八蛋,给我一起拷了……” 李定安顿了一下,最终怅然一叹。 他没有拦,想拦也拦不住…… “处长,我们没有权限,而且这也不符合程序!” “我当然知道不符合程序……你就告诉他,不抓也行:要么李定安杀了汤玲,要么汤玲杀了李定安,让他选一个……” “我哪敢杀人?” “那你带枪干个毛?” “防身!” “防你个蛋……李定安,有本事你别回京城,我干死你……砰……” 不知道把手机摔到了哪,反正挂了,李定安嘟嘟囔囔:这么大火气? 随即,电脑屏幕一黑,上面显示出几排编码,也就几十秒,屏幕再次一亮。 哈哈,开了? 专业的果然是专业的。 屏幕很干净,就四个图标:浏览器,回收站、文件夹,还有一个邮箱图标。 李定安先点开文件夹看了看。 东西不多,有丰城的土质和水文调查,也有洪州窑遗址的考古纪实,还有一份仿古青瓷的市场前景评估。 都挺正常,数据也很详实,并非东拼西凑的东西。 但对李定安没用。 再打开浏览器,也挺正常:大都是一些奢侈店的浏览纪录,还查询过有关南昌和丰城的旅游景点等等。 依旧没用。 白废功夫了? 叹着气,李定安又点开了邮箱。 嗯,没密码? 应该是删过,邮件不多,就几条,大多是官方推送消息。实际收发的就只有一条,没有标题和备注,接收时间是四天前。 他划动鼠标,顺手点开。 什么东西? 10%氯水,25%氯水,轮流去火…… 小苏打、核桃油增色…… 30%海沙,70%米粉,水晶研磨棉蘸水擦纹…… 生鲜牛油浸润裹浆,温度:38c…… 钎料:al2o3、agcu28ni1.5、…… 温度:830c,保温:15min…… 电炉控温破泡,灰锰氧试剂生光…… 每看一条,李定安的眼睛就瞪大一分,当看到“牛油浸润裹浆”时,脑子里“嚓”的一下。 这是什么? 海淘瓷、仿古瓷做旧技术,而且大部分都是林子良的研究成果,剩下的也全是这套技术的洐生技术。 特别是最后三条:生鲜牛油裹浆的手法他就见过一次:曲雅南送给高胜东的那只压手杯。 钎料是真空钎焊用的材料,电炉破泡即电炉快烧……这两样技术,他同样只见过一次:沪上! 哈哈……见了鬼了? 什么找资料、什么有警察需要的东西……全是他张嘴就来忽悠张汉光的。 只是觉得满房间没一样不正常的东西,唯有这台电脑没看过,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权当碰运气。 哪里能想到,自己的嘴就像是开了光,说啥有啥? 他甚至怀疑,还没有来得及研究的仿古青瓷,用的也是林子良的技术? 李定安用力的吐了一口气,拿起手机拍了照片,又发给张汉光。 “这是什么?” 你自己负责的案子,你自己不知道? 李定安已经懒的骂了:“记不记得老王和小孙刚到国博,趁我不注意偷拍后发给你的那些研究资料?” “瓷器作旧技术?” “对,而且大部分都是林子良的技术!” “我去……” 张汉光一下就愣住了,但稍一转念,又觉得不对:“这么巧?” “真不是凑巧:忘了我半个多月前跟你说过,这些人十有八九和你负责的案子有关!” “当然没忘,但是这……算了,我直接点:你老实说,有没有动手脚?” “我动个毛……你睁大眼睛看:这是邮箱,接收日期是四天前……再睁大点,看最后两条:电炉丝控温破泡即电炉快烧。 钎焊既真空钎焊,属于高科技焊接技术,al2o3是氧化铝,这是瓷器的主要成份,agcu28ni1.5是特定比例、特定属性的银铜镍合金,只能用于瓷器焊接……” 高科技焊接、电炉快烧…… 一瞬间,张汉光汗毛倒竖:“我靠,龙纹大缸?” “现在信了吧?” “信信信……方慧,快快快……重新联线,远程备份……” 张汉光声都颤了,“就知道还得靠你……” 王八蛋,刚才骂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 “你别控制电脑,我再找找!” “好好……找,找的越多越好……我钉不死她?还有,申学虎已经派人过去了,万一他们提前回房间,你千万别冲动……” 有这东西,我还冲动个毛线? 涉及部督大案,别说是新加坡护照,就是火星的也不好使。 我让你跑? 李定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嗯”了一声,又退出了邮箱。 基本就这样了,既便有隐藏的文件,能瞒过自己,也绝瞒不过公安信息部门。 哦不……还有回收站。 但桌面这么干净,邮箱中最久的邮件也只有一个星期,这里面应该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暗暗猜忖,他顺手一点。 果然,就两份文件,一份是建办仿古瓷工艺品厂的商业计划书,也就是购地之前交给当地政府审批手续的那一种。 还有一份是两张图片。 李定安又点了一下鼠标。 这什么,画? 而且是水墨古画,应该是扫描传输过来的,很清晰:一条黑狗踞地而坐,毛发脏乱,额头上还留着个旋儿。 狗身后是一条河,只有四五笔,简练到了极致。远处是一颗树,老干枯瘦,三四根枝杈,两三片树叶。 寥寥几笔,悲凉之意跃然纸上,关键的是,代表狗眼的那两点不在眼眶正中,而在偏上的位置。乍一看,像是在望天,细一瞅,更像翻白眼。 翻白眼的狗……八大山人? 再看题跋,果然:两方印,一方《二九一十八》,是八大山人四十八岁时自刻的钤印,另一方《在芙山房》,这个更晚,最早出现于他六十五岁时的画作中。 说明这张画,是他六十五岁之后画的。 这幅画李定安没什么印象,而且只是一张图片,研究不出个所以然,再者八大山人生于此、逝于此,汤玲又干的是与古董相关的行业,闲瑕之余关注一下很正常。 李定安点了x,又打开另一张。 地图,还是三维立体的? 嗯……赣江、江湾镇政府、洪州窑遗址、瓷器厂、铜矿厂……都标的很清楚。特别是江湾瓷器厂,其它地方除了字,就只有一个小小的黑点,但这里却是黄豆大小的一个圆,红的刺眼。 地图外围空白的地方,又画着一圈虚线,弯弯绕绕,不知道代表的是什么。 但隐约有点眼熟。 想了想,李定安往后一仰:这不就是刚刚的那只狗? 退回去,再点开画:轮阔、形状、大小,一模一样。包括画中的河和地图中的赣江,位置丝毫不差。 再仔细点,狗头上旋儿的位置,恰好就是那个红色的圆:江湾瓷器厂…… 八大山人的画,瓷器厂的地图? 毫无来由的,他想到了刘家井的道观、牛石慧的双连印,以及那方朱鹤印。 以及,汤玲“拿不下瓷器厂,绝不罢休”的作派,甚至不惜杀人…… 握着鼠标的手一颤:这什么意思? 总不能是……八大山人的墓? 扯什么淡…… 脑子里好乱,一时理不清。他飞快的拿出手机,“咔咔”两下。 刚刚拍完,门外又传来说话的声音: “时总留步!” “好,那汤总早点休息!” 汤玲,时洪官…… 张汉光,你这张好嘴:真的提前上来了? 走是来不及走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合上了电脑,轻轻的拉上了窗帘。 然后打开手机摄像头,夹在了沙发与墙的缝隙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能听出是两个人:一个轻一个重,一个脆一个闷。 “大姐,老黑还没消息……不会缩了吧?” “有小雯跟着,他不敢!” “会不会有意外?” “小雯住在这里,要是有意外,警察就会追过来……别慌,进去之后打个电话问问!” “好……大姐,头发还在,没人进来过!” “嗯,开门!” 脚步声停了下来,李定安心里一动,掀开窗帘钻了进去…… (本章完)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2章 张汉光的手下 墙壁雪白,反射着柔和的光晕,地毯柔软,尖细的鞋跟留下一排小坑。 “累死了!” 赵雨芳靠着门框,额头上的汗珠细细密密,“领导把我们当驴使唤?” 陈静姝抿着嘴笑:“明天休息,多休几天!” “几天哪能够,最少一周!” 两人说着话,秘书过来开门,刚掏出房卡,她又停了一下。 头微微一偏:“有人在哭?” 赵雨芳和陈静姝对视了一眼:这是酒店,有人哭不很正常? 失恋了,打架了,或是小孩捣蛋挨打了…… “是李老师那位朋友,很高,很壮……” 两人顿时觉得不正常了:是雷明真? 怎么可能? 陈静姝不假思索,快步往里走,而越近,哭声就越清晰:没错,就是雷明真…… “咚咚……李定安……雷明真?” “哇……陈总……” 哭声更大了,却没人来开门。 陈静姝使劲的摇着把手:“阿珍,李定安……你先开门……” “我……我中枪了,动不了……” 几人悚然一惊,秘书皱紧眉头,贴着门听了听:除了哭声,再没什么动静。 “姐你让开!” “砰” 锁扣应声而飞,门被重重的撞开。 猛然间,三个女人全呆住了。 雷明真靠着卫生间,腿上扎着一只电镖,电花闪一下,他就抽一下,同时跟着哭一下,跟犯了癫痫似的。 再往里看:好多人……好多血,到处都是。 地上、墙上、沙发、桌子、茶几、窗帘……好像进了战场。 刚进门的位置躺着一个,双眼紧闭,鼻子陷进了肉里。脸上一个坑挨着一个坑,被砸的稀巴烂,嘴里不停的往外冒血。 再往前又趴着一个,圆圆的弹孔像只泉眼,鲜血汨汨流出,不知死活。 窗边又躺着一个,头底下好大的一滩血,同样不知死活。 还有一位女的,匕首洞穿手掌,又刺通木板,钉在餐车上。 没死,但看起来更惨:脸色苍白,泠汗淋漓,血依然在滴,半边身体已被浸透。 还有枪,三把电枪……还有弹孔? “呃……”赵雨芳翻着白眼,软软的倒了下去。 “姐你别进去……有枪!” “让开……” 高高壮壮的秘书,竟然被陈静姝推了个趔趄,她疯了似的往里冲:“李定安……李定安……” “走了……王八蛋……去报仇了……” “去了哪?” “饶玉大厦……他拿着枪……手枪……” 刹那,陈静姝的脸白的像纸:“你为什么不报警?” “手机被他偷走了……我拿毛线报?” 雷明真抹了一把眼泪,“陈总……不能报警……千万别报警……” 从李定安走了到现在,过去多长时间了? 整整十五分钟! 从这到饶玉酒店多远? 不到三公里,别说坐车,走路都到了。 再看看这里,四个杀手,三把电枪加一把手枪,而且是突然偷袭,都能被他空手赤拳的绝地反击。 现在呢? 他还拿着枪,那里就姓汤的女人和一个保镳,怎么可能是他的对手?除非六边形战士…… 他肯定已经动手了,等警察赶过去,姓汤的尸体都凉了,现在报警还有毛用? 让警察抓住李定安,拉回来枪毙吗? 所以能拖一分钟,他就多一分逃走的希望。 一想到以后可能再也见不到了,眼泪流的更快了:“傻逼,你可千万别回来啊……” 陈静姝止不住的颤,嘴唇直打哆嗦:“谁干的?” “姓汤,和时洪官合伙买瓷器厂的那个女人……犟犟一直说:夜市的事情绝对和姓时的有关……但警察不信……一直都不信……我操他妈……” “我去找他……” “姐你冷静……” 秘书拦腰抱住了她,但以往柔柔弱弱的陈静姝,现在就跟疯牛一样,硬是拖着秘书走了三四步。 秘书无奈,抽出了一只手,瞅准后颈就是一掌。 人软软的就倒了下去。 刚扶好,楼道里传来“轰隆”的响声,好似地震。 随即,好多警察涌进了房间,还有好多枪。 “别动!” “举起手来!” “抱头!” 雷明真怒吼:“我抱你妈……” 十多号警察齐齐的一愣,刚有人举枪瞄准,领头的摇了一下头,目光如电,扫视了一圈。 这个人他认识,是李定安朋友,之前给过他一拳,害他顶个熊猫眼被同事们笑话了一个多星期。 这三个女的也认识:去过厅里和局里,质问头儿为什么不表明身份就动枪,走火了怎么办……特别是那位姓陈的,气场忒强,估计来头不小,反正局长挺客气。 大概情况也了解,知道四个凶手已全部被李定安控制住了。现在再看,确实如此。 “布控!” 他松了一口气,收起了枪,“陈小姐怎么回事,要不要帮忙?” “吓晕了!”秘书摇头,“我自己处理!” 他点点头,又往里看了看:“李定安还没回来……楼下、大厅都没看到他?” 雷明真咬着牙不说话。 只当他还在恼火,警察也没在意。 确实来的有点慢,但谁能想到,最不应该出问题的地方出了问题? 叹着气,他又往里走。 警察挨个检查房间,陆续有人汇报: “队长,三把电枪,型号为泰瑟x36,前五秒每秒十九个脉冲,之后每半分钟放电一次,每次十五个脉冲,持续放电二十分钟……看剩余电量,他中枪至少也在十五分钟以上……” 过来一个警察,手里提着一把电枪,惊讶的看着雷明真,“兄弟可以啊,这枪狗熊都能电倒,你竟然没晕?够猛……怪不得敢二打十?” 要不猛,敢顶着枪口往前冲? 队长点点头:“叫法医,给他拔出来!” “这种电镖有倒刺,得做手术才能取出来,再说也轮不到他!” 法医也走了过来,“杨队,四个嫌疑人都有不同程度受伤:一个中枪、一个失血过多,一个颅脑损伤……这三个必须马上送医……” “等会,颅脑损伤?” 中枪的他知道,刚进门就看到了,伤口在肩胛骨的位置,失血过多的应该是那个钉到餐车上的女的。 当时他还想:李定安看着文文静静,竟然这么狠? 但剩下的两个是怎么回事? “窗边的那一个是钝器伤,旁边有一只鱼盘,看伤口就是用这东西砸的,已经醒了……但靠门的,也就是颅脑损伤的那一个……用的应该是用拳头!” 用拳头能砸成颅脑损伤? “你扯什么淡?” 人就躺在门后,想不注意都难:确实很惨,鼻子直接塌了进去,肯定是粉碎性骨折,脸上没一块好肉,旁边还掉着几枚牙齿,所以他就以为,应该是锤子之类的工具造成的。 但现在法医说:用拳砸的? 法医撇了撇嘴没说话,队长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外行话。 谁干的? 肯定不是雷明真:中镖超过十五分钟,估计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倒了。 正惊诧着,又有同事来汇报:“队长,九只电镖已全部找到、另有匕首、gps、电子信号干扰器若干……还有三处弹孔:窗户一处、地毯一处、嫌疑人肩押一处:据女嫌疑人交待,系博斗中由门口的嫌疑人误伤……” “搏斗?” “对,过程很惨烈,也很惊险:不在的那位赤手空拳,四个嫌疑人各持电枪、手枪……” 听到这一句的警察,全都愣住了。 四个杀手,要枪有枪,要刀有刀,还是化装潜入突然偷袭,却被李定安赤手空拳的绝地反击? 电视里都不敢这么演…… “嗯,等会,枪呢?” “正在找!” 怎么可能? 就这么大个地方,电枪、电镖都在,嫌疑人也一个都没跑掉,枪却不见了? 不对…… “李定安去了哪里?” 雷明真咬牙狞笑。 队长却脸色突变:“他不是普通人……你想害死他?” “你特么放屁……” 队长气的咬牙,却无计可施:“给我审女嫌疑人……” “刚刚晕过去了!” “审醒过来的那个!” “他刚醒,估计什么都不知道……” 特么的…… 队长也想爆一句粗口,猛的按住了对讲机:“处长,枪不见了,李定安……” “我知道了!” 申学虎肃声打断,“正在去!” …… 指挥中心满是人,或站或坐,男男女女二三十号,最前面站着三位,都是男的:都是一麦一。 再往前是大屏幕,播放着实时图像。 当听到李定安与四名凶手搏斗,并全部控制,所有的警察都屏住了呼吸,包括三位领导。 大场面他们经过不少,学习过的事迹更多,但这样的,一例都没有。 一对四,赤手空拳对全副武装……都不敢想像…… 随即,听到枪没找到,李定安也没找到,最前面的领导皱紧了眉头。 这次的事情太复杂:指的不单单是案子,还有内部,以及地方与上级。 但不料,还能更复杂?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事情闹的更大了。 但如果换个角度,对地方还是很有利的…… 思忖间,他继续往下看:杨仲孝申请收队,申学虎准许……随后,就出现了令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一幕。 事发仓促,申学虎准备不足,所以没有实时录像,只是口头汇报:李定安没带枪,而是出了酒店就扔到了垃圾筒。 包括饶玉酒店,也并非所有人想像的,谁杀了谁,又死了几个。 受伤最严重的保镖也只是鼻梁骨折,与这边相比,不值一提。 但搜出来的武器令人咋舌:足足三把枪,子弹几十发……这是准备打仗吗? 这样一来,汤玲的嫌疑彻底被坐实,等于案情突飞猛进。而且还活着,下点功夫,说不定就能审下来,一两周破案也不是不可能。 古怪的是,从上到下,神情反倒更复杂了? 特别是最前面的领导,眉头紧锁,双眼细眯,隐隐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好久,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明知道是虎穴,他怎么可能空着手去?尽快带回来,好好问问那把枪……” 胡局长心里一咯噔:“王厅(厅长助理),合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张处长还没到,案件的管辖权还在地方……就让申学虎审,要快!” 申学虎……这混蛋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谁的面子都不给…… 好吧,明白了! 两人对视一眼,又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下马威! 这位年轻有为的李专家算是完了:携枪报复,入室行凶……虽然是未遂,但主观意识强烈,事实清楚,狡赖不掉的。 同时也意味着,他成了平衡左右、影响事态的砝码。 当然,前提是李定安得承认,他去的时候确实带了枪,事后又送了回来…… 猜忖间,门轻轻的被敲了两下:“王厅、郑关,胡局,刘主任已经接到了张处长,正在赶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准备准备,迎一下……” …… 二十分钟后,三辆警车开进了县局,三位领导站在第二层台阶上,两边还有五六位省厅、海关、缉私局,以及市局的中层领导。 警车停稳,张汉光率先下了副驾驶,但他没有过来,而是打开了后座的门。 怪了? 上面委派,指名道姓,他就是专案负责人,还有什么人能让他这么恭敬? 狐疑着,张汉光拉开了后车门,下来了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嗯? 这位退休了,现在没职级,但在部里、各省厅、直辖市局等身居要职的学生不要太多。 包括省厅的一位副厅长也是他的学生,王助理则是他学生的学生。 三个人不敢矜持了,下了台阶,快步迎了上去:“代院长?” “闲不住,来凑凑热闹!” “您老别这么说……请都请不来!” “张处长!” “三位领导好!” 张汉光竟然敬了个礼,态度出奇的好,“给各位添麻烦了!” 怎么听不懂? 你是部里委派,来负责专案的,打个比方:类同于兴师问罪的钦差,却这副姿态? 随即,他们更茫然了。 张汉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手下人没管好,尽捅篓子,我去处理一下……王厅,审讯室在哪边,能不能派人带我一下……” 手下人,谁? 还在猜测,张汉光三步并作两步的上了台阶,王助理心里“咯噔”的一下:他怎么知道人在审讯室? “张处长,我带你去……” “源昌,不用麻烦!” 代有年笑眯眯的攀住了他的手臂,“让他自己去!” 愕然一纵即逝,王助理无奈的点了点头:“行……” 李定安,什么时候成了张汉光的手下?(本章完)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3章 吃不了兜着走 “咣啷……” “哗啦……” 警察松开手铐,又解开脚镣。 张汉光双目如电,飞快扫视:李定安的状态还可以,情绪也很稳定。再看审讯纪录,眼皮却止不住的跳: 问:酒店那么多的垃圾筒,你为什么要把枪扔在外面? 答:人太多,怕被人捡走。 问:你出了大厅就上了出租车,怎么扔的? 答:警官,我投篮超准…… 还投篮,投你大爷?你当涉枪案是开玩笑,还是觉得警察都是吃干饭的,想怎么骗就怎么骗? 都不需要多复杂,顺着你的人际关系一捋,就能猜到谁给你转移的枪……除非他嘴够硬。 而今天但凡不是申学虎主审,早特么把人提溜过来,又上十几遍手段了……也包括你! 毫无来由的,一股怒火冲上了天灵盖,张汉光捏着拳就往上扑:“我干死你……” 我去,真干? 李定安猛往后躲,刚抬起脚,才发现铁椅的挡板还没拆,自己还被困在里面。 眼看拳头砸了过来,张汉光脚下一空,竟被人抱了起来,又转了半圈。 “放开我……给我干他……” 叶高山翻了个白眼:没放开的时候你不干? “处长,你冷静……有监控!” “我冷静个屁……” “先带出去……” 两个干警架着李定安出了审讯室。“嗖”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过来,李定安低了一下头,一只皮鞋砸到了铁门上。 “你给老子等着……” “赶快带走……” 人被带走,叶高山才把他放了下来,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申处长,刘主任,见笑!” 申学虎依旧板着脸,也没说话,海关办刘主任的脸颊却抽动了一下:这戏也演的太假了? “叶处长客气……几位来的急,应该没吃晚饭,王厅让食堂准备了工作餐,就等两位了……” “谢谢,麻烦还得等一下,不过很快……” 叶高山又看了看张汉光,“要不我去?” “你干的过么你就去?” 反手就是一肘子,张汉光气哼哼的往外走,叶高山朝着两人笑了笑,连忙跟上。 看着他出了门,刘主任斜了斜眼睛:“苦肉计?” 申学虎摇了摇头:“不知道!” 说着,两人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 人被关进了车里,张汉光跳了进去,叶高山则守在五六步外的地方。 稍一会儿,车就晃了起来,透过挡风玻璃就能看到:张汉光跳到李定安身上,正在一锤一锤的凿。 “不是演戏?” 申学虎依旧摇头:“不知道!” …… “携枪报复……咚!” “入室行凶……咚!” “刑讯逼供……咚!” “他们是罪犯……她派人杀我,我这是紧急避险……” “避你大爷……咚咚!” “今天要没搜出枪和子弹,没搜出古瓷配方,你特么吃牢饭吧……咚!” “知不知道几年?三年起步……还上学……还专家……还顾问……你顾个鸡儿……咚咚!” “我还手了啊?” “你还……你不还手你是我孙子……咚咚咚!” 车晃的更利害了,叶高山叹了口气,过来敲了敲车窗。没人理他,他只好拉开车门:“差不多行了,人看着呢?” “看他妈?” 张汉光犹不解气,冲着眼窝又捅了一拳。李定安呲着牙,冲叶高山笑了笑:“他疯了?” “你活该……没关你小黑屋算是轻的!” 叶高山瞪了他一眼,“砰”的关上了车门。 废话不是,要不然能支楞着让他打? 张汉光总算罢手,李定安吸了口凉气,摸了摸眼眶。 “啪”一下,一张纸拍到了仪表盘上:“给老子签!” 文件,还是红头的? 仔细一瞅:**总署〔2023〕第15号 关于给予李定安同志记大过处分的决定…… 基本情况:…… 违纪事实:…… 最底下,还盖着两方红彤彤的公章:缉私局、刑侦处。 甚至还有局长的签名…… 我什么时候成了缉私局的人,我怎么不知道? 又甩过来一只笔:“你愣什么愣?” “那来的?” “当然是印的……还能是我写的?” “不是……你连缉私局的公文都敢伪造?” “处长是局长兼任,刑侦处不还是我说了算,怎么能是伪造?” “那这个呢?”李定安指了指局长签名和局公章,“怎么来的?” “等案子破了,让局长描一下不就行了……” “我靠,真是你造的?” “这算个屁?” “哗……”张汉光又拍出一张,“一并签了!” 再一看: 000002……秘密★十年……加急 姓名:李定安。 职务:特勤。 依旧是红头:公安部文件…… 李定安看看最底下的公章,看看张汉光,再看看公章,再看看张汉光……瞳孔里闪烁着惊恐的光:“这是部里加急涉密文件,你特么也敢伪造?” “放屁……我有几颗脑袋?睁大眼睛看……”张汉光指着文件上的“加急”两个字,“特批的!” “不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我给局长汇报,说这次你来江西是经我授意的……又说你发现了关键证据,就是过程有点曲折……还说你如果没有合理的身份,这些就不能当成定罪的依据甚至是不能当成线索……” “还有呢?” “还说你抓住了那伙武装份子的尾巴……然后我又立了军令状:最迟一个月,把这伙人挖出来打掉!所以,部里才同意我紧急并案的请求……” 张汉光说的武装份子,就是两年前广东缉私部门在公海截获的一条走私船,准备登船询查,却不料,对方有枪? 七名干警,一艘警船,永眠于大海。也因此,这件案子成了部督大案,也因此,自己说成特勤就成了特勤,张汉光说并案就能并案:从申请到批复,都还不到两小时…… 问题是,自己刚问到一半,申学虎就来了,问到了也压根就没机会提……所以,张汉光肯定不知道自己真的问到了那伙武装份子的线索。 李定安的瞳孔急缩:“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样的谎都敢撒?” “比这更大的又不是没撒过?记不记得几个月以前,我准备拿你当诱饵……” 那次他何止是撒谎?包括王永谦、他们局长、两个副部长,全被他忽悠了个遍。当时幸亏自己机灵…… “为什么?” 张汉光顿了顿,点了根烟,又往后一靠:“那七个同事当中,有我弟弟……亲的!” “如果查不到呢?” “大不了不当这个处长,大不了去搜渔船!” 一缕烟气飘了起来,又绕了几个圈,“但如果你真进去了,就什么希望都没了……” “我的作用这么大?” “对,很大,超乎你想像的大!” 张光汉呲着牙,神情狰狞,“来之前,我去了一趟二看……知不知道何细仔看到汤玲的照片是什么表情?‘唰’,眼眶瞪成了圆圈……” 何细仔……龙纹大缸……汤玲! 李定安的嗓子有点干,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心里如翻江捣海,热浪汹湧:就为了把自己捞出来,张汉光担了多大的风险? “放心,特勤不单单指卧底,还包括知情权更重、级别更高的顾问……再说了这也不是京城,让老王小孙跟着你,也得有个由头…… 至于前一份,是为了给当地一个交待,不然犯了这么大的错,再让你参与案情有点说不过去……你也没必要感动,互惠互利嘛:我立功,你报仇,你还能顺便捞点好处?” 张汉光呲着牙笑:“别告诉我那份配方对你没用……看,是不是两全其美?” “我感动个嘚儿?”李定安蠕动着嘴唇,“你擂了我十多锤,扯平了!” “随便!” 张汉光无所谓的挥挥手,“赶快签了,待会还要开碰头会……你给我支棱起来,让他们知道知道那份配方意味着什么……老子亮瞎他一堆狗眼?” “好!”李定安猛点头,“还有更亮眼的!” “什么?” “算你歪打正着,我确实能猜到那伙人的老巢在哪。” “你别扯淡,我只是忽悠领导……哦不,只是为了尽快破案……拍胸口的时候一激动,嘴就秃噜了……” “不是扯淡:汤玲说了好多,我以此推断了一下,可能性很大!” “你问她就说?知不知道当地审了快一个小时,她和保镖嘴都没张……” “你都说了我是刑讯逼供,我又说我敢杀了她,你猜她说不说?四个杀手是缅甸雇佣军,枪是从海路运进来的……背后的头领叫老查……你再猜,这些人和你说的那伙人有没有关系?” “我靠……你还问了她什么?” “我诈唬她,说保镖全交待了:他们买瓷器厂并非只为了盗掘古董,而是为了挖宝藏!当然,这也是我猜的,但他们确实是来挖宝的……记不记得电脑里有两张照片?那就是藏宝图……所以汤玲信了,当场就崩溃了……” “真是来挖宝的……唏,不对……你说汤玲崩溃了?” “对……哭着喊着要杀了保镖和他全家……” 张汉光瞪着眼睛,“他们刚刚就没问你,你从汤玲嘴里问到了什么?” “是你说的,让我管好嘴,所以我没告诉申处长……至于刚才,就光问那把枪了!” “我操他妈……申学虎,提审汤玲和保镖……快……叶高山,去请代院长……等会……” 张汉光猛的一愣,使劲的咬着牙。突然,他又跳下警车,疯了似的在后备箱里翻,里面全是随行警员的行李。 随即,他捞出一套警服甩进了车里:“给我穿上!” “干嘛?” “去给我审汤玲!” “你疯了?” “你知道个屁?懂不懂什么叫心理防御机制,什么叫恐吓效应?你能让她崩溃一次,就能让她崩溃第二次……” 张汉光的眼睛里冒着凶光:“大不了,老子不穿这身皮……” “你真疯了……” …… 会客室里坐满了人,如众星拱月,代有年坐在最中间,气氛融洽,谈笑风声。 “噔噔噔噔……” 正聊的开心,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哐”的一下,门推开了。 不知道先敲一下,有没有礼貌? 王助理纵着眉头,回头看了看:叶高山站在门口,胸口微微起伏。 “代院长,张处长要提审汤玲,请您主审!” “不是已经在审了吗?” “确实在审,但没什么进展,所以要请您出马!” “好!”代有年不紧不慢的站了起来。 众人愕然。 刚才聊天的时候代有年倒是提了一下,说这次来是帮着审案子的。 他们只是笑了笑:扯虎皮做大旗! 张汉光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这次捅了马蜂窝,更知道镇不住地方,所以请了一尊大佛过来。 但这会一看:竟真是来审案子的? 关键的是,刚刚那一句:确实在审,但没什么进展? 什么意思:我们太废物,所以你们要亲自来? 王助理忍着怒气:“张处长还真不客气,但都这么晚了,而且您连口饭都没吃?代院长,您坐着,我安排小申去,他还是很有两把刷子的,而且也是副组长,份内之事……” “申处长已经去了!” 叶高山又补了一句,“张处长邀请各位领导到指挥中心,现场分析!” 不止是王助理,其余的两位也皱起了眉头:来,看看我们是怎么审的……是这个意思吧? 照着脸抽耳光,太过分了…… 代有年却笑了笑:“没关系,审完再吃也不迟!” 说着就站了起来,出了会客室。 三位领导对视一眼,也跟着往外走:分析是吧,行! 转着念头,一群人出了会客室,拐了个弯,又进了指挥中心。 再一看:张汉光施施然的站在大屏幕前。 “几位领导,实在不好意思,刚刚发现了关键线索,必须要尽快提审……” 勾着腰,脸上带着笑,态度依旧恭敬,但王助理嗤之以鼻。 他面无表情的坐了下来,“不是张处长主审,那就是代院长……小申呢,是副审对吧?” “不是,他负责记录!” “什么?” 申学虎在本地警界响当当,甚至部领导都有耳闻。他要没能力,也不可能被省厅指定为副组长,但你让他当记录员? 太欺负人了…… 王助理刚顺了半口气,剩下的半口噎在了嗓子里。定眼看向屏幕:申学虎果然坐在一侧,中间空着,摆明留给代有年的。 看一细瞅,旁边还坐着一位,佩戴着三级警司的肩章,也很年轻,二十来岁,应该是张汉光的手下。 “这么年轻……张处长,你让他当副审?” 王助理意思是很明确:张汉光,你扯什么淡? 话音刚落,旁边传来一声惊呼:“李定安?” 这名字,有点耳熟? “就那位李专家……”杨仲孝吸着凉气,“申处长之前带回来的那位……” “咯噔……” 所有人的心脏齐齐的跳了一下,惊恐的看着张汉光:你让非警务人员当陪审,还是这么重要的案子,这么重要的犯人? “事权从急,特事特办!各位领导,相信我,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张汉光依旧笑着,又拿出来了两张纸,放在了桌子上,“要是出了问题,我全权负责!” 看着两分红头文件,几位领导的眼角直抽抽。 张汉光,你负责的起吗? 今天要是搞砸了,都不用我们告状,上面就能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本章完) 第294章 林子良藏在哪? “张汉光搞什么鬼?人家审的好好的,而且才审了一个小时,他就坐不住了?” 代有年叹着气,“关键是嘴都不张,一个字都不吐,换我她就能开口?” 他丢人无所谓,反正已经退休了。但要审不下来,张汉光的威信算是跌到了低谷,当地的逆反情绪则会升到顶峰。 还想配合办案……做梦去吧! “不是坐不住,而是真的发现了重大线索……是李定安,他审过汤玲,问出了杀手的来历……两拔人很可能是一伙的!” “李定安……他怎么审的?” 叶高山不吱声了。 代有年的眼皮却一跳:怪不得当地会把他当嫌疑人? “审讯预案订了没有?” “没来得及……处长说让您老和李定安商量,临时订个提纲……” “李定安……他在哪?” “就在审讯室……张处给他换了警服,让他协助您!” 代有年的心脏“嗵”的就是一下:“他胆子怎么这么大……还想不想干了?” “确实有点突然,但绝非张处一拍脑门,而是李定安用囚徒博弈,让汤玲误以为同伙什么都交待了……更关键的是:这女人当场就崩溃了……” 崩溃了? 代有年的眼睛亮了一下:“问到重要线索了?” “对,而且很多!” “好!”他用力一点头,推开了审讯室的门。 两人回过头,又连忙站了起来。 “代院长……代教授!” “坐!”代有年点了一下头,又看了看李定安。 第一次见面是在缉私局,张汉光准备用他当诱饵,请自己给他做过心理侧写:机警、聪明、心理素质过硬,鉴赏水平极高……高于正则好几层楼…… “又见面了……嗯,负伤了?” 一只眼窝是青的,还肿着半边脸…… 李定安摸了摸眼眶,叹了一口气:“张处长打的!” 代有年的脸上浮出了一丝古怪,又笑了笑,看了看李定安胳膊底下的卷宗:“看的怎么样?” “很震憾!” “震憾?” “对……研究能力很强,不比专业机构差……” 以前只是怀疑,现在则是肯定:这伙人的古瓷修复和仿古水平,比国博和故宫都要高…… 剩下的三个人相视无言:让你看的是已有的线索,但你关注的是什么? “你之前都问了些什么?” “挺多……他们来丰城的主要目的、杀手的主要来历、他们的做案方式和手法……哦,我是指派人杀我这次,以及我自己的一些推断……” “也说一说!” “杀手的老巢位置、入境途径、武器的运输路线、盗掘古董的出境路线,以及他们在国内的造假基地和杀手的主要落脚点……” 听到“老巢”、“路线”、“落脚点”,代有年的眉头“噌”的一跳:“怎么推断的……” 话音刚落,他又猛一摆手:“先审,张汉光,提人……” 张汉光捏了一下麦:“代院长,你要不要先列个提纲?” “来不及了,恐吓效应的最佳时段是两个小时,所以只能让他自由发挥……” 他,自由发挥? 正琢磨着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代有年又细细的叮嘱着:“嫌疑人怕的是你,而不是我和小申、更不是叶高山…… 也只有你,才能让她的精神状态产生最大的负面影响,形成最大的心理压力……从而彻底失去自信和信心,直至攻破心理防线…… 别慌,真不难……你猜到什么就问什么,她可能一个字都不会说,但没关系。有我在,她开不开口的区别不大……等我掌握了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再让她开口就不难了…… 也别急,首先转变身份,做好心理预设:你要面对的不是仇人,而是罪犯。你也不是专家,而是历尽风险,掌握了关键线索、乃至关键罪证的警察…… 你要有全盘掌握,了然于胸的自信,更有大功告成的喜悦,尘埃落定后的放松……你要让她觉得:说不说都没关系,该知道的你全知道了……对,就这样:如释重负,气定神闲……” 张汉光呆住了:意思就是,先让李定安审? 旁边则掉了一地的眼球:李定安的嫌疑还没洗清,现在还是嫌疑人,等于就是:让嫌疑人审嫌疑人? 这特么是在扯什么淡? 感觉代有年的胆子……比张汉光的还要大? 正惊的头皮发麻,人也被带了进来…… …… “啪哒……啪哒……” 脚上换成了布鞋,脚步声有些沉。衣服没来得及换,但已经摘掉了胸针、领角、发簪、项链等金属物,以及会对人体造成伤害的零件和饰物。 汤玲低着头,表情很坦然,好像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更没觉得奇怪:为什么问的好好的,却突然中止审讯,又换了个房间。 她平静的坐进了审讯椅,还找了个舒服点姿势,然后抬起了头。 换了三个警察:一位很老,头发花白,坐在中间。 左边的姓申,之前着重的了解过:南昌海关缉私局侦察处的处长,受海关和公安厅双重领导。 纪应龙就是他抓的,自己也是他带回来的。 右边的这位低着头,看不到正脸,但感觉应该很年轻:灯光照射下,脸上的绒毛很细。 哦,他抬头了…… 突然间,时间被定住,汤玲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包括呼吸。 两只眼珠使劲的往外突,仿佛要挤出眼眶,嘴唇直打哆嗦,脸白的像一张纸。 代有年和申学虎的眼晴齐齐的亮了一下:李定安之前问到的,怕不止是重要线索,更有可能:一棍敲在了七寸上,不然吓不成这样…… “你是警察?老黑没死……不对……你把小雯钉在了餐车上?” “那是意外,你就当我是正当防卫!” “还是不对:你要买地,你要建瓷器厂……你还是保力的专家、设计师?” “哦,那是兼职……你也可以当成:那是为了引你上钩,设的局!” “不可能……你们之前要是怀疑到我,抓纪应龙的时候就抓我了……”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知不知道有一句古话:放长线,钓大鱼……” 钓什么大鱼……宝藏? 汤玲愣了一下。 她之前都还在想:宝藏藏不住了…… 转念又想:自己断断续续挖了五六年,什么都没挖到,而且警察没有证据,定不了罪,顶多关上十天半月就得放了自己。 就十天半月,别人能挖到什么?只要自己出去,有的是时间和他算账…… 但一转眼,这人竟成了警察? 自己亲口承人派人杀他,只是一方面。关键的是,知道瓷器厂有宝藏的不是个人,而是警察?以后,不论是任何人,再别想从那里挖到一锹土…… 辛辛苦苦十年,费了多少心思,让出了多少利益,甚至把同床共枕的男人也拱手于人,才换到了两张地图。而只是一瞬间,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完了……什么都没有了…… 面目突然狰狞,汤玲失心疯似的笑:“那又怎么样?” “你挖不到宝藏了!” “哈哈哈……那又怎么样?我挖不到,你们也挖不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什么都别想知道… “我知道,所以并没有期望你交待什么!” “那你带我来干什么……羞辱我?看我笑话?还是想上我……” 汤玲疯狂的笑着,猛然间,头用力的往下一砸,磕向铁制的挡板。叶高山眼疾手快,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 她奋力挣扎,五官扭曲,额头上青筋暴起,目光像箭一样,刺着李定安:“来啊,干我……”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这女人疯了? 同时也明白,张汉光为什么让他扮警察了:汤玲的信念崩塌了…… 代有年和申学虎则是精神一振,又对视了一眼:快了……快了,就差一点点…… 指挥中心却是面面相觑。 不怕嫌疑人不交待,就怕她不开口。就像刚才:三个预审员或是凛然,或是怀柔,更甚至是谈心,但汤玲就像植物人一样,别说交待,连个表情都没有。 而李定安刚刚进去,对话没超过三句,这女人就成这样了? 搞审讯的都懂:这分明就是心理防线即将崩溃的前兆…… 问题是,李定安干什么了? 胡局长抖了抖眉毛,给杨仲孝使了个眼色。 “张处,他们不是走私集团吗,怎么又成挖宝藏了?嗯,那个……李定安之前……是不是问到了什么?” “你们没问他?哦,光顾上问那把枪了……” 从上到下,所有人的脸齐齐一板,包括三位领导。 “开个玩笑,这是涉枪案,如何重视都不为过,我能理解!但也请各位领导理解一下:七位同事壮烈牺牲,如今连尸体都没找到……” 张汉光咬住了牙,“所以,只要能破案,别说刑讯逼供,哪怕撤职,甚至崩了我的事情我都敢干……” 众人顿时肃然,同时有人犯起了嘀咕,瞄向了桌子上的那两份文件:你什么事都敢干? “这个确实不敢:文件如假包换,各位领导尽管查!”张汉光拍着胸脯,慌话张口就来,“至于李定安问到了什么,我也没顾上问……” 你扯什么淡:没顾上问,你敢让他参与审讯? 稍一顿,张汉光又按了一下麦:“别让她心里松懈,继续问……” …… 气氛有些沉寂,汤玲挣扎了几下,又哭了起来。 “别哭了。” 汤玲不但没有停,反而更起劲:号淘痛哭,眼泪横飞。 “好吧,你继续,我也继续:第一、你和纪应龙合伙:他挖真古董、造假古董,你帮他销赃,利润六四分……而你的真实目的,是瓷器厂地下的宝藏,当然,纪应龙不知道。 第二、老黑和阿雯是缅甸雇佣军,幕后头领是老查……你通过保镖阿财遥控指挥:先通知境外的老查,老查再通知老黑……这些都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汤玲依旧在哭,李定安像是自言自语:“现在,再说点我没来得及问的:老查在湾岛!” 哭声稍稍一顿,虽然很细微,但还是被代有年捕捉到了。他拿起笔,在纸上写了两个字:正确。 张汉光灵光一闪,瞪着眼珠:“你们有没有查保镖的通话纪录?” “查了,包括汤玲的也查了……但那两部都是加密的特殊手机,破解密码需要时间!”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们真就光顾着问枪了…… “那里有你们的分公司,具体有什么我不知道,但部分武装力量肯定就藏在那!” 代有年眯了眯眼睛,又写了两个字:正确。 张汉光攥着拳头:老巢,那里绝对是老巢…… 其他人却个顶个的懵:代有年是著名的审讯专家,也是公大的心理学教授,更是犯罪学学院的副院长,理论实践双一流,被称为“人型测谎机”。 他说对,那一般不会出错。问题是,李定安怎么猜到的? 他们很想冲进审讯室问一问。 李定安肯定不会说,既便说也是胡乱编造。 真实情况是:他用系统鉴别了那几把武器,电枪来自湾岛,勃朗宁则来自菲律宾…… 张汉光又捏住了麦:“问她,那里是不是老窝,公海走私的那些人是不是就藏在这里!” 李定安直觉不是,因为离南海太远,想去黄岩岛捞沉船,还得经过东沙群岛:那里有海军…… 他想了想,还是问了:“上次,也就是公海上炸毁警船的那些人,就是从这里出发的。” 代有年写的是错误。 李定安也看到了,话峰一转:“也有可能是菲律宾的那一批……除了武装力量,还有沉船打捞、古瓷修复团队,人应该更多,所以应该是总公司。” 这次不用代有年观察,稍懂点心理学的人都能看的出来:汤玲停止了哭声,愕然的抬着头。 猜对了! “菲律宾,确实挺方便,离黄岩岛很近,打捞古瓷沉船不要太便利:天黑出发,天亮就回来了……离湾岛也近,绕过巴林塘海峡就到了,正对面则是港岛…… 港岛本来就有你们的分公司,通往汕尾的商船也不要太多,随便搭一条就到了,所以这是你们的假古董生产基地、走私中转站,也是武装力量的落脚点。 继续往前,则是福州,这是离湾岛更近……说准确点,是福州福清港,这次的杀手和武器就是从这里入境,同样,走私中转站、武装落脚点……第三处在景德,但被打掉了,第四处在大连,也被打掉了,第五处是这里……不过还没来得及建,既便要建,也要等你挖走宝藏……” “你是谁?警察不可能知道这么多……”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他还真没猜错:汕尾那边不好查,张汉光查了几个月都没有头绪。但福清这边绝对很轻松,警方要是之前就知道,早打掉了。 汤玲的这句“你是谁”,也等于完全承认了! 一时间,指挥中心的气氛和谐了许多: 胡局长猛呼一口气:“张处长,我建议通知福清,组织警力连夜搜查!” 郑副关长一脸肃然:“必要时刻,可以请求驻岛部队协助!” 张汉光点点头,又苦笑了一下:“我级别不够,能不能请王厅联系一下?” 王助理愣了愣,又重重的一点头:“好!” 审问还在继续,李定安愈发自信:原来靠猜,也能破案? “你到底是谁?”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李定安!” “你不是警察!” “没错,大多数的时候都不是……但你平时如果稍微细心一点,就应该知道我是谁!” 汤玲在笑,眼泪却不停的掉:“你以为你是谁,很有名吗?” “因为你只顾着挖宝,平时不怎么关心家族事业,也不怎么参与,所以没留心。但你妹妹肯定知道我,瓷器修复、海淘瓷、仿瓷做旧、古董走私、假瓷入境、出境、洗白、拍卖等等都是她负责,所以,她肯定把我恨死了……” 耳麦里传来张汉光的声音:“他妹妹是谁?” “唐加敏,应该就是这三个字,但肯定不止这一个身份,但没关系,可以查……我推断一下:今年三月,唐加敏去过沪上,暗中坐镇,指挥何细仔拍卖龙纹大缸…… 同月中,还是她坐镇,绑架了苏付比的总经理洛根……之后,她又去了景德,指挥生产基地的骨干份子撤离。包括福清、汕尾、港岛、以及湾岛、菲律宾…… 根据这个名字,查查来往这几处的航班信息,应该能找到她。再查查和她有关的同乘人员信息,说不定就能查到关键人物……尽量往前推,至少两年以前:因为公海事件之前,他们还没暴露,警惕性没那么高…… “龙纹大缸……你是那个捡漏的学生?”汤玲的瞳孔急缩,“但时洪官……为什么没有查到你?” 能查到才见了鬼:自己告诉张汉光,和青瓷虎子一起发现的那批仿古瓷和林子良有关,报案的人可能就是他追查的那些人,他就把网上有关自己的信息全屏蔽了。包括直播的视频…… 李定安不说话,汤玲猛的挣扎了起来:“唐加敏你个害人精……你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指挥中心乱成了粥:看汤玲的表情就知道:查唐加敏,真的能查到关键人物? 而且不止:总部在菲律宾、武装力量也藏在菲律宾,有沉船打捞团队、有古瓷修复团队,有仿古瓷生产团队、新加坡、湾岛、缅甸、国内都有分公司,汕尾、福州、大连都有走私中转站…… 这等于什么? 等于李定安只是靠猜,就把走私集团的老巢、基地分布、业务分布、走私路线推断的七七八八。 更关键的是,好多他们都不知道,包括张汉光,就比如唐加敏,就比如家族事业…… “张处长,李定安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因为他参与的很多!” 龙纹大缸是他发现的,何细仔是他抓的,景德的造假基地是根据他的线索打掉的,汕尾的基地也根据他的推断抓住了尾巴,再加上他刚刚说的这些:总部、分公司、走私中转站…… 张汉光语气很平静,表情也很淡然,但心里乐开了花:现在谁敢说李定安特勤的身份是假的,老子把今天的审讯录像拍他脸上。 再转头看:一群人盯着屏幕,鸦雀无声,好像在说:这样的特勤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个…… 随即,王助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张处长,是我误会了!” 张汉光愣了一下,勾了勾腰:“王厅言重了,是我太心急,为了破案不管不顾……” 其他人长舒了一口气:感觉所有的芥蒂,所有的不愉快,都随着这两句不似道歉,胜似道歉的对话烟消云散。 对啊,对于警察而言,还有什么比破案更重要? 都是为了工作,有分歧也只是一时…… 一瞬间,张汉光斗志昂扬:“继续!” 就这么多,还怎么继续? 你当我是拉磨的驴,抽一鞭子还能动? 他暗暗骂着,又认真的想了想:“去年五月,唐加敏肯定也去过大连……其它时候她都可以不去,但一次性高达五亿的生意,她绝对要亲自坐镇……就是冯攸然设局的那一次……” 汤玲突然顿了一下:“贱人……” “什么?” “冯攸然也是贱人……” 她骂了一句,又挣扎了起来,比之前更疯,“姓曲的、姓齐的也是贱人……全是贱人……” 李定安“倏”的一愣:站在汤玲的立场上,她骂唐加敏好理解,因为唐加敏会肯定会害死他们全家人。 骂冯攸然和曲雅南也正常,因为这两个女人卯着劲的想把他们一家给灭了,现在都还在为此而努力。 但骂齐英是怎么回事? 感觉她们之间,应该没什么交际才对? 脑海里冒出一丝线头,一时间却抓不住,李定安急的挠头:“联系冯攸然,把汤玲的照片发过去让她认……还有曲雅南和齐英……嗯,还有林子贤……全部认一遍……” 张汉光怔了一下,对着屏幕拍了一张,当即发了过去:“冯总,你好好看,看仔细点,这是谁?” “有点像是苏海棠……你们抓她做什么?” “说重点,她是干什么的?” “古董商,以前在京城挺有名,她和老林经常合作,所以关系很好……哦对,老林和齐英离婚后,差点就和她在一块了……” “后面呢?” “老林死了的头两年还联系过,还吃过几次饭,关系也不错……但后面她出了国,就不怎么联系了……” 李定安的心脏一跳:林子良一死,这女人就消失了? “再问:苏海棠是不是还有个妹妹?” “对,叫苏秋棠……比她还漂亮,对老林也有意思!” 张汉光手都颤了起来:“李定安,听到了吧?” 李定安恍若未闻,心里欣起了滔天巨浪:好了,都不用再查什么航班,直捣黄龙! 怪不得汤玲连亲妹妹也骂? 还有冯攸然,你个白痴:天天嚷嚷着报仇,仇人站你面前你不但不知道,还拿她当姐妹? 哦不,不是仇人……至多算情敌! 心脏越跳越快,李定安慢慢的起了身,慢慢的走到了汤玲面前。 十个汤玲也没有叶高山的力气大,早被控制住了。怕她自残,脖子被扣到了靠背上。但汤玲依旧咬着牙,不停的骂:“贱人……都是贱人……” “别骂了!” 李定安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就说你们的研究能力怎么那么强?是林子良主持的吧……他藏在哪,也在菲律宾?” 什么? 不论是代有年和申学虎,还是指挥中心,齐齐的愣了一下。 林子良,这个名字经常在卷宗中出现,而且出现的特别勤,不过只限于“技术”、“资料”。 而忽然间,李定安竟然说他没死? 再看汤玲:瞪着眼睛,跟见鬼了一样? 我靠,真没死? 完了……县局出现两个蛀虫算什么? 当年的林子良,是狱中自杀……哈哈,自杀个屁?(本章完) 聊两句 知道好多书友不爱看这样的情节,但没办法,之前铺垫的太多,不写情节没办法往前发展。 这肯定是我的问题:笔力不够,布局能力差,对不起。 其实从张汉光第一次出场,我就设计好了这个故事的大概走向,甚至决定当成整本书三分之一的主线来写。但反对的声音太多,我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然后改成了支线,过一段时间穿插一下,当做过渡性章节。 确实,这次过渡的有点多,写了五万字,差不多一小卷,而且捡漏、鉴宝的情节不多,但我敢拍着胸脯发誓:绝对没偏离主线,破案的最终目的还是捡漏,也绝对在用心写,不是乱凑字数骗大家的钱。 就是中间有一章没把握住,把主角写成了超人,经过各位的批评和提醒,我及时改正,已彻底做了修改。 接下来的故事也有大致脉络,像这种涉及长篇推理的情节会少写,纯粹不写也不行,挖的坑太多,涉及的人物和支线也太多,比如薄胎瓷、镜光瓷,张汉光、冯攸然、曲雅南、齐英、林子贤等等,怎么也得给个结尾。 但我保证:只是偶尔写一下,绝不会像次这么长,顶多几十章出现一两章。 再往后的情节也在构思,主线当然还是鉴宝,可能会换地图。 之前和编缉聊过,也有书友提到,所在在考虑要不要让主角到国外浪一浪。 另外就是感情线,感觉自己能写好,但一写就挨骂,所以有点畏首畏尾。 说的有点乱,主要是给各位读者老爷们汇报一下:就靠写书恰饭,肯定在认真写。这个月承诺十五万字,也肯定不会食言。 以上,感谢。 祝各位早安!(本章完)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聊两句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295章 您也一样 可以了! 到这个程度要是还审不下来,他代有年有什么脸当审讯专家? 趁早回家抱孙子。 申学虎也一样,名动江南警界,部里也是挂了号的人物,没道理连濒临崩溃的嫌疑人都对付不了。 两人的心情都很激动,但嫌疑人还在,不好用过于激烈的方式表达。代有年只是轻轻的拍了拍李定安的手背:“辛苦了,休息一下!” “好!” 李定安站了起来,正好迎上申学虎的目光:硬的如石头一样的脸上竟然挤出了一丝笑。 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这应该是很高的致谢方式了。 李定安也回以微笑,又朝叶高山点了一下头,叶高山咧着个大嘴,竖了一下大拇指,目光闪动。好像在说:厉害,五体投地。 两人相视一笑,他不紧不慢的出了审讯室。 走道甬长,阴暗而幽静。 干警肃立,铁门紧闭,弥漫着威严沉重的气息。 窗外灯火辉煌,溢彩烂漫,歌声欢快而宛转。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心情有点复杂,具体说不上来,有释然、有喜悦,也有疑惑,还有一丝丝惆怅。 天才一般的人物,明明可以光芒万丈,万人敬仰,最后竟沦落到了这种地步。 很可惜…… 但与林子良素未蒙面,却有点感同身受……还会莫明其妙的想到于徽音和陈静姝? 就挺见鬼的! “李老师!” 耳边传来轻唤,他下意识的抬起头,仔细的回忆:之前在审讯室见过,这位站在申学虎旁边…… “你好刘主任!” “怕您找不到指挥中心,领导派我过来接您!” 啧……这待遇? “麻烦您!” “李老师客气,这边!” “好!” 李定安笑笑,两人并肩往外走。 确实不好找,下了楼,还拐了个弯,普普通通的一幢楼,进去后却别有洞天。 灯光亮的刺眼,警察随眼可见,门口、楼梯、过道,甚至是窗户边都布着岗。 要动真格的了…… 李定安暗暗肃然,跟着刘主任进了指挥中心。 地方挺大,二百来个平方,人很多,三十来位,声音也挺大,好像正在讨论案情。 空气不怎么好,门敞开着,一股一股的烟冒了出来,跟着火了似的。 当他走到门口,有人下意识的抬起头,当李定安跨过门槛,许多人掐灭了手里的烟,等他走进去的一刹那,像按了消音键,房间里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吱……” 座椅磨擦着地面,响声异常清晰,张汉光慢慢的站了起来。 然后是王助理,再然后是郑副关长和胡局长,再然后是左丰、方慧、刑警、文职…… 不知是谁带的头,“啪啪啪啪”,然后就如波涛拍岸,雷霆轰鸣,一浪强过一浪。 李定安怔了一下,心底生出一股木木的感觉。 三十多幅面孔,近七十道目光,全部集中在他的脸上,含义却不尽相同。 有人惊讶,有人佩服,也有人赞许,更有人赧然。而不由自主的,所有人的脑海中都浮现出之前的那几幕。 “代院长,审讯进度太慢,张处长请您出马……” “各位领导请相信我,没有人比他更合适……” “不要慌,也不用怕,审讯没你想像的那么难,放心大胆的问……” 这是部督大案,汤玲是主要嫌犯,而李定安身上的嫌疑都还没有洗清……张汉光和代有年倒好,让嫌疑人审嫌疑人? 感觉世上再没有比这更为荒谬的事情:张汉光疯了,代有年也疯了! 除了荒谬,更憋了一肚子火:就为了压当地一头,视纪律、条例为儿戏? 但结果呢? 之前的三个预审员也是老手,专程从厅里抽调过来的,审了一个小时,嫌疑人别说张嘴,连个表情都没有。 换成这位,进去到出来又是多长时间? 十来分钟。 团伙总部、生产基地、武装份子的落脚点、出入境途径、走私路线,以及涉案的关键人物,更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能站在这里的都是业内精英,都明白这些意味着什么:国外的先不提,只要稍努把劲,国内的基地、落脚点、路线等等,统统能给他扫成渣。 再下点功夫,抓到幕后头目,再一网打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能有点夸张,但如果有人说:张汉光只靠李定安,就把案子破了一半……绝对没人反对! 有人暗暗的叹着气,又看了看张汉光身后:两份文件还摆在桌子上,之前不是没有人质疑过真假,但现在,怎么看怎么觉得理所当然。 二十二岁怎么了,加急涉密怎么了,部委特批怎么了? 我是部长我也批,而且还得追问一句:这样的特勤和顾问还有没有,再给我来一车…… 当时的质疑声好像还在耳边萦绕:别说李定安只是顾问,没有持枪权,就算是警察,在没有任何线索和指证的前提下,也不能公然持抢非法入室,挟愤报复外国客商。 这是犯罪! 更有人阴阳怪气:只凭李定安毫无根据的几点臆猜,你就并案……张处长,伱开玩笑的吧? 而当时的张汉光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颇有几分唾面自干的意思,但现在呢? 鸡儿的报复,鸡儿的外国客商? 看,两件案子是不是一回事,李定安是不是臆猜? 不夸张,郑副关长和胡局长甚至在想:以后万一碰到这么难办的案子,手底要是能冒出这么一位有能力有魄力,有勇还有谋的人物该有多好? 别说枪,老子给你配门炮。 众人百感交集,感慨万千,三位领导却要想的更为深远:如果李定安没有毅然决然的控制汤玲,如果没有张汉光当机立断的要求并案,后果会怎么样? 汤玲顺利出境,只留下了四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杀手。也会留下遍布于国内的基地、落脚点、途径、路线,以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武装份子。 等于埋下了好多颗定时炸弹,过段时间就“噗”的炸一下,再过段时间,又“噗”的炸一下。每炸一下,就必须要有人为此负责。 会是谁? 反正绝不会是张汉光,更或是李定安负责,所以从某种角度而言,多亏这两位捞了他们一把…… 转念之间,三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的往前一步。 王助理先握住了李定安的手:“小李同志,辛苦!” 李定安不由一怔:好嘛,咱也成同志了…… 他晃了晃:“领导客气,份内之事!” 王助理点头笑笑,松开了手,之后是郑副关长,然后又是胡局长。 轮到张汉光,他却站着不动,目光非常平静,好似理所当然。 但双手紧紧握着拳,身体微微颤栗,眼中流光闪烁,心中热浪翻涌。 没人知道,他这两年背负了多大的压力,又有多少次整夜整夜盯着黑洞洞的天花板,一直盯到天亮。 也没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想了多少办法,托了多少关系,欠了多少人情。 更没人知道,他撒了多少次谎,违了多少次纪,捅了多少次篓子,闯了多少次祸。 处长降成了副处长,老婆离了婚,孩子见了不认得他,老爹门都不让进,还警告他:什么时候不想报仇的事情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老娘见了就抱着他哭: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想再失去唯一的一个…… 付出的很多,失去的更多,可是,始终没有回报? 他也动摇过,迷茫过,不知道自己为的是什么,坚持的意义又在哪里? 包括今天,他去找局长、副部长之前也问过自己:就为了一点渺茫至极,甚至是不是希望都还不确定的可能性,豁上前途、甚至是这身衣服,去救一个不服管、不服软、胆子比自己还大,性子比自己还野的刺头,值不值得? 理智是否定:你丫的要是丢了这身皮,就什么都没有了。 但直觉告诉他:不会!因为你们是一类人……有仇必报,有恩必回! 所以他去了,甚至半路上还自嘲过:即便眼瞎也无所谓,就当真心喂了狗。 压根就没想过,幸福会来的如此突然? 特么的,全值了! 他很想走过去,给李定安一个拥抱,也想搂着他的脖子说声谢谢,但脚下仿佛生了根,嗓子里更是堵的严严实实…… 气氛很怪,张汉光的状态更怪。三位领导又对视一眼,心中了然,主动走了过来。 “张处长,说再多也无法表达我们此时的心情,只能说一句:谢谢!” “刚刚,厅长又做了最新指示:上至省厅,下到派出所,全省警力无条件配合……又郑重交待,让我代他说一句:张处长,感谢你,也拜托了!” “厅里要开会,必须马上赶回去,这里也只能拜托张处长!” “警务你找申学虎,老刘也留在这,给你打打下手,再负责负责后勤,有事你尽管吩咐!他们要是解决不了,你随时打电话,我们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 张汉光用力的点了一下头:“领导请放心!” 三人相继握手,又朝着李定安笑了一下,然后依次离开。 指挥中心再次恢复了沉静,张汉光算是缓过来了一些,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 李定安却先呲着牙一笑:“怎么样,给力吧!” “还行!”他想板着脸,但没板住,嘴一咧,后槽牙就呲出来了。 王八蛋,都给老子等着,灭不了你们,我不姓张…… “你们稍等我一会……” 张光汉交待了一句,搂着李定安的脖子往外走,嗓子里像是漏了气:“嗤嗤……嗤嗤……” “你压着点,好歹是领导!” “谁规定领导不能笑?” “好吧,你随便……你忙你的,让人带我去找点吃的就行……哦对,这衣服还给谁?” “还了你拿毛线换?” 哦对! 之前又是打滚、又是搏斗、又是翻墙、又是爬窗的,衣服已经烂的不能看…… “先穿着吧……别说,还挺帅,想不想来一套?” “算了,才一毛三,级别太低!” “等案子破了,我给你加一杠!” “又是你自个造的是吧?” “放屁……老子去找部长申请!” 两个人嘀嘀咕咕,走到了门外,张汉光怅然一叹,郑重其事:“谢谢!” “就为这个?” “你不懂!” 他又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可能还要你帮忙!” “我知道,不能走是吧,几天?” “不好说,要看案情进展,可能一两天,也可能一两周!” “可以!” 李定安早就想到了,也有心理准备:不能光享受权利,而不履行义务吧? “今天的事要谢谢你!” “不用!”张汉光依旧无所谓,“是你说的:扯平了!” “刚才是谁说的,案子破了给我加一杠的?” “就连部长都说,就没我张汉光不敢撒的谎,不敢忽悠的人……我的话你也敢信?” “行,你给我等着!” 开着玩笑,李定安又顿了顿,“申处长怎么回事?” 凭直觉:张汉光没到之前,就已经和申学虎勾结……哦不,达成了什么协议,不然不会这么轻松的把自己捞出来。 包括抓捕自己、以及审讯的时候,申学虎对自己也不是一般的照顾。 所以就挺想不通:不是说这人从不知变通,铁面无私吗? 张汉光想了想:“知不知道当地对申学虎的评价:说他是一根筋,脑子里只有案子!” “然后呢?” “所有阻碍他办案的,不管是人还是事,都会被他视作拦路石。” 拦路石? 李定安明白了:站在他的立场上,自己能帮忙破案,当然就是战友。 反之,就是拦路石……不管你是谁,哪怕是领导! 纯粹,坦诚! “行,我知道了,那你忙!” “好……刘主任,麻烦让哪位同事带李老师去房间,再给他弄点吃的……” 刘主任答应着,又安排了一位负责后勤的科长,张汉光又细声交待,“手机要统一管理,你要无聊就看会电视,再不就看会书……” “最好把我电脑送来,我正好研究研究那份配方……哦对,通知一下我家里,但不能说实话……这样,你让阿珍去办,他知道怎么说!” “他也在这里……”张汉光顿了顿,“还有陈静姝!” 李定安都呆住了:“为什么?” “废话:之前你猜到什么就跟他们说什么,比如时洪官,比如汤玲、比如瓷器厂,比如仿古瓷,关键是全被你猜对了?这等于什么:他们知道相当多的一部分案情……而且杨仲孝去的时候,他们都在现场,所以肯定得先带回来……” “陈静姝也在现场,她怎么样?” “晕了,是被秘书敲晕的……不敲没办法:疯了一样的要去找你,拦都拦不住……” 李定安默然许久:“我想见她!” “今晚不行,要做笔录,还要学习条例……明天吧!” “好,那就明天!” 张汉光顿了一下,欲言又止:“你悠着点!” “我悠个锤子?” 李定安顿时就想起他说的“你别冲动……你还有两个女朋友”那句,眼睛一瞪,“听说你准备复婚,老婆请回来没有?没有对吧?所以你自个都过的一堆狗屎,你管我?” “我特么……好,有你哭的时候,老子就等着看笑话!” “做梦去吧!” 李定安“呵”的一声,扭头就走。 看着他的背影,张汉光直叹气:丫的,我都替你犯愁…… 他摇摇头,又进了会议室,刚踏进门,“歘”的一声:二十多号警员齐齐的起身,动作划一,无比整齐。 动作更是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个个昂首挺胸,神情肃然,庄重严肃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往下看:刚才的文件东一堆、西一堆,现在却整理的整整齐齐。之前还是乌烟瘴气,现在的空气却焕然一新。 没有人再抽烟、烟缸、烟头收拾的干干净净,包括烟盒和打火机也全部收了起来。 多亏了李定安…… 张汉光淡淡的点了一下头,声音很轻:“封队!” “是!” 三十多道音浪汇聚了一起,大楼都跟着晃了晃。 李定安讶然转身,瞅了一眼,又嘀嘀咕咕:“啧,这号召力……威信挺高?” 科长知道他在自言自语,没有接话,只是笑了笑。 心中却在想:您也一样…… (本章完) 第296章 相当矜持 桌子上摆着七八个一次性餐盒,有荤有素。 鱼肉粉嫩,豆腐鲜滑,汤汁浓白,笋片切的似纸一样薄。 包子又大又白,标标准准的十八个褶儿,肉汁浸进面皮,油润透亮。蟹黄团成圆圆的珠子,顶在褶尖上,像一颗珍珠。 酱排切的四四方方,红里透紫,油润光亮,盘边上铺着菜叶,滚满了晶莹的露珠。 雷明真抓起一只肉包,“滋”的咬一口,油汁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香……真香,这儿的厨子不赖啊?” 他又拈起一只凤尾虾,嚼的咯咯吱吱,连皮带壳吞了下去:“可以,真可以……都快赶上犟犟的手艺了……嗯,你们也吃!” 秘书拿起了筷子,往前递了递:“姐!” “嗯……”陈静姝看着餐盒,眼睛里蒙着雾雾的水气,瞳孔中没有一点焦距。 伸起筷子,夹了一块茭白,一缕熟悉的香气飘进了鼻腔,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扑簌”的掉了下来。 拿着包子的手一僵,雷明真呆呆的看着。 想家了?哦,想李犟犟了…… 警察不都说了吗,他没事? 转着念头,把手“咯嘣”的响了一下,门被推开,进来了两位警察。 稍矮点的是张汉光,几天前才见过,高一点的有点陌生……嗯? 我陌生你大爷? 你特么、伱特么……怎么就成了警察? 笑……你还有脸呲着牙笑? 李定安确实在笑,还扬了扬下巴:“味道怎么样?” 雷明真猛的愣住,直勾勾的瞪着眼睛,瞅瞅李定安,又瞅瞅低着头的陈静姝,再瞅瞅桌子上的菜。 就说他被铁钎捅穿胳膊你没哭,九死一生、差点尸横当场你没哭,提枪杀人、说不定已经跑路、永远都见不到了你也没哭,突然尝了一口菜,你却哭的稀里哗啦? 因为终于相信他还活着,还给你亲手做了菜…… 妹的,牙怎么就这么酸? 李定安点点头,慢慢的走了过来,秘书也有点懵,好半天才站起来。 陈静姝依旧低着头,肩膀微微抽动,手里的筷子不停的抖,泪珠一颗颗的滴在桌面上,炸出细小的水花。 “担心了?” 李定安轻轻的笑着,弯下腰,捧起了她的脸。 依旧漂亮,但憔悴了许多,脸有点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泪痕一道连着一道,滚下脸颊。 “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陈静姝再也忍不住,额头抵着他的胸口,双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 依旧没有声音,但身体急剧的颤,脸贴着李定安的心脏,烫的他心头火热。 “真的,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会了!” 李定安挤着干涩的笑容,像是哄小孩一样,不停的给她擦着眼泪,但哪能止得住。 “回沪上……我们回沪上……” 陈静姝猛然抬起头,泪水依旧像泉涌,但声音斩钉截铁:“去见我舅舅!” 秘书都僵住了:不是……姐,你哭的好好的,怎么想到的这个的? 再看李定安,倒还行,目光很清澈,情绪很稳定,好像早有心理准备…… 但张汉光怀疑他这是被吓懵了:清澈的眼神中透着愚蠢,茫然中带着不知所措。 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她没有父母,见舅舅代表着什么? 看吧,嘴唇都哆嗦了,嘴里还打着磕绊:“舅……舅……舅……就有点突然!” 突然个鸡儿? 你也不看看,她陪你经历了多少,哪一次不是惊心动魄,刻骨铭心? 沪上救了她一次,夜市又救了她一次…… 而这一次更是九死一生,说点不好听的:说不定哪天你个王八蛋就把自个作没了…… 女人都是感性的,所以,一点都不突然。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本能间,张汉光和雷明真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你丫的也有今天? 真泥玛活该…… 陈静姝仰着脸,眼睛里浸满泪水,眼神清纯如山泉,真挚而坦然。 李定安心里很慌,不是一般的慌。 他不是没认真考虑过,更不是不敢答应。就是觉得,实力好像还差那么一点儿…… 但神情很平静,自然的就像水到渠开,语气说不出的温柔:“好,等忙完这件案子,你就带我去……” 陈静姝突然就笑了,毫无形像的抹了一把眼泪,又重重的一点头:“好!” 雷明真都惊呆了:好家伙,这你都敢答应……京城的那位怎么办? 张汉光更是咬住了牙:李定安,你完了知不知道……你丫的完了…… 他都不敢想像到时候的场面:绝对跟地震了一样…… “你……怎么成了警察?” “临时的……之前那套衣服破了,又突然封队,没办法出去买……” “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转正……就是再加一杠也不难!” 张汉光指了指肩章,起身往外走,“我在外面等你,不要太久!” “咣”,门被关上,雷明真才算是回过了神,又扑了过来。 两只手跟猴子似的,左摸摸,右看看,“说成警察就能成警察……你送了多少礼?” 送个毛线,我拿命拼的…… 李定安拍掉了他的手:“都说是借的!” “我又没耳聋……嗯,你在帮警察办案?” “你忘了我是缉私局的案情顾问?” “不是……你去报仇了呀?” “没报,人抓回来了……你再别问了:涉及案情,好多不能说!” 李定安扶着陈静姝坐了下来,“你们今天就能回去,我还要留下来帮忙,但你放心,就是分析类的工作,不危险……” “嗯!”陈静姝轻轻点头,“能不能见面?” “能,不限制自由,但要留在专案组,所以暂时回不去……不用等我,因为不知道要忙多久,你可以先回京城!” “你小心!” “放心,说最后一次就是最后一次……以后绝不冒险!” 李定安重重点头,又看了看雷明真,“我没时间陪你,你也回去吧!” 雷明真转着眼珠,欲言又止:那老道士那怎么办? 终究是没敢说,只应了一声好。 “要出现场,不能留太久,我先走了!” 李定安抓着陈静姝的手,“不用担心!” “好!” 几个人站了起来,李定安挥挥手,笑着拉开了门。 眼泪又掉了下来,陈静姝却在笑,格外甜蜜。 雷明真看的头皮发麻…… …… 翘着二郎腿,手里叨着烟,张汉光斜着眼珠,“嘁”的一声,又站了起来。 两个人慢慢的往外走,过道里很暗,窗外很亮。 “我求了你两天,让你留在专案组,你死活都不答应……现在呢?” “现在也没答应……当然,肯定会帮你把案子破了……嗯……你能不能慢点破?” 张汉光愣了愣:你扯什么寄吧蛋? 搞半天,你说的等案子办完,是这么个等法? 就一个字:拖,对吧? 但你能拖几天? “开个玩笑……就感觉时间不够用!” 李定安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又牙疼似的咧着嘴,“实力更不够!” “实力……什么实力?我靠……” 张汉光眼珠子都快突了出来,“你特么还真敢想?” “你懂个嘚儿?” 李定安有点烦燥,“出不出现场了,不出我走了?” “你去哪?” “赚钱!” “你赚个屁?先帮我把宝挖出来……” “说了八百遍:没有,肯定没有……既便有也不在瓷器厂!” “万一呢?” 两个人嘀嘀咕咕,出了大楼。 …… 蝉声四起,热浪滚滚,卷起了一丝风,树梢无力的晃了几下。 苍蝇扇动翅膀,嗡嗡嗡的落在了一堆湿泥上,贪婪的享受着那丝清凉。 墙外围着隔离带,路边停满了警车。厂子里满是人,有警察,有相关部门和文物局的工作人员,也有教授、学生。 四处摆放着各式各位的挖掘工具,有铲有锹,有筐有篓,不远处还停着两台挖掘机。 攀着梯子,葛长宁跳出了泥井,额头上渗着汗,脸上沾着泥。 他转过身,又把张教授拉了上来。 “呼啦啦……”身边顿时围过来了好多人。 “情况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又摇了摇头:“离江太近,地势太低、地下水位太高,发掘难度很大!” “那这个坑呢,之前是怎么挖出来的?” 这一听就是门外汉。 “这是泥井,原来的老板只用来采泥和挖碎瓷片,盗掘文物只是顺便,自然不用顾忌和讲究那么多,想怎么挖就怎么挖。但我们不一样……考古的能和盗墓的比?” 葛长宁的话有点直,领导顿时就有点不高兴:“两位是京大的教授,业界权威,就不能想点办法?” “京大也不是万能的……如果非要让挖,只能粗放式作业!”张普指了指挖掘机,“比如借助机械?” 那这和盗墓有什么区别? 领导“呵”的笑了一下,没说话,但看他表情就知道:京大就这水平? 这样的见多了,都懒得理他。两人商量了一下,决定由张普给学院汇报。 拿出手机,刚拔了号码,远处传来一阵响动:一辆警车,两辆奥迪开进了厂区。 车停下后,下来了好多人。 “邹局,田副书记来了,还有马副市长……” 这位眼睛一亮:“好好看看,穿便装的还有谁?” “他们的秘书也在,还有一位不认识,看着很年轻,可能是请的专家!” “那还愣着干什么?” 邹局长的脚都抬了起来,左右看了看,又在梯子上摸了点泥。 然后快步的迎了过去,边走边往脸上、头上和衣服上蹭。 张普看的一阵腻味,葛长宁也皱起了眉头:就说堂堂的文物局长怎么是门外汉? 又想起昨天开碰头会时,这位高高在上的作派和驾势,两人更腻味了。 几个学生也撇着嘴:这样的人以前经常听,现实中倒是第一次见。 林思齐的心思比较单纯,没想那么多,殷勤的递过了毛巾:“两位教授,先擦一擦!” “好!” 刚接到手里,旁边的沈英秀一声低呼:“你们看,那是不是李师弟?” “谁?” “李定安……看,走过来了!” “吴教授不都说了吗:他一周前就被公安部门征调,来丰城帮忙了……出现在这儿不挺正常?” “他站最中间!” “什么?” 一群人伸长脖子,眼睛齐齐的一瞪。 七八个人,他确实站在比较靠中间的位置,旁边是一位警官,不认识,其他的簇拥在两边。 他边走边说着什么,旁边的人神情都很专注,不停的点头。再一瞅,那位邹局长跟在最后面,欠着腰勾着头,要多谦恭有多谦恭。 “这小子派头越来越足了?” 葛长宁戏谑的笑着,“看这架势是进专案组了,怪不得电话打不通!” 张普轻轻点头:“应该是!” 一群同学却有点想不通:出发之前,吴教授特地开了会,也提到过李定安,说公安部门给学院发函,先把他要走了。 当时很多人就觉得,应该是先去帮着鉴定什么文物了,顶多敲敲边鼓。 但现在看,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这要是鉴宝大会,或是鉴宝现场,都不奇怪,毕竟李定安的鉴定能力放在那。 但这是办案现场,他旁边的是政府领导……没办法解释呀? 暗暗猜疑,谭宏武又想到了什么:“张教授,当初给学校发函的,是江西这边的公安部门?” “没这么远,是部委!” 我去? 一群同学更加不淡定了…… …… “丰城地处平原,地势由西南向东北逐渐倾斜,江湾恰好就处于东北角……又在赣江北侧,且地势低凹,地下水位线非常高……” “意思就是不好挖?” 田副书记目光殷切,“李专家,能不能想想办法?” 这可是宁王重宝。 要故事有故事,要噱头有噱头,要传奇有传奇。稍稍宣传一下,就是一张无比鲜亮的城市名片…… 李定安很理解,但不知道怎么说:这地势,这环境,就不可能埋什么宝藏,装进箱子沉到赣江都比这个要靠谱。 所以,不是好不好挖的问题,而是根本没有…… 组织着措词,想着怎么解释一下,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唤:“李定安?” 他眼睛一亮,“噔噔噔”的就走了过去:“几位领导,不好意思,失陪一下……” 怎么说走就走? 田副书记往那边看了看:“张处长,那几位是京大的老师吧,李专家认识?” “认识,还很熟!”张汉光点着头,“有他的老师,还有同班同学!” 你说什么……同班同学? “哦,介绍的时候忘了说:他在京大考古系读书,全日制研究生,今年研二……那几位确实是他老师和同班同学……” 一群人的眼珠子差点掉地上:意思就是……你们请学生当专家? 这要不是张汉光,他代表的要不是公安部,说不定就会有人问出来:你开玩笑的吧? 就感觉不真实,且荒谬…… 副书记和副市长也被雷的不轻,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又想起了上午在市里开会的那一幕: 刚一见面,两位省厅领导握的不是张汉光的手,而是李定安。市里的两位正职也一样,握着李定安的手,不停的说谢谢……看当时的表情和语气,尊重和感谢绝对是发自肺腑…… 张汉光大致能猜到他们的心情,轻轻的笑了笑。 省厅领导自不用说,和那天晚上的王助理、郑副关长、胡局长如出一辄:李定安帮他们排除了好多颗定时炸弹,他们当然要感谢。 地方领导更不用说:不是李定安,宝藏就被汤玲给挖走了……而且现在还要指望李定安把宝藏挖出来,所以更加要感谢。 都不需要多,但凡真的能挖出个三五件,再稍稍的加工和宣传一下,丰城就火了:数不清的淘宝客怀揣发财梦,一窝蜂的拥到丰城,期望能捡到点什么。 更会有无数的游客慕名而来,操作好了,丰城以此成为第二个淄博,也不是不可能…… 不夸张,当地两位正职没陪着李定安一起来,已经是相当矜持了…… 今天状态好一点,先发一章,老爷们先看着。 我继续写,可能会很晚,各位不用等,明天再看。 (本章完) 第297章 寸步不离 “张教授,葛教授!” “嗨哟,李同学,派头挺足啊?” 葛长宁笑呵呵的,支了支下巴,“那样的人物陪着,你站最中间?” “葛教授,您别这么说,怪不好意思的……” 李定安嘻嘻哈哈,拍拍这个,逗逗那个,“班长,几周没见,怎么瘦了?” “瘦算什么:挂了两科,论文被打回来十多遍,我都快写吐了……” “没事,开学我就回去了,到时候帮你弄……” “你小声点……老张在呢……” “哦对……宗江,暑假没回家?” “我倒是想回,但刚放假就被拉了壮丁,当驴一样使唤……看,苦逼吧?” “你小子可以……都说了老张在呢?” “我操……给忘了?” “阿秀又漂亮了?” 以前不是不漂亮,而是条件有限。李定安介绍她在关德海的店里兼职之后,她才敢多买几件衣服,用好一点的化妆品…… 沈英秀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神中满是感激。 “嘿,林……嘶……林师姐?” 李定安瞪圆眼睛:你怎么也在这? “李定安,你怎么回事?” 林思齐歪着脑袋,长长的眼睫毛忽扇忽扇,“见了他们就有说有笑,见了我你就倒抽凉气……我有那么吓人吗?” 能不倒抽凉气吗? 知不知道我这会儿在干吗:正卯着劲的把你亲爹挖出来,说不定还得卯着劲的把他弄死,你说我见了你吃不吃惊? “不是吓人……”李定安眼珠急转,“就是好奇:突然间,你就这么朴素了?” “听说要下泥井,我就让冯攸然买了一批迷彩服……但他们都没穿!” 废话,你也不看看现在气温是多少度? 听到冯攸然,李定安眼皮又开始跳,岔开话题:“挺合身的!” “是吗?”林思齐眯着眼睛笑,“我身材本来就挺好!” “对对对……” 李定安忙点头,“老高呢,怎么没来?” “他要盯宋代皇室墓葬的项目!” “哦对……老师呢,忙不忙?” “你也是真可以,挨个问完了,才问吴教授?” 李定安肯定和吴湘通过电话,张普生也知道,不然李定安见了他们不会这么淡然,这句不过是开玩笑。 笑闹了几句,李定安又问正事:“张教授,葛教授,你们看的怎么样?” “发掘难度太大……正想着问问你的意见,你就来了!” 其实难度并不大,说直白点:压根就没必要发掘。 但李定安不好明说:“确实有点:挖不到一米就出水,靠人力根本没办法操作……我觉得也不用为难:当地真要硬让挖,那就用机器。”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但当地估计不会答应:听说是什么宝藏,很重要……” 哪有什么宝藏? “再重要,也要讲基本法!”李定安笑了笑,“他们要不听,那只能另请高明!” “对,就是这个道理!” 张普生又往那边看了看,“都在等你呢,你去忙吧!” 让那么多人等着,确实有点不合适,李定安点点头:“晚上别安排,我来接你们!” “行,等你忙完再说!” 挥了挥手,李定安走了过去,眯着眼瞅了瞅,葛长宁长长的一叹:“你们这学生,路子越来越野了?” 张普生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接到调函的时候,连吴教授都吃了一大惊:部委直接发函,借调李定安,而且还是公安部门? 正转着念头,那位邹局也回来了,与之前判若两人:欠着腰,脸上堆满了笑。 “两位教授,刚才怠慢了,千万千万别往心里去!” 葛长宁呵的一声,张普生只是淡然的摇了摇头:“不会!” 哪儿都有这样的人,他们早已见怪不怪…… …… 围着场子转了一圈,心里大致有了推断,但李定安并没有说出来。 两位领导依旧殷切,他只说是还要和京大的教授讨论一下,又保证尽快会给个答复,这两位才恋恋不舍的离开。 人刚一走,李定安又怅然直叹:“别折腾了,放弃吧!” “真的不好挖?” “不是不好挖,而是没有宝藏……不然你想:就这么大的地方,汤玲断断续续挖了好几年,要是有,早挖走了!” “你之前不说是猜的吗?” “对,之前是猜,但现在是肯定……你跟我来……” 李定安拉着张汉光,来到了一口泥井旁边:“看,水位离地面有多高?还不到两米,这还是稳定水位,承压水位至少要比这高一半,也就是一米左右,根本没办法埋东西!” “你说清楚点!” “意思就是,如果现在想在这儿挖个坑,顶多挖到一米就会挖出水。而且七月还是丰城的低水期,要换成雨季水位还能升一半,也就是五六十公分:想象一下,这样的情况下要是让你埋东西,你怎么埋?” 张汉光恍然大悟:挖到膝盖左右深就出水了,再挖就只能站在水里捞泥,即便硬着头皮往下挖,也就能挖一米左右。再深,人就只能潜到水里……问题是,那可是古代,又不能背个氧气瓶? 再说也不可能把宝藏埋在一米左右深的地方,不然过来个老农随便铲两锹,可能就挖出来了…… “白高兴了,还以为能长长见识,看看宝藏长什么样!”张汉光开着玩笑,“就说你怎么那么大方,藏宝图说上交就上交?” “废话不是?别忘了这地方可是我的,真有宝藏,我自个不会偷偷挖?” “然后进去陪纪应龙是吧?” 两人开着玩笑,张汉光又皱起了眉头:“但汤玲为什么就认准了这个地方,还一挖就是五六年?” “不知道,不过我估计,问题十有八九出在那两张地图上!” 说着,李定安拿起了包,掏出了两张纸。 一张是八大山人的那幅画,上面画着一条瘦骨嶙峋的黑狗,另外则是外形轮廓一模一样的地图。 从电脑上扫描下来后又打印的,很清晰,也很直观。 李定安倒是研究了一下:确实是八大山人的画风,题章也对,但没有找到任何与这幅画相关的记载和记录。简而言之,这幅画就没面世,所以别说有没有深层次的含义,是不是和宝藏有关,是八山人什么时候画的,以及具体的创作背景都不知道。 地图也一样,从民用版的卫星地图上抠下来的,精确度很高,标注的也很细致。 如果把两幅画叠地一起,狗头上的旋儿倒是和瓷器厂的位置刚好重叠,瓷器厂与赣江、旋儿距与身后的那条河之间的距离的差不多,但李定安总觉得有些牵强。 因为这是江,不是山,几百上千年位置都不动一下。光是他知道的,从明至今,赣江就有过数次改道。 “我说让你通知市里搜集有关赣江改道详细的资料,他们找了没有?” “正在找……市里,镇里就只有整个县境内赣江改道的记载,具体到瓷器厂这一段的暂时还没查到。” “相关的地理和历史资料呢?” “也在查……就一百亩大小的地方,连村都不是,标在地图上就一个小点,即便有记戴,也估计记在哪个资料的旮旯拐角里,需要时间……” “附近的村民呢,打问过没有?” “这个没提……估计没问!” 张汉光摊了摊手,“别怪当地不用心:藏宝图上标的这么明确,挖就行了,还查那么多做什么?” 李定安愕然,一时无言以对。 但要换个角度,换成他也一样:管他三七二十一,先照着地图挖了再说,挖不到再查也不迟…… “汤玲呢,再没交待点什么?” 张汉光冷笑:“你觉得呢?” 李定安又不说话了。 其他的都好说,再耗一耗,把林子良交待出来也说不定,但这里是想都别想:对汤玲而言,宝藏是她的命根子,她得不到,那就谁都别想得到。 看来是要僵住了…… 但耗在这里没什么卵用,即便真要挖,他也不用亲自盯着,还不如到其他地方找点线索。 李定安捏着眉心,又左右瞅了瞅。 往南就是赣江,码头立在江边,停靠着几艘货船,其余三面都是厂房,再往北,离赣江和国道更远的地方,才是村庄。 具体名字没记住,反正不是坑、就是塘、再不就是洼和洲,可见以前这个地方的湖泊有多多。 “你忙你的,我到村里里去问问!” “你等会?” 张汉光瞪着他,又朝远处挥了挥手,“王成功,孙怀玉!” 话音未落,两人就下了车,一路小跑,眨眼就到:“处长!” “之前的事情听说了吧?” “听说了!” “那就好!” 张汉光点头,又指了指李定安,“从今天起到封闭结束,给我寸步不离的跟着:他吃饭你们吃饭,他上厕所你们上厕所,就算是他约会,你们也给我站旁边盯着……但凡让我知道他离开过你们的视线,就给我去深山里守老矿……” 两个人一个立正:“是!” 李定安有点傻眼:“不是……你至不至于?” 张汉光都懒的和他说话,施施然的往外走:老子管不住你,还管不住手下?(本章完) 第298章 佩玉,冲牙 我就不信了? 李定安往旁边走。 “李老师,您去哪?” “尿尿!” “我也尿!” “呵,有本事让孙怀玉也来!” “李老师,你这样没用!” 王成功笑着,“我要有事不在,她照样敢跟您进去您信不信!” 孙怀玉就在旁边,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真敢。 不是……我就…… 李定安咬了咬牙,又陡然一叹:“老王,真没必要!” 王成功又苦笑:“李老师,您别为难我!” 一句话,李定安就没了脾气:对啊,有本事干张汉光,和他们计较什么? “行!”李定安又转了回来,“走!” “唉,谢谢李老师!” “老王,别,我能拎的清:要感谢你,感谢孙秘书,而不是你们感谢我……我就是气张汉光!” “咱处长也是为你好!” 李定安挠了挠脑门:“我知道!” 四个杀手折戟,汤玲和阿财被抓,谁也不敢说背后的人会不会再派人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但命都差点丢在这,折腾一场,不能光发扬风格,还得为自个打算打算。 问题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跟着,还打算个毛线? 他叹着气,上了后座,依旧是王成功开车,孙怀玉坐在副驾。 “老王,孩子怎么样了?” “嗨哟,李老师,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已经安排了,手术排到了下周……真的谢谢您!” “不用,顺手的事!” 对他而言确实不怎么难,李定安只是给陈静姝打了个电话,就安排了病房,又约到了医生。 但换成王成功,却是千难万难,也别说他,之前他请张汉光出面,照样碰一鼻子灰。 “有困难就吱声,救命的事情,别不好意思!” “嗯……”王成功的鼻子有些发酸,“我会的……” “你呢?” 李定安好笑的看着孙怀玉,“再没打人吧?” “腾”,孙怀玉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李定安给她介绍对象,就之前国博的资料员方志杰,有编,有房,京城本地人,人也挺帅,也都看对了眼。 都第三次约会了,小伙只是想抱她一下,结果她脑子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把人一个过肩摔……好在李定安反应快,叫上马献明和张汉光,带着人上门道歉,不然早吹了。 一想起来,李定安就想笑,王成功也笑:“没……两家人见了面,申请也递了,这次回去,处长就会调她到后勤……” 孙怀玉低着头:“李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记得到时候给我发请柬!” “肯定的……” 三个人有说有笑,不大的功夫,车就到了村子里。 稻田四四方方,地里留着短短的稻茬,蚂蚱跳来跳去,“兹儿兹儿”的叫。 宽阔的水泥路,两边小楼伫立,整齐划一。浓茂的树荫下,几个老人围着小桌,“噼里啪啦”的甩着扑克,四五个小毛头围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吵,好像在争让那一只先跑。 走进一看,两条细绳,一条拴着一只小奶狗,另一条拴着一只拳头大的青蛙。 可以,挺有创意,比自个小时候快乐多了…… 李定安下了车,拿出一包烟挨个发:“大爷,麻烦问一下,杨泰发家怎么走?” 老人吼了一嗓子:“二娃,找你爸的!” 一个小孩站了起来,顺手一指:“西边第六个门!” “好,谢谢!” 老王发动汽车,又往前开了开。 统一的门头,门外有两块小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漆红的铁门半敞,院子不大,里面停着一辆电三轮。 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咦,李老板?快,里面请……” “杨大哥,又见面了,这两天不忙吧?” “厂子都让警察封了,还忙个啥?”门卫连忙拉开了门,神秘兮兮,“听说是杀了人?” “好像是这样,具体情况不知道,所以来问问您!” 说着话,李定安顺手掏出了两条烟,“不怎么值钱,别嫌弃!” 门卫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 断断续续去过五六回,李定安每次都不空手,多少会给他带点东西,所以两个人算是很熟。 说着话,门卫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跨过门坎就是客厅,装修普通,陈设简单,玻璃茶几,布艺的沙发,墙上裱着一幅松鹤图,工艺也只是一般。 沏了茶,拿了烟,门卫坐到对面:“李老板你尽管问,知道的我肯定说!” “好!”李定安开门见山,“大哥看厂好几年,有没有听过什么人从厂子里挖出过东西?” “纪老板啊,就因为挖东西才进去的?” “还有没有?” “有,也不止是瓷器厂,头些年,在工业园那一块挖到东西的人挺多。” 门卫憨厚的笑了笑,“我那时胆子小,就没敢挖!” 看出来了,要胆子大,家里不会这么普通,当然,更可能是早进去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洪州窑遗址这么大,足足方圆几十公里,随随便便挖一件,就能少奋斗好多年,多的是人动歪脑筋。 但那指的是瓷器、古董,而非宝藏,和汤玲的目的以及李定安现在查的不是一回事。 “除了瓷器,其它的东西有没有,比如金子,银子,珠宝之类的,大哥有没有听说过?” “这倒没有,反正就我知道,挖出来的全是瓶瓶罐罐。” 这样的吗? 感觉白来了…… 李定安不死心,仔细了想了想:“开瓷器厂之前呢,那块地是干什么的?” “之前是砂厂,再之前是涵管厂,再再之前是砖瓦厂……还卖过一段时间的土……” 砂厂、涵管厂、砖瓦厂……感觉都很正常? 因为那地方靠江,不论是成品运输还是挖砂取土都挺便利,门卫说的这几种厂都很合适…… 嗯,不对……还卖过土? 李定安愣了一下:合适什么呀合适,这几种厂,包括纪应龙开的瓷器厂,都要用到挖掘机、铲车之类的大型机械,都是大挖特挖,大建特建,只要不把地挖塌,没人会管你。 再联想一下,如果我也想挖宝藏,就开这样的厂子,然后不管怎么挖,是不是都没人怀疑? 脑洞有点大,但并非完全没可能,李定安的眼皮禁不住的跳了一下:“大哥还记不记得开办这些厂子的那些老板?” 门卫摇摇头:“真没记住,不过镇上应该有这些人信息!” 肯定有,但真要是来挖宝的,既便留下信息也没用。 就像之前,汤玲自己不出面,只管让纪应龙挖挖挖,最后人都进去了,他都不知道汤玲的真实目的。 所以,还是要找当地人问一问…… “那村里有没有更熟悉点的,比如在厂子里打过工的!” “有倒是有,但过去这么多年,具体有谁我也忘了……” 门卫惋惜着,“老村长肯定知道,可惜走了好几年,现在就只能问问他儿子!” 那还等什么? 李定安当即站了起来:“那麻烦大哥,带我们去拜访一下!” “不麻烦,就几步路的事!” 四个人往外走,出了门,门卫又支了支下巴,“那一家就是。” 隔着三个门,刚才村口遇到的一群小孩又转移到了这里,不知在玩什么,正兴奋的哇哇叫。 同样格局的二层小楼,但明显富贵不少:门口立着一对石狮子,院子也不是水泥的,而是大理石地砖。 大门旁边就是车库,卷闸门拉着一半,车挺大,刚好挡着车标。看尾灯,好像是宝马x5。 “大哥,老村长家挺有钱吧?” “那当然……”门卫压低了声音,“老二判了十五年,年前才放出来……” 明白了,也是因为盗墓进去的。 但十五年……这是挖了多少东西? 暗暗狐疑,李定安进了门,路过的时候,他又瞄了一眼那群孩子: 就在大门旁边,几个小孩正在大声的喊:“快……快……快……” 还是让那只狗和青蛙赛跑,可能起步的早,青蛙快到了终点,奶狗还在半路上。 感觉怎么跑都跑不快,再仔细看:脖子里戴着块狗牌,用一根链儿吊着,看着像是京白玉。 造型有点怪,不像普通的狗牌四四方方,而是上尖下方的梯型,梯坡两边各开着几道锯齿一样的豁口。 关键是大,半乍长,三指宽,奶狗走几步就摔一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还挺厚,约摸一指……这么大块东西,还是石头的,绊人腿都够了,何况绊狗子? 一群熊玩意…… 李定安暗暗的骂,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他又下意识的一顿。 等会,京白玉……梯形……绊人腿? 思忖间,头又扭了过去,双眼眯成了两道缝:佩玉,冲牙? 这东西,还真就是绊人腿的……(本章完) 第298章 佩玉,冲牙 我就不信了? 李定安往旁边走。 “李老师,您去哪?” “尿尿!” “我也尿!” “呵,有本事让孙怀玉也来!” “李老师,你这样没用!” 王成功笑着,“我要有事不在,她照样敢跟您进去您信不信!” 孙怀玉就在旁边,竟然很认真的点了点头,意思是她真敢。 不是……我就…… 李定安咬了咬牙,又陡然一叹:“老王,真没必要!” 王成功又苦笑:“李老师,您别为难我!” 一句话,李定安就没了脾气:对啊,有本事干张汉光,和他们计较什么? “行!”李定安又转了回来,“走!” “唉,谢谢李老师!” “老王,别,我能拎的清:要感谢你,感谢孙秘书,而不是你们感谢我……我就是气张汉光!” “咱处长也是为你好!” 李定安挠了挠脑门:“我知道!” 四个杀手折戟,汤玲和阿财被抓,谁也不敢说背后的人会不会再派人来,还是要小心为上。 但命都差点丢在这,折腾一场,不能光发扬风格,还得为自个打算打算。 问题是,二十四小时都有人跟着,还打算个毛线? 他叹着气,上了后座,依旧是王成功开车,孙怀玉坐在副驾。 “老王,孩子怎么样了?” “嗨哟,李老师,都还没来得及感谢您:已经安排了,手术排到了下周……真的谢谢您!” “不用,顺手的事!” 对他而言确实不怎么难,李定安只是给陈静姝打了个电话,就安排了病房,又约到了医生。 但换成王成功,却是千难万难,也别说他,之前他请张汉光出面,照样碰一鼻子灰。 “有困难就吱声,救命的事情,别不好意思!” “嗯……”王成功的鼻子有些发酸,“我会的……” “你呢?” 李定安好笑的看着孙怀玉,“再没打人吧?” “腾”,孙怀玉的脸红到了脖子根。 李定安给她介绍对象,就之前国博的资料员方志杰,有编,有房,京城本地人,人也挺帅,也都看对了眼。 都第三次约会了,小伙只是想抱她一下,结果她脑子短路一时没反应过来,把人一个过肩摔……好在李定安反应快,叫上马献明和张汉光,带着人上门道歉,不然早吹了。 一想起来,李定安就想笑,王成功也笑:“没……两家人见了面,申请也递了,这次回去,处长就会调她到后勤……” 孙怀玉低着头:“李老师,谢谢您!” “不用谢,记得到时候给我发请柬!” “肯定的……” 三个人有说有笑,不大的功夫,车就到了村子里。 稻田四四方方,地里留着短短的稻茬,蚂蚱跳来跳去,“兹儿兹儿”的叫。 宽阔的水泥路,两边小楼伫立,整齐划一。浓茂的树荫下,几个老人围着小桌,“噼里啪啦”的甩着扑克,四五个小毛头围成一堆,叽叽喳喳的吵,好像在争让那一只先跑。 走进一看,两条细绳,一条拴着一只小奶狗,另一条拴着一只拳头大的青蛙。 可以,挺有创意,比自个小时候快乐多了…… 李定安下了车,拿出一包烟挨个发:“大爷,麻烦问一下,杨泰发家怎么走?” 老人吼了一嗓子:“二娃,找你爸的!” 一个小孩站了起来,顺手一指:“西边第六个门!” “好,谢谢!” 老王发动汽车,又往前开了开。 统一的门头,门外有两块小地,种着各式各样的蔬菜。漆红的铁门半敞,院子不大,里面停着一辆电三轮。 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咦,李老板?快,里面请……” “杨大哥,又见面了,这两天不忙吧?” “厂子都让警察封了,还忙个啥?”门卫连忙拉开了门,神秘兮兮,“听说是杀了人?” “好像是这样,具体情况不知道,所以来问问您!” 说着话,李定安顺手掏出了两条烟,“不怎么值钱,别嫌弃!” 门卫搓着手:“这怎么好意思?” 断断续续去过五六回,李定安每次都不空手,多少会给他带点东西,所以两个人算是很熟。 说着话,门卫忙把他们让了进去。 跨过门坎就是客厅,装修普通,陈设简单,玻璃茶几,布艺的沙发,墙上裱着一幅松鹤图,工艺也只是一般。 沏了茶,拿了烟,门卫坐到对面:“李老板你尽管问,知道的我肯定说!” “好!”李定安开门见山,“大哥看厂好几年,有没有听过什么人从厂子里挖出过东西?” “纪老板啊,就因为挖东西才进去的?” “还有没有?” “有,也不止是瓷器厂,头些年,在工业园那一块挖到东西的人挺多。” 门卫憨厚的笑了笑,“我那时胆子小,就没敢挖!” 看出来了,要胆子大,家里不会这么普通,当然,更可能是早进去了。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洪州窑遗址这么大,足足方圆几十公里,随随便便挖一件,就能少奋斗好多年,多的是人动歪脑筋。 但那指的是瓷器、古董,而非宝藏,和汤玲的目的以及李定安现在查的不是一回事。 “除了瓷器,其它的东西有没有,比如金子,银子,珠宝之类的,大哥有没有听说过?” “这倒没有,反正就我知道,挖出来的全是瓶瓶罐罐。” 这样的吗? 感觉白来了…… 李定安不死心,仔细了想了想:“开瓷器厂之前呢,那块地是干什么的?” “之前是砂厂,再之前是涵管厂,再再之前是砖瓦厂……还卖过一段时间的土……” 砂厂、涵管厂、砖瓦厂……感觉都很正常? 因为那地方靠江,不论是成品运输还是挖砂取土都挺便利,门卫说的这几种厂都很合适…… 嗯,不对……还卖过土? 李定安愣了一下:合适什么呀合适,这几种厂,包括纪应龙开的瓷器厂,都要用到挖掘机、铲车之类的大型机械,都是大挖特挖,大建特建,只要不把地挖塌,没人会管你。 再联想一下,如果我也想挖宝藏,就开这样的厂子,然后不管怎么挖,是不是都没人怀疑? 脑洞有点大,但并非完全没可能,李定安的眼皮禁不住的跳了一下:“大哥还记不记得开办这些厂子的那些老板?” 门卫摇摇头:“真没记住,不过镇上应该有这些人信息!” 肯定有,但真要是来挖宝的,既便留下信息也没用。 就像之前,汤玲自己不出面,只管让纪应龙挖挖挖,最后人都进去了,他都不知道汤玲的真实目的。 所以,还是要找当地人问一问…… “那村里有没有更熟悉点的,比如在厂子里打过工的!” “有倒是有,但过去这么多年,具体有谁我也忘了……” 门卫惋惜着,“老村长肯定知道,可惜走了好几年,现在就只能问问他儿子!” 那还等什么? 李定安当即站了起来:“那麻烦大哥,带我们去拜访一下!” “不麻烦,就几步路的事!” 四个人往外走,出了门,门卫又支了支下巴,“那一家就是。” 隔着三个门,刚才村口遇到的一群小孩又转移到了这里,不知在玩什么,正兴奋的哇哇叫。 同样格局的二层小楼,但明显富贵不少:门口立着一对石狮子,院子也不是水泥的,而是大理石地砖。 大门旁边就是车库,卷闸门拉着一半,车挺大,刚好挡着车标。看尾灯,好像是宝马x5。 “大哥,老村长家挺有钱吧?” “那当然……”门卫压低了声音,“老二判了十五年,年前才放出来……” 明白了,也是因为盗墓进去的。 但十五年……这是挖了多少东西? 暗暗狐疑,李定安进了门,路过的时候,他又瞄了一眼那群孩子: 就在大门旁边,几个小孩正在大声的喊:“快……快……快……” 还是让那只狗和青蛙赛跑,可能起步的早,青蛙快到了终点,奶狗还在半路上。 感觉怎么跑都跑不快,再仔细看:脖子里戴着块狗牌,用一根链儿吊着,看着像是京白玉。 造型有点怪,不像普通的狗牌四四方方,而是上尖下方的梯型,梯坡两边各开着几道锯齿一样的豁口。 关键是大,半乍长,三指宽,奶狗走几步就摔一下,摇摇晃晃,东倒西歪。 还挺厚,约摸一指……这么大块东西,还是石头的,绊人腿都够了,何况绊狗子? 一群熊玩意…… 李定安暗暗的骂,一只脚都跨过了门槛,他又下意识的一顿。 等会,京白玉……梯形……绊人腿? 思忖间,头又扭了过去,双眼眯成了两道缝:佩玉,冲牙? 这东西,还真就是绊人腿的……(本章完) 第299章 宁王重宝 青蛙跳过了线,两个小孩欢呼雀跃,另外三个垂头丧气,又乖乖低下头,任对方敲爆栗。 小奶狗还在半路上,一个跟头连一个绊子,摔一下就叫一声,看着格外可怜。 “嘬嘬嘬……嘿,小狗……”李定安弹着舌,“嘬嘬嘬嘬嘬……” 狗子忽扇着眼睛,瞅了瞅,竟拐了个弯,朝着他走来。 嘿,挺通人性。 李定安往前两步,顺手一抄,把狗子抱到了怀里。 纯种的土狗娃,也就三四个月,毛挺脏,但肉呼呼的,看来平时养的不错。 也不叫,在李定安手里打了个滚,露出圆滚滚的肚皮。然后翻过身,冲他胸口拱了两下。 顿然间,白净的衬衣上留下了几个土印子。 “哈哈……”李定安笑着,揉揉狗头,又瞅了瞅脖子里的玉牌。 确实是京白玉,又白又润,乍一看,与xj和田白玉没什么区别,其实差别很大:和田玉是透闪石,京白玉则是纯石英岩。产量极大,京城西效那一块满地都是。 但这东西放射性很强,半衰期又持久,所以稍懂一点的都不会用来当饰品,不怎么值钱。 当然,指的是现在,放在古代,这玩意是妥妥的名玉,宫庭贡品。 再看玉牌,上尖下方,梯坡两边刻着几道锯齿,两侧和中间共三个孔,用来系绳。玉面很脏,沾着不少泥和土,用手抹去,就能看到上面的纹样。 刻的还是一条狗,肥头大耳,毛发皆张。 线条不多,寥寥几笔,近似敷衍了事。要是仔细点就能看出,每一笔、每一刀,都是顺着玉石本身的纹路雕琢,雕法粗犷刚劲,线条棱角分明,整体形像简练豪放。 风格也很独特,带有明显的辽、金、元、清等少数民族王朝早期的特点。但不管是哪一朝,这一块肯定是古玉,也肯定是冲牙无疑。 这东西也是古代佩玉的组件之一,就古装剧中经常出现的那种,腰带上系一根丝带,中间连一块玉佩,或圆或方,穗子吊的很长。 但那是普通人,如果身份够尊贵,就会是好几块:用丝带或金链银链串成,也有的用珠链,先串一块像如意一样的玉,叫大珩,往下又有三块,左右都呈半圆,叫做璜,中间又是一块小珩。 最下面还有一块,就是这东西,大概吊到大腿正中的位置,主要作用是矫正步距和速度:走太快、步子迈太大,冲牙就会磕到大腿,走太慢或步子太小,中间的“璜”与“珩”就碰不到一块,发不出“叮叮咚咚”的脆响。 《说文解字》中就有介绍:系于顶者曰大珩,中组者曰小珩。系于左右组者曰璜,系于下者谓之牙……亦触牙而成声,故曰冲牙…… 所以,要说这玩意是用来绊人腿的,一点都没错。而就凭这份繁缛的劲,爵位不够高,身份不够显贵,都没资格戴。 现在再看,感觉一下就不一样了:明明刻的只是一只狗,却有几分龙盘虎踞,傲眼斜睨的气势? 就想挺不通:这家得盗多少墓,得多豪横,才能把这样的东西给狗戴? 心里的惊讶都快溢出来了,李定安的表情却很平静:“杨大哥,老村长是干嘛的?” “就当村长,当了好几十年!” “不是,我的意思是他是不是还做生意?” “他不做,他两个儿子做……早些年倒腾瓷器,老二进去后老大就不敢弄了,也可能是在偷偷弄,主要还是做建材和装潢……” 感觉不沾边啊? 说是盗墓,不过是笼统的叫法,说准确点,他们挖的全是瓷窑,而非真正的墓葬,肯定挖不到这东西。而且这上面没水锈和土泌,怎么看都不像是入过土的东西。 建材和装潢更不用说,这两行就接触不到玉器这一类。 就挺古怪…… 转着念头,“吱呀”的一声,一个三十左右的女人站在门口,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泰发叔?” “惠君,你公公在不在?” “在,看电视呢!” 她让开位置,又瞅了瞅李定安怀里的狗子:“好几天都找不到,怎么在它脖子里?呀……把你衣服都弄脏了!” “没事!”李定安笑笑,把小狗递了过去。 “请……里面请!” 她拎着狗子的顶瓜皮,几个人跟在后面进了屋。 绕过屏风就是客厅,站着一对夫妻,大概五十来岁。 女人从狗脖子里摘下玉,往前一递:“爸,找到了……肯定是小天干的!” “哈哈……找不到也没事!” 男人大声笑,顺手扔到了茶几上,李定安的心都跟着跳了一下:可千万别摔了! 就说怎么拿古玉当狗牌,原来是熊孩子干的? “坐,先坐……老婆,倒茶!” “不用忙!” 李定安欠了欠腰,又往旁边打量。 装修算不上别致,但与门卫家相比,这里明显要高一个档次:红木的茶几,真皮沙发。 多宝架则是柚木的,摆的满满当当:有花瓶、瓷碗、怪石、木雕。 大都是工艺品,就一件木雕和一只瓷碗是真的,但年头都不算老,木雕民国,瓷碗晚清,还是民窑的东西。 还有一尊玉佛,典型的机刻品,看着像江西产的东陵玉,这东西也属石英石,不过是绿色的。和雕狗牌的京白玉差不多,储量大,产量也大,不怎么值钱。 当然,放古代也是名玉,同样是宫廷贡品。 扫了几眼,茶也端了上来,李定安正要表明来意,目光无意间掠过玉佛旁边那一格。 也是东陵玉,造型也很普通,看着像一柄玉剑,玉面光滑,没有纹饰。挺宽,约四五公分,但不长,也就一乍。 但李定安的心脏禁不住的一跳:这东西,怎么看着像是……玉圭? “喝茶!” “唉,好!” 他收回目光,端起茶杯抿了抿。门卫又开始介绍:“超哥,这位是京城李老板……” 刚说了半句,李定安心中一动,摆了摆手。 还打问什么? 这位十有八九知道点什么,索性开门见山,问问这两件东西的来历。 当即,他掏出了一张名片:“杨总,我姓李,知道您是远近闻名的收藏家,所以慕名而来……有些冒昧,还请见谅!” 什么,收藏家? 怪不得一进门,你就盯着架子看? 他下意识的接过名片,随意一瞟,眼珠子往外一突:国家博物馆特聘研究员,故宫博物院客座馆员…… 你扯什么蛋,当我什么都不懂? 杨起超愕然的抬起头,眼皮扑棱扑棱:“那个,能不能问一下:你多大!” “不到三十……主要是脸嫩!” 屁的脸嫩……要超过二十五,我跟你姓…… 骗子! 态度顿然就不一样,杨起超瞪着眼睛:“李老板,有事你直说!” “不瞒您,就是想看看杨老板的藏品,要有合眼的,就买几件……” 买个寄吧! 杨泰发你个狗日的,老子多少年不捣腾这东西了,你还把人往家里带? 杨起超张嘴就要骂,李定安冷不丁的一句:“价钱任你开!” 嗯,这么狂? 狐疑着,李定安又一句:“除此外,我还做瓷器生意,前两天才把江湾瓷器厂买下来……当然,主要做工艺瓷,淘古玩搞收藏只是顺带!” 怒气消散不少,眼皮却跳了两下:又是做瓷器生意的,还慕名来找自己? 不会是第二个纪应龙吧? 又不是没干过:这一行你要心不脏,手不黑,根本就玩不转。 关键的是,还这么年轻? 气势陡然一缓,杨起超的态度好了许多:“李老板,我说实话:好多年都没碰过这个!” “杨总误会了!我做的是正当生意,乱七八糟的东西你既便有,我也不敢买……” 李定安的话很直接,“你别怪杨大哥,他不知道我找的是你,更不知道我找你的目的……我之所以知道您,是本地新认识的几个朋友提起,所以特地来了一趟……” 杨起超一个字都不信:做正当生意的找不到这儿来,更不会张嘴就说要卖古董…… 再看杨泰发,一脸懵逼,看来确实没多过嘴,也不知道这人的目的。 而杨起超的眉头反而皱的更紧了:东西他确实有几件,但就没准备卖,而且知道的人就没几个。 这人依旧能打问到,说明什么? 干的挺大,实力挺强,人头也广,消息够灵通……但越是这样的,他越是不想沾。 得想办法糊弄走…… 暗暗盘算,杨起超正准备说点什么,瞳孔又缩了缩。 就对面,那年轻人的旁边,一个挺年轻的女的,之前介绍说是秘书。当时他还想:又黑又壮,比自己的秘书差远了。 但这会他才看到,这女人食指的指肚上,竟然有茧? 不是……这还能是握笔磨出来的? 再往腰里看,看不出什么,但大夏天的穿外套? 要是倒斗的,既便手再黑也不敢这么张狂:大白天到别人家里问货,你还带家伙,这是要买还是抢? 反手一个110,你往哪里跑? 还有这眼神,以及板的比石头还硬的表情:实力挺强个锤子,这特么是雷子? 就说消息怎么这么灵通,还这么年轻?这特么摆明就是来踩点的…… 后背微微发凉,嘴唇有点发干,心脏“咚咚咚”的跳:事发了? “杨总,杨总?” “哦哦……你说……你说……” 都说了,还要说什么? “我说我要在您这买几件藏品。” “没有……李老板,不骗你,我这真没有什么古董!” 没有就没有,你抖什么抖? 李定安狐疑着,指了指茶几上的冲牙,又指了指架子上的玉剑:“杨总太谦虚,这不都是?” “你眼……不是,你看错了……这绝不是古董,就两块石英石……” “杨总,我肯定没看错!” “你肯定看错了,真不是古董!” “您不认识?” “认识,就两块机刻的石英石。” 看来你是真不认识。 说实话,李定安今天来就没想捡漏,只是来问线索。所以先拿了名片,又把话话说的这么直白:这是古董,是宝贝,非常非常值钱。 正常人的反应:即便不信,也会怀疑:真的假的? 但杨起超:眼珠乱转,飘乎不定,注意力压根就不在玉上面,尽在他和孙怀玉身上打转。 看自己很正常,忒年轻,怎么看怎么不像专家。 但孙怀玉? 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头:嗯,腰里鼓着一块……我去,枪? 大夏天不好藏,又不能穿件棉袄,再加孙怀玉过于英武,眼光毒一点的都能猜到:警察。 但你慌什么慌? 稍稍转念,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用警察的话说,这丫的还有事,而且事不小,不然吓不成这样…… 就这,还问个鸡毛? 你问东,他扯西,指不定就指带沟里去了。 算了,至少东西肯定是真的,先弄回去再说…… 他叹了口气:“石英石就石英石吧,那卖不卖?价钱你开……” 杨起超挤出了一丝笑:“不值钱的玩意,李老板喜欢就拿去玩!” “别!” 李定安手一伸,孙怀玉递过了包:“杨总,一件一万行不行,不够我再加!” 加个卵……我给送你行不行? 求求你,赶快走吧…… “李老板,用不着给钱……你看得上就拿走!” “不够?” 手又伸进了包里,杨起超都急了:“都说了不值钱……好好……够够……一万就够,你挑……你挑……” 一屋子的人都有些看不懂:第一次见,卖东西的嫌给的太多,买东西的嫌价格太低? 到了这个份上,李定安也懒的废话,拿起了茶几上的冲牙,又站起来,把架子上的玉剑也取了下来。 入手之后他才发现,这东西正面确实光滑无纹,但背面刻满了大小相同,排列均匀的小疙瘩。 大致一数……不多不少,八十一枚! 李定安的心脏止不住的跳了一下:《明史·志·卷四十二》,《舆服志》,妃、嫔冠服:玉谷圭长七寸,剡其上,琢谷纹,合九九之数……亲王、郡王妃同…… 明代《礼制》遵循《周礼》,七寸就是15.3公分,长度刚好符合。剡既锐利之意,指的是玉圭顶部剑尖一样的形壮,谷纹既凸起的疙瘩,以及九九之数…… 所以,这东西如果是真的,至少也是大明郡王妃的遗物,而且还是礼器! 本能的,李定安打开系统,只是一眼,心脏“咚”的一下:大明宁王妃,娄素珍命圭。 再测冲牙:残器,朱宸濠佩玉…… 朱宸濠既朱权玄孙,八大山人五世祖,也是大明第四代宁王,更是最后一代宁王。 娄素珍,则是他嫡妻…… 哈哈……就见了鬼,这样都能碰得上? 宁王重宝!(本章完) 第301章 瞎耽误功夫 “李老师,那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肯定的,说不定还是大问题。 “回去就说你发现的!” 孙怀玉愣了一下,又感激的笑了笑:“李老师,谢谢您,但还要做详细汇报,到时候就漏馅了!” 哦对,这功劳确实没办法让…… 王成功才反应过来:“你们就坐了那么一会儿,就发现了嫌疑人?” “确实有嫌疑,但应该和现在的案子没关系,所以不急,回去再说。” 李定安稍一转念:“老王,孩子的手术费还差多少?” “确实还差点,但不敢麻烦您!”王成功呲着牙笑,“我一旦向您开口,就绝对是大数目!” 嗯,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人情要用在大事上。 “小孙呢,嫁妆准备了没有?” “啊,还要嫁状?” 废话不是? 几百万的房,说写你名就写你名,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往后一靠:“今天的那只狗挺漂亮” 李老师,你思维怎么跳的这么快? 刚还在说嫌疑人,你就跳到钱上面,还没说完,你又拐到了狗身上? 王成功一头雾水,不知所谓,再往后看,李定安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孙怀玉则若有所思:进门的时候,李定安抱了一下狗,然后买了那块狗牌。出门的时候又看到了狗,他停了一下,欲言又止。 当时,小狗的脖子里好像吊着一串珠链…… “噌噌”几下,孙怀玉的眼皮急跳:不是……李老师,这行不行? 她没敢问,但如果问,李定安肯定会点头。 犯不犯法,违不违反纪律,她还是能分的清的…… …… 王成功开的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市局。 从外面看,一切都很正常,人进人出,车流不息。而进去之后就知道,气氛很紧张,戒备很森严。 出示证件、例检、登记……经过数道手续,三个人材进了大楼。 张汉光倒骑着一把椅子,面前立着一张大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和纸条。 方法很老套,但用了好多年,感觉这样才能激发灵感,而且屡试不爽。 “嗒嗒嗒嗒……” 鞋跟敲击地面,脚步很快,三人两前一后,进了指挥中心。 王成功和孙怀玉每人都抱着一件东西,李定安提个皮包,边走边翻着。 什么玩意? 香炉,木鱼? “你去问线索,怎么弄两古董回来?” “什么古董,仔细看!” 不是嘛? 嗨,还真不是。 气泡不少,颜色发乌,八成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土高炉炼出来的东西。 木鱼更新,还贼丑,这哪是雕,完全就是劈的。 “来,看这个!” 李定安又拿出了两件,摆在了桌子上,张汉光定眼瞅了瞅:“机刻品,石英石?”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 张汉光办过的文物案不少,见过的古玩数不胜数,久病自成医,怎么也算半个专家。 连他都认不出来,遑论接触的大多都是陶器瓷器的杨起超? 李定安不吱声,张汉光又犯起了嘀咕:“没错啊,一没土泌二没水锈,也没皮壳,更没一点砣痕,崩茬却这么多,这不是机刻的新东西是什么?” “你好好看,这是命圭,这是冲牙!” “我知道,但和器形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想要,玉玺我都敢给你雕……” 你雕个嘚儿? “这两件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没入过土,所以没有水锈和土泌。平时压在箱子底,不怎么往外拿,也不把玩,更不擦拭,自然不会有包浆。 偏偏雕法比较粗犷,凿刻的地方多,精磨的地方少,所以看不到砣工痕。用的又是比较锋利的尖铊片,崩茬当然就多……简而言之,真品!” 李定安叹着气,翻过了玉牌,“冲牙我不好解释,还得慢慢找依据,但这块玉,绝对是王妃命圭,至少也是郡王妃…… 《明史·舆服志》:妃、嫔冠服:玉谷圭长七寸,剡其上,琢谷纹,合九九之数……看,是不是七寸,是不是谷纹,是不是九九八十一颗?” 渐渐的,张汉光的眼睛瞪成了两个圆圈,“明朝的王妃命圭……宁王重宝,你扯什么淡?就转了一圈的功夫,你就找到了?” “宝藏我没找到,暂时就只找到了这两件。但我至少有八成把握,宝藏就在丰城。而且十有八九,这两块就是其中之一。” “证据呢?” “你还要证据?” “废话,这是办案,不是鉴宝,主观推断法院不认。没有科学依据证明这是真的,我怎么给汤玲定罪?” “和汤玲有什么关系?都说了,这两块没入过土,有据可查的记录能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哪有汤玲……等会,合着你半天就没仔细听?” “和案子无关,我听那么仔细有病?” “怎么没关,找到这两件的来历,就有可能找到宝藏。” “我要宝藏做什么,又不给我分一点?我要的是走私集团的线索,要的是能给汤玲定罪的物证……有没有?” 李定安被问懵了:我有个鸡毛? 八百杆子打不到一块,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但反过来想:警方现在查的是文物走私案,找的是走私集团的线索。他们哪有闲功夫理会宝藏藏在哪,能不能挖出来? 最着急的是当地的政府部门…… 就说张汉光怎么不上心,让他查个资料,几天了都查不到? “等于我忙活了半天,全是瞎耽误功夫?算了,就当赚点生活费……”李定安嘀咕着,把玉装进了包里。 “你干嘛?” “和案情无关,你管我干嘛……我花钱买的,我拿去卖!” 张汉光的眼皮跳了跳:“你悠着点,这可是明玉……被人举报,老子还得亲手给你带铐子?” “你戴个锤子?说了八百遍,没入过土,没入过土……” “证据呢?” 又是证据,你想证据入魔了是不是? 送到京城,故宫博物院,或是国家玉石检验中心都有数据库,做一下能量色散x荧光分析,最多五六天就能对比出来!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来历:比如杨起超没说实话,这东西涉及抢、盗,或是刑事案件。 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没收。 但结合香炉和木鱼来看,杨起超说慌的可能性不大:同样涉及宁王,又涉及道教,怎么想,都应该和那座道观有关。 李定安收好玉,又抱起香炉和木鱼:“我让你问的资料呢,就瓷器厂、赣江改道的资料?” “我通知刘主任,让他催促当地档案部门,估计还没结果……” 都几天了……这效率简直了? 看来还得自己查。 “能不能给我申请一份当地的档案调阅权限?” “也找刘主任,他顺手的事!” “哦,对了……杨起超,就这几件东西的卖主,身上应该有案了。估计和汤玲无关,但十有八九是洪州窑遗址盗掘案的余犯……” “那就先查:老叶,通知刘主任,让他协调一下,派一队人跟一跟……” 正交待着,李定安已经走到了门口:“你去哪?” “查资料,找宝藏!” “放着案子不办,脑子有坑!” 人都走了,张汉光还在嘀嘀咕咕,王成功和孙怀玉奇怪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就算找到了,又不会给他分一点?” 难道案子破了,你就能给他分点功劳? 你想分,他也不要…… 两个人低下了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对了,那两块玉怎么来的?” “李老师买的,一件一万,总共花了四万!” “狗屎运……就溜达了一圈,又是几百万到手?印钞都没这么快……” “啊,这么值钱?” “废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命圭?这玩意是礼器……” 孙怀玉心里一动:“处长,会不会有问题?” “他说没入土,那就肯定没入土,能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以李定安现在的身份和身家,确实犯不着为几百万冒险。 “那来历呢?” “说是那样说,但一般不会死抠条文,不然百分之九十的收藏家、所有的艺术品公司和拍卖行的高管都得进去,包括咱李老师家的那位陈总……” 这样的吗? 孙怀玉的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要不要去?(本章完) 第301章 瞎耽误功夫 “李老师,那个人是不是有问题!” 肯定的,说不定还是大问题。 “回去就说你发现的!” 孙怀玉愣了一下,又感激的笑了笑:“李老师,谢谢您,但还要做详细汇报,到时候就漏馅了!” 哦对,这功劳确实没办法让…… 王成功才反应过来:“你们就坐了那么一会儿,就发现了嫌疑人?” “确实有嫌疑,但应该和现在的案子没关系,所以不急,回去再说。” 李定安稍一转念:“老王,孩子的手术费还差多少?” “确实还差点,但不敢麻烦您!”王成功呲着牙笑,“我一旦向您开口,就绝对是大数目!” 嗯,知道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人情要用在大事上。 “小孙呢,嫁妆准备了没有?” “啊,还要嫁状?” 废话不是? 几百万的房,说写你名就写你名,怎么也得表示表示。 李定安不动声色的往后一靠:“今天的那只狗挺漂亮” 李老师,你思维怎么跳的这么快? 刚还在说嫌疑人,你就跳到钱上面,还没说完,你又拐到了狗身上? 王成功一头雾水,不知所谓,再往后看,李定安闭上了眼睛,像是睡着了一样。 孙怀玉则若有所思:进门的时候,李定安抱了一下狗,然后买了那块狗牌。出门的时候又看到了狗,他停了一下,欲言又止。 当时,小狗的脖子里好像吊着一串珠链…… “噌噌”几下,孙怀玉的眼皮急跳:不是……李老师,这行不行? 她没敢问,但如果问,李定安肯定会点头。 犯不犯法,违不违反纪律,她还是能分的清的…… …… 王成功开的很快,不到半小时就到了市局。 从外面看,一切都很正常,人进人出,车流不息。而进去之后就知道,气氛很紧张,戒备很森严。 出示证件、例检、登记……经过数道手续,三个人材进了大楼。 张汉光倒骑着一把椅子,面前立着一张大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和纸条。 方法很老套,但用了好多年,感觉这样才能激发灵感,而且屡试不爽。 “嗒嗒嗒嗒……” 鞋跟敲击地面,脚步很快,三人两前一后,进了指挥中心。 王成功和孙怀玉每人都抱着一件东西,李定安提个皮包,边走边翻着。 什么玩意? 香炉,木鱼? “你去问线索,怎么弄两古董回来?” “什么古董,仔细看!” 不是嘛? 嗨,还真不是。 气泡不少,颜色发乌,八成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用土高炉炼出来的东西。 木鱼更新,还贼丑,这哪是雕,完全就是劈的。 “来,看这个!” 李定安又拿出了两件,摆在了桌子上,张汉光定眼瞅了瞅:“机刻品,石英石?” 看吧,就知道会这样? 张汉光办过的文物案不少,见过的古玩数不胜数,久病自成医,怎么也算半个专家。 连他都认不出来,遑论接触的大多都是陶器瓷器的杨起超? 李定安不吱声,张汉光又犯起了嘀咕:“没错啊,一没土泌二没水锈,也没皮壳,更没一点砣痕,崩茬却这么多,这不是机刻的新东西是什么?” “你好好看,这是命圭,这是冲牙!” “我知道,但和器形有什么关系?你如果想要,玉玺我都敢给你雕……” 你雕个嘚儿? “这两件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没入过土,所以没有水锈和土泌。平时压在箱子底,不怎么往外拿,也不把玩,更不擦拭,自然不会有包浆。 偏偏雕法比较粗犷,凿刻的地方多,精磨的地方少,所以看不到砣工痕。用的又是比较锋利的尖铊片,崩茬当然就多……简而言之,真品!” 李定安叹着气,翻过了玉牌,“冲牙我不好解释,还得慢慢找依据,但这块玉,绝对是王妃命圭,至少也是郡王妃…… 《明史·舆服志》:妃、嫔冠服:玉谷圭长七寸,剡其上,琢谷纹,合九九之数……看,是不是七寸,是不是谷纹,是不是九九八十一颗?” 渐渐的,张汉光的眼睛瞪成了两个圆圈,“明朝的王妃命圭……宁王重宝,你扯什么淡?就转了一圈的功夫,你就找到了?” “宝藏我没找到,暂时就只找到了这两件。但我至少有八成把握,宝藏就在丰城。而且十有八九,这两块就是其中之一。” “证据呢?” “你还要证据?” “废话,这是办案,不是鉴宝,主观推断法院不认。没有科学依据证明这是真的,我怎么给汤玲定罪?” “和汤玲有什么关系?都说了,这两块没入过土,有据可查的记录能追溯到上世纪六十年代,那时候哪有汤玲……等会,合着你半天就没仔细听?” “和案子无关,我听那么仔细有病?” “怎么没关,找到这两件的来历,就有可能找到宝藏。” “我要宝藏做什么,又不给我分一点?我要的是走私集团的线索,要的是能给汤玲定罪的物证……有没有?” 李定安被问懵了:我有个鸡毛? 八百杆子打不到一块,压根就不是一回事。 但反过来想:警方现在查的是文物走私案,找的是走私集团的线索。他们哪有闲功夫理会宝藏藏在哪,能不能挖出来? 最着急的是当地的政府部门…… 就说张汉光怎么不上心,让他查个资料,几天了都查不到? “等于我忙活了半天,全是瞎耽误功夫?算了,就当赚点生活费……”李定安嘀咕着,把玉装进了包里。 “你干嘛?” “和案情无关,你管我干嘛……我花钱买的,我拿去卖!” 张汉光的眼皮跳了跳:“你悠着点,这可是明玉……被人举报,老子还得亲手给你带铐子?” “你戴个锤子?说了八百遍,没入过土,没入过土……” “证据呢?” 又是证据,你想证据入魔了是不是? 送到京城,故宫博物院,或是国家玉石检验中心都有数据库,做一下能量色散x荧光分析,最多五六天就能对比出来! 唯一需要担心的是来历:比如杨起超没说实话,这东西涉及抢、盗,或是刑事案件。 那最后的结果,只能是没收。 但结合香炉和木鱼来看,杨起超说慌的可能性不大:同样涉及宁王,又涉及道教,怎么想,都应该和那座道观有关。 李定安收好玉,又抱起香炉和木鱼:“我让你问的资料呢,就瓷器厂、赣江改道的资料?” “我通知刘主任,让他催促当地档案部门,估计还没结果……” 都几天了……这效率简直了? 看来还得自己查。 “能不能给我申请一份当地的档案调阅权限?” “也找刘主任,他顺手的事!” “哦,对了……杨起超,就这几件东西的卖主,身上应该有案了。估计和汤玲无关,但十有八九是洪州窑遗址盗掘案的余犯……” “那就先查:老叶,通知刘主任,让他协调一下,派一队人跟一跟……” 正交待着,李定安已经走到了门口:“你去哪?” “查资料,找宝藏!” “放着案子不办,脑子有坑!” 人都走了,张汉光还在嘀嘀咕咕,王成功和孙怀玉奇怪的看着他。 “看什么看,我说的不对吗?就算找到了,又不会给他分一点?” 难道案子破了,你就能给他分点功劳? 你想分,他也不要…… 两个人低下了头:你是领导,你说了算! “对了,那两块玉怎么来的?” “李老师买的,一件一万,总共花了四万!” “狗屎运……就溜达了一圈,又是几百万到手?印钞都没这么快……” “啊,这么值钱?” “废话,知不知道什么叫命圭?这玩意是礼器……” 孙怀玉心里一动:“处长,会不会有问题?” “他说没入土,那就肯定没入土,能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以李定安现在的身份和身家,确实犯不着为几百万冒险。 “那来历呢?” “说是那样说,但一般不会死抠条文,不然百分之九十的收藏家、所有的艺术品公司和拍卖行的高管都得进去,包括咱李老师家的那位陈总……” 这样的吗? 孙怀玉的心脏咚咚咚的跳了起来:要不要去?(本章完) 第302章 又见林子良 淋淋漓漓下起了雨,大楼里很安静。 打印机“呜呜呜”的响,不停的吐着纸,两面墙都快钉满了,一张挨着一张。 跟张汉光学的,很直观,比电脑好使。 李定安托着下巴,逐一扫视。 头绪在哪里? 这不是鉴识古玩,也不是研究课题,眼力再好,智商再高,这里也用不到。 从浩瀚如海的资料中找一两条可能用到的信息,除了耐心,还是得有耐心。 三天了…… 李定安挠了挠凌乱的头发。 “当当!” 舒静好站在门口,俏生生的,先是愕然,然后又笑。怕笑出声,紧紧的抿着嘴,嘴角露出两个深深的酒窝。 “来了?” 李定安笑了一下,也知道她在笑什么:三天没洗澡,也没怎么睡,气色和形象可想而知。 但能怎么办? 张汉光忙着办案,抽不出人手,李定安也不好意思让他抽人。甚至三天了都没出封队的这幢大楼,就是不想占用王成功和孙怀玉的太多时间。 至于当地,不管是李定安,还是京大或是地质专家的建议一概不听,铁了心的要挖瓷器厂。 当然,他们分析的也不是没有道理:现在的地下水位确实高,但几百年前可不一定。也别说几百年前,就说去年:赣江断流近两个月,镇政府组织村民抗旱,井打到五米深都不见出水。 所以更忙,比警方还忙,就第一天派了俩个实习生,不懂还添乱,让李定安给撵回去了…… “房间安排好了?” “嗯,张处长安排的,出入证也办好了!” 舒静好笑着,又挽起了袖子,“你去洗一下,再好好睡一觉,说不定等你醒过来,我就已经找到线索了。” “好,交给你了!” 李定安也没客气,扔下笔,又揉了揉太阳穴。 酸酸涨涨,跟上锈了一样,脑子也昏昏沉沉,确实得好好睡一觉。 张汉光站在门口,抱着膀子冷笑:“我要是当地领导,怎么也得给伱颁个‘友好市民’的奖状,不然都对不起你这废寝忘食,不眠不休的付出?” “你别阴阳怪气,你就说:你交待我帮你办的事情,我哪一件没办到?” 张汉光吸了一下鼻子。 让他分析那份配方,他前后用了两小时。 让他鉴定涉案的瓷器,李定安速度更快,十多件半小时搞定。 还顺带挖出了一伙遗址盗掘案的余犯…… 正因为快,就感觉他像敷衍一样。 当然,结论肯定没错。局长在电话里说,看到配方的各项数据,于正则的下巴差点掉下来…… “我没说你不帮忙,但帮我的时候你要这么认真,案子早破了!” “你别扯淡:你让我鉴定,让我验证配方,这些都不提,你还让我帮你分析线索,帮你审讯?意思是还不够,还得我提着枪帮你抓人?” 张汉光不说话了。 确实挺超纲,做的也够多,所以这顾问请的千值万值,关键是还不用付顾问费。 他就是酸…… “这么多资料,就凭你和小舒明年也查不完……等方慧腾出手来,我让她带信息组帮你,专业检索二十年,就你这些,顶多半天……” “什么时候?” “都说了等腾出手来……再说了,你着急个什么劲:真挖到了,当地也不会分你一个铜板?” “万一没埋在地底下,而是光明正大的堆在哪个角落里,是不是就不用挖?我要找到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当地是不是也得分我点儿?” “你这是喝了多少,还是没睡醒?”张汉光惊呆了,“真要堆在哪,还能轮到你?” “都说了万一,万一……” “万一个嘚儿……你要能找到,我叫你爹!” “乖,好好等着……” “你大爷……” 两人说话的功夫,舒静好已经帮他整理好了东西:倒了茶杯里的茶叶,又重新装了热水,雨伞递到了手边,外套也披到了身上,香烟和打火机装到了兜里。 又递过一块湿巾让他擦手:“回去别喝茶了,不然睡不着!” “知道!”李定安接过了茶杯,“走了!” 舒静好笑着点头,张汉光却皱起了眉头:那位陈总还没糊弄走,又来了一位舒助理? 还好,李定安够忙…… 他转着眼珠,和李定安一起下楼:“你家陈总呢,什么时候回京城?” “没问过,快了吧?” “没打电话?” “哪有时间?” “啧啧,你这对象谈的?” “自己过的一地鸡毛,还敢笑话我?先顾好你自个吧……” 李定安撑起伞,扬长而去,留张汉光在雨中凌乱。 “我特么闲的?” 以后再提醒你个王八蛋,我张字倒过来写。 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张汉光呵的一声,转身走向指挥中心。 …… 雨越来越大,赣江滚滚而下,似一条黄龙。 到处都是水,挖掘机移动的异常艰难。一铲斗下去,捞出了半斗泥汤。 泥头车轰足马力,排气管里冒着黑烟,车轮轧过,地里留下半米深的泥槽。 几把雨伞撑在雨中,劲风急扫,雨顺着缝隙钻了进去,西服浇的半透。 “老田,雨太大了,停工吧!” 再不停,机器全得陷进去,路也轧的七坑八凹,天晴了还得修,得不偿失。 “好的书记,那天晴了再干?” “可以!”陈书记点点头,“老田,你们再联系专家没有?” “昨天还打过电话!”田副书记叹着气,“说是今年的雨太多,地下水位太高,挖掘难度很大。同样的面积,往下挖五米深,不亚于在原地建一幢五层的大楼。” “李专家呢,怎么说的?” 田副书记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他说我们瞎逑折腾!” “够直接的?” 书记反倒笑了,随即又皱紧眉头:宝藏肯定有,也肯定在丰城……这是李定安亲口说的。 他还找到了两件,而且其中一件是大明王妃命圭,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唯一的分歧点在于:藏宝图上标的清清楚楚,之前那些人也断断续续的挖了五六年,指向都非常明确,就在这里。 但李定安认为:藏宝图标错了,更甚至是图也是假的,所以那些人没找对地方,同样属于瞎逑折腾。 那谁是对的? 脑海中思绪万千,机器的轰鸣戛然而止,雨点敲着伞面,又急又密。 书记怅然一叹:“挖还是得挖,既便挖不出宝藏,能挖出几件青瓷也行,不过不用太急:告诉邹刚,以后这样的天气一律停工……还有,李专家那里你也要勤联络,一有消息马上汇报。” “书记放心!” 田副书记点着头,心里却在想:这伙犯罪份子也不是吃素的,不然好几年了,部督大案都没破? 他们能认定宝藏埋在这下面,还挖了五六年,肯定有一定道理。 所以还是得挖,等挖不到再说…… …… 雨不停的下,连连绵绵,飘飘洒洒。 到半夜才小了些,直至黎明,慢慢停歇。 云悄悄的散开,东边一点一点的露出鱼肚白,天色渐亮,一轮红日跃出地面。 阳光穿过玻璃,又钻过窗帘的缝隙,在墙上投下一道光影,又照到李定安的脸上。 好烫…… 他慢慢的睁开眼睛,又眯了眯,头往旁边躲了一下,一骨碌翻下床。 天晴了? “哗”,窗帘拉开,房间里顿然大亮。天格外的蓝,阳光明媚,院子里升腾着雾蒙蒙的水汽。 楼底下静悄悄,不远处就是商业街,异常喧闹。 李定安默然:睡了整整一天一夜? 年轻真好! 他伸了个懒腰,又窜进卫生间,前后也就十来分钟,就收拾的利利索索。 手机、电脑、烟盒、茶杯…… 下楼,再上楼…… “李老师,早!” “早,要出去办案?” “对。” “左科长,张处长呢?” “去机场了,有一拨同事从京城过来,他亲自去接了……李老师要出去?我给老王打电话,让他回来……” “谢谢,我不出去,你忙你的!” 一路打着招呼,李定安到了办公室门口,一按把手,门却是锁上的。 舒静好还没来? 他摸了摸口袋,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眼睛霎时一亮。 太干净了。 墙上的资料不见了,柜子里的文件摆放的整整齐齐,地面一尘不染,桌子亮的反光。 查完了? 不应该。 就算舒静好是专业的,没道理差距这么大:自己查了三天都没头绪,她刚来一天就查的清清楚楚? 他走到桌前翻了翻:还是自己之前列的那份提纲。 顺手打开电脑,机箱“嗡嗡”的响。 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即,两个人进了办公室。 “啊,李老师?” 舒静好打着招呼,使了个眼色,孙怀玉忙关上门。 “出去了?干嘛神神秘秘的?” 孙怀玉笑了一下,感觉很不好意思,手里的包往前一递:“李老师,你看?” 什么? 正狐疑着,一颗毛绒绒的东西从包里钻了出来。 嗯,狗? 就那天见过的那只小奶狗,看到李定安,呜咽的叫了一下。仔细再看,脖子里还戴着那串珠链。 李定安都呆住了:这执行力? 他不怀疑孙怀玉的领悟能力,肯定能听懂自己的意思。就是没想到,动作这么快? 别说珠链,甚至把狗子都带了回来…… “我拿不准,就问了一下小舒,而且他们也认识我,我不好出面,就让她帮了一下忙!” “怎么弄回来的?” “买的……”舒静好笃定的点着头,“我们去的时候,小狗拴在泥坑里,水没过了脖子,都快淹死了。那位大嫂在门口坐着,管都不管,我说看着太可怜,想买,她问我要了一千……” “买的就行……杨起超被抓了吧?” “对,大前天就被抓了,家里搜出好多一级文物,有一件三国时期的谷仓罐,高近有一米……” 李定安猛的一顿。 就说身家不小,岁数也不小,大风大浪里过来的,那天却那么慌? 山东博物馆有一件镇馆之宝,也是谷仓罐,才五十公分。这一件高了足一倍,不出意外,应该是全国首例,再判二十年轻轻松松…… 李定安摇摇头,接过狗子,摘下珠链看了看,确实还是那一串。 他顺手一抛,孙怀玉慌忙接住。 “郑万九你也认识,自己去处理。” “啊……然后呢?” “你自己的东西你问我?哦对,见者有份,记得给老王分一半……” 孙怀玉眼睛一突,手也抖了一下:“是……是……是小舒付的钱……” “她不算,纯属瞎凑热闹!” 李定安又笑,“别多想,说不定什么时候你们就得给我挡子弹……告诉老王,这可是买命钱,让他省着点花。” 孙怀玉怔了怔,嗫喏无言:这和送给他们的有什么区别? 来的路上,她还问过舒静好。舒静好说,上百万不一定,但几十万肯定是有的…… 她还想说什么,李定安已经转过身,坐到了电脑后面。 “查得怎么样了?” “查完了,我重新建档,保存在桌面上!” 不可能……这是李定安的第一反应。 他讶然的抬起头,发现舒静好笑的鬼鬼祟祟:“我让方科长帮忙,她就用了一个多小时!” “她?” “哦,还有好几位警官,用的也是她们的电脑。” 就说嘛,方慧再厉害,也不可能一个小时就查到结果。 但信息科不一样:他们能连线全市、全省的电子史志档案库,再根据关键字建模,搜检到结果不过是时间问题。 当然,必须要有相关权限,所以说来说去,还得张汉光点头。 还行,算是没白给他当驴做马…… 李定安点点头,打开电脑,又打开文档。 资料总共有三份,都很详实,分别为瓷器厂原址相关记载、古城道观、以及历代宁王与丰城的渊源。 他一页一页的翻,当翻到历年买过这块地、办过厂和历任老板的信息时,一个极为陌生,却又让他不得不联想的名字映入眼帘。 梁志林,涵管厂! 哈哈,如果倒过来,难道不是林子良? 再看时间:十三年前…… 李定安的眼皮“噌噌”的跳:“孙秘书,快,帮我叫张处长……” (本章完) 第303章 真够嚣张 “查,梁志林,三刀梁,士心志,双木林,身份证号6******” “处长,查到了:沪上人,1970年出生,自由职业……自2006年起,截止2011年,多次来往沪上、南昌、景德镇、西安、南京、广州、大连、沈阳、福州……航班信息和宾馆入住信息都有……” “去景德镇最多最密集的是哪一年的哪个时间段?” “2008年四月到九月,一共去过三次,每次停留都在一周以上!” “大连呢?” “2011年五到七月。” “再往后呢?” “最晚的就是2011年八月到沪上,中间停了近一年过一点,好像哪都没去过。然后到次年十月,身份证被注销,报的是因病死亡!” 全国三十多个省份飞了近半,唯独避开了京城? 还这么巧: 走私集团在景德镇的仿古瓷厂就是2008年四月开建,历时半年完工。 大连的只是走私点,所以耗时比较短,只用了两个月,恰好也是九月至十一月。 而林子良最后一次去沪上,和国际科研信息走私集团接触就是2011年八月,九月他就被抓了。 之后,次年元月份宣判,五月自杀。 他刚死没多久,身份证就被注销了? “调照片!” “存档的是一张临时身份证,不是太清楚!” “那也调!” 方慧点点鼠标,张汉光凑近一看:好家伙……何止是“不太清楚”? 照片拍的乌漆麻黑,一个点连一个点,水印纹路密密麻麻,脸上像是被割了几十刀。 别说这是不是林子良,也就勉强能认出是个男人。 再看详细备注,2006年之前的信息,标注的是“因故遗失!” “哈哈?”张汉光反而笑了:遗失的好,这照片拍的也好。 正常人谁用这样的身份证? 张汉光至少有七八成的把握,这就是林子良。 但光猜到梁志林就是林子良没用,得把他挖出来,才能知道他是不是幕后黑手。 问题是,再怎么往下查,多久能查到? 需要时间,但警方最缺的恰好就是时间:汤玲交待的不少,陈年旧案都交待了好几起,但一口咬定,全是她干的。 问她同伙是谁,她反而问警察:我交待了那么多还不够? 是挺多,但全在国外,是不是有这个人还没查到。 至于阿财和老黑,那两就是个死硬份子,死不开口。 所以,再要这么拖下去,还抓幕后黑手?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 就比如沪上那次:何细仔刚被抓,前后不过一周,景德镇造假基地的骨干人员就跑了个干干净净。 而与之相比,汤玲如果是条大鱼,何细仔至多是虾米。不管幕后老板是不是林子良,但凡智商在线,联系不到她的第一时间就会命令境内的骨干:你给老子有多快撤多快…… 所有人都皱起了眉头:刚查到了点线索,感觉又断了? 申学虎想了想:“能不能换个思路?” 张汉光没说话,摇了摇头:没用。 所谓狡兔三窟,看看汤玲就知道:汤玲、陈嘉丽、唐丽、任瑶、阮玲,再加上她的本名苏海棠,光是中文名字的护照就有六本,再加上泰国、菲律宾、马来西亚、缅甸等等,十本都不止。 如果林子良真的是幕后大老板,猜猜他的分身有多少? 何况梁志林这个名字到2011年就不用了,查再多也没用。 最好是能找出他最近的活动范围,或是活动轨迹,以及常用的身份。说直白点,哪怕是协调国际警方协查,也得圈定个大概范围,不可能世界上所有的国家全部发一遍通告。 想了好一阵,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张汉光一筹莫展。 随即,他又愣了下:李定安抱着膀子,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好像在发呆。 “嘿,天亮了!” “什么?” “你想什么呢?” “除了宝藏,还能想什么……嗯,怎么不查了?” “线索断了:确实有梁志林这个人,活动轨迹和走私集团的主要事件节点基本吻合,但林子良自杀之后,这人就死了。” “死的这么巧?” “确实很巧,所以才说断了……再想想,再有没有思路?” “有!” 李定安点了一下头,张汉光却愣住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还真有? “查拍卖会,查交易记录!” “什么意思……这能查到什么?” “我捣了多少次乱,给他们造成了多少损失,而汤玲连我是谁都不知道?所以之前我以为:她是她,林子良是林子良,走私是走私,宝藏是宝藏……潜意识中觉得,宝藏和林子良没关系。 现在呢?他竟然从十多年前就开始挖了,那藏宝图是从哪来的?虽然至今还是什么都没挖到,但他们依旧没有放弃,可能还准备挖十几年……他凭的是什么,就那张画?再换位思考,如果伱是林子良,你会怎么做?” 不停的找线索,不停的找线索……但凡和“宁王重宝”有关的所有线索,就像现在的李定安。 反过来再说:八大山人能画一张藏宝图,是不是也能画第二张,甚至是第三张? “方慧,查,有关八大山人,有关宁王文物的所有交易纪录……叶高山,联系各大拍卖公司,半个小时之内,不管是国内的还是国外的,但凡有关这两位文物的展出、拍卖、交易影像,全部给我发过来……” 张汉光满脸振奋,“还有没有?” 当然有……镜光瓷! 他之前一直以为,这么先进且复杂的光瓷技术,走私集团肯定依靠的是外国的科研机构,甚至是军工机构。 但如果换成林子良,只要机器到位,随便给他配几个助理研究人员就可以,都不需要多专业。 因为这套技术就是他发起、他立项、他研究的,没人比他更懂,而且之前研究实验了那么多年,之后又研究了十多年,他既便是凭手搓,照样能搓出来。 但有前提:实验材料足够多。 张汉光急了:“说啊!”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查稀土:硼化物,锶化物,硅化物,锆酸盐、钛酸盐……国内的稀土出口公司就那么几家,海关管控的又那么严,不管是军用还是民用,每一笔交易对象、最终流向都是调查了又调查,确认了又确认…… 所以别管他有多少个分身,又注册了多少家皮包公司,只要是涉及稀土出口的,绝对掺不了一丝假……因为产业规模、研究能力达到一定级别,他所在的国家才会授权,才有与我们交易的资格,你就顺着这个查,就算查不到人,也绝对能查到关联公司……” “硼、锶、锆、钛……”张汉光的下巴差点掉地上,“林子良买这些,是造导弹还是造激光炮?” 导个尖儿? 李定安的嘴角直抽抽:“都说了民用、民用……这几类稀土是能造导弹和激光炮,但也能造芯片和光瓷……光瓷,是光瓷……” 其他的李定安不知道,那几只杯子绝对用到了这些……比如锶化物,这是镜光杯蓄光、反光的必须材料之一…… “什么光瓷,我怎么不知道……和林子良有什么关系……” 问着问着,张汉光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李定安不止一次说过,要成立自己的研究中心。自己还随口问过,研究什么,他说是未定。 未定你大爷…… 就说你怎么那么大方,产值百亿的技术成果说拿就拿出来,眉头都没皱一下? 丫的竟然藏了一手? 看他冻住了一样,李定安眼睛一瞪:“你到底查不查?” “查查查……”他刚转过身,又转了回来,咧着嘴,就跟牙疼一样,“你……你就舍得?” 真要抓住林子良,这套技术可就姓“国”了? 李定安又一叹:那怎么办? 捞沉船、拼古瓷,研究顶尖的古瓷工艺、造假古董、走私……这已经不是犯罪集团,而是帝国。 他有数不清的身份,有私人武装,国内还有基地,说杀人就敢杀人,连警察也杀。 而且死了还能活过来……想像一下,这得多大的能量? 每想到林子良这个名字,心尖儿就会颤一下。 还赚钱,赚个毛线? 赶快弄死,越早越好。 至于技术,没道理开了挂,还傻不愣等的照抄? 既便是抄,也要照着一百分卷子抄他个一百二十分…… “先查吧,是不是他还不一定!” 不一定个屁。 一次是巧合,两次三次是巧合,十几次几十次呢? 汤玲的背后要不是林子良,张汉光把电脑屏幕嚼着吃了。 …… 键盘噼里啪啦的响,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三十多个警察像是拧足了发条的机器,干劲十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定安盯着天花板,继续发呆。 满脑子都只有两个字:宝藏、宝藏,还是宝藏。 搞不成镜光瓷,总得找点什么弥补一下吧? 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把宝藏找出来。 感觉,就像隔着一层窗户纸,一捅就破…… “处长……” 一声惊呼,李定安回过了神,低头一看,方慧手力的点着鼠标,感觉手都在抖。 屏幕一分两半,左半边是一张监控照片,像是在拍卖会大厅,巨大的海报占满了一面墙:逐光东瀛:中国嘉德2022秋季拍卖会9月30日走进东京。 海报之前坐了好多人,但大都做了虚化处理,只保留了一个男人的侧脸:戴着鸭舌帽,平光眼镜,神情专注,应该在看台上的拍品。 右半边是林子良的正面照,深沉稳重,气质独特。 一道绿线正在扫描,两张照片上不断有红点出现,有的转瞬即逝,有的越来越深。 李定安仔细的对比了一下:“感觉不像?” “你不懂……整容了……但别说整容,他就是把人脸整成猪头,也照样能识别出来……滴!” 正说着话,电脑响了一声,屏幕出上显示出一行小字:相似度,百分之九十五……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林子良!” 指挥中心沸腾了,像是烧开了水的锅。 手里有活,更有纪律,没人敢跑过来看,但所有的眼睛全部钉在了方慧面前的电脑屏幕了。 重合度百分之九十五,意味着,这就是同一个人。 就是他…… 宛如受了惊的猫,张汉光“腾”的跳了起来,拦腰一抱。 看着瘦,怎么也有一百多斤,李定安竟被他甩了起来:“找到了,就是他……就是他……我给你请功……老子给你请功……” “你特么疯了?” 心里骂着,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电脑,瞳孔中光芒流动:宝藏没找到,却先挖出了林子良? 话音刚落,旁边又传来“咣”的一声:左丰起的太猛,撞倒了椅子,一只手指着屏幕,微微哆嗦:“找到了……” 是海关总署发过来的视频资料,底下有字幕:民用稀土出口许可管理会议,时间是今年三月份。 依旧是会场,同样坐着好多人,每个人的面前都摆着一张台签,全部是湾岛的电子企业。比如鸿海精密、台积电,也有很多没听过名字的公司。 随即,画面定格,只剩下一个中年男人特写照片。他坐在第三排,桌子上也立着台签:灵光电子。 这次不用对比,长眼睛的都能认出来,这个人,就是东京拍卖会中戴鸭舌帽的那个男人。 再看名字,齐麟! 齐麟,齐林……林子良,齐英,林思齐! 李定安“唏”的吸了口凉气:姓林的,你真够嚣张? “咚……”像是栽木头桩子,李定安被重重的顿到了地上,张汉光咬着牙,面目狰狞:“继续查!” 有了照片,有人脸影像,但凡他入过境,经过海关、坐过飞机,甚至是逛过街,相关轨迹全部都能挖出来。 再顺着这家灵光电子,就能查到关联的企业,不管是陶瓷、艺术、运输,还是研究中心,更或是窝点……一个都跑不了,甚至这个人,也跑不了! 请功,一定要请功…… 两道杠,必须两道杠…… 像是喝醉酒,脸上泛出红光,张汉光猛的转身:嗯,人呢? “李定安呢?” “回办公室了,说是再捋捋线索!” “让他捋,捋的越多越好……”张汉光捏着拳,控制着悸动,“给我接局长,我要汇报……” (本章完) 第304章 有本事别回来 曙光洒落,大地如沐金辉。晨风轻拂,吹散淡雾,城市渐渐喧闹。 露珠挂在枝头,晶莹剔透,树叶“哗哗”的响,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味道。 副部长甩动手臂,步履轻快的进了大楼,窗帘拉的严严实实,楼道里很暗,静悄悄的。 安全灯亮着浓绿的光,时间跳到七点。 来的有点早。 “部长!” 副部长掏出钥匙,正准备开门,耳边响起阴森森的声音。一道人影靠墙站着,像是从墙缝里钻出来的幽灵。 纯粹是本能,手下意识的就往下摸,刹时又反应过来:这是部委大楼…… 他眯眼瞅了瞅:“老邓,你搞什么?” 邓局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知道您来的早,特意提前了点,给您汇报一下工作。” 汇报就汇报,你笑什么? 领导的眼皮“噌噌噌”的跳,预感有点不太好:每有不太好的消息,老邓都会这么笑,但从来没这么早过。 张汉光又闯祸了,还是大祸? “先进来。” 他叹了一口气,打开了门,邓局长抢先一步进门,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又插上了饮水机的电。 “别,老邓,你别忙了……你越殷勤,我这心里越不踏实……坐,坐下……先说什么事!” “好,谢谢领导!” 两人坐下,隔着桌子,邓局长正要开口,领导却先问:“张汉光闯祸了,你又来给他擦屁股?” “没有!” “那就是他欺上瞒下,弄虚做假弄成了特勤,但胆子比他还大,性子比他还野的李定安闯祸了?” “啊?”邓局长眼睛都瞪圆了,满脸见了鬼的表情:“这……这您都知道?” “废话,没这么点掌控力,你们早翻天了!” 当然,他是后来才知道的,不然就不会被张汉光糊弄住,批那份特勤的文件。 而更早些的时候,张汉光还亲自给打他电话汇报过,说是抓到了走私集团的骨干人物,甚至基本摸清了公海案那伙武装份子的底细。 自己当时好一顿夸,挂完电话才琢磨过来:前前后后跟了三年,张汉光把能想到的方法、该动的脑筋全用完了都没头绪。实在没办法,就只能想歪招,又把能犯的纪律和错误几乎犯了个遍,但依旧没什么起色。 这次却稀奇:他下午紧急申请并案,晚上到的江西,将将过了一夜,案情突飞猛进? 再从侧面一问,他就知道了:张汉光汇报的这些线索,大都是那个叫李定安的年轻人查到的。 更知道了,是怎么查的…… 说实话,喜忧惨半,震憾亦有之。 震憾案情之复杂,这伙人行踪之隐密,手段之高超,喜的是案情进度之快,忧的则是张汉光、李定安胆子之大。 一个欺上瞒下,就没他不敢忽悠的人,不敢犯的错。 另一个血气方刚,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提着枪就干。你说你这样一个人才,和渣滓拼什么命? 就感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怪不得会看对眼? 当时就想,天大地大,案子最大,暂时先这样,案子破了再计较。 甚至昨天都还在想:几天没消息,估计又卡住了,不然张汉光早给他摆功了。 不过还行,只要老邓不来就万事大吉。因为他来十次,至少有六七次是给张汉光求情,帮他擦屁股的。 要是见了面又笑,那完了,祸闯大了。 结果,睡了一觉的功夫,担心就变成了事实…… 后背紧靠坐椅,领导叹了一口气:“老邓,是不是他们一起闯祸了?说吧,我有心理准备……” “领导,谁都没有闯祸,而是案情有了重大突破!” 邓局长笑的很矜持,“怕有错漏,张汉光就没敢跟您汇报,等基本落实,已到了半夜,所以先打给了我!” “他什么时候学会尊重你的,这次竟然没越级?” 领导颇有深意的笑着,又松了一口气,“说说!” “昨天下午,根据专案组提供的线索,福州的同事联合海关,打掉了位于福清港的一处走私窝点,查抄珠宝、珊瑚、贝壳、虎骨、犀角等珍品数千公斤,各式古玩百余件,枪支百余支,子弹上万……” 乍一听,才几吨?但要搞清楚,这不是肉食冻货、不是烟草、不是化妆品,而是珍贵文物和奢侈品。 一樽虎骨几十斤,论价值,能抵普通的走私物品十几吨,古玩更不用说,说不好一件就能顶一船……关键的是体积小,随便藏在货柜的那个角落里,或是混在普通的货物当中就带进去,不是一般的难查。 何况还有上百把枪,上万子弹……随便训练一下,这就是一个连…… 领导“唏”的吸了口气:“除了东西,人呢,没抓到?” “抓到了,总共十二个,其中很可能就有公海案的涉案人员,福州方面正在抓紧审讯……” “我们有没有伤亡?” “没有!” “不错!” 兴奋溢于言表,领导猛吐一口气,“说说具体经过!” “是专案组找到了关键性的线索:他们先查到了走私集团的实体公司:一家注册在湾岛、名为灵光电子的芯片制造公司,实际干的是稀土走私,以及光瓷、复合陶瓷、稀土氧化物陶瓷等研究…… 然后,他们通过电子公司查到了关联极深的船运公司,又通过船运公司的货船运停轨迹,查到了停靠点的位置,最后顺藤摸瓜,挖出了走私窝点的确切坐标…… 福州方面的同事配合的也好,准备的也充分,快速出击,半夜突袭,不声不响就把这伙人摁到了床上……” “干的好!”又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可见心情之激动。 不容易,太不容易了……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辑私局从上到下日以继夜,挖空心思,想了多少办法,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精力? 就说他和老邓,拼着挨处分,硬着头皮给张汉光开了多少绿灯,睁只眼闭只眼的次数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至于张汉光……说实话,如果硬抠条例,他被撸八十回都不够…… 还好,终于看到了曙光,不枉老邓给你擦了那么多的屁股,更不枉我咬牙给你兜了三年。 那么多的骂,挨的值了…… 领导先是喜上眉梢,随即,眉头皱的更紧:“光瓷、复合瓷、稀土氧化瓷,全是军民两用技术?” “暂时只查到民用方面,可能性应该不大!” “相关研究机构的具体位置呢,在湾岛?” “根据现有线索推断,湾岛只是走私中转站,研究地点大致应该是菲、马、新、印这四个国家中的一个!” “挖,继续往下挖,不要可能,要确定!” “领导放心!” 稀土属战略物资,每年生产多少,出口多少,多少用于民用,多少用于科研,都有严格的管控。 突然,可能有一部分从民用流转到军工,还是从商业领域流出,以走私途径转移,性质就有点严重了。 打个比方,稀土走私如果是一块烧饼,张汉光之前负责的文物走私案就是颗芝麻,带来的损失和危害根本不在一个层面: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案情越来越复杂了,但也意味着,只要破了案,挽回的损失不可计量…… “还查到了什么?” “初步确定了疑似幕后负责人的林子良,以及大致活动范围……他做了整容……但可以确定就是他本人……” 领导又愣住了:今天的惊喜……有点多? 多到他不敢置信。 说实话,也就对面坐的是老邓,这要换成张汉光,保证先让他站半个小时立正,让他想清楚了再开口。 胆子越来越大,这样的牛逼也敢吹:追了三年都没头绪,这才几天,你就挖到了幕后负责人? 林子良,那个专门研究瓷器的古玩专家? 厉害了! 诈死复生,偷梁换柱,捞沉船、搞走私、造假文物,现在可能又搞起了军工? 乍一想,怎么可能?一个文化艺术领域,一个军事科技领域,风马牛不相及,根本扯不到一起。 但细琢磨:原来如此? 因为在陶瓷领域,同样的技术,同样的材料,既能民用,也能造武器。就像光瓷,能造电子芯片,能造太阳能元件,也能造手机电脑屏幕,更能造激光武器。 还有复合陶瓷,能造建材,能造浴具,能造陈设瓷、工艺瓷,也能造坦克、战斗直升机装甲,甚至是战船发动机。 而这些技术,全是民用陶瓷技术的延伸技术。 所以,别觉得林子良只是古玩专家,而是要考虑他对瓷器学的专精程度。研究到一定阶段,他转头就能研究武器…… “查,好好查……告诉张汉光,给我盯死了,有多大能耐给我使多大能耐……要是能把这人抓回来,我亲自去给他请功……嗯,等会?从他上次汇报到现在才几天,进展怎么这么快,那个汤玲审下来了?” 邓局长用力的呼了一口气,“不是汤玲交待,是李定安,他本来在查宝藏的下落,阴差阳错,查到林子良十多年前就找过这批宝藏,又以此为线索,查到了他现在身份和灵光电子,然后才发现了稀土走私的线索……” 又是李定安? 张汉光之前就是靠他抓到的汤玲,又摸到这伙人的底细。 这次又靠他打掉了一处窝点,又查出了稀土走私案,以及疑似幕后头目的人物? 感觉自他出现,案子像长了腿,过几天就往前蹿一截,再过几天,又往前猛蹿一大截。 现在再想,张汉光为了把他捞出来,又是欺上瞒下,又是弄虚做假,还忽悠自己给他弄了个特勤的身份,简直就是千值万值…… 领导慢慢的瞪大了眼睛:“这人就这么好用?” “确实是人才,也算张汉光慧眼识珠!”邓局长笑的好不舒心,“所以我顺便向领导申请一下,能不能把他弄过来?” 啥,弄过来……还顺便? 领导的表情很古怪,也很是精彩:邓道钦,你想什么好事呢? 就说这么大的喜讯,你怎么还跟往常一样,一脸给张汉光擦屁股时才会有的笑容,原来在这里等着呢? 领导想了想:“老邓,是张汉光的主意,对吧?” “就知道瞒不过您……” “别……你少来……”话没说完,就被领导打断,“告诉张汉光,让他哪凉快哪待着,少做白日梦?” “啊,不行?” 行个屁? “知不知道你们给京大发了调函,请李定安协助办案的第二天,都有谁给我打电话?” 领导叹了一口气,又掰着指头,“先是教育部,后是文旅部,然后又是保力,再之后又是工信部……特别是保力的万副部长和于书记,差点就和我急眼,说百亿产业的总设计师、总工程师,被我们弄去破案?简直是浪费人才……” 四个部……要不要这么夸张? “唏,领导,这不对……教育部、文旅部我能理解,保力更是理所应当,工信部凑什么热闹?” “谁说人家是凑热闹……陶瓷工业就不算工业了?” 好吧,确实算! 看他有些晦气,领导却轻轻一笑:“不用灰心,不管初衷是什么,又是怎么弄出来的,他那份特勤文件,以及更早之前的顾问身份,总归是我和你批的吧?” 邓局长眼睛一亮:“那当然!” “他和张汉光关系呢?” “以前不知道,但经过这次,肯定穿一条裤子都嫌肥。” “张汉光以后要有案子,如果请他帮忙,他来不来?” 邓局长不假思索:“肯定来!” “这不就结了?要名份有名份,要情份有情份,难道就差一套警服?” 领导双手一摊,“你反过来再想,这样的人才有能力,更有野心,就愿意一辈子拴在你这一亩三分地?” 按道理,肯定不愿意的,但张汉光不是这么说的? 讶然间,他又抬起头,领导微微一颌首,好像在说:没错,那混账又在和你玩心眼! 邓局长愣了愣,又咬住了牙:张汉光,你个王八蛋,有本事你别回来……(本章完) 第307章 开国皇帝朱元璋 “道长开个价!” “李善信,这可是我鲁氏祖宅?” “一千万!” “我祖宅!” “两千万!” “祖……祖宅!” “三千万!” “祖……” “好,你留着!” “别……” 李定安刚转过身,道士疾如脱兔,一个箭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五官挤做一团,透尽谄媚,哪还有世外高人的气相? “李居士,你……你这,怎么让老道拒绝?” 略一踌蹰,长袖猛挥,“好,就三千万……镜澄,取房本来……” 就是吗,也该动心了…… 丰城的房价在五千左右,老城区打七折,基本在三千五到四千,平房大致也是这个价,但要除去露天面积,一千平米的院子顶到天能算三四百平方。 如果是老城区的古城老屋,还得来个折上折。 因为不能拆建,不能翻修,就算是房顶破了墙倒了,想修也得先到有关部门审批。一通章盖下来,至少七八个。 况且这院子还在深井老巷里面,价格更低。 老道士是五年前买的,那时的房价正高,也才花了一百六十万。 至于这些符、牌、法器,近似于搭头一样,只算了二十万,总价一百八十万。 放了五年,翻了近二十倍,要还不答应,纯属脑子有坑…… 老道士长呼一口气:“冒昧问一句,李居士……哦不,陈居士买这地方做什么用?” 李定安不假思索:“办博物馆!” 啥东西? 这都是哪跟哪? 直觉他没说实话,老道士再不追问。恰好,他儿子也取来了资料。 再一看,一只蓝布质地的公文包,有房本,有交易合同,工商执照、机构代码证,以及宗教、旅游部门的备案文件。 拿来的这么快,备的这么齐,估计父子俩一夜都没睡,全准备这些东西了。 还说没动心? 李定安也舒了一口气,随意的翻了翻。 咦,还有一份清单? 三清神像、四御神像、青鬼屏风、二十四堂鬼神像、石案、供桌、灵位、符牌、法铃、巫刀……好家伙,足足八页,四五百件,上面列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份复印件,用笔勾着四五十件,细一瞅,大都是符牌、念珠、苗刀之类的物件。也包括付妍的师刀,阿珍的天蓬尺,以及他的那两方印。 卖了五年,卖出不到十分之一? 多亏老道心够黑,不然绝对剩不下这么多。就像付妍的那件师刀,如果不是清早时期的天师法器,别说八万八,八千八都嫌贵。 谁买谁冤种…… 又往下看……嘿,达摩像、慧能像、佛龛、经箱、拂子、如意? 佛教禅门的东西? 李定安左右瞅了一圈,又指指清单:“道长,这些东西怎么不在?” “居士放心,在,都在地下室……黄氏原来是道、佛、巫三教同修,很是不伦不类。再者江西的道教文化氛围要相对浓厚,所以当年旅游局重立道观,只搬出了道家和巫教的东西。” 哪是不伦不类? 八大山人和牛石慧本就是先当和尚后当道士,朱权也算是巫家的大宗师,说一句三教兼修一点都不过分……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猝然一顿:“有地下室?” “有,还不小,院子有多大,地下室就有多大……建国后修的,屋子里的这些全在下面藏着,九十年代才搬出来……” 哦对,之前还在奇怪,这些东西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怎么保存的这么全?” “因为有后台!” 道观都卖了,老道士也不装高人作派,很是健谈,“隔壁市,就吉安,有位姓李的领导,是黄家的外甥。” 明白了…… “道长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当然,我就姓刘,祖祖辈辈都是刘家井人!” “不是……道长你不姓鲁吗,上次问你,你还说是第六十四代张天师的外孙,如今龙虎山天师府主持的堂弟?” “善信见谅!”老道士呲牙一笑,“混口饭吃,不寒碜!” 李定安都惊呆了:意思就是,你这道士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厉害了…… 稍一转念,他又问:“那道长知不知道,八十年代的时候,黄氏怎么举家搬迁了,搬的时候,也没把东西带走?” “什么搬迁,是被灭了满门!” 老道士神情夸张,连说带比划,“八一年,我才十二,有天中午放学,巷子外面停着十几辆黄吉普和军卡,巷子口被当兵的守着,进都进不来,整整一天我都没吃上饭,晚上还是在学校睡的…… 第二天回家才知道,黄道士家大小十多口全被人杀了……因为影响太坏,可能还有点其它原因,上面就封锁了消息……” “啊……为什么?” “得罪人了……黄氏当年是丰城一霸,没少干欺男霸女,断子绝孙的勾当,但后台太硬,没人敢动。等到八一年,后台彻底倒了台,报仇的机会就来了:两兄弟提着酒菜上门,先把黄家的男人灌醉,然后半夜动手,老少妇孺,一个不留……” 我去……那位李姓领导,好像就是八十年代初判的…… 怪不得这么大的家产,说扔就扔? 就说八十年代那环境,到哪都得开介绍信,怎么会是下落不明? “明白了……谢谢道长!” “居士客气!” 老道士转了转眼珠,“那手续……什么时候办?” “越快越好……小舒,易秘书,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两人点着头,又检查了一下资料:陈静姝的身份证,委托书,老道士的房本,道观的经营资料…… 以及李定安的银行卡。 “还有税费,反正没多少,也一并付了!” “好的李老师。” “麻烦老道长,现在就去办一下!” 花白的胡子一抖,老道士的声都颤了:“好,现在就去……走走走!” 三千万,他两辈子都花不完…… 易秘书开车,舒静好拿资料,道士父子俩巅巅的跟在后面。 道观里顿然一静。 李定安看着陈静姝:“说办就办,你就不怕我把你坑了?” “你会吗?” “万一呢?” “那就一起坐牢!” 心里仿佛有暖流涌动:好吧,果然是陈小姐,义无反顾,毅然绝然! 和法律、道德一概无关,如果真从地底下挖出什么东西,李定安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该报警报警,该上交上交。 他就是觉得,身份渐渐变化,以后的路也逐步清晰,有可能被人放大攻讦的问题还是要提前避免。 又怕夜长梦多,不买不行,随便找个人更不行,就只能先落到陈静姝的名下…… 他悠然一叹:“放心,不会的!” “我知道!” 陈静姝浑不在意,左顾右盼:“地下室在哪,要不去看看?” “这边有楼梯!”李定安指了指,又看了看王成功和孙怀玉,“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 “李老师,要不我们也去?” “不用,就普通的地下室,又不是龙潭虎穴?顺便帮我看着点门,别让人把东西顺走了……” 哦,给忘了,从现在开始,这地方已经姓李……不,姓陈了! 两人点点头,李定安打开楼道门,果然,一道石阶通往下地。 “砰,”门被关上,脚步声渐去渐远。 孙怀玉左右瞅了瞅,欲言又止,又咬了咬牙,声音压的极低:“老王……李老师买这地方做什么?” 王成功默然好久,点了一根烟:“你觉得呢?” 当然是为了宝藏。 两个人天天跟着在后面,李定安在忙什么,查什么,他们清清楚楚。 那两块玉圭和玉佩不好说,九旒珠链也不提,但那樽香炉,那件木鱼,绝对是道观或寺庙中的东西。 李定安又抱着研究了好几天,肯定和宝藏有关。 再看这里,又道,又是佛,没办法不让人联系。 更何况,他整整花了三千万……说实话,就这小县城,就这座破院子,减掉一个零都不值! 老王吐了一口烟,“干好自己的事,别管那么多!” “我就是好奇!” “好奇也不行!” 孙怀玉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 水泥立柱,紫红的砖墙,地面上泛着青光。 灯光昏黄,排气扇“嗡嗡”的响,脚步走过,能听到清晰的回声。 大,不是一般的大。 老道士没说错,院子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上千平方,层高至少四米,中间没砌墙,只有几根立柱,显得异常空框。 外面酷热似火,这里却阴冷幽森,靠墙的地方还摆着好多神像,上面盖着薄塑料布,风吹过来,五官凸显,说不出的恐怖。 陈静姝本能的后退,撞到了李定安的怀里,一只手扶住了腰:“小心!” 感受着后背的温热,阴森的感觉消退了不少:“这里好凉,有点像防空洞?” “差不多……你看那边的那道门,旁边有半截水泥墙,后面又是半人深的壕沟,像不像战壕?看来当初是准备修工事的,建到一半就没建……” 陈静姝点了一下头,又左右瞅了瞅:除了神像,地上还摆着好多口木箱,就那种粗加工的木板钉在一起,做工很粗糙。 地上还扔着一部分,有近一米长的佛坛,也有半人高的石香炉,有供台,也有石桌石凳,以及蒲团。 但已经很破旧,外面的布烂成了一绺一绺,稻草四处飘落,很是零乱。 这些应该就是清单上佛教的那些东西。 陈静姝显的很兴奋:“宝藏是不是就在这里?” “不知道,但可能性不大,不然放不到现在。古玩应该还是有几件的……先看看!” 李定安松开了手,温暖的感觉骤然消失,陈静姝打了个冷战,刚想说“有点冷”,稍一顿,又闭上了嘴。 算了,这就是个木头,你要说冷,他肯定会说:那你先上去…… 她摇摇头,跟在后面:“不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李定安笑了笑:“我先看看神像,看供的都是谁!” 就像上面的道观里,有化身道士的朱权神像,还有瓷器,也有化身太阳神的崇祯神像,所以他就觉得,这里是不是也有其他朱氏祖先的神像? 找到供奉的对像,再看剩下的东西就会多点把握,比如哪些是宗教法器,哪些是丧祀祭器。 转着念头,他掀开了塑料布。 第一樽是个木雕佛像:高鼻梁、深眼窝,前额突,络缌胡,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 再看形象:一手提僧鞋,一手扛禅杖,赤着双脚,脚下踩着一根芦苇管儿。 “达摩渡江!” “对,禅宗始祖!” 李定安又掀开了第二座,依旧个和尚,不过成了汉人形像:头上戴巾,左臂齐肘而断,只有右手。 “达摩弟子,禅宗二祖慧可!” “这是三祖僧璨!” “四祖道……嗯?”又掀开一座,李定安愣了一下,“这不是道信?” 不用提醒,陈静姝也不知道禅门宗师都有谁,但她能认出来,眼前这位肯定不是什么四祖。 因为不是和尚,而是……道家神仙? 头戴五岳冠,身披鱼鳞甲,披发跣足,右手持剑,左手前指,左脚踩蛇,右脚踩龟。 衣带飘舞,怒发冲冠,极具动感,好似如临大敌,正在指挥部下打仗。 “这是玄武大帝?” “应该是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大帝,又称真武战神!” 有区别? 稍一思忖,陈静姝又愣了一下:好像真有区别? 真武像有文有武,但能称之为战神的,就只有一位…… “明成祖朱棣神像?” “没错!”李定安上前一步,轻轻的敲了敲,雕像发出“当当”的脆响,“前面都是木雕,这樽却是石雕,区别够大吧?” 之前还想,既然有朱权,有崇祯,应该也有其他大明皇帝的神像。 看,这样就够形像吧,还晦隐:世人都知道,朱棣自称真武大帝转世,自封真武战神。但你要说我祭的是朱棣? 行,你先把所有道观中的真武像全砸了…… “再找找,可能还有……”李定安又往下掀,“这是五祖弘信,这是六祖慧能,这是……嗯,不认识?” 他凑近了点,仔细的瞅:也是石雕佛像,但异常大,比其他六樽高一头,也很壮,虎背熊腰,膀大臂粗。 神情很是肃然,眉头紧皱,双眼微眯,还很年青:因为其他六位佛像都有胡须,就这位没有。 再看形像:挺身而立,气宇轩昂,一手指天,一手划地,颇有几分傲视万物的气势。 头上有戒疤,细细一数,十三枚。仔细再看,两只手掌中各刻着一个字:左为“如”,右为“净”…… 李定安稍一思索,猛的后仰:我了个去! 一手指天,一手划地,意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汉传佛教的戒疤大都为三枚和六枚,九枚的都很少,而且必须是得道高僧。 能烫十二枚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禅宗始祖达摩,六祖慧能。 那两位的神像就立在旁边,再数,可不就是十二枚? 这位倒好,比宗门始祖都要多一枚…… 还有这“如”和“净”……据考,这是朱重八在皇觉寺出家时的法号。 哈哈……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本章完) 第306章 开个价吧 太阳很大,额头上微微见汗,易秘书递来纸巾,陈静姝轻轻的擦了擦。 刚还在电话里说要慢慢研究,没过十分钟,又打来电话,让她尽快来丰城。 所以,将将一个小时,她就站在了李定安面前。 “什么事这么急?” 李定安默然少许:“买房!” 舒静好、王成功,孙怀玉都愣了一下:李老师,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在小县城买房,还叫来了陈总,你们准备在这儿结婚吗? 陈静姝却若有所悟:他查到了? 没有说话,她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李定安抓起了包:“走!” 六个人,两辆车,不到十分钟,就开到了老街。 一场大雨,石墙更为班驳,古巷交错,尽显历史的沧桑。 青灰的翘檐,奇形怪状的门脸,堂鬼五官狰狞,青光满面。 道士一身红袍,长须飘扬。儿子也不再是一副非主流的打扮,身穿蓝袍,长发挽髻,还束着一字巾。 爷俩的扮相确实有几分仙风道骨,世外高人的气相,怪不得贼能忽悠,生意贼好。 两人齐齐稽首:“居士安好!” “两位好!” 李定安笑笑,“我电话里说的,道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老道士微微一怔,露出几分踌躇,“此间为贫道祖宅,善信所求,让人很是为难!” 买到手才五年,就成了祖宅? 还是说,你也姓黄? 理由很憋口,看来是动心了,无非就是想多要点。 心中一舒,李定安不由点头:“先看看!” “里面请!” 谦让的同时,老道士双眼飞瞄,目光落在了陈静姝脸上:气质清冷,卓尔不群,看来这就是正主。 再看穿着:看不出什么品牌,首饰几乎没有,就手腕上戴着一块表,同样不起眼。 仔细再瞅,花白的眉头一跳:这牌子,最便宜的一块都要五六十万。 这就好办了…… 老道士笑的更加矜持:“柴门寒舍,善信莫怪!” 陈静姝没说话,微微颌首,抬步迈过门槛。 数天以来,连续奔波在文物局、宗教局,博物馆,就为了给李定安查资料,很清楚他在找什么。 此时再看,供坛、神像、灵位、符牌…… 而更早的时候,她见过付妍的师刀和法绳,见过李定安的双连印和朱鹤印,以及法尺、净盂,也知道全部来自这座道观。 所以,他还不知道什么宝藏不宝藏的时候,就从这里找到了好几件好东西。 想想都觉得神奇…… 扫视一圈,李定安示意了一下,陈静姝穿过祭坛,走进法堂。 这里的东西更多,形形色色,各式各样,既便陈静姝不是很专业,仍旧能看出,好多都是旧的。 应该有几件古董,至于宝藏……怎么看,都不像。 狐疑间,她又转过了头,李定安眉头紧锁,盯着正墙上的一幅石刻。 就只有两个字:净口! 写的不能说一般,但感觉很随意:草不像草,行不像行,楷不像楷……明明只有两个字,却把所有的字体风格都揉了进去,仿佛醉酒之后信手而挥。 刻的也一般,深浅不均,粗细不匀,雕法钝朴,意象浑粗。 材料更一般,普通的米粒石。 很常见,不管是源远流长的名观古刹,还是深山市井中的泥门小庙,都有这样的石刻,俗称为镇堂碑。 他却看的极认真。 “怎么了?” “正一派的五言咒,又称五净咒:净口、净手、净心、净身,净一切……应该就是这家道观的来历,但这里只有第一净?道长,其余四咒呢?” “年代过于久远,早已遗失!” 是吗? 木刻的灵位、符牌都在,代表山门宗旨,而且还是石刻的镇堂碑却丢了四块,那你叫什么五言观? 再看两侧的石墙,光滑如镜,看不出揭过、铲过,以及修补过的痕迹,所以大概率:建观的时候,就只刻了这一块。 李定安来过两次,也见过两次,当时只是一扫而过,并未在意,而此时再看,感受迥然不同。 所谓净口,实为禁口,意指不言、无言,也指道家五字真言“道、德、善、静、安”中的“静”,与佛教的不语禅、闭口禅是一个道理。 如果五咒都在,当然就是五言观,如果只有净口咒,是不是该称为“一言观”,或是“无言观”更合适? 而恰恰好,因为出身不凡,更怕祸从口出,八大山人当和尚时修的就是不语禅,世人称之为哑僧。 之后还俗又入道,依然是能不言则不言,更刻有“个相如吃”和“口如扁担”的钤印,意思同样是不言、少言,与这里的“净口”遥相呼应。 再看字体风格:笔画不一,大小错落,无拘无束,极具个性……像极了八大山人的那些翻白眼的鸟和鱼,以及狗和龟。 所以,这十有八九就是八大山人给后人立下的家训。 依据又多了一条。 但不急,再看看…… 李定安继续往里走,自然而然的,先往墙上的神龛瞄了一眼。 朝元髻,卯酉簪,手持朝笏板,身穿天仙衣:五言观第一代祖师,冲虚真人朱权。 设计的很巧妙:这里立朱权,修的是净明道和正一道,江边立崇祯,拜的则是太阳神。 等于两人都有祠,都可单独受子孙祭祀,及世人香火,朱氏后人可谓挖空了心思。 由此,把握更大了…… 两边是高低错落的博古架,新中掺旧。新的不用提,旧的一律是松木材质,刷的是清漆,色泽偏暗,素黄雅淡,大概也有六七十年的历史。 根据资料推断,应该是建国后黄氏举家还俗的时候,重新打造的。但后面没被没收,就挺稀奇。 再看东西,依旧是那些,看不出少了什么。昨天老道士也说过,这几天只请出去了几块符牌。 都在就好。 近似走马观花,又绕了一圈,李定安怅然直叹:一块巴掌大的牌子,刻着四个小字,“教门高士”。 字很一般,只能说是结构工整,远淡不上书法的境地。又是柚木质地,材质也不算多名贵,前两次来的时候,李定安就没在意。 但这几天那么多的资料不是白查的,现在再看,感觉突然就不一样了:啧,写的真好,刻的也好! 明成祖御笔,再不好,也是宝贝。 分封南昌后,朱棣赐给朱权的,潜意不言而喻:好好修你的道,你我兄弟自然相安无事。 一同赐下的,还有“南极长生宫”的匾额,以及冲虚子、涵虚子的道号。 要渊源有渊源,要故事有故事,只是这块牌子,抵之前那方朱鹤印绰绰有余。 旁边的架子上还有几本古书,线装刻本,书页发黄。书名为《冲和》,共有三册。 这两个字出自道德经第四十二章,也就是“道生一,一生二”那一篇,也无论是道家哪一派,哪一门,一律指真气,元气,所以之前就以为,这是道士修行的典籍。 其实是朱权编撰的戏典音乐论著,还是永乐间刻本。 具体价值暂时不好估算,但2018年苏付比在京城春拍,《冲和》中卷《太和正音谱》拍了一千四百万。 抹掉零头,三本加一起,比朱鹤印只高不低。 光是这两件,就是小一亿,所以,不用再看了…… 李定安慕然转身,抬起手环指了一圈:“道长,开个价吧!”(本章完) 第307章 开国皇帝朱元璋 “道长开个价!” “李善信,这可是我鲁氏祖宅?” “一千万!” “我祖宅!” “两千万!” “祖……祖宅!” “三千万!” “祖……” “好,你留着!” “别……” 李定安刚转过身,道士疾如脱兔,一个箭步就拉住了他的袖子。 五官挤做一团,透尽谄媚,哪还有世外高人的气相? “李居士,你……你这,怎么让老道拒绝?” 略一踌蹰,长袖猛挥,“好,就三千万……镜澄,取房本来……” 就是吗,也该动心了…… 丰城的房价在五千左右,老城区打七折,基本在三千五到四千,平房大致也是这个价,但要除去露天面积,一千平米的院子顶到天能算三四百平方。 如果是老城区的古城老屋,还得来个折上折。 因为不能拆建,不能翻修,就算是房顶破了墙倒了,想修也得先到有关部门审批。一通章盖下来,至少七八个。 况且这院子还在深井老巷里面,价格更低。 老道士是五年前买的,那时的房价正高,也才花了一百六十万。 至于这些符、牌、法器,近似于搭头一样,只算了二十万,总价一百八十万。 放了五年,翻了近二十倍,要还不答应,纯属脑子有坑…… 老道士长呼一口气:“冒昧问一句,李居士……哦不,陈居士买这地方做什么用?” 李定安不假思索:“办博物馆!” 啥东西? 这都是哪跟哪? 直觉他没说实话,老道士再不追问。恰好,他儿子也取来了资料。 再一看,一只蓝布质地的公文包,有房本,有交易合同,工商执照、机构代码证,以及宗教、旅游部门的备案文件。 拿来的这么快,备的这么齐,估计父子俩一夜都没睡,全准备这些东西了。 还说没动心? 李定安也舒了一口气,随意的翻了翻。 咦,还有一份清单? 三清神像、四御神像、青鬼屏风、二十四堂鬼神像、石案、供桌、灵位、符牌、法铃、巫刀……好家伙,足足八页,四五百件,上面列的清清楚楚。 还有一份复印件,用笔勾着四五十件,细一瞅,大都是符牌、念珠、苗刀之类的物件。也包括付妍的师刀,阿珍的天蓬尺,以及他的那两方印。 卖了五年,卖出不到十分之一? 多亏老道心够黑,不然绝对剩不下这么多。就像付妍的那件师刀,如果不是清早时期的天师法器,别说八万八,八千八都嫌贵。 谁买谁冤种…… 又往下看……嘿,达摩像、慧能像、佛龛、经箱、拂子、如意? 佛教禅门的东西? 李定安左右瞅了一圈,又指指清单:“道长,这些东西怎么不在?” “居士放心,在,都在地下室……黄氏原来是道、佛、巫三教同修,很是不伦不类。再者江西的道教文化氛围要相对浓厚,所以当年旅游局重立道观,只搬出了道家和巫教的东西。” 哪是不伦不类? 八大山人和牛石慧本就是先当和尚后当道士,朱权也算是巫家的大宗师,说一句三教兼修一点都不过分……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猝然一顿:“有地下室?” “有,还不小,院子有多大,地下室就有多大……建国后修的,屋子里的这些全在下面藏着,九十年代才搬出来……” 哦对,之前还在奇怪,这些东西是怎么保存下来的? “怎么保存的这么全?” “因为有后台!” 道观都卖了,老道士也不装高人作派,很是健谈,“隔壁市,就吉安,有位姓李的领导,是黄家的外甥。” 明白了…… “道长知道的这么清楚?” “那当然,我就姓刘,祖祖辈辈都是刘家井人!” “不是……道长你不姓鲁吗,上次问你,你还说是第六十四代张天师的外孙,如今龙虎山天师府主持的堂弟?” “善信见谅!”老道士呲牙一笑,“混口饭吃,不寒碜!” 李定安都惊呆了:意思就是,你这道士的身份是假的,名字也是假的? 厉害了…… 稍一转念,他又问:“那道长知不知道,八十年代的时候,黄氏怎么举家搬迁了,搬的时候,也没把东西带走?” “什么搬迁,是被灭了满门!” 老道士神情夸张,连说带比划,“八一年,我才十二,有天中午放学,巷子外面停着十几辆黄吉普和军卡,巷子口被当兵的守着,进都进不来,整整一天我都没吃上饭,晚上还是在学校睡的…… 第二天回家才知道,黄道士家大小十多口全被人杀了……因为影响太坏,可能还有点其它原因,上面就封锁了消息……” “啊……为什么?” “得罪人了……黄氏当年是丰城一霸,没少干欺男霸女,断子绝孙的勾当,但后台太硬,没人敢动。等到八一年,后台彻底倒了台,报仇的机会就来了:两兄弟提着酒菜上门,先把黄家的男人灌醉,然后半夜动手,老少妇孺,一个不留……” 我去……那位李姓领导,好像就是八十年代初判的…… 怪不得这么大的家产,说扔就扔? 就说八十年代那环境,到哪都得开介绍信,怎么会是下落不明? “明白了……谢谢道长!” “居士客气!” 老道士转了转眼珠,“那手续……什么时候办?” “越快越好……小舒,易秘书,麻烦你们了!” “应该的!” 两人点着头,又检查了一下资料:陈静姝的身份证,委托书,老道士的房本,道观的经营资料…… 以及李定安的银行卡。 “还有税费,反正没多少,也一并付了!” “好的李老师。” “麻烦老道长,现在就去办一下!” 花白的胡子一抖,老道士的声都颤了:“好,现在就去……走走走!” 三千万,他两辈子都花不完…… 易秘书开车,舒静好拿资料,道士父子俩巅巅的跟在后面。 道观里顿然一静。 李定安看着陈静姝:“说办就办,你就不怕我把你坑了?” “你会吗?” “万一呢?” “那就一起坐牢!” 心里仿佛有暖流涌动:好吧,果然是陈小姐,义无反顾,毅然绝然! 和法律、道德一概无关,如果真从地底下挖出什么东西,李定安绝不会有半点犹豫,该报警报警,该上交上交。 他就是觉得,身份渐渐变化,以后的路也逐步清晰,有可能被人放大攻讦的问题还是要提前避免。 又怕夜长梦多,不买不行,随便找个人更不行,就只能先落到陈静姝的名下…… 他悠然一叹:“放心,不会的!” “我知道!” 陈静姝浑不在意,左顾右盼:“地下室在哪,要不去看看?” “这边有楼梯!”李定安指了指,又看了看王成功和孙怀玉,“你们在这里稍等一会!” “李老师,要不我们也去?” “不用,就普通的地下室,又不是龙潭虎穴?顺便帮我看着点门,别让人把东西顺走了……” 哦,给忘了,从现在开始,这地方已经姓李……不,姓陈了! 两人点点头,李定安打开楼道门,果然,一道石阶通往下地。 “砰,”门被关上,脚步声渐去渐远。 孙怀玉左右瞅了瞅,欲言又止,又咬了咬牙,声音压的极低:“老王……李老师买这地方做什么?” 王成功默然好久,点了一根烟:“你觉得呢?” 当然是为了宝藏。 两个人天天跟着在后面,李定安在忙什么,查什么,他们清清楚楚。 那两块玉圭和玉佩不好说,九旒珠链也不提,但那樽香炉,那件木鱼,绝对是道观或寺庙中的东西。 李定安又抱着研究了好几天,肯定和宝藏有关。 再看这里,又道,又是佛,没办法不让人联系。 更何况,他整整花了三千万……说实话,就这小县城,就这座破院子,减掉一个零都不值! 老王吐了一口烟,“干好自己的事,别管那么多!” “我就是好奇!” “好奇也不行!” 孙怀玉没说话,瞪了他一眼。 …… 水泥立柱,紫红的砖墙,地面上泛着青光。 灯光昏黄,排气扇“嗡嗡”的响,脚步走过,能听到清晰的回声。 大,不是一般的大。 老道士没说错,院子有多大,这里就有多大。上千平方,层高至少四米,中间没砌墙,只有几根立柱,显得异常空框。 外面酷热似火,这里却阴冷幽森,靠墙的地方还摆着好多神像,上面盖着薄塑料布,风吹过来,五官凸显,说不出的恐怖。 陈静姝本能的后退,撞到了李定安的怀里,一只手扶住了腰:“小心!” 感受着后背的温热,阴森的感觉消退了不少:“这里好凉,有点像防空洞?” “差不多……你看那边的那道门,旁边有半截水泥墙,后面又是半人深的壕沟,像不像战壕?看来当初是准备修工事的,建到一半就没建……” 陈静姝点了一下头,又左右瞅了瞅:除了神像,地上还摆着好多口木箱,就那种粗加工的木板钉在一起,做工很粗糙。 地上还扔着一部分,有近一米长的佛坛,也有半人高的石香炉,有供台,也有石桌石凳,以及蒲团。 但已经很破旧,外面的布烂成了一绺一绺,稻草四处飘落,很是零乱。 这些应该就是清单上佛教的那些东西。 陈静姝显的很兴奋:“宝藏是不是就在这里?” “不知道,但可能性不大,不然放不到现在。古玩应该还是有几件的……先看看!” 李定安松开了手,温暖的感觉骤然消失,陈静姝打了个冷战,刚想说“有点冷”,稍一顿,又闭上了嘴。 算了,这就是个木头,你要说冷,他肯定会说:那你先上去…… 她摇摇头,跟在后面:“不先看看箱子里的东西?” 李定安笑了笑:“我先看看神像,看供的都是谁!” 就像上面的道观里,有化身道士的朱权神像,还有瓷器,也有化身太阳神的崇祯神像,所以他就觉得,这里是不是也有其他朱氏祖先的神像? 找到供奉的对像,再看剩下的东西就会多点把握,比如哪些是宗教法器,哪些是丧祀祭器。 转着念头,他掀开了塑料布。 第一樽是个木雕佛像:高鼻梁、深眼窝,前额突,络缌胡,一看就知道是外国人。 再看形象:一手提僧鞋,一手扛禅杖,赤着双脚,脚下踩着一根芦苇管儿。 “达摩渡江!” “对,禅宗始祖!” 李定安又掀开了第二座,依旧个和尚,不过成了汉人形像:头上戴巾,左臂齐肘而断,只有右手。 “达摩弟子,禅宗二祖慧可!” “这是三祖僧璨!” “四祖道……嗯?”又掀开一座,李定安愣了一下,“这不是道信?” 不用提醒,陈静姝也不知道禅门宗师都有谁,但她能认出来,眼前这位肯定不是什么四祖。 因为不是和尚,而是……道家神仙? 头戴五岳冠,身披鱼鳞甲,披发跣足,右手持剑,左手前指,左脚踩蛇,右脚踩龟。 衣带飘舞,怒发冲冠,极具动感,好似如临大敌,正在指挥部下打仗。 “这是玄武大帝?” “应该是北极镇天真武玄天大帝,又称真武战神!” 有区别? 稍一思忖,陈静姝又愣了一下:好像真有区别? 真武像有文有武,但能称之为战神的,就只有一位…… “明成祖朱棣神像?” “没错!”李定安上前一步,轻轻的敲了敲,雕像发出“当当”的脆响,“前面都是木雕,这樽却是石雕,区别够大吧?” 之前还想,既然有朱权,有崇祯,应该也有其他大明皇帝的神像。 看,这样就够形像吧,还晦隐:世人都知道,朱棣自称真武大帝转世,自封真武战神。但你要说我祭的是朱棣? 行,你先把所有道观中的真武像全砸了…… “再找找,可能还有……”李定安又往下掀,“这是五祖弘信,这是六祖慧能,这是……嗯,不认识?” 他凑近了点,仔细的瞅:也是石雕佛像,但异常大,比其他六樽高一头,也很壮,虎背熊腰,膀大臂粗。 神情很是肃然,眉头紧皱,双眼微眯,还很年青:因为其他六位佛像都有胡须,就这位没有。 再看形像:挺身而立,气宇轩昂,一手指天,一手划地,颇有几分傲视万物的气势。 头上有戒疤,细细一数,十三枚。仔细再看,两只手掌中各刻着一个字:左为“如”,右为“净”…… 李定安稍一思索,猛的后仰:我了个去! 一手指天,一手划地,意为“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汉传佛教的戒疤大都为三枚和六枚,九枚的都很少,而且必须是得道高僧。 能烫十二枚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禅宗始祖达摩,六祖慧能。 那两位的神像就立在旁边,再数,可不就是十二枚? 这位倒好,比宗门始祖都要多一枚…… 还有这“如”和“净”……据考,这是朱重八在皇觉寺出家时的法号。 哈哈……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本章完) 第308章 九幅 能祭朱棣,能祭朱权和崇祯,当然也要祭朱元璋,在这里发现洪武神像,李定安一点都不奇怪。 他就是有点感慨:朱权为道士,崇祯为太阳神,朱棣为真武大帝,朱元璋又成了佛祖……为立这些神像,黄氏动了多少脑筋? 怅然一叹,他继续掀,剩下的几樽都是佛像,应该是慧能之后的青原行思、南岳怀仁等禅宗祖师。 就是有点奇怪,竟然没女的? 既然祭皇帝,也应该祭皇后才对,大不了再动点心思,雕成女菩萨或道教女神仙的形像,也不会有人怀疑…… 陈静姝也有点奇怪:“怎么没有如来和观音?” “禅宗属大乘,教义为‘人人皆可成佛’,禅宗宗旨又为‘见性成佛’,所以不讲究这个,认也只认这六位……” “八大山人修的是禅宗?” “对,再准确点,他修的是不语禅,出自禅宗的‘开口便错,动念即乖’……” 陈静姝默然,又悠然一叹:你这懂的……着实有点多! “怎么了?”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好几天都不给我打一个电话?” 李定安愣了愣:好像……确实有点关系。 因为要查资料,找线索,要学习,要分析……人的精力又有限,这边用的多了,那边当然就少了。 也不只是对事,对人也一样…… 正找着借口,毫无来由的,脑海中就冒出于徽音的面孔。 李定安一个激灵。 见鬼了,这个时候也能想到这样的事情? 找宝藏……对,赶快找宝藏…… 他用力的甩着脑袋,走向了那堆箱子。 很多,大小十余口,东西也很杂。有常见的僧袍冠带,有类似道家符牌之类的佛幡,也有状似宝塔的经幢。 小件也有,莲灯、皮鼓、铜磬、云板、齿木、竹篦、法镙、戒体箱、以及漆铜粉的金刚杵。 有新有旧,有大有小,眼花瞭乱。 如走马观花,边转边看,走着走着,李定安不动了。 四个铁罐子! 应该是抹过油,通体幽黑,锃光乌亮,就底足稍有点上锈的迹像 三圆一方,三只圆的都长的差不多,都是半米高,都像是高脚罐,又像加了盖的铜火锅。 区别也有,一只带双耳,一只盖顶为钮,别一只则是环。三件东西的纹样也不同,分别是蟠虺、蟠螭、麒麟。 方的稍大点,四条腿,下面连着底框,上面加了四道边,乍一看,像极了小方茶几上镶了个盒子。 这一只上,铭刻的是凤鸟纹。 “怎么了?” 看他站着不动,陈静姝也走了过来,眼睛眯了眯:“看着像礼器,但纹样不对,器形也不对!” 确实不对,但要是对了,黄氏就完了。 “顶为钮的是‘登’,顶为环的是‘豆’,有两耳的‘簋’,方的是‘簠’。自商周起,这四样就为祭祀天子与诸候的礼器,但‘登’纹的是回形纹,而非蟠螭,‘豆’纹的是方胜纹,而非麒麟,簋纹的是云雷,而非蟠虺,簠纹的是波涛…… 大致汉以后,铜成为货币,这类礼器逐渐转向铁器转化,到唐之后又演变成瓷器,包括器形也在转化。到明代,这几类已彻底转化为陶瓷的罐、盘、盒、盂,且只能是单色瓷。 黄氏当然不敢用,也不敢造这些东西,就只能复古,更不敢刻本身就代表这些礼器的纹样,就只能借喻。但不管怎么借,这里至少祭祀有四位帝、后:两男两女。” “朱元璋、朱棣、马皇后、徐皇后?” “大概率是!”李定安笑了笑,“但皇室礼器是别想了!” 陈静姝稍稍一怔,随即了然。 这些都是黄氏私自营造的,并非出自大明宝源局、营缮所等这种专造内廷用具的机构,自然称不上“皇室”。 确实算礼器,但价值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没关系,就算一件都找不到也无所谓:就刚刚两樽帝王神像、这四件礼器,再加这么多法器,开个小型博物馆绰绰有余,到时生意肯定爆火……” “啊,真开?” “不然怎么办?左一个李专家,右一个李老师,书记市长亲自上门都不止一次,一把全搂走,着实有点不地道……” 陈静姝笑了笑,又点点头,“那就开!” “再看看,要没什么发现就先回去,等有时间再仔细找。” “那这里呢?” “我给阿珍打电话了,他下午就到,让他帮忙看着!” 两人继续看。 满满两箱子书,大都是佛教典籍,少部分道家科仪,全部都是刻本。 保存的也还行,铺了防潮剂,又洒了驱虫粉。 大致翻了翻,几乎全是清代刻本。 肯定有价值,但比起朱鹤印、冲和谱,就是小巫见大巫。 三箱子拓片,大都是从九华山、龙虎山拓回来的佛经和道经。 还有一箱,箱盖上有红字,写的是“宗教神仙画像”,清单上也有。揭开盖再看,二十多个长条形的布袋,有粗有细。 李定安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最后一箱了,看完就走!” 陈静姝也有些失望,四处看了看:“没有宝藏?” “肯定不在这,要不然早被人发现了!也可能早就花完了,更说不定,本来就没什么宝藏!” 陈静姝哑然。 要是没有,林子良为什么会挖那么多年? 包括水神庙中的玉琴、八大山人的狗、李定安找到的玉圭、玉佩,以及从前到后,查到的那么多的线索。 肯定有宝藏! 但像他说的,不一定就藏在这…… “是不是很失望?” “真没有!”李定安很是无所谓,“既便再什么都没有,也赚够多了,至少上亿。” “就朱鹤印,值不了那么多?” “哦,刚才老王和小孙在,我就没说:上面有一块明成祖赐给朱权的令牌,朱棣御笔,还有一整套《太正音谱》,再加上之前的朱鹤印,双连印、玉圭、佩玉……你算。” 真上亿了? 但与宝藏相比,感觉还是有点少…… “别灰心!说不定运气好,就能翻出来一件圣旨什么的?” “怎么可能!”陈静姝不由失笑,“既便有,也早被人拿走了!” 李定安呲着牙笑:“万一呢?” 与此同时,他顺手取出一件。 不得不说,当地宗教和文旅部门还是很细心的:先套了防潮的塑布,又套了吸水的棉布,还有淡淡的药粉味,肯定是防虫防鼠的。 至于那爷俩……地上的灰都能没过鞋底,可见几月甚至一年了都没进来过…… 拆开袋子,展开绢本的画轴,画的是达摩。 画风粗犷,笔画简练,神情狠厉,眼神中隐露锋芒。 好好的禅宗祖师,却画的眼带凶光? 暗暗狐疑,李定安展开第二卷,这次是慧能,还是绢本,风格依旧,但人物的表情几近狰狞,已不是凶,而是满脸杀气。 这是神像,怎么个个都画的跟仇人似的? 就是这画风,有点眼熟? 霎时,心里“咯噔”的一下:牛石慧? 正准备再看两眼,陈静姝“呀”的一声。 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头,然后,像冻住了一样。 一卷横轴,长近一米,宽有六十,没有任何背景,也没有上色,全画白描: 一个戴斗笠的和尚,大概五十岁左右,相貌清矍,颌下微须,鬓间无发,穿右衽袍,登宽口鞋,两只手拢在袖子里。 画上有题有跋也有印: 不语小像:路过子宅,家小安康,为余作此,时年五十有一。 其下是一方钤印:不语。 跋:没毛驴,初生兔,嫠破面门,手足无措。莫是悲他是世上人,到头不识来时路。今朝且喜当行,穿过葛藤露布,咄! 钤:耕山。 又跋:黄檗慈悲且带嗔,云居恶辣翻成喜。李公天上石麒麟,何曾邈得到伱?若不得个破笠头。遮却丛林,一时嗔喜何能已? 钤:颠而不巅。 三方钤印,一个都不认识。 但关键是这幅画,太有辩识度了。 确定了不再确定,再用系统一测……就说怎么会认错? 他下意识抬起头,陈静姝的眼睛像是盯在了他的脸上。 “我记得,故宫有一副八大山人的自画像,叫《个山小像》!” “对,南昌发现的,后来又还给了南昌!” “那幅也是白描,也没有衬景,更没有上色,也戴着斗苙、穿着布鞋,双手拢袖?” “对,有八成像,但跋与印要比这上面多!” “这是……真迹?”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对,算是没白来!” 何止是没白来,又是一个亿? 而且发现了八大山人从未面世过的三方钤印…… 如水波流动,陈静姝的眼睛里闪着光:“再找找!” “好!” 李定安蹲了下来,双手飞快。 三祖僧璨,同样一脸的杀气,牛石慧画的。 青原行思,还是牛石慧。 嗯,如净祖师……这是谁? 哈,指天画地,十三个戒疤,朱元璋! 无印无跋,就只有“如净祖师”四个字,但这画风,绝对是八大山人。 再找,真武大帝,八大山人! 冲虚真人、日光菩萨,还是八大山人。 还有三幅女神仙,一幅《玉女图》:头戴九凤钗,手持朝笏板,绝对是马皇后的化身。 大明话本《英烈传》中就有记载,马秀英为玉皇身边玉女转世,民间极为流行。 另一副同样宫装凤簪,名为“天齐圣母”。道教中没有这尊神,但这应该是朱棣原配徐皇后,因为她的谥号中就有“天齐圣文”四个字。 最后一幅画的是月光菩萨,这个不用猜:与崇祯一起赴难的周皇后。 明白了,佛祖、禅师都是牛石慧执笔,朱氏先祖则是八大山人亲自画。 加“不语个像”,整整八幅……想想心都颤。 但感觉还差一幅:有朱元璋和马皇后,有朱棣和徐皇后,有崇祯和周皇后,也有朱权,但唯独没有朱权之妻娄妃的画像。 虽然不是皇后,只是王妃,却是八大山人的高祖母,不可能不为她题像。 再往箱子里看,还剩几卷,李定安全取了出来。 打开一卷,慧可像,牛石慧画的。 又打开一卷,禅宗十一祖道一像,还是牛石慧画的。 再打开一幅,这次成了道家神仙? 一男一女,端坐中堂,都是道士形像,而且两人都穿着正黄色的天仙洞衣。 正一科仪中规定的很明确,只有天师才能穿正黄仙衣。 所以,这是位女天师? 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尊重,但画上确实是这样画的。 无题,但有跋:同声若鼓瑟,合韵似鸣琴。 还有落款:戊寅年唐生为涵虚仙侣画。 底下是一枚花形押,花开五瓣。 李定安瞳孔微微一缩。 朱丘先生是谁不知道,但涵虚子就是朱权。道观里还有他的雕像,与画中别无二致。 既为仙侣,当然是夫妻,所以女道就是娄妃。 唐生是谁,同样不知道,但他记得这枚花形押。 故宫中有一幅《步溪图》,还有一幅《钱塘景物图》,上面都有这方印:唐伯虎的桃花押! 有一次喝酒,丁立成还和他开过玩笑:你也算是名扬天下,捡漏捡了那么多的字画,却抵不过八大山人或唐寅的一幅,什么时候也捡一幅回来? 这是什么? 而且不止一幅…… 心中感慨,手指拂过画卷,感受着真丝特有的质感。 极具科幻感的屏幕,端端正正的立在眼前,一行小字极为刺眼:宁王朱权夫妇像,作者唐伯虎。 戊寅年,唐伯虎四十八,五年后逝世,这幅画是他大成时期的作品。 再看其它:八大山人,八大山人,还是八大山人……无一例外,全是晚年时期的成熟之作。 再看系统给出的估价:好多个零。 所以,还要什么宝藏? 看他怅然不动,陈静姝站了起来:“怎么了!” “画!” 我知道啊,八大山人的自画像,而且这幅画代表的价值并非只有画本身,而是那几句题跋:以此考证,这里就是八大山人的家,他也有妻子、儿子。 还是朱氏的祠堂,意义极大…… 陈静姝念头纷飞,李定安却悠然一叹:“总共二十二幅,其中十三幅由牛石慧执笔……” “剩下的呢?” “八大山人,以及唐寅,全是真迹!” 陈静姝猛的颤了一下,两颗眼睛瞪的像珠子,满是不敢置信:九幅? 可能有些地方不够圆润,只能明天再改。 (本章完) 第309章 你叫什么叫? “怎么会有唐伯虎的画?” “jx省志中有记载,他是宁王妃娄素珍的书画老师,史志中也提到,唐伯虎时常被朱宸濠请来作画,请他画一幅题像很正常。” 如果这样说,这里有八大山人的画更正常。 “整整九幅,想想都不可思议?” “确实有点!” 不用估计,也不用怀疑:比他之前捡到的所有的漏加起来还要多。 更进一步,值多少钱只是其次,而在于“大明宗祠”、“朱氏后人”,以及“八大山人之后”。 等于把好多史学家、考古学家的论断全部推翻,申报五六七八个省级课题没一丁点儿的问题。 也不说眼前的画、上面的法器,之前的玉和印,光是这座宅子,已是妥妥的“省级文物重点保护单位”,不是值多少钱能衡量的。 三千万,捡大漏了…… “多亏了林子良!” 陈静姝笑着点头:“确实得感谢!” 没有林子良,汤玲就不会来丰城,李定安与她不会有交集,也就看不到那张藏宝图。 自然就不会抽丝剥茧,顺藤摸瓜的找到这里,更发现不了这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 顶多也就是把这里当做文玩市场一样的地方,时不时的来逛一逛。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李定安长长一叹:“有的时候,运气就是这么奇妙。” “林子良不只是运气不好,也怪他钻牛角尖,被那只狗引入歧途!” 误入歧途? 李定安稍一顿,又摇摇头。 扪心自问,林子良那些布局的手段,以及十数年如一日的耐心,他就没办法比。 所以,这样的人不可能会钻什么牛角尖,宝藏应该是有的,那幅画也肯定和宝藏有关,但时间太短,又只有一张照片,应该是自己没发现其中的关窍。 有时间,还是要好好的研究一下。 要是能把那张画弄到手,就更好了…… “走吧,小舒和易秘书应该快回来了,等老道士走了我们再下来整理!” 对,还有王成功和孙怀玉,也要避开一点。 “以后呢,真要开博物馆?” “古玩是死物,顶多就能卖点钱。但朱氏宗祠,八大山人故居的意义和影响却很深远,再者当地跟了那么久,期望还那么高?既便出于历史责任、社会义务的考虑,也不能真当捡漏一样把东西全卖了。 但要是让我捐出去,那我肯定不干……想来想去,就博物馆最合适。” 历史责任,社会义务? 陈静姝很想笑,也有点感慨:你才几岁,却已经开始考虑这么深奥的问题? “要和政府合作吗?” “还是自己管理好一点,不过这个不急,后面再考虑。我在想,要不要请吴教授或吕院长来看一看,不说大建,但内部装修一定要有历史感、厚重感……” “是要好好设计一下,就像现在,感觉修的很怪:上面像古城,下面却又像防空洞?” “确实有点,古不古,今不今,还在工事里修了一堵影墙?” “你说那里吗?” 陈静姝指着门口,“修那么厚,我之前还以为是柱子!” “后面是柱子,又延伸出来了一部份,砌成了墙。墙面坑坑凹凹,估计之前雕过图案,后面被铲掉了!” “图案?” 陈静姝突发奇想:“会不会是那只狗?” “应该不是……你看,下面有两个点,十有八九是字!” 陈静姝又笑:“说不定又是一幅藏宝图!” “所有才要装修!”李定安也呲着牙笑,“顺便再挖一挖,万一挖到宝藏呢?” “异想天开!” 两个人开着玩笑,并肩往外走。到了门口,李定安正准备关灯,手都扯住了灯绳,又停了一下。 眼睛盯着正对门口的影墙。 很普通,红砖砌成,又裹了水泥。 因为发潮,反碱很严重,根部已经被蚀出了一道深槽。关键的是,这一面是平的,也没有修补过的迹相。 所以,里面有字,外面却光滑如镜,恰好与正常的照壁反了过来? “稍等等!” 心思一动,李定安走了过去,先摸了摸,又抠一下水泥。 “呲呲……” 随着令人牙酸的声音,墙上留下了几道印。 质量挺好…… 他又绕过影墙,进了地下室。 “怎么了?” “这面墙有问题!” “什么问题?” “我先看看!” 陈静姝跟了进去,李定安爬在墙上,几乎是一寸一寸,不停的摸。 “之前墙上嵌过字,用的是上饶米粒石!” “会不会是镇堂碑?” “你说像上面的净口碑?不像,看这两点,非常大,所以这里只有一个字,但五言咒最少都是两个……嗯,不止两个点,应该是四个……旁边这一部分,好像是‘人’,或是‘’?” 底下四点水,右边人或,会是什么字? 熱、熟、熬、烋、燞,还是煞,或是默? 下意识的,他把有可能的字罗列了一遍,而瞬间,脑子里“嗡”的一下,仿佛醍醐灌顶,汗毛直竖。 哈哈……默? “呵呵……呵呵呵……默?” 李定安突然笑了起来,又压着嗓子,声音又怪又难听,好似夜鸮在半夜鸣啸,回荡在地下室里! “李定安……李定安?” 陈静姝吓了一跳,抓着他的手臂,用力的摇晃,他反而笑的更厉害。 “我……我没事……” “你醒醒……” “我……很清醒……记不记得你之前说的那句话?” “镇堂碑?” “不是,更前面!” “那只黑狗?” “对……哈哈,黑狗、黑狗,就是黑狗……在墙上……” 他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八大山人为僧时,修的是不语禅! 当道士时,又修的是禁口咒! 既便还俗时期,也是能不言,则不言! 还给子孙留下家训:守口如瓶! 而一楼的墙上,还挂着那块净口碑…… 观名五言堂,却只有一句净口咒,岂不就是无言堂? 电脑里,还保存着那张藏宝图的照片,也就是那只黑狗…… 黑与狗,不就是“默”? 林子良没猜错,那幅画,就是藏宝图。 谜底如此简单,自己却想破了脑袋都没想到? 当然,林子良同样没想到,不然就不会只盯着瓷器厂…… 林定安苦笑了下,又怅然一叹:一个“默”字,贯穿八大山人的一生,更是后世子孙安身立命的谶言,恪守了整整六百年。 所以,答案更简单:哪里有“默”,哪里就有宝藏…… 他霍然转身,往里走去:“墙里有宝藏!” “啊?” 陈静姝悚然一惊:怎么可能? “墙是五六十年代砌的,字也是那时候嵌的,但铲掉的时间,距今顶多三十年左右……联想一下,是不是后台倒了之后,黄氏也有了不好的预感,准备挖出宝藏,然后外逃?结果还没来得及,就被人灭了满门……” 像是自言自语,嘴里念念叨叨,脚下也极快。李定安走到那堆箱子旁,捡起一只撬棍。 之前就在,应该是老道士开过箱子后留下的。 他走回来,又仔细瞅了瞅。 照壁是标准的六零墙,如果是空心的,外面就只有一层砖皮,藏不了多少东西,也不持久,更不保险。 所以,十之八九在柱子里。 至于有什么,砸开就知道了…… “咚!” “咚!” “咚!” 水泥和砖渣“簌簌”的往下掉,也就十来下,就被他砸出了一个缺口。 棍头嵌进砖缝,“崩”的一声,掉下来一块砖。 之后是第二块,又是第三块……缺口越来越大,然后是第二层,第三层…… 突然,“叮”的一声,好像砸到了铁一样的东西。 李定安心头震动,用力一撬。 “咕咚……” 一大块砖掉了下来,又跟着掉下来一块什么东西,不偏不倚的砸到了脚上。 他“啊”的叫了一声,刚叫到一半,又戛然而止,像打鸣的公鸡被攥住了脖子。 两颗眼珠子使劲的突,恨不得蹦出来。 又“哗啦”的一下,黄的、白的,像水似的淌了下来。 不论是什么颜色,长的都一样:两头翘,中间凹,似船非船,圆首束腰…… 宝藏……哈哈,宝藏? 心中恍恍惚惚,表情痴痴傻傻,一股怪异的感觉传遍全身,酥酥麻麻。 陈静姝也没好到哪里,眼晴都忘了转,紧紧的盯着地上的东西。 元宝……好多的元宝? 好多,好多…… “哐”的一声,上面的门被推开,王成功和孙怀玉像疯了一样的冲了下来。 “李老师……李老师……你怎么样?” 没有人回应,两个人冲的更快,手按到了腰里,准备随时拔枪。 但随即,像是踩了急刹车,王成功硬生生的停了下来,孙怀玉一头就撞到了他的背上。 然后,仿佛迎头挨了一铁锤,两人齐齐的一个后仰:黄的刺眼,白的明亮,流了一地,甚至埋住了李定安的脚。 他提着撬棍,呆头呆脑,傻了一样。 嘴唇嗫动,又挤出了一丝笑:“老……老王?” 王成功一个激灵,猛的转过身,用力的推着孙怀玉:“我们走……李老师,你忙……你忙……” 孙怀玉猝然醒悟:“李老师,我们什么都没看到……” 老王恨不得把嘴给她捂上:你个白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再然后,两个人跟做贼似的,一溜烟的跑出地下室,又一溜的窜上楼梯。 “咣……” 传来一声轻响,两人还轻轻的关上了上面的门。 看了看地上的东西,李定安怅然无言。 更想给自己的嘴上来一下:痛的只是脚,你叫什么叫?(本章完) 第311章 你说这是一点儿? “吱呀……” 门推开了一道缝,两道人影站在门后,一左一右,像两樽门神。 李定安关好门,稍顿了顿:“都看到了吧?” 好像没听到,孙怀玉靠着墙,垂着眼皮,似是在打磕睡。 王成功则一脸迷茫:“看到啥?” “地下室里的东西!” “哦……李老师你说刚才?” 他偏着脑袋,努力的回忆,“就看到了几垛箱子……好多和尚……哦,好像还有一堆破砖……” 神情很逼真,也很严肃,但不知道为什么,李定安就是想笑。 “老王!” “嗯?” “你不去演戏可惜了!” “啊?” “没事,你们该怎么汇报就怎么汇报,看到什么就说什么!” 老王惊了一下,又嘀嘀咕咕:“都说了没看到?再说和案子又没什么关系,我们汇报它干嘛?” 孙怀玉也不装磕睡了,用力的点着头。 心中五味杂陈,李定安无言以对。 虽然不是林子良的东西,但他前前后后挖了十多年,多少还是有些关系的。 他们如果瞒着不报,轻则处份,重则开除。 将心比心,要说和那条九旒珠琏没关系,李定安打死都是不信的…… “放心,不会犯法,但确实需要点时间处理!” 他稍一顿,谓然一叹,“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负责!” 老王愣了愣,又嘻嘻哈哈:“李老师你放心,我懂!” 说着,他又用胳膊肘捅了一下孙怀玉:“她也懂!” “对对对……我也懂……” 无非就是拖两天,晚一点再上报…… “谢谢!” 李定安笑了笑,刚准备打电话,手机却先响了起来。 张汉光! 真是经不起念道? “怎么了?” “不看看几点了,还不回来?” “我嫁给你了,你管我?”李定安冷笑了一下,“今天有事,不回去了!” “嘿?” 张汉光怪叫一声,又转了转眼珠,“陈静姝也在?” “不然呢?” “是憋挺久了……没事,都回来,局里也有房间,我给你们安排……” 安排你大爷? 李定安顺手挂了电话。 再响,他直接拉黑。 正准备打给舒静好,门外传来动静,两个人一前一后跨进了门。 “办完了?” 舒静好点点头,把几份文件放在了桌子上:“已递交了资料,说是三个工作日就能办好!” “账转了吧?” “转了,签了交易合同,又备了案,还打了收条!” “辛苦了!” 李定安松了口气,往身后看,空空荡荡。 “那爷俩呢?” “在房管局吵架!” 他有点懵:怎么也算是发了笔大财,竟然会吵架? “为什么?” “儿子说要庆祝,去大酒店,老道长嫌酒店太贵,让找家饭馆凑和凑和,儿子说他抠……然后,就吵起来了……” “不说回来收拾收拾?” “说昨天已经收拾过了!” 挺聪明,也挺会过日子。 李定安点点头:“辛苦,这边也已经忙差不多,你们陪着陈总一起回酒店!” “我不回!”陈静姝的头摇的异常坚定,“回去也睡不着!” 冲击确实有点大,睡不着很正常。 “也行……那还得麻烦你们,到街上买几套新的被褥,今天就都住这儿了……” 老王和孙怀玉无所谓,新旧都能对付,舒静好和易宁却一脸懵逼,眼珠嘀里骨碌,在李定安和陈静姝脸上乱瞅。 这俩什么情况,真要在这安家? 没办法解释,只当没看到,李定安又到旁边打电话。 “吴教授,我淘到了点东西,有点不好定性……嗯,应该算是朱氏宗祠,有朱元璋和马秀英的神像,不过是和尚和玉女……有朱棣和徐后、崇祯和周后……” “祭器?有,暂时只发现登、豆、簋、簠,不过不是皇室宫廷出来的,而是后人私自营造……再有没有?剩下的还没顾上看,估计没有了……” “还有什么?还有八大山人和牛石慧的几幅画……嗯,也是神像……所以我怀疑,这一支应该是八大山人之后……对,也是宁王朱权之后……” “你要派人过来?不敢麻烦张教授,就是想请你分析分析,法律法规方面有没有问题……什么,我不懂……啊,你还要给吕院打电话?噢,我知道了……” 李定安挂了电话,仍旧一脸懵逼:感觉自己挺懂了呀? 朱氏宗祠,八大山人故居,申请一下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再立项几个省级课题应该是没问题的…… 但听吴教授的意思,好像不止? 不过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紧要的是:不能为赚点儿钱,把自个给弄进去。 必须搞明白…… 稍想了想,他又打给何安邦: “老何,帮个忙……我买……哦不,陈总买了个老院子……有多老?宅子也就五六十年,但里面的东西挺旧…… 有雕像、有题像,算是大明皇室宗祠……谁画的?八大山人和牛石慧,还有一张是唐伯虎,总共八九张……你帮我分析分析……什么,拉回去慢慢分析?你扯什么淡?” 挂了电话,李定安更懵:何安邦喝多了吧? 直到现在,当地都还在瓷器厂不停的挖,不分日夜,甚至瓢泼大雨都没停工,可见重视程度。 敢拉走,人家不和你拼命? 关键的是,自己激动点很正常,毕竟好几个亿,你兴奋个啥? 感觉白问了…… “要不我问问公司的专家和律师!” “可能不行……不是说他们不专业,而是涉及的方面太多:东西的历史价值、考古价植,以及科学价值……以及所有权、占有权、归属权、丧失权,与土地、房物、关联财产、地下附属物等等在法律、法规、地方政策中的关系和冲突…… 而且这只是政策方面的问题,还有更复杂的:这些东西,可能还涉及到点儿特殊年代的政治因素,所以不但要专业,还得权威……” 说直白点,级别不够,连插话的资格都没有! 陈静姝顿时就明白了,又想了想:“要不问问馆长和书记!” 李定安吓了一跳:打蚊子用大炮? 他甚至都没准备给王永谦打电话。 “还没到那个地步,只是以防万一,先咨询咨询!” 李定安琢磨了一下:“我再问问项教授和陈教授!” 又是两三通电话,王成功和孙怀玉目瞪口呆:李老师这人脉,也太广了点? 结果然并卵,一听八大山人后人、宁王后裔,以及朱氏宗祠,全追着问有多少东西、祭奠了多久,口径还贼统一:先把东西拉回来,再慢慢帮他分析。 乍一听,全白问了。但李定安听出了言外之意:动作要快,稍一耽搁,你别说卖,连省境都出不了…… 问题是,自己就没准备卖? 挂了电话,李定安更茫然了。 就没一个人说到点子上,可不就是白问了? 那再能找谁请教请教? 正转着念头,门外“咚”的一声,然后,就跟擂鼓一样:“咚咚咚咚咚……” 肯定不是那爷俩,也不是舒静好和易宁,他们顶多是敲,不会是砸。 估计是客人。 “停业了!” “停你大爷,给我开门!” 我去…… 李定安都惊呆了,直愣愣的看着王成功和孙怀玉。 从出了地下室,这两人就一直没离开过视线,更是连手机都没碰过,那张汉光是怎么知道这儿,又追过来的? 两人比他还懵,稍一转念,王成功恍然大悟:“李老师,警务通有定位!” 好吧,把这个给忘了…… 孙怀玉连忙跑过去,又打开了门,张汉光背着手,迈着八字走了进来。 看到堂鬼屏风,他懵了一下,又左右瞅瞅:偏襟、蜡裙、银冠、项圈、牛角、铜笙、细刀、长铃,甚至还有刀囊和刀梯。 感觉进了苗族民俗商店? 恰好,舒静好和易宁也买来了新被褥和洗漱用品,张汉光看了看,呲着牙笑:“可以,挺有情调……” 情调你妹! 李定安一脸无奈:“你就这么闲,案子不办了?” “你以为我来干吗?” 张汉光瞪了他一眼,又嘻皮笑脸,“陈总,你多担待,再等两天……我给你们开希尔顿!” “腾”一下,陈静姝就红了脸,咬着牙,又左右乱瞅,像是要捞什么东西。 张汉光往旁边躲了躲,李定安拦在中间,还直叹气:“至不至于?” 废话,你怎么不算算,自从你进了专案组,案情进展有多快? 早认识你,我早破案了,何必痛不欲生的被折磨三年? “先跟我回去,再坚持坚持,顶多十天半个月……” 你连部长都敢骗,我信了你个鬼? “今天真不行……” 刚回了半句,李定安灵机一动,“有点问题先请教一下!” “尽管问!” “懂不懂法?” 放什么屁,不知道我是干嘛的? 张汉光瞪着眼睛,李定安又搂着他的脖子,“哈哈……先坐,小舒,倒茶!” “你痛快点!” “是这样的:我如果从家里翻出点什么东西,算谁的?” “你好歹也是专家,你问我?民法典出台以前,管你是瓷的、铜的、铁的、纸的,又是哪朝哪代的,只要是从地下挖出来的,一律归国家所有!” “现在呢?” “看情况:墓葬统统没收,如果不是墓葬,而是祖先埋的,就要有相关证据,也就是所谓的传承有序……如果东西是别人家祖先埋的,但你买了房子,那就算产权转移,东西也属于你……当然,必须得证明其传承合法……” “如果不是挖的,比如放在地下室,怎么算!” “知不知道什么叫地下?建筑物地表之下,哪怕你家的地下室建在负十八层,只要不是地基之下,它就算地上!但你必须得证明这些东西是建国前出土,之后才被放进地下室……还有一点:要是唐以前的文物,依旧有被没收的风险……” “要是从始至终没入过土呢?” “有这样的好事?还有没有,给我来一车……” “你正经点!” “那就好办了,哪怕是商周时期的青铜鼎,也是你的……当然,你得先证明那时候藏这鼎是你老祖宗,而且传承中的每代祖宗都得有名有姓!” 五千年前的老祖宗……感觉这王八蛋在骂人? “要是我又从墙缝里掏出了一点儿黄金和白银呢?” “那就更没问题了:只要你有房屋的所有权和占有权,就是掏出十吨都是你的……白银不用管,想怎么卖都行。但黄金不行,交易数量太大就必须要报备!” “不是普通的金银,是金锭和银锭!” “那不还是文物?”张汉光双手一摊,“就按照我前面说的,你自己琢磨!” 李定安心里一松,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明白了!” 陈静姝若有所思,舒静好和易宁一头雾水,王成功和孙怀玉却面面相觑,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感觉这两人三言两语,就把地下室的那堆东西给弄合法了? 亏他们俩还担心了好半天…… “不是……你问这个没用啊?” 顿然间,张汉光也回过了味,“你有几套房子我倍儿清:爷奶住一套、爸妈住一套,你京城有一套……都是楼房,最早的一套也才二十年,谁给你往柱子里藏东西?” 李定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陈静姝好像还在生气,看都不看他。 一个助理一个秘书,比他还茫然。 再看王成功和孙怀玉,竟然低下了头,压根不敢和他对视。 不是……怎么都跟做贼似的? 总不能真挖到金子银子了吧…… 转着念头,张汉光扫视了一圈,目光无意间掠过桌面。 房产交易发票、交易合同、收条、房管局的回执单……好像就是这儿,还是陈静姝的名字? 好家伙……就这么一座破院子,花了三千万? 嗯……不会是真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但不对啊? 即便捡了大漏,发财的也是陈静姝和李定安,你俩慌什么? 张汉光一脸狐疑,盯着王成功和孙怀玉,随即,脑子里哗的一下:黄金……白银……宝藏? 然后又闪出一段画面: “你这么上心做什么,就算真挖到了宝藏,当地也不会分你一个铜板。” “万一没埋在地下,而是堆在哪个角落,是不是就不算挖?” “你这是喝了多少,还是没睡醒?” “万一呢?” “万一个嘚儿……你要能找到,我叫你爹……” 心脏“咚咚咚”的跳,张汉光一声惊呼:“林子良的宝藏?” “放屁!” 李定安一拍桌子,“和他有个毛线关系?” “我靠……真找到了?在哪,带我去看……” 张汉光一个激灵,两只眼珠直往外鼓:“哦对……地下室……地下室在哪?” 嘴里吼着,人也冲进了院子,然后又像无头苍绳,不停的开门、关门。 “砰……咣……砰……咣……” “是找到了,但和案情无关!”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想,林子良要是来过这里,还能轮到我?” “放……哦不,是我放屁……你先让我看,有没有关系我自己能判断……” “行行……让你看!” 他摇着头,打开了地下室的门。 “噔噔噔噔噔!” 三十层的台阶,张汉光五六步就跨了下去,李定安还在找灯绳,他先窜进了门。 “吧嗒”,灯泡闪出橙黄的光,张汉光直勾勾的盯着地上那一堆,像是触了电,腮帮子上的肉不停的抽,不停的抽: “我……我特么……你说这是‘一点儿’?”(本章完) 第312章 不是漏,是宝藏 柱子上破了个洞,烂砖四处散落,旁边还扔着一支撬棍。 金锭、银锭,淌了一滩,无论黄的白的,长相大小大差不差:一拳长,半拳高,依旧是半拳厚。两头外翘,中间内凹,像船,也像马蹄。 关键的是,砸开的洞在人半腰的位置,洞里黄白澄亮,光芒刺眼。 张汉光眼睛都红了:这得是多少? “发财了……你特么发财了……” “还不好说!” “不好说个屁?”张汉光指指柱子,又指指地下室,“建筑以内,地表之上!” 李定安悠悠一叹:“问题是,当地是不是也会这么认为?” “吃葡萄你还要嫌葡萄酸,所有的好事还能让你一个人占尽了,当然得扯皮……但没有人说,他们能知道?先跟我走!” “干嘛?” “回局里,审汤玲……呵呵,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她要不派人杀你,你能追到饶玉大厦,能发现藏宝图?没藏宝图,你挖个鸡儿的宝藏……” 张汉光咬牙狞笑,“辛辛苦苦挖了十几年呢,毛都没挖着,结果全便宜了你?就算她神经是铁打的,老子也要让她再崩一次……” “你扯什么淡,我自个还一身的泥?” 就像是哄小孩,李定安摸了摸他的脑袋,“乖,爹就不让你叫了,你容我两天,我把这些东西处理了,不然弄不好就得进去待两天……” “谁敢把你弄进去,老子跟他拼命……”张汉光拍掉了他的手,“你走不走?” “不走!” “我报警了昂?不对,我特么就是警察……我举报……” 张汉光激动的语无伦次,竟真的拿出了手机,“我给陈书记打电话,我给田副书记、马副市长打电话……你要能把这些东西弄出丰城半步,我跟你姓……” 李定安斜眼冷笑:“你打,你不打是孙子!” 连王成功和孙怀玉都知道装聋卖傻,何况我和你之间的关系? 要是连这么点把握都没有,敢带你下来? “我……我……我……” 张汉光急的打哆嗦,脸猛的一胯,“你大爷……求你了……等案子破了,我叫你大爷……” “叫什么都没用!” 李定安口气一缓,搂住他的肩膀,“最多两天……不,二十四小时……最迟明天晚上我就回去……再说了,总不能还像上次一样,什么准备都没有,说审就审? 等会我给你讲讲找到宝藏的经过,回去后你和代院长研究一下,争取让她把林子良交待出来……” 对……要制定预审方案? 张汉光陡然一叹:“那还等个毛线,讲啊?” “你急个屁?”李定安推了他一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除了金子银子,我还找到了什么?” “还有?” …… 夜色渐浓,星河高悬,明月缓缓升起,穿过窗棂,洒了满地的碎银。 清风徐徐,树影来回摇曳,叶子轻轻的响,湿闷与酷热荡然而空。 光线越来越暗,房间里格外的静,突然响起一声叹息:“说了八百遍,就是一条字谜:黑狗就是默,默字在哪里,宝藏就在哪里……我先开灯!” “不应该啊?” 声音很低,好似自言自语。 随即,“啪”的一声,房间里亮起刺眼的灯光。 张汉光盯着天花板,双眼无神,一动不动。 “这么简单,他怎么会想不到?” 是挺简单,李定安同样很奇怪:林子良知道找的是宁王宝藏,也知道八大山人是宁王之后,当然也知道八大山人的生平:一个默字,恪守了一生。 又有藏宝图,也就是那只黑狗,稍稍联系一下,就能猜到谜底。就像风吹泡沫,一点就破,他却蹉跎了十多年? “我不也照样没想到?” “这能比?你找了多久,十几天……他又找了多久,十几年?” 确实是这个道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别纠结了,专心破案吧,等抓到林子良,不就什么知道了?” “对……抓他!” 张汉光霍然起身,又狞笑起来:“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我要是汤玲,我特么自杀的心都有……我就不信审不下来?” “别吹牛,之前是谁说的,保证让她崩的不能再崩,但结果呢?” “我就问你,她交待了没有?” 李定安不说话了。 不但交待,还交待了不少…… “行了,赶快走吧,别磨叽了!” “好,不磨叽!” 张汉光一把抓起清单,又看了看表,“还有二十一个小时,不然全给你举报了!” “刚这三个小时也算?” “不然呢!”他又呲着牙笑,“难道是我说的,最多只要二十四个小时?” 好吧,是我说的! 稍想了想,李定安又压低了声音:“可能还有好东西,大件就算了,我敢送你也不敢要,如果有金珠、玉佩,给你留一件?” 张汉光头发都竖了起来:“我刚被撸了一级才多久,你就嫌我这个副处长干的太舒服了?” “你不胆子挺大吗?” “废话,我那是为了破案,上面有老大,还有老大的老大罩着,我怕个卵?就算是撸十级,只要案子破子,保准有多无少的给我升回去……” “朋友馈赠也不行?” “行,到时候你去给纪委解释!” 张汉光冷笑一声,转了转眼珠,“十一,我儿子生日!” 李定安顿了顿:“然后当礼物送给他!” “和你直接送给我有什么区别?” 他又掰起了手指头,“你看吧,咱俩关系也还行,我儿了也等于你儿子,你不如索性当干爹?到时候我摆两桌……啧啧,这么多钱,你生十个儿子都花不完,到时不得给干儿子分一点儿?” 李定安都愣住了,怔怔的说不出话来:你特么扯什么淡? 我连婚都没结…… 张汉光还贼豪迈的挥了挥手:“就这么说定了……我先走了!” 等李定安反应过来,人早出了门。 说定个尖儿? 好笑之余,他又有些感慨:纯粹的人,必有有所坚持,换个角度,他和申学虎何尝不是一类人? 正叹着气,“吱呀”一声,一颗大脑袋伸了进来,四处乱瞅。 “走了?” “不是……你怎么才来?” “什么叫才来?”雷明真一脸委屈,“你给我打完电话我就买机票,不到四点就落的地,然后马不停蹄的往这赶,结果刚到巷子口就被人拦了下来……差点被带走……” 怎么可能? “是叶处长!” 陈静姝端着两个餐盒走了进来,“之前来过一次,说是张处长在外面安排了人,让你别担心!” 我有什么可担心,难不成还有人敢明抢? 李定安怅然一叹,拿起了手机。 “你别开玩笑,赶快把人撤走……案子都办不过来,你派人给我守宝藏?专案组组长不想当了是吧?” “既然知道我是专案组组长,你能比我更懂?知不知道什么叫定点蹲守,知不知道什么叫守株待兔?” “守谁……林子良?” “还能有谁?” 电话里传来一声冷笑,“你能发现藏宝图的秘密,他也能发现,说不定就是刚刚发现的,又说不定亲自来证实了? 当然,可能性不大,但万一呢?所以不懂就别瞎操心……你信不信,我如果上报,告诉局长和部长你找到了什么,他们只会嫌我派的人少……” 好家伙,又来了? 你是啥谎都敢撒,谁都敢忽悠? 什么可能性不大,是压根不可能。 李定安想了想,挂断了电话。 算了,都这样了…… 他又拍了拍雷明真:“今晚辛苦点,可能要加班!” 雷明真的眼睛“登”的亮了:“舒静好说,你和陈总把这里买下来了,花了整整三千万,是不是有大漏?” “不是漏,是宝藏!” 李定安顿了顿,“初步预估,总价值十亿以上!” 雷明真混身一震,头皮都麻了:“多少?”(本章完) 第313章 你想干什么? 天上没有一片云,树叶纹丝不动,空气黏稠,又热且闷,呼吸异常的沉重。 脸上像糊了一层泥,汗水不停的滴,怎么擦都擦不干。 张普生躲到屋檐下,抹了一把汗,又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小高,还有多远?” 高胜东看了看手机上的定位:“穿过这条巷子就到,也就一两百米……同学们,加把劲……” 身后传来几声回应,稀稀落落,有气无力。 再一看,都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将将两点,正是温度最高的时候,连谭宏武这个浙江人都有点受不了,感觉呼一口气出来都是烫的。 这鬼天气? 心里骂着,他又挥挥手:“就几步路,快到了,让李师弟请咱们吃阿根达斯!” “这地方连根人毛都没有,还阿根达斯?” “也是奇了怪了,隔壁的巷子还那么热闹,这里却这么冷清?” “应该是离正街太远的原故……” 几个人说话,撩起衬衣顶到头上,然后沿着墙根往前溜,跟进村的鬼子似的…… 不远处的车里,叶高山窝在副驾驶,好整以瑕的舔着冰棍。 “叶处……” 他翻眼怒瞪,队员却一点都不怕,还嘻嘻哈哈:“对不住,一忙就忘!” 叶处叶处,怎么听都像孽畜,所以叶高山自我介绍时,从来不说自个是副处长。 队员们却记得很清楚,经常逗他…… “头儿,总共六个人,两个教授,四个研究生,都是李顾问的老师和同学!” “嗯,李老师呢?” “和舒助理忙了一整夜,到十一点多才停,这会正在补觉,睡了也就两小时!” “那是他该!那么多钱,几辈子都花不完……记得昂,回去后让他请客,哪贵咱去哪,连请一个月!” “那感情好……” “科长,又从京城来了三位,有一位是项教授,其余两位我不认识。” “到哪了?” “刚下飞机,正在往这边赶!” “不用管,来了也别拦……” “明白!” “科长,何馆和吕院也来了,还有马所和杨所!” “也不用管……哦,文旅部的王永谦处长也可能要来!” “怎么这么多人?” “人多势才众……” 队员一脸懵: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先是三位老教授,然后是何安邦、吕本之、马献明、杨丽川。 特别是何安邦和马献明,边走边嘀嘀咕咕,跟做贼似的…… …… 嗡嗡嗡嗡嗡,好像有几百只苍蝇飞来飞去,还伴随着“咯咯吧吧”的怪响。 风吹的忽高忽低,上一阵在地上,下一阵又到了天上,有的时候还会打个旋。 什么破空调,拉圾堆里捡来的吧? 半睡半醒之间,门“咣当”的响了一声,李定安睁开了眼。 舒静好站在门口:“醒了?” “你没睡会?” “我也刚醒!” 舒静好笑了笑,“陈总让我过来叫你:项教授、陈教授、张教授、何馆、吕院都到了,还有马所和杨所、张教授、高老师和你的几位同学……” “谁?” 以为他睡懵了,舒静好又复述了一遍:“项志清、陈叔才、张广昌三位教授,还有何馆和吕院……” 李定安的头皮“噌”的一下。 张普生和高胜东他知道,吴教授安排的,说是他今天有事过不来,让这两位先过来看一看,顺便给自己帮帮忙。 但剩下的这几位是怎么回事? 自己压根就没提宝藏,这几位马不停蹄的跑这么远,就为看八大山人的几幅画? 李定安一骨碌翻起身:“什么时候到的?” “张教授和高老师来了有一个多小时,陈总要叫你,张教授不让……项教授和何馆刚到……” 我去…… 他连忙穿好鞋,舒静好又递来毛巾,李定安边擦边往外走。 天井就是客厅,有茶几,有沙发,这会已坐的满满当当,一群人有说有笑。 抹了一把脸,李定安推开了门。 “各位教授、何馆、吕院……不好意思,睡过头了!” “可以,还能睡的着?” 项志清好奇的看着他:“换成我,估计三天三夜都合不了眼!” “确实有点兴奋,忙了一夜都不觉着咋累!” 李定安笑了笑,又朝着陈叔才和张广昌欠了欠腰:“这么热的天,还要麻烦三位教授跑一趟!” “别,我们是不请自来,纯属凑热闹!”陈叔才也笑,“你先忙你的!” 搞不懂他们的来意,李定安只是点点头,又看了看何安邦和吕本之。 “是不是很惊讶?”何安邦坐的四平八稳,“是你老师一时脱不开身,让我们来给你把把关!” 杀鸡焉用宰牛刀? 就一个省级项目,就算把关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何况还有三位泰斗级别的人物? 至于金锭银锭,除了陈静姝和张汉光,连雷明真都不知道…… “欢迎欢迎,感谢感谢!” 李定安还是有点懵,又和其他几位打了声招呼,再往后看,谭宏武、阎宗江,沈英秀,以及林思齐,整整齐齐的坐在角落里,一个抱着一根冰棍,咬的“喀嚓喀嚓”。 林思齐还冲他笑了笑,李定安的眼皮却跳了一下:你怎么又来了? 自己正在忙着对付她爹,还抢了她爹的宝藏,乍然看到她,没办法不奇怪。 客气了一阵,项志清先站了起来:“闲着也是闲着,先看东西!” 这么急? 转着念头,其他人也站了起来,李定安也没客气,让舒静好拿了钥匙。 开门的空子里,李定安给陈静姝使了个眼色,陈静姝先是摇了摇头,意思是她也不太清楚,然后又比了个口型。 王什么……王永谦? 李定安恍然大悟。 其他人不知道,但项志清、陈叔才和张广昌,肯定不是吴教授请的,一是没太多交情,二是没必要。 跑几千公里,还这么热的天,肯定不是为了看八大山人的那几幅画…… 想到这里,李定安心里一咯噔:柱子里的宝藏? 问题是,他们怎么知道的? 下意识的,脑海中浮现出张汉光的面孔…… 这王八蛋想干什么?(本章完) 第314章 干活 青石金柱,柱枋下雕着五福图。 项志清仰头看了看:“康熙时的檐柱,乾隆时的枋额?” 李定安点点头:“对!” 院子里这样的建筑组合还很多,比如廊柱和底座,大边和隔心,斗拱和走獸,宝刹和正脊……有新有旧,有明有清,有民国亦有建国初。 轻轻一推,两扇门顺声而开,项志清又瞅了瞅:“复合板材?” 李定安笑笑:“确实有点不伦不类。” 淘宝上两百多块钱一幅,质量很差,估计是老道士换的。 这样的东西也很多,所以陈静姝才觉得这里建的很怪,古不古,今不今。 也是这个原因,才没人把这儿当古建筑,更没人怀疑过里面的东西是古董。 不然,也轮不到李定安…… 迈过门槛,光线一暗,肃然的气息扑面而来:青石祭坛、雕木供台、三清、四御、张道陵、许敬之(净明道第一代祖师)…… 三位教授还好,何安邦、吕本之那几位也还行,毕竟知道的稍多一些。但张普生、高胜东和四位同学全愣住了:不是朱氏宗祠吗,怎么成了道教神殿? 随后,李定安又指着神像给他们介绍: “这是马皇后(玉女),这是徐皇后(齐天圣母),这是崇祯(日光道君),这是周后(月光仙子),这是第一代宁王朱权(冲虚真人),这是娄妃(赣江女水神)……如净祖师朱元璋和玄武真君朱棣在地下室,其他帝后没有神像,只有牌位,而且都是喻称……” 明白了,确实是神殿,但同样也是朱氏宗祠。 何安邦又指了指房顶:“那是什么,双龙戏珠?”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头顶上,一根两臂合抱都抱不拢的雕梁,不知熏了多少年,下方的烟油已呈滴落状,梁身幽光滑亮,隐约能看到两条龙的纹样。 “对,两边还有三行龙、四团龙,以及祥云、蝙蝠、海水、牡丹……” “九龙得罗?”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清代除了皇帝,能穿明黄袍的只有道士和和尚,建筑能刻龙样雕饰的,唯有道观和寺庙。 比如龙虎山张天师的十七龙纹大洞仙衣,以及立在龙虎山上清宫外的庙阙,同样是十七条龙。 黄氏修的是净明道,在清代已属正一教,宗门主持也能称天师,可穿明黄仙衣,门外也可立龙柱。 有没有龙样法衣不知道,有没有建过龙纹阙柱更不知道,如今就剩八道雕龙的大梁。 四道在这里,另外四道在他刚刚睡觉的那间房子里。原本也可以刻十七条,但黄氏以示敬畏,每道梁上都雕了十六条:一正龙,七行龙,八团龙。 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朱元璋原名朱重八,刚好一十六。从他到崇祯的大明历代帝王加起来,刚好也是一十六。 十和六拼起来,刚好是个朱。 所以,想不佩服都不行…… 吕本之也仔细看了看:“梁是什么材质?” “楠木!” “金丝的吗?”林思齐小声嘀咕,“怎么没被人偷走?” “薰成这样,不刮开油烟看,没人能认得出来。再说就算是金丝楠木也不算贵,划不来偷……” “多少钱?” “一方一两万吧!” 林思齐算了算,又点点头:“确实不贵!” 其他三位同学却一脸古怪:林师姐,他怎么说,你就怎么信? 一方一两万指的底径不超过四十公分的木材,然后每宽十公分价格就会翻一倍。 但你看看这根有多粗? 八十公分以上。 每多一百年,价格又会翻一番,而且指的只是普通材料,但这又是什么? 雕梁啊大姐,这是古董、古董、古董! 你就没琢磨琢磨项教授刚刚说的那句:康熙时檐柱,乾隆时的枋额? 佩服林思齐之余,谭宏光又数了数:这是典型的明清殿阁式抬梁构架,大梁就有四根,另外还有檩、柱、椽、栿,以及额、枋、檐、榑……支撑件和结构件加起来足有上百,而且只是院子里的四座堂阁中的一间。 算材料当然没多少钱,但都要是康熙时期的古董呢? 学生们想的是古董,张普生和高胜东则想的更多:龙形纹样还好说,但无论明与清,一般人哪敢用金丝楠? 张天师也不行,他既便敢用,也没人敢给他造…… 下意识的,两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八成是从哪拆回来的。 转着念头,几人跟着进了门,地方倒是不大,一分为二,前堂后阁加起来将将两百平,但东西忒多。 神位、符牌、香炉、供灯、灵幡、宝盖,以及罐、盂、盆、盏,或铜或铁或瓷或木,墙上、祭台、供桌、木架……摆的密密麻麻。 东西有新有旧,有没有古董不知道,但既便林思齐,也能看出好多都是旧东西。 就比如吊在梁下的符牌,有许多至少熏了百年以上。 众人左顾右盼,大致瞅了瞅,张广昌盯着一件香炉,眼睛一亮。 很不起眼:无耳无盖,无铭无纹,像只光溜溜的盆。还挺脏:内壁沾满了细砂和香灰,灰白夹杂。外面裹着厚厚的烟垢和油渍,还贼黑,煤是什么色这东西就是什么色。 张广昌把香炉抱了起来,敲了两下:“铜的!” 一听铜的,项志清和陈叔才也围了过来,还有何安邦和吕本之。 瞅了几眼,张广昌“呵呵”一笑:“看,像不像吴邦佐的太平炉?” 马献明双眼直放光:“宣德炉?” 其他人的心脏也跟着一跳。 但张广昌摇了摇头:“不是暹逻国风磨铜,就国内普通的黄铜,形制也不像……” 他翻了过来:“没有款,不过边上有字……回文?哈哈……” 几位同学还在想:伊斯兰教也有香炉? 张广昌却扬扬手,“李定安,考考伱,这是什么?” 雷明真主科学的就是阿拉伯文,他没少帮着做作业,所以真难不住李定安。而且和舒静好忙了一晚上,至少知道堂里的东西已全部做了分类,件件都清楚。 “沙吉熬兰!” “哈哈,真知道?” “明清考古学的基本知识!” 明清考古学? 谭宏武一拍额头:“大明正德皇帝的回文名。” 沈英秀和闫宗江恍然大悟,唯有林思齐一脸迷芒:“啊……他还信回教?” 何止是回教? 但凡宗教,就没他不信的,道、佛、喇嘛教、伊斯兰教、印度教……也就当时基督教没传到中国,不然他也信。 但凡语言,就没他不会的:藏语、蒙古语、伊斯兰语,乃至印度语和梵文,史载:藏、蒙、回、梵,无所不通。 他还自己给自己敕封,并且都起了名:伊期兰教名叫沙吉熬兰,意为少年王,佛教名为大庆法王丰盛佛,和如来比肩。藏传佛教名为噶玛巴,意为尊者,蒙语名是忽必烈,这个更好理解。 他还让礼部给他造金册、铸金印、封诰命,造行宫。比如他叫忽必烈的那段时间,不住皇宫住帐篷,不穿皇袍穿皮裘,不让后妃宫女叫他皇上,叫鞑子……就挺荒唐! 这些都记载于《万历野获编》,虽然不是正史,但涉及明朝历史和考古的都应该了解,由此可知,这位林学姐着实不怎么爱学习,怪不得好几年毕不了业。 想想他爹,再看看七八分像的脸,应该是亲生的吧? 马献明叹了口气:“这是宫廷内造的正德炉?” “差不多,应该是朱宸濠没造反前正德皇帝赐给他的,能和御用之器沾点边,但要和宣德炉比,肯定差了好大一截!况且又烧成了这样,至多算残器。” 好家伙,还能这样比? 史载宣德炉就造了三千件,好多都在崇祯时炼成了铜钱,留下来的才几件? 每一件都以亿计。 正德炉肯定值不了那么多,但几百万轻轻松松,何况这还是正儿八经的祭器。 “就是,怎么就烧成了这样?太糟蹋东西了……” “不糟蹋成这样也轮不到李师弟!” “这倒是,那现在能值多少钱?” “既便是残器,也是皇帝御赐,几十万应该有吧?” 几个同学议论纷纷,其他人也不在意,顶多笑笑,张普生和高胜东的脸色却有些不自然。 刚还在笑话林思齐,你们也没好到哪里:李定安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 这是祭器、祭器……至少从康熙年间摆到了如今,至少祭了三百年。 再看看祭的是谁? 大明朱氏列祖列宗! 不夸张,就是从正德皇帝墓里挖出来一件完整如新的,都没这一件的意义深远。 张普生叹了口气,岔开了话题:“这一类的东西还有没有?” “有!”李定安指着祭坛四周的几件,“上面有铏、尊、篚、俎、笾,地下室有登、簠、簋、豆、琖……” 他边说,马献明边掰着指头数:“祈谷、太岁、朝日、夕月……好家伙,祭天二十二器?” “没那么多,只有十件,而且有八件是后人私自营造,又怕逾制,所以造的似是而非……就只有尊和笾算是朱氏宗庙礼器,应该是哪一代宁王传下来的。” 一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还想怎么样? 这不是普通的古董,而是亲王代天子祭天的礼器。 “这是铏!” 陈叔材看了看放香炉的铁凳子,又指指左右的两只放黄纸的铁箱,“这是铏和俎,尊和笾呢?” “尊在这!” 李定安拍了拍供桌一旁功德瓶,“笾在院子里,就你们刚刚坐的地方,有一个小茶几,几面底下就是!” 马献明忙跑过去,撕掉了包在外面的红纸,露出一件靓蓝色的瓷瓶。 保存的不怎么好,釉面有些发乌,口内的白釉已近发黑,里面还有几张毛票。 再看品相和成色,十有八九是大明官窑蓝釉无耳尊。 “这是祭蓝!外面那只呢?” “祭红!” “唰”一下,几个同学吓出了冷汗:他们四个人刚才吃冰棍的时候,就围在那个小茶几四面,茶杯和冰棍也放在上面。当时还想,这玩意怎么这么脏,也不说是擦一擦? 那会谁要是脚一伸,上千万就没了…… 马献明愣了愣,嗖的就跑了出去,顺手一擦,一抹耀眼的红釉映入眼中。 再仔细看,釉面倒是挺亮,但口上磕了一个拇指大的豁口,底足上破了近一乍长的一道,用一块砖头垫着。 霎时,他眼珠都红了:“李定安,你第一天玩古董吗!” “你别看我……这又不是我干的?” “那你就这样放着?” 李定安摊着双手:“我昨天下午才买的院子,想整理也得有时间!” 马献明噎了一下:再是没时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宗庙礼器当茶几墩儿吧? 可见李定安弄了多少好东西? 何安邦左右瞅了瞅:“其它的呢?” “其它的都不是祭器,没什么太大的意义!” 你闲扯什么,谁问你是不是祭器了? 我问的是八大山人和唐伯虎的画,大明四十八两银锭,以及一百两金锭…… 他转了转眼珠:“张教授,高老师,你们先帮忙整理,我们到其它屋里看一看!” 张普生猛点头:“好!” 他算是知道了,吴教授为什么那么重视? 天子立七庙,诸候立五庙,大夫立三庙……但看这里,从朱元璋到崇祯,整整十六代! 由此可知,剩下的那十二件祭器不是没造,而是遗失,这里称一声朱氏宗庙一点都不过分。 而既便从康熙时期算,也已传承了三百年,除了故宫,再找不出第二座。 建的确实有点不伦不类,就像个大杂烩,但不用怀疑,其中好多构建,包括那四道雕梁,全是从明代郡王以上的府衹中拆回来的。 所以,光是这一间祠堂就够瓷器系研究一两年,何况还有史载到康熙就已断了法统的净明道,以及旁边的那间巫殿,同样够宗教系研究个一两年。 宋元学院满共三个系,等于两个系的学生和教授,已不用再为今年和明年的研究课题发愁。 转着念头,张普生用力的吐了一口气:“同学们,干活!” (本章完) 第315章 这才是宝藏 “项教授,是张汉光给你通风报信的吧?” “和他没关系,是你老师,说有八大山人的画,我们就来了!” 不可能。 八大山人的画是挺值钱,但并非多稀缺,传世好几百幅,三位老教授早见的不爱见了。 故宫和国博也有,各有十好几幅,何安邦和吕本之也不希罕。 甚至马献明和杨丽川都犯不着跑一趟,既便出于求证的考虑,派个组长副组长来看一眼就可以。 所以,就是冲着宝藏来的。 算了,看就看吧!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打开地下室的门,一群人鱼贯而入。 刚迈过门槛,三位老教授就盯着柱子看,何安邦还伸头往里瞅了瞅。 剩下的几位双眼放光,齐唰唰的围了过来。 层高四米,柱子也有四米,不是很宽,大概一米五六,四面又各砌了三层砖,中间也就剩五六十公分的空心,但架不住藏的东西不一般。 再看,里面空空如也,除了烂砖,还是烂砖。 何安邦打着手电,上上下下瞅了好久:“东西呢?” 李定安要多无辜有多无辜:“什么?” 当然是金子和银子…… 嘴唇嗫动,他刚要说什么,陈叔才又拦了一下:“不急,先看画!” “好,先看画!” 何安邦挠着额头,一脸的想不通:就一晚上的功夫,他能藏到哪? 压根没藏,就在旁边的几口箱子里,箱盖没盖严实,还露着银光。 但老何犯了灯下黑,睁着眼睛看不到。 暗暗好笑,李定安带他们往里走。 有点乱:箱子横七竖八,东西倒没乱丢,还做了分类,但既多且杂。 僧袍、袈裟、经文、拓片、法器……一摞挨着一摞,随意的堆在里面。 四件祭器,登、豆、簋、簠,全是铁制,摆在另一边。 颜色漆黑,黑中泛蓝,与道堂里的那件香炉如出一辄:至少用了上百年。 再看神像,如净祖师、玄武真君……也根本不用李定安解释,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两位是谁。 等于从朱元璋到崇祯,大明十六代皇帝一位不少,这不是朱氏宗庙是什么? 几人又看了看旁边几口箱子,盖着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上面摆着二十多只囊匣。 不错,待遇比上面那两件祭蓝和祭红强多了,至少没拿来垫桌脚…… 解开锁扣,再按簧钮,“崩”的一声,匣盖自动弹盖,中间躺着一只画轴。 项志清先戴上了手套,然后才把画拿了出来。 绢本立像,保存的极好,设色清晰,整体协调,衣纹线条严谨而又流畅,笔法简练,形像立体且有特色。 唯一不好,面相太狰狞了些,好好的禅宗六祖惠能,画的跟钟馗似的? “笔墨简练,与八大一脉相承,笔意粗犷,锋芒毕露,牛石慧执笔无疑!” 项志清一锤定音,杨丽川频频点头。 这二位是国内字画界的权威,他们下了断论,其他人自然不会质疑。 杨丽川又展开第二幅,这一张是道信神像,表情酷厉,满脸凶相,画法如出一辄。 “还是牛石慧!” 递给杨丽川,重新装进囊匣,项志清打开第三幅:“明颜、皓齿、红唇、粉颊……浓妆艳抹,斗绿争绯,艳而不俗,气象高华……唐寅真迹!” 马献明呲着牙笑:“说不定就能拍个几十亿!”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几十亿个嘚儿? 网上倒是传的满天飞,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博物馆收藏的唐伯虎的真迹《落花诗册》,被拍卖机构开出了13亿美元的估价,折合人民币近100亿。 这就很扯淡了,真迹收藏在苏州博物馆,美国哪来的第二本? 又称,2013年,苏富比在纽约拍卖唐寅立轴《庐山观瀑图》,3亿美元起拍,最终5.9亿美元成交,加手续费折人民币四十亿。 但那幅画现在都还好好的挂在湾岛故宫博物馆,就连苏付比自己也纳闷:我没拍过啊? 其实是收藏机构急于出手唐寅的画,炮制的两则假新闻。 迄今为止,唐伯虎最贵的画是《月泉图卷》,2017年由保力秋拍,加佣金九千两百万。 画心只有三平尺,题跋却是画心的一倍半:祝枝山题字二百六十四,文徵明题了五十九个,以及二人各留两方钤印。 这两位有多出名,知道的都知道,字卖的比画还贵,同样的尺寸,书法作品的价格基本上是画作的三倍。 祝枝山稍差点,去年上拍一幅《草书长卷》,近千字,三千万成交,平均一个字三万。 文徵明的书法作品要翻五六倍:行书《杂咏诗卷》拍了八千万出头,加手续费近一亿,共六百七十个字,一个字十四万。 当然,这么算有失公允,但平心而论:如果没有这两人的题跋,《月泉图卷》的价格至少缩水三成。也就五六千万。 这一幅是唐寅最擅长的人物画,价格应该稍高点,但如果站在“大明宁王朱宸濠夫妇画像”的角度,百分百属于“历史重大人物,具有重要的历史研究价值”,妥妥的一级文物。 不能卖,估价也是白估…… 杨丽川又放了回去,项志清打开第四幅,而后,顿然愣住。 知道发现了更了不得的好东西,其他人猛往前凑。 一幅题像,没有任何衬景,和老早以前的语文书上的人图插图别无二致:白中泛黄的丝绢,画着一位带斗笠的和尚。 题为《不语小像》,不语是谁,当然不知道。 三方钤印:不语、耕山、颠而不巅……听都没听过。 问题是太有辩识度,无论是衣着、面相、以及神情,与故宫博物院收藏过的《个山小像》足有八成相似。 连陈静姝都能一眼认出来,何况是他们? 看技法与笔意,却与那一幅截然不同: 衣皱如剑,利似刀削。须似披麻,纵横交搭,笠孔错落,疏密有间……斧劈皴、披麻皴、米点皴,山水画中的经典技法,却用来画人物,也就八大山人干过。 笔简意赅,形神兼备,惜墨如金,笔力娴熟老辣,萧索孤寂跃然纸上。正如郑板桥的评价:墨点无多泪点多,山河仍是旧山河…… 杨丽川看了好久,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故宫那幅是他朋友黄平安画的,但这幅不是!” “肯定不是……看这里!”项志清指了指题中的“为余作此!” 自己画的? 再看时间,“时年五十有一”,是他请黄平安画《个山小像》的三年后,所以十有八九就是照着那幅临募的。 关键的是前面半句:路过子宅,家小安康…… 史学界公认,八大山人无后,那这怎么说? 全推翻了。 吴湘有的忙了…… 项志清继续往下翻:朱元璋、朱棣、朱权、崇祯、马皇后、徐皇后、周后……又是七幅。 如果只论经济价值:八大山人传世作品三百余幅,光是上拍纪录就有一百多条,最高的一亿多,最低的也要三千多万。 画上无跋无款,不好推断具体的创作时间,但看画风,不比《不语小像》早,应该画于五十岁之后,已是创作成时期。 反正不管怎么估,都不会比唐寅的那一幅低。 但是,同样的道理,这七幅全是题像,从考证历史的角度考虑,已经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 项志清收好最后一幅画,欲言又止,犹豫了好久。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表情,想说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李定安洒然一笑:“放心,没准备卖!” 众人神情一松,竟齐齐的吁了一口气。 何安邦如释重负,拍了拍李定安的肩膀:“不卖就好,害我担心了一整夜!” “就算我想卖,也得有人敢买!” 李定安既感动又不解:“你们不远千里,就为了来劝我?” “不止……”何安邦左右瞅瞅,“你先说,宝藏呢?” 李定安故意逗他:“这还不够?” “你痛快点……我说的是金锭和银锭!” “哈哈……你早说啊?” 李定安提起囊匣,顺手一掀:半米见方的木箱,鸡蛋大小的银锭堆到了顶。 何安邦精神一振,拿起一枚。 上圆下平,清代十两馒头银,色泽温润,通体银灰,五面光滑,底部有细密的蜂窝状。 顶部铭刻有戳记:从右到左依次为嘉庆三年六月、江西官银、号壹拾俩、南昌县。 没什么包浆,而且挺亮,乍一看,就像是仿的。 真假不用怀疑,无需辩认,何安邦顺手一丢,又拿起第二枚。 四四方方,标准的江西十两方宝,戳记为道光元年安福县官银。 拿起第三锭,又成了万载县的马蹄银。 再往箱子里看,形状不等,大小相近,全是十两官锭。 值点钱,差点的两三千,贵点的四五万,这一箱应该有个两三百锭,旁边还有两箱,也装的满满当当。 是不少,如果上拍,两三百万还是有的,但要说是宝藏……好像扯不上? 何安邦也懒的问,又掀开第二箱。 这次大了好多,全是五十两,有雍正船形锭,有乾隆马蹄银、有嘉庆方宝,也有光绪时才有的牌坊锭。 都是拳头大,将将一箱,但比起刚刚那三箱,价格只高不低。 价格最低的是乾隆马蹄银,因为在位时间长,锭形又最常见,一锭也就七八万。嘉庆方宝稍好点,拍卖成交纪录都在二十万以上,最贵的是雍正官银和牌坊锭,一锭多则上百万,少则七八十万。 细细一数……总代约摸百来锭,也还行! 掀开第三口,何安邦点了点头:终于有了点宝藏的样子。 其他人的眼睛都不由的眯了一下:黄澄澄,亮晶晶,有金锞子,有金饼,也有类似珐码,以及两头宽,中间细的束腰形。 小的如指肚,也就一二两,大的如拳头,标准的百两金锭。形状不一,铭文也五花八门:福、、寿、喜,忠、孝、仁、义,还有太平、安康之类的戳记。 “私铸的?” “不然呢?” 无论明清,官府不铸金锭,民间只能私铸。 文物性值不算高,也就比黄金本身价值高个两三倍,论起来,还不如刚刚那箱清代五十两官银…… 李定安掀开了第四口,所有人都舒了口气:大明元宝,四十八两官银。 五年前,中国法院网发布过一侧案例:某市某文物部门接到举报,某县农民建房时从自家宅基地里挖出了宝藏,工作人员赶赴现场,当场收缴大明元宝十余锭,银锞子、铜钱若干。 过了大概半年,元宝被退了回来,称是赝品。 农民直觉有猫腻,拿地某机构测了一下,结果为新铸的,铸造时期不超过三个月,又用药水做旧。 然后,就扯出了震惊全国的银锭调包案。 当时,司法部门为确定案值,特地邀请了专家,每锭估值两百万。 这儿,足足一箱,少些也有上百锭…… 但不知为什么,何安邦总觉得差点什么:所谓的宁王重宝,就这么点? 细细一想,才琢磨过来:金子银子五六箱,却抵不过几幅画? 更遑论这么大一座古宅? “就这么多?” 肯定不止这些,除了金银,还有两箱珍珠,但已经黄不拉几,灰不溜秋,一摸一手灰…… 稍想了想,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都到这会了…… 他左右瞅瞅,从银箱旁边提起一只木匣。 经典的七八十年代的东西,匣面裱着龙凤呈祥的图案,铁板锁扣,已被拧成了两截。 打开匣盖,一个木格挨着一个木格,纵横交错,每一格里都塞着棉花,上面又盖了一层,不知道装的是什么东西。 “挺有年代感,再放几十年,这只匣子也成文物了。” 随口开着玩笑,马献明撕掉一格中的棉花,又瞅了一眼,猛的往后仰。 这什么? 黄光锃亮,底上四四方方,约摸一巴掌大小,但很薄,也就三公分。 上面卧着一只龟…… 他吞了一口口水,捻着龟钮提了起来。 四个篆书阳文:宁王之宝。 何安邦就在旁边,激灵的一下,手比电还快。 一格……两格……三格…… 宁王金册……娄妃玉册……世子银册…… 这特么才是宝藏……(本章完) 第316章 我好像见过你? “蓝色的天空像大海一样,广阔的大路上尘土飞扬, 穿森林过海洋来自各方,千万个青年人欢聚一堂……” 配景音乐很低,正红色的舞台,屏幕异常的大,最上方是一枚国徽,下面有一行大字:青春之光,不负宜春—第十二届杰出青年颁将典礼。 主持人声情并茂: “下面,有请国家博物馆客座馆员、故宫博物院特聘顾问、文旅部文研中心特邀研究员,李定安先生上台领奖……” 屏幕上出现一张巨幅照片:李定安穿着西装,面带微笑。 刹时,会场内出现一丝停顿。 “不是十大青年吗,怎么又冒出来一个?” “刚刚那十位是本市杰出青年,这位是‘外省在宜杰出青年’!” “有这个奖,感觉没听过?” “临时加的!” “还能这样……他做什么了?” “在丰城建了一座博物馆,公益旅游性质的,投资十几个亿!” “厉害……别说市,省十大都够了?” “当然,听说已经报上去了,而且板上钉钉……” 随着议论声,李定安款款上台,会场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哪来的西装,没见李老师穿过?” “前两天陪他去买的!” “挺上镜的?” “还行!” 两人小声说着话,旁边传来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油头粉面,人模狗样!” 陈静姝和舒静好转过视线,张汉光一点都不在乎:“我夸他呢!” “嗯!”舒静好轻轻点头,“比你强点!” 啥意思,自己连狗都不如? 舒静好,我看你是皮痒了? 正气的不行,李定安也下了台,左手奖杯,右手一本红彤彤的证书。 看样子挺开心。 “一个临时奖项,把你乐成这样?” “那你领过没有?”李定安扬了扬证书和奖杯,“哪怕是临时的?” 张汉光更郁闷了。 还奖状,处分倒是一大堆? “晚上我请客!”李定安坐在旁边,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想去哪?” 今天确实很开心,别管奖大奖小,总归是奖对不对? 这只是其次,重要的是皆大欢喜,圆满解决。 顺便再感谢一下张汉光。 要不是他夸大其词,说的天都要塌下来一样,部委肯定不会那么重视,吴湘和王永谦也不会双管齐下,一个跑部委请求领导支持,一个跑省市,与各方协调。 也就更不会有跟组团似的,跑来给他坐镇和把关的三位教授、以及何安邦,吕本之。 再之后,虽然不可能发生张汉光所说的“东西没收人抓走”这样的事情,但绝对会扯皮。 要问为什么? 看看南昌的八大山人纪念馆:整个jx省拢共十一座一级博物馆,除去军事、革命性质的,还剩六家,八大纪念馆占其一。 而之初,除了八大故居青云谱道观这个噱头之外,筹备组手里就只有那幅《个山小像》。 而现在呢? 同样是道观,同样是八大故居,但在五言观,八大山人和牛石慧的画足足有二十一幅,还要加上一幅唐伯虎真迹、大明各代帝王神像与牌位、道佛巫三教传承,更甚至是宝藏。 遑论朱氏宗庙、八大山人后裔、净明道法统。 不论是哪一方面,都被史学家考证了无数遍,论断为不存在的东西,突然就一起冒了出来? 要历史有历史,有故事有故事,有噱头有噱头,有猎奇有猎奇……稍稍宣传一下,保准火爆全国。如果操作得当,丰城成为第二个淄博也并非不可能,而且热度更为持久。 说句不夸张的话:不管是法器、古玩,还是宝藏,但凡流出去一件,就是当地领导不称职。 一着急,如果沟通不及时,难免会发生误会。 但像现在,皆大观喜:哪怕是道观里的一块砖都姓李,就因为一件不少的留在了当地,当地反过来要感谢李定安。 当然,需要花的钱也不少:既然是博物馆,就不可能是一座小院子,前后左右四面全部都得买下来,还要重建、装修。 除此外,还要建瓷器厂,要进设备、要请工人……不过不烧晋唐青瓷,改烧明朝贡瓷。 当地也不是一般的重视,要地给地,要人给人,甚至是要钱给钱,但统统被李定安拒绝了。 可以合作宣传,甚至是建议一下也没问题,但合作经营就算了。 不是有什么想法,而是没精力,更没时间: 省里指导你听不听,领导检查你来不来? 市里也指导,你听不听,领导也来视察,那你来不来? 他完全能够想像到时会是什么样:应付不完的应酬开不完的会! 当然,该配合的肯定配合,也确实是公益性质,游客参观不收门票,而且解说忒专业:前期全是国博和故宫的讲解员客串。 也有进项:纪念品、旅游周边,全由博物馆馆自行经营。 别小看这些东西赚钱的速度:各省博物馆都有文创产品,就一个公仔钥匙扣,造形怪还贼拉丑,一件五十。 就一根普通的冰棍儿,上面拓个文物的图样,十五! 别嫌贵,吃的就是历史,玩的就是情怀。 所以,没道理制作精美的仿青花、仿贡瓷,国家美院、中央美院高材生精心临摹八大、唐寅的丹青水墨,卖不过雪糕和钥匙扣? 心中思绪翻飞,典礼也圆满结束,随着人流,四个人不紧不慢的往外走。 李定安挺开心,陈静姝和舒静好也有说有笑,唯有张汉光,愁眉苦脸,哀声叹气。 原以为势如破竹,摧枯拉朽,结果煮成了一锅夹生饭:听到李定安找到了宝藏,又知道都有什么之后,汤玲当场就晕了过去。 等醒过来,精神就有点不对头了。 交待的倒是挺利索,问什么说什么,但是问题又来了:张汉光敢不敢信,敢不敢查。 不夸张,林子良算个屁? 比刚刚给他颁了证书又握了手的那位还要高两级,还是常委,就问你怕不怕? 涉及到这个层次,犯罪集团的重心已经不是龙纹大缸、薄胎瓷、少赚多少钱和损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会不会被连锅端。 这样一来,李定安反倒成了无足轻重的小人物,既便要对付,也不会是对付他。 比如张汉光这样的,所以,他不发愁谁发愁? “别操心案子了!” 李定安拍了拍张汉光的肩膀,“我觉得,你还是先担心担心自个!” “你以为是演电影?” “我说的不是人生安全……就你这性格,小辫子还这么多,随便揪住一条放大一下,就得被撵到哪个旮旯拐角看几年水库!” “让他来!”张汉光“呵”的一声:又皱起了眉头,“你还待几天?” “两三天吧,明天见一下设计师,最后敲定设计方案,然后报给相关部门审批,再请申处长协调一下安保工作,基本就能告一段落。” “那什么时候去广东?” “暂时不知道!”李定安发看了看陈静姝,“保力先要做前期调研,有没有必要去还不一定!” “好,如果要去,一定通知我!” “放心……嗯,你不吃饭了?” “哪还能吃的下?” 张汉光摇摇头,朝着陈静姝和舒静好挥了挥手,“走了!” 看着张汉光的背影,陈静姝目露狐疑:“他这案子,要查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反正是越查越大,越查越难查!” “那你是不是也越来越危险?” “恰恰相反!” 李定安长声一叹,“现在最危险的是他!” 那就离他远点…… 陈静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男人之间的感情,终究和女人不一样。 李定安的心没那么细,猜不到她在想什么,这会儿正在魂游天外:挖了一座宝藏,金子银子几大箱,古董上百件,千万级别的十多件,上亿的都有,但反而更穷了? 不能卖,也舍不得买,甚至还得掏钱建馆,扩大规模……少些也得上亿。 这样一来,研究室只能延期。 李如英同志要是知道了,怕是失望透顶…… 暗暗感慨,手机响了两下,拿出一看: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爸……噢,奶奶?” “小赤佬,会开完了吧,几点的飞机,让你爸去接你?” “奶奶,今天回不去,还要两天……真没骗你,两天,最多两天,最迟后天,保证到……唉,谢谢奶奶……” “怎么了,家里有事?” “也没什么事,奶奶说好几个月不见想我了,让我抽空回去一趟……哦,要不咱俩一块回去?”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瞪了他一眼。 “怎么,不去?” “你故意的,我明天的飞机!” “哦,一忙就忘:你和赵总明天要去佛山……” 其实他心里记得比谁都清楚。 陈静姝真要去,他就得坐蜡。 这就是脚踩两只船的下场…… …… 太阳照在头顶,热浪缥缥缈缈,眼中的东西都变了形。 空气中弥漫着铅油的味道,踩着柏油小道,仿佛踩着地毯,绵绵软软,晃晃荡荡。 回头一看,身后留下一排浅浅的脚印。 南方是闷,北方则是干,紫外线没有一点遮挡,直戳戳的照射下来,在太阳下站的稍久一点,脖子里就会起一皮。 李定安付了车费,刚迈上台阶,又怔了一下。 不远处,雨棚下,靓丽的身影走了过来。 穿的很清凉:浅色的连衣裙,裙摆垂在膝盖的位置,头发挽着髻,玉簪光润,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 “让你在楼上等,怎么下来了?” “怕你找不到!” 怎么可能? 于徽音抿着嘴,不紧不慢,走出了阴影:“我帮你!” “不用,就一点水果!” 李定安摇摇头,两人肩并肩,进了酒店大厅。 上周,央视《古韵新风》来清西陵取景,作为编导和副制片,苏秀要全程跟踪指导。而作为助理兼学生,于徽音当然要跟组记录。 来的第一天,她还去看了爷爷奶奶,把裴淑慎高兴的一晚没合眼,也担心的一晚没合眼。然后,几乎是一天一个电话,催着让李定安回来。 也确实得回来:奶奶的生日快到了。 结果一拖再拖,就拖了整整一个星期。 “叔叔阿姨还好吧?” “都挺好!” “上次记得你说过,叔叔这个月就会调到京城?” “快了,已经在交接,可能就一到两个星期……嗯……” 于徽音拖长了音,有些难为情,“我妈妈还问过你!” 脑海中浮出江秀莹的面孔,李定安笑了笑:“没敢承认?” “承认了!” “啊?” 李定安怔了一下,惊讶的看着于徽音,好像在说:你胆子怎么突然就这么大了? “但我没敢说是你!” 也已经很不起了! “别担心,我肯定有办法!” “什么?” 李定安呲着牙:“生米煮成熟饭!” 脸红了一下,于徽音在他肩上轻轻捶了一下。 …… 剧组住在六楼,听说人很多,有二十多号。今天太热,就没有外出取景,算是放假。 苏秀也在。 既是前辈,又是于徽音的老师,于情于理,都要着重的邀请一下。 没买什么东西,就提了一兜水果。 “嗨哟,李专家,不容易啊?”苏秀扶了扶眼镜,神情似笑非笑,“终于又见到你了?” “确实太忙!” 李定安打着哈哈,把水果放到茶几上,“特地过来邀请一下你和几位老师,看您哪天有时间?” “没你忙,但也不闲,所以真没时间去!”苏秀撇了撇嘴,“倒是你,有时间,你还不如多陪徽音!” “对,您说的对!” 记得上次在文博会,你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但这一个多月了,愣是没见过你一次? 苏秀看了看他一眼,又摇了摇头。 年轻人拼搏是好事,但这位也太拼了些? 客气了几句,起身告辞,苏秀把他们送到了门口。 手里还提着一兜水果,这是送给同组同事,和于徽音住一个房间的那个女孩的。 敲了敲门,然后开锁,李定安怔了一下。 房间里好多人,足有七八个。 不是说两人一间吗? 正愣着神,房间里咦的一声:“我好像见过你?”(本章完) 第317章 碰瓷 房间不大,二十来个平方,标准的双人间,这会却坐满了人。 五个女的,两个男的,岁数都不大,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估计全是新进台里的实习生。眼神中带着好奇、探究、审视、恍然……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这是组团来看西洋景了? 于徽音有点不开心,笑容慢慢的消失了。 她没有跟别人提过,就同房间的同事问她,这么热的天,打扮这么漂亮去哪。她随口回了一句:去朋友家吃饭。 同事又问她:你朋友在保定啊? 她嗯了一声,就去接李定安,然后,就成这样了…… 李定安到是无所谓,动不动就被人当大熊猫似的围观,早习惯了。 一瞬间,他又想到了大学的时候:每听说班里的哪个同学谈恋爱,其他人总会想方设法的见一见,等见到的是时候,就是这样的表情。 岁数没差多少,依旧还是青春萌动的时候,而且于徽音还是如此的出众,好奇很正常。 他笑吟吟的打了声招呼:“大家好!” “帅哥你好,我认识你!” 一个胖胖的女生偏着头,努力的回忆:“去年冬天京城公考,伱坐我前面……我记得,你是首师的应届生?” “啊,这么巧?” 李定安笑着点头,“同学你挺厉害的,考到了电视台!” “还行吧!” 女生有点矜持,还有点得意,“你呢,分到了哪个单位?” “还没分!” “哦……” 女生拖长了音:没考上就没考上,你整个“还没分”? “京考难度确实大……保定应该很轻松啊,你没考一下?” “没顾上报。” “是错过报考时间了吗?找找关系呗……” 李定安怔了怔:说话挺有技巧啊? 这比问“你家里是干什么的”自然多了…… 他笑了笑:“没有关系!” 几句对话,其他几位若有所思,眼睛上上下下,重新开始打量。 就说怎么这么年轻,原来是去年的应庙生? 穿的也普普通通,不像是什么名牌,看来家世确实很普通。 再想想于徽音,平时穿的、用的、戴的,哪件不让人咋舌? 平时挺客气,也挺有礼貌,但稍有点情商都能看出来:温柔的表面下,藏着一座冰山…… 而苏秀又有多严厉? 别说实习生,好多来台里五六年的前辈,一见她就发怵,一汇报就磕巴,但她见了于徽音,什么时候都温温和和的,犯了错也从来不骂,至多开玩笑似的点两句。 甚至主任都认识她,打招呼的时候都是笑着的。 更有甚者:别人都是考,一考、二考、面试,完了还要参加电视台复考。但于徽音就不用,直接调,而且还是从沪上调到京城…… 用屁股也能猜出来,她家里不简单。 所以,听到她“朋友”来接她,同组的同事一个比一个好奇,都想看看于女神的朋友长什么样。 结果,就这? 长的倒是挺好看,但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哦不对,有的时候还是能当饭吃的,比如软一点的。 而越看,就越是觉得像…… 转念之间,几个人的神情又古怪起来。 于徽音的神情也越来越淡。 李定安又笑了笑,表情从几人的脸上扫过。 不患寡而患不均,老祖宗说了几千年,将人性两个字阐释的淋漓尽致。 而越是优秀的人,越是引人注目,不乏想方设法的对比一下,期望寻求点平衡和优越感的人。 就像眼前这几位。 生气不至于,就是有点感慨:有这时间和精力,干点什么不好? 他把水果放在了行李柜上:“走吧!” “来就来,还带东西,谢谢啦!” 一个女生瞅了瞅袋子:榴莲、樱桃、荔枝、葡萄……挺多,但也算不上贵,三四百块钱顶到天。 真要有钱,就该带几盒高档的冰淇林,或是蛋糕上来…… 李定安点了一下头,转过了身,于徽音咬着嘴唇,跟在后面。 “生气了?” “嗯,太过分了……她们那样看你?” 李定安反倒嘻嘻哈哈:“看我像吃软饭的,对吧?恭喜他们,猜对了!” 于徽音捶了他一下:“才不是!” 说笑间,两个人进了电梯,李定安又往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又叹了一口气: 年轻真好,肆意洒脱,跌宕不羁。 好粗的一根金大腿,硬是被你们推到了十万八千里以外。 不是说他,而是于徽音…… 房间里还在叽叽渣渣: “出来了出来了,到门口了!” “开的什么车?” “哪有车?打的出租。” “去年才毕业,没车很正常!” “但换成于徽音就不正常:她平时背的一只包,都是好几万……她图什么?” “长的好看啊?” “这倒是,跟明星似的……” “所以说,领出去多有面儿?” “有面儿什么呀有面儿?买件衣服要先看价,吃顿饭都得提前算一下,肯德基便宜还是麦当劳便宜……” “确实挺丢人的……” …… 冷气开的很足,歌声轻柔而悠扬,李定安悠然自得,摇头晃脑。 “这次去江西忙什么了?” “哦,帮别人考察了一个项目,又捡了几样东西!” “是什么?” “大明宁王金玺、金册、王妃玉册、世子银册……还有八大山人和唐伯虎的几幅画!” 于徽音顿然愣住,眼神直勾勾的,钉在了李定安的脸上。 出租车司机是个五十岁左右的大叔,扶着方向盘的手抖了一下,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小伙子,你也真敢吹? 一直以来,保定的古文化氛围都挺浓厚。 这么说:全中国,保定的皇陵数量排第三,第一是西安,第二是京城,第三就是清西陵,而且相对保存完整。 不是说没被盗过,而是大多数的盗掘都发生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后,既便盗,也是偷偷摸摸的打个洞,盗也只是有数的几件。 不像清东陵,拢共十六座,民国时期被各路军阀和土匪光明正大的掘开了十三座,管你值钱不值钱,先一股脑的打包了再说。 所以,稍微有点年岁的都懂点古玩,知道金玺金册是什么东西,更知道八大山人和唐伯虎。 再大致算算:我的个天,这不得好几个亿? 司机大叔没像宁浩似的一脚踩死刹车,再抱着肚子大笑,已经很沉着了…… “东西带回来了?” “没有,当地不让!” “啊?” “当然,东西还是我的,不过要以租借的形式留在当地展览,最短五年以上,所以我索性建了一座博物馆!” “要花好多钱吧?” “没多少,一个多亿吧!” 好家伙,越吹越离谱了? 司机着实没忍住,车里响起“吃吃吃”的声音,像轮胎漏了气。 于徽音找了好一会,才发现是从司机的嗓子里发出来的。 她也抿着嘴笑,李定安却朝着她挤了挤眉毛。 搁他他也笑:太特么能吹了…… 说着话,车开到了酒店,刚刚下车,电话叮零零的响。 李定安正在付车费,背包于徽音提着,她拿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字:妈。 “没事,你接!” 点着头,她轻轻一按: “李定安,翅膀长硬了是不是?一周前就说回来,一天拖一天……来,你算算,几家人等你等了几天?昨天打电话说是晚上到,晚上打电话又成了今天早上?” “你再睁大眼睛看,现在几点?等你接上小于,再到酒店,又是几点?不想回来了是吧……有本事你永远别回来……” 声音好大,嘴快的像是机关枪:叭叭叭叭叭…… 于徽音都吓的愣住了,呆了好半天,才弱弱的回了一句:“阿……阿姨,是我……” 顿然,好像按了暂停键,手机里出奇的安静。 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声音:“徽音……我不知道你在……不是……我平常不这样……你别害怕……没事,不急,你们慢慢来……” 声音说不出的温柔,还带着一点慌乱,直到于徽音轻轻的“嗯”了一声,手机才挂断。 李定安取下了东西:“我妈说什么?” 于徽音抿着嘴笑:“说是不着急!” “不可能!”李定安断然摇头,“她要没骂我,裴字能倒过来写!” 于徽音笑的更厉害了,眼睛眯成了两道缝…… …… 今天是奶奶的生日,往年都是不怎么过的,也就爷爷或李如英下厨:炒两盘菜,下碗面条,再卧俩荷包蛋。 裴淑慎倒是挺想尽一下孝心,给婆婆露几手,但老爷子和李如英都不让她动。 用李定安的话说:狗都不吃! 今年原本也没准备过,但于徽音来保定了呀? 到了的第二天,于徽音就打了电话,李定安不在,没好往家里叫,裴淑慎和李如英,还有爷爷奶奶陪着她在外面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又逛了一会街,好巧不巧,碰到了妯娌,一听是李定安安的女朋友,硬是拉着给买了一件衣服。 然后,亲戚们就都知道了,“李氏一家亲”的群里讨论了好几天。 漂亮、温柔、大方、懂礼貌、一说话就笑…… 一家人挺开心,除此外,心情也有那么点复杂。 五一的时候,李定安去了沈阳,于徽音操前忙后,带着他们玩,还要帮李定安撒谎,还要跟着担心。 再想想李定安,十天半月都不见于徽音一面,估计打个电话也是敷衍了草。关键的是,这混账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一想起来,裴淑慎的心就慌的厉害,觉得李定安不是东西,也更心疼于徽音。 最后和老太太一商量,索性趁这个机会把李定安叫回来,一家人吃顿饭,再让李定安表个态。 结果,她天天催,李定安天天拖,愣是拖到了最后一天。 裴淑慎怀疑,这狗东西很可能猜到家里想干什么,所以磨磨蹭蹭。 问题是,你想干什么? 越想越生气,不骂他骂谁? …… 裴淑慎打电话的时候,一家人还有说有笑,当听到“徽音”两个字的时候,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直到裴淑慎挂了电话,气氛才再次活跃。 “大嫂,你那么凶,姑娘肯定被吓着了!” “不会!” 老太太很笃定的摇了一下头。 “大妈,为什么?” 老太太没说话,只是笑了笑。 裴淑慎却有些讪讪。 五一的时候,李定安闯了多大的祸。她担心的要死,打电话又不接,就只能哭,然后就骂,比这凶的时候都有。 所以,早有心理准备了…… “哥回来了!” 一个小胖墩指着窗户外面,众人探头一看:李定安拎着大包小包,后面跟着一个姑娘,也拎着好几个袋子。 “燕儿,定成,去接一下!” “不用!”李如英看了一下,“迎宾过去了!” 包间在二楼,话音刚落,楼梯口就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推开,李定安勾腰笑了笑:“爷爷奶奶、二叔、小姑……” 边打招呼边介绍:“二叔在科技馆,二婶你见过,在人武办……这是三婶,和咱妈在一个学校,在后勤上班……这是姑父,在文体局……这是定成……” 姑姑是亲的,叔叔是堂叔,是老爷子弟弟家的孩子。本来还有一位三叔,头些年盗墓进去了,至今还没出来。 老人走的早,老爷子和老太太都有工作,老爷子又是全国劳模,也算桃李满天下,以前没少帮趁,包括两个侄子的工作。 所以两家人关系特好,跟亲的没区别。 于徽音没好跟着李定安一块叫,统一叫叔叔阿姨。李定成抢着喊了一句嫂子,话刚出口,头上就挨了一脑瓜嘣儿。 李定安瞪着眼睛:“叫那么老?喊姐姐……” 裴淑慎正美滋滋的,觉得李定安的这句“咱妈”说到了她心坎上。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的又是一下子:这混账几个意思? 然后坐定,李定安又拿出了礼物。 一家一件,都是文玩摆件,不是很贵,但也不算便宜,都在几万左右。 因为三叔的原因,“古董”这两个字在家里属于禁忌,很少提起。而不论老爷子老太太,还是李如英和裴淑慎都不是张扬的性格,所以一直没说过李定安具体在干什么,只说在京大读研究生。 但该有的眼力还是有的,其实也用不着眼力:桃符黑的发亮,烟渍都渗到木头里面去了。 “好东西啊?” 姑父翻来覆去的看,“小安从哪请的?” “淘的!” 李定安气定神闲,“这次去江西,碰到一间道观,顺便逛了逛!” “不便宜吧?” “买其它东西是送的,没花钱!” 不可能! 看颜色,既便没薰到上百年也差不多了,等于受了上百年的香火。 再看符:他不认识。但笔画这么多,这么复杂的一道符,线条却这么流畅,肯定不是生手刻的。 姑父不怎么懂古玩,但他以前就是老师,基本的常识还是有的,直觉这东西不便宜。 二叔也是类似的表情,瞅了瞅手里的净板(道家法器,类似于惊堂木),又和姑父对视了一眼。 然后,两人会心一笑,目光在转了一圈,最后笑吟吟的看着于徽音:“谢谢!” 李定安还在上学,月月都问家里要钱,哪来的钱买这样的东西? 肯定是他女朋友买的…… 没有明说,于徽音不好解释,只是笑了笑。 李定安却一脸懵逼:我买的,你谢她做什么? 还有这表情? 不是……你侄子我就那么像吃软饭的? 这么一看,于徽音的那些同事跟发神经似的凑热闹,真就不奇怪…… “来,一人一台!” 弟弟妹妹买的是平板,李定平和徐燕飞都挺开心,唯有小胖子犹犹豫豫,想伸手又不敢伸手。 “拿着啊?” 李定成想了想,转了一下眼珠:“大哥,这里面不会有好多套习题吧?” 李定安又不是没干过? 前年过年,自己问他要红包,他就是这样干的:整整一书包! 起因是自己告大妈(裴淑慎),说他抽烟。 但主因不是他爱告状,而是李定安骗他舔柱子,说铁是甜的…… 嗯,反正是两败俱伤:大哥挨了两顿揍,舔柱子一顿,抽烟一顿。 然后,他做了整整一寒假的习题…… “哦,忘了……” 李定安收了回来,“我回去下一点,过两天给你……” “别!” 胖墩头上的汗都下来了,“大哥我求你……” 一家人大笑…… 让李定安通知上菜,宴席开始。 说是过生日,不过是个由头,主要目的为了见于徽音。 见到了,大嫂没吹牛:漂亮、温柔、大方、会说话……反正怎么看怎么满意。 长辈们都没空手。 感觉挺正式,其实不然,只是第一次见面,出于礼貌。 于徽音不知道怎么办,李定安劝她收下,可能是喝了几杯嘴瓤了,顺口一句:“出门后咱俩平分!” “吧叽”的一下,头上轻轻的挨了一下。 奶奶举着手,像是要打第二下,还瞪着他:“小赤佬!” 一家人又笑。 一顿饭吃的很开心,席间其乐融融。说笑间,裴淑慎给小姑子使了个眼色。 来之前就商量好的:趁热才能打铁,只要于徽音点头,就是押着李定安,也得让他俩去沪上一趟。 当然,不会这么直接,就近似于说笑,于徽音冰雪聪明,一听就懂。 小姑微微点头,刚要开口,于徽音的电话响了起来。 她拿出来看了一下,是苏秀打过了的,说了句不好意思,又到包间外面接通。 但说了两句,她又走回来,把电话递给了李定安:“是苏老师!” 李定安接过电话,起身出了包间:“你好苏老师!” “李老师,和家人在吃饭吧?确实不好意思,但事情有点突然,不得不请你帮忙……” “苏老师客气,你尽管说!” “是剧组的摄影师……不小心碰碎了一件花盆,别人要八十万……保定这边没办法鉴定,得送到京城,所以我想请你看看……”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人碰瓷? (本章完) 第318章 祖坟着火了 酒阑客散,人去楼空。 四个女人谈兴正浓,聊个不停,三个男人也意犹未尽,最后一商量,打包了几道凉菜,回去继续。 四家人三辆车,浩浩荡荡的回了教职工家属院。 多贪了几杯,老爷子有点犯困,和老太太先上了楼,剩下的人则到了李如英这边。 八十多平的三居室,稍显逼仄,装修很普通,简单而又雅致。 几家人关系不错,经常走动,春节聚过,三八的时候也聚过,五一之前,许汝才还来给大哥送过牛肉。 算一算,也就隔了三个月,但甫一进门,就感觉有点不一样了。 观察了好一会,他才发现客厅里多了一架多宝格,上面摆着几样瓶瓶罐罐和木雕,看着都挺旧。 书房的门敞开着,里面的小床不见了,取而代之的一座书柜。 仔细再看,全是线装本,不像是新书。 大哥好看书,也喜欢书法,偶尔的时候还会画两张,比他这个老师出身的更像文化人。 但从来不研究古玩之类的东西。 不是不喜欢,而是老爷子不让:就像三哥,好好的放着旅游局的工作不干,跟人倒腾物件,结果给自个倒腾了二十年。 当时,老丈人差点没厥过去。 自那以后,古玩这两个字就成了家里的禁忌…… 许汝才眯着眼瞅了瞅:“大哥,我怎么看着,像是《二十三史》?” “你说书?” 李如英回过头,“没有《明史》,只有二十二史!” 《二十二史》……岂不就是明刻本? 许汝才的眼皮“噌噌”的跳。 他确实不怎么懂古玩,但师范读的就是文史,出来后还教了几年书,怎么可能不知道明刻本意味着什么? 不说内刻(内务府)、司刻(司礼监),即便是监刻(国子监),一套也要上百万。如果保存的好,两三百万也不一定。 “从哪弄来的?” 李如英正在泡茶,漫不经心:“李定安弄的,好像是从南昌!” 李定安? 他哪有钱弄这样玩意? 下意识的,许汝才想到了桃符:肯定是于徽音送的…… “大哥,能不能看看?” “书就是用来看的,不看放着干嘛?随便看……” 许汝才吁了一口气,进了书房。 看妹夫神情不对,李如阳也跟了进去。 “怎么了?” “古籍!” 许汝才指了指书架上的史书,“一本五六万!” “多少?” 李如阳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看到妹夫重重点头,他顿时一个激灵。 二十多本,不就是一百多万? 大哥肯定没这么多钱,既便有,大伯大妈加大嫂,也不会让他这么糟蹋。 至于李定安……更不可能。 又没上班,还在读研究生,一年反倒要问家里要十好几万。 几乎是心有灵犀,李如阳本能的想到了净板,又自然而然的想到了于徽音:准儿媳妇送的,再没有第二种可能…… 正转着念头,许汝才又吸了口凉气:大明藩王府刻,而且是南昌宁王刻本。 所谓的藩刻,指的是供王府子弟学习和阅览的书籍,比起监刻和地方刻本,校勘更加仔细、纸墨更加讲究、刻印更加精良,可与供京城皇室子弟的内刻媲美。 关键的是,还是只传了四代的南昌宁王藩刻,更是少之又少。 换句话说,这一套史书已经不是百多万,至少要翻两三番,最低也要四五百万…… 看妹夫比了剪刀手,李如阳的头发都竖了起来:这还能是两百? 肯定比之前说的五六万要高,不然许汝才就不会倒抽凉气。 所以,二十万? 二十本呢? 自己不吃不喝干到死,也挣不到这么多…… 心脏“咚咚咚”的跳,他刚想问李如英: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话都到了嘴边,他猝然醒悟:要说家里谁最有学问,当然是老大。连妹夫都认识这东西,何况大哥? 好家伙,你儿媳家开矿的吗,一送就是京城的一套房? 恰好,李如英端了茶过来,看到两人呆若木鸡,他轻轻一叹:“过来喝茶!” “好的大哥……” 两人木然转身,出了书房。 李如英又拿过两盒烟,撕开了锡纸,许汝才又怔了怔。 梅子味浓郁扑鼻,这还能是假的? 既便不是特供,也是内供,普通人别说抽,见都没见过。 再看餐桌上……这种包装的洞顶乌龙? 他没收过,但见过,要没记错,一两好几千。 肯定不是别人送给大舅哥的。 因为犯不着,只是图书馆馆长,就没比这再清水的干部了。 二是大哥性格比较拧巴,别人送他也不会要。 抽出烟点了一根,确定是那个味,许汝才正要问一问于徽音家是干嘛的,三个嫂子和媳妇也进了门。 三嫂一脸难色:“没过门,就给小孩给红包,还这么多?” “要不给定安,让他还给徽音?” 裴淑慎摇着头:“不用!” 李如英端着茶,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大哥伱看?” 妹妹递过来三红包,“燕飞、定平、定成,一人六千,徽音给的!” 许汝才和李如阳又愣住了。 他们每人都包了两千,等于一家四千,但转了一圏,不但送出去的还是回来,还多了两千? 不对,何止是两千? 许汝才看了看手里的符牌,又看了看李如阳手里的净板。 纯属好奇,回来的路上他拍了张照片,请懂行的同事看了看。 同事说,不管是桃符还是净板,少些也六七万。 六七万,顶他近一年的工资…… 愣了好一阵,许汝才扬了扬桃符:“大哥,就这一件东西,就要好几万,好不好?” 李如英瞅了瞅:侄子送的,有什么好不好的? 纪委要来问,你拍他脸上…… “没事,李定安有分寸!” 不是……三家三件,小于一出手就是二十好几万,家里得多有钱? 两人压根就不在一个频道上…… 许汝才想了想:“大哥,徽音家里是做什么的?” 李如英和裴淑慎对视了一眼:不是不能说,而是怕他们不信。 沉吟良久,李如英缓缓开口。 “她爸爸和妈妈都在企业!” 不可能! 大哥所说的企业,指的肯定是企事业单位,要是自己开公司,就说“做生意”了。 但送几百万的东西? “级别……级别很高?” “和原市长一个级别!” 正厅,还是企业? 论职务,不算太高,但是……这胆子也太大了? 就算捞的多,也不能这么嚣张吧? 许汝才和李如阳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李如英一看就知道,这两人误会了。 “不是你们想的那样,而是小于家里……嗯,有点特别……先说他爸爸:刚开始在统战部,后面调到了国资委,然后又到沪上,前后在国泰、太平洋、电网、石化任职……她妈妈一直在东方集团……” 大哥的语气很平静,但两人的眉头猛的一皱:他们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 先在部委,后到沪上? 这个暂且不论,只说那四个企业:确实都属于国资委,但压根就是四个独立的系统,中间隔的不是墙,而是天堑。 这个级别肯定是主要领导职务,不是总经理也得是书记,最差也得是排名第三的常务副总,咋就能调来调去? 但结合前面那一句,就好理解了:每次都是空降,而不是这些企业相互调用。 前面还有“统战”两个字,以及“家里非常非常的有钱”…… 哈哈? “小于的长辈,是侨胞?” “对,是外曾祖父,抗战时期的爱国企业家……” 好了,这下就能解释的通了:钱是长辈留下的,而且绝对非常非常的多。 影响力也非常非常的大,不然,不可能被称为“爱国企业家”。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于徽音的父亲的工作才会被调来调去…… 两人心神不定,又对视一眼:李定安可以,以后可以躺平了。 以前还觉得他乖张、叛逆,桀骜不驯,这次总算懂事了一回…… 一看表情,就知道他们在想什么。李如英叹了一口气:你们高兴的太早了! 不知道的时候,还可以说李定安才二十二,不能逼的太紧,但知道了以后,全坐不住了。 现在已经不是裴淑慎一个人慌,而是全家都慌。所以才想法设法的把李定安弄了回来:到底哪个就一句话,再模棱两可,腿给你敲折…… 李如阳好不羡慕,“定平有他一半……哦不,一半的一半的能耐,我做梦都能笑醒……” “啊,你说了?” 裴淑慎刚进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为李如英把有关李定安事情告诉了弟弟和妹夫。 顿时间,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笑:“现在长本事了,我们的话纯粹不听,还瞎折腾:五一去京城,他就撺掇他爸辞职,当时说的还是一两年以后……但前两天打电话,又说是赶快辞,越快越好……” 啥,辞职? 两人又呆住了。 就算图书馆没什么权,更没油水,怎么也是副处级。说不定大哥什么时候就开了窍,去给领导认个错,就能回到市政府办。 等领导一高升,他差点也能再升半级。而且他才四十六,正值盛年,能力又强,再干个十来年,少说也能再升个一级半级。 老李家的祖坟冒了多少青烟才换来的,但李定安……让他爹辞职? 李如阳感觉脑子有点转不过来:“辞职……干嘛?” “前面说是建研保所,这次又成了博物馆……” “博物馆……小于家投资的?” “他自个弄的,和小于没关系……” 刚回了半句,裴淑慎猝然愣住,眼神来回在李如阳和许汝才的脸上打量:你们这什么表情? 惊讶、骇然、羡慕、佩服…… 不是……我儿子就那么像吃软饭的?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当初的时候,他们比弟弟和妹夫还要震惊。 一个月,就赚了几千万? 又过了一个月,就上亿了? 又过了一个月,就成了几亿? 做梦都没这么快…… “你没讲?” “我倒是想讲,也得有机会!” “那如阳和汝才……怎么这样?” “是他们在那瞎猜!” 李如英抽出一支烟,不急不徐的点上,“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给你们说一说……竟青,你们也过来!” 意思是还没讲完? 两个人正襟危座:“大哥你说!” 徐徐的吐了一口烟,李如英斟酌着措辞:“李定安和小于的事情,小于家还不知道,这次叫李定安回来,就是想让他陪徽音回去一趟……” 李如阳和许汝才精神一振:好家伙,八字都还没一撇,几百万的东西说送就送? 这儿媳妇可以…… “这是前提,我再说其它的:书房、客厅的东西,还有送给你们的,都是李定安自己淘的,和小于没关系。” “啥?” 两个人面面相觑,直觉不可能。 “他……他哪来的钱?” “上学的空子里赚了点,仍然和小于没关系……不对,应该是赚了好多……”李如英顿了顿,“好几亿!” 多少? 一屋子的人,全都呆住了。 要不是所有人表情都差不多,李如阳还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 保定一年的gdp才是多少? “说起来有点复杂,大致就是淘古玩,低买高卖,但和老三那种不一样:不是倒腾,而是捡漏,也不是私下交易。基本上所有的交易对象,都是博物馆相关的文博部门……而从前到后,也就半年……” 李如英用力的呼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不敢信,而我们刚知道的时候,比你们还震惊……不,是怕……为此,还特地把李定安叫回来审了一顿……” “老……老爷子知道?” “知道!” 那就是真的! 但是……这不可能啊? 半年,几个亿……这得开台印钞机! “除此外,他还搞研究,研究的也是古董,而且也研究出了点成果……为此,文旅部和保力集团拟成立研保中心,建成后,会由他负责……” 部委,保力? 许汝才心里“咯噔”的一下:“什么级别?” “研保所是六级,建成后,李定安的级别也是六级!” 许汝才脱口而出:“那岂不就是……副处级?” 瞬间,所有人的汗毛全竖了起来:李如英现在才是副处,而且有名无实。 既便如此,一家人时常开玩笑,都说祖坟冒了青烟,那现在呢? 何止是冒烟,都着火了都…… (本章完) 第319章 就问你急不急? 本以为在派出所,更或是事发现场,问过后才知道,事情与李定安想像的不一样。 失主是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收藏家,与台里某栏目的负责人认识,辗转联系之后,他的收藏室成了此次剧组的取景地之一。 拍摄过程中,摄影师不小心弄倒了机器,撞翻了博古架。所以,打碎的不止是一樽花瓶,而是好几件。 失主很客气,说其他的都算了,只赔这件花瓶就行。然后让秘书把打碎的东西和发票一起送到了酒店。 但摄影师很委屈,讲的声情并茂,说那座架子明明靠着墙,撞了一下之后,却是朝前倒过来的? 制片人直觉摄影师在说谎:既便想碰瓷讹人,也不可能讹到央视的头上。 但这样的事情不能凭直觉,最好鉴定一下,和苏秀一商量,她们就想到了李定安。 苏秀是于徽音的带教老师,对她非常照顾,不止一次给于徽音提过,还给李定安打过电话,正式邀请他担任节目组的嘉宾。因为实在抽不出时候,李定安婉拒了。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得来一趟。 到了酒店,剧组正在开会,接到于徽音的电话,苏秀和制片人宁晶一起迎了出来。 看到李定安,宁晶双眼微亮,笑吟吟的伸出了手:“李老师,久仰!” 带着点调侃的性质,但不是质疑李定安学识和能力,而是过于惊讶他的年龄。 而这句“久仰”,也并非完全客气。 古新风开播近一年,常驻嘉宾有六位: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志青,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吕本之,京大文博学院副院长吴湘、国家博物馆研究员馆员程永权、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穆振…… 吕本之和吴湘都不用说,程永权在“蒙古瓷”的项目组,包括穆振,大学里没少给李定安讲课。 一提李定安,穆振就竖大拇指,说任教二十多年,见过的刺头学生数不胜数,但像李定安这种让学校领导都挠头、又拿他没办法,头疼之余还有点欣赏的学生,真就没几个。 又把他上学时期带同学抗议、逼着学校开除老师、换食堂承包商的那些事情讲了讲。 吴湘就笑,说李定安现在已经改邪归正,在京大从来没闹过事。 穆振却嗤之以鼻:吴院长你数数,李定安去了你们学校,上了几天课? 他就是想闹事,也得有适应和熟悉环境的时间…… 吕本之和程永权则是夸,说自从李定安到了国博和故宫,馆员们的收入涨了好大的一截。 灌的耳风多了,难免好奇,宁晶就顺手查了查……然后,她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这人开了挂吧? 算是见到了真人:很帅气,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温和谦恭,见人就笑。 哪像刺头了? 来的路上于徽音介绍过,了解了一些:这位宁导还不到四十,在央视文创类的节目的导演和制片人中,已经算是非常年轻了。 但在业内很有名,担任过元宵晚会的总撰稿,春晚的设计师,《国家宝藏》的编导,还拿过白玉兰奖。 宁晶伸出手,他轻轻握住:“宁导叫我小李就行!” “李老师不用谦虚!”宁晶笑着摇头,“部级项目负责人的含金量,我还是懂的!” 这是实话。 像程永权,研究员馆员,正高级别,知名专家,业内权威。但如果负责项目,至多也就是市厅一级。 包括吴湘,一年立项的课题够多,但大部分都是校内项目。 倒不是说级别不够,而是考古、文化领域的研究项目评定准则非常高,像三星堆,影响力够大了吧,也才属于“国家级专项基金项目”。 往上,还有“国家级重点项目”、“国家级重大项目”。 再往下还有,“国家级社科重点专项”、“国家级社科基金专项”、“国家级软科学基金专项”。 像珍珠釉,至少也能达到“软科专项”的标准,像“镜光瓷”,最差也是“社科专项”。要是能往“军工”的方面沾一点,搞不好就成“重点专项”了。 所以像刚刚申请的“南昌朱氏宗祠”、“八大山人故居”、“苗巫文化传承”等省级项目,李定安就觉得划不来研究,也没时间研究,索性全丢给了老师和同学。 但搁一般的正高研究员,能吃一辈子…… 李定安开门见山:“宁导,东西在哪?” “在会议室!” “在开会?” “对,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要总结学习,以免重蹈覆辙,不过不影响!” 宁晶做了个手势,助理打开了门。 会议室不大,大概三十多号人。屏幕上播放着图片,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碎瓷片。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在强调,比如以后该怎么注意和避免。看到进来好多人,宁晶和苏秀也在,他本能的停了下来。 随即,他脖子往前一伸:“李老师?” 李定安定眼瞅了瞅:故宫的助理研究员,丁立成的学生,主攻字画,瓷器也有涉猎。李定安就记得,好像姓崔。 “崔老师,好巧?” “李老师,我是这一期的外景嘉宾……您这是?” “哦,我老家在保定,和苏老师也认识……” 明白了,专门请来鉴定的。 他连忙下了讲台:“李老师,您请!” “没事,一起……” 他刚要介绍,李定安摆摆手:“先看东西……” 崔立点点头,递上了强光手电和放大镜。 底下顿时哗然…… “快看,像不像中午来接于大小姐的那位?” “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长这么醒目,你还能认错?” “是没敢认:他跑这干嘛来了?” “送于徽音的吧,看,于徽音也在门口……” “压根不是一回事……我是说:宁导和苏编怎么跟在他后面?” “是挺奇怪……” 说着奇怪,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崔立本来讲的好好的,看到进来人,本能的停下,然后快步下了台。 握手、问候、又稍稍的欠了一下腰……一气呵成,不见半点生涩,好像这一套动作已经有过好多遍。 崔立是这一期的外景嘉宾,拍摄时,所有镜头中,除了古玩,剩下的全拍的是他,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很渊博,也很专业,包括宁晶、苏秀对他都很尊重。 其他人更不用说:对以“古玩元素”为线索,溯源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演节目组而言,故宫近似于殿堂,故宫的研究员就代表“权威”。 所以想不通,这声“李老师”,是从哪论的? 再看姿态:礼让、拿放大镜、拿手电,再往旁边一站……像极了平时跟在他身边打下手的助理…… 一瞬间,上午才见过李定安的那几位全愣住了。 就觉得又惊又怪,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讲台,还小声说着话。 顿然,宁晶目光扫了下来,会议室里为之一静,鸦雀无声。 没人敢说话,只能仰着脖子转着眼珠,往讲台上打量。 “崔老师看过了吧?” “看过,但我是门外汉,就看出是清朝中晚时期的珐琅瓷!” “您太谦虚!” 说着话,李定安拿起放大镜,将所有的瓷片看了一遍,又拿起了一块碎瓷片摸了摸,还抠了抠断茬。 确实是珐琅瓷,属于“铜胎画珐琅”的延伸技术,属于清朝独创的彩瓷新技术,诞生于康熙中期,鼎盛于雍正、乾隆。 若论工艺,乾隆时期最为完善,当时内务府研究出了国产的珐琅料,基本再不用从欧州进口。但要论精美,流程之严格,依旧是雍正珐琅瓷为最,拳头大那么一只碗,动不动就上千万。 乾隆之后,又根据“瓷胎画珐琅”和“五彩瓷”的技术,研究出了“珐琅粉彩”,单纯的珐琅瓷就很少烧制了。 只是烧的少,并非完全不烧,虽然精美程度大不如之前,但依旧是景德镇御窑烧胚,再运到京城,由宫廷画师绘画,再由造办处复烧。 看器形:平底、圈足、撇口、圆腹,确实是花盆,比人头还大,但脐眼是实的,仍旧属陈设瓷。 内里白釉,外部绘彩:先绘织锦纹,花纹中再添缠枝牧丹,典型乾隆后“锦上添花”的画法。 再看胎质,胚体厚重、质地稍显粗糙、绘法中规中距,画意稍显呆板。与清三代的瓷器比,无论是烧制工艺还是绘画,都有不小的差距。 但只是相对而言,仍旧是官窑和内廷出品,而且也属大器形,百八十万还是有的。 再看茬口,很利也很新,没有一点儿拼接复圆的痕迹,百分百刚刚打碎的。 又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差错,李定安放下了放大镜:“八十万不贵!” 宁晶和苏秀就明白了:确实是意外,该赔就赔。 “好,谢谢李老师……麻烦伱!”两人又迎了过来,“我已经让副导安排了,小于也要来,一定要吃顿便饭!” 一提于徽音,就不太好推了,李定安索性答应。 宁晶又邀请了崔立,崔立说是要收拾一下,让他们先过去。 三个人刚出门,会议室就炸了锅。 “崔老师,刚那位是谁?” “你说李老师?故宫博物院的客座馆员!” “啊……他去年才从首师毕业,学的还是文学专业,怎么到了故宫?” 崔立很是惊讶:不熟悉李定安的人,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也是首师的?” “不是,去年京考,我坐他后面?” “原来这样?” 崔立点点头,“李老师现在在京大读研,改专业了,现在读考古……哦对,吴教授,就现场嘉宾之一的吴院长是他导师……” 意思就是才研一。 但即便是京大,既便是吴湘的学生,也不可能还没毕业,就成什么“客座馆员”? 况且馆员也不是随便就能叫的,这种称呼和职称划等号,至少要到副高和副研究员级别才能这么叫。比如崔立,平时顶多也就把助理两个字去掉,称为“崔研究员”,而不是崔馆员…… “崔老师,他在故宫做什么?” “当然是做研究。” “研究……研究什么?” 研究的多了去了,比如吕院长,遇到御瓷方面的问题,第一时间就会找李定安探讨。 还比如杨所长和丁立成,要是有什么字画看不准,首先想到的也是李定安。 包括玉、铜、锡、木等在内的各种礼器和彝器,也会动不动就请他帮忙。特别玉器组,现在研究的省级课题“清代礼器”,就是他提供的样本。 李定安虽然没挂名,但吕院时不时就会请他来观摩,再集中讨论一下,看研究方向有没有偏…… 转着念头,崔立抬起头,发现是个胖胖的女生。 有点印象,好像是刚进台里的实习生…… “这位同学,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崔立开起了玩笑,“李老师有女朋友!” “我知道,是于徽音!” 谁……小于? 顿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于徽音的身影,崔立的眼珠子瞪的像灯泡。 不是陈总吗? 沪上拍卖会的时候他也在,每天都看到两人出双入对。 后面也看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故宫和国博就隔着一道墙,两边的人相互调用是常态,李定安带组研究蒙古瓷的那段时间,经常看到陈静姝来找他。 还有起草薄胎瓷方案时,两人天天都在一块,故宫加国博的人全知道,两人在谈对象。 就上周,杨所开会还提到,李定安陪着陈总去江西考察项目,项目没考察成,他反倒捡了一座王府,还帮京大申请了一大堆的省级和市级课题…… 但到这会,怎么就成了于徽音? “崔老师……崔老师?” “哦哦……”崔立回过神,“你说!” “李定安在故宫研究什么?” “在故宫,就连吕院长都不会叫他的名字,而是称为老师,偶尔的时候才会称一声‘定安’……” 崔立笑着,但神情淡了许多,“至于李老师研究的是什么,网上就有,自己去查!” 说着,他就收起了工具,然后背着包出了会议室。 一群人面面相觑。 吕院长,叫他老师……他多大? 这也太魔幻了…… 有人当即点开手机,但怎么查都不到。 早被张汉光给屏蔽了…… “要不问问程教授?感觉他最好说话……” “哦对……故宫离国博那么近,程教授肯定知道……” 又有人翻开了电话本。 “不是,你们查他做什么?” “就于大小姐的条件,找个优秀点的男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优秀不优秀问题吗? 有人直叹气:“中午,小惠说徽音的男朋友来接他,我们好奇,就去看了看。” “然后呢?” 有人呲着牙,跟喝了醋似的:“没然后,就看了看……” 不可能吧? 有人若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这群实习生,特别这群女生,平时怎么样,剧组的人全看在眼里:年轻气盛,眼高于顶。 当然,能进入央视很不容易,骄傲一下很正常。 突然冒出来了太过出众的,难免会做比较:外在形象、内在气质、工作能力…… 偏偏哪一方面都比不过? 再加宁晶和苏秀过于照顾,肯定有人会不平衡,不该比的也会拿出来比:比如家庭条件,比如消费水平……结果,发现更比不过。 也不用怀疑,男朋友也是相比较的内容之一。所以中午见到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比如看他形象这么好,穿着又这么普通,就以为条件不好,当成了凤凰男,更或是小白脸。 能考进来,情商肯定都在及格线,不会那么直白,但反过来说:这样的人物,只需要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就能把你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这会再一看:小白脸成了真专家? 宁导和苏导对他还那么客气? 完了! 都不用李定安说什么,更不用于徽音告状,这里面绝对会有人想法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比如主动找宁导或苏导承认错误。 因为实习不等于正式入编,随时都能退档,甚至可以不用写原因。 就问你急不急? (本章完) 第319章 就问你急不急? 本以为在派出所,更或是事发现场,问过后才知道,事情与李定安想像的不一样。 失主是一位当地小有名气的收藏家,与台里某栏目的负责人认识,辗转联系之后,他的收藏室成了此次剧组的取景地之一。 拍摄过程中,摄影师不小心弄倒了机器,撞翻了博古架。所以,打碎的不止是一樽花瓶,而是好几件。 失主很客气,说其他的都算了,只赔这件花瓶就行。然后让秘书把打碎的东西和发票一起送到了酒店。 但摄影师很委屈,讲的声情并茂,说那座架子明明靠着墙,撞了一下之后,却是朝前倒过来的? 制片人直觉摄影师在说谎:既便想碰瓷讹人,也不可能讹到央视的头上。 但这样的事情不能凭直觉,最好鉴定一下,和苏秀一商量,她们就想到了李定安。 苏秀是于徽音的带教老师,对她非常照顾,不止一次给于徽音提过,还给李定安打过电话,正式邀请他担任节目组的嘉宾。因为实在抽不出时候,李定安婉拒了。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得来一趟。 到了酒店,剧组正在开会,接到于徽音的电话,苏秀和制片人宁晶一起迎了出来。 看到李定安,宁晶双眼微亮,笑吟吟的伸出了手:“李老师,久仰!” 带着点调侃的性质,但不是质疑李定安学识和能力,而是过于惊讶他的年龄。 而这句“久仰”,也并非完全客气。 古新风开播近一年,常驻嘉宾有六位:国家图书馆副馆长张志青,故宫博物院副院长吕本之,京大文博学院副院长吴湘、国家博物馆研究员馆员程永权、首都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穆振…… 吕本之和吴湘都不用说,程永权在“蒙古瓷”的项目组,包括穆振,大学里没少给李定安讲课。 一提李定安,穆振就竖大拇指,说任教二十多年,见过的刺头学生数不胜数,但像李定安这种让学校领导都挠头、又拿他没办法,头疼之余还有点欣赏的学生,真就没几个。 又把他上学时期带同学抗议、逼着学校开除老师、换食堂承包商的那些事情讲了讲。 吴湘就笑,说李定安现在已经改邪归正,在京大从来没闹过事。 穆振却嗤之以鼻:吴院长你数数,李定安去了你们学校,上了几天课? 他就是想闹事,也得有适应和熟悉环境的时间…… 吕本之和程永权则是夸,说自从李定安到了国博和故宫,馆员们的收入涨了好大的一截。 灌的耳风多了,难免好奇,宁晶就顺手查了查……然后,她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这人开了挂吧? 算是见到了真人:很帅气,彬彬有礼,不卑不亢,温和谦恭,见人就笑。 哪像刺头了? 来的路上于徽音介绍过,了解了一些:这位宁导还不到四十,在央视文创类的节目的导演和制片人中,已经算是非常年轻了。 但在业内很有名,担任过元宵晚会的总撰稿,春晚的设计师,《国家宝藏》的编导,还拿过白玉兰奖。 宁晶伸出手,他轻轻握住:“宁导叫我小李就行!” “李老师不用谦虚!”宁晶笑着摇头,“部级项目负责人的含金量,我还是懂的!” 这是实话。 像程永权,研究员馆员,正高级别,知名专家,业内权威。但如果负责项目,至多也就是市厅一级。 包括吴湘,一年立项的课题够多,但大部分都是校内项目。 倒不是说级别不够,而是考古、文化领域的研究项目评定准则非常高,像三星堆,影响力够大了吧,也才属于“国家级专项基金项目”。 往上,还有“国家级重点项目”、“国家级重大项目”。 再往下还有,“国家级社科重点专项”、“国家级社科基金专项”、“国家级软科学基金专项”。 像珍珠釉,至少也能达到“软科专项”的标准,像“镜光瓷”,最差也是“社科专项”。要是能往“军工”的方面沾一点,搞不好就成“重点专项”了。 所以像刚刚申请的“南昌朱氏宗祠”、“八大山人故居”、“苗巫文化传承”等省级项目,李定安就觉得划不来研究,也没时间研究,索性全丢给了老师和同学。 但搁一般的正高研究员,能吃一辈子…… 李定安开门见山:“宁导,东西在哪?” “在会议室!” “在开会?” “对,出了这么大的事故,肯定要总结学习,以免重蹈覆辙,不过不影响!” 宁晶做了个手势,助理打开了门。 会议室不大,大概三十多号人。屏幕上播放着图片,面前的桌子上还摆着碎瓷片。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在强调,比如以后该怎么注意和避免。看到进来好多人,宁晶和苏秀也在,他本能的停了下来。 随即,他脖子往前一伸:“李老师?” 李定安定眼瞅了瞅:故宫的助理研究员,丁立成的学生,主攻字画,瓷器也有涉猎。李定安就记得,好像姓崔。 “崔老师,好巧?” “李老师,我是这一期的外景嘉宾……您这是?” “哦,我老家在保定,和苏老师也认识……” 明白了,专门请来鉴定的。 他连忙下了讲台:“李老师,您请!” “没事,一起……” 他刚要介绍,李定安摆摆手:“先看东西……” 崔立点点头,递上了强光手电和放大镜。 底下顿时哗然…… “快看,像不像中午来接于大小姐的那位?” “不是像,而是本来就是……长这么醒目,你还能认错?” “是没敢认:他跑这干嘛来了?” “送于徽音的吧,看,于徽音也在门口……” “压根不是一回事……我是说:宁导和苏编怎么跟在他后面?” “是挺奇怪……” 说着奇怪,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崔立本来讲的好好的,看到进来人,本能的停下,然后快步下了台。 握手、问候、又稍稍的欠了一下腰……一气呵成,不见半点生涩,好像这一套动作已经有过好多遍。 崔立是这一期的外景嘉宾,拍摄时,所有镜头中,除了古玩,剩下的全拍的是他,不是主角胜似主角。 很渊博,也很专业,包括宁晶、苏秀对他都很尊重。 其他人更不用说:对以“古玩元素”为线索,溯源中国传统文化的创演节目组而言,故宫近似于殿堂,故宫的研究员就代表“权威”。 所以想不通,这声“李老师”,是从哪论的? 再看姿态:礼让、拿放大镜、拿手电,再往旁边一站……像极了平时跟在他身边打下手的助理…… 一瞬间,上午才见过李定安的那几位全愣住了。 就觉得又惊又怪,眼睛直勾勾的瞅着讲台,还小声说着话。 顿然,宁晶目光扫了下来,会议室里为之一静,鸦雀无声。 没人敢说话,只能仰着脖子转着眼珠,往讲台上打量。 “崔老师看过了吧?” “看过,但我是门外汉,就看出是清朝中晚时期的珐琅瓷!” “您太谦虚!” 说着话,李定安拿起放大镜,将所有的瓷片看了一遍,又拿起了一块碎瓷片摸了摸,还抠了抠断茬。 确实是珐琅瓷,属于“铜胎画珐琅”的延伸技术,属于清朝独创的彩瓷新技术,诞生于康熙中期,鼎盛于雍正、乾隆。 若论工艺,乾隆时期最为完善,当时内务府研究出了国产的珐琅料,基本再不用从欧州进口。但要论精美,流程之严格,依旧是雍正珐琅瓷为最,拳头大那么一只碗,动不动就上千万。 乾隆之后,又根据“瓷胎画珐琅”和“五彩瓷”的技术,研究出了“珐琅粉彩”,单纯的珐琅瓷就很少烧制了。 只是烧的少,并非完全不烧,虽然精美程度大不如之前,但依旧是景德镇御窑烧胚,再运到京城,由宫廷画师绘画,再由造办处复烧。 看器形:平底、圈足、撇口、圆腹,确实是花盆,比人头还大,但脐眼是实的,仍旧属陈设瓷。 内里白釉,外部绘彩:先绘织锦纹,花纹中再添缠枝牧丹,典型乾隆后“锦上添花”的画法。 再看胎质,胚体厚重、质地稍显粗糙、绘法中规中距,画意稍显呆板。与清三代的瓷器比,无论是烧制工艺还是绘画,都有不小的差距。 但只是相对而言,仍旧是官窑和内廷出品,而且也属大器形,百八十万还是有的。 再看茬口,很利也很新,没有一点儿拼接复圆的痕迹,百分百刚刚打碎的。 又看了一遍,确实没什么差错,李定安放下了放大镜:“八十万不贵!” 宁晶和苏秀就明白了:确实是意外,该赔就赔。 “好,谢谢李老师……麻烦伱!”两人又迎了过来,“我已经让副导安排了,小于也要来,一定要吃顿便饭!” 一提于徽音,就不太好推了,李定安索性答应。 宁晶又邀请了崔立,崔立说是要收拾一下,让他们先过去。 三个人刚出门,会议室就炸了锅。 “崔老师,刚那位是谁?” “你说李老师?故宫博物院的客座馆员!” “啊……他去年才从首师毕业,学的还是文学专业,怎么到了故宫?” 崔立很是惊讶:不熟悉李定安的人,肯定不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你也是首师的?” “不是,去年京考,我坐他后面?” “原来这样?” 崔立点点头,“李老师现在在京大读研,改专业了,现在读考古……哦对,吴教授,就现场嘉宾之一的吴院长是他导师……” 意思就是才研一。 但即便是京大,既便是吴湘的学生,也不可能还没毕业,就成什么“客座馆员”? 况且馆员也不是随便就能叫的,这种称呼和职称划等号,至少要到副高和副研究员级别才能这么叫。比如崔立,平时顶多也就把助理两个字去掉,称为“崔研究员”,而不是崔馆员…… “崔老师,他在故宫做什么?” “当然是做研究。” “研究……研究什么?” 研究的多了去了,比如吕院长,遇到御瓷方面的问题,第一时间就会找李定安探讨。 还比如杨所长和丁立成,要是有什么字画看不准,首先想到的也是李定安。 包括玉、铜、锡、木等在内的各种礼器和彝器,也会动不动就请他帮忙。特别玉器组,现在研究的省级课题“清代礼器”,就是他提供的样本。 李定安虽然没挂名,但吕院时不时就会请他来观摩,再集中讨论一下,看研究方向有没有偏…… 转着念头,崔立抬起头,发现是个胖胖的女生。 有点印象,好像是刚进台里的实习生…… “这位同学,你问这么清楚做什么?”崔立开起了玩笑,“李老师有女朋友!” “我知道,是于徽音!” 谁……小于? 顿然间,脑海中浮现出于徽音的身影,崔立的眼珠子瞪的像灯泡。 不是陈总吗? 沪上拍卖会的时候他也在,每天都看到两人出双入对。 后面也看到过,而且不止一次。 因为故宫和国博就隔着一道墙,两边的人相互调用是常态,李定安带组研究蒙古瓷的那段时间,经常看到陈静姝来找他。 还有起草薄胎瓷方案时,两人天天都在一块,故宫加国博的人全知道,两人在谈对象。 就上周,杨所开会还提到,李定安陪着陈总去江西考察项目,项目没考察成,他反倒捡了一座王府,还帮京大申请了一大堆的省级和市级课题…… 但到这会,怎么就成了于徽音? “崔老师……崔老师?” “哦哦……”崔立回过神,“你说!” “李定安在故宫研究什么?” “在故宫,就连吕院长都不会叫他的名字,而是称为老师,偶尔的时候才会称一声‘定安’……” 崔立笑着,但神情淡了许多,“至于李老师研究的是什么,网上就有,自己去查!” 说着,他就收起了工具,然后背着包出了会议室。 一群人面面相觑。 吕院长,叫他老师……他多大? 这也太魔幻了…… 有人当即点开手机,但怎么查都不到。 早被张汉光给屏蔽了…… “要不问问程教授?感觉他最好说话……” “哦对……故宫离国博那么近,程教授肯定知道……” 又有人翻开了电话本。 “不是,你们查他做什么?” “就于大小姐的条件,找个优秀点的男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这是优秀不优秀问题吗? 有人直叹气:“中午,小惠说徽音的男朋友来接他,我们好奇,就去看了看。” “然后呢?” 有人呲着牙,跟喝了醋似的:“没然后,就看了看……” 不可能吧? 有人若有深意的笑了起来。 这群实习生,特别这群女生,平时怎么样,剧组的人全看在眼里:年轻气盛,眼高于顶。 当然,能进入央视很不容易,骄傲一下很正常。 突然冒出来了太过出众的,难免会做比较:外在形象、内在气质、工作能力…… 偏偏哪一方面都比不过? 再加宁晶和苏秀过于照顾,肯定有人会不平衡,不该比的也会拿出来比:比如家庭条件,比如消费水平……结果,发现更比不过。 也不用怀疑,男朋友也是相比较的内容之一。所以中午见到的时候,肯定发生过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比如看他形象这么好,穿着又这么普通,就以为条件不好,当成了凤凰男,更或是小白脸。 能考进来,情商肯定都在及格线,不会那么直白,但反过来说:这样的人物,只需要看你的眼神和表情,就能把你的想法猜个七七八八。 这会再一看:小白脸成了真专家? 宁导和苏导对他还那么客气? 完了! 都不用李定安说什么,更不用于徽音告状,这里面绝对会有人想法设法的把自己摘出来,比如主动找宁导或苏导承认错误。 因为实习不等于正式入编,随时都能退档,甚至可以不用写原因。 就问你急不急? (本章完) 第320章 必须去看一下 剧组的人渐渐散去,会场里只剩下七个实习生。 你看看我,我看看他,面面相觑,默然无言。 “嗡嗡嗡……”手机震了两下,胖胖的女生连忙接通。 “程老师,我是鲁小惠,上次录节目,我还向您请教过……” “对,这两天在保定取外景……嘉宾老师是崔研究员……” “没遇到难题,就想问问您,李定……哦,李定安老师您认识吧?” “哦对对……他今天来剧组,帮忙看了一件东西……崔老师说他是故宫的客座馆员?同学们既惊讶又佩服,就想着学习……啊,我们学不来?” …… 渐渐的,五官拧到一起,圆圆的脸皱成了一团。 六个人紧紧的围在四周,表情越来越难看…… …… 餐厅在八楼,下层楼就到。 人不多,宁晶、苏秀、李定安、于徽音、副导,再加崔立六个人。 几句寒喧,然后落座,崔立的两只眼睛来回的在李定安和于徽音的脸上打量。 完全是下意识,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崔老师,怎么了?” “哦,没怎么……” 看李定安眼神不对,崔立急中生智,“刚才在会议室,一群年轻人兴奋的不行,说岁数都差不多,李老师你却这么优秀……我才想起来,你才二十出头!” 兴奋? 应该是惊悚吧。 让几个实习生觉得天都塌下来的事情,李定安压根就没当回事:这都要计较,啥事都别想干了。 于徽音也不以为意,轻轻的抿了抿嘴。 “哦,对了……” 崔立又想起来了一件事情,连忙拿出手机:“李老师,麻烦伱看一下这件东西。” 李定安偏过头:勺子? 确实是勺子:勺头约有拳头大,柄长三十公分左右,整体漆黑发亮,莹莹生光。放大图片,隐约能够看到细密的颗粒。 第一时间,李定安就想到以前农村那种用了十几年,一直没洗过的生铁勺:包浆又黑又亮,光滑晶莹,甚至有一种玉质的视感。 但这柄肯定不是:这是黄铜或是紫铜埋在干燥的土质中,产生类似“电化学腐蚀”后产生的氧化铜和氧化亚金层。 埋的时间短了都不行,至少要两百年以上,因为像黑漆,考古界称之为“黑漆古”,古玩界和鉴定界又称之为“传世古”。 至少有两层:第一层氧化铜,第二层氧化亚金,而氧化亚金又不太稳定,所以这种包浆没办法伪造,也是红铜器和紫铜器的鉴定依据之一。 只是一张照片,没办法给出具体的年代,李定安也只能推断,这东西入土时间大致在两百到三百年,出土时间更不好断定,得看到实物才知道。 就是器形有点怪:三百年前是康熙时期,没人会用铜勺,但除了勺,委实再想不出这东西还有什么用处? 狐疑间,李定安又把照片放大了点,仔细再瞅:长柄中间好像还有纹饰。 看着有点像……莲花? “这是密宗法器,圆法勺!” 崔立顿然愣住。 这东西是他几天前就看到的,说实话,真没认出来。就是觉得奇怪,拍了张照片给故宫的同事看了一下。 转了几圈,转到器物部金石组,才给出了结论:藏传密教法器,圆法勺。 但等同事有结论,已是第二天,现在,李定安就看了三分钟? 一听“密宗”,还是法器,宁晶也来了兴趣,伸着脖子看了看:“做什么用的?” 李定安犹豫了一下:“修习《息灾法》的法器,‘息灾’是梵文的音译,既寂静、寂灭、寂然、除灾之意,为止息灾害,焚除烦恼罪业的修行功法……说通俗点:密宗认为火可焚净一切,所以这东西是修法时用来给火上浇油的……” 宁晶和苏秀不以为意,以为鉴定师本来就应该懂这么多,也说不上李定安凑巧懂一点相关的知识。 但崔立却扑棱着眼睛:这是密宗,不是汉传佛教,正经的鉴定师谁研究这个? 他愣了愣,又凑近了一点:“卖家卖四十六万,李老师你觉得值不值!” 李定安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是钱多钱少问题吗? 崔老师,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东西的真正用途,而且我还说的那么清楚:寂静、寂灭、焚除罪业…… 说直白点:这东西是密宗信徒死后火化时,往尸体上浇油的,浇的还是尸体本身炼出来的尸油……就一边烧,一边舀,一边浇! 不是不能讲,而是怕讲出来之后,桌子上的三位女同志别想再吃东西了。 请同事看过,崔立还是知道一点的,他干笑了笑:“就是觉得东西很新奇,肯定会有人喜欢!” 明白了,就是想倒腾一下,看能不能赚一点。 但说实话,很难。 因为宗教文物本来就小众,就像在南昌碰到的那些法器,不论是李定安自己估还是系统估,价格都不高。 除非能碰到贼有钱,还相当虔诚的信徒,或是雷明真、段牧这种生意做的很大,又喜欢寻求心理安慰的有钱人。 而且那还是道家法器,影响力相对要高点,像密宗,真就是小众之中的小众,何况这东西的用途还这么奇特? 崔立想出手,不跑个三五八趟xz,就别想把这东西卖出去。 李定安没好直接说,只是点了一下:“这东西怎么卖这么贵?” “不是这一件贵,而是所有的东西都贵……像之前的那件花盆,卖主开价两百六十万!但因为是栏目赞助商,所以才说按成本价赔偿就行……” “和花盆一起的?” “对,都是温总的藏品,古怪的不止这一件,李老师,你再看……” 崔立划拉了一下屏幕,又把手机朝着自己和李定安这边倾了一下,好像怕对面的三位女宾看到。 表情也有点怪:眼神飘乎,躲躲闪闪! 不是……看个物件,你怎么跟做贼似的? 诧异间,李定安瞄了一眼。 一朵莲状的铜饰,约摸巴掌大,外部像半开的莲花,中间像是眼睛,又像是开了缝的鲍壳。 另一件有三十公分长,有点像金刚杵,但两头无角,通体浑圆……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好:崔老师,你怎么尽喜欢这种古里古怪的东西? 确实是法器,也确实属密宗,但这两件所代表的意义,比刚才那件还古怪:女幽、雄且,说直白点,就是生殖器。 参欢喜禅时的法器……怪不得你表情那么怪? 崔立也觉得盯着这东西看太久不太合适,飞快的划拉了一下:“李老师,还有这件!” 这次正经多了:一樽瓷器,上为仰莲,下为覆莲,莲座上端座八角形如意宝珠。 这是藏密七宝中的神珠宝,在密宗教义中,宝珠由佛祖舍利所化,法力强大,可破除一切愚痴、妄想,可消灭一切内魔与外道摩障。 非活佛不可用…… “这件不错!”李定安由衷的点了点头,“还是珐琅瓷,至少也是乾隆时期……” 嗯,乾隆时的珐琅瓷? 刚说了半句,他猛的一怔:扯什么淡? 清朝时的xz,哪来的这东西? 凡珐琅瓷,必定是御窑烧胚,如意馆绘彩,内务府复烧……所以这东西要是真的,要么是清朝皇帝御赐活佛之物,要么是宗室子弟交由内务府定制,然后或送到布达拉宫,或是活佛入京时,由其行密宗法咒加持法力,等死了之后葬入陵墓。 因为满清信仰密宗,凡随葬必有密宗法器,而且必须由活佛念咒加持。包括从乾隆、慈禧、光绪墓中挖出的密宗法器,全都是这么来的。 反过头来再看,还真不是崔立不正经,而是在给他暗示:李老师,看,这些东西像不像清代皇室墓葬? 那你明说啊,搞的我以为你尽喜欢一些古古怪怪的东西…… 李定安顿时来了精神:“东西在哪?” “温总的收藏室,就摄影师碰倒花盆的地方。” “东西多不多?” “多,其他不说,光是类似这种的就有一百多件,但价格太高:不管买一件还是十件,都是那个价!” “什么时候去看一下?” 绕七绕八搞半天,还搞的猥猥琐琐,不就是为了这个? 崔立顿时一喜:“随时都行,看李老师的时间!” “行,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两个人头对着头,盯着手机嘀嘀咕咕,但声音不小,其他人也听的清清楚楚。 “崔老师说的是温总的那些藏品吧?” 副导演也来了兴趣,“我还拍了视频,请吴院看过!” 吴教授也看过? 李定安下意识的问:“老师怎么说?” “吴院说隔着屏幕不太好判断,倒是挺符合满清皇室墓葬品的特点,但既便是真品,溢价也过高了!” 明白了:真品挺多,但都不值那个价。 李定安反倒更好奇了:除了故宫,他是第二次见到这么多的皇室明器。 再联想一下永宁山下的清西陵……倒斗的盗出来的? 哈哈,足足一百多件,说不准就是把那座帝陵给挖了。 必须要去看一下…… (本章完) 第321章 别和他兜圈子 月亮升到了半空,楼影婆娑,微风轻拂,反倒感觉更热了。 北方的城市就这一点不好:树少,水少,空气又干又燥,连吹过来的风都像是煮过的。 兴致都挺高,也无关乎职位和身份,就觉得挺投机。 快十一点才散席,副导去结账,于徽音和助理陪着宁晶,把李定安送下了楼。 “宁导,留步!” 李定安醉眼朦胧的下了台阶。 都喝的不少,宁晶感觉眼睛里都有了重影。 就这,她都还说没尽兴,要不是崔立趴到了桌子上,苏秀缴了白旗,她仍旧不罢休。 李定安还行,也就七分醉,就感觉稍有点晕。 晃了两下,于徽音和李定平连忙扶住他,扶到副驾驶。 李定平又绕到驾驶位,刚准备启动,“吱”的一声怪响,一辆凌志越野停到了酒店门口。 开的挺快,刹的更急,晚那么一点,李定平就撞上去了。 “神经病啊开这么快?” 李定平吓了一跳,骂骂咧咧,估计越野车上的人没听到,也可能是听到了懒的理会。只听“腾腾”几声,从车里下来三个人,快步上了台阶,站在宁晶面前。 一男两女,背对着这边,看不清长什么样,只能看到背影。特别是其中一个,个子好高,和车站一块,竟然没矮到哪里。 然后,就听李定平嘀咕了一句:“这腿好长!” 声音不大,比刚才小多了,但见了鬼似的,那女人竟听到了。 她转过头,恰好和李定安的目光撞在一起,然后撇了撇嘴。 你撇个鸡毛,又不是我说的? 李定安懒得理会,朝于徽音挥了挥手。 于徽音甜甜的笑了笑:“定平,路上开慢点!” “嫂子放心!” 女人更鄙夷了。 启动、挂档、起步,小车缓缓行驶,飘来了几句对话: “宁总,我是来取发票的……” “温总客气,该多少就多少,我们照价赔偿……” “温总,您别见外,也别介意,是手下人不懂事……您看,我知道后,第一时间就追过来了……” “温总你别多想……真不用……” 小车越开越快,对话也越来越模糊,李定安眯上了眼睛…… …… “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当……” “李定安……李定安?” “当当……当当当……李定安?” 门轻轻的响,喊声也很低,李定安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奶奶,你让我再睡会……” “哪有奶奶,都十点了,赶快起来……” 谁? 老娘? 李定安懵了一下,一个激灵。 以前……哦不,应该是任何时候,如果是裴淑慎叫他起床,敲两遍如果没动静,那完了:门能被擂成鼓,嗓门大的像唱秦腔。 同时,人也冲了进来,拖鞋底子就摞到了屁股上。 今天叫了这么久,动静仍然很小,语气还这么温和,他下意识的就以为是奶奶…… “妈?” “废话……麻利点,牛奶都凉了!” 语气依旧温和,随着话音,脚步声渐渐远去,李定安感觉好不真实: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洗脸、刷牙、换衣服……也就十分钟,李定安坐到了餐桌上。 再一看:牛奶温热、鸡蛋油亮,应该是刚买的包子,还冒着热气。 抬起头,裴淑慎和李如英坐在对面,一个端详,一个抽烟。 李定安顿时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妈,有事伱直说!” “我就喊你吃早饭,能有什么事?” “真没事?” “真没事!” 没事才见了鬼? 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李定安的经验不要太丰富:老娘越是温柔,事情的性质越严重。 左右瞅了瞅:还好,鸡毛掸子和苍蝇拍都不在…… 李定安转了转眼珠,一手拿杯子,一手发短信:崔老师,几点去? 几乎是秒回:看李老师的时间。 李定安:我不知道地方,还得麻烦你来接我一下,我给你发定位…… 崔立:没问题,十分钟就到。 ok…… “吃饭看手机,哪学来的怪毛病?你能不能好好吃饭……” “哦,看看有没有重要信息!” 李定安放下牛奶,手机也放到了桌子上,又夹起一只煎鸡蛋,细嚼慢咽。 裴淑慎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刚说他毛病不好,现在好了,总不能还骂他吧? 再没催,就盯着他看。 李定安也不急,只是低着头,两块煎蛋就对付了五分钟。 裴淑慎目露狐疑。 以前,他可能十秒都用不了:“嗖嗖”两下,煎蛋就进了嘴,牙齿还在嚼,牛奶就凑到了嘴边。 自己刚开口,牛奶杯子就空了,刚骂了半句,他就提着书包冲到了门口,再一转身,人早下了楼…… 看了一会,感觉这顿早餐他至少能吃半个小时,裴淑慎终于不住了:“李定安,你要吃到什么时候?” 李定安抬起头,一脸茫然:“你不是说是没事吗?” “是没事,但包子凉了!” “没关系,反正是素的……” 裴淑慎刚要骂,电话又响了: “李老师,我到你家楼下了!” “这么快?好,我马上下来……” 然后,就像拧足了发条,“嗖嗖”两下,五六个包子就下了肚。 “咕咚……”牛奶也见了底。 裴淑慎眼皮直跳:“你去哪?” “徽音剧组的崔老师,请我帮他看件东西!” “我话还没说完!” 李定安更无辜了:“妈,我刚问你,你还说没事?” 我…… 这混帐绝对是故意的…… 还在生气,就听门“咣”的响了一声,人又不在了。 愣了愣,裴淑慎转过头,对上了李如英的目光。 “不是……李如英,你这什么眼神?” 李如英叹了口气:“都提醒你,别和他兜圈子,该说说,该骂骂,你非要装母慈子孝?咱家就没那个基因……” 剩下的半句他没说:多少次了,你都记不住? “什么叫没这个基因?他都快结婚了,我还能天天骂吗?” “那就没办法了!” 李如英摊了摊手,施施然的起了身。 裴淑慎更气了,直错牙花了…… (本章完) 第322章 不可能只拿这一件 李如英进了书房,抽出一本古籍,戴上了眼镜。 “叮零零……”电话又响了两下。 “爸,我妈呢?” 李如英往外瞄了瞄:还在沙发上坐着,抱着膀子,听到电话响,身体明显的向后倾了一下。 “生气呢!” “哈哈……还生气了?是她说没事的……” 李定安嘻嘻哈哈,“爸,问你个事:温有全你认不认识?” 李如英眉头一皱:“你要帮他看东西?” “不是帮他看,是他有好多东西要卖,我帮剧组的一位老师看一看……” “少和这种人打交道!” 这语气不对啊? 有点沉,还带着点厌恶…… “爸,这人有问题?” “我怎么知道?” 哈,李馆长口风挺严? 没到图书馆的时候,李如英在市政府办,服务的还是正职领导,该有的关系还在。现在又在文化口,对这种专门经营古玩的商人多少了解一点。 没什么交际,却流露出这种不怎么待见的语气,肯定是有点原因的。 李定安心里一动,“爸,他卖的东西没问题吧?” “有问题的东西他敢光明正大的卖?” 明白了,十有八九和三叔是同一类人。 但人家做的大,还很小心,运气也好,一直没出事…… “爸,你放心,我懂!” 李定安挂了电话,轻轻的吁了一口气。 “崔老师,你刚才说:这位温总准备退休,所以想把藏品全部转手?” “说是上了年岁,精力不济,眼力大不如以前,儿女也不喜欢这一行。” “他儿女做什么工作?” “儿子在国外,具体没问过,女儿在身边,帮他打理生意。” “他给剧组赞助的不少吧?” “确实不少,有好几千万。” “报酬呢,帮他打广告?” “对,这次外景的主背景是保定的中山靖王墓、大宁都司、莲池书院、浚河府(清代古建筑遗址)、大慈阁,背景文物为长信宫灯、清代仿傅山炉、乾隆真迹《棉花图》(在保定创作)、鎏金关公像、《畿辅通志》(李鸿章任直隶总督时督刻)…… 除长信宫灯外,其他文物都是他提供的,拍摄地点就在他的收藏室,除了字幕鸣谢,花絮中也会将收藏室的全景剪进去……” 可不就是打广告? 央视的影响力、号召力自然不用提,还是以文物为线索的传统文化创演节目,演说嘉宾一个比一个权威,不是背书,胜似背书。 至少在收藏界,这位温总绝对会名声大噪,手中的藏品价格倍长。 怪不得东西会卖那么贵? 几千万都投进去了,不得加倍的赚回来了? 李定安心里也大致有了底:就一纯粹的古董商人,东西来路还不怎么正。 由此可知,崔立给他看的那些照片上的东西,可能多少都有那么点儿问题。 他最感兴趣的是,是从谁的墓里挖出来的…… 转着念头,出租车开到了悦山湖。 清一色的独栋别墅,楼与楼相距上百米,园区大的像高尔夫球场。 往北两公里是市政府,往西穿两道街,就是市二中,刚赚到钱那会儿,李定安差点在这里买套别墅。 出租车进不去,包括人也进不去,等了好一阵,出来了一辆本田商务,问了名字之后,把俩人接了进去。 离的挺远,开了近一公里才到地头,一座小山包上,建着一幢三层的仿古式小楼。 门头上挂着匾额,黑底漆金:温故! 名字起的好,有渊源,也挺有格调。 随意的打量了一眼,两人跟着司机进了台阶。 踏过门坎,一股闭塞、拥堵的气息扑面而来。 一般的古玩商店,都是大而豁朗,宽阔敞亮,博物馆更不用说,广阔的像会堂。 但这里不是。 一进门,感觉进了图书馆,博古架一排连着一排,中间差不多一米宽,也就将将能站个人,勉勉强强蹲下去。 架子上摆的满满当当,大致一数,只是一楼就十五六座。 再算一算,崔立所说的“温总的藏品有四五百件”,真不算夸张。 所以,这里已经不能算是收藏室,而是“堂”。 感觉一瞬间,就把“温故”两个字的格调拉低了…… 很安静,也没什么人,除了司机,就一位穿裙装的年轻女人。 很漂亮,身材也很好,五官精致,画着淡妆,眉角微微往上翘,再一笑,满目春情。 不是乱放电,而是长的就这样。 “崔老师!” “刘秘书好,我带朋友过来看一看!” “你随便看,有什么问题就叫我!” “好,谢谢!” 简单问候了一下,女人再不理会,坐到旁边点起了手机。 喝了一场酒,两人也算是混熟了,边往里走,崔立又挑了挑眉毛:“刘秘书,挺漂亮吧?” 啥意思? 漂不漂亮和我也没关系啊? 稍一顿,李定安又懂了:秘书两个字,崔立咬得贼重。 他有些无语:刚开始的时候,我觉得你不怎么正经,后面我觉得可能误会你了。 现在算是确定了,你确实是不怎么正经。 人之常情,是人都爱吃瓜,与职业,更与道德无关。 就像王成功和孙怀玉,第一次见到陈静姝的时候,比现在的崔立还起劲…… 他无奈的摇了摇,眼睛四处打量。 这一层全是器物,东西挺杂,金银铜铁、玉石陶漆,大大小小,形状不一。 有真也有仿,李定安就看到了一件半米多的鎏金银蟠龙纹铜壶。原壶出自西汉,既为酒器也为祭器,为刘姓诸王主膳或祭祖时的重器之一。 离着十多公里远的满城陵山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就出土过一件,现在收藏在heb省博物馆。 这一件是仿品,但仿的似是而非:原壶有鎏金夔凤,这上面却没有。原壶是卷云纹,这上面却是流云纹。 不过看成色,像是民国时期似的。 当然算是文物,价格还不低,一百七十万。 谁买谁知道…… 李定安摇摇头,又看旁边。 哈,西汉当户铜灯? 器形很普通:铜佣半跪在地,仰头、伸臂托着灯盘,盘心有烛钎。 所谓当户,既当百户、当千户、万户之意,自匈奴起就是关外游牧民族的官名,所以这件东西的寓意和汉武帝让匈奴单于献歌,唐太宗让突厥可汗跳舞是一个意思:跪下唱征服! 原器仍旧出自中山汉王刘胜墓,这件依然是仿品,仿的不错,但是半机械半手工的工艺,底与口明显都有机器錾刻的痕迹。 不能算文物,至多算工艺品。 再一看,还是陕西博物院仿的,所以价格不低:二十万。 肯定值不了这么多,他也只是捎带着好奇了一下。 正准备往下看,目光无意间掠过旁边的架子,李定安不由的怔了怔。随便,眼珠仿佛不会转了。 一只巴掌大的小盒,水晶材质,晶莹剔透,里面放着一件玉质的蚕蛹。 拇指粗细,一指多长,青绿质地,细腻致密,玉质表层错落着黄褐色的泌斑。 血泌…… 还有这器形…… 十有八九是幽塞。 汉人视死如生,《抱朴子》云:金玉在九空与,则死人为之不朽。意为玉可使人不朽,更可起死回生,所以就九了九窍玉:眼、鼻、耳各两件,口、前阴、后庭各一件。 男为阳塞,女为幽塞,这一件就是幽塞。 玉泌很深,肯定不是仿品,玉面很干,少说也埋了千年以上。 关键的是,依周礼:天子实以珠,诸侯以玉,大夫以玑,士以贝……所以这一件,就不好就是诸候或郡王以上的宗室正妻葬品。 说实话,李定安还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如果对比一下,他从于正则手里赢的那块西汉螭纹剑首,在这东西面前就是个弟弟。 无论是历史、文化、考证,以及经济价值,既便放在省级博物馆,至少也是馆藏级文物。 再看价格:两千两百万。 不算贵,就是这东西的来历,着实让李定安好奇。 想了想,李定安转过头:“能不能上手看一看?” 女人还在玩手机,头都没抬:“随便看!” 能看就好。 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也就他全国各地乱跑,没在学校上几堂课,不然死人骨头都不知道捡了多少回。 考古啊,干的最多的,不就是挖坟掘墓之类的活? 李定安没犹豫,拿起水晶盒,又取出了玉。 玉质细腻,属蓝田翠玉,器形似蛹状,玉面雕有波浪纹。 不怎么反光,透明层只有薄薄的一丝,埋不到千年以上,干不到这种程度。 血泌很深,也很多,土泌却很少,也属合“九窍玉”的特点。 诸候墓葬没跑了…… 转念间,他打了系统,然后,心里打了个突: 汉景帝刘启之子,汉武帝刘彻之兄,中山靖王刘胜之妻窦绾葬玉。 再看出土时间:1966年。 谁挖的,不知道。 但李定安记得,1968年,某工兵团在保定开凿隧道时,首次发现了刘胜墓,之后总理批示,郭院长率中科院考古所实地调查,然后发掘。 所以,这东西的出土时间,比郭院长发掘刘胜墓还要早两年? 同样,挖出这东西的人,发现刘胜墓的时间,比工兵团更早。 能挖出窍玉,等于进入了窦绾地宫中室,也就是放棺椁的地方,甚至掀开了棺盖。 更进一步:换任何盗墓贼,都不可能只拿这一件。 棺椁中还会放什么? 金、圭、册、印,更甚至是玉衣…… 霎时,李定安一个激灵,四处乱瞟。(本章完) 第323章 买不买? “崔老师,这件东西,你之前见过吧?” 崔立定眼瞅了瞅:“见过,幽塞,应该是元以前的物件!” 元代的敢卖两千万? 李定安指了指标签。 “哦,你说价格?温总倒是提过,说是早些年从本地捣腾物件的人手里收的,十有八九出自满城汉墓,所以才卖这么贵,但无法考证……” 稍一顿,崔立瞅瞅李定安,“李老师有办法?” 李定安怔了一下:我有个嘚儿的办法? 把系统亮出来给你看一下吗? 但除此之外,如果只凭眼力,还真就不好证明这东西出自汉代,至多也就断定入土时间在一千年以上。 一千年前是宋朝,奉行“士大夫与皇帝共天下”,风气相对开放,不说官宦阶层,既便是商贾之流,也可以“实以玉”。 再往前是五代,礼乐崩坏,再再往前是唐,正是“葬玉”最为盛行的年代,从贞观到元和,皇帝屡次下旨,严禁民间厚葬,但屡禁不绝。 最后只好诏令:四民之下,诸葬不得以石为椁、不得有金宝珠玉。所谓四民,既为士、农、工、商,以下皆为贱籍…… 换句话说:除非你能证明这东西确实出自汉墓,才能和“诸候葬玉”沾上边,不然别说两千万,两百万都嫌贵。 当然,办法还是有的:与同时期,同墓葬的同材质的玉器做元素对比。 同样出自窦绾墓,出土时间仅间隔两年,一做一个准。 但入手就别考虑了。 因为做了检测,也就等于告诉相关部门:这是汉代玉器、还是诸候葬玉,更与heb省博物馆馆葬玉器的出土时间相吻合,你们赶快来没收。 两千多万,我还不如直接捐? 李定安叹着气,把玉盒放回原处,然后四处乱瞅。 “李老师,你在找什么?” “没找什么,就随便看看!” 随口回应,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站在另一座展柜前。 一樽立式的小铜人,将将一巴掌,身身密密麻麻,全是麻子似的小点。 这难道不是穴位? 资料中就有记载:当时窦绾墓中出土了银针、金针、炙钩等汉代的针炙器械。如果加上这樽铜人,是不是更完美了? 旁边还有:四十多颗金豆,圆滚滚,金灿灿,每颗上面都雕有蝉纹。 《淮南子》:蝉蜕蛇解,游于太清,轻举独往,忽然入冥。所以在汉代,铭有蝉纹的金豆只代一个意思:寿数。 出土过很多:河南永城梁孝王刘武墓中,江苏徐州楚王刘戊墓中,以及曹操祖父曹腾墓中。 中山靖王墓中同样有,五十二颗,基于此,郭院长断定刘胜活了五十二岁,而不是司马迁记载的五十三岁。 但发掘窦绾地宫时,却一颗都没找到。 拉开柜门,摸了摸装金豆的盒子,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这还真是把窦绾墓给掘了? 有幽塞,有金豆,那还有什么? 李定安脚下带风。 一座,两座,三座…… 没走几步,李定安又停下不动了。 一座水晶立柜,摆在大厅的正中央,其中摆放着上百块玉片。 玉片细长,半指左右,将将筷子那么宽,磨的很薄,还不足三毫米。 看质地和泌色,与那件玉塞别无二致。 连幽塞都有,有几块玉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玉片四角以及边缘,钻着好多细圆的小孔。 这总不能是往脖子里戴的吧? 心情再也按捺不住,李定安拉开柜门,拿起了一块。 窦绾金镂玉衣(部分):手套! 哈哈? 一时间,李定安有些恍惚。 两千年左右,京城发生过一起震惊全国的骗贷案:一位地产商人照着河北博物馆镇馆之宝,刘胜与窦绾的金缕玉衣造了两件,然后让专家鉴定,估价二十四亿,然后向银行抵押贷款,贷了九亿。 五位顶级专家,有吴湘吴院长的前辈,京大玉石鉴定中心主任,也有吕本之吕院长的前辈,原故宫博物院副院长,更有何安邦的前辈,中国收藏家协会秘书长,另一位是宝石协会秘书长。 最后一位是学者型领导: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副主任。 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二十四亿:当时五位专家都称,他们只是走了眼,如果东西是真的,这个估价已经非常非常的保守了。 法庭采纳了,一位已病逝,剩下四位专家无罪…… 两千年的二十四亿? 而且还是在极为保守的前提下的估的价。 那现在呢? 哪怕只是一部分…… 李定安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崔老师,我记得刘胜墓中的金缕玉衣,就是故宫帮忙复原的?” “对,从91年到94年,历时三年才完成。” “没缺吧?” “当然没缺,不过刘胜的玉衣多了玉首和两只手套,当时几位老师推断:因刘胜好武,所以玉衣是按照盔甲编成,窦绾是女人,自然不需要……” 李定安顿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说。 他没见过实物,但见过照片:整件玉衣,就数玉首和两只手套的构造最为复杂。 玉首还好一点,耳朵和眼睛不用管,只需编出鼻子和嘴巴的轮阔,供死人复活之后呼吸。 但两只手套,需要将五指的轮阔全部呈现出来,玉片又短又窄,和柜子里的这些没什么区别。 最关键的是,连接的地方太多:当年,拼两件玉衣拢共用时三年,但光两只手套,专家们耗时近一年。 相应的,需要连接玉片的金丝也就最多。 六十年代,玉石就不怎么值钱,换李定安是倒斗的,也肯定拿金线最多的部分。 怔了好久,李定安失笑似的摇摇头:“崔老师,你看,如果把这些玉片拼起来,像不像手套?” “像倒是像,不过是假的?” “有人鉴定过?” “对,温总请院里的金石老师看过,也请过知名的玉石专家,都断定是后仿的……李老师你看!” 崔立拿出一片,指指上面烟薰过的痕迹:“用火烤过,包括这上面的纹路,也是新划的!” 李定安愣了一下:后做旧的? 不对,系统什么时候出过错? 那怎么回事? 稍一思索,李定安恍然大悟:埋了整整两千年,金线和玉片早锈到了一起,想把金线弄下来,要么把玉片砸成粉末,要么用火烧。 不是说把金子烧化,而是利用热胀冷缩的原理,使玉片和金线松动,再用剪刀之类的东西剪。 薰痕和划痕,就是这么留下的。 再看价格:六百万? 虽然只是两只手套,但要论价值,绝对比他在南昌捡到的那些加起来还要多…… “咚咚咚咚咚……” 心跳不由的加快,李定安舔了一下嘴唇:买不买?(本章完) 第325章 乾隆御赐 “崔老师……崔老师?” 喊了好几声,却无人回应。 自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他就跑没影了? 秘书探着头:“你找崔研究员吗?他上二楼了……” “好……谢谢!” 李定安点头,快步上楼。 刚上楼梯,就看到崔立一只手托着下巴,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很是专注。 “崔老师……崔研究员?” “哦哦……李老师?” “看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没什么!” 崔立的眼光有点躲闪,“随便研究一下!” 研究就研究,你虚什么虚? 狐疑间,李定安歪头看了看:崔立的正前方,摆着一樽约莫三十公分高的神像。 再一细瞅……好家伙,欢喜佛? 佛像下有阁台,左右各摆一件:左为女幽,右为雄且。 这不就是手机照片中的那两件? 再往两边看: 鼗鼓、铃杵、噶当塔、炕老鹳翎铁钵、镶翅法螺、轮王七宝、和好塔、舍利塔、法轮、方法勺、圆法勺……不论质地,不论形状与样式,全是密宗的物件。 感觉猝然间,跑进了喇嘛寺。 密宗源自印度密教,先是与印度佛教融合,然后传入青藏高原,又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形成中国独有的藏传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喇嘛教。 历来,信仰者多为少数民族,包括满清。 要是之前,李定安肯定要着重研究一下,看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会不会像自己猜的那样,把清西陵的那座王公墓,更或是帝陵给盗了。 但现在,连中山靖王墓都被人提前给掘了,哪还顾得上一座清墓? “崔老师,走了!” “啊?” 崔立愣了一下,“李老师,那几件东西还没看?” “哦对……” 今天来这里,名义上是帮崔立看东西的,如果一件都没看就拉他走,着实不太好。 “崔老师看中了哪一件?” 李定安左右瞅瞅,“这樽欢喜佛?” “这物件太小众,估计不好出手……不过价钱倒不高!” 崔立指了指标签,“加两件法器,才五十六万!” “五十六万还不贵?” “万一呢?”崔立眨巴着眼睛,往西北的方向指了向。 西北有什么? 当然是清西陵…… 也对。 野史记载,乾隆、嘉庆、道光都参欢喜禅,乾隆葬在东陵,自然不用提,但嘉庆和道光可是都葬在西陵的…… 李定安又走近了点:佛像是柏木材质,雕好后又漆金,年头不短,基本已闻不到什么香味。 大半的金漆已脱落,又经过烟薰火燎,整体已呈焦黑色。 雕的挺好:男佛戴法冠,面目狰狞,张臂箕坐,以示菩提教化。女佛握佛经、元宝,以示空乐至极。 阁台上的两件法器都是铜铸,纯度很高,周身布满铜锈。 看了一阵,李定安又眯起了眼睛:如果只看成色,感觉与丰城见到的那些神像没什么区别? 简而言之,没入过土,绝不是从什么墓里挖出来的,反倒像是一直摆在庙里,受尽香火。 而且离开寺庙的时间并不久…… 这就有点奇怪了。 总不能保定也有一座类似丰城五言观一样的喇嘛庙吧? 当然,说不定是青海或xz流过来的…… 想了想,李定安又弯下腰:果然,佛像的底座上盖着一枚圆戳:京城华辰! 再看阁台上的女幽和雄且,也有盖过戳的痕迹,摆明是一整套…… 哈哈,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他直起腰,又摇摇头:“这件算了!” 崔立眨巴着眼睛:“假的……看着不像啊?” “真的倒是真的,但收藏可以,赚钱就算了!” 李定安压低了声音,“一直摆在庙里,这两年才流出来。” 崔立愣了愣,骤然泄气:除了青海和xz,现在哪里还有密宗庙? 换句话说:和满清皇室没一毛钱的关系…… 看出李定安可能有事,他没敢耽搁:“李老师,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一件?” 李定安点点头,跟着他到了另一座立架前:一尊珐琅彩的莲座,高有十五六公分,底座直径近有五厘米,上嵌八角如意宝珠。各绘有彩丝、金宝、红穗、花铃、璎珞、吉祥结等纹饰。 轮王七宝之一,神珠宝。 瓷胎细薄,瓷质很细润,彩料凝重,色泽鲜艳,画工也很精致,具有典型的乾隆时期“精密繁复、雍荣华贵”的风格。 再看底釉:不青不黄,釉面光滑,洁净无疵。 牛毛纹也很细密,再稍换个角度,蛤蜊光一圈连着一圈。 看着挺真,李定安却皱起了眉头。 就是在照片里看到这东西,他才决定和崔立来看一看。但不知道是拍照时的角度不对,更或是光线不足,他总感觉实物比照片里的要白的多。 特别是底釉,也就是没上彩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一点的杂色。 彩瓷底胚当然是以白为尊,特别是珐琅彩,瓷胎越白,杂质就越少,二次复烧时与彩料产生反应而导致图案变色的机率就越低。 但在古代,既便白瓷工艺最为完善的乾隆朝,也不可能把瓷土中的所有杂质除净,底胚也只是近于“蛋白青”的程度。 乍一看,近似于纯白,但如果映着光,就能看到隐隐的乳青和乳黄,有如煮熟的鸡蛋,蛋白里包着蛋黄,颜色又透到了表面。 所以,凡记录瓷器的典籍,既便再白,也只敢说“洁净无疵”,而不敢说“纯白无瑕”。 当然,现在肯定能做到,也别说现代,民国袁世凯时期就已开始利用化学原料漂白瓷泥,所以洪宪粉彩才那么白…… 嗯,漂白? 李定安稍一顿,凑近闻了一下。 没什么味? 但为这么一件东西,浪费一点积分,又感觉划不来…… 想了想,他捅捅崔立:“信不信我?” 崔立一脸迷茫:“当然信!” 要不信,我还能想方设法的把你弄这儿来? “信我就舔一舔!” “啥?” “舔一舔,我怀疑这玩意是新的!” 崔立愣了好一会儿。 他虽然主攻字画,但瓷器也非门外汉,多少研究过一点。 仿瓷的方法就那么几种:药水泡、茶水煮、油脂擦、米糠磨……但看这一件,哪具都不像? 但李定安都说了,无非就是一口而已…… 他瞅瞅摄像头,飞快的凑近,舌头“嗖”的一伸,又缩了回来。 李定安满脸期待:“什么味?” 崔立咂摸着:“有点苦,有点咸!” “咸了就对了……” “李老师,这东西是大喇嘛做法用的,经常拿在手里摇,沾点汗很正常吧?” “别打岔,再尝尝,还有没有?” “嗯,还有点臭?” “哈哈……臭就更对了,这是高白泥!” “什么?” 崔立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好一会,“瓷胚里加了漂白剂?” 李定安重重一点头。 瓷土想要增白,除了去除杂质,无非就是加漂白剂。但在以前,包括九十年代,因为工艺不过关,剂量不好掌握,好多瓷碗用久了都能闻到一丝臭味。 这是漂白剂放多了,里面的氯气没有中和完,在慢慢挥发。 这件东西放的够久,估计挥发完了。但氯气渗出釉层后,会在表面形成氯酸盐,所以能尝到臭味和苦味,以及盐味。 百分九十九点九,民国时的东西,最早早不过洪宪。 再看价格:一百二十万。 别说民国,既然是同、光时期的宫廷珐琅瓷,都卖不了这么多…… 崔立顿时就泄了气:“走眼了?” “也不算走眼的太厉害:民国还是有的!” 回了一句,他也叹了一口气:严格来说,他也走眼了。 照片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没问题,但哪知道实物这么白? “一件东西,没必要纠结!”李定安又拍了拍崔立的肩膀,“看其它的吧?” “谢谢李老师!” 要不是李定安,他说不定就栽了。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和丁立成关系那么好,何况要不是崔立,他也见不到幽塞和手套,于情于理,都不能看着丁立成的学生上当。 两人又走到下一座立架前,崔立指了指照片里见过的那支圆法勺。 这次的色泽倒是对,黑里透亮,但有了前车之鉴,李定安看的格外认真:器形、包浆,纹饰…… 看了近五分钟,他才放下东西,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崔立的心又提了起来:“李老师,这件也有问题?” 李定安摇摇头。 正因为没问题,他才觉得奇怪。 像之前的两件:欢喜佛是从拍卖会上拍来的,神珠宝不知道,但顶多民国初,所以他就以为自己和崔立都有点异想天开了:这里的东西和清皇陵没什么关系。 眼前这一件,却又成了清三代……不,至少也是乾隆前的物件? 锈层够厚,至少埋了三百年以上,出土不超过三十年。 纯正的黑漆古,说明气候和土壤相对干燥,恰好也与保定的气候、清西陵附近的土质相符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从xz或青海流出,上了拍卖会,又被温总拍了回来。 就像那件欢喜佛…… “先别急,我再看看!” 李定安放下了法勺,挨个立架看。 铃、索、钩、斧、钺、戟、幢、盖、橛、刀……许多都是从印度教中的兵器演化而来,其中还有一根铁锏。 嗯,锏? 印度教哪有这物件,佛教也没有,只有鞭,就道教中偶尔见到锏,密宗更不可能有。 一杆铁杆,呈六面柱型,长近有一米,所往后越细,尖端呈锥形。 上面还有铁铸的饰件:顶部是三颗小铁球,将将一指长,正好用来做握手的锏茎,再往下是十字格,应该是锏格,再再往下又是一只更大一点的铁球,恰好就是锏颚。 除了锏,李定安委实再想不起这器形还能是什么东西。 标签中倒是有备注:密宗法鞭,但密宗法器拢共不到一百件,其中绝对没有什么鞭。 拉开柜门,他拿出来掂了掂。 不重,也就两斤过点,是空心的。 “崔老师,这件东西有没有印像?” “有点像兵器?” “是空心的!” 崔立想了好一阵:“那就不知道了!” 既然都不认识,那就没必要纠结。 李定安又放回了原处。 再往下看……好家伙,竟然还有嘎巴拉碗、嘎把拉鼓、嘎巴拉念珠,甚至只比大拇指稍粗点的腿骨号? 简直了…… 嗯,还有残器? 一支金钢橛,顶部是铁包银的金钢杵,下饰三颗铁制佛首,银皮包头,红漆点睛,表情很是凶恶。最下端饰一镀金摩羯兽,口吐三角形锥状铁质利刃。 这是雪区典型的铁錽金银的工艺,大致就是错金或错银的简化版:先铸模心,然后表面挫出细密的网格,再烧软金片或银片,然后錾刻,修出形状或图案。 等于在外面包了一层皮。 优点是工艺简单,缺点是容易脱落。 就像这件,三颗佛首,大半的银皮不知所踪,脑顶光秃秃的像铁球……嗯,铁球,三颗? 稍一思索,李定安又回过头。 没错,如果把佛首上的银皮剥尽,和那根铁锏锏茎的形制大差不差:铁球、三颗。 再联想一下:锏茎上面的那三颗铁球,是不是也像这根金钢橛一样,原来是三颗包银,更或是包金的佛首? 包金佛首? 骤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哪是什么锏,这是喀章嘎杖,又称密宗天杖。 为藏传佛教意义最为复杂,等级最高的法器。 迄今只发现了两件,一件在湾岛故宫博物院:银杖渡金,长四十公分,是乾隆退位的第二年,嘉所敬献。 还有一件是乾隆七十大寿时,六世班禅敬献,供乾隆修行密教法术:铁杖鋄金,长近一米,如今收藏在原清宫内廷佛堂,紫禁城梵华楼。 如果这上面的金皮还在,绝对与梵华楼那一件一模一样…… 李定安猛呼一口气,“噔噔”两步,将铁杖拿了出来。 屏幕如水纹一样展开: 喀章嘎杖,乾隆二十五年,乾隆五十寿辰,三世章嘉·若必多吉(满清国师,黄教首领,活佛)敬献。 乾隆三十五年,弘昼逝世,予谥为恭,皇帝赐杖随葬…… 哈,乾隆御赐?(本章完) 第324章 一个好汉三个帮 窗帘半敞,阳光透过渔缸,在墙上映出虚幻的光影。 充氧机“嗡嗡”的响,锦锂来回游动,搅动出小小的旋涡。 何安邦翻着电话本,一个接一个的打,张汉光坐在对面,拿着笔,不停的记录。 “孙会长你好,我是何安邦,挺长时间没见了……有点事情请教一下:近一两年,咱这边有没有碰到仿古光瓷之类的物件?对,像矅变天目盏这种……没有,好,谢谢……” “席院长,麻烦问一下:你们近期有没有见过聚光类陈设性仿古瓷?没有?好……” “老游,打问个事:你们这两年征集瓷器,有没有遇到过夜光瓶之类的器物?遇到过,还是大罐?什么样的?国宝帮送来的茅台酒缸?行,知道了……” 连着打了七八个,要么似是而非,要么说东扯西,何安邦有点泄气:“我觉得,你与其大海捞针,还不如调用一下,让李定安帮你,就顺着稀土类陈设瓷这条线索往下查……” “说的真好听?知不知道上次调用李定安,有几个领导和我们部长吵架?四个部,五个领导!” 张汉光叉开五指比划了一下,又叹了口气,“做人也得讲良心,他帮的已经够多了!” 就像这次,他从南昌回来汇报,就像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从部长到局长,见了他就笑,见了他就夸。 要搁以前,光是伪造文件、摹仿局长签名这一条,部长不让他在楼顶上顶着三十五六度的太阳站一个小时立正,那才见鬼。 等晒出了油,咱再说怎么处分…… “那就没办法了!”何安邦摊了摊手,“只能碰运气!” “碰就碰,总比两眼一摸黑的好……” 张汉光咬咬牙,准备让何安邦继续打,手机又“嗡嗡”的响了一下:李定安。 巧了不是? 何安邦顺手点开:“何馆,咨询点事情!” 两人抬起头,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好像在说:还有你小子不懂的事情? “你说!” “打个比方:我如果发现了后母戊鼎的一条腿,想买又怕钱打了水漂,怎么办?” 什么叫想买又怕打水漂……不对! 这会儿后母戊鼎都还好好的摆在国博的中央展厅,他从哪里发现的一条腿? “你说清楚点。” “哦,我这么说你就懂了:好比我突然发现,你们那鼎好像有第五条腿,现在有人要卖,我买还是不买,买了之后找谁报销?” 你扯什么寄巴蛋? “商后母戊鼎,又称司母戊四方鼎,听清楚,四方、四方……哪来的第五条腿?” “都说了是打比方……你痛快点,就说要不要?别怪我没提醒你:省级课题随便报……但这次不是白捡,要好几千万!” “扯淡……真要有第五条腿,你尽管买,别说几千万,就是几亿都行……少你一分我叫你爹……” 话没说完,就被李定安打断,“就只报销,好处呢?不会像熹平石经一样,就给几张奖状?” “这可是部级荣誉,你还想怎么样?” 李定安“唏”的一声:“等蒙古瓷项目验收合格,或是等保力投产,这样的奖状我能拿到手软!” 何安邦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小子飘了呀,部级荣誉都看不上了? “不和你闲扯,你先给方志杰授权一下国博资料库的权限,把当初郭院长率中科院考古所发掘满城汉墓的资料给我发过来!” “满城汉墓,你在保定老家?” “那不然呢?” “到底发现了什么?” “现在还不确定,等我买回去你就知道了。” 话刚说完,手机里传来盲音。 张汉光偏着脑袋:“汉墓里哪来的四方鼎?” “他都说了是打比方?” 何安邦挠了挠眉心,“但我估计,应该是什么好东西,不然不会拿商后母鼎打比方……你忘了,丰城宁王府?” 张汉光恍然大悟:那时候,李定安基本确定了宝藏的埋藏地点之后,就像现在这样,拿这个做比喻,拿那个打比方。 所以,不珍贵到一定程度,他都懒得理事…… “满城汉墓出土的文物中,最珍贵的是什么?” “当然是金缕玉衣,还是两件,但都完完全全,整整齐齐,连金丝都没少一根!” 何安邦想了想,“再者郭院长留下的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发掘满城汉墓时,发现之前有盗掘的痕迹?” “这可说不好:那小子有点邪性,像八大山人,谁都说无后,不照样被他找出了一大堆?” 可不就是? 一说这个,何安邦就想笑:研究清史的那些人,现在都吵翻天了…… 但笑着笑着,他就笑不出来了:如果后母方鼎真发现了第五条腿,会怎么样? 何止是吵架?考古界,文博界,全都得炸锅…… 何安邦愣了一下,飞一般的抄起手机,给李定安打了过去。 但提示无法接通。 “这混蛋关机了?” “他那破电话你又不是不知道:十次有九次关机,至于回不回,要看他心情……” “不是……这小子肯定发现了国宝级的文物!” “那又怎么样,他发现的难道少了?” “后母鼎的第五条腿……这代表什么?要不是巅覆性的发现,他怎么会用这种比喻?” 我靠…… 岂不是说,又会有好多学者级专家吵架,甚至恨不得把对方的脑浆子打出来? 愣神的功夫,何安邦就没影了,一回头,人已经出了办公室。 “你去哪?” “找方志杰,给他发资料!” “我电话还没打完。” “打个毛……老子没时间!” …… 李定安抬头望天,悠然神往。 一级甲等文物,还是两件:汉诸候玉柙,王后九窍玉! 而且还是颠覆性的发现,等于推翻了许多已考据证实过的历史问题: 比如西汉王后玉柙有没有玉首、有没有手套; 窦绾活了多少岁,身高多高; 发掘之前,满城汉墓有没有被盗……等等等等。 开发五六七八个省级课题没一丁点儿的难度。 至于捡漏或收藏,想都别想。 国宝级文物,建国后出土,还涉及到盗掘案……被没收只是分分钟的事情,搞不后就得进去陪三叔。 而现在这样,多好? 汉史学界肯定得震动一下子,相关领导肯定要过问,比如东西是怎么来的,也说不好会在什么会上夸两句。 乍一想,好像没什么毛用。 但如果没有国博的石经和蒙古瓷、沪上的拍卖会、故宫的珍珠釉,保力的薄胎瓷,以及费心费力的帮张汉光,宁王宝藏的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还真就说不好。 一个好汉三个帮,路就是这么铺开的。 ……(本章完) 第325章 乾隆御赐 “崔老师……崔老师?” 喊了好几声,却无人回应。 自己打了个电话的功夫,他就跑没影了? 秘书探着头:“你找崔研究员吗?他上二楼了……” “好……谢谢!” 李定安点头,快步上楼。 刚上楼梯,就看到崔立一只手托着下巴,好像在看什么东西,很是专注。 “崔老师……崔研究员?” “哦哦……李老师?” “看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没什么!” 崔立的眼光有点躲闪,“随便研究一下!” 研究就研究,你虚什么虚? 狐疑间,李定安歪头看了看:崔立的正前方,摆着一樽约莫三十公分高的神像。 再一细瞅……好家伙,欢喜佛? 佛像下有阁台,左右各摆一件:左为女幽,右为雄且。 这不就是手机照片中的那两件? 再往两边看: 鼗鼓、铃杵、噶当塔、炕老鹳翎铁钵、镶翅法螺、轮王七宝、和好塔、舍利塔、法轮、方法勺、圆法勺……不论质地,不论形状与样式,全是密宗的物件。 感觉猝然间,跑进了喇嘛寺。 密宗源自印度密教,先是与印度佛教融合,然后传入青藏高原,又经过上千年的演变,形成中国独有的藏传佛教,也就是俗称的喇嘛教。 历来,信仰者多为少数民族,包括满清。 要是之前,李定安肯定要着重研究一下,看看这些东西都是怎么来的,会不会像自己猜的那样,把清西陵的那座王公墓,更或是帝陵给盗了。 但现在,连中山靖王墓都被人提前给掘了,哪还顾得上一座清墓? “崔老师,走了!” “啊?” 崔立愣了一下,“李老师,那几件东西还没看?” “哦对……” 今天来这里,名义上是帮崔立看东西的,如果一件都没看就拉他走,着实不太好。 “崔老师看中了哪一件?” 李定安左右瞅瞅,“这樽欢喜佛?” “这物件太小众,估计不好出手……不过价钱倒不高!” 崔立指了指标签,“加两件法器,才五十六万!” “五十六万还不贵?” “万一呢?”崔立眨巴着眼睛,往西北的方向指了向。 西北有什么? 当然是清西陵…… 也对。 野史记载,乾隆、嘉庆、道光都参欢喜禅,乾隆葬在东陵,自然不用提,但嘉庆和道光可是都葬在西陵的…… 李定安又走近了点:佛像是柏木材质,雕好后又漆金,年头不短,基本已闻不到什么香味。 大半的金漆已脱落,又经过烟薰火燎,整体已呈焦黑色。 雕的挺好:男佛戴法冠,面目狰狞,张臂箕坐,以示菩提教化。女佛握佛经、元宝,以示空乐至极。 阁台上的两件法器都是铜铸,纯度很高,周身布满铜锈。 看了一阵,李定安又眯起了眼睛:如果只看成色,感觉与丰城见到的那些神像没什么区别? 简而言之,没入过土,绝不是从什么墓里挖出来的,反倒像是一直摆在庙里,受尽香火。 而且离开寺庙的时间并不久…… 这就有点奇怪了。 总不能保定也有一座类似丰城五言观一样的喇嘛庙吧? 当然,说不定是青海或xz流过来的…… 想了想,李定安又弯下腰:果然,佛像的底座上盖着一枚圆戳:京城华辰! 再看阁台上的女幽和雄且,也有盖过戳的痕迹,摆明是一整套…… 哈哈,拍卖会上拍回来的? 他直起腰,又摇摇头:“这件算了!” 崔立眨巴着眼睛:“假的……看着不像啊?” “真的倒是真的,但收藏可以,赚钱就算了!” 李定安压低了声音,“一直摆在庙里,这两年才流出来。” 崔立愣了愣,骤然泄气:除了青海和xz,现在哪里还有密宗庙? 换句话说:和满清皇室没一毛钱的关系…… 看出李定安可能有事,他没敢耽搁:“李老师,能不能帮我看看这一件?” 李定安点点头,跟着他到了另一座立架前:一尊珐琅彩的莲座,高有十五六公分,底座直径近有五厘米,上嵌八角如意宝珠。各绘有彩丝、金宝、红穗、花铃、璎珞、吉祥结等纹饰。 轮王七宝之一,神珠宝。 瓷胎细薄,瓷质很细润,彩料凝重,色泽鲜艳,画工也很精致,具有典型的乾隆时期“精密繁复、雍荣华贵”的风格。 再看底釉:不青不黄,釉面光滑,洁净无疵。 牛毛纹也很细密,再稍换个角度,蛤蜊光一圈连着一圈。 看着挺真,李定安却皱起了眉头。 就是在照片里看到这东西,他才决定和崔立来看一看。但不知道是拍照时的角度不对,更或是光线不足,他总感觉实物比照片里的要白的多。 特别是底釉,也就是没上彩的地方,几乎看不到一点的杂色。 彩瓷底胚当然是以白为尊,特别是珐琅彩,瓷胎越白,杂质就越少,二次复烧时与彩料产生反应而导致图案变色的机率就越低。 但在古代,既便白瓷工艺最为完善的乾隆朝,也不可能把瓷土中的所有杂质除净,底胚也只是近于“蛋白青”的程度。 乍一看,近似于纯白,但如果映着光,就能看到隐隐的乳青和乳黄,有如煮熟的鸡蛋,蛋白里包着蛋黄,颜色又透到了表面。 所以,凡记录瓷器的典籍,既便再白,也只敢说“洁净无疵”,而不敢说“纯白无瑕”。 当然,现在肯定能做到,也别说现代,民国袁世凯时期就已开始利用化学原料漂白瓷泥,所以洪宪粉彩才那么白…… 嗯,漂白? 李定安稍一顿,凑近闻了一下。 没什么味? 但为这么一件东西,浪费一点积分,又感觉划不来…… 想了想,他捅捅崔立:“信不信我?” 崔立一脸迷茫:“当然信!” 要不信,我还能想方设法的把你弄这儿来? “信我就舔一舔!” “啥?” “舔一舔,我怀疑这玩意是新的!” 崔立愣了好一会儿。 他虽然主攻字画,但瓷器也非门外汉,多少研究过一点。 仿瓷的方法就那么几种:药水泡、茶水煮、油脂擦、米糠磨……但看这一件,哪具都不像? 但李定安都说了,无非就是一口而已…… 他瞅瞅摄像头,飞快的凑近,舌头“嗖”的一伸,又缩了回来。 李定安满脸期待:“什么味?” 崔立咂摸着:“有点苦,有点咸!” “咸了就对了……” “李老师,这东西是大喇嘛做法用的,经常拿在手里摇,沾点汗很正常吧?” “别打岔,再尝尝,还有没有?” “嗯,还有点臭?” “哈哈……臭就更对了,这是高白泥!” “什么?” 崔立瞪大了眼睛,反应了好一会,“瓷胚里加了漂白剂?” 李定安重重一点头。 瓷土想要增白,除了去除杂质,无非就是加漂白剂。但在以前,包括九十年代,因为工艺不过关,剂量不好掌握,好多瓷碗用久了都能闻到一丝臭味。 这是漂白剂放多了,里面的氯气没有中和完,在慢慢挥发。 这件东西放的够久,估计挥发完了。但氯气渗出釉层后,会在表面形成氯酸盐,所以能尝到臭味和苦味,以及盐味。 百分九十九点九,民国时的东西,最早早不过洪宪。 再看价格:一百二十万。 别说民国,既然是同、光时期的宫廷珐琅瓷,都卖不了这么多…… 崔立顿时就泄了气:“走眼了?” “也不算走眼的太厉害:民国还是有的!” 回了一句,他也叹了一口气:严格来说,他也走眼了。 照片里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没问题,但哪知道实物这么白? “一件东西,没必要纠结!”李定安又拍了拍崔立的肩膀,“看其它的吧?” “谢谢李老师!” 要不是李定安,他说不定就栽了。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他和丁立成关系那么好,何况要不是崔立,他也见不到幽塞和手套,于情于理,都不能看着丁立成的学生上当。 两人又走到下一座立架前,崔立指了指照片里见过的那支圆法勺。 这次的色泽倒是对,黑里透亮,但有了前车之鉴,李定安看的格外认真:器形、包浆,纹饰…… 看了近五分钟,他才放下东西,脸上露出思索的表情。 崔立的心又提了起来:“李老师,这件也有问题?” 李定安摇摇头。 正因为没问题,他才觉得奇怪。 像之前的两件:欢喜佛是从拍卖会上拍来的,神珠宝不知道,但顶多民国初,所以他就以为自己和崔立都有点异想天开了:这里的东西和清皇陵没什么关系。 眼前这一件,却又成了清三代……不,至少也是乾隆前的物件? 锈层够厚,至少埋了三百年以上,出土不超过三十年。 纯正的黑漆古,说明气候和土壤相对干燥,恰好也与保定的气候、清西陵附近的土质相符合。 当然,也有可能是从xz或青海流出,上了拍卖会,又被温总拍了回来。 就像那件欢喜佛…… “先别急,我再看看!” 李定安放下了法勺,挨个立架看。 铃、索、钩、斧、钺、戟、幢、盖、橛、刀……许多都是从印度教中的兵器演化而来,其中还有一根铁锏。 嗯,锏? 印度教哪有这物件,佛教也没有,只有鞭,就道教中偶尔见到锏,密宗更不可能有。 一杆铁杆,呈六面柱型,长近有一米,所往后越细,尖端呈锥形。 上面还有铁铸的饰件:顶部是三颗小铁球,将将一指长,正好用来做握手的锏茎,再往下是十字格,应该是锏格,再再往下又是一只更大一点的铁球,恰好就是锏颚。 除了锏,李定安委实再想不起这器形还能是什么东西。 标签中倒是有备注:密宗法鞭,但密宗法器拢共不到一百件,其中绝对没有什么鞭。 拉开柜门,他拿出来掂了掂。 不重,也就两斤过点,是空心的。 “崔老师,这件东西有没有印像?” “有点像兵器?” “是空心的!” 崔立想了好一阵:“那就不知道了!” 既然都不认识,那就没必要纠结。 李定安又放回了原处。 再往下看……好家伙,竟然还有嘎巴拉碗、嘎把拉鼓、嘎巴拉念珠,甚至只比大拇指稍粗点的腿骨号? 简直了…… 嗯,还有残器? 一支金钢橛,顶部是铁包银的金钢杵,下饰三颗铁制佛首,银皮包头,红漆点睛,表情很是凶恶。最下端饰一镀金摩羯兽,口吐三角形锥状铁质利刃。 这是雪区典型的铁錽金银的工艺,大致就是错金或错银的简化版:先铸模心,然后表面挫出细密的网格,再烧软金片或银片,然后錾刻,修出形状或图案。 等于在外面包了一层皮。 优点是工艺简单,缺点是容易脱落。 就像这件,三颗佛首,大半的银皮不知所踪,脑顶光秃秃的像铁球……嗯,铁球,三颗? 稍一思索,李定安又回过头。 没错,如果把佛首上的银皮剥尽,和那根铁锏锏茎的形制大差不差:铁球、三颗。 再联想一下:锏茎上面的那三颗铁球,是不是也像这根金钢橛一样,原来是三颗包银,更或是包金的佛首? 包金佛首? 骤然间,脑海中闪过一道光。 哪是什么锏,这是喀章嘎杖,又称密宗天杖。 为藏传佛教意义最为复杂,等级最高的法器。 迄今只发现了两件,一件在湾岛故宫博物院:银杖渡金,长四十公分,是乾隆退位的第二年,嘉所敬献。 还有一件是乾隆七十大寿时,六世班禅敬献,供乾隆修行密教法术:铁杖鋄金,长近一米,如今收藏在原清宫内廷佛堂,紫禁城梵华楼。 如果这上面的金皮还在,绝对与梵华楼那一件一模一样…… 李定安猛呼一口气,“噔噔”两步,将铁杖拿了出来。 屏幕如水纹一样展开: 喀章嘎杖,乾隆二十五年,乾隆五十寿辰,三世章嘉·若必多吉(满清国师,黄教首领,活佛)敬献。 乾隆三十五年,弘昼逝世,予谥为恭,皇帝赐杖随葬…… 哈,乾隆御赐?(本章完) 第326章 这女人姓温 空调开的很足,将将二十度,凉风一股连着一股,汗毛微微竖立。 李定安却一脑门的汗。 开系统、关系统,再开系统,再关系统…… 金刚橛、喀章嘎杖、圆法勺、方法勺、莲花双耳盖罐、花觚(密宗供器之一)、净瓶、法轮、…… 积分一点一点的耗去,物品信息一条接一条的呈现: 金刚橛和喀章嘎杖都是三世章嘉国师敬献于乾隆,乾隆又赐给了弟弟弘昼,同时也是弘昼的随葬之物。 圆法勺和方法勺是雍正嫡长子,乾隆长兄,“追封端亲王”弘晖的随葬法器。 弘晖是八岁夭折,当时康熙还未改制满清帝葬制度,仍依祖制下葬。换种说法,这是弘晖火化时,用来在尸身上浇尸油的。 莲花双耳盖罐是雍正次子、乾隆二兄弘昀的骨灰罐,也是幼年夭折,同样依祖制火葬。 花觚是雍正的皇贵妃,弘昼生母裕妃耿氏的随葬法器。 净瓶和法轮是雍正谦妃,果郡王弘瞻之母的随葬法器。 皇子、嫔、妃、皇贵妃、亲王……等于把清西陵的亲王墓、泰妃陵、泰嫔陵、阿哥园盗了个遍? 不,还不止,还有。 一樽白瓷女神像,头戴法冠,上身赤裸,袒胸露乳,下身披纱,体型丰满。左手立于胸口,结说法印,右手垂于腿前,结与愿印。 造型很常见,汉传佛教观音三十三像之一,敦煌飞天壁画、大乘典籍中经常能见到。 在藏传佛教中则称为度母,白色既为白度母,掌管生死与轮回,为密宗长寿三尊之一。 关键的是系统显示的那行小字:雍正敦肃皇贵妃葬品。 敦肃皇贵妃既年氏,兄为年羹尧,她受尽荣宠,为雍正生三子一女。 但重点不是这个:她葬在清泰陵,和雍正葬一块…… 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一樽半米多高的红瓷神兽:独角、四爪、鱼鳞、通体赤红……乍一看,有点像麒麟,但头上只有一支角,甲鳞和颜色也不对。 这是甪端,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金銮殿,帝陵正宫! 再看系统:清泰陵,隆恩正殿…… 哈哈……这等于什么? 雍正的墓也被盗过…… …… 天空蔚蓝,宁静而深远,云朵忽团忽扁,变幻莫测。 往北眺望,象山青色苍翠,郁郁葱葱。 再往北是狼牙山,再再往北,才是清西陵所在的永宁山。 离着七八十公里,当然什么都看不到,李定安就是有点想不通: 从1961年,清西陵被国务院列入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单位之后,国家文物局、考古部门屡次考查,除了光绪的崇陵之外,其他帝陵、后陵、王爷陵、公主陵、阿哥陵均完好无损。 但是,二楼的那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系统搞错了? 特别是最后那两件:甪端和白度母。 国博也有,白度母来自xz,上世纪八十年代重建甘丹寺(密宗黄教祖坛),发现于寺底地宫。经考证,雍正十一年大寺加盖金顶,雍正赐名永泰寺,并赐“毗卢庶那(大日如来)十二支(密宗十二神像)”,白度母为其一,如今摆在国家博物馆《中国宗教》展厅。 红瓷甪端更希罕,这东西在古代只算异兽,地位等同于狮子和大象: 《史记索隐》:“音端,角湍似牛。” 《史记集解》引郭璞注释:“角湍,音端,似猪,角在鼻上,堪作弓。李陵曾以此弓十张遗苏武也。” 到宋代才开始向“祥兽”演变: 《宋书》:“明君圣主在位,明达方外幽远之事,则奉书而至。” 《宋书·符瑞志下》:“甪端日行万八千里,又晓四夷之语,圣主在位,明达方外幽远,则奉书而至。耶律楚材谓为旌星之精,灵异如鬼神”。 直到明朝才被用来当做镇殿神兽,只摆在金銮殿中,到清代,才用的镇墓兽,摆在帝陵正殿。 所以不是专门研究明清宫廷器物及墓葬的专家,认都认不出来,只会当做独角麒麟。 就像这儿,标的就是“火麒麟”! 至今为止,拢共只有五件,四件铜铸,分别在京城故宫、沈阳故宫、湾岛故宫。 瓷质的只有一件,在国博《古代中国》展厅,来历也颇为曲折:民国时期,军阀孙殿英盗掘裕陵(乾隆帝陵),随同金银珠宝被换成了军饷。 几经周转,流到日本,最后在上世纪五十年代,由“国家文物秘密收购小组”从日本购回…… 换种说法:在此之前,那是唯一的一件帝葬甪端。 这是第二件,所以,妥妥的一级甲等文物。 再加上黄教圣物白瓷菩萨、乾隆御用喀章嘎、以及一楼发现的金缕玉衣手套、窦绾幽塞…… 李定安就感觉,好像掉进了国宝窝? 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他拔通了何安邦的电话。 “东西买回来了?” “还没买,正在看,但需要你帮忙:你现在安排人,把中央展厅的红瓷甪端,宗教展厅的白瓷度母各拍段视频给我发过来……记住,用高倍摄像机,要全方位视频,包括顶、底……” 刚刚要的是满城汉墓发掘资料,这会儿又要的是清代宫廷贡瓷的图像? 怎么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 “甪端?这东西拢共就没几件:故宫一对,沈阳一对、美国一件,全是铜的,就国博这一件是瓷器,你拍这个做什么?” “我要说,我在保定也发现了一件,你信不信” “我信你个锤子?” “锤子没有,甪端是真的有!” “你别扯蛋!” “我扯你个鸡毛?何馆长,何秘书长,麻烦你开动一下你那睿智的脑筋:保定不只有中山靖王墓,还有雍正墓!”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还不明白?泰陵被盗了!” “不可能……不对?红瓷甪端……《大清会典》、《皇朝礼器图式》中都没记载?” “那你告诉我,裕陵中那件是哪来的?” 我去…… 何安邦愣住了,直勾勾的看着张汉光。 张汉光也愣住了:对啊,《会典》中没任何记载,但从乾隆墓中挖出来的东西还少了? 但问题是,泰陵离京城这么近,要是被盗,公安部门能不知道? 稍一顿,他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何安邦才反应过来:“那你还看个屁,报警啊?” “民国前就出土的,我报个鸡毛?” 而且不止甪端,像天杖、花觚、法轮等等,大部分都是民国前,唯有骨灰罐和两件法勺是建国后出土。 表明先盗的泰陵、妃陵和嫔陵,后面才发现在阿哥陵。 换种说法,只要是建国前的,就能买,也能卖。 一楼的那两件倒是可以让警察查一查,但既便报也不是现在:一报警,所有的东西都得被收走,然后大大小小的专家一鉴定:好家伙,全是帝陵明器? 还买个屁…… “民国前,岂不就是晚清,有人敢盗皇陵?” “不可能的事情多了去了……你少闲扯,赶快把图像拍好发过来,然后再派辆车过来,多带点囊匣!” “你等会,菩萨像又是怎么回事?” “这样……我给你描述一下器形你就知道了……头戴法冠、双手结印、半跏趺座……” “尺寸呢?” “大,很大……比你们那件还要高半头……” “服饰呢?” “穿的不多,就一件纱裙……大致就是:敞胸露脐、光腿纱裙,体型丰满……又高又大又白……” 刚回了半句,旁边传来脚步声,一个女人背着包,小跑了过来。 李定安瞄了两眼,压低了声音:“放心,我绝不会看错……” “不是……这器形,和宗教展厅的那一樽一模一样?” “不然我让你拍什么图像?夜长梦多,你麻利点……” 之前没人,他的声音不小,女人听的很清楚。本来没在意,但看到她以后,李定安捂住了话筒,又往旁边躲了躲。 不是……这人打个电话,怎么鬼鬼祟祟的? 嗯,还有点面熟? 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也盯着自己看,还说“这腿好长”? 当时,不知是他老婆还是女朋友,也在旁边…… 人渣……败类…… 暗暗骂着,温曼踏上了台阶,看到自己光溜溜的腿,她又愣了一下:等会,刚那人说……光腿、纱裙? 没错,就是纱裙,不算短,但也不长,刚刚遮住大腿,也没穿袜子。 上身是紧身衬衣,天太热,就解开了两个扣子,又把衣角系在一块,可不就是敞胸露脐? 自己净身高有一米七八,骨架子也宽,皮肤也白,身材又好……可不就是又高又大又白? 再往四周看,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想到昨晚那一幕,再看这会儿:李定安说几句,就会瞄她一眼,再说几句,又会瞄她一眼……温曼越看越觉得,他刚才就是在说自己。 不但是人渣,还是个流氓…… 很想跑过去吵一架,但太阳着实有点大,她忍了忍,哼了一声,进了别墅…… …… 李定安挂了电话,往门里瞅了瞅:这女人有问题吧? 自己捂着话筒,声音还那么低,摆明在说私事,她却站着不走,还扎着耳朵听? 示意她走远点,她还瞪……知不知道什么是礼貌? 嗯,还有点眼熟? 昨天晚上,冲自己撇嘴那个? 明白了,她也认出了自己,以为昨晚那句“这腿真长”是自个说的…… 昨天去酒店找宁晶,今天又来了别墅……哈,这女人姓温?(本章完) 第327章 那你还买个屁? 温曼越想越气。 流氓她不是没见过,但站自个家门口,还敢明目张胆的调戏自己,真就第一次见。 昨晚上更过份:这王八蛋当着女朋友的面调戏自己…… “刘姐,门口打电话那人是谁?” 刘秘书抬头看了看:“没问,跟剧组的那位崔老师一起来的。” 故宫的那位崔助理? 一听助理研究员,外行就以为很厉害,但在懂行的人看来,也就一般般。 因为这种职称不需要太高的学历,本科就行。也不需要发表多少论文,有多少研究成果,只需熬资历,短则三四年,长则六七年,时间到了就能评。 平时也只是协助研究员做一些辅助性的工作,主要性质还是助理。 剧组进场后,温曼也来过两次,这位崔助理的研究能力有多强不知道,但鉴赏能力也就一般。 可能因为口才好,形像不错,才被剧组选中,成为外景解说嘉宾。 所以,也就那么回事。 再看门口这位,也就二十二三,估计刚进单位。 长的倒是油头粉面,就是人品不怎么行:好歹也是大学生,跟流氓似的…… 又哼一声,温曼转身上楼。 而恰好,李定安挂断了电话,进了别墅,也往二楼走。 二人离着七八步,温曼刚踏上楼梯,李定安也到了楼梯口。 霎时,温曼转过身,柳眉倒竖:“你干什么?” 我上楼啊? 李定安抬起头:女人两只手按着裙摆,后背紧紧的贴着墙,眉头皱起,眼眶微缩。 这是……把自个当色狼了? 穿的有点少,还站这么高,自己又跟这么近,确实容易让人遐想。 “别误会,我只是上楼看东西!” 李定安回了一句,三两步就上了楼。 温曼缩到平台的拐角,紧紧的咬着牙:误会个屁。 气了好一会,她转身下楼,拿起手机:“爸,有人欺负我……” …… 上了楼,崔立在研究一件藏传经筒,正看的投入,李定安就没打扰他。随即,手机嗡嗡的震了两下。 何安邦的效率还是很高的,前后不到十分钟,就拍好视频发了过来。 还发了一条短信,说是车已经出门了,最多两个小时就到。 李定安当即点开,各方位、各角度对比。 白瓷佛像不好确定,但那只甪端,他越看,就越觉得和国博的那件像。 换种说法:说不好就是一起烧出来的,天生的一对儿…… 看完甪端,又转了转其它立架,直到肚子咕噜噜的叫,李定安才停了下来。 再看时间,车也应该快到了。 “崔老师,你看的怎么样?” “看倒是看好了,不知道怎么选!” “哪几件?” “这、这……还有那!” 顺着崔立手指的方向,李定安瞅了瞅:“其它无所谓,但那两件法勺、双耳罐别挑……” “为什么?” “建国后出土的!” 崔立一个机灵:李定安要不说,他还真准备挑一柄法勺,只是在纠结该挑方的还是圆的。 差一点就给国家做贡献了…… 最后,经过李定安的建议,他选了两件:一件密宗法轮,一件花觚。价格都不低,两件加一起九十万出头。 要是普通的密宗文物,肯定值不了这么多,但李定安说能买,那肯定就有价值。所以崔立怀疑,这两件东西可能有点来历。 李定安就厉害了,拿过纸和笔,“唰唰唰”的就往纸上写,眨眼就写了二十多件。 崔立的心脏禁不住的一跳:“李老师,温总这儿的东西不讲价,也不打折!” “我知道!” “我是说那件幽塞……两千两百万?” “哦……没事,买回去研究研究!” 李定安很随意,感觉那不是两千万,而是二十块。 崔立顿时不敢吱声了:两千多万,这得是武则天用过的才行…… 写完后又看了一遍,确定没什么遗漏,李定安收起了清单:“走,付钱!” 崔立木然点头:就这么半张纸,差不多快一亿……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 一楼依旧很安静,除了那位刘秘书,刚刚见到的那过的那个女的也在,以及一个四十出头的男人。 男人表情有些严肃,带着点审视的意味,两个女人冷着脸,俏脸寒霜。 崔立愣了一下,快走两步:“温总,付总……我给你们介绍……” “不用!”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崔助理,不好意思,今天不做生意。” 我看了这半天,你说你不做生意? 崔立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定安,李定安比他还懵。 两人对视一眼,又在对面三人的脸上打量,转了好几圈才琢磨出点味道:那女人……哦不,至多二十六七,应该是女孩,目光像是刀子一样,在李定安的脸上剜。 就因为刚才,我跟在你后面上楼? 我刚踏上台阶,你就到了平台,我能看见个嘚儿? 还是因为昨天晚上,那句“腿好长?” 能不能先搞清楚是谁说的? 再说了,李定平就只是随口惊叹了一下,压根就没有什么不好的意思,就是当成夸奖也没问题。 李定安想了想,叹了口气:“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没误会……” 男人顿了一下,神情意味深长,“小伙子是从京城来的吧?” 这和从哪来的有什么关系? 李定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好好的来看东西,都能惹出事非? 还有话语气…… 好了,还买个嘚儿? 算了…… 没怎么犹豫,他招了招手:“崔老师,走吧!” 到这会,崔立都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但至少知道:人家不卖给他们。 那还留这儿干什么? 他一脸惋惜,最终还是点点头。 两人刚要出门,男人又伸手一拦:“就这么走了?” 李定安抬起头:“什么意思?” “道歉!” 这就有点过分了。 问你有没有误会,你说没有,又让我给你道歉? “给个理由!” 给什么理由,难道说你调戏老板的女儿? 男人正想着措辞,温漫冷不丁的一句:“流氓!” “扑棱”一下,崔立的眼眶瞪大了一圈。 不是……李老师,就下楼打了个电话的功夫……你干啥了? 两次加一块,都没十分钟,我能干啥? 李定安认真的看着温曼:“说说,我怎么流氓了?” “上楼的时候,你跟在我后面……” “你上楼,我也上楼,我不跟你后面,难道长翅膀飞过去?” “你还……你还说我又大又白……” “噌” 崔立的眼睛睁的更大了,他看看李定安,看看温曼,再看看李定安,再看看温曼。 他直觉不可能,但温曼振振有词,再仔细瞅,确实挺大,也挺白…… 你有毛病吧,我什么时候说的? 脑子里转着念头,李定安又一顿,想起了刚刚在外面给何安邦打电话的经过。 就说她怎么一直站着不走,还那种眼神? 原来是听岔了…… 李定安好无奈:“我说的是二楼的白瓷观音!” “你撒谎!” 我撒个嘚儿…… “道歉!” 呵? 道个锤子。 今天但凡软一下,流氓加调戏的名声就算是坐实了…… 李定安渐渐的失去了耐心:“怎么道,给你磕一个?” 温曼愣了愣,男人的脸色也变了一下:“今天不道歉,那就别走了!” “你说不让走就不走……” 李定安径直往外走,刚迈步门槛,又愣了一下:门外站着五六个人……全是保安。 同时,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喂,110吗,我们这里有人调戏女孩……哪里?悦山湖……” 两人面面相觑:这下好了,确实走不了了。 “李老师,我给宁导打电话?” “别……” 李定安忙拦了一下。 宁晶知道,苏秀也就知道了,说不定全剧组的人也就知道了,说不好就会传成什么样。 于徽音以后还怎么上班? 他甚至都没准备给老爸老妈打电话。 因为没必要,这儿又不是没监控? 李定安反倒不急了,施施然的转过身,又走了进来。 刚走到沙发旁边,还没坐下来,外面“砰砰”两声。 两辆车,一辆丰田越野,一辆货柜,从车上下来几个人。 何安邦、马献明……你们至不至于? 嗯,张汉光? 我靠,完了…… 崔立也愣了愣。 当看到从柜车上下来两个人,往下搬着囊匣,他又看了看李定安手里的清单:原来刚刚李老师是去给何馆长打电话了? 正要打招呼,嘴都张了一半,他又闭上。 情况有点复杂,还是别乱称呼的好…… 何安邦快步走了进来:“东西呢?” 还东西个毛? “人家不卖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又瞅瞅张汉光,“你又从哪冒出来的?” “废话,我不得回来汇报?” 回了一句,张汉光瞅了瞅门口的保安,又看了看屋里的三个人: 保安虎视眈眈,男人满脸肃然,两个女的怒形于色,特别是比他还高的那位:嗔目切齿,恨不得从李定安脸上咬一块肉下来。 这情况有点不对啊? 他挤了挤眼睛:“你干嘛了,耍流氓了?” 崔立一个后仰:我去,不愧是警察。 那位付总也不假思索:“对,就是耍流氓,我们已经报警了!” 其他人猝然一愣:真耍流氓了? 但不应该啊? 李定安的人品还是有目共睹的。 要耍早耍了:就像舒静好,不比这屋里的哪一个更漂亮?和他几乎是形影不离,但平时李定安连句玩笑都不开。 况且他自个都是一脑袋包,该应付的都还应付不过来。 肯定有什么误会…… 几个人顿时就想笑,李定安的脸越来越黑:妹的,这叫什么事? 绝对能被他们笑一年…… “怎么耍的?”张汉光忍着笑,“老实交待!” “滚!” 他也不恼,嘻嘻哈哈的拿出了手机:“我得纪念一下!” 李定安脸更黑了…… 那位付总迎了过来:“你们是干什么的?不是……你们怎么进来的?” “本来是来帮他拉东西,门口连个值班的都没有,我们就自己进来了!” 张汉光一脸笑,“没事……反正也报警了,该罚就罚、该关就关,该拘就拘……我们绝不偏袒!” “对,拘他……” 何安邦重重的一点头,迈步往里走,临路过的时候手一伸,“噌”一下,清单就到了他手里。 这手速,简直了…… “嘿,你干什么?东西我们不卖了……” “不卖就不卖,看看总可以吧?要不你就让我们走……” 语气不紧不慢,脚下却极快,眨眼就走到立架中间。 马献明紧紧的跟在身后。 “都别乱动,我已经报警了……” “放心,只是看看!” 张汉光顿了一下,亮了亮警官证,“我也是警察,不会乱动……” 遮着有字的部份,付总只看到了有限的几个:张什么光……什么什么局? 他又往外看了看:两辆车都是京牌…… 心中一舒,他给刘秘书使了个眼色,刘秘书秒懂,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然后又朝温曼笑了笑,意思很明确:京城的警察管不到这里,卵用都没有。 温曼点点头,往后看了看。 李定安坐在后面的沙发里:双眼无神,呆呆的盯着天花板。 这下好了,白忙活了半天? 那可是几个亿…… 就想不通,怎么这么不巧,张汉光和何安邦凑到了一块? 正惋惜着,里面又传来一声惊呼:“老何快看,当户铜灯?” “假的……标签上就有:sx省博物院仿制。” “哈,张教授(张广昌,原陕西博物院副院长,金石、铜器专家)的作品?” “很有可能!” “嗯,潘龙纹铜壶……也是仿品吧,但怎么这么贵?” “一百七十万?要是真的,后面得加两个零……但这一件,看着挺旧,有点像是民国时期的?” 何安邦随口回着,又扭过头:“定安……定安,嘿,你怎么坐下了?” 我不坐着难道站着? 李定安站了起来,都走出了两步,他又猝然一顿。 然后,就如鬼使神差,他慢慢的转过身,目光在两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最后看着温曼:“温总,能不能商量一下?” 温曼没说话,板起了脸:想求情是吧,晚了! 李定安想了想:“报警归报警,生意归生意,等警察来之前,咱们能不能先交易?” 付总若有所思,温曼依旧板着脸:“不卖!” 里面的几人一脸古怪:李定安这是什么脑回路? 你都对人家耍流氓了,她脑子里得装几斤水,才会把东西卖给你? “总共二十六件,差不多一个亿!”李定安的表情很是认真,“真的,现在卖还来得及!” 你有这么多钱? 温曼愣了一下,又冷笑了起来:“有钱就了不起、认识警察就更不了起?等着坐牢吧你……” 这就没办法了呀? “挺可惜的!” 李定安无奈的摇摇头,略带着些踌躇,走向了立架。 何安邦和张汉光都惊呆了,瞪着眼睛,来回在清单和李定安的脸上打量。 这上面只有名称,没标价格,所以之前就没在意。 但现在,三人的心里如同翻江倒海:一个亿……这里面得有多少好东西? 马献明拿着清单,手指一哆嗦:一楼,立式铜人、金豆、煤精猪、琥珀羊、水晶觹、双玉舞人、玉筯、幽塞…… 大大小小十二件,具体是什么还没来得及看,如果只看品名,大部份都是玉制品,应该是宋以前的东西。 再结合一个亿……哈哈,绝对有汉玉…… 看他兴致不高,何安邦往前一步,拉住了他的胳膊,压低了声音:“今天买不了,不会明后天换个人再来买?” 还买个嘚儿? 有张汉光这根搅屎棍,明天这些东西在哪都还不知道…… “你瞪我干嘛?”张汉光一头雾水,又捅了捅他:“都是什么,指一下!” 指就指……李定安一指铜人。 三人定眼一瞅:巴掌大小,赤足、半裸,身上密密麻麻,全是小坑。 穴位? 肯定是中医针炙器具,但然并卵,再就看不出来了? “说话啊?”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汉代炙穴铜人!” 汉代,炙穴铜人? 何安邦突然就想到,之前李定安让他帮忙,把当年中科院发掘满城汉墓的资料发了过来。 他还捎带着看了一眼,资料中明确记载:中山靖王后墓中,陆续出土金针、银针、炙盒、针盒等针炙器具。 恰恰好,这里就有一樽汉代炙穴铜人…… 他一个激灵:“谁的?” “你觉得呢!” 我去……不是说满城汉墓发掘前,从来都没被盗过吗? 何安邦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还有什么?” “全都是……”李定安指了指清单,边往前走,手指不停的指着立架和柜子里的物件,“玉握,左手握猪,右手握羊……饭琀玉婵(九窍玉之一,含在嘴里)……玉舞人,守于耳侧……长生豆,四十六颗……后塞,水晶觹……幽塞,玉蛹……” 他每说一件,三人的心脏就狠狠的跳几下,而且越跳越快,就如擂鼓。 中山靖王刘胜王后,汉武帝刘彻表姑母兼叔母,窦绾葬玉……足足七件? 光这些,少说也要一个多亿? 不对,还差一件……玉筯呢? 张汉光猛的回过神,发现四个人……哦不,崔立也在……五个人,站在一座形如水晶棺一样的展柜前。 里面摆着着好片玉片,很短,每块也就四五公分,也很窄,将将筷子那么粗。 标签上写的是玉筯,李定安的清单上写的也是玉筯。筯既筷子,也指细小的玉片,这么标没问题。 有问题的是李定安的神情:一脸踌躇,怅然若失。 “这是什么?” 李定安默然好久,怅然一叹:“手套!” “啥?” 还以为说的是其它两个字,涉及到了自己的知识盲区。当看到李定安伸出手,屈了屈十指,他才恍然大悟:李定安说的,就是手套…… 嗯,玉手套? 脑子里“嗡”的一下,张汉光脖子猛往前伸:满城汉墓的玉手套? 这特么是金缕玉衣…… “什……什么年代……我是指出土时间?”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比郭院长早两年!” 1968……1966? “那你还买个屁?”(本章完) 第328章 一个亿,卖不卖? 几个人悚然无言,仿佛冻在了立柜四周。 什么是一级甲等文物? 反映某时期生产力发展、生产技术进步,以及经济制度、政治制度,并具有重要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代表性文物。 比如夏朝青铜爵,商朝四羊尊,周朝后母鼎,秦朝兵马佣。 到了汉,当然是金缕玉衣,没有之一。 哪怕只是部份,哪怕只是两只手套,其珍贵性和代表性也已经不是能用钱能衡量的。 顿然间,张汉光和何安邦想起了李定安第一次打电话的情形:我要是发现了后母鼎的第五条腿,买还是不买? 当时两人还想:李定安这什么破比喻,后母鼎哪来的第五条腿? 但现在呢? 就想不通,郭院长和无数历史学家、考古学家考证,窦绾玉衣没有手套,那这件又是从来冒出来的? 而且还堂而皇之的摆在这里卖,才六百万,六个亿怎么样? 更关键的是,建国后出土? 所以,根本没必要买回去再让国博报销,而是第一时间就该报警……张汉光说的是这个意思。 不对,自个就是警察,还是专门管这个的…… 张汉光猝然醒悟:拿出手机拔通一个号码,就只说了六个字:“来活了,悦山湖!” 挂了电话,他呵的一声:“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举你妹!”李定安瞪着他:“你个搅屎棍!” “嘿……我特么……” 张汉光顿时不乐意了,正要捋袖子,何安邦拉了他一把,指了指清单。 哦对……不止金缕玉衣,也不止九窍玉,下面还有十来件,都在二楼。 再一瞅,其它的没印象,那最下的白玉观音和红瓷甪端不要太眼熟:就是他和何安邦,叫上资料员方志杰一起去拍的图像,又发给了李定安。 包括李定安和何安邦的对话,他也记的清清楚楚: 老何,你们那件举世无双的红瓷甪端,我给它配了个对儿…… 什么,卖给你们?可以,我不多要,两个亿…… 还有一樽白瓷观音,甲等不敢说,一级文物绰绰有余……差不多的还有个七八件,给你打个折上折,再给一亿就行…… 老何当时说,人民银行的没有,土地银行的要不要? 当时,他和何安邦都以为李定安在开玩笑,但现在呢? 这下好了,别说土地银行,李定安连根毛都捞不到…… 哈? 一激动,电话打早了。 但打都打了,站在他的角度,更没有发现一级甲等国宝,却当看不见的道理…… “没有这次,还有下次!” 张汉光转着眼珠,表情讪讪:“再说了,年纪轻轻,连婚都没结,赚那么多钱有毛用!” “放屁……上次是哪个王八蛋说的:反正我儿子也花不完,不如给干儿子再留点?” “这不是还没认吗?” 李定安都毛了:“老子干死你……” 张汉光“嗖”一下就跑了出去。 他当然知道李定安在吓唬他,但架不住趁机凿他两锤,下手肯定贼重贼重:那可是好几个亿,眼睁睁的就被他给搅黄了? 搁别人,掏刀子的心都有…… “别急!”何安邦又宽慰他,“只要不是建国后,肯定会退回来,说不定还有机会。” 呵? 是会退回来,但之后呢? 但凡那位温总脑子没缺根弦,就会将所有的东西再过一遍,保准有多仔细要多仔细。 原因很简单:能被故宫金石专家鉴定为赝品的一堆碎玉,突然就成了金缕玉衣,价格直翻一百倍,哪剩下的东西呢? 还捡漏,捡个鸡儿? …… 几个人声音很小,门口那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看到四五个人围着立柜嘀嘀咕咕。 随后,好像起了争执,再然后,又打了起来:年轻的追着亮过警官证的那位,不过没打着,被人拦住了。 付总瞅了瞅:“那柜子里有什么?” 刘秘书努力回忆:“一百多块玉筯、两块玉舞人、一块琥珀羊,一块煤精猪……最高的是玉筯,标价六百万,其它价格都不是很高!” 玉筯、玉舞人? 付彬愣了愣,“哈”的一声:“不会都当成汉代葬玉了吧?” 看器形,确实都挺像,但做旧的痕迹也很明显。为以防万一,当初老板还请专家看过:赝品无疑。 稍想了想,他压低声音:“小曼,要是那些东西的话,一个亿也不是不能卖……” 温曼斩钉截铁:“不卖!” 好吧,你是大小姐,你说了算…… 转着念头,外面传来关车门的声音,几人下意识的转过头: 警察来了。 温总也来了…… …… “警察来了!” “后面又来了两辆车。” 何安邦瞅了瞅,一声低呼:“温有全?” “你认识?” “你们省收藏家协会理事长,全国收藏家协会委员!” “关系很好?” “好个毛?正因为关系不好,所以最好不要照面!” 何安邦像绕口令,眯了眯眼睛,“老马,我们先出去!” 李定安愣了愣:“老何怎么回事?” “不太清楚,估计有过节!” 那你躲个毛? …… 看到警察,温有全特地等了一下,发现不认识,只是礼貌性的打了声招呼。 趁着这个空子,何安邦和马献明溜了出去。随即,温有全和警察进了门。 一位两杠一,两位两颗豆,很专业,动作也很规范:先开纪录仪,再拿笔录本,两杠一负责问,另外一位负责记:“谁报的警?” “我!” “怎么回事?” “他调戏女孩!” 付彬添油加醋,温曼楚楚可怜,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我是穿的有点少,但他说我又大又白……这不是调戏是什么?” 就一句又大又白? 两杠一古怪的看了她一眼,张汉光差点没崩住:他算是知道了,今天这一出是怎么来的:当时,李定安正在给何安邦描述白瓷观音的器形。 就一个电话,成了耍流氓,这不是比窦娥还冤? 果不其然: 警察又问:“当时他在干什么!” 温曼犹豫了一下:“打电话!” “除了打电话,还干了什么?比如和你有没有过身体上的接触?” “没有……但他当时是看着我说的!” “除了又大又白,言语上再有没有明确性的侮辱性词语?听清楚,有明确指向的!” 又大又白,不就指的是胸,这还不算? 温曼咬咬牙,又摇了摇头。 两杠一面无表情:就为这么点破事? 他又看了看李定安:“到你了,叫什么?” “李定安!” “职业?” “学生!” “具体点!” “京大考古系研究生!” 学考古的? 怪不得会到这里来…… “说说具体情况!” 哪还需要说?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拿出手机点了一下: “你少扯闲淡……赶快把图像发过来,然后再派辆车,记住,多带点囊匣……” “你等会,白瓷观音是怎么回事?” “这样……我给你描述一下器形你就知道了……头戴法冠、双手结印、半跏趺座,上身赤裸……” “尺寸呢?” “大,很大……比你们那件还要高半头……” “服饰呢?” “穿的不多,下身就一件纱裙,刚到膝盖……大致就是:敞胸露脐、光腿纱裙,体型丰满……又高又大又白……等会,有人过来了,我走远点给你说……” “什么人?” “你管什么人?” “我是怕有人截胡!” “是个女人,挺年轻,不像玩古董的……” 然后,手机又传出高跟鞋的声音:噔噔噔噔……很脆,也很清晰…… 李定安点了暂停。 两杠一上上下下,目光从温曼的头顶打量到脚:敞胸露脐、光腿纱裙,体型丰满……又高又大又白…… 还有高跟鞋…… “你没解释?” “解释了,我说我当时说的白瓷观音,她不信!” 两杠一想了想:“白瓷观音在哪?” 李定安没说话,看着付总和温曼。付总张了张嘴,刚想说没有,但话到了嘴边,又颓然一叹:东西就摆在那里,上了楼就能看见。 “二楼!” “是不是上半身赤祼?” “是!” “敞胸露脐、光腿纱裙,体型丰满?” “是!” 这不就结了? 没错,是挺符合,但人家说的不是你。 两杠一叹了口气,接过笔录本,唰唰唰的写了一行字,又往前一递:“签字!” 这就完了? “什么,误会?”温曼愣了一下,“好,这次是误会,但他昨晚还调戏我……” 张汉光挤挤眼睛:“怎么调戏的?” “他说我腿好长……他……他女朋友也在!” “好家伙……”张汉光精神一振,“哪一个?” 李定安瞪着他:“滚一边去!” 场面有点乱,张汉光越俎代庖,警察竟然没说什么。两杠一又把报案回执往前一递:“签字!” “我不签!” “不签?” 真不签,就得当谎报警情处理,带回去的就不是他,而是你…… “签!”温有全一锤定音,“小曼,别胡闹!” 温曼好不委屈,眼眶里转起了泪花,“唰唰”两下,也不知道写的什么鬼画符,然后嘴一撇,白葱一样的手指直戳戳的指着李定安:“王八蛋!” 没事,骂吧。 待会你想骂都骂不出来…… 他正准备说点什么,温有全宠溺的拍了拍温曼的肩膀:“别哭了,我通知他们领导了,回去肯定会处理他!” 没完没了了…… 不对,我哪儿来的领导? 要通知也是通知学校…… 他猝然抬头:“温总,麻烦问一下,你通知的是哪位领导?” “宁导,苏导,意思是还不够?” 考古系……研究生……他也认识崔立…… 不是……你把我当……电视台的暑假工了? 李定安正琢磨着,崔立愣了一下,忙掏出手机,又“唏”的一口凉气。 屏幕上显示,整整十一个未接。 宁晶两个,苏秀两个,于徽音七个。 最后一个是两分钟之前…… “我……我……我之前关成静音了!” 李定安顿了一下,摇摇头:“没关系!” 搞鉴定的都有这种习惯,他也一样,怕何安邦没完没了的追问,直接关机了。 当然不管什么导,更或是台长,都和他没一毛钱的关系。 问题是,于徽音呢? 李定安能想像到,她那些同事会传成什么样:于大小姐的男朋友是色狼…… 警察已经定性这是误会,还有那么长,那么清晰的电话录音,你当没听到,非要给我个教训……是这个意思吧? 李定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温总,能不能商量一下?” 没人理他,付总往前一步,手一伸:“几位请吧?” “放心,就一句话!” 李定安把清单放在了桌子上,“就这些东西,一个亿,卖不卖?” 温有全起初没在意,以为他想求情,但听到一个亿,精神一振。又瞅了瞅清单,眼睛“噌”的一亮。 一楼的那堆玉,以及二楼的那堆密宗法器? 温曼、付总、刘秘书,包括三个警察,全愣住了:都这样了,你还买? 张汉光两只眼睛扑棱扑棱:还能这样? “你刚怎么不说?” 怎么说? 你都报了警,我还跟在后面捡漏,这等于什么? 趁火打劫,落井下石,吃饱了就打厨子…… 说句不谦虚的话:传出去影响委实不太好。 但都到这会了,还顾及个毛线的影响? 大不了一分不赚,我全捐了…… 温有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好像在问:你真是学生? 但警察还在,着实没有撒谎的必要。 他又看了看清单,最后看了看门外的货柜车,地上的几只囊匣,以及旁边的崔立。 好像还是京大考古系的? 以及电话里那一句:我怕被人截胡…… 明白了:初生牛犊不怕虎,以为捡到了漏。 东西肯定还是那些东西,堆了好多年,他闭着眼睛也能数出来。 说实话,上千万都够呛,但现在有人开一个亿? “眼拙了,没看出来!” 默然好久,温有全又笑了笑,“冒昧问一句,家里人知不知道。” “家里人不管这个!” 李定安掏出了卡,“温总,就一句:卖,我就付钱,不卖,我就走人!” “卖!” 温曼愣了愣:“爸?” “开门做生意,哪有放着钱不赚的道理?” 温有全摆摆手,“付彬,打合同,小刘,沏茶……”(本章完) 第330章 放不掉 车门上的小字异常刺眼:省公安厅走私犯罪侦察局。 副厅级单位,隶属省海关和公安厅双重管理,又称海关缉私局、省公安厅第二十五处。 带队的是副处长。 几声令下,警察脚底带风,大厅里乱作一团。 “抱头!” “蹲下!” “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会和你解释那么多,两个警察架住了付彬的胳膊。 温曼的脸都白了,茫然、恐惧、无措。 她刚要站起来,上去了一位女警,又把她按了下去:“别动……” 曲中书一挥手,又有一队警察冲向了货柜车。 …… 干了大半辈子古玩,温有全很清楚第二十五处是干什么的。 来的如此突然,场面如此之大,态度如此坚决,意味着警方十有八九,已经掌握了明确的线索。 但不能慌,坚决不能慌…… 每年资助以千万计,就算打水漂,也能听个响。 还有那么多的身份,铐子也不是想戴就能戴的。 咬了一下舌尖,手指在口袋里飞快的动了几下,温有全又呼了一口气:“何馆,马所,占了便宜,还要抄我老窝?” “老温,我要搞你早搞了,等不到现在!” 何安邦悠悠一叹:“要赖就赖你,挺漂亮一姑娘,愣是被你养了一身的公主病!” “公主病……那个年轻人?” 温有全的瞳孔缩了一下,“哪家的公子?” 公子个毛线? 何安邦摇了摇头。 警察也走了过来:“温总,配合一下!” “好!” 温有全想了想,又往货柜车里看了看,“曲处长,都挺值钱,让兄弟们下手轻点!” 曲中书懒的和他废话,指了指依维柯车,温有全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何安邦和马献明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老温,土皇帝当久了,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的天下? 大清早亡了…… 正转着念头,旁边又传来电话铃声。 “处长……对,我在悦山湖……临时接到举报,是紧急行动……谁举报的?” 曲中书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厅里的张汉光,“是京城的张处长……” “嗯,明白,我们会注意影响……” 温有全无声的笑了一下。 …… 张汉光带着李定安,坐进了越野车。刚关好车门,车窗被敲了两下:“老张,捅马蜂窝了!” “谁打招呼了?” “不是打招呼,是正常询问,但意思很明确:这么大的行动,一不申请,二不报备,说动手就动手……” “你们处长?” “给我打电话的是处长,但之前,厅里领导先给他打了电话……” 早就想到了:没点能量,温有全一干古玩生意的商人,绝对坐不到“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的位置上。 但这速度确实有点快:警察到现场没多久,才开始清点东西,就有领导过问? 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你盯了好久吧?” “对!” 曲中书递过来一根烟,“比你的公海案还早!” 就说吗,自己稍稍一忽悠,他就跟电打似的速度冲了过来? 跟自己一样:就不能听到有关公海案的任何线索。但凡听到一丝,管他真的假的,先拘回来再说…… “相信我,办吧,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 “你别坑我!” 我坑你个屁? “放心,至少那些玉片,绝对是金缕玉衣!” “就这个?”曲中书愣了愣,“他敢摆在店里卖,就绝对不会查出问题……还有没有?” “有!”张汉光转了转眼珠,“你先查玉衣,等查不到再说!” 他当然没有,但李定安肯定有…… “有就行!”曲中书舒了一口气,“地方条件有限,支援一下!” “没问题,有何馆长在,不论机器还是专家,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一定要请权威点的!” “放心……要多权威有多权威!” 两人又说了几句,曲中书走了后,李定安冷笑了一声: “你个搅屎棍,现在傻眼了吧,报警要能解决,我自个就报了,还能轮的到你?来,采访一下,你刚刚给那位曲处长说的还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放屁,你是想捡漏,会报警才见了鬼?” 张汉光贼光棍,“办法我确实没有,但我无所谓:案子办不下来,我至多挨顿骂,顶天了站一两个小时的立正,你那一亿可就打水漂了!” “你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信不信都不用找谁出面,我自己就能一件不少的要回来?” 这丫的不上当啊? 张汉光搓了搓下巴,又转了转眼珠:“反正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这里面要没有能把你弄进去的东西,你能连着两次给何安邦打电话?” 我去……这王八蛋又玩心眼! 就说他怎么说摇人就敢摇人? 确实有,干系也很大,洗都洗不白的那一种。所以他先咨询了一下何安邦有关的法律问题,之后又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掏了一个亿…… “你先别急,等见了东西我再捋捋!” “我就说嘛,你肯定有!”张汉光牙一呲,搂住李定安肩膀:“这次靠你了,这人能量挺大,坚决不能弄成夹生饭……” 李定安拍掉了他的手:“能量再大,能有中原省的唐三彩那伙人的能量大?” 张汉光被噎了一下:这能比? 建国到现在,也就这么一起…… 那位温总肯定没这么大的能量,不然曲中书早被撵到哪个旮旯拐角看水库去了,跟不了数年之久。 当然,难度也确实有…… 转着念头,张汉光又瞅了瞅李定安:“捋清楚没有?” “都说了得见到东西!” “那你这又走神,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要不要让小于换个单位?” 啥……给于徽音换工作? 这是你该想的事情吗? 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知不知道他爹是谁?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姓温的钉死!” “应该没问题!” …… 警察的速度很快,该带走的带走,该查封的查封。 不论是嫌疑人还是在场人员,全部被带回局里做笔录。张汉光不好插手,自己找了间没人的办公室等消息。 等的百无聊赖,昏昏欲睡,曲中书走了进来。 “老张,检测有结果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做了同位元素对比,与省博物馆的玉衣一致,包括出土时间……” 张汉光揉了揉眼睛:“这么快?” “仪器送来的快,省博物馆也很配合,当即送来了玉衣样本,又有何馆和马所帮忙,所以速度比较快!” “来历呢?” 曲中书没说话。 张汉光叹了一口气:果然。 “温有全知不知道检测结果?” “你想什么呢?”曲中书直愣愣的瞪着他,“人都还在置留室,他要有这么大能量,我还办个屁的案子?” “那就好……你让我想想!”张汉光捏着眉心,“何馆和马所在哪?” “还在检验室。” “李定安呢?” “谁?” “跟我一起来的那位。” “哦,你说那位富二代?刚做完笔录,嚷嚷着肚子饿,我让同事带餐厅去了……” “他没有帮忙检验?” “就一大学生,能帮什么忙?” 曲中书一脸羡慕,“他说他是部里特勤,做笔录的同事吓了一跳……我再调档案,好家伙:无权阅览?你从哪忽悠来的,一个亿说出就出,要不回来怎么办?” 张汉光“嗤”的一声:怎么可能? 温有全能量再大,也只限于保定,顶天了也超不出河北。 他再嚣张,还能明抢? 正如李定安说的,都不用找关系,他自个出面就能把东西一件不少的要回来。 当然,指的是那些能合法交易的:比如甪端、白瓷观音。 “带我去找他……” …… 一荤一素,普通的工作餐,李定安却狼吞虎咽。 算算时间:饿了快一天了。 十点多起床,十一点多出门,崔立倒是先请他吃了顿便饭,但昨晚上喝的太多,压跟没胃口,就喝了一碗汤。 然后,就到这会了…… 下筷如飞,餐盘转眼就见了底,李定安又要了两份。 看到两只空盘,第三盘也吃了大半,曲中书都惊呆了:就局里这几位师傅的水平,你都能吃三盘……这是饿了多久? “你个饭桶……竟然还能吃得下?” “是不是又想吓唬我:我那一亿要打水漂?”李定安头都不抬,冷笑一声,“会不会打水漂我很清楚,真要不回来,那肯定是你动的手脚,我绝对弄死你……” 曲中书又愣了愣:这特勤牛逼,敢跟领导这么说话? “扯淡,这一亿是我求着让你花的?” 张汉光瞪着他,“赶紧的:案子僵住了……” “僵哪了?” “当然是证物……就那些古玉和玉筯,现在没办法定性!” “东西测了?” “测了,汉代、玉衣残部、六十年代末出土!” “痕迹呢?” “轻微灼烧,刀刃划痕,非后期做旧。” “来历查了没有?” “查了:募捐义拍、海外华商送拍、匿名收藏家举牌……二次上拍,仍旧是匿名收藏家举牌……第三次上拍是六年前,温有全举牌,七件古玉并一百三十余片玉筯,成交价两千六百万…… 18年,这些东西再次上拍,起拍价就成了四千五百万……但有买家邀请了故宫的金石专家,鉴定为赝品……因为媒体在场,这件事在当时很哄动……” 盗掘文物标准的洗白手法:上拍、炒作、高价成交……再上拍,再炒作、再高价成交…… 不用怀疑,不管拍几次,前三次必然是同一伙人,无非就是花点手续费,东西洗白了不说,价格也是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只不过温有全没想到,故宫的专家也有走眼的时候,没找到接盘侠,就砸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要是再晚两年,等同位元素对比技术应于古玩断代,国博和故宫也相继建立了数据库,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你想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检测结果……” “停!” 刚说了半句,就被李定安打断,还一脸嫌弃,“又想诈是吧?你忘了,汤总还在精神病院?” 你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汉光气的不行,还不敢发作:“李老师,李大爷,算我求你:再没证据,就得放人……” 李定安抹了一下嘴:“放心,放不掉!”(本章完) 第330章 放不掉 车门上的小字异常刺眼:省公安厅走私犯罪侦察局。 副厅级单位,隶属省海关和公安厅双重管理,又称海关缉私局、省公安厅第二十五处。 带队的是副处长。 几声令下,警察脚底带风,大厅里乱作一团。 “抱头!” “蹲下!” “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哪会和你解释那么多,两个警察架住了付彬的胳膊。 温曼的脸都白了,茫然、恐惧、无措。 她刚要站起来,上去了一位女警,又把她按了下去:“别动……” 曲中书一挥手,又有一队警察冲向了货柜车。 …… 干了大半辈子古玩,温有全很清楚第二十五处是干什么的。 来的如此突然,场面如此之大,态度如此坚决,意味着警方十有八九,已经掌握了明确的线索。 但不能慌,坚决不能慌…… 每年资助以千万计,就算打水漂,也能听个响。 还有那么多的身份,铐子也不是想戴就能戴的。 咬了一下舌尖,手指在口袋里飞快的动了几下,温有全又呼了一口气:“何馆,马所,占了便宜,还要抄我老窝?” “老温,我要搞你早搞了,等不到现在!” 何安邦悠悠一叹:“要赖就赖你,挺漂亮一姑娘,愣是被你养了一身的公主病!” “公主病……那个年轻人?” 温有全的瞳孔缩了一下,“哪家的公子?” 公子个毛线? 何安邦摇了摇头。 警察也走了过来:“温总,配合一下!” “好!” 温有全想了想,又往货柜车里看了看,“曲处长,都挺值钱,让兄弟们下手轻点!” 曲中书懒的和他废话,指了指依维柯车,温有全点点头,径直走了过去。 何安邦和马献明对视了一眼,微微一笑:老温,土皇帝当久了,以为全世界都是你的天下? 大清早亡了…… 正转着念头,旁边又传来电话铃声。 “处长……对,我在悦山湖……临时接到举报,是紧急行动……谁举报的?” 曲中书顿了一下,看了看大厅里的张汉光,“是京城的张处长……” “嗯,明白,我们会注意影响……” 温有全无声的笑了一下。 …… 张汉光带着李定安,坐进了越野车。刚关好车门,车窗被敲了两下:“老张,捅马蜂窝了!” “谁打招呼了?” “不是打招呼,是正常询问,但意思很明确:这么大的行动,一不申请,二不报备,说动手就动手……” “你们处长?” “给我打电话的是处长,但之前,厅里领导先给他打了电话……” 早就想到了:没点能量,温有全一干古玩生意的商人,绝对坐不到“省收藏家协会副会长”的位置上。 但这速度确实有点快:警察到现场没多久,才开始清点东西,就有领导过问? 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你盯了好久吧?” “对!” 曲中书递过来一根烟,“比你的公海案还早!” 就说吗,自己稍稍一忽悠,他就跟电打似的速度冲了过来? 跟自己一样:就不能听到有关公海案的任何线索。但凡听到一丝,管他真的假的,先拘回来再说…… “相信我,办吧,错过这次,就没下次了!” “你别坑我!” 我坑你个屁? “放心,至少那些玉片,绝对是金缕玉衣!” “就这个?”曲中书愣了愣,“他敢摆在店里卖,就绝对不会查出问题……还有没有?” “有!”张汉光转了转眼珠,“你先查玉衣,等查不到再说!” 他当然没有,但李定安肯定有…… “有就行!”曲中书舒了一口气,“地方条件有限,支援一下!” “没问题,有何馆长在,不论机器还是专家,都是一个电话的事情!” “一定要请权威点的!” “放心……要多权威有多权威!” 两人又说了几句,曲中书走了后,李定安冷笑了一声: “你个搅屎棍,现在傻眼了吧,报警要能解决,我自个就报了,还能轮的到你?来,采访一下,你刚刚给那位曲处长说的还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放屁,你是想捡漏,会报警才见了鬼?” 张汉光贼光棍,“办法我确实没有,但我无所谓:案子办不下来,我至多挨顿骂,顶天了站一两个小时的立正,你那一亿可就打水漂了!” “你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信不信都不用找谁出面,我自己就能一件不少的要回来?” 这丫的不上当啊? 张汉光搓了搓下巴,又转了转眼珠:“反正我知道,你肯定有办法:这里面要没有能把你弄进去的东西,你能连着两次给何安邦打电话?” 我去……这王八蛋又玩心眼! 就说他怎么说摇人就敢摇人? 确实有,干系也很大,洗都洗不白的那一种。所以他先咨询了一下何安邦有关的法律问题,之后又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掏了一个亿…… “你先别急,等见了东西我再捋捋!” “我就说嘛,你肯定有!”张汉光牙一呲,搂住李定安肩膀:“这次靠你了,这人能量挺大,坚决不能弄成夹生饭……” 李定安拍掉了他的手:“能量再大,能有中原省的唐三彩那伙人的能量大?” 张汉光被噎了一下:这能比? 建国到现在,也就这么一起…… 那位温总肯定没这么大的能量,不然曲中书早被撵到哪个旮旯拐角看水库去了,跟不了数年之久。 当然,难度也确实有…… 转着念头,张汉光又瞅了瞅李定安:“捋清楚没有?” “都说了得见到东西!” “那你这又走神,想什么呢?” “哦,我在想,要不要让小于换个单位?” 啥……给于徽音换工作? 这是你该想的事情吗? 癞蛤蟆打哈欠,口气不小,知不知道他爹是谁? “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多想想:怎么把姓温的钉死!” “应该没问题!” …… 警察的速度很快,该带走的带走,该查封的查封。 不论是嫌疑人还是在场人员,全部被带回局里做笔录。张汉光不好插手,自己找了间没人的办公室等消息。 等的百无聊赖,昏昏欲睡,曲中书走了进来。 “老张,检测有结果了: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做了同位元素对比,与省博物馆的玉衣一致,包括出土时间……” 张汉光揉了揉眼睛:“这么快?” “仪器送来的快,省博物馆也很配合,当即送来了玉衣样本,又有何馆和马所帮忙,所以速度比较快!” “来历呢?” 曲中书没说话。 张汉光叹了一口气:果然。 “温有全知不知道检测结果?” “你想什么呢?”曲中书直愣愣的瞪着他,“人都还在置留室,他要有这么大能量,我还办个屁的案子?” “那就好……你让我想想!”张汉光捏着眉心,“何馆和马所在哪?” “还在检验室。” “李定安呢?” “谁?” “跟我一起来的那位。” “哦,你说那位富二代?刚做完笔录,嚷嚷着肚子饿,我让同事带餐厅去了……” “他没有帮忙检验?” “就一大学生,能帮什么忙?” 曲中书一脸羡慕,“他说他是部里特勤,做笔录的同事吓了一跳……我再调档案,好家伙:无权阅览?你从哪忽悠来的,一个亿说出就出,要不回来怎么办?” 张汉光“嗤”的一声:怎么可能? 温有全能量再大,也只限于保定,顶天了也超不出河北。 他再嚣张,还能明抢? 正如李定安说的,都不用找关系,他自个出面就能把东西一件不少的要回来。 当然,指的是那些能合法交易的:比如甪端、白瓷观音。 “带我去找他……” …… 一荤一素,普通的工作餐,李定安却狼吞虎咽。 算算时间:饿了快一天了。 十点多起床,十一点多出门,崔立倒是先请他吃了顿便饭,但昨晚上喝的太多,压跟没胃口,就喝了一碗汤。 然后,就到这会了…… 下筷如飞,餐盘转眼就见了底,李定安又要了两份。 看到两只空盘,第三盘也吃了大半,曲中书都惊呆了:就局里这几位师傅的水平,你都能吃三盘……这是饿了多久? “你个饭桶……竟然还能吃得下?” “是不是又想吓唬我:我那一亿要打水漂?”李定安头都不抬,冷笑一声,“会不会打水漂我很清楚,真要不回来,那肯定是你动的手脚,我绝对弄死你……” 曲中书又愣了愣:这特勤牛逼,敢跟领导这么说话? “扯淡,这一亿是我求着让你花的?” 张汉光瞪着他,“赶紧的:案子僵住了……” “僵哪了?” “当然是证物……就那些古玉和玉筯,现在没办法定性!” “东西测了?” “测了,汉代、玉衣残部、六十年代末出土!” “痕迹呢?” “轻微灼烧,刀刃划痕,非后期做旧。” “来历查了没有?” “查了:募捐义拍、海外华商送拍、匿名收藏家举牌……二次上拍,仍旧是匿名收藏家举牌……第三次上拍是六年前,温有全举牌,七件古玉并一百三十余片玉筯,成交价两千六百万…… 18年,这些东西再次上拍,起拍价就成了四千五百万……但有买家邀请了故宫的金石专家,鉴定为赝品……因为媒体在场,这件事在当时很哄动……” 盗掘文物标准的洗白手法:上拍、炒作、高价成交……再上拍,再炒作、再高价成交…… 不用怀疑,不管拍几次,前三次必然是同一伙人,无非就是花点手续费,东西洗白了不说,价格也是翻着跟头的往上涨。 只不过温有全没想到,故宫的专家也有走眼的时候,没找到接盘侠,就砸在了他自己的手里。 要是再晚两年,等同位元素对比技术应于古玩断代,国博和故宫也相继建立了数据库,肯定不会出现这样的失误…… “你想怎么办?” “他还不知道检测结果……” “停!” 刚说了半句,就被李定安打断,还一脸嫌弃,“又想诈是吧?你忘了,汤总还在精神病院?” 你特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汉光气的不行,还不敢发作:“李老师,李大爷,算我求你:再没证据,就得放人……” 李定安抹了一下嘴:“放心,放不掉!”(本章完) 第331章 吓住了 李定安一手拿筷,一手拿勺,有条不紊,不紧不慢。 只是一份快餐,却被他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架式。 张汉光眼皮狂跳,恨不得捞起餐盘扣他头上。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定力才忍住冲动,等着他把最后一口饭刨在了嘴里。 不锈钢的餐盘,亮的跟狗舔过的一样。 起身,收拾,送回……餐位同样干净,就像从来没坐过人。 “这小伙有强迫证吧?” 强迫症个屁,丫就是故意的。 谁让张汉光招呼都不打,说喊警察就喊警察,现在好了,僵住了吧? 晾他一会儿都是轻的,没拍屁股走人就不错了。 “没事!” 张汉光深呼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丝笑,“他是大爷!” “什么情况?” 曲中书眯眼瞅了瞅:“不就一挺有钱的富二代吗?” 搁他这都不够看,何况张汉光? “谁告诉你的,有钱就是富二代?” 难道不是? 二十二,大学生! 张汉光“呵”的一声:“走!” “干嘛?” “带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曲中书一头雾水,跟着站了起来,脚都没迈出去,电话又响了。 “局长!” “曲中书,你当办案程序是放屁,说抓人就抓人……谁给你的权力?” 看吧? 曲中书给张汉光使了个眼神,又陪上了笑:“局长,没抓人,就正常询问查证!” “正常询问你还扣东西,几百件古玩被你端了个底儿掉?好,我再问你,询问总得有依据吧,就一句‘有人举报’就完了?你再看看时间,几个小时了?” “局长,这不是正在问么……” “你少糊弄我……赶快放人。不放也行,再给你两个小时,要么传,要么拘,不然我唯你是问……” 又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把话筒给摔了。 张汉光扑棱着眼睛:“你们局怎么回事?先是处长,又是局长,怎么光窝里斗?” “窝里斗个屁,肯定是上面又有人过问了……” 曲中书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但我拿什么拘?” 确实是个问题。 留置超过期限,就得出具书面文件,但这玩意一出,最后要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曲中书就得坐蜡…… “不还有两个小时么,你先稳住……” “然后呢,靠他?” 曲中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了看施施而来的李定安,“他行不行!” “他说行,那就肯定行!” 张汉光笃定的一挥手,“要还不行,我陪着你一块扛!” 曲中书顿时就笑了:京城张处长,还是有几分牌面的…… 说话间,李定安擦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怎么了?” “还有两个小时就得放人!” 张汉光看了看表,“但是你说的,绝对放不了!” 两个小时,应该够用了。 李定安点点头:“先看东西!” …… 曲中书开了五辆车,带了三十多号人,把温有全的别墅清了个底朝天。 不管真的假的,新的旧的,一骨脑的拉了回来,连一楼的红木茶几和桌椅都没放过。 人手不够用,没时间整理,先放在了会议室。 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堆的像是仓库。 三人进了门,曲中书猛的一顿,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好多人,男男女女十多号,全穿着白大褂。 有两位物证科的同事,有四位省博的研究员,何安邦和马献明也在,但剩下的近半他都不认识。 闹哄哄的,就像进了菜市场:议论声、键盘声、机器“嘀嘀嘀”,“嗡嗡嗡”,响个不停。 再一细瞅:大大小小七八台,摆在物证室中间。 好家伙,这是进了检验中心吗? 何安邦正在做实验,在电脑屏幕上点来点去。旁边是两台柜式机器,大约半人高,都带着屏幕,上面显示一堆他看不懂的数据。 这玩意,没见过啊? “老张,这什么机器?” “同位素色散射线荧光分析仪!” 曲中书愣了一下:“啥?” “同位素射线仪!” 张汉光狐疑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当然知道,案卷中经常会提到:经某某中心同位素检测,物品大致年代为哪一年,具体成份为****** 问题是,真家伙是第一次见。 曲中书目光急扫:“这是脱玻仪,这是热释光……这又是什么?” 是一台长的像特大号的哑铃一样的仪器,正在“嗡嗡”的转,他也不认识。 “强磁计!” 曲中书一个后仰。 这个他也知道,但同样的,第一次见。 和之前那件同位素射线一样,两件机器都是由航空科技延伸而来,两年前基本实现国产,才应用艺术品于断代领域。 不是一般的准:误差不会超过五年。 也不是一般的贵,但贵的不是机器,更不是技术,而是指纹数据库。 打个比方:要检测一件明代官窑,数据库中就必须要有明代各个时期有关瓷土、坩泥、釉料、颜料等等方面的数据标本。 标本不可能凭空而来,当然要反反复复的实验、论证。 那实验样本又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真正的明代官窑瓷片上面取样。 瓷器还好点,可以找碎瓷,找不到再用完整的瓷器。最操蛋的是字画和古籍,这玩意到哪里找碎的去? 只能从完整的真迹上面取样,但一取样,好好的真本也就成残件了,价格一落千丈。 而且样品要足够多,再打个比方:南宋从建立到灭亡不到一百六十年,但建立相对完善的字画类指纹数据库,需要的实验样本一百幅起步。 不夸张,数遍全国,也就国博和故宫有这个底气:一是东西够多、够全,二是以陈列和展览为主,相对不怎么注重经济价值,残了也照样能摆。 所以,有相关技术的单位挺多,但有数据库的,全国只有两家:国博和故宫。 包括各省市公安机关办案,如果普通的c—14,热释光、脱玻仪等方法无法判断,就只能送到公安部物证检测中心,公安部先自检,有了数据再协调国博或故宫,借用他们的数据库对比。 难不难不说,不是一般的慢,从送检到有结论,半月都算快的。 骤然间在自家单位看到传说中的高精尖,就像见了大熊猫。 “要仪器给仪器,要人给人,张处长,你可以啊?” “和我没关系!” “是何馆长?”曲中书托着下巴,“但我们和国博没什么交情啊?” 交情算个嘚儿? 自己和老何关系够好,但如果说要借数据库,你看他鸟不鸟? 张汉光扬了扬下巴,“是李定安弄来的!” “啊?” “啊什么啊,让你开眼,你以为我说的是机器?” 曲中书一脸懵副…… 何安邦在分析玉筯,崔立在打下手,几位省博的教授围在四周,一脸新奇。 旁边,马献明和程永权嘀嘀咕咕,眼前摆着一件瓷器:红瓷甪端。 再一看,程永权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在犹豫,应该从哪里下手。 正比划着,无意间看到李定安,他脖子一缩,又“嗖”的一下,手就背到了身后,:“李……李老师!” 李定安眯了眯:“老马,老程,你们干嘛呢?” 马献明眼珠急转:“没干嘛,就看看!” 扯蛋! 刮刀亮的晃眼,你以为我眼瞎? 你俩旁边就是脱玻仪,你当我不知干嘛用的? 检测玻态均质体釉子……简而言之,检测釉面成份的老化程度,前提是必须要把釉粉刮下来,少了都不行。 一刀刮不好,东西就废了…… “想刮一刀对吧?” 李定安冷笑,“没事,刮……反正你们还有一件,到时赔给我就行!” 马献明干笑了一下:“你不在谁敢刮?就等你呢,商量一下……” “想都别想……这么多机器,哪个不能做无损检测,你偏偏测釉粉?想测也行,先掏钱!” 两亿? 把他拆着卖了都不够。 马献明直摇头:“那算了……” 看到他,何安邦扬了扬手里的古玉:“过来参谋一下。” 已经定性了的东西,有什么好参谋的? “没时间!” 回了一句,他左右一瞅,拿起了马献明面前的仪器目录档案。 “拉曼光谱仪和金相显微仪带了没有?” “肯定带了!” “能谱分析呢?” “也带了!” “那就好!” “你要做实验?” “不做实验我来干嘛?” “做几组!” “六组!”李定安放下目录,又想了想,“没时间了,让姚组长和程老师分两组,初试复试同步进行!” 马献明愣了一下,忙挥挥手:“老姚、老程,上机器!” “好嘞!” 两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当即扔下手里的活。舒静好也打开了包,又取出一件白大褂,哗的一抖。 李定安胳膊一伸,白大褂就穿到了身上,再一伸手,两只像胶手套也戴到了手上。 方志杰的动作也很快,开电脑、建档案、调数据库…… 曲中书眯眼瞅了瞅:“张处长,这几位是国博研究员吧?” “废话,汉字不认识?”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位他都是第一次见,但胸口挂着工作证:瓷器研究组组长姚川,研究员馆员程永权,还有一个资料员,一个研究助理。 几位的态度,他却有点看不懂。 熟练至极,也自然至极,特别是那位漂亮的女助理,李定安手一伸,她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手在什么高度,“啪”一下,皮筋就扎紧了袖口。 没有做过百八十回,哪有这个熟练度? 还有那位程教授,他见了李定安,好像有点怵? 马所长也一样,脸上挤着笑,嘴里打哈哈,这态度……他跟何馆长在一块好像都没这样过。 哦对……还有何馆长,喊他帮忙,他随口一句“没时间”就打发了? 要不是之前看过学生证,他还以为从哪请来的顶级专家? “他这派头……怎么跟领导似的?” 张汉光呲牙一笑: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只要进了实验室,他可不就是领导? 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李定安站在台上,老何和吕院长站他后面,底下是十多号国博和故宫的馆员、研究员,也包括马献明和杨丽川。 个个腰杆毕挺,目露尊敬……不夸张,真就是尊敬,跟学生见了老师一样。 声音不急不徐,腔调平静温和,讲的什么……这个他确实听不懂,但不妨碍张汉光以此推断:在实验室,他就是王,何安邦和吕本之都得靠边站。 他甚至见过,吕本之亲自给李定安打过饭,杨丽川帮他穿过防护服…… 张汉光估计,馆长来了可能都没这个待遇…… 紧了紧领口,李定安开始安排:“姚组长初检,程老师复检,毛老师、楚老师、杜老师、洪老师协助……小舒记录,小方检索……” “一、编号22,方型法勺:扫描能谱分析,电镜倍数120,选区勺头、勺背、杆中,分析元素铜、锡、铅……” “二、编号19,黄铜花觚,x射线衍射分析,检测区间:锈土层、主锈层、底锈层,检测重点:晶体结构、点阵类型、晶面间距……” “三、编号03,五彩瓷尊,edxrf荧光分析,选区:胎、釉、彩,放射强度kbq-6至kbq-10,分析元素钠、镁、硅、铝、钾、钙……” “四、编号039,玉婵,icp-oes光谱定性分析,消液配比:硫酸百分之二,硝酸百分之三,温度25,常压……波长依次为紫外,近红外,红外,远红外,一次爆光……” “五、编号021,圆型法勺,拉曼激光显微共焦……光量子频率6.68x10^14赫兹……” 李定安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起初并没人在意,但当听到第二件的时候,有人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然后,议论的也不议论了,声音越来越小。 做实验的也不做了,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 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偌大的会场内,只剩下李定安清朗的声音。 都是专业术语,曲中书一句都听不懂,但他奇怪的是其他人的表情:错愕、狐疑、兴奋,以及震惊。 他左瞅一下,右瞅一下:“他们怎么了?” “被震住了!” “什么?” 张汉光叹了口气,又想了想:“我打个比方,你们市同时发生了六起凶杀案,而且是六个凶手干的……” “不可能!” “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比方……” “哦哦,你说……” “同一时段,接警中心接到六起报警,但警察都还没到现场,却有人打电话来,将凶案发生的时间、经过、凶手做案的手法、逃跑路线、逃到了哪,甚至这会是坐着、站着、还是睡着,以及睡觉的姿势都讲的清清楚楚,你是什么感觉……” 曲中书一个后仰:扯什么淡? 这何止是被震住,能被吓傻好不好……(本章完) 第331章 吓住了 李定安一手拿筷,一手拿勺,有条不紊,不紧不慢。 只是一份快餐,却被他吃出了米其林三星的架式。 张汉光眼皮狂跳,恨不得捞起餐盘扣他头上。使出一百二十分的定力才忍住冲动,等着他把最后一口饭刨在了嘴里。 不锈钢的餐盘,亮的跟狗舔过的一样。 起身,收拾,送回……餐位同样干净,就像从来没坐过人。 “这小伙有强迫证吧?” 强迫症个屁,丫就是故意的。 谁让张汉光招呼都不打,说喊警察就喊警察,现在好了,僵住了吧? 晾他一会儿都是轻的,没拍屁股走人就不错了。 “没事!” 张汉光深呼了一口气,又挤出一丝笑,“他是大爷!” “什么情况?” 曲中书眯眼瞅了瞅:“不就一挺有钱的富二代吗?” 搁他这都不够看,何况张汉光? “谁告诉你的,有钱就是富二代?” 难道不是? 二十二,大学生! 张汉光“呵”的一声:“走!” “干嘛?” “带你开开眼,看看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曲中书一头雾水,跟着站了起来,脚都没迈出去,电话又响了。 “局长!” “曲中书,你当办案程序是放屁,说抓人就抓人……谁给你的权力?” 看吧? 曲中书给张汉光使了个眼神,又陪上了笑:“局长,没抓人,就正常询问查证!” “正常询问你还扣东西,几百件古玩被你端了个底儿掉?好,我再问你,询问总得有依据吧,就一句‘有人举报’就完了?你再看看时间,几个小时了?” “局长,这不是正在问么……” “你少糊弄我……赶快放人。不放也行,再给你两个小时,要么传,要么拘,不然我唯你是问……” 又传来“咚”的一声,好像把话筒给摔了。 张汉光扑棱着眼睛:“你们局怎么回事?先是处长,又是局长,怎么光窝里斗?” “窝里斗个屁,肯定是上面又有人过问了……” 曲中书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但我拿什么拘?” 确实是个问题。 留置超过期限,就得出具书面文件,但这玩意一出,最后要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曲中书就得坐蜡…… “不还有两个小时么,你先稳住……” “然后呢,靠他?” 曲中书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看了看施施而来的李定安,“他行不行!” “他说行,那就肯定行!” 张汉光笃定的一挥手,“要还不行,我陪着你一块扛!” 曲中书顿时就笑了:京城张处长,还是有几分牌面的…… 说话间,李定安擦着手,慢悠悠的走了过来:“怎么了?” “还有两个小时就得放人!” 张汉光看了看表,“但是你说的,绝对放不了!” 两个小时,应该够用了。 李定安点点头:“先看东西!” …… 曲中书开了五辆车,带了三十多号人,把温有全的别墅清了个底朝天。 不管真的假的,新的旧的,一骨脑的拉了回来,连一楼的红木茶几和桌椅都没放过。 人手不够用,没时间整理,先放在了会议室。 大大小小、横七竖八,堆的像是仓库。 三人进了门,曲中书猛的一顿,怀疑是不是来错了地方:好多人,男男女女十多号,全穿着白大褂。 有两位物证科的同事,有四位省博的研究员,何安邦和马献明也在,但剩下的近半他都不认识。 闹哄哄的,就像进了菜市场:议论声、键盘声、机器“嘀嘀嘀”,“嗡嗡嗡”,响个不停。 再一细瞅:大大小小七八台,摆在物证室中间。 好家伙,这是进了检验中心吗? 何安邦正在做实验,在电脑屏幕上点来点去。旁边是两台柜式机器,大约半人高,都带着屏幕,上面显示一堆他看不懂的数据。 这玩意,没见过啊? “老张,这什么机器?” “同位素色散射线荧光分析仪!” 曲中书愣了一下:“啥?” “同位素射线仪!” 张汉光狐疑的看着他,“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他当然知道,案卷中经常会提到:经某某中心同位素检测,物品大致年代为哪一年,具体成份为****** 问题是,真家伙是第一次见。 曲中书目光急扫:“这是脱玻仪,这是热释光……这又是什么?” 是一台长的像特大号的哑铃一样的仪器,正在“嗡嗡”的转,他也不认识。 “强磁计!” 曲中书一个后仰。 这个他也知道,但同样的,第一次见。 和之前那件同位素射线一样,两件机器都是由航空科技延伸而来,两年前基本实现国产,才应用艺术品于断代领域。 不是一般的准:误差不会超过五年。 也不是一般的贵,但贵的不是机器,更不是技术,而是指纹数据库。 打个比方:要检测一件明代官窑,数据库中就必须要有明代各个时期有关瓷土、坩泥、釉料、颜料等等方面的数据标本。 标本不可能凭空而来,当然要反反复复的实验、论证。 那实验样本又从哪里来? 当然是从真正的明代官窑瓷片上面取样。 瓷器还好点,可以找碎瓷,找不到再用完整的瓷器。最操蛋的是字画和古籍,这玩意到哪里找碎的去? 只能从完整的真迹上面取样,但一取样,好好的真本也就成残件了,价格一落千丈。 而且样品要足够多,再打个比方:南宋从建立到灭亡不到一百六十年,但建立相对完善的字画类指纹数据库,需要的实验样本一百幅起步。 不夸张,数遍全国,也就国博和故宫有这个底气:一是东西够多、够全,二是以陈列和展览为主,相对不怎么注重经济价值,残了也照样能摆。 所以,有相关技术的单位挺多,但有数据库的,全国只有两家:国博和故宫。 包括各省市公安机关办案,如果普通的c—14,热释光、脱玻仪等方法无法判断,就只能送到公安部物证检测中心,公安部先自检,有了数据再协调国博或故宫,借用他们的数据库对比。 难不难不说,不是一般的慢,从送检到有结论,半月都算快的。 骤然间在自家单位看到传说中的高精尖,就像见了大熊猫。 “要仪器给仪器,要人给人,张处长,你可以啊?” “和我没关系!” “是何馆长?”曲中书托着下巴,“但我们和国博没什么交情啊?” 交情算个嘚儿? 自己和老何关系够好,但如果说要借数据库,你看他鸟不鸟? 张汉光扬了扬下巴,“是李定安弄来的!” “啊?” “啊什么啊,让你开眼,你以为我说的是机器?” 曲中书一脸懵副…… 何安邦在分析玉筯,崔立在打下手,几位省博的教授围在四周,一脸新奇。 旁边,马献明和程永权嘀嘀咕咕,眼前摆着一件瓷器:红瓷甪端。 再一看,程永权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像是在犹豫,应该从哪里下手。 正比划着,无意间看到李定安,他脖子一缩,又“嗖”的一下,手就背到了身后,:“李……李老师!” 李定安眯了眯:“老马,老程,你们干嘛呢?” 马献明眼珠急转:“没干嘛,就看看!” 扯蛋! 刮刀亮的晃眼,你以为我眼瞎? 你俩旁边就是脱玻仪,你当我不知干嘛用的? 检测玻态均质体釉子……简而言之,检测釉面成份的老化程度,前提是必须要把釉粉刮下来,少了都不行。 一刀刮不好,东西就废了…… “想刮一刀对吧?” 李定安冷笑,“没事,刮……反正你们还有一件,到时赔给我就行!” 马献明干笑了一下:“你不在谁敢刮?就等你呢,商量一下……” “想都别想……这么多机器,哪个不能做无损检测,你偏偏测釉粉?想测也行,先掏钱!” 两亿? 把他拆着卖了都不够。 马献明直摇头:“那算了……” 看到他,何安邦扬了扬手里的古玉:“过来参谋一下。” 已经定性了的东西,有什么好参谋的? “没时间!” 回了一句,他左右一瞅,拿起了马献明面前的仪器目录档案。 “拉曼光谱仪和金相显微仪带了没有?” “肯定带了!” “能谱分析呢?” “也带了!” “那就好!” “你要做实验?” “不做实验我来干嘛?” “做几组!” “六组!”李定安放下目录,又想了想,“没时间了,让姚组长和程老师分两组,初试复试同步进行!” 马献明愣了一下,忙挥挥手:“老姚、老程,上机器!” “好嘞!” 两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当即扔下手里的活。舒静好也打开了包,又取出一件白大褂,哗的一抖。 李定安胳膊一伸,白大褂就穿到了身上,再一伸手,两只像胶手套也戴到了手上。 方志杰的动作也很快,开电脑、建档案、调数据库…… 曲中书眯眼瞅了瞅:“张处长,这几位是国博研究员吧?” “废话,汉字不认识?” 他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这几位他都是第一次见,但胸口挂着工作证:瓷器研究组组长姚川,研究员馆员程永权,还有一个资料员,一个研究助理。 几位的态度,他却有点看不懂。 熟练至极,也自然至极,特别是那位漂亮的女助理,李定安手一伸,她头都不用抬,就知道手在什么高度,“啪”一下,皮筋就扎紧了袖口。 没有做过百八十回,哪有这个熟练度? 还有那位程教授,他见了李定安,好像有点怵? 马所长也一样,脸上挤着笑,嘴里打哈哈,这态度……他跟何馆长在一块好像都没这样过。 哦对……还有何馆长,喊他帮忙,他随口一句“没时间”就打发了? 要不是之前看过学生证,他还以为从哪请来的顶级专家? “他这派头……怎么跟领导似的?” 张汉光呲牙一笑:别的地方不好说,但只要进了实验室,他可不就是领导? 他第一次见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李定安站在台上,老何和吕院长站他后面,底下是十多号国博和故宫的馆员、研究员,也包括马献明和杨丽川。 个个腰杆毕挺,目露尊敬……不夸张,真就是尊敬,跟学生见了老师一样。 声音不急不徐,腔调平静温和,讲的什么……这个他确实听不懂,但不妨碍张汉光以此推断:在实验室,他就是王,何安邦和吕本之都得靠边站。 他甚至见过,吕本之亲自给李定安打过饭,杨丽川帮他穿过防护服…… 张汉光估计,馆长来了可能都没这个待遇…… 紧了紧领口,李定安开始安排:“姚组长初检,程老师复检,毛老师、楚老师、杜老师、洪老师协助……小舒记录,小方检索……” “一、编号22,方型法勺:扫描能谱分析,电镜倍数120,选区勺头、勺背、杆中,分析元素铜、锡、铅……” “二、编号19,黄铜花觚,x射线衍射分析,检测区间:锈土层、主锈层、底锈层,检测重点:晶体结构、点阵类型、晶面间距……” “三、编号03,五彩瓷尊,edxrf荧光分析,选区:胎、釉、彩,放射强度kbq-6至kbq-10,分析元素钠、镁、硅、铝、钾、钙……” “四、编号039,玉婵,icp-oes光谱定性分析,消液配比:硫酸百分之二,硝酸百分之三,温度25,常压……波长依次为紫外,近红外,红外,远红外,一次爆光……” “五、编号021,圆型法勺,拉曼激光显微共焦……光量子频率6.68x10^14赫兹……” 李定安的语速不快,声音也不大,起初并没人在意,但当听到第二件的时候,有人不由自主的愣了一下。 然后,议论的也不议论了,声音越来越小。 做实验的也不做了,不由自主的转过了头。 敲击键盘的声音也渐渐消失,偌大的会场内,只剩下李定安清朗的声音。 都是专业术语,曲中书一句都听不懂,但他奇怪的是其他人的表情:错愕、狐疑、兴奋,以及震惊。 他左瞅一下,右瞅一下:“他们怎么了?” “被震住了!” “什么?” 张汉光叹了口气,又想了想:“我打个比方,你们市同时发生了六起凶杀案,而且是六个凶手干的……” “不可能!” “听不懂人话?我说的是比方……” “哦哦,你说……” “同一时段,接警中心接到六起报警,但警察都还没到现场,却有人打电话来,将凶案发生的时间、经过、凶手做案的手法、逃跑路线、逃到了哪,甚至这会是坐着、站着、还是睡着,以及睡觉的姿势都讲的清清楚楚,你是什么感觉……” 曲中书一个后仰:扯什么淡? 这何止是被震住,能被吓傻好不好……(本章完) 第332章 这可是三千万? 比喻不是很恰当,但道理是一样的。 按照正常的实验程序:先目鉴东西的种类、大概时段、大致构成、主要成份,再研讨相应的实验方案。 然后再根据储存环境、氧化及腐蚀程度,制定相适用的实验计划:是做光谱储能释放,还是做放射性元素半衰,或是做微量元素转化,还是做磁场年代演变。 有的时候,同一时段、同成份的样本,所需要的实验方法和技术迥然不同。甚至同墓葬发掘的同器物,有时也会用不同的实验方法。 因为出土深度不同,受腐蚀的酸碱强度不同。 实验方法又多,可适用的仪器更是五花八门,样本数量足够的话还好一点,可以不断试错,如果样本不足,就需要不断的分析和辩证,确定最佳方案。 在相关研究机构,为一场实验而准备一个星期的事情,真的很常见。 而现在呢? 没有研讨,没有分析,也没有辩证,更没有征求谁的意见,全凭他一言而决。 特别是从第二件黄铜花觚开始:铜器剥皮壳、瓷器刮釉粉、胎足钻孔、古玉泡强酸……全是毁灭性的取样方式,等于实验做完后,东西也废了。 废不废的先不提,方法要是错了呢? 可没地方再找第二件,想纠错都无法可纠。 更关键的是:初检、复检同时进行? 外行可能听不懂,但懂研究的人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第二次实验就是终检,就要依实验数据出具结论。 换句话说:复检就是最终结果,哪怕是错的,你也得当成对的…… 诡异的是,竟没有任何人发表哪怕任何一丝意见? 马献明雷厉风行,李定安如何安排,他就让研究人员准备相应的仪器、试剂。 几位研究员马不停蹄:开机、预热、按编号找器物、取样…… “何秘书长,佩服……要说专业,还得是你们” “什么?” 何安邦正在摆弄古玉,好像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的抬起头:“申会长,你说什么?” “我是说实验:不需要微样试检,不需要分析,更不需要制定实验计划,就直接取样,然后直接就能上机器,甚至是一次做六组……搁我们,光是准备至少都得两个星期!” 你说的是反话吧? 不走任何程序,不制定任何方案,甚至连个草创的提纲都没有,张口就来,蒙头就干…… 这要是老马,何安邦提着拳头就上去了:来,睁大狗眼瞅,墙上贴的是什么? 那么大的字看不见,制度和规定都让你给吃了? 但换成李定安……嗯,你高兴就好…… 何安邦想了想:“我们也不经常这样干,绝大多数的时候,还是要现场会鉴,商讨方法,制定计划……一次也做不了六组那么多,顶多做两组!” “那也挺厉害的:两次就能出结论,我还第一次见?” 那不然呢? 别说你,没碰到李定安之前,谁敢想像实验还能这么做? 何安邦明白了,这位申馆长是真的惊讶,而非讽刺。 他挠了挠下巴,不知道怎么解释:“没事,他有经验!” 经验? 顿然间,申会长不会说话了。 又仰着脖子瞅了瞅:没错,胡子都没几根? 他哪来的经验? 几个省博的教授就在旁边,也听的一脸迷糊:何馆长说国博一般不会这样干,照样需要商讨方案,制定计划……意思就是现在不一般? 没什么区别吧,甚至实验环境差的一批,连最基本的无尘都达不到,实验数据可想而知…… 不但听不懂,还挺不理解:姚川和程永权都是正高级研究员,业内知名。不管哪位到省一级的博物馆,都是带着指导性质而来,毫无争议。 但现在,年轻人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干,言听计从,奉命唯谨,不打一丝折扣。 还有马献明,更是艺术品研究领域权威中的权威,这会儿却像个跟班,年轻人到哪他跟到哪,更像个应声虫,但凡有一丝交待,立马执行。 何安邦更是当了甩手掌柜,跟前都不去看一眼。 总不能这位比他们还权威吧? 李定安……压根没听过? 年龄也不对:再老二三十岁倒有点可能,但就这面相……跟看青春偶像电视剧的似的? 但慢慢的,他们就回过味来了:不是世界太疯狂,而是自己见识太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李定安双手插兜,站在两组实验组后面。他也不动,只是时不时的提醒一句:“程老师,放射强度太低,不要低于六千伯……” “姚组长,曝光波长顺序不对:先紫外,再近红外……” “洪老师,消液温度为25度,你的配比至少有30,降温……” “毛老师,调整光量子频率……” 不管说到谁,研究员都是先笑一下,没人争辩,没人质疑,立马检查。 这很正常,因为试验就是不断试错再纠错的过程,有疏忽、有错差在所难免。 虚心接受,立即改正,这也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李定安提醒的问题:放射强度,波长波短看仪器就行,但消液刚配出来,都还没来得及测,他是怎么知道多少度的? 洪老师又拿了一支温度计测了一下,再看指度:不多不少,刚刚好三十度。 围观的这几位面面相觑,跟见了鬼一样:这有点不科学啊? 想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物理推导:多少强酸加多少水,再结合室内温度进行计算。 但说实话,别说口算,给他们个电脑,再套公式,也得个七八分钟,李定安就瞅了一眼,脱口而出,七八秒都没用到。 不是,你这眼光是自带测温,还是自带容量刻度,并随机计算? 渐渐的,他们有点理解了:为什么李定安一点程序都不讲,一点准备都不做,说取样就取样,说上机器就上机器,却没有任何人质疑? 他那双眼睛,就像激光电子仪,不论哪一组中的哪一位,是主试还是助试,一旦出问题,实验人员都还没发现,他一眼就能指出来,同时给出修正方向。 大脑像是计算机:实验人员还在权衡如何计算,应该适用哪一套公式误差才会最小,李定安已经开始推导。短则几十秒,长则一两分钟,就能给出答案区间。 记忆力更是强的吓人: 因为他现场指导,实验进度跟飞起来一样,方志杰急的汗都下来了,键盘更是敲的跟爆豆子似的,数据索检速度却跟不上。 然后李定安就会告诉他,在哪个目录、哪个分类、哪本期刊的哪一篇论文,以及发表单位,论文作者…… 河博的副馆长和几位教授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干了半辈子研究,第一次碰到检索跟不上实验的? 别人不知道,如果给他们,他们照着论文照抄都做不到这么快。 反过来再看:怪不得从何安邦到助理,都是这样的态度? 自家要是有这么一位,他们能当爷一样供起来…… “何馆,人才啊?” 申馆长眼睛直冒贼光,“哪家单位的,中科院、工研院,还是社科院?” “不是,就国博的!” “你们从哪挖的?” “没挖,自个冒出来的!” 扯淡……你再给我冒几个试试? 申馆长鼓着眼睛,一副你少糊弄我的模样。 何安邦矜持的笑了笑,再没说话。 他也不算说谎:打了那么久交道,只知道这小子眼力强的离谱,鉴赏水平高的吓人,压根不知道他还会搞研究。 文科生呀,而且才刚毕业,打八百杆子,都和搞研究扯不到一块。 直到他从xj回来,带来了蒙古瓷…… 所以,真就是自个冒出来的,还冒的莫明其妙,猝不及防:要是再晚几天,李定安先去了京大报到,哪还能轮到国博? …… 一群教授被吓住了,曲中书也被震的不轻。 “不是……他不是学生嘛?” “没错,京大研究生,研二!” “京大的学生这么牛吗?” “不太清楚,应该几年才出一个吧……反正挺厉害!” “他还是你们局的特勤?” “当然!”张汉光支了支下巴,“你觉得不够格?” 不够格个屁! 就这实验速度,就这研究能力,带身边,不就等于带了个检验中心? 不但快,还想怎么检就怎么检…… “研二代,还是科二代?” “这个真不是!” 张汉光摇摇头,“他家本地的,他爸你可能认识,你们市图书馆的李如英!” “以前市委办的李主任……不对,李如英哪来的一个亿?” “脑子有坑?他自己赚的……” 那可是一个亿,不是一百块…… “一个亿算什么,他前后半年多,赚了十多亿……” 像迎面挨了一拳,曲中书眼珠都不会转了:你特么的说的是冥币吧? 张汉光“嗤”的一声,刚要顺嘴吹几句牛逼,看到李定安打开了一口箱子,把那件门帘拿了出来。 这个也要研究吗? 张汉光下意识的走了过去,没走几步,他又猝然顿住:李定安竟然又拿起来一把剪刀? 好家伙……这是要干嘛? …… 二十六件东西,不算多,但李定安花了整整一个亿。 玉筯六百万,六件汉玉近三千万,幽塞两千两百万,门帘两千八百万。 剩下的十七件,总共才一千四百万。 最贵的,就是这道门帘。 三米见方,缂丝黄底,但污染严重,现在颜色已近乌黑,图案模模糊糊,隐约能看清最正中绣着一条正龙,口含金珠。 不用猜,清代宫廷御用之物! 但这东西不算多稀有。 故宫有好多件,国博也有好几件,沈阳故宫有,湾岛故宫也有,世面上流通的也不少。 纹样形形色色,龙、凤、祥云、吉兽、花草。 质地五花八门,棉、革、绣、织,以及锦。 这一件就是锦,还是锦中极品,缂丝库金:生丝混编金丝织成。 很厚,张汉光估计,至少五六层。 还挺重,约摸十二三斤。 但他想不通:既便全用金丝,这意也绝不可能这么贵。 又不是没拍过? 2018年,荣宝斋在京城拍过一条夏帘,熟丝云锦,一正龙四行龙,才拍了十五万。 不过很小,一米见方,而且只有两层。 缂丝织成并混编金丝的也拍过,2020年夏,佳士德春拍,和这件差不多大小:三米见方的缂丝库金,成交价一千万过一点。 比这件厚,足足八层,也比这件重,8.5公斤,品相比这好几倍:九龙纹样清清楚楚。 而且有据可查:底边织有“苏州织造臣兴”、“乾隆十二年”等字样。据考,是乾清宫偏殿的冬帘。 而这件呢? 污成这样,百分百从墓里挖出来的,十有八九是地宫的门帘…… 直觉值不了三千万,但李定安之前使过眼色,估计有古怪。 问题是,他这会竟然拿了把剪刀,准备剪开? 这一刀下去,别说三千万了,减个零都没人要…… 他快走两步,“拦在了中间:“你干嘛?” “取样啊?” 取你个锤子? 张汉光指指上面的污渍:“知不知道这东西为什么这么脏?”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废话!” 是金遇到铅变黑,然后污染了蚕丝,但一洗就废,所以只能这么脏着。 “连卖古玩的都知道一洗就废,你还专家,你专个嘚儿:一剪子下去,你还卖给谁?” “卖给老何!” 李定安呲着牙笑,“信不信,我就算剪开,再问他要三千万,他磕绊都不带打……” “什么东西三千万?” 话还没说完,何安邦走了过来,看到他手里的剪刀,先怔了一下,目光扫过桌子上的门帘。 “你要剪开?” “不剪开我怎么取样,不取样怎么做实验?” 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然,“不做实验怎么断代?” “然后再三千万卖给我,对吧?我脑子又没被驴踢?” 行,不要是吧? 不要最好…… 李定安笑了笑:“放心,我有分寸!” 话音未落,“喀嚓”的一声,门帘上被剪开巴掌大一个窟窿。 张汉光的心脏也跟着跳了一下:王八蛋,你真剪? 这可是三千万……(本章完) 第333章 不可能 李定安拿着绸布,用指甲刮了两下。 高低不平,凹凸有致,纹路如刀刻,这便是缂丝,又名刻丝。 古人云:承空观之如雕缕之像,更有“一寸缂丝一寸金”、“织中之圣”之说,原因在于它独一无二的织法:通经断纬。 起于宋代,因为难织,当时只用于作敕制和诰命,也就是圣旨,明初才用于纹织书画作品。 到明宣德时期,国力渐盛,工艺精进,才用于制作龙袍衮服和宫庭日用。清代沿制,只供于皇室,民间不准用,也用不起。 包括现代,绝大部分的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就觉得都是丝制品,为什么它比普通的毕绸贵几十上百倍? 直到中央电视台的《国家宝藏》中专门有一集讲了缂丝,大众才有所了解:这玩意,全贵在手工上了。 所以,既便在古代,既便不掺金丝,缂丝也不是一般的贵…… 几位教授和警官也围了过来,听到这东西花了三千万,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一是可惜。 这么大,还是库金,虽然品相不是太好,但既便值不了三千万,千八百万还是有的? 就为了做实验,一刀给剪了? 二是不理解。 什么是古董? 古董即骨董,肉腐而骨存,文化之精粹,历史之延伸。 它的脏、它的旧,它的陈与朽,以及完整性,都是历史赋于的独特的文明象征。 所以,这一刀下去,不是李定安损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代表着他对文化的轻视,对历史的不尊重。 在这些学者眼中,这是绝不可饶恕的。 顿然间,之前产生的那点佩服和赞叹荡然而空…… 何安邦瞪着眼睛,挑起李定安剪开的那个洞往里瞅了瞅:依旧是缂丝黄底,颜色还是那么黑,图案依旧模糊,依旧是金龙戏珠。 没看出哪里有区别,更没看出哪里有玄机? 他和张汉光对视了一眼,后者比他还迷茫。 再看李定安:浑不在意,状若无人,自顾自的研究着手上的那一块。 大致瞄了几眼,李定安扬了扬手:“崔老师!” 崔立快步跑了过来:“李老师您说?” “莫伊尼蛋白质分子钟会做吧!” “会!” “丝素蛋白能量定性呢?” “也会……上上个月才学过!” “学过就好!” 李定安把布料递了过去:“先做莫伊尼氨基酸左右旋转镜像,再做特异性抗丝素蛋白抗体免疫传感,最后再做金属离子测定……” 曲中书凑了过来:“他说的是什么东西?” “丝绸断代鉴定技术!” “然后呢?” “不知道!” “不是……就为了断代,几千万的东西就这么毁了?” 张汉光想了想,叹了口气:李定安又不是钱多的扎手? 估计羊毛落在羊身上,最后还得要那位温总买单…… 说曹操曹操就到,正转着念头,门口传来一阵动静,五六个人进了会议室。 温有权、温曼、付彬,以及几位警察。 张汉光眯眼瞅了瞅:曲中书都还在这,人是怎么放出来的? 再往后看,好家伙……四角星花和白衬衣,副处级的督察长? 曲中书连忙迎了上去:“段处长?” “别紧张……只是受你们局长委托,过来看一看!” 态度很温和,脸上还带着笑:“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按程序办!” 局长请他来的? 曲中书惊了一下,又看了看表:离局长说的两小时,还差三十分钟…… 明白了,因为之前出警,多少有那么点儿不符合程序,局长就以他不会听招呼,可能会强行硬来,怕弄出什么事情来。 但局长和处长都在省会,追不过来,只能给厅里打电话…… 督察长这么说,也是在点他:温有全又不是阿猫阿狗,你也讲点程序行不行? 有证据就抓,没证据就放人…… 他怔了怔,又转头看了看。 张汉光瞪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地盘,你看我有屁用? 转着念头,人也到了跟前,张汉光迎了两步,四只手握在了一起: “张处长,欢迎来地方指导工作!” “段处长客气,给你们添麻烦了!” 段处长顿了一下。 这位嘴上说着客气,但潜意一点都不客气:这事我也有份,别光赖曲中书。 你想放人也行,但就算是坐着干等,也得把时间给我等够了。 问题是,你就差这半个小时? 名不虚传,张处长还是一如既往的霸道…… 段处长又笑了笑:“应该的!” 法理不外乎人情,政治要讲,程序也要讲。 放不放人,必须得曲中书这边给个结果,他们局长也是这个意思。之所以请他来一趟,又把人要出来,只是不想闹的太难看。 一年几千万,这么点情面还是要讲的…… 两人寒喧,温有全站在旁边,左右打量。 好多白大褂,好多机器,一台都不认识。 但东西他认识,全是从他店里拉回来的。 包括实验台上的那几件:法勺、花觚、瓷尊、玉婵…… 他也能猜到,这些人在做什么:断代! 推断制造年代,以及出土时间。 但有什么用? 又不是没被调查过,公安局也不是第一次进,哪次不是有惊无险? 干了这么多年,相关的法律条款滚瓜烂熟,甚至警察的办案程序他都能倒背如流。 这几件东西确实有那么点儿问题,还没有彻底洗白,但他一点都不担心。 东西上过拍,有发票,有专家的鉴定证书,不管谁买,都是善意取得,最多没收。 收了也没事,大不了再向拍卖会索赔……反正绝对不会亏! 温有全气定神闲,扫视了一圈,又看了看张汉光。 与之相比,这位张处长反倒让他有点挠头。 很年轻,三十来岁,倒腾古玩这行的都知道:外号张三硬,后台硬,手段硬,命硬。 被这样的人盯上,出事是迟早的事情,但双方没有过任何交际,自己也不在他所管理的辖区,没必要一上来就下死手。 所以,想搞自己的是别人…… 他又抬起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何安邦。 他和马献明站在旁边,小声说着什么,旁边是一台机器,那个欺负了小曼的年轻人正在做试验。 三个人都穿着国博的研究服。 站在机器前做研究的那几位,穿的也是国博的衣服。 还有那些机器,全都印有“国博”的图标。 温有全失笑般的摇了摇头:何馆长,你厉害,为了搞我,几乎从国博搬来了一座实验室…… 被关的这几个小时里,他一直在想:毛都没长齐的小伙,他哪来的一个亿? 与京城的处长素未蒙面,何必跑这么远和自己过不去? 所以,一切都是何安邦安排的…… 他叹了口气,又勾了勾腰:“领导,我去和何馆长打声招呼!” “好!” …… “何秘书长!” “老温?” 何安邦奇怪的看着他,又看了看后面的白衬衣:“出来挺快啊?” “托你的福!” 温有全笑了笑,“这么认真,研究什么呢?” “我在想,就这么一件破玩意,你敢卖近三千万?” 什么? 温有全看了看桌子上的东西:门帘? 这东西他有印象:去年的时候,老二收来的。 先弄出国转了一圈,又上了两次拍卖会,价格也从五百万翻到了两千万,最后他亲自出马,拍了回来。 但炒的有点过了,价格过高,一直无人问津…… “随便标的价,我也没想到,何馆价都不还就直接买?当然,你如果后悔的话,我可以退!” 何安邦笑笑,用手指一挑:“这样也能退?” “怎么破了一个洞?” “剪了!” “为什么?” “做实验!” “什么实验?” “你觉得呢?” 温有全愣了好久,又叹了一口气:“何安邦,何必呢?” “什么?” “就为了一个副会长,你就想弄死我?” 何安邦怔了一下,呵的一声。 两人的恩怨由来已久:温有全截过何安邦的胡,还派人向部委举报过他,更暗中做梗,把他的副会长给弄飞了。 不然他现不止是秘书长。 反过来再看:机器是他运来的,研究员也是他叫来的。 买这些东西的时候,他也在场,还和老马鬼鬼祟祟的躲在外面。 现在为了钉死他,又把值上千万的东西弄成了残次品? 温有全这么想,好像很正常? 以前确实想过很多次,怎么弄死这个王八蛋,但苦于没机会。 这次呢? 确实是天赐良机,所以李定安说要借机器,他眉头都没皱一下…… 何安邦冷笑一声,朝李定安招招手,“定安,你来!” 李定安正在盯试验,头都没抬:“你说!” “你先来!” 真会挑时间? “崔老师,注意试剂浓度……” 他放下试管,又交待了一句,走了过去。 “进度怎么样?” “机器停了,正在计算数据,至多十来分钟!” “结论呢?” “预计之内!” 意思就是能钉死温有全…… 何安邦呲嘴一咧,后槽牙都呲出来了。 好家伙,能乐成这样? 顿然间,李定安想起了之前在别墅里的对话。 “你和这位温总关系很好?” “好个屁!” “那你躲个毛?” 这何止是关系不好,估计仇挺大。 怪不得以前问你借台光学镜,都跟要了你老命似的,这次却这么痛快,机器借了不说,还搭了好几个研究员? 温有权却一头雾水:“你什么意思?” “结果还没出来,我们待会再讲!” 何安邦左右一瞅,看到了脱玻仪旁边的白瓷观音。 就因为这东西,今天才搞出这么多事…… 他诡异的笑了一下:“这是什么?” 温有全眯眼一瞅:“何馆连白瓷观音像都认不出来!” “没问你!” 他挥挥手,看着李定安,“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算死,也让温总死的明白点!” “你也真是闲的?”李定安有点无奈,“好歹也是领导,气度大点行不行?” 何安邦心里不痛快,就想让温有全也不痛快。 但待会他就得进去,你何必呢? 心眼忒小…… “乌鸦站在煤堆上,你还敢教训别人:当初告我黑状的是谁?” 张汉光冷笑一声,“自己什么样的,心里也没个逼数:好人能和你混一块?” 李定安腮帮子一鼓,何当邦也瞪圆了眼睛: 我靠……这王八蛋骂谁呢? 李定安、自己、还包括他自个? 反过头来想:确实没一个好人! 他瞪了一眼张汉光,又催促着:“说啊?” “可以!” 李定安点点头,“但砸了你赔?” “放心,他不敢!” “那就好,卓玛嘎尔姆!” 什么? 温有全和付彬对视一眼,眼中尽是迷茫。 这一件也是老二送来的,器形很大,非常少见,但形象过于露骨,而且无款无记,虽然器形很大,始终没有炒起来。 “你说什么母?” “卓玛嘎尔姆,这是藏语音译,又称白度母,增寿佛母,” “没错,是白度母,然后呢?” “为密宗毗卢遮那十二支之一,掌生死轮回,除了藏传密宗寺庙,只会摆在清代嫔妃陵墓!” 这次听懂了。 温有全眯了眯眼睛:“藏传佛教的寺庙很多,地宫也很多!” 你凭什么敢肯定我是从墓里挖出来的? “没错,但瓷质度母,器形还这么大,真的不多!” 李定安比了两根指头,“举世只有两件,一件在国博!” 还有一件呢? 意思就是,眼前这件? 温有全的瞳孔紧缩:什么样的文物,才能被国家博物馆收藏? 历史、文化、艺术、科学,以及地域特色……这是学术层面。 如果转到经济层面,就一个字:贵! 几千万只是起步,上亿只是平常……甚至故宫中的好多东西,都达不到国博的收藏标准。 温有全深吸了一个气,双目如电,从上到下,从下到上……脑海中如同走马灯,回忆着相关信息。 “国博中的观音像很多,但绝对没有这一类的器形!” “不骗你,真的有,不过你没见过!” 李定安的表情极其认真,“因为部委有规定:孤品不陈列,也不参展!” 孤品? 温有全愣了愣,猛的后仰:“不可能!”(本章完) 第334章 照着脸上秀 什么是孤品? 举世无世,天下独有! 但并不是谁张嘴就来,说孤品就是孤品。 别说这个年轻人,就是何安邦都不行…… 温有全摇摇头:“我不信!” 没准备让你信。 白纸黑字,钱货两讫,不管这东西值一块还是值一亿,都已经和温有全没任何关系了。 也没有必要解释,是老何非要没事找事,想让你不痛快…… 李定安叹了口气,点了点瓷像底下的机器: “这是脱玻仪,温总应该认识,主要功能是检测釉子由无序的亚稳定状态向有序化稳定状态的转变过程、时长、以及所处的自然环境…… 简而言之:是自然老化,还是后期做旧,是墓葬品,还是传世品……一做检测,就能一目了然……” “还有这一台,这是能量色散荧光分析仪,两年前才用于艺术品鉴定与断代,温总可能没印象。主要功能是检测同位元素,说直白点:可以检测这樽白瓷观音的各项数据,再和国博的那一樽瓷像对比,看釉质、胎质、工艺等等是不是一致…… 以及什么时候烧成,什么时候入土、入土时的土壤环境,什么时候出土,出土后的储存环境等等等等……更进一步:从哪挖的,什么时候挖的……” 两年前才有的科技? 确实没听过…… 温有全愣了一下:“检测结果是什么?” “还没来得及做!” “实验都没做,你说这么多?” “所以暂时只是猜测,温总大可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个屁? 不这么说还好,但李定安越是无所谓,温有全越难受,跟吃了苍蝇一样。 干了大半辈子古玩,他很清楚,如果釉质、胎质、土质、工艺一致,代表着什么:同样的窑口、同样的瓷泥,甚至是同一时间烧出来的…… 他想了想:“国博那一件是什么来历?” “清代御瓷,御窑烧制……雍正三年九月,密宗黄教祖坛甘丹寺加金顶,雍正御赐!” “这一件呢?” “雍正敦肃皇贵妃年氏葬品……她逝世于雍正三年十一月!” 两樽观音,之间就差了两个月? 温有全的心脏缩了一下:“都还没做检测,你怎么知道?” 李定安怔了一下:这天没办法聊了呀? 他摊了摊手:“我猜的!” 就因为长的相? 你特么故意的吧? 温有全更难受了。 理智告诉他,年轻人在撒谎,但隐约中有一丝直觉:说不好就是真的。 因为他们花了一个亿。 不管这钱是谁的,总不会是大风刮来的吧,就为了给何安邦出一口气? 好久,他才挤出一丝笑:“不管是不是一致,都没关系!” “老温,要不现场做一下检测?” 何安邦挺操心,“很快,顶多半小时!” 我做你妈! 万一是真的呢? 雍正御赐,举世两件,上亿不敢说,三五千万轻轻松松。 但之前的标价是多少? 他冷着脸看了看付彬:“多少钱卖的?” “六……六十五万……但好几位专家看过,都说是普通的观音像……” “老二当初怎么说的?” 付彬一脑门的汗,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话来! 当时小温总送来的时候倒是提过,说是这东西很可能出自西陵。换种说法:大清御瓷。 但请了好多专家,都说东西不对。 一是器形不对:半米多高,六十多斤,这么大的神像绝不会是陈设瓷,只会供于寺庙之中。 二是无据可考:《皇朝礼器图式》和《大清会典》就没有这一类瓷像的记载。 三是没有相关器形传世,所谓孤据难考,孤证不立,没有任何可借鉴的依据,什么样的专家敢把这东西往御瓷上面扯? 釉面、皮壳,以及土泌倒是都挺符合清代的特征,所以最后推断:清朝时期民窑烧制的密宗佛像! 因为这种观音造型,就只有藏传密教中有。 密教文物本就小众,这东西的造型又这么露骨:近似于赤裸,隐露欲相,且无款无记,更无法考证来历,所以连着炒了两次都没炒起来。 包括这六十五万的价格已经标了两年多,压根就没几个人问过。 但谁能想到,国博也有一件? 六十五万、三五千万……这中间的差距是多少? 关键的是:就是因为这件东西,双方产生误会,才闹的现在的一地鸡毛。 更关键的是:小曼都准备赶人了,是自己贪心,又把这东西卖了出去? “没事,至少没赔……”温有全用力的呼了一口气,“还有没有?” “有!” 何安邦重重的一点头,指了指甪端,“这个!” 温有全仔细的看了看:火麒麟? 又是一樽大器形:六十多公分高,底径三十公分,头顶独角,前腿前撑,后腿踞蹲,呈半立型。 “这件又怎么了?” “和白瓷观音一样。” “什么一样?” 听不明白? “国博也有一件,之前也是孤品!” 放屁…… 温有全“哈”的一声:何安邦,你编也编像点? 一件有可能,件件都是孤品? 他甚至有点怀疑,之前的观音像也是何安邦瞎编的…… 何安邦笑了笑,掏出了手机:“来,老温,看!” 看什么? 温有全下意识的瞄了一眼。 是一段图象:像是在展厅,大厅宽阔,无声无息。 镜头慢慢环绕,瓷像反射着柔和的光茫:袒胸露乳,光腿赤足,身态婀娜,神情妩媚……与眼前这一樽别无二致。 画面随即一转,出现一樽红瓷麒麟:独角四瓜,前踞后蹲,通体披赤红鱼鳞……同样,无论是造型、颜色、甚至是尺寸,与眼前这一樽没有任何区别。 依旧是全角度拍摄,从前到后,从头到尾……视频的最末尾,温有全看到了瓷兽面前的标签: 祭红甪端! 清朝! heb省ts市遵化市东陵满族乡清东陵裕陵出土! 国家博物馆“古代中国”展厅! 下面还有详细价绍:祭红,又名霁红、宝石红,创始于元代后期,成熟于明永乐年间。因施于祭祀郊坛的瓷器,故名。 甪端:中国神兽,最早记载于《史记》,宋《开元占经·兽占》中称为独角麒麟,明永乐迁都,铸铜甪端一对,现存于故宫太和殿。 清皇太极立国,铸铜一对,现存沈阳故宫崇政殿。顺治定都bj,铸铜一对,摆在乾清宫……后流于海外,一只现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另一只不知所踪…… 祭红甪端,出土于乾隆裕陵……上世纪五十年代由国家文物局“秘密收购文物小组”从日本购回,为迄今唯一一件唐朝以后的瓷质镇墓兽…… 全文没用任何的修饰辞、形容词,平铺直叙,寻常无奇,温有全却看的眼皮直跳: 祭红、效祀……皇室祭器! 太和殿、崇政殿、乾清宫……明清两朝的金銮殿。 乾隆裕陵…… 后面还有:没错,瓷质兽形。 东西就是自己收来的,温有全当时也怀疑过:这玩意这么红,释色这么正,会不会是祭器? 但专家全说不可能。 和白瓷观音一样:器形不对。 何谓祭器? 先为器,才为祭:杯、碗、瓶、盘、罐,壶、洗、瓮、盏、尊! 从来没听说,有过全兽形的祭器,至多也就包含一部分:兽纹、兽耳、兽足、兽盖……但归根结底,主体必须是实用类器形。 他又怀疑,是不是守门兽或是镇墓兽,专家同样说不可能。 一是规制不对,有资格用麒麟守门或镇墓的,只有三位:皇帝、太后、皇后。 二是质地:瓷的容易碎,不吉利,即便不是铜铸铁铸,至少也是石雕……反正不会是瓷的。 最关键的还是无据可查,无证可考:既没有相关记载,也没有出土案例,和白瓷观音一模一样…… 不,还不如白瓷观音,至少那东西能找到点儿出处,民间可以随便烧。 但这一件呢? 麒麟、祥兽、器型还这么大,哪个民窑敢烧这样的东西? 不怕抄家问斩吗? 所以,专家最后推断为民国时期的臆造品。 定价更低:二十八万。 但现在呢? 乾隆裕陵、唯一一件唐代以后的瓷质祥兽、镇墓兽……器形还这么大? 凡和“珍贵”两个字有关的属性,好像叠满了? 白瓷观音和它比,就是个屁:至少以“亿”计…… 顿然间,他想起了刚刚说的那句:至少没赔? 没赔个屁……真的,温有全甚至有一股冲动,当场把这东西给砸了…… 他忍着怒火:“来历呢,也是裕陵?” 李定安摇摇头:“不是!” 不是就好…… 他猛呼一口气,但呼到一半,戛然而止。 “泰陵,隆恩殿!” 温有全愣了一下:“你放屁!” 四周嗡的一下,也炸开了锅。 泰陵即雍正的寑墓,隆恩殿既泰陵正宫大殿。 地上一座,地下一座,一阳一阴。 地上那座除了石人、石马、石兽,就只有一座石雕的焚帛炉。 地下那座有什么,暂时不知道,因为还未发掘,国家文物局数次考证,也没有发现任何盗掘的迹像。 迄今为止,也没有发现任何一件与泰陵有关的文物传世。 那这尊甪端是从哪冒出来的? “何馆长,你们做过检测?” 何安邦摇摇头:“还没来得及!” 申馆长一个激灵,眨巴着眼睛,来来回回的审视着何安邦和李定安。 都没做过检测,你们就敢说泰陵被盗了? 信不信文物局找你们麻烦? “依据呢?” 何安邦看了看李定安,李定安又指了指两个实验组:“等结果!” 等什么结果,刚做的那几组实验? 不全是密宗文物吗,和泰陵有什么关系? 正转着念头,马献明拿着两页纸走了过来:“李老师,有结论了!” 众人精神一振:说结果,结果就来了? 温有全却目露狐疑:马献明是国博的所长,汇报也是向何安邦汇报,找他做什么? 更怪的是:也叫他老师? 正狐疑着,“哗”的一声,何安邦把报告抢了过去。 扫了两眼,他“哈”的笑了一下,把纸递给了马献明:“老马,念!” “好的……编号22,应用技术:激光电镜扫描、能谱分析,检测结果如下: 类别:藏传佛教法器。 造形:勺型。 材质:铜。 纹饰:晶轮、月轮、无忧花…… 制造年代:清代中期。 归属区间:距今300—350年。 工艺:失蜡法、阴线錾金。 成分:铜、锡、铅……与清代康熙至乾隆时期的铜器相符。 对比器物:国博馆藏清代雍和宫铜杖、金钢杵,故宫珍藏清代圆明圆法慧寺铜香炉…… 出土年代区间:30—35年,锈土构成与bd市易县梁各庄永宁山土质相属合,主锈层、底锈层及其表层氧化物,均与清光绪崇陵出土铜器吻合……” “黄铜花觚……应用技术,x射线洐射分析……鉴定结果如下:铸造年代清中期,出土年代区间为30—35年……锈土与底锈层与崇陵铜器相符…… 五彩瓷尊,脱玻化及荧光分析,烧制年代清中期,出土时间距今30-35年……玉婵,清中期,出土年代区间:30—35年……土泌与崇陵出土瓷器相符……” 马献明朗朗有声,众人的神情却越来越古怪:永宁山指的就是清西陵,光绪崇陵也在清西陵。 锈土相符,锈层相符,甚至连玉器表面的土泌也相符,等于这些东西的埋葬地点,就是清西陵。 问题在于出土时间:三十到三十五年。 1938年,崇陵就被盗掘一空,1980年,文物局保护性清理,距今四十三年……等于说,这些东西不可能是光绪的陪葬品。 关键的是:相关单位数次考证,都说清西陵中只有光绪崇陵被盗掘过! 那这些东西从哪来的? 暂时不好确定,但有一点:不止是崇陵,西陵中的其它陵墓也被盗了,而且是建国后! 再结合李定安刚刚说的那句:雍正泰陵,隆恩殿! 众人面面厮觑,不知道怎么形容此时的心情。 惊愕间,有人哈的一声:从未盗掘,而且是数次考证? 厉害了何馆长,你这是照着国家文物局的脸上秀?(本章完) 第335章 铅管 二十多号人,至少有十多种表情。 惊愕、怀疑,不可思议…… 西陵在哪? 就在自家门口,但被盗了三十多年,他们竟然不知道?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河博的教授面面相觑,市局的警官眉头紧锁。 温有全同样一脸懵逼:要知道这些东西是从西陵挖出来的,他能光明正大的摆在别墅里,每件才卖几十万? 温老二,你个坑爹货。 不过没关系,赔了就赔了,无非再想办法赚回来,但前提是要出去…… 他咬了咬牙,悄悄的呼了一口气:要稳住。 那么多次风浪,每次有惊无险,这次也绝不会例外…… 段处长站起身,刚要问一句测的准不准,但随即醒悟:这是国博。 公安部证鉴中心检测文物类物证时,都要求助他们。 但该问的还是得问。 “何馆长,为什么国家文物局,省文物局屡次考察,均认定除光绪崇陵外,西陵未发现任何盗掘迹像?” “段处长,我不在文物局工作,这个问题不好回答。但我觉得,不管如何考察,如何认定,最终还是要相信科学!” 相信科学? 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段处长不知道怎么反驳。 张汉光差点笑出声:你要说老何能力不行,他说不定就认了。但你如果说国博不权威,他不把你顶墙上,他都不姓何! 呼了一口气,段处长又指了指报告:“何馆长,是不是只有这几件?” 东西是李定安挑出来的,他哪里知道? 何安邦却笃定点头:“肯定不止这几件!” 说着,他又转过头:“定安,还有多少?” 李定安算了算:“据初步目鉴,大概六十多件!” 多少? 何安邦脖子一伸:六十多件,这是什么概念? 温有全的眼睛瞪成了两个圈:刚才只是六件,一转眼,就翻了十倍? 好多人都打了个激灵:一座清代的亲王墓,才有多少陪葬品? 申馆长抢先一步:“都出土于西陵?” 李定安点点头。 “都是建国后?” “大概三分之二,剩下的是建国前,比如甪端和白瓷观音。” “目鉴?何馆,谁鉴的?” 你这话问的? “当然是李研究员!” 何安邦先指李定安,再指机器:“你们要觉得有问题,现场就有机器,更有实验员,做一遍复鉴就可以!” 申馆长很想质疑一下,想起刚才那一幕,又不知道怎么质疑。 站那么远,实验员飘下一根头发丝,他都能发现,可见眼力之高? 自马献明以下,国博的研究员无不惟命是从,服服帖帖,难道还能是因为他资历高,岁数大? 当然不是。 只可能是学识、能力…… 他正在犹豫,温有全冷不丁的一声:“等等……何安邦,六十多件?” 不是质疑,而是不敢相信。 还是那句话:他脑袋被驴踢过,才会把从皇陵盗掘的物件摆在店里光明正大的卖,而且每件才卖几十万? 说实话,他比这些警察,比这些省博教授们还要震惊,以及心疼,疼的滴血:如果是真的,这是多少钱? 至少好几个亿! 温老二,我干你娘…… “老温,耳朵不好使了?” “不,我听的很清楚……但我比你还想不通……算了,不说这个!” 温有全用力的摇了一下头,努力的回忆,“从他进门到警察来,还不到四个小时,但楼上楼下,足有四百余件古玩……四个小时,目鉴了四百件?” “哗……”会场里像是炸了锅。 平均一小时一百件,差不多半分钟一件? 这何止是奇怪,简直匪夷所思…… 何安邦挠了挠额头,和张汉光对视了一眼:“这场景怎么这么眼熟?” “你忘了,沈阳?” “哦对,良品坊……” 哈? 良品坊比温有全的别墅大三倍,他用了多长时间? 也就四五个小时。 结果呢? “老温,你别偷换概念:这里有多少盗掘文物,你比我清楚。也不用转移话题:机器就在这,现场就能做实验,但我估计你看不到了……我不相信,西陵都被你掘了个底朝气,还敢有人替你求情,替你说话?” 温有全眯住了眼睛:“何安邦,说话要负责任!” “放心,我很负责任!” 何安邦摇摇头,“没卖掉的都有六十多件,已经卖出去、甚至流出海外的呢?” 温有全的瞳孔微缩。 段处长的脸色也变了一下:对啊,哪有盗墓的挖出东西不卖的? 绝对是有多快,就能卖多快。剩下的,当然就是不好卖,卖不掉的…… 再看现场的这些:密宗法器占了近一半,恰好就属于不好卖,卖不掉的…… 想到这里,段处长心里又“咯噔”的一下:“李研究员,这六十多件,能不能确定大概等级?” “能:二级文物三十八件:比如圆法勺和方法勺,是雍正嫡长子弘晖的火葬法器,莲花双耳盖罐是雍正次子弘昀的骨灰罐…… 一级文物二十五件:黄铜花觚为雍正的皇贵妃,弘昼生母裕妃耿氏的随葬法器……金刚橛和喀章嘎杖都是三世章嘉国师敬献于乾隆,乾隆又赐给了弟弟弘昼……净瓶和法轮是雍正谦妃,果郡王弘瞻之母的随葬法器…… 甲等文物也有:白瓷观音,出土于敦肃皇贵妃年氏陵墓,他与雍正葬在一起,祭红甪端则出土于泰陵隆恩殿……” 李定安的声音不大,但仿佛在众人耳边敲响了大钟。 两座皇子陵、一座嫔妃陵、两座皇贵妃陵、一座亲王陵、以及一座帝陵……西陵满共才多少座陵墓? 如果没有甪端和观音像,如果没有六件文物的检测报告,他们绝对以为李定安在开玩笑。 包括现在,依旧觉得像是开玩笑。 但即便是玩笑,也必须得查,因为警察就是干这个的…… 段处长瞪着曲处长:“曲中书,之前为什么不汇报” 曲中书比他还震惊:我汇报个鸡儿我汇报? 张汉光说:老曲,来活了,汉玉,从满城汉墓里盗出来的……他问在哪,张汉光说在悦山湖,他就知道是温有全的别墅,然后以电打的速度带人过去,抓人、扣东西一气呵成。 包括东西拉回来之后,何安邦和马献明,还有省博的几位教授检测的也是汉玉,压根就没提过什么西陵不西陵。 他能从哪知道? 但现在知道了:怪不得张汉光那么有底气,说绝对不可能放人? 六十多件盗掘文物,其中一级文物二十多件,完全够得上部督…… 他呼了一口气,看了看温有全,又诡异的笑了一下:所以,我放你个鸡毛? 别说你个王八蛋本来就一屁股屎,既便清清白白,这次也得脱层皮! 哈哈……现在谁还敢说他不讲程序,不讲政治? 嘴刚咧开,张汉光拍了拍他:“别笑!” “我没笑!” “好,你没笑……我是想提醒你:别高兴的太早!” 什么意思? “别一听建国后,就以为都是三十年前挖的,现在也是建国后……” 张汉光看了看李定安:“最近的是哪一年?” “两年前!” “有多少?” “暂时不好确定,但至少有一件一级甲等文物!” “白瓷观音那样的?” “不,出自泰陵正宫大殿,至少对比甪端!” 哈哈……几个亿? “老曲,还笑不笑了?”张汉光忍着笑:“再回忆回忆,两年前你在哪?” 曲中书笑不出来了。 我特么的还能在哪? 省海关之所以在保定专门设了一个处,就是因为满城汉墓、清西陵都在这儿,他这个副处长当然常驻保定。 两年前才被盗,当然是他负责…… “不是……他都没讲,你怎么这么肯定?” “都还没发掘,我肯定个屁?但动脑子想啊:开一个盗洞有多难?而且几十近百年都没被人发现,换成是你,会不会只挖一两次就丢掉?” 我丢他大爷? 只要没被抓,只要盗洞没被填,更或是里面的东西没盗空,老子就能盗到天荒地老。 这下好了…… 曲中书一脸苦相,欲哭无泪。 申馆长和几位教授面面相觑,嗫喏无言。 段处长目瞪口呆,一群警察头皮发麻。 摊上事儿了,而且还是把握破天的大事: 1954年,国家成立西陵文保所,常驻保定。1961年,西陵被国务院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980年,国家文物局再次考察,然后交由地方,并正式对外开放。 等于大半的东西,是地方部门管理期间被盗的,多少人要为此负责? 更关键的是,两年而已,人事基本上没怎么变动,他们想赖都赖不掉。 包括和缉私、和文物案没半毛钱关系的段处长。 谁让他好好的督察长不干,跑来捞人? 段处长的眼眶止不住的跳:说实话,既便到现在,他还是不太相信。 一是案值太大,近似于夸张:整座省博物馆,才有多少件一级文物? 二十二件。 但在这间会议室的一级文物,比在省博还要多。 二是结论过于草率:目鉴? 这种方法有多不靠谱,办过文物案的都知道。 当然,不信归不信,但不能不重视,说句不负责任的话:万一呢? 左右不过多做一次检测,不是最好,好多人也都能睡个安稳觉。 要是的话,他有点不敢往下想:光是温有全资助的办案经费,一年就有上千万,看不见的呢? 一想到这里,段处长的呼吸都粗重了几分:“曲处长,立即向上汇报……温总,请你配合……” “好,我配合……也希望警方能还我清白!” 稍一顿,温有全竟然笑了一下,看了看何安邦,又看了看李定安,“如果你们搞错了怎么办?” “老温,心理素质挺好?”何安邦很是惊奇,“不过你要相信国博的实力……” 话没说完,就被李定安打断:“他说的不是文物的属性!” “什么?” “他的意思是:既便这些东西是从泰陵盗出来的,也和他扯不上关系,因为他不知情……” “扯淡!” 一件没关系,十件八件没关系,那六十多件呢? 盗掘、洗白、销赃,文物案中最关键的三环,温有全至少占了两环,他不知情谁知情? “老温,你放心,警察不是吃干饭的……”何安邦冷笑了一声,“不管是从什么途径出去的,又是从什么渠道进来的,上了几次拍卖会,倒了几次手,都能查的一清二楚……” “好,我拭目以待!” 查不到的,怎么可能会查到? 一出国,线索就断了,除非警方能追到海外。 所以,没收可以,想定他的罪,想都不要想…… 温有全又朝着温曼笑了一下:“别担心,几天就出来了!” “爸……” 泪花在眼眶里转圏,目光却像是两把剑,恨不得在李定安的脸上、身上戳几百下。 “你瞪我没用……” 李定定指了指白瓷观音,“现在信了吧,我说的不是你,而是她!” 又大,又白…… 眼泪“唰”的就下来了,温曼的牙齿咬的咯咯吱吱。 温有全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年轻人,不要太过分!” “温总,你不用威胁我,有这功夫,你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我估计,你出不来了……” “王八蛋……” 骂他的是温曼,李定安都懒的理会。 同时,崔立也走了过来:“李老师,有结果了!” “好,麻烦!” 李定安接过报告,张汉光和何安邦也围了上来。 “又是什么报告?” “那件门帘。” “丝纤蛋白百分之七十,丝胶蛋白百分之二十……灰分、醚容性浸出物……就是生丝……嗯?” 嗯了一下,何安邦又“哈”的一声,“出土区间:1-3年?” “就是两年前才盗的!” 李定安回了一句,手指点着下面一行,逐字逐句:“铅、铋共晶,铅(44.5at%)40%,铋(55.5at%)60%……” “这是门帘上的污染物吧?” 张汉光瞄了几眼,“检测这个有什么用?” “应该有用……” 像是自言自言,李定安盯着那行字,看了好几遍:“为什么没有锡?” “为什么要有锡?” “废话,没有锡,哪来的铅?” 张汉光愣了一下,何安邦也愣了一下:对啊? 宫廷之中,只有锡器才可能含铅。如果门帘是被地宫中铅锡类的文物污染,那污染物中必然会有锡元素。 但这上面没有。 又冒出来了另外一种:铋! 保险丝中好像就有这东西,一烧就断……嗯,一烧就断? 一时间,脑海中蠢蠢欲动,仿佛只隔了一层窗户纸,一点就破。 他挠了挠额头:“铅铋共晶,应该就是铅铋合金……帮我想想,这玩意有什么用?” 张汉光沉吟着:“我倒是知道,核工业、核潜艇中都用这种东西,医疗器械中也有应用……” “什么作用?” “防辐射!” “特点呢?” “好铸造:铋的熔点很低,含量越高,合金溶点也就越低,越好铸造!” 对啊……好铸造! 还能防辐射…… “是不是探测射线和地磁波也能防?” “废话,铅铋防护服没听过?” “哈……” 李定安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为什么相关单位屡次考察,都说泰陵没有发现被盗掘的痕迹……” “什么?” “盗洞里铺了铅管,考古探测仪器测不到……” 张汉光猛的一愣:我靠……(本章完) 第336章 尸体呢? 盗洞里面铺铅管? 张汉光瞪着眼睛,“扯淡”两个字涌到了嘴边:你脑洞敢不敢再大一点? 李定安轻轻一笑:“不信?” 我信个毛线? 下巴都支了起来,头已经偏成了四十五度,张汉光又猝然顿住。 他突然想到了沈阳故宫的那幅地图。 李定安说是机织,用的还是人造丝,谁都觉得他是在扯淡。 包括何安邦、吕本之,数不及的专家、学者,也包括他! 但结果……哈哈,机织,人造丝! 从那次之后,张汉光就记住了:不管李定安说的多离谱,多不可思议,别急着置疑,先琢磨琢磨。 那这次呢? 他仔细的想了想,眼神渐渐狐疑。 考古类的探测仪器就那么几种,地下金属、地磁、地电阻、地热等等,而这些仪器,利用的全是电磁辐射原理。 铅本来就能防辐射,电磁当然照防不误。 还有这个铋,最大的用途就是做易熔合金。就比如铅铋合金,熔点才125摄氏度,家里随便支口锅就能把这个玩意给熔了,想铸什么铸什么,不要太方便。 强度还高、还轻便,还便宜……关键的是,铅管的用途非常广:建筑、水暖、医药,甚至是食品…… 光明正大的开家小铅管厂,谁会管人家造的是什么合金的铅管,又拿来做什么…… 见鬼了? 怎么越琢磨,越感觉李定安说的有道理? 他揉了揉下巴,转着眼珠:“确不确定?” “你是警察你问我?” “那你说剪就剪?” 李定安噎了一下。 他剪门帘,只是想研究一下这玩意之前盖的是什么器物,哪能想到铅管? 第一次看到时,他就好奇:云锦库金,除了生丝就是金丝,只会发黄发红,怎么会发黑? 研究了一下才明白,这玩意被铅污染了。 戴首饰的都知道,金遇铅会变黑,还掉色。特别是女士,金项链戴久了,就会和化妆品中的铅元素反应,动不动就会在脖子里留一道黑圈。 这条门帘也是:铅污染了金丝,又污染了真丝。 污染面积这么大,几乎覆盖了整条门帘,还这么均匀? 所以,出土之前应该是盖在什么含铅类的器物上。 想到这里,李定安更兴奋了,比发现宁王宝藏的时候还兴奋。 因为这玩意就不是什么门帘,要么盖在尸体上,要么盖在棺材上。 尸体不可能含铅,那就只有棺材……不是铜的,就是锡的。 好家伙,铜棺材,锡棺材,而且是皇帝的棺材……闻报未闻,见所未见! 重器,绝对的重器,与之相比,什么甪端、白瓷观音,全都是弟弟。 如果发掘出来,绝对震惊整个考古界,能把全国的考古专家和学者吓傻。 报个部级项目轻轻松松,冲一下国家级的课题也不是没有希望。 所以,李定安毫不含胡的剪下来一块,除了断代,又让崔立做了一下金属元素分析。 但然并卵,没有铜,更没有锡,反倒冒出来了个铋? 十八世纪中,英国化学家才发现了铋,十九世纪才开始提炼,发明铅铋合金已到了一战左右。 那个时候,雍正已经死了一百多年…… 毛线的铜棺材? 他又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桌子上的门帘。 没有就没有吧,这玩意虽然比不上铜棺材,但报几个省级项目还是没问题的。 总比什么都没有的好…… “你叹个嘚儿,说话啊?” 李定安顺手一肘子,走到了桌子旁边。 “跑什么……问你话呢:是不是铅铺的盗洞?” “废物……你是警察,还是我是警察?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温有全。” “我特么……嗯,你干嘛?” “揭开!” “有什么用?” “温总能待几年,全看这一件!” “那还犹豫个屁?我来……” 张汉光顺手提起剪刀,“反正都被你剪成这样了……” “别怪我没提醒你:我剪没事,你剪可就不一样了!” 李定安悠悠一叹,“三年以上,十年以下……” 嗯,这个量刑……一级甲等? 张汉光愣了一下:“不是说是门帘吗?” “确实有点像,但里面还有东西!” 果然! 就说肯定有什么玄机…… 何安邦就在旁边,眼都直了:“那你刚才还敢剪?” “不剪怎么鉴定?” 其实还是冲动了。 他之前只是想,如果有铜棺材,门帘就是陪衬,剪了也就剪了。 但现在就不行了。 铜棺材的毛都没发现一根,自然而然的,这玩意就成了所有文物中最贵重的那一件,甪端和瓷像加起都抵不过,当然就不能再乱剪了。 甚至李定安都有点发愁,刚才一冲动,一剪刀就下去了,完了之后怎么解释? 少说也得写个上万字的解释报告…… “你当我们是门外汉,还是当领导什么都不懂?等着挨批吧你……”何安邦压低声音:“现在怎么办?” “先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 “是什么?” “揭开你就知道了!” 不是不能说,而是他说了老何也不会信…… 李定安招招手:“老马,安排人去端水,多端几盆,再找把水壶或洒壶……姚组长、程老师、洪老师、毛老师,你们也来帮忙:两人一组,每组一个角,先将针脚挑开,再顺着边挑封线,再揭罩面,一层一层的揭……慢点,别揭破了!” “能用水洗?” “放心,这玩意没那么脆!” 随口回了一句,他又往门口看了一眼。 父女二人,再加一个付彬,各有两位警察守在身侧,正在往外走。 李定安想了想:“温总!” 温有全停下了脚步。 “能不能问一下,这件门帘之前放在哪?哦,我的意思是出土之后,送到你别墅之前!” 温有全奇怪的着他。 张汉光顿时就乐了:你还真问? 你还不如直接点:温总,你们的盗洞里是不是铺了铅? 他能告诉你才见了鬼…… 何安邦也乐不可支,又招了招手:“算了,都到这会了……老温,你也来看一看?” “看什么?” “看你能判几年!”他边笑边指了指,“新鲜出土!” 什么……那道门帘? 刚才三个人嘀嘀咕咕,听不清在说什么,但好像就在看这件东西的断代检测报告。 确实没多久,老二半年前才送过来。 具体是从哪来的,连老二自己也记不清,只以为是一块缎子,一直扔在库房里。 送过来之后,他只是顺手研究了一下,用水洗开了一点,才知道这玩意竟然是用金丝编的,甚至有龙纹。 网上查了一下,有点像是库金九龙纹冬帘,但不怎么确定。 所以他又拿到了别墅,准备请个资深的专家看一下。怕被人买走,特地标了个相当离谱的价格。 但没料到,整整两千八百万,竟然都有人买? 既便真的是库金九龙纹冬帘,也就千八百万。他们之所以买,估计是想通过这么东西给自己定罪。 但没用。 没有出过境的东西,不可能到自己手里,也不可能摆在外面,所以不用担心。 “一级甲等?” “对!” “门帘?” “这可说不准,得解开才知道!” 何安邦的声音极具诱惑力,“是不是很好奇!” 废话。 好奇的不止温有全。 所有人都围了过来。 恰好,曲中书也打完了电话。 “什么东西,那道门帘?” 曲中书伸着脖子瞅了瞅:“刚才还是说剪就剪,现在却一根线一根线的挑?” “里面还有东西:一级甲等文物!” 啥? 这类玩意现在都已烂大街了吗,一会儿出来一件,一会儿出来一件? 曲中书愣住了:“局长问,有几件一级甲等,我说两件:瓷像和甪端……” “我汇报的也是两件!”段处长叹了口气,“张处长,这件又是什么?” “揭开才知道!” 正说着话,几位研究员已经挑开了四角的针脚,开始抽线。 边角的封线很粗,又混有金丝,韧性极足,不用担心挑断,所以速度很快。不大的功夫,就揭下了第一层罩面。 很厚,比寻常的锦锻厚一倍,织的也很细密,迎光展开,看不到多少光透过来。 能看到龙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右下角的位置有一块巴掌大的窟窿。 何安邦瞅了瞅:“要不要洗洗看看?” 李定安:“可以……申馆长,麻烦搭把手:别急着刷,先用水冲。” 河博的教授忙走过来,四个人撑着四个角,申馆长拎着水壶,慢慢的用水淋。 淋淋漓漓,一绺绺黑水流了下来,图案渐渐清晰:一条正龙,两条正龙,三条正龙……九龙吐珠! 只是显出了图样,颜色依旧发黑,再对比,好像和拍了一千万的那条龙纹冬帘没什么两样。 何安邦又低下头:第二层仍旧是一层云锦,依旧是金龙吐珠。不论形状、大小、以及位置,好像和第一块没什么区别。 “一模一样?” “对!”李定安点点头,“继续揭!” 四个研究员揭开了第二层。 同样柔韧,同样细密。 再看第三层:图案依旧模糊,但能看清锦面外围有四圈纹饰:第一圈为缠枝如意,第二圈为金刚杵,第三圈为六瓣团花,第四圈为龙头朝前的云龙纹。 中间是一座塔,密宗的喇嘛塔,大,非常大,占据整张锦段的一半面积,上面密密麻,绣满了梵文和汉字。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有这个就足够了。 何安邦愣了一下,猛的俯身,几乎扑到了上面。 手指将将挨上锦缎,他猝然一顿,又硬生生的挺起了腰。 马献明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珠都不会转了。 张汉光正看的仔细,边看边念:“梵文,又是密宗的东西?这儿还有汉字:如是我闻、一时佛在、王舍城耆阇崛山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这什么意思?” “《大悲心陀罗尼经》!” “什么?” 李定安叹了口气:“源自印度,原名《佛说长寿灭罪护诸童子陀罗尼经》,汉传为《大悲心陀罗尼经》,藏传为《大灭罪陀罗尼经》……统称《陀罗尼经》!” “你直接说《陀罗尼经》不就行了?嗯,怎么有点耳熟……陀罗尼经?陀罗尼经……我……我操……陀罗尼经?” 申馆长正在淋水,听到怪叫声,不由的一顿:“什么经……你刚说什么经?” 嘴里问着,人也走了过来,看到锦缎上的那座喇嘛塔,他猛往后仰:“陀罗尼衾?” 手一松,水壶掉到了地上。 “咚”的一声,壶盖嘣开,水泼了两裤腿和一裤裆,他却浑然不觉。 还有几位研究员,哪还顾得上挑金钱,大张着嘴,一个赛一个的懵逼。 温有全的反应稍慢点,他不信佛,也不懂密宗,更不知道什么尼经,但他知道,什么是“衾”! 死人盖的…… 刹那,身体止不住的一颤,脸变的比纸还白……完了! 不是……你们这是见鬼了吗? 曲中书和段处长不明白,只是一块锦缎,怎么把这些人惊成了这样? 同样是黄底缂丝,同样编有金线,同样被污染的一团黑…… 再仔细看,好像图案不一样,:之前那两层纹的是龙,这一层纹的是塔……哦对,还有梵文的经文? 感觉没什么区别? 但一个一个,却被吓傻了一样:张口结舌,双眼狂突…… 哦,有一个正常的。 “李老师,这是什么?” “陀罗尼衾!” 感觉白问了。 他甚至不知道李定安说的是哪几个字。 “白痴……这是陀罗尼经被,是给死人盖的!” 啊? 岂不就是俗称的裹尸布? “谁的?” 张汉光张了张嘴,没敢乱说,又看了看李定安:“谁的?” “等会……” 李定安掀开被角,一层挨一层的揭了一下:“金字、梵文、正黄、龙纹、八层……《大清会典》:梓宫用织金梵字陀罗呢黄缎衾一:织金九龙缎二、织金梵字陀罗呢缎五、真丝梵字缎一……嗯,皇帝!” “哗……” 会议室里像是卷起了一股风。 迄今为止,面世的帝后陀罗尼经被只一件:出土于慈禧陵墓,而且只有一层:最里面没有金丝的那一层。 剩下的七层有金线,早被孙殿英给扒走了。 而这一件,不但八层完好,还是皇帝的陀罗尼衾,举世无双…… 曲中书愣了一下:“哪个皇帝?” “没完没了了……来,自个过来看!” 张汉光把他揪了过来,指着锦缎最下面的那行小字,“汉字认识吧,念!” “江宁织造臣许梦闳,乾隆元年分办……乾隆元年造的?嗯……泰陵真被盗了?” “你个白痴……你以为只是泰陵被盗的问题?” 张汉光冷笑不止,“动脑子啊:裹尸布都在这,尸体呢?” 曲中书懵了一下,止不住的一抖:我操? 这特么……可是雍正的裹尸布? 尸体呢?(本章完) 第337章 这不科学 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文物局清理慈禧陵墓时,在墓道里发现了一团破布。 破破烂烂,皱皱巴巴,裹满泥浆,比扔到垃圾堆里的抹布还不如。 展开一点后才发现,竟然是明黄缂丝质地,而且绣有凤纹。 带回京城清洗整理后,确定为慈禧陀罗尼经被的其中一层,但破损严重,满是窟窿。 然后经中国丝绸博物馆的十一位专家历时一年才修复,之后珍藏于故宫。直到2013年才首次面世,在清东陵保护区展出。 许多专家称:价值连城。 其价值在于缂丝特有的编织工艺与科学价值,也在于慈禧身为晚清时期的帝国统治者的政治意义,更在于不可复制的宗教意义。 《陀罗尼经》、《心经》、《金刚经》等八篇经文共两万五千字,以梵、汉、藏、满,四种文字各织一遍。每一篇都由活佛、班禅、章嘉国师轮番念经,持咒…… 当时,时任国家鉴定委员会主任、故宫博物院院长等领导均称:这种满清帝、后专属,且规格最高的殉葬物品,不会再出现第二件。 只是一层,且破破烂烂就有这么高的评价,那八层完好无损,所反映和代表的历史、政治意义更为厚重的雍正皇帝的陀罗尼经被,又该如何估量? 反正李定安一想这个问题就想挠头:那一刀剪的,着实是有些冲动。 更替地方部门发愁。 因为这已经不是泰陵被盗了的问题,而是这位的尸骨,很可能已经被扬了…… 不夸张,河博的这几位教授,以及警官没有吓的发抖,而只是懵了一下而已,已经算是相当镇定了。 还有温有全。 从容不迫,气定神闲……这是刚才。 但现在:牙关紧咬,双拳紧握,眼中充满了恐惧,以及怨恨。 眼中仿佛藏着两把刀,恨不得把李定安千刀万剐,生吞活剥。 你瞪我有毛用,眼睛又杀不死人?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温总,你恨我没用。选择掘开泰陵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建国之后,你有没有听过哪座帝陵被盗掘过?没有,一座都没有…… 而帝陵以下规格最高的,也只是唐太子李弘的恭陵被盗,当时又是如何处理的?相关领导亲自批示,相关部门动用关系,公安部门联合国际刑警,六十一件国宝一件不少的被追回,盗掘人员判以极刑。 而其中,许多文物都是从国外追回,两名主犯也是从国外带回……而两位港岛籍的买家迫于压力,花费重金,想法设法的把卖到境外的文物又高价买了回来,并派专机送回京城…… 这还是二十多年前,你再想想,换成现在,这又是什么概念?” “和我没关系……” 温有全颤了一下,额头上渗出了冷汗,“东西是我从国外买回来的……我不知道和泰陵有关……” “不,你知道,不然吓不成这样。你也很清楚,这不是普通的文物,所以现在已经不是盗墓的问题,而是你们造成的破坏和不良影响!” 李定安指了指锦缎,“这位是谁,帝国最高统治者,杰出帝王……挖他坟之前你们就没考虑,他在社会历史进程中做出的贡献,以及他本人所具有的影响力? 结果呢,盗了东西不说,还要亵渎遗体?所以,不管你们倒过多少手,上过多少次拍,以及出过几次境,全都没用。有关部门绝对会追查到底,一个不漏……” “你放屁……你特么放屁……”温有全红着眼睛,“老子说了: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至少不知道这是从泰陵挖出来的,更不知道这是皇帝的裹尸布,知道的话不可能留在国内。 而现在也已经不是损失多少钱的问题,而是警方会咬死不放,查个水落石出。 从哪挖的、挖了多久、挖了多少、卖了多少、都卖到了哪……每一件、每一桩,都会查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然后,他会怎么样? 至少是出不来了! 不是可能,而是绝对……而且可能不止:就像盗掘唐恭陵的那伙人…… 越想越怕,越怕越怒,温有全“呸”的一下:“信口开河……我特么呸……” “我要没说对,你着什么急?” 李定安躲了一下,抹了抹脸上的唾沫星子,“最后问一句,尸体呢,真扬了灰?”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别说温有全,就连段处长、申馆长都跟着抖了一下:这位的尸骨被扬了灰? 如果按照李定安的这种逻辑,何止是盗墓的问题,这已经涉及到了政治影响的层面。 最最关键的是:两年前才被盗的? 简直了……干他大爷,倒了八辈子霉? 一瞬间,曲中书甚至在考虑:办完了这起案子,他该到哪里守水库…… 正琢磨着那里的景色好一点,他又愣了一下:李定安,竟然在问盗洞? 盗洞……这是你该问的事情吗? “你疯了……” 曲中书打了个哆唆,刚吼了半句,“咚”的挨了一肘子。 “别打岔,让他问……” “张汉光,你特么又胡来?” “我胡来个屁……知不知道江西的案子是怎么破的?” 曲中书悚然一惊,一只脚已经迈出去,又收了回来…… …… “温总,不说尸体也行,告诉我盗洞在哪,我是说入口。” “我没盗,这是我买的!” “可能确实不是你盗的,不过可以慢慢查,迟早都能查到……” “查你妈?老子再说一遍:老子不知道……我……呸……呸呸……” 李定安往后躲了两步:“不知道没关系,我帮你分析一下:离陵墓很远,至少也在园区之外……不然早就被发现了!” 温有全骤然一顿,眼睛闪烁不停。 “所以盗洞很长,不但长,还挖的很深,而且挖的很巧妙,不然还是会被发现……我想一下……” 李定安敲了敲脑袋,“从下到上挖的?” 温有全的瞳孔急缩。 “猜对了?你肯定要问我:我怎么知道?因为你这里除了西陵文物,还有满城汉墓的文物,出土时间甚至比郭院长的发掘时间还要早。所以我怀疑,满城汉墓也是你们盗的。但奇怪的是,郭院长在发掘过程中并没有发现盗洞…… 之后我又查询了一下相关的发掘资料:部队的战士协助中科院发掘墓葬时,曾发生过一起事故:三位战士掉进地窟,两骨折,一轻微伤…… 因为之前兵工团在陵墓四周开凿过遂道,陵丘已破坏的相当严重,所以当时并没有往盗掘方面联想,只以为地窟是施工过程中造成的……包括我看到这条记录时,也没有想过这是盗洞。 然后我又研究西陵:巧了,相关单位屡次考察,也没有发现盗洞和盗掘痕迹。这就更奇怪了:没盗过,这么多西陵特有的文物是哪来的?包括满城汉墓也一样……就挺想不通。 想不通就不想,但当我发现陀罗尼衾被铅污染的那么严重,却没有检测出铜和锡,而铋的含量甚至超过了铅,所以就猜:你们在盗洞里铺了铋铅管。 因为铋铅可以防辐射,也能隔绝考古探测仪器的电磁波。但也只能隔绝地磁波类探测仪器,声波类却防不了,比如地音探测仪: 这种仪器靠的是地声波和地震波收集信息,不是磁波辐射。接道理,只要有盗洞,相关部门依旧能探测到,所以张处长问我确不确定的时候,我才说不确定……” 直到申馆长不小心丢了水壶,弄湿了衣服,我灵机一动:铅管确实隔绝不了声波和震波,却可以隔绝水,而恰好,水就能隔绝声波和震波:比如把盗洞挖深一点,挖到地下水位以下,再铺铅管,是不是磁波、声波、震波全都解决了?” 顿了一下,李定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所以,你们何止是挖一条盗洞?而是在墓葬底下开凿了一条隧道……真的,想不佩服都难……” “放屁……你放屁!” 温有全一声怒吼,提起拳头扑了上去。 但李定安又不是吃素的? 何况现场这么多警察,哪会给他伤人的机会? “嗖”的一下,张汉光快的像只箭,一脚踹向腿弯,然后往下一绊,人就跪到了地上。 他一边掏着铐子,又紧紧的盯着李定安:“问啊……继续问啊?” 问你妹……我问了半天,他除了骂我,冲我吐口水,说一个字了没有? 这王八蛋也是真可以,越使唤越顺手?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问了他也不会说,不过可以顺着这个思路往下查:地下遂道不是想开就开,管道也不是想装就装……先查出现在过陵区附近的矿井管道安装类的公司。 其次查地下管道类养护公司:如果真的挖了遂道,肯定要时常维护,而且绝不敢雇人,只能自己来…… 然后再查铅制涵管类的铸造工司:铅管虽然很常见,但铅铋合金管却不多见,一般的厂子不会造,估计也是他们自己铸的…… 也可以查一查送风和输氧设备、地下照明、甚至潜水设备,这些他们造不了,只能买,也只敢让自己人去买……查查购买纪录,再查买了这些东西的人谁和温总有来往…… 然后就是查交易和拍卖纪录……温总应该主要负责销脏这一环,文物变现都由他经手,查一查他拍的最多的藏品的来历,应该能查到点东西。最后就是资金流向……不是,这个还用我教?” “不用……不用……” “曲处长,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谢谢!” 曲中书兴奋的舌头都打了结,又点头又哈腰。 李定安笑笑:“您客气!” “我没客气,是真的感谢:多亏了你!” 心里话,至少不用去守水库了。 看温有全就知道: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身体不停的颤栗……显然是害怕到了极致。 所以,李定安刚说的这些,十有八九就是事实。 顺着这个方向查,绝对一查一个准。 就是想不通,他怎么推断的? 李定安能想到查交易纪录、拍卖记录、以及资金流向都挺正常,但前面的那些呢? 由下而上的盗洞、为隔绝声波,盗洞挖在地下水位之下、为隔绝磁波,又铺了铅管……说实话,李定安要不讲,他真联想不到这方面…… 他连着做了好几揖,又略显尴尬的走到张汉光身边:“老张,谢了……” “刚才是谁说我胡来的?” “我的错,我的错……确实没看出来,李老师还会这个?” 他左右瞅瞅,又压低声音:“江西的案子是怎么回事?” “他审的,而且是主审!” 张汉光一指李定安,“知不知道是谁给他打下手?代院长……知道不知道谁记录?申学虎……知不知道谁旁观:jx省厅的王助理、南昌海关的郑关长……” 曲中书眨巴了一下眼睛:干缉私的,谁不知道申学虎? 三等功两次,二等功一次,二级英模……所有缉私警察的偶像之一。 竟然沦落到只能做纪录的地步? 代院长更不用说:三十多个省市,有近三分之一的厅、局领导上过他的课…… 让他打下手,却让编外人员主审? 奇怪的是,江西方面的领导不但没有异议,反而现场旁观? 太诡异了…… “然后呢?” 然后? “案子没办完,具体案情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为什么部里把我叫了回来:打报告、写申请,升处长……” 曲中书又惊了一下。 他惊的不是张汉光升官:他这处长都升多少回了,每次升上去不超过半年就得被撸下来,早成笑话了。 他惊的是李定安:刚开始说是大学生、富二代,之后成了特勤,再之后又成了富一代,鉴定专家,再再之后,又成了国博的研究员……哦不,看架势,好像还是领导? 而这才多久,不能又成审讯专家吧? 这不科学……(本章完) 第339章 只提供技术支持 气氛有些沉寂,四人相视无言。 不信是吧? 张汉光叹了口气:“何馆,麻烦你来一下!” “什么事?” 他一指伍庆山:“伍市长说,要借李定安用两天!” 何安邦睁大了眼睛,盯着张汉光:“你又想害人?” 他说的是上次:李定安去江西为保力考察项目,考着考着,莫明其妙的就被借调走了。 更莫明其妙的是,领导把他好一顿骂:人交给你,你看都看不好,这领导怎么当的,怎么管理的? 还领导,领导个毛线:李定安在国博,谱比他这个副馆长还大,有的时候,他说的话还没李定安说的好使,怎么领导? 关键是没办法向领导解释:说李定安不听指挥,还是他这个领导能力不行? 冤不冤? “李定安说你脑子有坑真没说错:这样的事情你问我?哦……伍市长,您别介意:我说的是张处长……” 何安邦反应过来,“这样,我解释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李定安兼职太多,想借调,就需要协调好多家单位: 他是国博的客座馆员,还是故宫博物院的特聘顾问,也是缉私局的高级顾问……但不管是这三家中的哪一家,说了都不算!” 伍庆山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从刚刚那一幕就能看出,至少他的鉴赏水平要高出何安邦、马献明,以及申馆长好大一截。 凭这一点,被这三家单位聘为顾问一点都不奇怪…… “意思是必须这三家都同意,那他的组织关系在哪?” 他一没入党,二没参加工作,哪来的组织关系? “团组织关系倒有,在京大!” “学生?” “对,如假包换,学生证还在他兜里装着,但京大说了也不算……” 上次就是:丁院长和吴副院长比他还惨,挨完了骂都还一脸懵逼,等第二天接到公安部的调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安邦挠了挠头:“伍市长,除了这些,他还是文化部的特邀研究员,文、教两部委联合指导项目负责人……” 曲中书一个后仰。 他干文物缉私好多年,很清楚文化考古领域的“两部委联合指导项目”是什么概念:像国博,一年都不一定能单独申请到一例,大多都是和其它单位联合立项。 像河博,五六年都碰不到一个部级项目,要能申请成功,从馆长到门卫,绝对能笑三年…… 伍市长奇怪的看着他:“含金量很高?” 曲中书重重一点头,又看了看申馆长,申馆长也随之一点头:“省博最近的部级项目为六年前的战国赵王墓葬群,当时的主负责人是殷书记……” 六年前的殷书记,副厅! 伍市长听明白了:不是别人不想负责,而是级别不够。 但李定安,学生? 还在捋其中的逻辑关系,又慢悠悠的飘来了一句:“还有,他还是保力预建六级研保所的总工程师、百亿项目的设计师……” 六级,正处,百亿项目? 伍市长猝然一顿。 “这些都是兼职,没有正式任用,但重点是,他负责的项目太多:京大有他负责的项目,在国博、故宫也有项目,甚至与jx省博都有联合项目……特别是保力,原本计划八月份确定动工方案和投产计划,就因为张处长横插一杠,把他弄去破案,耽误了近一个月…… 为此,我、京大的丁院和吴副院长,以及保力的相关领导,哪个不是被上级领导骂的狗血淋头?” 何安邦稍一顿,叹了一口气,“所以请他帮忙没问题,前题是要协调好这些单位,不能因为他不在,耽误项目进度……” 伍市长顿了一下,用力呼了一口气:就算是人材,作用也不能大到这种程度吧? 曲中书和段处长面面相觑:他们算是知道,张汉光为什么说:请刘副部长协调,都不一定能把人借来? 文化、教育、保力……光是部级单位,就是三个? 而且还要与之下的国博、故宫、京大、保力协调,说不定还得给江西那边打声招呼? 感觉比请部长来帮忙还要难? “张处长,你上次怎么协调的?” “协调?” 张汉光还没开口,何安邦先“呵”的一声:“等我们挨完骂,部里的调函才送过来……” 伍庆山愣了愣。 很符合张处长的一贯作风:先斩后奏,欺上瞒下……先破案,挨不挨骂,受不受处分的以后再说。 曲中书眼睛一亮:“之后呢?” 张汉光抽了一下鼻子:“几位领导和刘部拍着桌子吵,说我们浪费人才……但吵也没用,我当时已经封队了……” 能和刘副部拍着桌子吵,那至少也得同级别…… “几……位?” “四位,教育、文化、保力,还有工信!” 曲中书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没挨骂?” “废话,夸都来不及!” 张汉光手一摊,“因为案子破了……哦不,只破了一半,但公海那伙人抓住了!” 我靠……怪不得他能升职? 曲中书顿时就焉了:就这阵势,除了张汉光,再没第二个能扛得住。 所以,学都学不来…… 伍市长也呼了一口气:确实很难,但总得试一试。 打个比方:就刚才的那堆东西,如果嫌犯不交待,警方连从哪挖的都没办法定性。包括墓葬位置,墓主人身份、文物年代、等级、性质等等等等。 只能请专家初鉴,再送到相关单位,以初鉴结果为依据进行复鉴。但案子太大,不论是专业性还是权威性,省博和省鉴都要差一点,估计得送到部委鉴证中心。 问题又来了:初鉴与复鉴结果一致还好说,要是对不上,就只能从头再来。 一是离的远,二是东西太多:光是从温有全别墅查封回来的都有几百件,往年盗出来的、卖出去的,又是多少? 没上万,也得有好几千。 一件错了好说,两件错了也不算大问题,大不了多跑几趟,再让部鉴的研究员抱怨两句,但十件八件呢? 你连初步范围、大概性质都错漏百出,怎么让我们做精确鉴证? 部鉴中心又不是为保定一家开的? 所以,这个初鉴专家,能有多专业就得有多专业,能有多权威就得有多权威。 说难听点,就算与部鉴中心扯皮打嘴炮,底气也足。 而恰恰好,李定安就像是从天上掉来的一样,简直不要太合适。 国博、故宫,以及文化部的特邀研究员,够专业吧? 两部委项目负责人、处级研保所总工,百亿项目总设,够权威吧? 这么多的身份,负责这么多的项目,身后还有这么多的部……资历够深吧? 不夸张:真要发生前后结果不一致的情况,部鉴中心都得想一想:是不是自个弄错了? 他还是公安部门的顾问,可靠性毋容置疑,还帮张汉光办过案子,经验也很丰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那天马行空,却能拔云见日的思维能力…… 伍市长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想,就越是觉得合适…… “张处长,何秘书长,借调之前,是不是先得征询一下李老师的意见?” 好家伙,老何说这么多,你都没死心? 张汉光愣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完了! 老何吹的越多,说明李定安的能力越强,对警方的帮助就越大。 死心什么啊死心,伍庆山更兴奋了…… 他怔了好一会儿,又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按正常程序汇报吧,先报到厅里,再由厅里申请,看部里怎么说!” “已经汇报过了,昨天晚上汇报的……早上五点,小曲打电话,说按照李老师的推断找到了盗洞,我再次向厅领导汇报……估计相关申请已经递到部里了!” 这速度? 这重视程度? 张汉光又看了看伍庆山的脸色:绝对是一夜没合眼。 转念再想:这可是泰陵? 一个搞不好,政治生涯就到头了,所以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征询他的意见没用:我们做不了他的主,他也一样,做不了自己的主……” 张汉光摇摇头,“等消息吧!” “好,等消息!” 伍庆山点点头,又往旁边看了看:一群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李定安居中而座,如众星捧月? 二十二岁? 感慨间,传来嗡嗡的两声轻响,李定安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 但他没有接,而是考虑了几秒。 “怎么了?”马献明偏头瞄了一眼,“肖院长?” 京大副校长,人文学院院长。 号码倒是有,但从来没打过,不管是他给李定安,还是李定安给他。 响到第三声,李定安接通: “你好肖院长……哦,回来了,回来已好几天……丰城那边暂时是张教授和葛教授……对,前期的鉴定已经完成,所有的文物都已分类,暂存在丰城市文物局……省文物局的两位领导这两天就在京城,吴教授陪同…… 是的,省博与我们学院联合立项,以‘大明宁王府故址’申报部级课题,但我估计可能性不大……为什么?因为那座宅院和宁王府没关系,顶多算是‘八大山人故居’……肖院长,我没泼冷水,是希望真不大,顶多也就报几个省级课题……” “是,我在保定……对,清西陵被盗了,刚刚才发现……啊,公安部借调,刘部长给校长打了电话?” 刘部长、校长……自个级别现在这么高了吗? 李定安惊了一下,“学校这边的项目是高老师负责,江西这边要等立项通过……对,时间应该有一点儿……您放心,我会安排好……好,肖院长再见!”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伍市长,又看了看张汉光:“张处长,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你丫太能干,谁都想着薅一把羊毛。 叹了口气,他又朝伍庆山扬了扬下巴:看,我没说谎吧? 刘副部长是谁,干警察的都知道。 至于校长,还能是哪的校长? 伍市长还好点,只是感慨的点了点头,曲中书和段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要部长亲自协调? 着实夸张了点…… 正暗暗嘀咕,李定安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没备注,是个座机,还是京城的号码。 “66***626?” 李定安想了想,“老马,这号码有点眼熟?” 马献明努力回忆,“好像是部里的?” “可能是王永谦处长!” 李定安随口胡猜,顺手接通:“你好,哪位……” 对面笑了一声:“我是林致远!” “林致远?” 他努力的想了想,感觉没印象,又捂住了话筒,“老马,林致远是谁?” “噗” 一口稀饭被马献明喷回了碗里,他惊恐的瞪着眼睛,看李定安像在看外星人:国博的工资都领了快半年,你特么不知道林致远是谁? 何安邦眼珠一突:好家伙…… “你个白痴……是馆长……” “噢,馆长……嗯,馆长?哈哈……” 李定安忙打哈哈,“馆长,对不起,我没存你办公室号码……” 看曲中书表情不对,段处长小声问了一句:“老曲,哪的馆长?” 曲中书没说话,指了指何安邦。 段处长顿时不吱声了:国博的馆长和书记,都是部领导兼任…… “对对,在保定,何馆和马所也在……对,无意中发现的,然后我通知何馆,何馆拉来了仪器,并马所、姚组长和几位研究员连夜鉴定:确定为泰陵文物……包括陀罗尼衾,无论年代、质地、纹饰、经文等等,都与资料相符……” 稍一顿,李定安又打哈哈:“那个……馆长,我一激动剪了一刀,我检讨……等回去再说?唉,好……啊,刘部长打电话,说感谢我们?应该的……” “保力那边暂时不太急:在江西出了点波折,他们准备重新选址,下一步计划到广东考察……我去不去都可以,如果保力这边有要求,我肯定去……嗯,随时都在沟通……” “好,只提供技术支持……啊,再别脑袋发热?哦哦……好好……您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挂了电话,李定安呼了一口气:“老张,借调就借调,你们部长怎么还带告状的?” 张汉光一头雾水:“告什么了?” “上次在丰城的事情!” “噢,你爬楼抓汤玲那次……还用的着我们部长告状?” 张汉光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白痴,“赵雨芳是干嘛的,她敢隐瞒一个字?本来就是两部委合作项目,肯定要时常通气……不信你问老何:万总和林馆长是不是经常沟通项目进度?万总知道,林馆长是不是也就知道了?”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定安想了想:“老何,那一剪刀,馆长说是回去再说!” 何安邦愣了一下:确实有点反常。 馆长从来不是事后再说的性格,怎么着也该在电话里训两句? 但刚刚提都没提? 正琢磨着,感觉李定安的眼神不对:他看张汉光,像是在看贼。 张汉光的眼神反倒有些躲闪。 嗯,就是他们部长告的! 我靠,想挖墙角? 何安邦悚然一惊:八成就是这王八蛋出的主意? 不对,十成十。 上次,他差点就给李定安弄了两道杠…… 他顺手就是一肘子,张汉光疼的呲牙咧嘴。 何安邦忙又问:“馆长答应了?” 李定安点点头:“只是这次……案情重大,性质不一样!” 这倒是:帝陵盗掘,建国以来第一起,确实有点骇人听闻。 正转着念头,李定安电话又响了。 依旧是京城的号码,依旧不认识。 这次李定安留了个心眼,一听姓刘,还是公安部,心里又惊了一下。 馆长还好,因为李定安唯一的办公室就在国博,时常能见到。又因为蒙古瓷的项目,以及保力的项目,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部里汇报,说通俗点,很熟,给他打电话不奇怪。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打。 但肖院长就从来没打过,以往学校有事,都是和吴教授、丁院长和他联系。 这次不但打了电话,还是校长通知,着实让李定安有些吃惊。 吃惊于张汉光的领导对他的重视程度:真就挨个领导跟前打招呼? 但截止现在,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他清清嗓子:“刘部长你好……” 听到这个称呼,几个警察的腰杆不由自主挺直了一点。 “领导客气,不辛苦,应该的……我现在就在市缉私处,伍市长、张处长都在……对,肖院长和林馆长都打过电话……嗯,你放心,肯定配合……唉,好,绝对不冲动……” 通话很简短,但感觉张汉光说的不太一样:威严、冷肃,峻厉。 挺温和啊? 张汉光冷笑了一声:这就受宠若惊了? 比如公海岸:查了三年,没半点头绪,李定安一去,就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再比如这次:西陵都快被掘空逑了,当地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都不用猜,顶多两到三年,该卖的卖,该带走的带走,该出国的出国,甚至是改名换姓,改头换面…… 然后某一天,哗,西陵塌了。 但物是人非,毛都别想查到一根。 这儿的天也算是塌了,公安和海关成了笑话,自伍庆山以下,全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也别说语气温和点,换成他张汉光,让他冲李定安装夹子音他都愿意。 所以,领导肯定动心了:一次是巧合,次次都能是巧合? 正感慨,李定安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听他称呼“万总”,所有人知道,保力的电话也来了。 曲中书都被震麻了:感觉请他帮忙,比唐僧到西天取经还难? 四个部,一个都没少…… “这位什么情况?” 张汉光言简意骇:“人才!” 废话不是? 曲中长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我保准当大爷侍侯!” “这倒不用,看紧点就行,别出事!” “放心,二十四小时保卫!” “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嫌疑人……” 你说啥? 三个警察直愣愣瞪着他:脑子糊涂了吧? 张汉光“哈”的一声:“刚听到了,林馆长让他只提供技术支持,咱领导也让他别冲动?” “听到了!”曲中书半开玩笑,“意思是李老师还能提供武力支持?” “你以为?你这样的,他一只手打五个,你拿枪都不行……” 张汉光,你扯什么淡? “不信?” 看曲中书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张汉光呵呵直乐,“丰城的时候,四个杀手四把枪……被他赤手空拳打了个半死……” 我去? 惊掉了一地下巴……(本章完) 第338章 都说了你们不会信 世上有没有不怕死的人? 当然有,但绝对不包括温有全。 脸色煞白,白里透青,额头上的血管根根隆起。两条腿软的像面条,踉踉跄跄,跌跌撞撞。 站都站不稳,只能让两个警察架着他…… 老二从来不提,东西是从哪掘的,从谁身上扒的,盗洞是怎么挖的,又是怎么遮掩,如何隐蔽的。 温有全从来不问,也不敢问,但至少知道,老二明面上有哪些生意:管道安装、管道维护、地下送风通氧、地下照明……与李定安推断的一模一样。 他确实没有参与盗墓,只管按照老二的安排,把东西从国外买回来,然后请专家鉴定,上拍、竟拍、再请专家鉴定,再上拍,再竟拍…… 但有这一条就够了:所有的东西,都是他低价买回来,又高价卖出去的。 也就是李定安所说的洗白和销赃……妥妥的主犯之一。 所以,出不来了…… 温有全艰难的抬起头,看了看温曼: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又看了看付彬:哆哆唆嗦,颤颤巍巍,战战兢兢…… 完了……全完了…… 世代发丘,积年倒斗,百年累之,却一朝毁之? 只是因为一场误会? 不! 和女儿任不任性没任何关系,自己贪不贪那一个亿,都是一样的结局。 早就被他盯上了…… 他猝然一抖,咬紧了牙关:“你是谁!” 李定安没说话,狐疑的看着他。 “京大的学生?” “对!” 不可能! 温有全目光急扫,眼眶不停的颤动:法杖、瓷像、花觚、骨灰罐……这些东西,哪件不是荒诞诡奇,冷门文物中的冷门文物,生僻物件中的生僻物件? 在别墅里摆了多少年,又打了多少专家的眼? 省博、国玉鉴、国古鉴,以及故宫…… 见过这些东西的客户、同行、收藏家更是多到数不清。 都说只是普通的密宗文物。 换成他,就成了国宝? 还有陀罗尼衾:没揭到第三层,在场的警察、教授、研究员、申馆长、马献明、何安邦……所有的人,都以为就是一道门帘。 最后却成了雍正的裹尸布? 那么多的顶级专家,却不如一个学生? 学生不可能做到,只是通过一块被铅污染过的丝织物,推断出盗洞的走向、长短、深度,甚至能给出明确的侦察方法。 别说学生,专业的警察都不行,至少不会这么快。 不然老二不会安安稳稳、无惊无险的干了这么多年。 学生更不可能指挥着国博的研究员如臂使指,不可能让堂堂处级研究所的所长像跟班。不可能指着公安部处长的鼻子想骂就骂,想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栽了就是栽了,好像没有必要再纠结这些? 但真的很不甘心…… 温有全看了看窗外,怅怀着最后的时光,又惆然一叹:“小曼,记住他!” 温曼泪流满面,用力的点头。 李定安不为所动,张汉光却冷笑了一声。 丫得罪的人多到数都数不清,你排都排不上号。 和林子良比,你这只能算小儿科,你见他皱一下眉头没有? 他挥挥手,曲中书点点头,两个警察架着温有全出了会议室。 温曼跟在后面,泪眼婆娑,一眨不眨,仿佛要把李定安的模样刻在脑子里。 李定安只是摇摇头。 帝陵被盗掘,还是建国后的第一起,可想而知案件的性质? 从重从严,以儆效尤,既便是胁从,温曼也轻不到哪里去。 等她出来,早已物是人非…… 叹着气,曲中书和段处长又走了过来:“李老师,何馆,时间紧迫,还要辛苦你们,能不能帮忙鉴识,对物证进行分类登记?” 李定安和何安邦齐齐点头:“应该的!” “张处长,案情重大,必须尽快向上级汇报,必要时候还会申请部里援助,希望你谅解。” “没关系!” 张汉光无所谓的摆摆手,“江西那边都还没结案,你就是想让我插手,我也腾不出时间!” “好,谢谢!” 两人松了口气,张汉光也叹了口气。 想想之前:案子都还没开始查,都还没有给案件定性,质问曲中书的电话倒先打来了七八个? 这那是功劳,这特么是雷,而且是好多雷! 就留给当地自己去头疼吧…… 两人雷利风行,该汇报汇报,该审讯审讯,该调查调查。 李定安戴着手套,又扎着耳朵听了听: 曲中书竟然先安排了一队人,顺着他提供的思路连夜去调查了:管道安装公司、养护公司、铅合金建材厂、地下送风设备及照明设备供应商…… 他想了想:“我就是随便一猜!” 这逼装的? 随便一猜,都能把温有全吓成那副模样,你要认真点,是不是不用警方调查,就能把案给破了? 温有全是什么都没说,但曲中书又不是睁眼瞎,当然是他越怕什么,警方越该查什么…… 下意识的,张汉光又想起了江西那一次:他查了三年,连点头绪都没有,李定安只是随随便便一诈,又随随便便的一猜,竟把公海的那伙武装份子给挖了出来。 更离谱的是,死了十年的林子良被他猜活了不说,又被他给挖了出来? 一想起汇报时,部里领导和总署领导的表情,张汉光就爽的不行。 当时副署长拍着他的肩膀,一脸的不可思议:张汉光,三年了,第一次见你这么靠谱…… 也是第一次,他欺上瞒下,弄虚做假,忽悠领导,但事后没受处分,更没挨骂,反倒要给他升职? 福星啊…… 可惜,这小子不上道? 张汉光转了转眼珠:“我看你是越干越顺手……要不我再向部里申请一下,把你调过来?” 李定安瞪着他,满脸古怪:“脑子有坑?” “这叫什么话……你有没有点社会责任心?” 李定安懒得和他争:“我是说你脑子有坑:只要你过了老何那一关,我随便你调!” 张汉光顿时就泄了气:只是一个何安邦? 是他后面的书记和馆长,还有保力的领导,以及后面的国资委:没李定安,保力的百亿项目就得黄。 就感觉,这小子的翅膀是越来越硬了? 而且越来越贼,越来越难忽悠…… 叹了口气,张汉光也来帮忙。 李定安、何安邦,马献明负责鉴别,国博的研究员和省博的教授负责分类,舒静好和方志杰负责记录,张汉光和几位物证科的警员标记、装箱,再运到物证室。 轮到陀罗尼衾,看到上面巴掌大的窟窿,张汉光不由一顿:说剪就剪,这下好了吧? 我都替你小子发愁……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转眼就到了子夜时分,曲中书安排人送来了夜宵,并在局里安排好了房间。 入乡随俗,没那么多讲究,几人吃了一点,相继休息。 天刚蒙蒙亮,李定安就起了身。到了食堂一看,张汉光、何安邦、马献明已经开吃了。 “怎么这么早?” “局里非要给我升职,我不得回去打报告?” “呵,三天的事!” 张汉光丢过来一颗包子,李定安顺手接住,塞进了嘴里。 何安邦递过来一双筷子:“馆里一堆事,我和老马也得走,你呢?” “我也得走:保力的考察还没个头绪,学校也要马上开学!” “不是……你们都走了,那些东西不要了?” “少吓唬我!” 李定安“呵”的一声,“这儿又不是丰城?大不了我再建座博物馆!” 张汉光冷笑了一下:“我说的是案子:没结案之前,东西就只能躺在证物室里吃灰,你建个嘚儿?” 唏……把这个给忘了? 确实不怎么好处理:建国后的不用说,肯定要交由当地文物部门处理。 当然,该退的钱一分都不会少。 建国前的也肯定会有争议:毕竟出自泰陵,不是李定安想转给谁就能转给谁,国博都不行。 搞不好就会像丰城一样。 关键是涉案,案子不结,东西就只能扣着…… 李定安想了想:“一年破不了,三年五年呢?吃灰就吃灰吧……” 我靠,丫的不上当? 张汉光愣了一下,又竖了个大拇指:“你有钱,你牛逼……”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曲中书和段处长联袂而来。 但只是陪在一侧,前面还有几位,正中的那位穿着白衬衣,肩上一枚橄榄枝,一颗四角星花。 三级警监! 张汉光愕然起身:“伍局……哦不,伍市长?” “张处长,久违……何秘书长,马所,幸会……申馆,辛苦……” 段处长挨个介绍,伍市长一一握手,最后是李定安。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好奇中带着探究,好像还有一点儿惊叹。 双手握住,又手力的摇了两下:“李老师,感谢!” 张汉光的嘴角不由的扯了一下:我们只是辛苦,到了李定安,就成了感谢? 确实得感谢,因为他出的力最多,但直接说出来,多少有点不含蓄。 正腹诽着,曲中书冷不丁的插了一句:“张处长,李老师,早上五点左右,一队找到了盗洞,及盗掘赃物的隐藏窝点……因为太晚了,就没有向你们通告。” 好家伙,直捣黄龙,直击要害? 张汉光一个后仰:保定的同事,突然就这么厉害了? 倒不是他带着有色眼镜看人:关键是反差太大。 想想之前,为了抓温有全,曲中书费了多大的劲? 再看看现在:只是一夜的时间,就有了这么大的突破? 用曲中书的话说:这不科学! 但随即,张汉光恍然大悟:“管道安装公司?” “对,集矿井管道生产、安装、维护,排风、通氧设备销售为一体的工程公司。公司地址毗邻涞涞高速,与西陵的直线距离不到两公里……” “很深?” “对,从下到上挖的,最深处距地表十五米!” “铅铋管道?” “对,壁厚两公分,可屏蔽所有磁波类辐射信号!” “地下水位之下?” “对,横穿易水河与地下暗河……可以完全隔绝声波与地震波!” 张汉光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和李定安说的有什么区别? 何安邦与马献明也面面相觑。 之前就想过,李定安的推测可能与事实很接近,但真的成了事实,心里依旧说不出的震憾。 有了李定安,还要什么警察? 怪不得张汉光卯着劲的想把李定安挖到缉私局…… 但最受震憾的,还是曲中书、段处长、伍市长,以及参与调查的警员:李定安怎么说,盗墓贼就怎么干? 感觉他才是那个幕后主使,团伙首脑? 不夸张,冒出过这种念头的警察,不是一个两个…… “所以得感谢李老师,也感谢张处长、何馆长、马所长及各位研究员、教授……谢谢!另外,还要麻烦一下李老师和何馆,小曲!” “好的局长!” 曲中书忙拿出手机,“李老师,何馆,这是一队的同事在现场拍的,麻烦您们给看一看!” 李定安定神瞅了瞅:是一段视频,好像在一间仓库里,乱七八糟的堆着好多物件,许多都沾着泥,像是刚挖出来的。 黄伞、青旗、青扇、飞虎旗、兵拳、刑杖、朝服、吉服、常服、行服、雨服、花翎、顶带、朝靴、朝带、朝珠…… 标准的清代官员的礼服与仪仗,而且挺全,该有的都有。 何安邦瞅了瞅:“青色朝服,五蟒四爪,无爵!” 马献明也瞅了瞅:“海马补子,镂素金顶冠,是武官,但补内无纹,属未入流!” “无爵与未入流的武官哪来的仪仗?”姚川皱起了眉头,“看这些东西,至少也是皇子规制!” 程永权补充:“确实挺怪?有没有可能,这些不是从同一座墓室中盗出来的!” “有可能!”申馆长想了想:“但无爵和未入流葬不到西陵!” 几人愣了一下:对啊? 西陵当中,等级最低的也是阿哥,最低爵位奉恩将军,等同于武官正四品,哪来的未入流武官的墓? 张汉光连想都懒得想,捅了捅李定安:“谁的!” “是弘时!” 李定安的语气很平静,也很笃定, “雍正第三子,二十四岁时被雍正除爵,收回玉册,削除宗籍,两个月后抑郁而终……雍正未做任何批示,宗人府只能以无官无爵的‘闲散宗室’入敛……” 我去……把弘时给忘了? 闲散宗室,不就是无官无爵? 但毕竟是皇帝的儿子,既然葬入皇陵,该有的仪仗必须得有,所以才会造成这种不伦不类的局面。 “阿哥园也被盗了!” “早就被盗了,忘了法勺和骨灰罐了?” “哦对……” 几人有点尴尬,岔开了话题,伍市长和曲中书对视了一眼,又冲张汉光点点头,走到了旁边。 张汉光若有所思,跟了过去。 “张处长,有件事情必须要征询一下你的意见:案情重大,必须向部里申请援助……你看?” “啊?” 昨晚上就说了,我没时间。 他摇摇头:“抱歉,江西那边还没结案,委实抽不出时间。” “理解!”伍市长笑笑,又瞅了瞅李定安:“那李老师能不能留下来帮几天忙?” 张汉光愣了愣,表情说不出的古怪。 伍庆山,你大爷? 说话不说清楚,害老子表错了情…… 就说案子几乎破了一半,唾手可得的功劳你不要,却拿来送给我? 原来是瞄上了李定安? 确实。 主要嫌疑人落网,又查抄了重要窝点之一,并找到了关键线索……说直白点,只要有李定安协助,给王成功或孙怀玉,都知道这案子怎么破。 所以地方同事现在着急的不是怎么破案,而是没有具有专业鉴识能力和分析能力的专家。 要有超强的文物鉴定能力,以及足够的文物知识储备,还要够专业,够权威。 这个该见识的都见识了,老伍可能不信,刚刚还试了一下,结果不用说。 最关键的,是李定安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从一块铅污染的锦段,推断出罪犯明面所从处事的职业,扪心自问,他反正推断不出来。 至少推断不了这么快。 所以,保定的这些同事,都被震住了。 很正常。 连部委和总署领导都被他震住过,遑论地方上的同事? 他们邀请李定安继续参与侦破,也是人之常情。 但说实话,很难…… 张汉光很光棍:“伍局,说了你可能不信:不是我不放人,而是我做不了他的主!” “哦……需要找邓局长申请?” “我们局长也不行!” 伍庆山愣住了,曲中书和段处长也愣住了:难不成还得找部长? 张汉光又摇头:“我们……哦不是,咱们部长也不行!” 啥? 三个人直勾勾的盯着他,眼神都很奇怪:张汉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是局里特勤没错,那是特殊原因造成的,至多算是高级顾问……你们如果非要请他帮忙,只有一个办法!” 伍庆山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请部长帮忙,请他协调,不过提醒一句:成不成不一定!” 三个人眼睛都快突出来了:请部长协调,竟然都不一定能把人借来,还能找谁协调? 比部长还大的领导吗? 张汉光,你不想借就直接说,瞎扯什么淡? 张汉光叹了口气,又摊了摊手:“看吧,我都说了,你们不会信?”(本章完) 第339章 只提供技术支持 气氛有些沉寂,四人相视无言。 不信是吧? 张汉光叹了口气:“何馆,麻烦你来一下!” “什么事?” 他一指伍庆山:“伍市长说,要借李定安用两天!” 何安邦睁大了眼睛,盯着张汉光:“你又想害人?” 他说的是上次:李定安去江西为保力考察项目,考着考着,莫明其妙的就被借调走了。 更莫明其妙的是,领导把他好一顿骂:人交给你,你看都看不好,这领导怎么当的,怎么管理的? 还领导,领导个毛线:李定安在国博,谱比他这个副馆长还大,有的时候,他说的话还没李定安说的好使,怎么领导? 关键是没办法向领导解释:说李定安不听指挥,还是他这个领导能力不行? 冤不冤? “李定安说你脑子有坑真没说错:这样的事情你问我?哦……伍市长,您别介意:我说的是张处长……” 何安邦反应过来,“这样,我解释一下你们就知道了:李定安兼职太多,想借调,就需要协调好多家单位: 他是国博的客座馆员,还是故宫博物院的特聘顾问,也是缉私局的高级顾问……但不管是这三家中的哪一家,说了都不算!” 伍庆山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从刚刚那一幕就能看出,至少他的鉴赏水平要高出何安邦、马献明,以及申馆长好大一截。 凭这一点,被这三家单位聘为顾问一点都不奇怪…… “意思是必须这三家都同意,那他的组织关系在哪?” 他一没入党,二没参加工作,哪来的组织关系? “团组织关系倒有,在京大!” “学生?” “对,如假包换,学生证还在他兜里装着,但京大说了也不算……” 上次就是:丁院长和吴副院长比他还惨,挨完了骂都还一脸懵逼,等第二天接到公安部的调函,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何安邦挠了挠头:“伍市长,除了这些,他还是文化部的特邀研究员,文、教两部委联合指导项目负责人……” 曲中书一个后仰。 他干文物缉私好多年,很清楚文化考古领域的“两部委联合指导项目”是什么概念:像国博,一年都不一定能单独申请到一例,大多都是和其它单位联合立项。 像河博,五六年都碰不到一个部级项目,要能申请成功,从馆长到门卫,绝对能笑三年…… 伍市长奇怪的看着他:“含金量很高?” 曲中书重重一点头,又看了看申馆长,申馆长也随之一点头:“省博最近的部级项目为六年前的战国赵王墓葬群,当时的主负责人是殷书记……” 六年前的殷书记,副厅! 伍市长听明白了:不是别人不想负责,而是级别不够。 但李定安,学生? 还在捋其中的逻辑关系,又慢悠悠的飘来了一句:“还有,他还是保力预建六级研保所的总工程师、百亿项目的设计师……” 六级,正处,百亿项目? 伍市长猝然一顿。 “这些都是兼职,没有正式任用,但重点是,他负责的项目太多:京大有他负责的项目,在国博、故宫也有项目,甚至与jx省博都有联合项目……特别是保力,原本计划八月份确定动工方案和投产计划,就因为张处长横插一杠,把他弄去破案,耽误了近一个月…… 为此,我、京大的丁院和吴副院长,以及保力的相关领导,哪个不是被上级领导骂的狗血淋头?” 何安邦稍一顿,叹了一口气,“所以请他帮忙没问题,前题是要协调好这些单位,不能因为他不在,耽误项目进度……” 伍市长顿了一下,用力呼了一口气:就算是人材,作用也不能大到这种程度吧? 曲中书和段处长面面相觑:他们算是知道,张汉光为什么说:请刘副部长协调,都不一定能把人借来? 文化、教育、保力……光是部级单位,就是三个? 而且还要与之下的国博、故宫、京大、保力协调,说不定还得给江西那边打声招呼? 感觉比请部长来帮忙还要难? “张处长,你上次怎么协调的?” “协调?” 张汉光还没开口,何安邦先“呵”的一声:“等我们挨完骂,部里的调函才送过来……” 伍庆山愣了愣。 很符合张处长的一贯作风:先斩后奏,欺上瞒下……先破案,挨不挨骂,受不受处分的以后再说。 曲中书眼睛一亮:“之后呢?” 张汉光抽了一下鼻子:“几位领导和刘部拍着桌子吵,说我们浪费人才……但吵也没用,我当时已经封队了……” 能和刘副部拍着桌子吵,那至少也得同级别…… “几……位?” “四位,教育、文化、保力,还有工信!” 曲中书倒抽了一口凉气:“你没挨骂?” “废话,夸都来不及!” 张汉光手一摊,“因为案子破了……哦不,只破了一半,但公海那伙人抓住了!” 我靠……怪不得他能升职? 曲中书顿时就焉了:就这阵势,除了张汉光,再没第二个能扛得住。 所以,学都学不来…… 伍市长也呼了一口气:确实很难,但总得试一试。 打个比方:就刚才的那堆东西,如果嫌犯不交待,警方连从哪挖的都没办法定性。包括墓葬位置,墓主人身份、文物年代、等级、性质等等等等。 只能请专家初鉴,再送到相关单位,以初鉴结果为依据进行复鉴。但案子太大,不论是专业性还是权威性,省博和省鉴都要差一点,估计得送到部委鉴证中心。 问题又来了:初鉴与复鉴结果一致还好说,要是对不上,就只能从头再来。 一是离的远,二是东西太多:光是从温有全别墅查封回来的都有几百件,往年盗出来的、卖出去的,又是多少? 没上万,也得有好几千。 一件错了好说,两件错了也不算大问题,大不了多跑几趟,再让部鉴的研究员抱怨两句,但十件八件呢? 你连初步范围、大概性质都错漏百出,怎么让我们做精确鉴证? 部鉴中心又不是为保定一家开的? 所以,这个初鉴专家,能有多专业就得有多专业,能有多权威就得有多权威。 说难听点,就算与部鉴中心扯皮打嘴炮,底气也足。 而恰恰好,李定安就像是从天上掉来的一样,简直不要太合适。 国博、故宫,以及文化部的特邀研究员,够专业吧? 两部委项目负责人、处级研保所总工,百亿项目总设,够权威吧? 这么多的身份,负责这么多的项目,身后还有这么多的部……资历够深吧? 不夸张:真要发生前后结果不一致的情况,部鉴中心都得想一想:是不是自个弄错了? 他还是公安部门的顾问,可靠性毋容置疑,还帮张汉光办过案子,经验也很丰富。更难能可贵的是,他那天马行空,却能拔云见日的思维能力…… 伍市长的眼睛越来越亮:越想,就越是觉得合适…… “张处长,何秘书长,借调之前,是不是先得征询一下李老师的意见?” 好家伙,老何说这么多,你都没死心? 张汉光愣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完了! 老何吹的越多,说明李定安的能力越强,对警方的帮助就越大。 死心什么啊死心,伍庆山更兴奋了…… 他怔了好一会儿,又牙疼似的咧了一下嘴:“按正常程序汇报吧,先报到厅里,再由厅里申请,看部里怎么说!” “已经汇报过了,昨天晚上汇报的……早上五点,小曲打电话,说按照李老师的推断找到了盗洞,我再次向厅领导汇报……估计相关申请已经递到部里了!” 这速度? 这重视程度? 张汉光又看了看伍庆山的脸色:绝对是一夜没合眼。 转念再想:这可是泰陵? 一个搞不好,政治生涯就到头了,所以怎么重视都不过分…… “征询他的意见没用:我们做不了他的主,他也一样,做不了自己的主……” 张汉光摇摇头,“等消息吧!” “好,等消息!” 伍庆山点点头,又往旁边看了看:一群人边吃边聊,有说有笑,李定安居中而座,如众星捧月? 二十二岁? 感慨间,传来嗡嗡的两声轻响,李定安放下筷子,拿起了手机。 但他没有接,而是考虑了几秒。 “怎么了?”马献明偏头瞄了一眼,“肖院长?” 京大副校长,人文学院院长。 号码倒是有,但从来没打过,不管是他给李定安,还是李定安给他。 响到第三声,李定安接通: “你好肖院长……哦,回来了,回来已好几天……丰城那边暂时是张教授和葛教授……对,前期的鉴定已经完成,所有的文物都已分类,暂存在丰城市文物局……省文物局的两位领导这两天就在京城,吴教授陪同…… 是的,省博与我们学院联合立项,以‘大明宁王府故址’申报部级课题,但我估计可能性不大……为什么?因为那座宅院和宁王府没关系,顶多算是‘八大山人故居’……肖院长,我没泼冷水,是希望真不大,顶多也就报几个省级课题……” “是,我在保定……对,清西陵被盗了,刚刚才发现……啊,公安部借调,刘部长给校长打了电话?” 刘部长、校长……自个级别现在这么高了吗? 李定安惊了一下,“学校这边的项目是高老师负责,江西这边要等立项通过……对,时间应该有一点儿……您放心,我会安排好……好,肖院长再见!” 挂了电话,他看了看伍市长,又看了看张汉光:“张处长,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 你丫太能干,谁都想着薅一把羊毛。 叹了口气,他又朝伍庆山扬了扬下巴:看,我没说谎吧? 刘副部长是谁,干警察的都知道。 至于校长,还能是哪的校长? 伍市长还好点,只是感慨的点了点头,曲中书和段处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真的要部长亲自协调? 着实夸张了点…… 正暗暗嘀咕,李定安的手机又响了一下。 这次没备注,是个座机,还是京城的号码。 “66***626?” 李定安想了想,“老马,这号码有点眼熟?” 马献明努力回忆,“好像是部里的?” “可能是王永谦处长!” 李定安随口胡猜,顺手接通:“你好,哪位……” 对面笑了一声:“我是林致远!” “林致远?” 他努力的想了想,感觉没印象,又捂住了话筒,“老马,林致远是谁?” “噗” 一口稀饭被马献明喷回了碗里,他惊恐的瞪着眼睛,看李定安像在看外星人:国博的工资都领了快半年,你特么不知道林致远是谁? 何安邦眼珠一突:好家伙…… “你个白痴……是馆长……” “噢,馆长……嗯,馆长?哈哈……” 李定安忙打哈哈,“馆长,对不起,我没存你办公室号码……” 看曲中书表情不对,段处长小声问了一句:“老曲,哪的馆长?” 曲中书没说话,指了指何安邦。 段处长顿时不吱声了:国博的馆长和书记,都是部领导兼任…… “对对,在保定,何馆和马所也在……对,无意中发现的,然后我通知何馆,何馆拉来了仪器,并马所、姚组长和几位研究员连夜鉴定:确定为泰陵文物……包括陀罗尼衾,无论年代、质地、纹饰、经文等等,都与资料相符……” 稍一顿,李定安又打哈哈:“那个……馆长,我一激动剪了一刀,我检讨……等回去再说?唉,好……啊,刘部长打电话,说感谢我们?应该的……” “保力那边暂时不太急:在江西出了点波折,他们准备重新选址,下一步计划到广东考察……我去不去都可以,如果保力这边有要求,我肯定去……嗯,随时都在沟通……” “好,只提供技术支持……啊,再别脑袋发热?哦哦……好好……您放心……绝不会有第二次……” 挂了电话,李定安呼了一口气:“老张,借调就借调,你们部长怎么还带告状的?” 张汉光一头雾水:“告什么了?” “上次在丰城的事情!” “噢,你爬楼抓汤玲那次……还用的着我们部长告状?” 张汉光看着他,表情像是在看白痴,“赵雨芳是干嘛的,她敢隐瞒一个字?本来就是两部委合作项目,肯定要时常通气……不信你问老何:万总和林馆长是不是经常沟通项目进度?万总知道,林馆长是不是也就知道了?” 好像是这样的道理? 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 李定安想了想:“老何,那一剪刀,馆长说是回去再说!” 何安邦愣了一下:确实有点反常。 馆长从来不是事后再说的性格,怎么着也该在电话里训两句? 但刚刚提都没提? 正琢磨着,感觉李定安的眼神不对:他看张汉光,像是在看贼。 张汉光的眼神反倒有些躲闪。 嗯,就是他们部长告的! 我靠,想挖墙角? 何安邦悚然一惊:八成就是这王八蛋出的主意? 不对,十成十。 上次,他差点就给李定安弄了两道杠…… 他顺手就是一肘子,张汉光疼的呲牙咧嘴。 何安邦忙又问:“馆长答应了?” 李定安点点头:“只是这次……案情重大,性质不一样!” 这倒是:帝陵盗掘,建国以来第一起,确实有点骇人听闻。 正转着念头,李定安电话又响了。 依旧是京城的号码,依旧不认识。 这次李定安留了个心眼,一听姓刘,还是公安部,心里又惊了一下。 馆长还好,因为李定安唯一的办公室就在国博,时常能见到。又因为蒙古瓷的项目,以及保力的项目,隔一段时间就要去部里汇报,说通俗点,很熟,给他打电话不奇怪。 而且也不是第一次打。 但肖院长就从来没打过,以往学校有事,都是和吴教授、丁院长和他联系。 这次不但打了电话,还是校长通知,着实让李定安有些吃惊。 吃惊于张汉光的领导对他的重视程度:真就挨个领导跟前打招呼? 但截止现在,两人连面都没见过? 他清清嗓子:“刘部长你好……” 听到这个称呼,几个警察的腰杆不由自主挺直了一点。 “领导客气,不辛苦,应该的……我现在就在市缉私处,伍市长、张处长都在……对,肖院长和林馆长都打过电话……嗯,你放心,肯定配合……唉,好,绝对不冲动……” 通话很简短,但感觉张汉光说的不太一样:威严、冷肃,峻厉。 挺温和啊? 张汉光冷笑了一声:这就受宠若惊了? 比如公海岸:查了三年,没半点头绪,李定安一去,就拨云见日,水落石出? 再比如这次:西陵都快被掘空逑了,当地还是你好我好大家好。都不用猜,顶多两到三年,该卖的卖,该带走的带走,该出国的出国,甚至是改名换姓,改头换面…… 然后某一天,哗,西陵塌了。 但物是人非,毛都别想查到一根。 这儿的天也算是塌了,公安和海关成了笑话,自伍庆山以下,全得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还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也别说语气温和点,换成他张汉光,让他冲李定安装夹子音他都愿意。 所以,领导肯定动心了:一次是巧合,次次都能是巧合? 正感慨,李定安的电话再次响了起来,听他称呼“万总”,所有人知道,保力的电话也来了。 曲中书都被震麻了:感觉请他帮忙,比唐僧到西天取经还难? 四个部,一个都没少…… “这位什么情况?” 张汉光言简意骇:“人才!” 废话不是? 曲中长想了想,又重重点头:“我保准当大爷侍侯!” “这倒不用,看紧点就行,别出事!” “放心,二十四小时保卫!” “我担心的不是他,而是嫌疑人……” 你说啥? 三个警察直愣愣瞪着他:脑子糊涂了吧? 张汉光“哈”的一声:“刚听到了,林馆长让他只提供技术支持,咱领导也让他别冲动?” “听到了!”曲中书半开玩笑,“意思是李老师还能提供武力支持?” “你以为?你这样的,他一只手打五个,你拿枪都不行……” 张汉光,你扯什么淡? “不信?” 看曲中书眼珠子都快要掉地上,张汉光呵呵直乐,“丰城的时候,四个杀手四把枪……被他赤手空拳打了个半死……” 我去? 惊掉了一地下巴……(本章完) 第340章 大哥也不知道 旭日东升,朝霞满天。 李定安甩着胳膊出了房间。 “李馆长,这么早?” 李如英端起牛奶,指了指餐桌:“正好给你留着,快来吃!” 两块吐司中间夹着一块黑漆漆的东西,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 旁边摆着煎蛋,油漫过了盘底…… 这爹可以:你都不吃,你让我吃? 李定安呵的一声,进了厨房。 好家伙,这烟大的,跟着火一样? 李定安伸头瞅了瞅:培根呲呲的冒着油,已焦黄透亮。裴淑慎却盯着窗外,呆呆出神。 知道了,老爸那盘就是这么来的…… 他连忙提醒:“妈,妈,焦了!” “狗东西吓我一跳……怎么起这么早?” “说是要去开个什么会。” “满嘴胡扯:连班都没上你开什么会?” “说实话你都不信?” “你嘴里哪有句实话?我昨晚问你,你去找小于没有,你说中午才在一起吃过饭……但我晚上打电话,她前天就回京城了……你昨天中午是跑回京城去吃的饭吗?” “啊,她回去了?” 裴淑慎愣了一下:“你没见到小于?” 李定安张了张嘴。 昨天下午公安部门才解除封队,快晚上才回到家,他哪有时间去找? 倒是打了电话,但于徽音压根没提回去的事…… 裴淑慎恍然大悟,只觉火气噌噌噌的往头顶上冒,顺手提起了锅铲。 李定安“嗖”一下窜出了厨房:“妈,培根焦了!” “焦了我喂狗!” 他边往房间跑边嘟囊:“狗都不吃!” 李如英看了看眼前的餐盘,眼皮止不住的跳。 摇摇头,喝完最后一口牛奶,他施施然起身:“我走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 “市里要开会,得早点过去!” “哦!” 裴淑慎擦擦手,从鞋柜里拿出鞋,又帮李如英套上西装。 皮鞋擦的锃亮,西装没一丝褶皱,里面穿着白衬衣。 年近半百,李如英依旧精神。临出门,往里面看了一眼,又轻轻的抱了一下老婆。 裴淑慎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小安看着呢!” “早回房间了!” “路上开慢点!” “嗯,知道!” 关好门,裴淑慎又折了回来,李定安也换好了衣服。 “妈,我也走了!” “你等会……你跟小于说了没有?” “说什么?” “什么时候陪她去沪上?” “哦,说了,十一!” 根据李定安的秉性,裴淑慎本能的有些怀疑:“真的?” “你是我妈,我敢骗你?” “你骗的还少了?” “这次真没有……妈,灶上还开着火!” “啊?” 裴淑慎惊了一下,转身就走,李定安趁机溜出了门。 回了厨房,裴淑慎一脸纳闷:火关了,油烟机也关了。 锅里空空如也,两块培根不知去向,温在灶台上的奶杯也是空的。 狗东西…… 不对! 这混账肯定没跟小于说,要不跑那么快? 她蹬蹬蹬的追出厨房,人早跑没影了。 正气的咬牙,裴淑慎又愣了一下:桌盘里摆的整整齐齐,面包没动,煎蛋也没动。 她又想起李如英临出门抱她那一下,又气又笑:没一个好东西…… …… 秋高气爽,空气中透着一股特有的燎燥。 车就停在楼下,李如英按下遥控器,拉开车门。 点火……预热……车子抖了两下,发动机发出“呜呜”的吼声。 十年出头的老雅阁,老爷子退休那年买的,已经跑了二十多万公里。 李定安提过好几次,说是要给他换车,但李如英没同意。 人到中年,感悟已有不同,物质已成了次要的东西。 老人康健,子女出息,家庭和睦,比什么都强。 甚至于在仕途上,他都没有了太大的追求,感觉现在这样就挺好…… 指针陡然一降,李如英准备走,电话又响了一下。 是老二李如阳。 “哥,你出门没有?” “正要出门!” “那正好……车被定成开走了,你能不能来接我一下?” “可以……去单位?” “去党校……你忘了,今天科级以上开会?汝才应该也要去!” “哦,我给忘了……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李如英系好安全带,刚刚启动,一辆警车从眼前驶过,停到了旁边的车位上。 车牌很醒目:冀f·00001警! 伍副市长的车? 李如英瞅了一眼:曲中书跳下车,看了看楼号,又靠着车门点了一烟,像是在等人。 看架式,应该是来接人的。 他开市领导的车,到这里,还这么早,能接谁? 教职工家属院,住这里的除了老师,还是老师,唯一的区别是有没有退休…… 李如英降下车窗:“曲处长,来接人?” “李馆长?” 曲中书愣了一下,忙换上笑容,“来接李老师!” 果然,来接老师的。 “那你忙,我也要去接人!” 曲中书又点头:“唉,好!” 李如英启动了汽车。 两人职级相同,打过几次交道,认识,但不算很熟。 但曲中书这态度……感觉怎么这么客气? 他又从后视镜里瞄了一眼:应该是又碰到了熟人,曲中书转过了身。 再往后看,李定安挎着包,晃晃悠悠的出了楼门,好像在和曲中书说话。 他们认识? 正暗暗狐疑,李如英猝然一愣:曲中书先拉开了后座的车门,又来接李定安手里的包。 李定安躲了一下,笑着和他说着什么…… 不是……你接的是这个李老师? 问题是……这辆车、这个时间,以及曲中书的这个态度? 李如英差点就是一脚刹车。 李定安干嘛了? …… 李如英恍恍惚惚,开过了三个红绿灯…… “哥,咋这么慢?” “开过了,又折了回来!” “啊?” 李如阳愣了一下,看了看李如英的脸色:目露狐疑,心事重重! “怎么了?” 李如英不知道怎么说,又皱了一下眉头。 “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 李如英犹豫了一下,“出门的时候,我在小区碰到了曲中书!” 曲中书,省厅缉私处的处长? 好像和老大没有过什么交集,碰到又怎么了? 李如阳一头雾水:“然后呢?” “他接走了李定安!” 啥? 李如英吓了一跳:缉私处就是管文物的,李定安又倒腾物件,还赚了好多好多的钱…… 但不对? 既便李定安犯事,犯不着曲中书亲自来抓他 再一个,老大说的是“接”,而不是抓…… “大哥,你别吓人,要说说完!” 李如英叹了口气:“他开着伍市长的车,还帮李定安开车门!” 啥玩意? 李如阳更不淡定了,感觉比听到李定安被警察抓走,还让他惊奇。 伍市长……李定安……他们怎么认识的? 曲中书给李定安开车门……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你没问一下?” “着急来接你,没顾上!” “你不来接都行……大不了我迟到!” 李如阳急的抓耳挠腮,“李定安干嘛了?” “我哪知道?” 李如阳更急了。 然后,两兄弟一起恍恍惚惚…… 还好,车子开的很稳,一路驶进市委党校。 今天是宣口和政法口科级以上的实职干部开会,近半都属同一系统,好多都是李如阳认识。 李如英认识的更多,他之前在市委办,还是副主任…… 不时有人和兄弟俩打招呼,但俩人心不在焉。 好不容易捱进大厅,俩人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不远处,许汝才站在电梯口,一动不动,呆呆的出神。 他在教育局,同属宣口,也是科级干部,在这里碰到他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许汝才的表情:不可思议,以及不敢置信,还有点儿怀疑。 这又是怎么了? “汝才!” “大哥,二哥?” 他连忙迎了过来。 李如阳瞅了瞅:“不是……你盯着电梯发什么呆?” 许汝才精神一振,脸上神秘兮兮:“我刚刚……好像看到了小安?” 什么叫好像? 他是你内侄,而且才几天没见,你就认不出来了? 不会是没敢认吧? 兄弟俩对视一眼:“缉私处的曲处长也在?” “你们怎么知道?” 许汝才惊了一下,“除了曲处长,伍市长也在!” 果然…… 正暗暗念叨,许汝才又加了一句,“我来的稍早点,刚来就看到伍市长站在门口,好像在等人。又等了十多分钟,小安和曲处长才到,开的还是伍市长的车!” 对,开的就是伍市长的车。 问题是……伍市长站在门外? “他接谁,李定安?” “对,车一到,他就下了台阶,然后和小安握手……” 市局局长,政府副市长,市领导……在门口接李定安? 兄弟俩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想通。 “然后三个人就一起进去了?” “不是三个,是四个……政府办的程副主任也在,比伍市长到的还要早一点……” 许汝才指了指电梯,“四个人一起,上了九楼!” 李如阳心头一震:九楼? 主要领导在党校都有办公室,都在九楼。 关键的是程副主任:他服务的是原市长…… 怪不得许汝才盯着电梯发呆? 三个人面面相觑,压根理不清这其中的逻辑,更奇怪的是,李定安为什么能受到这种超规格的待遇? “大哥,小安做什么了?” “我要知道,就不会这么奇怪了!” “那他来这干什么?” 李如英猝然一顿,突然想到了在家里的那一幕: “你怎么起这么早?” “说是要开个什么会?” “满嘴胡扯:班都没上你开什么会?” 当时李如英也觉得李定安满嘴跑火车,但现在呢?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应该是来开会的!” 啥东西……开会? 他是学生,还是京城的学生,来市党校开会? 今天开的是某督导组督导市直宣传、政法干部纪律警示教育扩大会议,来的都是科级以上的实职干部,别说打八杆子,打八千杆子都和李定安扯不上关系…… 见鬼了? 三人愣了好一阵,李如英吐了一口气:“先上去,待会就知道了!” 对。 如果李定安是来开会的,肯定在会场里。 李如阳和许汝才点点头,跟着李如英进了电梯。 会议中心在六楼,各单位都有各自的区域,郎舅三人同属宣传系统,虽然不在同一个部门,但离的并不远。 李如英是单位正职,座位比较靠前,他没顾上找李定安,先和局领导打了声招呼。 但打着打着,他发现有点不对劲。 两正四副,共六位领导,现在只坐着两位:书记和副局长。 剩下的四位不在,座位空着,也没有摆铭牌。 再看第二排,各单位或多或少都空着几位,而且都是部门负责人。 最诡异的是文物局和文化执法局,领导席空了大半不说,下面还空了好多。 瞅了瞅几个熟悉的位置,同样空着。李如英又看了看主席台上的标语:牢记教训,警钟长鸣…… 稍一琢磨,李如英心里咯噔的一下:半个多月前,市委组织副处级以上部分干部学习,他榜上无名。 裴淑慎调侃他:别人是越干越进步,他是越干越倒退,别说升官,连党校学习都轮不上了。 李如英还开玩笑:都成了富一代他爹,还要什么进步? 现在呢? 再往旁边看:政法口空的席位更多。 就像破衣服上的洞: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 又是震憾,又是惊疑,李如英走进第二排,又有人和他打着招呼:“李馆长,这边!” 是博物馆的正副馆长,座位正好和他挨一块。 这两位,前面一段时间也去学习了…… “阎馆长,申馆长……” 打着招呼,李如英坐了下来,稍想了想:“学习结束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哪是什么学习,是办案!” “办什么案?” 阎馆长指了指主席台上的标语,喻意不言自明。 “李老师回来没跟你讲?”申馆长则奇怪的看着他,“他是专家组组长,我和阎馆是组员……待一块都半个月了?” 李老师,哪个李老师? 嗯……不对! 又是李定安? 李如英慢慢睁大了眼睛: 他也来开会…… 缉私处的处长亲自去接的他…… 局长和市长秘书在门口等他…… 恰恰好,他也消失了半个多月,前天才回来。 自己和老婆都以为,他回京城了。 关键的是:他是组长? 和自己同级别的阎馆长只是组员…… 恍然间,李如英看了看屏幕上的标语:“是帮纪委办案……文物案?” “纪委只是顺带,主要是帮公安和缉私部门……” 反正待会就要宣布,没什么可保密的,申馆长压低了声音,“西陵被盗了,李老师发现的……省厅向部委申请,请他担任鉴定组组长,我和老阎是组员……同时,他还是专案督导组成员!” 向部委申请,还是督导组组员? “专案督导……什么级别?” “京城来的,还能什么级别?” 李如英猛往后仰。 随即,会场内响起熟悉的音乐,一行人进了会议室,干部们站了起来。 但走在最前面的不是市领导。 有点面生,李如英又瞅了瞅主席台上的铭牌:xx督导组组长、xx部副部长,林致远。 左右是副组长、再之后是市领导,再再之后是公安部缉私部门的两位领导和几位组员。 林副部长他知道,李定安提过几次,说是兼任国博的馆长,对他很照顾。 裴淑慎还骂过他,说他吹牛不打草稿。 中间有一位,李如英也见过,半个多月前李定安还带家里来吃过饭。 说是在公安部缉私局上班,李定安没提职务,介绍说姓张,叫张汉光。 三十多岁,比李定安大好多,但两人说话很随便,关系应该很好。 叫自己叔叔,叫老婆阿姨的时候都很自然,但见鬼的是,铭牌上的职务竟然是缉私局刑侦处的正职处长? 还有更见鬼的,李定安铭牌竟然也在上面:文化部文保中心特邀研究员,国博、故宫客座馆员、8·12专案组文物鉴定组组长…… 排名最靠后,在角角上,但再是角角上,那也是主席台? 李如英的嘴唇有点发干:“他……他怎么会在上面?” 申馆长更奇怪了:“这次的案子是文物案,他又是专家组组长,涉及文物的部分,需要他讲解!” “那……那他怎么进的督导组?” “听说是林副部长和公安部领导联合举荐的……” 部级领导……这怎么可能? 就算是举荐也不可能! 虽然说督导组的定义比较宽泛,不需要组员专职,都是从相关部门临时抽调。但是,李定安哪来的部门? 他连书都没读完…… 惊诧间,李定安也进了会议室,跟在最后,前面是副市长,市局局长伍庆山。 李定安瞅了一圈,父子二人的目光撞在了一块。 没人能理解李如英此时的心情,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就觉得不可思议:老子现在都得给他行注目礼…… …… 看到李定安,李如阳和许汝才的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汝才,那是不是李定安?” “二哥,亲侄子你还能认错?” 许汝才又惊又疑,看了看主席台上的铭牌,“就是他!” 有同名同姓的,但绝不会有同名同姓,还长一模一样的…… “他……他怎么成了什么组长?” “你问我,我问谁?”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的伸直脖子往前瞅,恰好,李如英也转过了头。 满脸的不可思议,以及不敢置信。 哈哈,大哥也不知道……(本章完) 第341章 没一丁点准备 天色蒙蒙亮,指针指向六点。 “嗡嗡……嗡嗡……” 电话一遍一遍的响,李定安迷迷糊糊,顺手摁掉。 随即又响了起来,他再摁,再响,他再摁,电话再响…… 没完没了了? 他烦燥划了一下屏幕:“谁?” “我老何,到哪了?” “什么到哪了……你睡懵了吧你?” “懵你个头,知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30号,明天就是十一……我昨天就给你打电话:今天要开会学习,而且还有上级单位来参观,你丫的竟然还在睡觉?” “你是说了,但我既不是国博的人,也不是干部,和我有什么关系?” 何安邦毛了:“放屁……你给老子把工资退回来!” “毛线工资,那是研究补助……” “你就说是不是国博发给你的?你麻溜的,赶七点半不到,我带全馆的人到你家开会……” “有本事你来……” 李定安一骨碌翻起身,“为那三瓜两枣,你把我当驴使唤:要搞研究,要搞鉴定,还要考察项目。好不容易休几天假,又被弄去办案? 没日没夜的忙了一个多月,昨天刚回来,今天又要弄去学习,学习完是不是还要搞接待?何安邦,你是不是人?” “让你办案是我安排的?有本事你去问馆长……再说了,你和他一块从保定回来的,他怎么没喊累?” 何安邦冷笑,“别怪我没提醒你,今天早上的学习会议就是馆长主持,他要问你,别怪我告状……” 话音刚落,“啪”的挂了电话,李定安呆呆的看着屏幕:何安邦,你大爷? 愣了好一会,他叹了口气,又下了床。 还睡个毛? 就想不通,馆长快六十了吧,怎么就那么精神? …… 叫车,洗漱,换衣服,出门。 将将六点半,车不是很多,不算太堵。 街上的人也不多,有人慢跑,有人溜狗,也有大爷大妈扶着树踢腿。 路边的栏杆上插满了小旗,树上挂着彩灯,大红的国旗随风飘展,横幅标语随处可见。 张灯结彩,喜气洋洋,节日的氛围很浓。 李定安却很愁。 国博的前身是中国历史博物馆和中国革命博物馆,为国家最高革命历史类展览机构,没有之一。 平时还好,来的大都是普通游客,该怎么参观怎么参观,该怎么接待怎么接待。 但一到建党、建军、国庆这种具有重大革命记念意义的节日,来的大都是团体单位。 特别是国庆,五大机构排着队来,换种说法:全是上级单位。 跟上级天天来视察没什么区别。 不过国博早习惯了。 李定安更不在意:接触的不少,他也没觉得领导和普通人有什么不一样。 关键的是天天都要开会总结、学习、做计划。 他哪来的时间? 李定安昨天都还在想,趁着国庆,国博和保力都没事,去丰城跟一下大明宁王博物馆的事情。 结果倒好,何安邦非要给他找点事? …… 约摸半个小时,车到了国博楼下。 将将七点,国旗升完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对面广场的游客依旧很多。这边也不少,展览馆的门都还没开,队伍就排到了车场。 到了明天排队的更多,对面多,这边也多:在天安门广场看完升国旗,跨过马路就到了国博,不要太方便。 而且还有团体接待,而且不止一家,可想而知会忙成什么样? 不怪老何急的冒火…… 转着念头,李定安晃晃悠悠的进了大门,左右瞅了瞅,又愣了愣。 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门卫不紧不慢的开门、关门,保洁不紧不慢的扫着树叶,馆员、研究员三三两两,不紧不慢的走向食堂。 平时怎么样,现在依旧怎么样,没看出哪里紧张,但何安邦在电话里说的跟天塌下来一样? “李老师,早!” “早……” “李老师,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李老师真敬业!” 敬业个毛线,是何安邦硬把我薅过来的? 不时有人和他打招呼,李定安边回应,边进了食堂。 扫了一圈,没看到何安邦,只见马献明和展陈部、收藏部的部长坐一块吃早餐。 看到他,老马很是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我也想知道…… 朝两位部长笑笑,李定安坐到了旁边的桌子上。 马献明也跟了过来。 “老何怎么回事:六点就给我打电话,说馆长主持学习……但我一没编,二没岗,更没入党,连进会议室的资格都没有,我学个啥?” 老马顿时就乐了。 进会议室的资格还是有的,李定安主持会议、给馆员和研究员们讲课也不是一次两次。 但今天是党员干部学习,确实和李定安扯不上边。 他想了想:“应该和保定的事情有关!” “什么?” “就这次办案,海关和公安部对你评价非常高,特别是刘副部,多次在会议上点名表扬:缉私部门缺的就是你这种专业型人才……” 李定安懵了懵:“张汉光干的?” “这次估计和他没关系,应该是当地省厅和部鉴中心!” 马献明敲了敲桌子,“但重点是刘副部和部级会议!” 李定安懂了:过于出色了。 上千件文物,初鉴结果与复鉴结果没有出现任何一次误差,这在部鉴中心的历史上绝无仅有。 而且快,十多人的专家鉴定组,其余人分两组,李定安单独为一组,但两组人加起来,速度还不及李定安的一半。 关键的是,依图鉴证。 鉴证完实有物证之外,李定安又替专案组找回了两百多件盗掘于西陵的流出文物,而依据,仅仅是拍卖会的宣传图册和录像。 说实话,难度并不比大海捞针的低。 所以,案子都快办完了,专案组却死活不放人,馆长直接以督导组组员的名义才把他调了回来。 可能就是这个原因,老何有了危机感:李定安每次被借调,就跟刘备借荆州似的,好借难还,搞不好哪次就还不回来了。 “他紧张个什么,我又不跑?” “问题是你说了不算!” 李定安噎了一下:好像真不算? “那也没必要我昨晚刚回来,今天早上就把我叫回来:党员学习,我凑热闹?” “何馆应该有什么安排,待会见了你问问他……你先吃点东西!” “行,先干饭!” 李定安点点头,起身拿了两屉包子和一碗粥,刚把东西端回来,一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哈……说曹操曹操就到……” 马献明回过头:何安邦夹着包,站在门口四处乱瞅,看到李定安,快步走了过来。 “干部学习,和我有什么关系?”李定安咬着包子:“你搞什么飞机?” “你懂什么?” 何安邦舒着气,“赶快吃,吃完把这个抄一遍,抄工整一点,开会前交给我……” 什么,入党申请书? 打印的,整整两页,内容完全是以李定安的口吻写的,而且非常详实,非常全面。 李定安愣了一下:“你开什么玩笑?” 因为这程序不对:不论从哪方面论,这份申请都不该递到国博。 “我没时间,让老马跟你解释,你别不当一回事!” 何安邦又指了指马献明,“我和你推荐,党支部推优,完了书记找他谈话……” 马献明眼睛一亮:“明白!” 何安邦点点头,夹着包就走。 李定安都没反应过来:“他搞什么?” “当然是组织关系:以后谁再想挖墙角,得先问问组织答不答应!” “我团关系在京大!” “书记和馆长一签字,不过是调份档案的事情!” 马献明呲着牙笑,“迟早的事?” 李定安顿了一下:这话怎么这么耳熟? 记起来了:馆长也说过…… …… 打印的只有两页纸,但抄在信纸上足有五页,等李定安抄完,离开会还有十分钟。 他急匆匆的就往会议室跑,刚上楼,他看到几位领导已经到了会议室门口。 馆长,书记,何安邦,还有副书记和三位副馆长。 怎么来这么早? 李定安想躲一下,等他们进去后自己再溜进去,但可能是听到了动静,馆长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他露出一丝好奇,又招了招手:“过来!” 李定安叹了口气,老老实实的走了过去:“馆长,书记,各位领导!” 何安邦鄙夷的扯了扯嘴角,几位副馆长就笑:平时的李定安哪有这么乖? 馆长点点头:“老何通知你来开会?” 当然。 但话不能这么说:“昨天和何馆长打电话,他说今天馆里组织学习,我就想来旁听一下!” 馆长也笑。 这次在保定近一个月,接触的又要多一些:不骄不燥,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该谦虚的时候谦虚,该坚持的时候坚持。 缺点也有:没什么耐心。 特别是这种繁冗枯燥的学习教育,李定安是能躲就躲,能逃就逃,动不动就拿无职无级当借口。 后来被他训了一次:职级只是迟早的问题,远的不说,研保所建成之后,你是不是也要躲? 怎么可能? 虽然没宣布,但内部都知道,他就是负责人,除非他拱手于人…… 之后才算是老实了一些,参加了两次。 所以,这次肯定不是自愿来的…… 他笑了笑,又看了看李定安手里的东西,“拿的什么?” “是申请书!” “哦?” 馆长顺手就接了过来,大致扫了一遍。 确实是李定安写的,至少是他的笔迹。 但想都不用想,何安邦安排的。 “觉悟提高了呀,不错!” 李定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应该的!” 都知道馆长在调侃他,其他人都笑,何安邦却有点咬牙:你早上不是挺冲吗? 说你和国博没关系,说国博把你当驴使唤? 说啊,你骨气呢? 正气的牙疼,馆长把申请书递到了他面前:“按程序走!” 何安邦愣了一下,又顿然一喜:哈哈,成了! 张汉光,有本事你再来挖墙角试试? 他忙应了一声,把申请书收了起来。 工作人员打开了门,一行人走了进去,李定安又往台上瞅了瞅,屏幕上打着八个大字:坚持底线,不忘初心。 廉政党课? 看来保定的事情,给馆长的触动很大…… 他特意等了等,等领导落座后,才悄悄的走了进去。 …… 会议不长,一个半小时。 临散会,馆长又做了一下今天的接待安排。 参观单位级别不低,国资监管委,部级单位,所以接待规格很高,馆长书记亲自陪同。 之后,何安邦又做了一下具体安排,李定安本以为和他没关系,散会就可以回家。但听着听着,却觉得有点不对劲。 今天参观团参观的主要内容是“复兴之路”基本陈列展,基本为鸦片战争到建国时的民族复兴历程。 会看陈列文物,比如圆明园兔首、鼠首,太平天国天王玉玺,也会看相关主题纪录片,比如《南昌起义》,比如《鸦片战争》,比如《辛亥革命》。 有现场讲解,也有现场讲话学习,这都正常,有点不对劲的是,还要参观“民族代表文物综合性研究项目展览”。 国博与民族文物相关的研究课题是不少,比如唐代内附民族及文物研究、元明时期巴蜀乌蛮部落金银器研究,中世纪古楚国卜筮与祭祷制度研究。 但恰好处于鸦片战争到建国之间的,好像只有蒙古瓷? 他是项目负责人,如果真要参观,他还走个嘚儿? 关键的是,方志杰就坐在他旁边,手里就有行程表,上面压根就没这一项行程? 李定安越想越觉得,这是临时加的。 正狐疑着,何安邦突然就点到了他的名:“民族代表文物综合性研究展览项目:道咸时期,内蒙古地区浮雕珐琅瓷器研究成果,负责人,李定安,讲解员:李定安……” 李定安猛的抬起头:你开什么玩笑? 不是不能讲,包括何安邦和几位副馆长都是此次接待的讲解员之一。而李定安本就是蒙古瓷项目负责人,更是责无旁贷。 问题是,他压根没一丁准备。(本章完) 第345章 他真的懂 蒙古瓷属陈设瓷,而且还是古瓷,和现代工业瓷就没什么关系。 所以,问题问的很突兀。 之后又问到了稀土瓷以及涉及行业,这个离的更远。 再之后的军工用瓷,更和国博不沾边,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块。 这就很奇怪了:这和卖烤红薯的讨论原子弹怎么造有什么区别? 惟一有联系的,也就李定安捂在手里的镜光瓷。 而且关系很大。 这玩意引用了透光瓷和透红外瓷的多晶体结晶技术,前一种可用于导弹红外探测,后一种可用于激光制导。 看,是不是和国防军工也扯上了关系? 再结合今天突袭式的观摩,答案呼之欲出:就是冲他来的。 但这阵势着实有点大:给国博打个电话,让我到你办公室汇报,我还能不去? 李定安转着眼珠,琢磨着领导再要往下问,自己应该怎么讲,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了声息。 下意识的抬起头,四道目光撞到了一起,于思成朝着他笑了一下:“不错!” 不错什么? 这些都属于军工领域的陶瓷知识,虽然专业,但不算太高深,搞国防科研的陶瓷类专家都懂…… 嗯……不对! 自个是搞考古研究的,和国防科研没一毛钱的关系,懂这个,是不是有点诡异? 哈…… 李定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领导怎么也玩心眼? 一个不小心就掉坑里了。 那你倒是问呀?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于思成好像在考虑什么问题,过了好久才开口:“有没有兴趣换个环境?” 你说啥? 正说着古瓷,你问工业瓷,工业瓷没讲完,你又问国防军工? 就只讲了一句,你又要给我挪个地儿? 领导的思维都这么跳跃吗? 霎时,做实验的不做了,摆弄仪器的也不操作了,做纪录的丢下笔,二十多号脑袋齐齐的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实验台。 给李定安换工作? 你把他弄走了,我们怎么办? 何安邦和马献明的眼睛都直了,包括馆长和书记也有些吃惊,不理解这位于书记怎么突然对李定安产生了兴趣? 就因为刚才的那一幕? 不应该吧。 身为决策性和指导性机构的领导,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既便惜才,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提这样的要求。 顿然,馆长又想起了刚进实验室,任主任和他的对话: “小伙子挺不错!” “是挺不错!” “前天碰到老万,说刘正义过河拆墙,人借调帮完忙,竟然又想挖墙角!” “放心,他挖不走……” 那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诧异间,场间又传来细碎的动静:何安邦往前一步,腮帮子上的肉微微抽搐,脸上还挤着一丝笑。 这是被震懵了? 他刚要张嘴,迎上馆长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简直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个公安部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了个国资委,以后是不是还会冒出这个部,哪个委? 还有这位于书记,就说你怎么想起什么就干什么,原来没安好心? 心里骂着,他转过头,随即,又猛松一口气。 “谢谢领导关心!” 李定安很谦恭,稍稍欠了一下腰,“这儿就挺好!” 不止是何安邦,而是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李老师,好样的! 国博就最适合你,最好一辈子都别挪窝…… 心里一松的同时,还有点佩服:那可是部委,而且不是一般的部委,多少人心驰神往,梦寐以求? 换成他们,不一定就能把持的住,李定安却犹豫都不犹豫? “嗯,好!” 于思成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任主任适时性的总结发言: “时间很短,感触很深:团结努力、积极热情,且匠心独运,不落窠臼……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也感谢林部、成司、馆员同志们的盛情接待……” 馆长点点头:“还有待提升和改进……” 于思成和成书记也讲了两句,会场里响起掌声。 研究员才意识到:观摩结束了。 掌声更热烈了。 多少有那么点“要走你就赶紧的”的意思。 都讲的不多,前后也就十来分钟,领导们往外走,何安邦只是礼貌性的送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 “你不再送一下?” “我送个……” 可能觉得不合适,他猝然顿住,又拧巴着脸,满是褶子。 “我都说了不去,你愁个啥?” “你懂什么,不怕贼偷……不能这么说,怕就怕领导惦记……” 李定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位领导级别很高?” “暂时正厅!” “就比你高半级?” “厉害了……知不知道什么叫高职低配?好多委员领导的秘书级别比我还低,你是不是也要比一比?” 他咬着牙,拍了拍李定安:“走,到办公室……老马你也来!” 马献明忙点头,跟了上来:“领导们什么意思?” 何安邦拧着眉头:“天知道!” 要说因为李定安过于亮眼,过于优秀……他什么时候不优秀? 但绝对没有到现场挖人的地步。 一是不搭边:监察委,监察管理、完善政策、推动结构、制定布局以及战略……李定安去了能干嘛? 这又不是公安部门,除了鉴证,偶尔的时候还能帮忙推理推理。就李定安学的、会的那些:文物鉴定、古董研究……根本就用不上。 二是级别太高,且太突然,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及馆长和书记在场的情况下,这位于书记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何安邦也很肯定,两位领导绝对不知情,而且很震惊。 这就更奇怪了? “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李定安想了想,摇了摇头。 只是他自己猜测,没凭没据,不能胡说。 “我也不知道……我先问问张汉光!” “这又不是海关和公安,和他有什么关系?” “直觉!” 李定安回了两个字,拿出了手机。 应该不忙,对面很静。 “喂!” “张汉光,你是不是告我状了?” “告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次?” 一听语气就知道,这王八蛋肯定在呲着牙笑。 也就人不在身边,不然李定安保准给他一拳。 “你给我严肃点。” “好好,你说……” “今天监管委来参观……” “等等……哪个监管委?” “还能是哪个?” “好家伙,都有谁?” 李定安哪知道? 他看了看何安邦:“领队是副主任和办公厅书记!” “书记……哈?” 张汉光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被找上门了?你完了……” “为什么?” “你来我们部我就告诉你!” “你悠着点:老何也在,而且正在火头上,小心他找你拼命……”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我给你说一下大致情况:监委来参观,突然提出要观摩研究室,然后直奔蒙古瓷……没说原因,也没提缘由,但临到最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稀有元素、工业瓷、稀土、军工……” “我靠?” “你靠什么靠?我问你,上次在江西,就我推测林子良走私稀土,可能在造光瓷的事情,你是不是往上汇报了?” “不然呢,我是莽,不是蠢?你也不想想是什么性质:稀土走私,还涉及国防军工,我胆子得有多大,敢在这样的事情上糊弄领导?” 张汉光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也别当有关部门是吃素的,所以和我汇不汇报没关系:上面知道后,第一时间肯定就开始查了:那些稀土走私出去后运到了哪些地方、用到了哪些行业,是民用还是军用,绝对清清楚楚…… 别忘了,还是你告诉我的:那玩意既能造芯片,也能造导弹……更说过:专精到林子良这种程度,可能前一秒还在研究古董,后一秒就研究武器了……所以不用怀疑,肯定有一部份就流到了军工领域……” 李定安愣了一下:“去找林子良啊?” “废话,当然在找,但也得找你……” 张汉光又叹了口气,“那家伙跟幽灵似的,又奸又滑又鬼,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但我估计……听清楚,是估计,有关部门可能查到了一点,比如就像你猜的,那王八蛋可能帮着什么人造导弹了……” 我了个去? 李定安心头一跳:“但来的不是有关部门?” “又不是你造的?有关部门当然不会找你,但其它部门就不一定了,比如技术部门,比如监管部门:他们至少要了解清楚,你推导到了哪一步,而且要保证相关技术不能外流,还有……” 张汉光稍一顿,压低了声音,“更要保证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子良……” “别开玩笑,哪有什么推导技术?全是我瞎猜的……” “对,瞎猜的,一猜就猜到林子良研究的是光瓷,甚至用的是哪些稀土材料都猜的清清楚楚……” 张汉光冷笑,“如果领导问,更或是有关部门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也这么说……” 李定安傻眼了。 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骚? 还躺着数钱……数个毛线?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张汉光“呵”的一声,“放心,领导的格局没你想的那么低,就你那三瓜两枣,没人看在眼里。只是因为林子良这个前车之鉴,引起了上面的重视:了解一下,再关心一下,别弄不好这小子也跑了…… 也更说不定,顺带着会给你安排点事情做,比如根据林子良的技术,往军工领域推导推导什么的……” 李定安一个后仰。 原来“要不要换个环境”,是这个意思? “自个去琢磨,我还忙着呢……”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个顶个的懵逼。 过了好久,何安邦一个激灵:“林子良、光瓷、军工科技……沈阳弄回来的那批仿古瓷?”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 “我了个天……你什么时候研究的,我怎么没见过?” “忙里偷闲!” “扯淡……你还有闲的时候……不是,你去哪?” “脑子里有点乱,我静一静!” 好家伙? 你都需要静一静,那我们怎么办? 两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何馆,李老师是不是留不住了?” “应该不会,要真想挖人,不会是在这种场合!” 何安邦猛呼了一口气,“至少会先和馆长通气。” 马献明恍然大悟…… …… 参观团走了,三位领导却留了下来:副主任,办公厅书记,科技创新局局长。 这个局成立的比较晚,前年三月份才创建,职责中的其中一部分为: 组织指导监管科技创新,组织开展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和应用推广,推动军民融合发展…… 既是技术部门,也是监管部门。 民用、军工科技都在其范围之内! 李定安不知道这位领导也在其中,不然就能猜到点他们今天来观摩的目的:和张汉光说的一模一样…… 宦海多年,历经起伏,该有的气度和城府都有。 秘书泡了茶,又上了两份小果盘,五个人围座一圈,气氛很是融洽。 “林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骂倒不至于,就是奇怪……” 馆长放下茶杯,“李定安挺特别,能力也有,但只限考古、文物与古董研究,我不知道,除了国博,他到其他地方还能做什么?” 于思成笑了笑,拉开了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林部,你先看看这个!” 馆长接过文件,翻开了封面。 这什么? 《光学陶瓷技术研究》 研发单位:中航、中核、中兵装备…… 适用领域: 民用:光学成像、高温技术、电子技术、传导、核医学…… 国防军工:红外探测、激光制导、激光介质、装甲防护、窗视透波…… 主要材料:氧化钇、钇铝石榴石、氧化锆、氧化钍、氧化铍、氧化钆、氟化镁、氟化钡、氟化钙、氮化铝…… 林馆长不是太懂,就是觉得,这上面的一些内容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之前在实验室,于书记问的就是这些问题,李定安答的也是这些问题。 关键的是,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让李定安搞工业陶瓷研发? 他至多也就是懂点皮毛。 是不是过于儿戏了? 林馆长顿然失笑:“他压根不懂!” 于思成没说话,想了想,又翻着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 底下有公章,好像是公安部门的卷宗,内容很多,其中有几个词格外惹眼:稀土走私、光学陶瓷、林子良、李定安…… 下意识的,林馆长眯上了眼睛,一目十行…… 看完后,他猛的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惊讶。 于思成呼了一口气,表情格外认真:“林部,他真的懂!”(本章完) 第343章 钻死胡同了 浩浩荡荡,乌乌央央,突然进来了好多人,实验为之一顿,讨论声戛然而止。 灵醒点的连忙打招呼:“馆长、书记,各位领导!” 但大多数的研究员都无动于衷,恍如看客。有几个甚至皱起了眉头,嘴里还念念有词。 如此姚川:“又来凑热闹……” 负责实验的副所长连忙迎了上来。 馆长摆了摆手:“只是观摩学习,实验不用停,忙你们的!” “好……” 经常有领导来参观,比这大的阵仗都经历过,而且不少,研究员们早习惯了。 打量了几眼,看馆长和书记都没什么表示,也没讲话的意思,就不再理会,自行其事 做实验的做实验,记录的记录,讨论的讨论,实验室里又热闹了起来。 很专注,也很投入,感觉前面的领导和四周的参观团成员不存在。 这样的情况着实不多见,参观团成员也来了兴趣,在不打扰研究人员的前提下,尽量走近了看。 依旧没人理他们,各干各的,有几个组正在讨论什么,声音还不小。 副所长刚要提醒,书记摇了摇头。 现场观摩,看的就是实际情况,讲解不讲解都只是其次。 所以很真实,气氛也有点怪,仿佛走进了3d特效体验馆,两拔人各不相干:你看你的,我吵我的。 “他们争论的是什么?” “说是料彩色卡的数据对不上,十多次复试的数据结果基本一致,但与初试的数据偏差很大。” “会不会是初试数据错了?” “有可能,但听他们的意思,初试没错,应该是复试程序出了问题,现在就在争,问题出在了哪个环节……” 他们又听了一会儿,争论也有了结果:谁都称自己的环节没错,最后决定重新复试,同步记录,如果这次还是这个结果,再向什么李老师请教。 实验过程很长,也没什么看头,几位领导又转到了下一组。 这边也在争:大致是釉面烧结温度的初试数据和复试数据有误差,而且很大:初试数据是500到550摄氏度,但十多次复试数据全部在700度以上,相差近两百度。 而且与之前一模一样:十多次的复试数据基本一致,只是与初试数据对不上。 几位领导更奇怪了: “既然复试结果一致,为什么不反过头来检查初试程序?” “不知道,但他们意见很统一:初试肯定没错,有错的只可能是复试环节!” “太武断了吧?” “恰恰相反:集中讨论,意见一致,挺民主……” “哈,讨论有结果了:还是继续复试!” 几位领导小声议论着,程永权下意识的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 “程永权,自己的活你都干不好,还有空操别人的心?” 姚川张嘴就骂:“色卡色卡测不准,温度温度算不明白,你干什么吃的?再给你两天,数据要还对不上,你待在电视台别回来了……” “别说两天,再做二十天也是这个结果!”程永权翻了个白眼:“我待会给李老师打电话,请教一下!” 姚川冷笑:“你还有脸打电话?” “不是……姚组长,这两组试验你也做了好几次,结果和我的有什么区别?” 姚川噎了一下,拿手指点了点他。 几位领导看的津津有味:搞研究的都有一个共性,说好听点是自尊心强,说难听点就是谁都不鸟。 围观的人这么多,而且还当着主要领导的面。这样的场合,搁一般人既便不翻脸,脸色也肯定不好看。 但这两位却没有:挨了骂的既不紧张也不生气,被顶了嘴的也不恼。 至少说明国博的研究氛围很好,上下级相处的很不错。 “他们研究是的釉上彩技术?” “对,瓷胎上珐琅釉!” “但我记得釉上瓷的二次烘烤温度,最低也在六百度以上?” “据说是新技术,可能有特殊原因。” “那位组长骂的待电视台又是什么意思?” “哦……那位程研究员好像上过电视。” “好像……想起来了,央视的《古韵新风》!” “感觉挺权威,怎么被骂成了这样?” “专家也有出错的时候。” “李老师又是谁?” “可能是项目负责人,不然威信不会这么高。” “差不多……” 正议论着,有人说了一声:“李老师来了!” 瞬间,研究室里的画风一变。 做试验的放下了试管,做记录的放下纸和笔,骂人的、争论的全闭上了嘴。 随即,不知谁喊了一声,场面彻底乱了套:“李老师,数据对不上,你帮看一下……李老师,我这也是,先到这……李老师,这边……” 呼喝声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大,搞的参观人员莫明其妙。 刚刚他们进来的时候,这伙人基本没什么反应,至多抬头看了看,跟机器人一样。 更像是哑巴,就零星几个人和馆长书记打了声招呼。听说是观摩学习之后,大多数的人是该干嘛就干嘛。 这会倒好,仿佛炸了马蜂窝。 很直接,没人客套性的问候,全是让李老师看一看,自己的实验流程或是计算方式是不是出了问题。 问题五花八门,或与土质相关,或与工艺相关,或与料彩成份相关。乍一听:这么多的数据出现偏差,这么多环节出了问题,这研究怎么做的? 再仔细听,核心问题大同小异:复试进行了十几、几十遍,结果大都一致,但与初试数据对不上。 所以,不止是刚刚听到姚川他们讨论的那几位觉得纳闷,而是所有的参观团成员:你们为什么不怀疑一下,会不会是初试数据出了问题? 又听了一会就明白了:初试就是这位刚进门的李老师做的。 参观团更奇怪了:这位得有多权威,出现的问题这么多,这么多研究员,竟然没有一位质疑他的试验结果? 研究能力得多高,才让这些人觉得所有的问题他都能解决? 诧异间,又仔细瞅了瞅:这不就是之前在旁边的办公室睡觉的那位年轻人? 门口确实挂着牌子:珐琅彩浮雕瓷项目负责人,但过于年轻,没人往这方面联想,只以为是普通的工作人员。 当时有人还想:不提参观团的规格有多高,只说上班时间,却有员工摸鱼睡觉,国博的工作纪律有待加强。 这会倒好,项目负责人? 知不知道今天的参观团就是冲你负责的项目来的,人都进了研究室,你还在睡觉? 再看面貌,越看越像是学生? 李定安的头有两个大:吵吵嚷嚷,乱烘烘的,像进了菜市场,竟然也没人制止? 包括两位领导,站在实验台上,就跟看戏一样,脸上竟然还带着笑? 他忙给何安邦使了个眼色:“各位老师,问题待会再说!” “不能待会,你跑了怎么办?” “又费不了多长时间?” “对啊,一个问题你最多两三分钟就解决了,却能抵我们两三天的进度……” “李老师,帮帮忙……” 何安邦眼一瞪,刚要骂一句“都闭嘴”,又反应过来:参观团就在旁边,领导就站在不远的地方。 他硬是挤出了一丝笑:“别吵……等参观团观摩完,李老师再和你讨论……” “不用!”姚川大手一挥,“馆长说了,只是观摩学习,他们看他们的,我们干我们的……” 何安邦一口噎在了嗓子里,李定安腮帮子鼓成了两个包:姚组长啊姚组长,知不知道你级别比老程高,能力比老程强,为什么是他上电视? 嘴太直了…… 参观团的兴致更浓了。 级别放在这里,所以以前不管到哪,不论是什么性质的单位,不论是检查还是观摩,所在单位都不是一般的重视。 继而,氛围就比较严肃,气氛也比较沉闷。 以为这次也一样,毕竟是展览单位,参观的又是工作内容相对枯燥烦闷的研究机构,而研究员的性格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看出来的:刻板、内向、不善言辞,脑子就只有研究,管你什么领导不领导。 就像刚才。 但一转眼,就像按了什么开关,画风突然就变了? 太活跃了…… “专注,纯粹,团结、活泼,同时又能保持独立性和积极性……林部,国博的研究团队很特别!” “你别急着夸,平时可不这样:一个个眼高于顶,谁都不服,上下级观念太淡薄,该批评!” 嘴里说着批评,脸上却在笑。 任主任也笑:这分明是表扬。 搞研究,最重要的就是创造性和独立性,服从的同时,还要有敢于蔑视权威的勇气,不然你搞什么研发? 说直白点:技术水平决定权利结构! 所以搞研究的自尊感都比较强,个性化由其明显,也就是馆长所说的眼高于顶。 就比如刚刚那两位,你骂你的,我争我的…… 馆长又给副所长交待:“告诉何安邦和李定安,只是观摩,不用讲解,平时怎么样就怎么样!” “好的馆长!” 副所长匆匆而去,随即,人群中又传来姚川的笑声:“何馆,听到了吧?你去陪领导,别在这瞎捣乱……” 何安邦一脑门的汗,李定安反倒松了一口气。 他也不太爱往领导跟前凑。 “行,那就就地解决……一个组一个组来……程老师!” “我就两个问题,第一,料彩重塑的复试数据与初试数据对不上!” “具体点!” “l轴72,a轴+3,b轴+5!” “e值呢?” “1.5!” “少绿、少蓝、偏暗……” 李定安稍稍思索了一下,“减压!” “减到多少?” “0.8!” 程永权扭头就走,甚至都没问一下原因。 第二位是姚川,他和程永权一个组,算是同一组的问题。 “李老师,二次上釉温差太大,初试500,复试650!” “也是常压?” “对!” 李定安恍然大悟:“这是同样的原因造成的……程老师,你也来!” 程永权刚刚走到实验台前,又小跑了回来。 “先说色差:京城的平均海拔是四十四米,通辽中部平原(蒙古瓷窑口大概范围)的平均海拔是100米,两地海拔相差不大,正常情况下可以忽略不计…… 但有一点,我猜测窑口位置大概在青龙山一带,这里的海拔为600米,气压至少要减少百分之六,同时,海拔升高,温度下降,同期温度要低五到六度。 再加上近两百年以来的气候温差,温度相差应该在八度左右,所以同配比同等份的颜料,在中和及色素沉淀过程会产生不同的变化,所以才会测不准…… 包括炉温、釉面结晶温度也一样,同样要考虑到气压和气候所带来的影响……但因为是大致推测,需要经过实地考察之后才能确定,所以我没有在资料中标注……我的错……” 姚川和程立权恍然大悟:“就说怎么做实验,都和初试结果对不上?李老师,谢谢……” 话音未落,两个人转身就走,同组的研究员一个不落。 “李老师,我们也是色差问题,是不是也和气压有关?” “具体点!” “是料彩,同样配比,但烧结后与样瓷有色差,不过和姚组长恰恰丰反:a轴与b轴都是负值!” “偏绿,偏蓝?” “对!” “具体原料?” “曾青、回青!” “不是气压的问题,应该是原料配比有误差……这样,曾青、回青减半,再添加同等份的古水绿和古翠再试一下,嗯,古水绿多加雪白……” 研究员愣了一下,又“啪”的拍了一下脑门:“我明白了,谢谢李老师!” 马献明也在旁边,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原来如此?” 何安邦犹豫了一下:“前后两种的主要成份都是碱式碳酸铜钴氧化物,有什么区别?” “曾青和回青是天然颜料,后两种是配制而成,原本是铁灰色和灰红色,需要反复炒制才会变成绿色和蓝色……再次入炉后,又会产生变化,所以会有色差!” 何安邦还是没听懂:“说清楚!” 马献明压低了声音:“这两种青料都是官窑专用,太贵,估计那时的蒙古王爷搞不到这玩意,只能拿普通的颜料代替!” 何安邦愣了愣,脸有些发烧:钻死胡同了……(本章完) 第344章 嘴真快 “李老师,多普靳成相正常,但超声回波频率不等,这是什么原因!” “什么器型?” “炉式罐,高四十,底径十六,腹径二十四,胎厚0.5,足厚五公分。” “有没有合模拼接痕迹?” “没有!” “x光做过没有?” “做过,胎体薄厚基本均匀。” 李定安想了一下:“薄胎,大器,不可能一次成型,应该还是合模拼胎,但并非常见的分段拉胚上下对接,也非平口合缝,更非底接足,而是套接……就像接水管,大管套小管……” 手指握了两个圈,李定安比划了一下, “然后封边修整,所以找不到痕迹。但因为是分批制作,入炉时上下两段干湿不等,高温状态下,不同部位的玻质及金属成份会产生不同变化,继而导致回波频率出现区别……再做一下精细化检测,比如各部位x射线特征,能量色散荧光分析,应该会有发现……” “唉哟,谢谢李老师……” “李老师,我们发现了一件窑变瓷,但不知道形成原因!” 李定安愣了一下:啥玩意? 东西是他从xj拉回来的,每一件都看过,怎么没发现里面还有这样的好东西? “是什么?” “一件倭口盘!” 组长一招手,组员连忙拿来了标本。 不大,半尺见方,四角绘有红鱼戏莲的图案,盘心为红日倒映,又红又艳。 李定安瞅了半天,也没发现哪里有窑变的迹像。 组长又接过盘子,稍微侧了一下,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盘角有一株荷花,稍下点有一条红鲤,尾下头上,鱼口半张,像是要啃食花叶。 刚才角度不对,这会儿再看,鱼嘴竟然在发光,还是金光? 感觉嘴里像是含了一颗宝珠。 希奇了? 李定安琢磨了一下,“哈”的一声,“颜料炸了!” 研究愣了一下:“啊?” “应该是入炉时装瓷胎的匣钵破了一道缝,火从缝隙里钻了进来,颜料猝热后产生的现像:古代北方地区的红色颜料主要成份是雄黄和铅丹,有时也会加一点琉磺,铅丹遇明火会变黄,琉磺会燃烧,从而形成黄色的溅状线…… 不过不多,之后釉面结晶,被玻质层覆盖,所以不明显。确实属窑变现像,但并非不可复制……你再做一下非金属元素测定,看有没有砒霜成份……” 雄黄遇明火也会反应,会转化为砒霜,有这玩意,就说明匣钵确实破了…… “这么简单?” 组长拍了一下手掌,噔噔噔就跑。 又过来一组:“李老师,我们组负责填色、饰线的成份研究……在做实验时,发现其中一件标本的钴料很古怪:铁比锰高、锰比钴高,钴比砷高,砷比铜高,铜比锌高,锌比镍高……” 何安邦愣了一下:“铁、锰、钴、砷、铜、锌、镍?” “对,七种!” 这就很奇怪了。 不管是曾青、回青、扁青、苏麻离青,还是浙料、硃明料,更不管哪个朝代哪个时期,青料一概分为三类:低锰、高锰、高铁。 前两种国产:低锰料不含砷和锌,高锰料不含铜和锌,最后一种进口自中亚,也就是所谓的回青,不含铜和镍。 所以,六种以上元素的都少见,真就是第一次听,七种元素全包齐活了的? 何安邦看了看马献明,马献明也摇头:李定安当了甩手掌柜之后,项目就是他负责,他当然清楚各组都有什么问题。 但说实话,他也没搞懂。 “几件?” “就一件,是一只双耳瓶。” “发色呢?” “比较鲜艳,优于国料和回料!” “混合配比做了没有?” “做了,但不论怎么配,都还原不出相同的元素顺序。” “显微成相有没有特点?” “有,有细微的铁锈疤痕状纹路!” “红色?” “不是红色,是暗黄!” 暗黄? 李定安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眼睛一亮:“有没有做激光光源荧光测定和质荷电感耦合等离子体质检测?” “啥?” 分光测定他知道,测辐射射线的,但后面那种听都没听过。 组长摇了摇头:“没有!” 何安邦也没听过:“我们有这样的仪器?” “有,分析放射性元素成份和含量!”马献明点点头,“但从来没用过!” “意思是除了钴,还有其它放射性元素?” “不确定,做一下就知道了!” 李定安想了一下:“钢果金的加丹加省有一座辉砷钴矿,伴生元素多达十几种,其中就包括这七种。但这座钴矿在一战时才被发现,蒙古瓷用的肯定不是这种钴料……” “除此外,俄罗斯中西伯利亚的利萨科夫斯克州有一座富含铜、镍、铁的钴矿,和我国的高锰料很相似,但不含砷……这个发现的比较早,而且离内蒙古也近,所以我怀疑,绘彩的师傅配青料时,用了一部分低锰料,又混合了这一种……” “但和放射性元素有什么关系?” “这座矿的矿土有个特点,含铀,铀衰变又会影响其它元素……而卫组长做配比时用的是普通的青料,当然没办法还原元素顺序……” “造原子弹那玩意?” “造原子弹之前,这玩意的主要用途是配颜料……蓝、绿、黄!” 青料不就是蓝色和绿色? 而这件东西的显微成相,恰好就有黄色纹路? 不对…… 何安邦激灵的一下:“有放射性?” “放心,浓度很低,应该在千分之一以下,且只是矿石成份,射线穿透力不强,辐射强度约等于平常见的含铀元素的有色玻璃……” “那就好!” 参观团成员也松了一口气,也更加好奇:问题越来越深奥了。 研究个瓷器,竟然能涉及到放射性金属? 关键的是,李定安照样能答的上来? 虽然不知道对不对…… 付主任笑了笑:“懂的挺多?” 馆长点点头:“不然也轮不到他负责……” 说话间,姚川乐呵呵的跑了回来:“李老师,对上了!” “详细点!” “哈哈……老程把气压降到了0.8,色谱一个数值都没错!” “釉面结晶呢!” “还没来得及测,但重新计算,炉温降到500度完全可行。” “可行就行……” 话音刚落,第二组也跑了回来:“李老师,有结果了:罐体上下、内外的玻化度均有不同,上半截强度高,下半截强度差……” “弹性模量基数呢?” “恰恰相反,上低下高!” “嗯,合模拼接,套接!” “对……谢谢李老师!” “应该的!” 李定安很淡定。 因为这是新工艺,新技术,从而发现的难点、出现的问也就多。刚立项的那一个月,基本上每天都这样,李定安就没闲的时候,不管是手还是嘴,甚至是系统。 李定安忙的脚不沾地,吃饭以秒计,上厕所百米冲刺的习惯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后面为了节省时间,索性把办公室搬到研究室隔壁。 包括经验和知识也是这时候积累的。 研究员们的依赖性也是那时候养成的:如果发现研究不明白的问题,一概找李老师。不管多难,他都能从原因到过程,再到结果,保证给你分析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所以从何安邦到研究员们都很淡定,因为早习以为常了。 但参观团成员却有点不淡定。 乍一看,两个问题都不复杂,非专业人员也能听懂: 第一个是海拔和气压导致的物理变化,想验证也很轻松,从试验到有结果,也就二十来分钟。 还有回波频率不等,这个更简单,竟然是瓷胎拼接造成的,验证更简单:从提到解决,也就十多分钟。 但这是以果推因,当然简单。 因为导致这两种问题的原因很多,气压和拼接只是无数原因当中的一种,而且极不起眼。 就好比买彩票,就那么三十来个数字,咋看咋简单,却有几百万个组合,你能知道摇出来的是那一组? 也由此看出,这么年轻,却能成为项目总负责,不是没有原因的…… 正感慨着,第三组也来了: “李老师,测出来了,标本釉面有砒霜成份!” “这么快?” “实验室有试纸,做了一下毒性检测!” 李定安愣了一下:这玩意属实验室急救箱标配物资,他一时给忘了。 既然有砒霜,说明遇到了明火,从而可以确定,鱼嘴里的光就是匣钵破损引起的窑变现象。 李定安点点头:“测出来就行……” 话音刚落,卫组长也来了,就是模样不怎么好看:“李老师,钴料里有铀!” 李定安心里一咯噔:“浓度很高?” “不高,千分之零点七!” “辐射性很强?” “也不强,射线穿透力很弱!” 卫组长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之前怎么没想起来分析一下射线种类?” “很正常……”李定安笑了笑,“瓷器而已,又不是原子核研究?” 因为谁也想不到,瓷器中竟然有铀元素? 李定安又举手示意了一下:“还有没有?” 又提了几个问题,基本都属于灯下黑,李定安一一解答,又快又准,试验室里的气氛很是热烈。 还有点诡异。 各组组长和研究员都很兴奋:问题都不大,但很拖进度。有的可能三五天就能解决,就比拼胎,比如色差。 有的可能要一两周,比如窑变,还有的会拖更长,比如铀元素。 但李定安一来,问题就不成问题了,分分钟就能解决。 省出来的时间干什么不好? 吃饭、喝酒、睡觉……还省脑子。 参观团却很沉默:这懂的何止是有点多? 第一个问题是色差,第二个问题是炉温和释面结晶温度,这两个问题都是因海拔高度不同而导致的,涉及大气学、地理学、化工颜料工程等等。 之后是瓷胎拼接,属陶瓷学范畴,但同时涉及到金属学与热处理,以及一部分超声学和材料学理论。 再之后是窑变,这是纯化学。 然后则是钴料,又涉及到了放射性金属。 以及最后的那两座矿……权当他外国地理学的也好…… 问题很杂,涉及的学科五化八门,但不算深奥,学习相关专业的大学生就懂。 但换成一个人懂这么多专业和学科,就让人没法理解了:术业有专攻,没让你全攻。 而且既便全懂,也不一定能解决:就比如马献明,张副所长,还有姚组长、卫组长、程永权,清一色的知名专家,业内权威,学识不可谓不渊博,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这些人加一块,懂的肯定比李定安还多。但他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从多到数不清的可能性中选出最正确的选项,就只能一遍一遍的试错。 所以,不单单要懂的多,还要有透过现像看本质的能力。就像李定安,不用看实验报告,不用看计算数据,只是通过几个关键信息,就能分析出最准确的结果。 越是内行,就越清楚这其中的难度:没有成千上万次的实验积累和经验总结,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也更不可能这么快:姚川说他一个问题只需几分钟,他果然只用了几分钟。 再看年龄……不可能! 这才是最让参团观成员惊奇的……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提问的人越来越少。 问题解决了,当然就不用争,不用吵,验证结果就行了。 所以,实验室里越来越安静。 李定安也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拉胯,算是应付过去了。 不然何安邦能把他弄死:参观团都进了研究室,你这个负责人却在睡大觉? 这会再看,老何牙根都快呲出来了,还冲着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不用猜,参观团肯定很满意:这么全面、这么专业的项目负责人,从哪再能找一个? 由此可见,研究团队的专业性和研究能力…… 正高兴着,又有人冷不丁的问:“除了钴氧化物,瓷器中还有哪些稀有元素?” 门外汉吧? 肯定不是研究人员,因为都知道…… 何安邦下意识的瞄了一眼,又正了正脸色:“发什么愣,回答问题!” “哦……问我呢?” “废话!” 李定安瞅了瞅:是个中年人,就站在馆长旁边,估计职级不低。 岁数应该和老爸差不多,个子挺高,清清瘦瘦,还挺帅。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感觉有一丝眼熟。 馆长和书记都看着他,李定安没空多想:“传统瓷器中除了钴,只有钛、锆、钡等元素,主要用作凝结剂、增光剂或消光剂,瓷器用途也主要以陈设为主……” “现代瓷器呢?” “很多,但多用于工业瓷!” “具体点!” “氧化物有氧化钇、氧化锆、氧化钍、氧化铍、氧化钆,氟化物有氟化钡、氟化钙、氟化镁,氮化物有氮化铝、铝醉镁等等……多用于超导、介电、电光、压敏、激光……” “具体行业!” “汽车、船舶、精密机械、医学、航天,乃至国防和军工……” “军用的有几类?” “也很多,激光介质、装甲防护、窗视透波,以及红外探测、激光制导、……” 刚说到“红外探测”和“激光制导”,李定安猝然一顿。 他终于知道,今天的参观团是来干嘛的。 光瓷,镜光瓷! 张汉光,你嘴怎么就这么快?(本章完) 第345章 他真的懂 蒙古瓷属陈设瓷,而且还是古瓷,和现代工业瓷就没什么关系。 所以,问题问的很突兀。 之后又问到了稀土瓷以及涉及行业,这个离的更远。 再之后的军工用瓷,更和国博不沾边,八百杆子都打不到一块。 这就很奇怪了:这和卖烤红薯的讨论原子弹怎么造有什么区别? 惟一有联系的,也就李定安捂在手里的镜光瓷。 而且关系很大。 这玩意引用了透光瓷和透红外瓷的多晶体结晶技术,前一种可用于导弹红外探测,后一种可用于激光制导。 看,是不是和国防军工也扯上了关系? 再结合今天突袭式的观摩,答案呼之欲出:就是冲他来的。 但这阵势着实有点大:给国博打个电话,让我到你办公室汇报,我还能不去? 李定安转着眼珠,琢磨着领导再要往下问,自己应该怎么讲,但等了好一会儿,却没了声息。 下意识的抬起头,四道目光撞到了一起,于思成朝着他笑了一下:“不错!” 不错什么? 这些都属于军工领域的陶瓷知识,虽然专业,但不算太高深,搞国防科研的陶瓷类专家都懂…… 嗯……不对! 自个是搞考古研究的,和国防科研没一毛钱的关系,懂这个,是不是有点诡异? 哈…… 李定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领导怎么也玩心眼? 一个不小心就掉坑里了。 那你倒是问呀?搞得人不上不下的…… 于思成好像在考虑什么问题,过了好久才开口:“有没有兴趣换个环境?” 你说啥? 正说着古瓷,你问工业瓷,工业瓷没讲完,你又问国防军工? 就只讲了一句,你又要给我挪个地儿? 领导的思维都这么跳跃吗? 霎时,做实验的不做了,摆弄仪器的也不操作了,做纪录的丢下笔,二十多号脑袋齐齐的抬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实验台。 给李定安换工作? 你把他弄走了,我们怎么办? 何安邦和马献明的眼睛都直了,包括馆长和书记也有些吃惊,不理解这位于书记怎么突然对李定安产生了兴趣? 就因为刚才的那一幕? 不应该吧。 身为决策性和指导性机构的领导,什么样的人才没见过。既便惜才,也没必要在这种场合提这样的要求。 顿然,馆长又想起了刚进实验室,任主任和他的对话: “小伙子挺不错!” “是挺不错!” “前天碰到老万,说刘正义过河拆墙,人借调帮完忙,竟然又想挖墙角!” “放心,他挖不走……” 那你们现在这是在做什么? 诧异间,场间又传来细碎的动静:何安邦往前一步,腮帮子上的肉微微抽搐,脸上还挤着一丝笑。 这是被震懵了? 他刚要张嘴,迎上馆长的目光,又把话咽了回去。 简直了? 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一个公安部还没解决,又冒出来了个国资委,以后是不是还会冒出这个部,哪个委? 还有这位于书记,就说你怎么想起什么就干什么,原来没安好心? 心里骂着,他转过头,随即,又猛松一口气。 “谢谢领导关心!” 李定安很谦恭,稍稍欠了一下腰,“这儿就挺好!” 不止是何安邦,而是所有的研究人员都松了一口气。 李老师,好样的! 国博就最适合你,最好一辈子都别挪窝…… 心里一松的同时,还有点佩服:那可是部委,而且不是一般的部委,多少人心驰神往,梦寐以求? 换成他们,不一定就能把持的住,李定安却犹豫都不犹豫? “嗯,好!” 于思成再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任主任适时性的总结发言: “时间很短,感触很深:团结努力、积极热情,且匠心独运,不落窠臼……有许多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地方,也感谢林部、成司、馆员同志们的盛情接待……” 馆长点点头:“还有待提升和改进……” 于思成和成书记也讲了两句,会场里响起掌声。 研究员才意识到:观摩结束了。 掌声更热烈了。 多少有那么点“要走你就赶紧的”的意思。 都讲的不多,前后也就十来分钟,领导们往外走,何安邦只是礼貌性的送到了门口,又折了回来。 “你不再送一下?” “我送个……” 可能觉得不合适,他猝然顿住,又拧巴着脸,满是褶子。 “我都说了不去,你愁个啥?” “你懂什么,不怕贼偷……不能这么说,怕就怕领导惦记……” 李定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那位领导级别很高?” “暂时正厅!” “就比你高半级?” “厉害了……知不知道什么叫高职低配?好多委员领导的秘书级别比我还低,你是不是也要比一比?” 他咬着牙,拍了拍李定安:“走,到办公室……老马你也来!” 马献明忙点头,跟了上来:“领导们什么意思?” 何安邦拧着眉头:“天知道!” 要说因为李定安过于亮眼,过于优秀……他什么时候不优秀? 但绝对没有到现场挖人的地步。 一是不搭边:监察委,监察管理、完善政策、推动结构、制定布局以及战略……李定安去了能干嘛? 这又不是公安部门,除了鉴证,偶尔的时候还能帮忙推理推理。就李定安学的、会的那些:文物鉴定、古董研究……根本就用不上。 二是级别太高,且太突然,一点儿征兆都没有。 在这么多人面前,以及馆长和书记在场的情况下,这位于书记提出这样的要求,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何安邦也很肯定,两位领导绝对不知情,而且很震惊。 这就更奇怪了? “你是不是干什么了?” 李定安想了想,摇了摇头。 只是他自己猜测,没凭没据,不能胡说。 “我也不知道……我先问问张汉光!” “这又不是海关和公安,和他有什么关系?” “直觉!” 李定安回了两个字,拿出了手机。 应该不忙,对面很静。 “喂!” “张汉光,你是不是告我状了?” “告的多了去了,你说的是哪一次?” 一听语气就知道,这王八蛋肯定在呲着牙笑。 也就人不在身边,不然李定安保准给他一拳。 “你给我严肃点。” “好好,你说……” “今天监管委来参观……” “等等……哪个监管委?” “还能是哪个?” “好家伙,都有谁?” 李定安哪知道? 他看了看何安邦:“领队是副主任和办公厅书记!” “书记……哈?” 张汉光的语气说不出的古怪,“被找上门了?你完了……” “为什么?” “你来我们部我就告诉你!” “你悠着点:老何也在,而且正在火头上,小心他找你拼命……”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我给你说一下大致情况:监委来参观,突然提出要观摩研究室,然后直奔蒙古瓷……没说原因,也没提缘由,但临到最后,又问了几个问题:稀有元素、工业瓷、稀土、军工……” “我靠?” “你靠什么靠?我问你,上次在江西,就我推测林子良走私稀土,可能在造光瓷的事情,你是不是往上汇报了?” “不然呢,我是莽,不是蠢?你也不想想是什么性质:稀土走私,还涉及国防军工,我胆子得有多大,敢在这样的事情上糊弄领导?” 张汉光倒抽了一口凉气,“你也别当有关部门是吃素的,所以和我汇不汇报没关系:上面知道后,第一时间肯定就开始查了:那些稀土走私出去后运到了哪些地方、用到了哪些行业,是民用还是军用,绝对清清楚楚…… 别忘了,还是你告诉我的:那玩意既能造芯片,也能造导弹……更说过:专精到林子良这种程度,可能前一秒还在研究古董,后一秒就研究武器了……所以不用怀疑,肯定有一部份就流到了军工领域……” 李定安愣了一下:“去找林子良啊?” “废话,当然在找,但也得找你……” 张汉光又叹了口气,“那家伙跟幽灵似的,又奸又滑又鬼,一时半会肯定找不到。但我估计……听清楚,是估计,有关部门可能查到了一点,比如就像你猜的,那王八蛋可能帮着什么人造导弹了……” 我了个去? 李定安心头一跳:“但来的不是有关部门?” “又不是你造的?有关部门当然不会找你,但其它部门就不一定了,比如技术部门,比如监管部门:他们至少要了解清楚,你推导到了哪一步,而且要保证相关技术不能外流,还有……” 张汉光稍一顿,压低了声音,“更要保证你不会成为第二个林子良……” “别开玩笑,哪有什么推导技术?全是我瞎猜的……” “对,瞎猜的,一猜就猜到林子良研究的是光瓷,甚至用的是哪些稀土材料都猜的清清楚楚……” 张汉光冷笑,“如果领导问,更或是有关部门问你的时候,你最好也这么说……” 李定安傻眼了。 羊肉没吃着,反惹了一身骚? 还躺着数钱……数个毛线?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张汉光“呵”的一声,“放心,领导的格局没你想的那么低,就你那三瓜两枣,没人看在眼里。只是因为林子良这个前车之鉴,引起了上面的重视:了解一下,再关心一下,别弄不好这小子也跑了…… 也更说不定,顺带着会给你安排点事情做,比如根据林子良的技术,往军工领域推导推导什么的……” 李定安一个后仰。 原来“要不要换个环境”,是这个意思? “自个去琢磨,我还忙着呢……”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三个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个顶个的懵逼。 过了好久,何安邦一个激灵:“林子良、光瓷、军工科技……沈阳弄回来的那批仿古瓷?”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 “我了个天……你什么时候研究的,我怎么没见过?” “忙里偷闲!” “扯淡……你还有闲的时候……不是,你去哪?” “脑子里有点乱,我静一静!” 好家伙? 你都需要静一静,那我们怎么办? 两个人愣在原地,面面相觑。 “何馆,李老师是不是留不住了?” “应该不会,要真想挖人,不会是在这种场合!” 何安邦猛呼了一口气,“至少会先和馆长通气。” 马献明恍然大悟…… …… 参观团走了,三位领导却留了下来:副主任,办公厅书记,科技创新局局长。 这个局成立的比较晚,前年三月份才创建,职责中的其中一部分为: 组织指导监管科技创新,组织开展关键核心技术攻关,促进科技成果转化和应用推广,推动军民融合发展…… 既是技术部门,也是监管部门。 民用、军工科技都在其范围之内! 李定安不知道这位领导也在其中,不然就能猜到点他们今天来观摩的目的:和张汉光说的一模一样…… 宦海多年,历经起伏,该有的气度和城府都有。 秘书泡了茶,又上了两份小果盘,五个人围座一圈,气氛很是融洽。 “林部,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骂倒不至于,就是奇怪……” 馆长放下茶杯,“李定安挺特别,能力也有,但只限考古、文物与古董研究,我不知道,除了国博,他到其他地方还能做什么?” 于思成笑了笑,拉开了公文包,拿出一份文件:“林部,你先看看这个!” 馆长接过文件,翻开了封面。 这什么? 《光学陶瓷技术研究》 研发单位:中航、中核、中兵装备…… 适用领域: 民用:光学成像、高温技术、电子技术、传导、核医学…… 国防军工:红外探测、激光制导、激光介质、装甲防护、窗视透波…… 主要材料:氧化钇、钇铝石榴石、氧化锆、氧化钍、氧化铍、氧化钆、氟化镁、氟化钡、氟化钙、氮化铝…… 林馆长不是太懂,就是觉得,这上面的一些内容有点眼熟? 想起来了:之前在实验室,于书记问的就是这些问题,李定安答的也是这些问题。 关键的是,一模一样? 什么意思,让李定安搞工业陶瓷研发? 他至多也就是懂点皮毛。 是不是过于儿戏了? 林馆长顿然失笑:“他压根不懂!” 于思成没说话,想了想,又翻着文件,翻到了最后一页。 底下有公章,好像是公安部门的卷宗,内容很多,其中有几个词格外惹眼:稀土走私、光学陶瓷、林子良、李定安…… 下意识的,林馆长眯上了眼睛,一目十行…… 看完后,他猛的抬起头,眼神中充满惊讶。 于思成呼了一口气,表情格外认真:“林部,他真的懂!”(本章完) 第346章 留到明年开春 馆长皱着眉头,沉思良久,把卷宗推到了书记面前。 成司长连忙打开,全视贯注,看着看着,神情就不对了。 林子良。 没见过,但听过这个名字。 当时,馆长在教科委,自己在人大,虽不在文化系统,但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 文化社科领域的后起之秀,考古文物行业的领军人物。 有能力,有才华,有智慧,有拼劲,更有人赏识。 前途可望。 可惜,事与愿违。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科研技术,以及李定安。 人材果然是人才,林子良竟然研究出了光瓷技术,而且有可能处于世界前列,行业尖端。 因为查到的相关资料很少,只是根据疑似类产品推导从而得出的结果,所以只是有可能。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中核、中兵、中航的相关技术与之对比,还是有一点差距的。 这就很诡异了:林子良有才华不假,研究能力也很强,但只限于考古和传统瓷器领域,既便是想破脑袋,也没办法把他和军工科技联系到一块。 但还有更诡异的:李定安竟然把林子良的技术推导了出来? 他捡漏、他赚钱、他研究古瓷、他帮公安部门办案、也会点推理…… 书香门第、教师世家、爸爸在地方任职、妈妈是特级教师,家世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该了解的都了解过,但从来不知道,他还懂军工科技? 而且懂的很多: 他利用几件仿古瓷,推导出林子良可能正在研究的技术种类,又根据技术推导出需要的关键原料,从而判断林子良涉嫌稀土走私,又以此挖出了林子良的活动轨迹。 然后公安部门才根据这些线索,查到了稀土的流向、途径,涉及的技术,及技术的最终流向和用途。 简而言之:李定安立大功了…… 书记愕然的抬起头:“怪不得刘部对他赞不绝口?” 馆长默然:不然他为什么削尖了脑袋想把李定安挖走? 现在还得加上对面这三位。 锥在囊中,锋芒毕露? 乍一想,搞古董研究的搞军工科技,就觉得很荒谬。 但仔细一琢磨:林子良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最关键的是,李定安和保力合作的薄胎瓷,就是他利用林子良的技术推导出来的。以此再推导出点什么,好像也不奇怪。 所以,馆长不得不考虑,如果这是真的,李定安何去何从。 “是什么技术?”林馆长指了指卷宗,“光学陶瓷?” 局长点点头:“对,林子良的主攻方向就是这个,已知研究成型并可以转化应用的技术有两种:mgal2o4透明陶瓷和yag激光陶瓷…… 前者属透红外陶瓷,民用领域应用非常广,比如我们最常见的烟雾探测、体温探测。而如果用于军工,可制造坦克装甲、战斗机及导弹整红外流罩,以及红外制导设备……” 书记愕然:“战斗机、导弹……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还有更夸张的:yag激光陶瓷……民用领域中,高端科研和半导体仪器的关键部件全是这种材质,就比如高端光刻机:反射镜、窗视镜、导轨、分散盘、绝缘环、聚焦环等等……但如果是军工领域……” 郭局长稍顿了一下:“主要生产高功率、大能量的固体激光增益介质,也就是李定安所说的激光介质,说简单点:激光武器能量输出及储能设备……” 成书记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了。 战斗机、导弹、激光武器都离他很遥远,但光刻机? 但凡有贸易冲突,这东西首当其冲,必然是第一个被卡脖子的…… “问题是,李定安别说学,接触都没有接触过,他怎么可能懂?” 郭局长顿时就笑了:“来国博之前,李定安同样不懂鉴定,更不懂瓷器!” “至少学校里教过!” “你们说的是京大吗?”于思成也笑了,“成司长,你算算,截止现在,李定安上了几天课?” 书记哑然无言。 认识何安邦的时候,李定安已经在古玩市场淘宝了,京大的门朝哪开,考古专业中有几门学科,他可能都不知道。 等他到京大报道时,已经赚了两个多亿,蒙古瓷已经送到了国博,并已准备立项。 等于之前从来没接触过,家人朋友中没有任何人从事这个行业,也没有任何人教过他。 但他该懂的照样懂,照样能赚几个亿,照样能申请立项部级科研项目。 与之相比,他懂军工技术,好像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接受? 至少古瓷与工业瓷都属陶瓷行业,其中许多技术共通,而且还有林子良这个榜样。 李定安至多也就是学的快一点,林子良钻研了二十多年,他钻研了…… 好吧,依旧很离谱。 默然好久,书记轻轻一叹:“至于他会不会、懂不懂,这个暂且搁置,最关键的,这是个顺毛驴。脾气倔,性子野,适应不了机关中那些条条框框…… 之所以在国博能如鱼得水,只是因为何安邦给予了他足够的独立性和自主权,以及尊重!” “没想过束缚他,也没准备把他调到哪……保力的研保所建成后,肯定是他负责,再增加一个部门,研究薄胎瓷的同时顺手研究一下光瓷,也不是很难!” 于思成想了想,“到时需要保力或国博给他配个副手,他的主要精力,还是要放在光瓷研究这边!” 书记愣了一下,又和馆长对视了一眼: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保力的前身不就是军工企业,而且现在旗下的好多企业,负责的依旧是军工项目。 馆长也摇头:“性质不一样:古瓷是古瓷,光瓷是光瓷,这是两个概念!” “对他而言,没什么区别!” “但对于下属研究人员而言呢?既然涉及军工领域,参与研究的人员必然是相关领域的专家,让他全权负责,对这些五六十岁,在各自领域内说一不二的专家指手划脚?” 书记皱着眉头:“他几岁?” 最后这三个字,多少带着点老气横秋,标准的老前辈、老专家的口吻。 也是国内一些研究领域的通病:论资排辈! “这个也不用担心!” 任主任笑了笑,“国博的研究人员够独立,够个性吧?就像刚才,这么多的领导在场,组员照样敢和组长顶嘴,但他们为什么不敢和李定安顶?” 他敢顶个屁? 程永权脑子又没坏:论研究能力和水平,他和姚川不相上下,差也差的不多。但和李定安比,那就是芝麻和西瓜的区别。 就像今天,困扰了整整一个组好几天的难题,李定安只需几分钟…… 书记愣了一下,明白任主任的意思了:像今天这样,都不需要多,只需两到三次,资历再高的专家也得服服帖帖! 技术水平决定权力结构…… 看来是拦不住了? 书记叹了口气,又看了看馆长。 “为什么不直接点,比如直接接找他谈话,而是要采用这种突袭式的现场观摩的方式?” 馆长稍一沉吟,“我个人认为,李定安有抱负、有情怀、有觉悟,更不缺社会责任感……” “林部你别急,没说他觉悟不高!相反,我们对他的评价非常高:薄胎瓷不单单是百亿产生,不仅仅能解决就业,更是新兴技术……之所以没有直接找他谈话,是尊重他个人意愿……” 看馆长板起了脸,任主任哭笑不得,“我就举一个例子:透红外光瓷,可应用的民用领域有工业、农业、安防、医学……其中任何一个行业所产生的经济价值,都不是薄胎瓷所能比拟的…… 我再举一个例子:大尺寸的透明透波陶瓷,这是目前为止,飞机及航空器最优质的窗视材料、但以我们的技术水平,最大直径只能达到三十公分,但日产可达四十五,美、英、德等欧美国家可达五十以上…… 林子良的技术能达到五十左右,如果李定安推导出来,这是什么概念?达到世界一流水平,只要生产力足够,有的是订单。即便自己不生产,光是专利费,他几辈子都花不完……” “意思是他还没研究出来?” “当然,因为研究设备很贵,而且需要全部进口,至少要五到六亿,但他已经开始准备了……” 我们怎么不知道? “但何安邦知道,京大的吴教授知道,馆员们可能也知道:李定安不止一次在公开场合提过,要建个人研究所,投资很大,要好几个亿……所以,他很清楚这些技术所具备的经济价值,也很想赚这个钱……” 好几个亿的研究所,还能研究什么? 馆长和书记都明白了:有林子良这个前车之鉴,任主任他们不得不考虑:直接谈话,会不会起反作用? 所以才选择实地观摩,验了验李定安的成色,又套了套口风。 没错,这小子确实懂。 但也很谨慎,也有顾虑,暂时没有合作的意愿。 “你们准备怎么办?” “合作,如果他愿意,科技局可以提供全力支持:人员、设备、技术、场地、资金……” “估计不大可能!” 书记断然摇头,“这小子心眼太多!” “那就只提供资金,补贴也行,贷款也行,还不还都行!” 任主任很果断,“所有研发成果都依据国际专利法付费!” 这个肯定可以。 因为有先例,赚到钱的私营科研企业很多,涉及国防军工领域的也不少。 “我们需要做什么?” “谢谢林部,暂时还不需要,但如果时机成熟,还请林部和成司做做他的思想工作……” 是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吧? 条件这么优厚,而且有保力研保所这个合作基础,一切只是水到渠成。 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国博这边不放人。 说实话,林馆长确实不太想放:人才谁不想要? 但哪个轻,哪个重,他还是能分的清的。 他重重一点头:“好!” “谢谢林部!” 目的达到了,三人也起了身,“那我们就告辞了!” “我送送你们!” 没多远,只是送出了办公室。 目送三人下了楼,成书记叹了一口气:“可惜了老何,谋划了那么久?” “再可惜也没用!” 馆长摇摇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稍一顿,他又拿出手机,“先和他通个气!” …… 几分钟后,李定安进了馆长办公室。 这一谈,就是一个多小时。 何安邦就在对面,马献明也在,两人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时不时的,老马就会扎着耳朵听一下,看李定安出来没有。 “何馆,怎么这么久,不会是真要调走吧?” “不会!” 何安邦嘴里说着不会,心里却有点发虚:馆长说话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简单直接,他又不是没汇报过工作,没和馆长谈过话,鲜有超过半小时的。 这次却超过两倍还多? 肯定和今天的参观团有关,说不定就是因为于书记的那句“要不要换个环境?” 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作嫁衣裳? 越想,何安邦就越烦燥。 “啪嗒”,又点燃了一支烟,对面的门响了一下:“谢谢馆长……” 两人对视一眼,又霍然起身,马献明三步并作两步,轻轻的点了点玻璃,又勾勾手指。 李定安愣了一下来,推开了门。 好家伙,这是进了毒气室吗? 他叹了口气,打开了窗户:“都说了不走,你慌什么慌?” “我慌个屁?” 猛呼一口气,何安邦摁灭了烟,“谈什么了?” “监委科创局要在保力研保所增加一个部门,研究光学陶瓷,暂时由我负责!” 感觉没什么区别? 不对…… “新部门归谁管?” “科创局。” “那和调走有什么区别?” “但我首先是研保所负责人,归国博和保力共同管理!” 这样的吗? 道理确实是这样,但总感觉里面有坑? “哦,还有……估计馆长待会也会找你和老马!” “什么事?” “协调人员,对蒙古瓷项目进行实地考察!” “什么时候?” “尽快!” “怎么这么着急?” “我提出来的!”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如果拖到明年开春,就只能马所长带队去!” 马献明忙点头,“去,现在就去!” 冻点怕什么? 没李定安帮忙,估计得拖好几年…… 何安邦的头皮“噌噌”的跳:李定安至多留到明年开春?(本章完) 第347章 就叫李定安 “哗哗……” 晨风穿过窗纱,窗帘晃动了两下,房间里格外的清冷。 玻璃上结了一层霜,太阳照了过来,化成细密的露珠。 “棉衣、棉裤、羽绒服、大衣、电脑、资料……” 李定安一件一件的塞进了行李箱。 “还有什么?” 好像该准备的都准备了? 直起腰,左右看了看,他又拔通了雷明真的手机。 “我后天要去内蒙,记得每周来帮我浇一次花。” “要很久?” “至少一个月!” “要不给你壮壮行?” “出个差而已,又不是去打仗?” “等会,别挂……去这么久,你不给于师姐说一声?” 哦对…… 连着几天,满脑子都是光瓷,雷明真要不提,还真想不起来。 “行,回来请你吃饭!” “我靠,你连这个都能忘?” 不理雷明真怪叫,他顺手挂断,又拔给了于徽音。 对面稍有点吵,键盘敲的很响。 “在忙什么?” “改稿件,苏老师在帮我!” “下班有没有时间,请你吃饭……” “哈哈……小于,快,去看看……今天的太阳从哪边出来的?” 一声怪笑,敲击键般的声音戛然一停,“李老师,你不打电话,我都想不起来小于还有个男朋友?” “苏老师!” 李定安也有些汗颜,“我后天要出差,可能要一个多月,所以能不能给徽音请一天假。” “嘿呦,何止是太阳出来的方向不对,地球都要爆炸了?快,小于,收拾东西!” “苏老师,稿子……” “世界第九大奇迹都要出现了,你还管什么稿子?” 苏秀笑的很爽朗,连推带搡,把于徽音轰出了办公室,“李老师,她现在就下班,你来接她!” “谢谢苏老师!” “不用,你真要谢,就抽空来节目组当一期现场嘉宾!” “好,一定!” “说定了昂……” 电话随即挂断,李定安拿了件外套,快步下楼。 …… 葱翠渐渐褪尽,树叶变的绿而黑,经过寒霜的洗礼,软耷耷的挂在枝头。 秋风拂过,树身摇曳,叶片如同蝴蝶,悠儿悠儿的飘落下来。 太阳很暖,街的人也很多。 电视台人多嘴杂,而且上次相处的也不怎么融洽,李定安就没有上去。 等了没几分钟,于徽音出了大厅。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穿着浅色风衣,身材依旧窈窕,面容依旧娇美。 看到李定安,她加快了步伐。 走近一点才发现,眼圈有点黑,应该是熬了好几天的夜。 “怎么熬成了这样,工作很多?” “不多!” 她笑了笑,又摸了摸脸,“但稿子一直不过,有点着急!” “什么稿子?” “苏老师建议我参加这一期的五一新闻奖,我写了一篇纪实报告,但一直过不了!” “和你们组的节目有关!” “嗯,文物相关!” “你怎么不找我?” “怕你忙!” 李定安黯然不语,有些心疼,也有些内疚。 在一个城市,一两周都见不到一面,十次打电话,有七八次都是于徽音主动打给他。 甚至她在忙什么,他都不知道。 男朋友当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 他叹了口气:“别着急了,我帮你搞定!” “这是新闻稿?” “相信我!” 李定安拍着胸口,格外的自信,“管他什么稿,只要和文物有关,就没你男朋友搞不定的!” 于徽音愣了一下,眼睛笑成了两道弯:“真的?” “那不然呢?” 李定安替她紧了紧领子,“今天不出去了,你好好休息一天,我陪你……” “好!”她低下头,额头抵在了李定安的胸口,“去我那……我想吃鮰鱼!” “没问题,我再给你做肴蹄!” “是不是要很久!” “没多久,半天就好……那个……阿姨不在吧?哦……我怕她告状!” “她不在这儿……我们搬家了!” “啊,搬哪了?” 于徽音往对面指了指:“那,那栋粉楼!” 粉楼? 李定安顺着瞅了一眼,眼皮一跳:国务院宿舍? 离电视台不远,直线距离不到三百米。名就叫这个名,房子很旧,上世纪五十年代建的,户型也不大。 但一般人住不进去。 “叔叔在附近上班?” “对,还在国资委!” 够近:出了楼门就是单位…… 那天的参观团就是国资委,不过国资委很大,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局,那天参观的只是办公厅和科创局的领导。 于徽音的爸爸在外事局,当时肯定不在。 但重点不是这个。 李定安瞅了瞅门牌,又瞅了瞅于徽音之前住的地方:直线距离,也就一公里多。 顿然,心里就有点虚:“叔叔会不会突然回来?” “我爸很忙,更不知道我请假了。” “阿姨没来京城吧?” “正在走程序,要到明年了!” 李定安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看他怂怂的模样,于徽音顿时失笑,也有点发愁:妈妈是什么性格,她最清楚,所以她也怵…… “那你天黑前是不是得回去?” “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就算真想干什么,和天黑不黑也没关系!” 于徽音的脸红了一下,又拍了他一把…… 旁边就有华联超市,于徽音挽着李定安的胳膊,说要和他一起去买菜。 人很多,有点乱,空气也不怎么好闻,但于徽音格外的开心,看什么都觉得新奇,感觉比逛商场有意思多了。 两人逛了一个多小时。 …… 与此同时,瓷器打包装上了车,马献明上了奥迪,把一张清单递给何安邦。 “我不用看,能对上就行!” “问题是对不上!” 什么? 就十六件东西,竟然都对不上? 何安邦愣了一下:“差多少?” “就一件,青玉杯……”马献明指了指目录,“郭局长没问,但我觉得还是规范一下的好!” 什么规范,明明是对口径。 一看就知道,这一件比较特殊,李定安当初就没往上交。 何安邦哭笑不得:“问问他!” 意思是要对口径就提前对好…… “我也是这个意思!” 马献明当即拿出了手机,第一遍没接,打第二遍才接通。 电话里非常吵,李定安好像在付账:“两百二,扫过去了……老马,什么事?” “在逛商场?” “买点东西!” “哦对,后天就要走了……这样的,科创局来拉标本,你要不要来看一下?” 李定安随口就回:“就那么十来件,没什么可看的!” “十几件?” “当然是十六……” 嗯……不对? 国博只有十五件,少了青玉杯。 这是除了那只仿卵慕杯之外,唯二应用了透光瓷技术的标本,当初被他带到了家里,还给老爸和老妈看过…… “你就报十五件,青玉杯在研究过程中损耗了!” “研究纪录呢?” “应该不会问,谁要问,你让他来找我……要连这么点信任度都没有,谈什么合作?” “何馆,你看!”马献明顿时就乐了,“这小子是越来越牛了!” 何安邦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李定安从来都不是谦卑恭让的性格,表面谦虚,却傲到了骨子里。 再说了,没点恃才傲物的性格,怎么镇的住那些老专家? “何馆也在?正好有件事想找他帮忙,你把电话给他……” “什么事?” “有没有新闻口的熟人,要专业点,权威点的!” “你找新闻口的人做什么?” “有篇新闻稿帮忙给指点一下!” “怎么想一出是一出?肯定有……什么性质的?” “文物相关,要参加总工会的五一新闻奖!” 何安邦一听就知道他说的是谁:于徽音。 在央视的文物类栏目工作,上次在保定还见过。 当时,崔立还提过一嘴,说李老师的妈妈去过电视台,看过于徽音…… “行,写好后你发过来,我请他帮你看一看!” 挂了电话,何安邦牙疼似的咧了咧嘴。 感觉自己老了,根本跟不上年轻人的思维:这小子就不怕翻车? 正感慨着,马献明一声低呼:“李老师?” “废话,你打的电话你不知道是他?”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好像看到了李老师?” “在哪?” “那,立交桥上!” 何安邦下意识的伸直了脖子。 恰好,小车钻过了桥洞,他根本就没看清楚。 他又扭过头,透过后窗往桥上瞄了一眼:只能看到侧影,但看身形很像。 旁边还有一位,女的,扎着马尾,身材细高,两人还挽着胳膊。 怎么跑这儿来了? 看了看旁边的电视台,何安邦叹了口气:“他刚刚还在逛商场,应该不是!” “哦对……” …… 小车开进西门,绕过大成广场,进了监管委二号楼。 郭局长先下了车,邀请两人上楼。 东西不多,就从沈阳带回来的那十五件瓷器,李定安也没当回事。 但科创局很重视,郭局长亲自带人去装运,又把何安邦和马献明,以及王永谦也请到了这里。 当时立项是通过文旅部,现在项目转移,肯定要做交接。 不过怎么转,负责人都是李定安…… “何馆,马所,这边!” “郭局,你忙你的,不用管我们……王处马上就到了,我们稍等一等!” “好,两位稍候,我先安排一下!” 郭局长去安排卸运,何安邦走到烟缸旁边,掏出了烟盒。 马献明掏出了打火机,刚要点,又猝然顿住:“就是李定安!” “什么?” “我说刚才,天桥上看到的就是李老师……” “旁边就是电视台,那位于小姐就在电视台上班……还有,他刚刚请你帮忙找人指点的总工会五一奖的新闻报告,就是帮那位于小姐写的……” 马献明恍然大悟:“刚刚和他在一起,挽着他胳膊的,就是于小姐!” 你这什么反射弧? 何安邦“呵”的一声,又递过了一支烟,“于小姐又怎么了?” “于小姐没怎么,但是……” 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马献明神色一正,“于书记!” 不知什么时候,于思成从楼门里走了出来,正好柱子挡着,谁都没看见。 何安邦也愣了一下:“于书记!” “何馆长,马所长!” 于思成轻轻的点了一下头,“辛苦了!” “应该的!” “郭局长,好好招待何馆长马所长……两位,我还有点事!” “于书记你忙!” 几句寒喧,于思成带着秘书下了台阶,一辆轿车缓缓的开了过来。 看着他的背影,马献明有点狐疑:与参观那天相比,感觉这位于书记严肃了好多? 车辆缓缓启动,驶出了院子,同时,王永谦的车开了进来。 客气了几句,四人一起上了楼…… …… 于小姐,还是俞小姐? 也在电视台上班,哪个电视台? 也要参加总工会的五一新闻奖? 一处是巧合,不可能处处都是巧合。 还有李定安。 自己认识的李定安,和何安邦、马献明的认识的李定安,肯定是同一位。 两个人还挽着胳膊? 皱了一下眉头,于思成拿出了手机: “小秦,记不记你说过,有一次徽音让你带她去见同学?” “记得的于书记!” “长什么样?” “挺高,挺帅,挺年轻!” “还有呢?” “还有……哦,徽音说过,他还在上学,在读研究生……” “在哪里读?” “徽音没有讲,我再问,她就不说了!” “还有没有?” “有的,他家里的情况徽音也说过一些:说是爷爷奶奶都是教师,已经退休了,妈妈也是教师……” 正在研究生! 家里都是老师! 很高很帅很年轻。 既然是同学,当然都是首师毕业的,恰好,李定安也是首师毕业的…… 呵呵,全对上了! 于思成的眼皮“噌噌噌”的跳。 突然就没了声息,阿姨有点紧张:“于书记,这些我都跟江总说过!” “我知道,我只是随便问问……” 稍一顿,他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小秦,徽音大三那年出事,救了他的那位男孩子,你还记不记得!” “记得,后来也考到了首师,和徽音成了同学……江总知道后,还专程去感谢过……” “叫什么名字?” “姓李,叫李定安!” 于思成猝然一愣:对,就叫李定安……(本章完) 第348章 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楼道里打扫的很干净,也很安静,皮鞋踩过地面,回声格外清脆。 “当当……当当……” 没人开门。 “当当当……当当当……” 还是没人开门。 于思成的眉头紧紧的皱到了一起。 问了门卫,说是两人手牵着手,提着大包小包上去的,肯定在房子里。 但为什么不开门? 仔细再听,动静很大:“砰……砰砰……咚……当当当……” 不知道是敲,还是在剁,声音很杂。 还伴有机器的呼呼声,好像是……油烟机? 呲啦……菜叶上挂着水珠,倒进了油锅…… 哗……冒起了一团火…… 只能听到声音,画面是于思成自己想像的。 他们在做饭? 本能的,眉头舒展了许多。 “啊……鱼……鱼……李定安……鱼……” 于徽音大声尖叫,“李定安,鱼跳出来了……” “有没有割到手?” 语气很紧张,脚步很急促,于徽音说没有。 李定安好像捡起了鱼,扔进了盆里。 “它……它为什么会动?明明死了,还会跳?” “垂死样运动!” “什么?” “神经反射应激反应!” “听不懂!” “反正你别动!” “我不是想帮忙吗?” “放着我来,你去看会书,玩手机也行。” “我不……” “乖!” 于思成呲了呲牙。 多少年了,没听到女儿撒过娇? 这小子还不愿意? 暗暗腹诽,不过眉头又展开了一点:还行,至少知道关心,体贴。 随即,“砰砰砰”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于思成又敲了敲,还是没人来开门。 犹豫了一下,他掏出钥匙打开。 好香? 芬芳馥郁,鲜香扑鼻! 于思成闻了闻:这是在……炖老鳖? 不……应该还有鸡。 还有冬菇、干笋、老姜……味道很熟悉。 淮海名菜,龙凤烩? 国宴上就有这道菜,凡江浙名店,也必然有这道菜,于徽音很喜欢,于思成和江秀莹也很喜欢,家里的阿姨经常做。 仔细再闻,感觉比保母做的,要香好多? 这小子还有这手艺? 暗暗狐疑,于思成关好了门,又往里瞅了瞅。 厨房的门半开,两个人都背对着他,动静依旧很大。 仔细再瞅:没错,就是这小子! 李定安在剁鸡肉茸,连拍带剁,双刀如飞。 案板旁边就是炉灶,火很旺,上面架着炒勺。 剁几下,李定安就会巅一下勺,动作极为娴熟。 油烟机开到了最大,声音很响,怪不得没听到敲门声。 于徽音就在旁边,在刮鱼鳞……嗯,刮鱼鳞? 在家里,她连厨房的门都不进。 动作很生疏,鱼被割的遍体伤痕,时不时的挣扎一下,于徽音也跟着叫一声,然后又笑。 李定安劝她别动,她也不听,越刮越开心。 女儿是什么性格,他很清楚:恬淡、静雅,很少看到她有这么欢快的时候。 眉头彻底舒展开,于思成叹了口气,又左右看了看。 搬过去之后,每隔几天阿姨就会来收拾一下,房间里很干静,也很整洁。 茶几上放着手提电脑,旁边有新闻相关的资料,还有几页手写的稿纸。 字体刚劲,也很好看,再看内容,全是文物相关的报告体笔记。 但不是于徽音的字迹。 略一回忆,于思成想了起来:昨天还看过李定安手写的项目计划报告。 笔迹一模一样。 呵? 他笑了一下。 女儿熬了好几天,自己看着也心疼,我说帮你参谋参谋,你说要自己写? 我又说让秘书给你指点指点,你说要独立自强,自力更生? 这又是什么? 于徽音,你的独立自强,自立更生呢? 转而,他又失笑:自己这心态不对。 摇了摇头,于思成走进卧室:依旧干净,依旧整洁。 对面也一样。 不错,至少品性不是太差…… 厨房又传来李定安的声音:“没料酒了?” “做什么用的?” “给肴蹄去腥的!” “我去买!” “不用了吧,凑和一下得了!” “我不……你多久才做一次?” “好吧……顺便再买点板椒!” “好嘞!” 于徽音蹦蹦跳跳的出了厨房,顺手抓起外套,又风风火火的下了楼。 甚至连房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发现。 被贼偷了你们都发现不了。 砰砰咚咚的声音停了下来,菜也出了锅,厨房里的动静小了很多。 大致转了一圈,心里安定不少,于思成坐到沙发里,慢条斯理的拿出了烟盒,又取过烟灰缸。 “咣当……” 客厅里传来响声,像是把什么东西放在茶几上。 李定安架上了汤锅,随口问着:“怎么回来这么快?” 没人回应。 但又响起了“吧嗒”的声响。 李定安也抽烟,这个声音不要太熟悉:打火机? 于徽音肯定不抽烟……不,超市离得不近,她回来的没这么快。 房子里……进来别人了? 贼? 他顺手抓起了刀……随即,一缕烟味飘了过来。 梅子香,很浓郁,也很特别。 中华,还是软的。 老何很喜欢,张汉光也很喜欢,但工资有限,两人都抽不起。所以只要想起来,自己就会给他们带两条,自己也顺便抽一条…… 贼当然也抽不起,也绝对嚣张不到这个地步…… 抓着刀的手顿然一僵,心脏“咚”的一跳。 完了…… 回来的时候都还想过:单位离这儿这么近,于徽音的爸爸别突发奇想,突然跑了回来。 现在好了吧,怕什么来什么? 他抹了一把脸,挤出了笑,艰难的转过了身。 然后,笑容冻在了脸上。 不是……怎么是这位? 那天,在实验室向他提问的那位领导。 于徽音的爸爸在国资委,这位也在国资委…… 但不说在外事局吗? 就说当时觉得有点面熟…… 于思成往后靠了靠,又弹了弹烟灰。 吓懵了? 不可能。 要连这么点心理素质都没有,不会在短短的半年多,闯出这么大的局面。 包括那天在实验室,那么多的领导,也没见他怯一下场。见了自己也是四平八稳,没露一点马脚。 那是为什么,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叫声叔叔不过分吧,再不行,叫声于书记也可以。 但是,你这表情? 迷茫、怀疑,还有点不敢置信…… 于思成怔了怔,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闹了半天,你压根不知道我是谁,更不知道我在哪上班,以及长什么样? 怪不得在国博那天,你见了我一点都不慌? 问题是,你和徽音都多久了? 这对象谈的…… 正哭笑不得,于思成又怔住了: “于叔叔!” 李定安激灵的一下,动作不是一般的快,“嗖”一下进了厨房,端出了水壶,又从茶几下拿出杯子和茶叶。 “您先喝点茶,饭马上就好!” 于思成下意识的瞅了瞅:“别用这个茶叶……徽音和小秦都不喝茶,肯定放好久了……柜子里有新的。” “好好……” 李定安腾腾的跑了过去。 “别拿白盒的,那是减肥茶……” “哦哦……” 一阵翻箱倒柜,眨眼间翻出来了五六盒,像个土匪。 “于叔叔,这个行不行,或是这个?” “都可以!” “那喝红茶还是绿茶!” “绿茶!” “茶叶多还是少?” “多一点……” 哈……这自来熟的劲头? 别说紧张了,弄的我反倒像客人? 于思成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看吧,就知道他心理素质忒好,脸皮够厚。 还很有眼色:怕烫手,茶杯底下垫了茶托。 端起来,温度刚刚好…… 于思成吸溜了一口,又往厨房里瞅了一眼:“做的什么?” “鮰鱼、肴蹄、龙凤烩、船鸭、鱼丸……” 于思成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多,你们吃的完?” “徽音熬了好几天,给她补一补……另外,我饭量也大……” 不错。 挺细心,挺机灵,但不耍心眼。 搁一般人,十有八九会来一句:正准备给叔叔打电话…… “我看看!” 于思成站了起来,走进厨房,李定安跟在后面。 三眼灶,全开着火:一眼炖着甲鱼和母鸡,一眼炖着老鸭,还有一眼是蹄髈。 鸡肉茸已经团成了团,等甲鱼熟了就能下锅。几条黄鱼剔了骨,再剁成茸,就能团鱼丸,配料也切了好几盘。 龙风烩、肴蹄、船鸭、鱼丸……全是费时、费力、还不怎么好做的菜。 但刀工很好,东西多而不乱,灶台上也很干净。唯一是池子里的那两条鮰鱼,跟受了凌迟似的,浑身是伤。 电饭堡冒着热气,能闻到米饭的香味,旁边用菜盖盖着几盘:烩豆腐、炒虾仁、黄花鱼、两样绿菜。 明白了,这是准备中午随便吃一点,费时费力的菜下午才能做好。 但就是这随便的一顿,也一点都不对付? 至少说明,对女儿很用心…… 赞许的点点头,身后又传来开门的响动。 “我回来了……” 声音很甜,还带着点俏皮,然后…… 就没然后了。 门半敞着,钥匙插在锁孔里,于徽音半张着嘴,眼睛瞪的很圆。 还一动不动,跟雕塑一样。 “愣着做什么,进来……” “爸……爸……唔唔……啊……爸……”于徽音的嘴唇直哆嗦,“你你……你怎么来了?” 于思成笑了笑:“不欢迎?” “不是……爸……我不是这个意思……” “噔噔噔噔……” 走了好几步,于徽音又猛的停住,跑回去关门。 门都关到了一半,才发现掏钥匙的时候,把菜放到了门外,还没拿进来。 拿了东西,又关了门,等转过身来,脸红的像是喝了酒。往过走的时候都不敢抬头,拿眼偷瞄。 看见自己亲爸,都能把你吓成这样? 跟这小子比,定力差远了。 于思成摇摇头,又转过身:“快好了吧,要不要帮忙?” 哪敢让你帮忙? “于叔叔,都好了,随时能开饭!” “好!” 于思成脱下外套,“正好吃一点!” 李定安忙点头,顺手接过于徽音手里的袋子,又推了她一把。 于徽音猛的反应过来,接住外套:“爸,我来!” 于思成又怔了一下:怎么感觉,自己像个外人? 他又拿起手机,往家里打了个电话,告诉秦姐,中午他和于徽音都不回去吃饭了。 随后,李定安盛饭,于徽音端菜,看着两人的背影,于思成觉得自己像外人的感觉更强烈了…… “你怎么不怕?之前还那么担心……”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都这样了?”李定安眨眨眼,“再说了,我们又没干什么?” 于徽音瞪了他一眼,心里镇定了不少:对啊,我们又没干什么? …… 四荤两素,非常丰盛,三人坐定,于徽音给于思成先盛了一碗汤。 平桥豆腐,很传统的淮扬菜,但喝了一口之后,于思成就知道了: 保姆还是那个保姆,手艺也没有退步,但于徽音的饭量却明显的小了? 看来经常给她做,嘴被养刁了。 赞许又多了一点,他抬起头:“正宗的淮扬菜,比有些饭店做的还要好……在家经常做饭?” “对,奶奶是镇江人!” 怪不得会做肴蹄? 那东西不难做,看一眼就会,想要做好却很花心思。换成自己,肯定是没这份耐心的,哪怕是当初和江秀莹谈对像的时候…… 心里的认可又多了一分,但不能表露出来,于思成点点头:“年轻人还是要以事业为重!” 李定安愣了下:“叔叔说的对!” 于徽音却撅起了嘴,李定安悄悄的踢了他一下。 “你踢我干嘛?” 李定安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索性埋头吃饭。 看吧,就知道这小子很机灵。 正因为认可,才会以长辈的口吻讲这种带有说教意味的话。反之亦然,只会很客气,要多客气有多客气。 当然,离同意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我说的不对?” “爸,他已经很忙了……非常非常的忙!” 于思成不以为意:“有多忙?” 于徽音咬了咬牙:“忙到好多时候,我都不知道他在哪?” 怎么可能?” 就算见不到人,电话总有吧? 嗯? 这是忙的连打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于思成直起了腰:“事业很重要,但也要兼顾生活!” 李定安一脸懵逼:您这双标也太过了点? 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本章完) 第349章 人间清醒江女士 菜不少,饭也蒸的挺多,但不大一会儿,盘子和锅竟然都见了底。 于思成算是知道,李定安所谓的“饭量很大”是什么意思。 自己吃的也不少,中间添了两次饭,于徽音也一样,抵的上平时两倍的饭量。 确实很合口,反正自己是吃撑了…… 放下饭碗,李定安准备收拾,于思成拦住了他,让于徽音叫了阿姨,包括灶上的菜也不让他管。 他不在无所谓,年轻人乐在其中,李定安怎么忙都可以。 但他一来,身份就不一样了:李定安是客人。 这是起码的礼貌和尊重。 于思成拿出烟盒,递上了一根。“小李抽烟吧?” “抽!” 李定安很诚肯,双手接住,先帮于思成点上。 “酒呢?” “也能喝一点!” 看吧,很机伶,但不耍心眼。 于思成笑了笑,指了指酒柜:“徽音,先拿两瓶!” “爸,你下午不上班?” “不上了,休息半天!” 于思成想了想,拿出手机拨给秘书:“小王,我下午有点事,会议让陶书记主持!” “好的书记……另外,郭局长找您,有份文件要请您过目!” “如果不急就放办公室,如果急,你送过来,送徽音这里,我晚上再看!” “好的书记!” 李定安听的头皮发麻:你这“先拿两瓶”,都还能看文件,如果喝到看不成文件的程度,得几瓶? 也有点奇怪:两人今天才是第一次见面,还什么都没问,也什么都没说,这酒喝的是不是稍显突兀? 于徽音反倒挺开心,说拿两瓶,真就拿了两瓶。 “五粮液……怎么不拿茅台?” “他喝不惯!” 好吧…… 于思成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 确实是五粮液,但李定安没见过这种包装。 酒色清澈,香味浓郁,像坚果掺了蜂蜜。 等于思成端起酒杯,李定安算是知道这顿酒的来历了: “其实这场酒,四年前就该喝的,更应该当面向你说声谢谢……” 于思成稍一顿,又笑了一下,“但你不愿意见我!” 李定安愕然。 于徽音的妈妈被我气的差点拿头撞墙,还怎么见? 误会的起因其实很简单:江秀莹表达谢意的方式过于直接,张口就是安排工作,闭口就是给钱,还贼多。 自己一是不信,二是年轻气盛,觉得人格受到了侮辱,三两句就翻了脸…… 后来,于思成从国外回来,夫妻俩又来找他,找了还不止一次。 他一次都没见…… 但他心里有数:闯了那么多的祸,学校都没怎么追究,反而年年评奖,年年领奖学金。 包括毕业前夕,系主任暗搓搓的问他,想不想留校。 留下来干嘛,让他这个造反头子带着学生继续造反吗? 所以,都是有原因的…… “那时太年轻,您别介意!” “你也别介意……徽音妈妈心直口快,又从小生活优渥,所以脾气有点急……” 急不急不知道,就挺傲娇。 也挺豁达。 不夸张,江秀莹当时被他气的直打哆嗦,脸都是紫的。 搁一般人,早反目成仇了,哪还有后来的事? “不会的!”李定安讪讪的笑了笑,“于叔叔,我敬你!” 两人轻轻的碰了一下,于思成一饮而尽,李定安尝了一下,也一口喝干。 感觉味道没什么区别,唯一有一点:不怎么辣…… 于徽音举起酒瓶,刚给两个人倒上,门外又响起敲门声:“应该是秦阿姨!” 她放下酒瓶,跑去开门,然后愣了愣。 确实是秦阿姨,但站在最后面。 敲门的是秘书,中间还有一位,经常来找她爸,于徽音也认识。 她连忙让开:“郭叔叔,王叔叔,我爸在里面!” 看到郭世聪,于思成和李定安都愣了愣。 王秘书和郭世聪比他俩还愣,包括秦阿姨。 两人面对面,中间隔着茶几,上面摆着酒瓶,每人面前各摆着一杯。 酒杯很满,酒瓶空下去好大一截,摆明之前已经喝了一点。 除此之外,两人手里都夹着烟。 两个人之所以奇怪,是因为这个年轻人他们都见过。 就那天,在国博,王秘书和郭局长都在,印象还贼深:李定安旁征博引,引经据典,让一帮科创局的领导啧啧称奇,都说是人才。 于书记也夸,说第一次见到知识储备量这么大,还这么全面的年轻人。 没错,就说的第一次见。 但就隔了三四天,两人就坐在一块喝酒? 还是在家里,炉子上还炖着菜? 惊奇归惊奇,两人反应都不慢,不急不徐的进了屋。 “这两位你都见过:郭局长,王秘书……李定安!” 就这介绍的顺序,就能看出门道。 看了看站在旁边的于徽音,郭局长舒了一口气:要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我还急个屁? 现在好了,连国博这个中间人都省了…… 他笑了笑,把文件夹夹到了胳膊底下:“知道书记在家喝酒,就想着来蹭两杯,果然!” 胡扯。 没进门之前,他都不知道自己今天会喝酒,郭世聪怎么知道? 两人关系很好,不然郭世聪也追不到家里来,于思成也没在意,手一伸:“什么东西这么急?” 郭局长想了想,又笑了笑,递上了文件夹。 于思成顺手一翻,扫了几眼,神情有点怪异。 十六件东西,国博只送来了十五件,剩下的一件说是实验中消耗了,但没有实验记录。 这只是其次,关键的是实验人员初检,并没有从那十五件瓷器上发现透光瓷的特征。 剩下的那件就相当重要了…… 但说直白点:东西是李定安的,技术更是李定安独立研究的,国博都没权利过问,科创局更不好问。 不好直接问,郭世聪就有点着急,想着和于思成商量商量,怎么委婉的和李定安沟通一下。 至少要保证,技术不能流出去…… 但谁想,竟碰到了正主,两人还坐在一块喝酒? 这下是真不用急了,包括以后也不用急…… 于思成合上文件夹,递了回去:“我完了问一问!” 郭世聪不动声色:“麻烦于书记!” 李定安却哭笑不得。 内容他没看到,但看两人的神情就知道:绝对和他有关。 再想起早上马献明给他打的电话,答案呼之欲出:青玉杯。 “不是蹭酒吗,先坐下……”于思成指指沙发,“小王也来!” 两人忙摇头,特别是郭局长:要知道是这个场面,他肯定不来,甚至都不会让王秘书打电话。 “我只是随口一说!” 郭世聪又握住了李定安的手,“等李老师从内蒙回来,我给你接风!” “谢谢郭局长,但我酒量不行……” “酒量不行你敢陪书记?” 李定安心里缩了一下。 客气了几句,把两人送出门,李定安想了想:“相关数据在我那,我明天送过来!” “不用!”于思成挥了挥手,“等你从内蒙回来再说!” 和私人关系无关,而是出于对人才的尊重:李定安推导的技术,甚至已研究了一半,没道理再给别人研究。 别说换个人行不行,就是行也不能换。 于思成也很清楚郭世聪为什么那么着急:被林子良给吓住了。 不过现在应该不担心了…… 李定安点点头:“好!” 两人又坐到了沙发里。 厨房里,阿姨看着灶上的菜目瞪口呆,也有点担心。 “徽音,我以后会不会失业?” “怎么可能?” 于徽音抱了抱她,“等以后,我求他他可能都不会做?” 这丫头挺清醒啊? …… 李定安也很清醒,至少他自己是这么以为的。 喝的又不多,将将两瓶,一人一斤。 时间也早,刚到七点。 “于叔叔,我该回去了!” “好,我让司机送你!” 李定安没推辞,冲于徽音笑了笑,还和秦阿姨打了声招呼。 三人一起把他送出了门。 刚关上门,于徽音就想往房间躲,于思成叫住了她:“回来!” 于徽音怯生生的转过身:“爸!” “为什么瞒着我们?” “怕……怕我妈……” 于思成怔了怔,哑然失笑:确实气的不轻,甚至现在提起来,江秀莹都会骂:说是从没见过嘴那么毒的小赤佬。 但也只是骂两句,该怎么做,江秀莹一点都不含糊。 “还能一直瞒下去?” 于思成拿出了手机,“你要不先给你妈妈打个电话?” “我不……嗯?” 于徽音愣了一下,脸上满是惊喜,“爸,你没意见?” 于思成故意板着脸:“说这个还太早!” 不然呢? 你都多大了,但一直不谈对象,我和你妈都以为你还没开窍。 但见了这小子才明白:你不是不开窍,而是开太早,又被堵实了。 从他救你到现在,都几年了? 五年! 就你这性格,我们要说不同意……想想都头疼!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其实于思成对李定安还是蛮认可的,也有点超出预期。 想想那天:镇定自如,意气风发,挥斥方遒…… 再看看今天:围个围裙,又是炒菜,又是炖汤,又是煮饭……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见,很难把这两个形象重叠在一起。 换自己是女儿也感动。 再退一步:自己的家庭稍有点特殊,换成别人他可能会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别有所图? 但想想李定安当初和他老婆发生冲突的始末:成司长一点都没说错,这就是个顺毛驴,脾气忒倔。 再想想下午他见到自己的表情:这小子竟然不认识自己? 肯定不怀疑,反而有点生气,还替女儿委屈: “你喜欢了他五六年,他连你爸是谁都不知道?” “知道,但没见过……” “不敢见是吧?然后呢,就一直瞒下去?” “不是……”于徽音忙摇头,“他说:再努力努力……” 于思成猝然顿住:怪不得李定安那么忙,忙到给你打电话的时候都没有,你却不生气? 再想想他取得的那些成就…… 完了,更死心踏地了! “算了,我讲吧!” “谢谢爸!” 于徽音跑过来,摇了摇他的胳膊,又跑了回去。 “你不和你妈妈说话?” “我不……”于徽音溜进了房间,“她肯定会骂我……” 能让女儿怕成这样,除了江秀莹,也没别人了…… 他摇了摇头,回了房间。 好像是心有灵犀,于思成刚要拔过去,江秀莹先打了视频。 脸上贴着面膜,只露着五官,两只手在脸颊上使劲的拍,看着都疼。 她左右瞅瞅:“囡囡呢?” “在她房间!” “没良心……嗯,你出去应酬了,今天怎么这么早?” “在家喝的……”于思成顿了顿,“囡囡谈对象了!” “我知道……嗯,你和他喝的?” 江秀莹愣了一下,嘟囔了一句:“小赤佬!” 于思成都呆住了,猛的坐起身:“你知道?” 她绝对知道是李定安,不然不会这么骂。 “连小秦都不知道?” “呵……光靠秦姐,我敢把囡囡一个人放在京城?当然是苏老师……” 于思成愣了好一会儿:“你不生气?” “生气,怎么不生气?一想起来,就气的肝都疼……但总比囡囡被小骗子骗了的好!” 江秀莹冷哼了一声,“三九寒天敢跳水救人,至少人品不坏……给他那么多的钱,他都不动心,还骂我,至少不是见钱眼开…… 性格这么倔,当初又闹的那么僵,他还敢和囡囡在一块,肯定是真心喜欢……你既然和他喝了酒,剩下的你也知道:挺有本事,肯定能保护好囡囡…… 反正我就觉得,这样的很少见,至少比我那些闺蜜,比你那些战友和同事家的小孩靠谱的多……” 何止是少见? 于思成默然:怪不得今天知道后,自己既没有生气,也不是很担心,原来根源在这里? 江秀莹又哼了一声:“小赤佬怎么敢见你的?我以为还要半年或一年……” “徽音把他带到了这边,被我知道了!” “啊?”江秀莹愣住,“他们……他们在一起了?” “没有,他给徽音做了一桌子饭,全是苏菜!” “小赤佬……吓我一跳?” 江秀莹舔舔嘴唇,“全是苏菜……好不好吃?” 于思成又愣住了。(本章完) 第350章 他行不行? “前往xx的旅客请注意,你乘座的xx航班现在开始登机……” 候机厅很吵,李定安靠着椅背,半眯着眼睛。 脑子里依旧昏昏沉沉,跟灌了铅一样。 事实证明,再好的酒,喝多了也会难受。 但感觉那天就根本没醉,回到楼上的时候都还很清醒,于思成的司机走了后,他还冲了个热水澡。 临睡前还看了会书,内容现在都还记得。 见鬼的是,第二天早上醒过来,反而醉了? 就挺怪? “干什么了你,累成这样?” “不是累!” 李定安掐了掐眉心,“喝多了!” “昨天你一直在家啊,和谁喝的?” “是前天!” “前天?” 何安邦一脸惊奇,“小于,于徽音?” 李定安懵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和老马都看到了!” 何安邦指了指马献明,“我们去科创局,你和小于在天桥上,手牵着手……” 李定安恍然大悟:就说于思成怎么突然回了家? 来了后什么也没问,就吃一顿饭,喝了一场酒? 估计也看到了…… “和他爸爸喝的!” “可以啊……但你们不是还没见过面吗?” “他突然回来的!” “哈哈……”何安邦怪笑了一声,“没被抓住吧?” 马献明也笑:“要被抓住,他就不是喝酒,而是挨捶!” 着实没精神斗嘴,李定安瞪着他们。 两个人乐呵了好一阵,何安邦又正了正神色:“第一次见面,小于的爸爸就能和你喝酒,看来他知道你,也挺中意你!他也在京城吧,在哪上班?” 李定安想了想:“国资委!” 什么? 两人齐齐的震了一下。 “你们都见过!” 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没什么好瞒的。 也瞒不住:这两人和他关系太好,他们以后还会经常和于思成打交道,一见就露馅了。 不如说实话。 我们都见过? 又姓于,还在国资委上班?? 刹时,脑海中灵光乍现,马献明脱口而出:“于书记?” 李定安点点头。 何安邦瞠目结舌,马献明目瞪口呆。 想起来了:在监管委门口,自己和老马正好说到李定安,他出来了。 打了声招呼,又匆匆走了,老马还说:于书记怎么不太高兴? 高兴个毛线? 听到自家的白菜要被猪拱了,谁能高兴的起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马献明“突”的打了个激灵。 那天,差那么一点儿,他就把“陈静姝”的名字秃噜出来了。 真就差那么一点儿? 愣了好一阵,马献明嗫动了一下嘴唇,刚要说什么,又被何安邦瞪了回去。 既便是想劝他,也不是这个时间,这个场合。 恰好,广播里响了提示音,何安邦拍了拍李定安:“登机!” …… 十一点半的飞机,起飞不久,空姐推来了午餐。 李定安没什么胃口,只要了一杯热水。 两人和他同一排,面前摆着餐盒,却一动不动。 再仔细看,眉头紧皱,满脸愁容。 “担心什么呢?怕我推测的地点不准?” 李定安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放心,既便不是百分百,至少也有七八成,范围误差不会超过一百公里……” 放心个屁? 就算推断错了又能怎么样? 研究了半年,关键技术基本破解,论文也发表了大半,能不能找到遗址反倒成了其次。 而且迟早都能找到。 我们担心的是你小子…… “不信?” 看他们无动于衷,李定安拉过毯子:“等找到你们就知道了,我先睡会……” 说着就闭上了眼睛。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能睡的着? 心真大…… …… 京城很晴,碧空万里,到了通辽,却是薄暮冥冥,昏天暗地。 云层很低,阴沉沉的垂在头顶,天被遮的严严实实,看不见一丝光。 风不大,但气温很低,西边黑云滚滚,仿佛倒过来了一座巨崖。 不多时,天上飘起了雪花。 十月份下雪,搁草原再正常不过…… 李定安慢条斯理的打开行礼箱,取出棉大衣裹在了身上。 何安邦和马献明却大眼瞪小眼。 老马还好,穿着夹克,老何就抖了一件衬衣。 因为上飞机的时候,天都还是又晴又热,室外近二十五度。 中间就差了两个小时,仅仅就隔了一千公里,竟然下雪了? 再看四周,穿衬衣的不少,还有穿短袖的,包括项目组的几个研究员。 舒静好甚至穿着裙子,露着光溜溜的小腿。 候机厅的门被人推开,冷气扑面而来,一群人齐齐打了个冷战。 然后,“咚隆咣啷”的一阵,扔了满地的行李箱,全是找衣服的。 再之后,疯了似的往卫生间跑…… 李定安拢着袖子,怀里还抱着茶杯,乐呵呵的看着。 何安邦抱着膀子,冷的打哆嗦。 他的工作不多,只是和当地对接,顶多留两三天,连箱子都没拿,就背了包。 所以加无可加。 李定安推了一下行李箱:“自己找!” “还有?” 不但有,还挺多:毛衣、毛裤、羽绒服……全是新的! “你小子怎么这么贼?” 李定安拧开盖子,吸溜了一口热茶:“冻怕了!” “什么时候?” “当然是上学的时候……”李定安比划了一下,“冬天的雪地里不穿棉衣,你站半个小时试试?” “搞的好像你家多穷,连棉衣都买不起?” 何安邦以为他信口开河,捞出毛衣和毛裤冲向了卫生间。 李定安笑着摇摇头。 零下十几度,就穿件毛衣,浑身还是湿透的? 怀里抱个同样湿透且昏迷不醒的姑娘,在大雪弥天的晚上,等半个小时救护车? 谁试过谁知道…… …… 接机的是当地文物局的领导,姓左,和何安邦还是党校的同学,马献明也认识。 五大三粗,面膛呈古铜色,典型的蒙古壮汉。 乍暖还寒,一时有些无法适应,连话都说不利索。左朋伸出手,何安邦刚握住就催促他:先回宾馆,再慢慢介绍。 左朋又说,已经让酒店做好了烤全羊、铜火锅。 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这儿可是内蒙! 趁着往外走的空子里,他拉了拉何安邦:“我待会不坐主桌!” “你扯什么淡,你是项目负责人?” “知不知道内蒙有句俗话:毡房门口的狗都能喝半斤!”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就我这状态,就这儿的好客程度,还赶进度,赶个毛线?” 马献明嘿嘿嘿的笑:“醒了上桌,醉了上床?” “对,保证天天都这样!” “行,反正你只管技术,外部对接都是马献明负责,他也挺能喝?” 好像听到了最后一句,左朋下意识的回过头:“何馆,你说谁挺能喝!” “我说老马!” “哦,马所!” 左朋扶了扶镜框,又笑了笑,“正好备的是新出厂的蒙到炉,待会请何馆和马所尝尝……” 一听蒙倒驴,马献明眼都直了:那玩意整整六十多度,牧民直接当酒精使。 …… 包厢很大,摆了两桌,人也很多,生面孔足有十多位。 还很热情,一一招呼。 之前没介绍,所以场面有点乱,何安邦直接点名:“老姚、老卫、老祝、老程,你们坐这一桌,其他人坐另一桌。” 卫组长左右瞅瞅:“李老师呢,还没来?” “老马去叫了,老马也坐这桌……” “李老师来了坐哪?” “坐另一桌!” 姚川刚坐下去,又站了起来:“那我也去那边!” 程永权就在旁边,捅了他一下,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酒瓶。 姚川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这次的考察太匆忙,之前压根没准备,只能靠李定安。 李定安要是醉了,考察也就废了…… 他悻悻的笑了笑,又坐了下来。 “何馆长,李老师是谁?” 何安邦张嘴就来:“没谁,就技术员!” 技术员干嘛的? 机器维护,设备保养,比研究助理还低一级。 叫老师……国博的研究员这么讲礼貌? 左朋正狐疑着,李定安和马献明进了门。 瞅了瞅,两人对了个眼神,马献明向左,李定安向右。 空调开的很足,包厢里很暖,自然不用再穿棉大衣。 他刚解开扣子,舒静好迎了过来:“李老师,我帮你!” “好!” 旁边是方志杰,连忙起身,帮他拉开椅子。 李定安顺势坐了下来。 另一边是姚川的研究助理,拿起餐巾纸,帮他擦着餐具。 李定安点点头:“谢谢!” 动作都挺自然,也很熟练,好像演练了无数遍。 而无论是这一桌,还是旁边那一桌,表情都挺正常,好像司空见惯。 关键的是,自他进门后,十双眼睛,有八双都盯着他。 左朋瞅了瞅:“马所,这位是谁?” “哦……” 马献明也是张口就来,“资料员!” 不是……你俩撒谎之前,能不能对好口径? 一个说他是技术员,另一个又说他是资料员? 左朋想了一下:“姓李?” “对,姓李!” 迎上左朋愕然的目光,何安邦面不改色:“他负责的确实挺多!” “有多多?” 左朋诡异的笑了一下,“何馆,我怎么记得项目负责人就姓李?” 他又招招手,“小董,把包给我!” 两人顿时傻眼。 野外考古,必须先向上级文物部门申请,同时和当地文物部门沟通,相关资料左朋都有。 一看,项目负责人姓李? 再问,竟然不在这一桌? 还躲什么躲? 李定安叹了口气,无奈的站了起来,双手合什做了个揖:“左局长,对不住,您千万别见怪:我酒量不行,又负责技术,所以不能喝醉……” 这样干其实挺不礼貌的,谦恭一点没毛病。 但左朋哪能顾得上介意? 进了门,何安邦也脱了外套,谁帮他接一下了? 他是国博的常务副馆长,国博的实际负责人,但他落座的时候,谁帮他拉一下凳子了? 还有姚川、卫自力、程永权的态度:感觉对他,比对何安邦还要尊重? 总不能级别比何安邦还高吧? 肯定不会,这么年轻? 却又是项目负责人……如果是其他单位,难免会浮想联翩,联想到其它地方。 比如家庭背景什么的。 但这帮研究古董的老古董都一个尿性,管你爸是谁,爷是谁,我鸟都不鸟。 所以,就挺诡异…… “怪我,眼拙!” 左朋客气的笑了笑,“李老师放心,绝对不勉强,你能喝多少是多少……” “谢谢左局长!” 马献明往旁边让了让,他顺势坐了下来。 左朋又朝秘书摆摆手。 手里提着公文包,还帮他拉开了拉链。 人已经坐了下来,自然就不用看了资料了…… 秘书点点头。 也是不巧,他刚转过身,就和倒茶的服务员撞到了一块,撞的倒不重,只是包掉到了地上。 随即,一块圆圆的东西从包里滚了出来,滚到了何安邦的脚下。 声音还挺脆:“咣啷啷啷啷……” 何安邦顺手捞了起来,眯着眼瞅了瞅,“风水罗盘?” 马献明也伸着脖子:“倒是少见?” 确实是罗盘:有天池、砚板,有刻盘、有外盘,并许多同心环。 不过很怪:正常的罗盘,不论方还是圆,天池中的磁针是活动的,但这一块是固定的。 关键的是,不论是方位、天干、星相、卦象……所有的标注信息都不是汉字,看着有点像是藏语,又有点像是蒙古文? 蒙古文的罗盘? 真就不是一般的稀奇。 很重,也挺旧,外部有包浆,内里反射着铜光。 不像做旧的,应该是老东西…… “巧了?还准备吃完饭,或是明天再让哪位老师看一下,既然掉出来了,何馆给断一断!” 怎么断? 压根就没印象。 主要是这上面的字他一个都不认识,断无可断…… “这是什么?” 左朋摊摊手:“我要知道,就不会拿到这了!” 瞅了好一会,何安邦摇摇头,递给马献明。 两人坐的很近,他也看的很清楚:一样,没印像。 也摇头,然后就递给了李定安。 李定安眯起了眼睛,看的非常仔细。 他不说话,桌子上顿时就静了下来,只是盯着他手里的东西。 这气场? 左朋惊了一下,也有点怀疑:这可不是考古,而是鉴定! 这么年轻,他行不行?(本章完) 第351章 胡子烧了 说实话,这东西多少有点触及到了李定安的知识盲区。 是蒙文没错,也和藏语有关,但与内蒙和xz等少数民族沿用至今的语言文字截然不同。 琢磨了好久,他才利用天干地支等信息推算出来:这是忽必烈时期创建的八思巴文。文字引用藏文字母和梵文,却用来拼读蒙语,书写又借鉴了汉字:方的! 不论是读,还是写,更或是记,都不是一般的难。虽然被忽必烈钦定为蒙元帝国惟一的语言与文字,却一直推行不下去,只有官方在用。 到蒙元灭亡,就彻底退出了历史舞台,成了死文字。 所以,这件东西十有八九出自蒙元官方机构。 这是其一。 其二是这东西的性质:探山访水、觅龙点穴……虽然元朝也是中原王朝之一,但一是少数民族政权,二是存续时间太短,官方与民间都不怎么信这个。 要是汉人,直接就刻汉字了,不用这么麻烦…… 三是材质和工艺:并非红铜的桔黄,也非青铜的淡青,而是金黄。所以,里面掺了银,还掺了金,大概比例铜七银二金一。 很厚,足有半指,做工极好:不见毛刺,不见蜂窝,表面非常光滑。说明是先铸、后锤,再磨,再刻。 工艺种类只是其次,关键是这种比例的金银铜合金强度很高,韧性却极差,以现在的技术当然没问题,但放在古代,雕琢难度相当高。 但再看字迹:深浅均匀,字体规整……所以,不但是官方造的,十有八九是内廷机构。 其三:形制很怪。 风水堪舆学的流派多如牛毛,但大致可分为两派类:理气派与形势派,前者注重理论,后者注重实践,相互之间势同水火,如你死我活。 直到建国后,港岛风水之学盛行,才有人尝试将三派融合,创出了综合派。 但那已经到了建国后,而李定安怎么看,这东西都是明以前的东西,却带有综合派三派合一的特征,就让人很奇怪了。 其四,磁针是固定的。 不是坏了,也不是锈死了,而是当初的时候就铸死的。 风水即堪舆,又名相地之术,针都没办法动,还怎么堪,怎么相? 李定安怀疑,这块罗盘应该指向某个地理范围或是坐标。 至于具体是哪,没办法算。 别说上面是蒙文,既便是汉字也不行,因为必须得知道这块罗盘属于哪个门派,并知道这个门派的秘传口诀。 跟开保险柜需要密码是同样的道理。 所以,这东西很稀罕…… 李定安看的很仔细,周围也很安静。 何安邦和马献明都拿着烟和打火机,却一直不点,摆明是怕弄出声响。 旁边更夸张,服务员来倒茶,都还离着好几米远,就被那个漂亮的女助理给赶了回去。 感觉市领导开会,都没这个阵仗? 最关键是旁边的这几位:马献明、卫自立、姚川、程永权……个个都是知名专家,业内权威,何安邦为什么不让他们看,而是直接给了这个年轻人? 而且神情都这么专注? 左朋对李定安更好奇了,甚至大过了文物本身…… 他左右看看,碰了碰马献明:“这位气场这么强?” 不是气场强,而是能力高:不论是眼力、鉴定能力、知识储备,以及研究能力。 过于专业,又过于全面,动手能力还强:往往能用最直接的方法解决最复杂的问题。 理解能力又高,能用最简洁的语言讲的清清楚楚。 所以,这些人这么安静,并非只是出于尊重,还抱有学习的目的。 自己和何安邦可以不学,但总不能打扰其他同事吧? 当然也得安安静静的…… 正不知道怎么解释,李定安直起了腰,又呼了一口气。 何安邦瞅了瞅:“怎么样?” 李定安摇摇头:“不好断!” 听到这句话的人都愣了一下:还有李定安不好断的东西? 左朋也愣了一下:这句“不好断”,和“没看出来”有什么区别? 几位陪同人员的眼神渐渐奇怪了起来:就这? 与之前的架势相比,这个结果着实让人意外…… 何安邦和马献明也很惊奇:“怎么回事?” “形制太怪,不伦不类,又是失传的八思巴文,所以我没办法确定这东西的具体用途。” 罗盘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测风水。 况且也没人让你说这玩意是干嘛用的…… “其它的呢?” “材质是金银铜合金,大概比率为1:2:7,强度很高……工艺以镂刻为主,并结合压印浅凸花、锤雕高凸花的工艺,这三种技法都创始自宋代,成熟于明清。 但明清时期冶金工艺更为先进……说简单点,气泡不会太多,回火锤锻的工序要比这件少,再结合八思巴文,这东西八成出自元代内廷机构……精确点:大都留守司御用器物局,旋局!” 左朋怔了怔:御用之器? 你刚不是还说不好推断这东西的具体用途? 结果一转眼,就断出了工艺种类、出品机构,以及大致年代。 而且不是一般的快,前后也就十分钟,在文物鉴定领域,跟瞄了一眼没什么区别。 语气却这么肯定? 左朋想了想,“大都留守司我知道,器物局我也知道,但旋局……怎么没印象?” 稍一顿,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同事:“你们有印象没有?” 几位同事都摇头,表示不知道。 “元英宗继位后才建立的,专制精巧金宝器物,存在感不强,而且存在时间也短,前后不到十年,所以《元史》中没有记载……但至少可以肯定,确实是大元内廷出品。” “具体年代呢?” “元泰定帝时期!” 其他人还在回忆元泰帝是谁,左朋却瞪圆了眼睛:“从登基到病逝,泰定帝就活了四年……意思就是,这件东西的出产区间只有四年?” “对……因为忽必烈笃信藏传佛教,所以创造八思巴文时引用了大量的梵文……泰定帝也信密教,但他长于漠北,文化水平不高,基本没接触过梵文,所以登基后,就废除了八思巴文中部分梵文字母,以传统的蒙古文字母代替……” “而泰定帝病逝后,蒙元发生了两都之战,之后元文宗即位,因蒙元内部分裂,朝廷捉襟见肘,元文宗废除了专制金宝精巧器物的旋局……” 李定安指着罗盘:“看这上面,标注二十四方位的好几处,用的都是回鹘式蒙文(传统蒙文),基本能确实这件东西出于泰定帝登基之后……但四年后旋局被废除,以之后的工艺水平,其它机构和民间都雕不到这种精美程度,所以具体铸雕时间只可能在这四年之间……” 附近的人都伸着脖子瞅了瞅。 说实话,别说分辩出八思巴文各个时期的区别,了解过的人都没几个。 但神色都很怪:在座的都是文物工作者,研究的就是历史,特别是左朋和几位同事:全是当地人。 八思巴文已失传,不了解很正常,诡异的是,他们竟然不知道这两段历史的出处? 旋局创建时间,旋局废除时间…… 几人面面相觑,李定安又笑了笑:“同样,这两段在《元史》中也没有记载,只是记录于《元史新编》中。” 左朋恍然大悟:《元史新编》由个人撰写而成,成书原因有点复杂,并未收录于正史之中,所以不怎么受学界重视,研究的人真没几个。 市图书馆倒是有,局里也有相关资料,不过着实没几个人看过。 也由此说明,这年轻人懂的挺多。 当然,也有点怀疑:你依据不被学术界认可的野史,推断出来的东西的准确性能有多高,又有多少可信度? 但今天的场合不对,所以不太好追问…… 一看脸色,就知道怎么回事,何安邦笑了笑,岔开了话题:“老左,东西哪来的?” “征集组从牧民手里收的,并十几枚铜板,花了三十六万!” “这价格不低啊?” “确实……不过有十二枚八思巴文的至元通宝,所以算下来并不贵!” 至元通宝,还是八思巴文? 市场价差不多一枚两万,品相好三万以上,这么一算,等于这东西没掏钱? “定安给估个价!” “毕竟是内廷出品,四五十万还是有的,要是能确定用途,还会更高……” “哈哈……老左,捡漏了?” 何安邦手一伸:“四十万,国博收了!” 只当他是随口一说,左朋把罗盘递给了秘书:“李老师说的是四五十万,中间还有个五……剩下的十万被你吞了?” “五十万?那算了……” 以为他只是在解围,左朋也没在意。 虽然对李定安很好奇,但现在不是打问的时候。 压着狐疑,他又通知秘书起菜。 宴席开始,菜如流水般的端了上来:烤全羊、涮羊肉、蒸驼掌…… 全是当地特色,别有一番风味。 喝的确实是闷倒驴,但估计何安邦提前沟通过,左朋和几位同事都没有硬劝。 出于礼貌,李定安也倒了一杯,差不多二两。 以为难以下咽,但半杯下肚,反而舒服了不少。 马献明告诉他,这叫回魂酒,喝的越多越舒服。 扯淡? 酒喝的不多,气氛倒是很热烈,差不多三个小时才结束。 临分别时,李定安又找到左朋,对着罗盘前后左右拍了好几张照,说是闲了帮他研究研究。 顿然间,何安邦转起了眼珠:“老左,五十万也不是不行……我最晚后天走,你要卖,我顺便带回去!” “真买?” 当然! 但凡李定安觉得有古怪的东西,就绝对低不到哪里。 远的不说,就说保定的那批东西,谁看了都说价值一般,温有全摆别墅里好几年了都没卖掉。 但结果呢? 好家伙,全是从西陵挖出来的,还有好多国宝级的文物:祭红甪端,白瓷观音,以及陀罗尼经被…… 何安邦顺嘴就来:“馆里的民族文物比较少,能收一件是一件!” “啧,你们真有钱……” 稍一顿,左朋又觉得不对劲:再有钱,那也是五十万,不是五千,更不是五百…… “我怎么感觉不对……何馆,那块罗盘真值五十万?” 废话不是,李定安什么时候走过眼? 何安邦不动声色:“不好说,回去还要找地方再鉴定一下!” 左朋愣了一下:马献明、姚川、卫自立、程永权……国博的顶尖专家来了近一半,你还要找谁鉴定? 而且还要找其它地方鉴定……说出去能笑掉同行的大牙! 明白了,肯定不值五十万…… “呵呵!” “痛快点,卖不卖?” 左朋猛摇头:“不卖!” 就知道会这样? 干文博的,察颜观色只是基本功,自己捡漏的意图这么明显,左朋喝的再多,也得犯犯嘀咕:是不是要走宝? 只要不是傻子,肯定不卖…… 何安邦叹了口气,又拍了拍左朋的肩膀:“好好留着吧,估计是好东西,说不定就能立个项目,要是省级以上更不用说,正好填补一下你们市的空白!” 什么东西,项目? 市级以上的才叫项目,才能成立课题,才能申请经费,以下的只能称之相关研究,一概自费自研。 等研究完了,视研究成果和论文级别,上级部门才会酌情补贴一点。 说实话,多少年没见过项目是什么样的了…… 还省级? 他精神一振,忙掏出烟盒递了一根:“何馆,不开玩笑……我最是听不得‘课题’两个字……” “谁有空和你开玩笑?”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要等李定安研究!” 不知道你就敢让我开课题,就因为他随便看了看? 仔细再想,前后也就十来分钟,连柄放大镜和手电都没用,这不是随便看看是什么? 还要等他研究……别人就不行? 左朋顿了一下:“你们这位负责人,什么来头?” “没来头,但够专业,也够权威!”何安邦把烟叨到了嘴里:“国家级项目负责人!” 什么玩意? 刚刚按下了打火机,左朋猝然一顿。 “我*……” 何安邦怪叫一声,“老左,烧到我胡子……”(本章完) 第352章 朱古钱 松树上挂满了雪,旁边立着一棵老杨树,足有人腰粗,枝杈直戳戳的指着天。 风吹了过来,树叶“啪啪”的响,落了一地白霜。 一场雪下了三天,今天才见到太阳,气温反而更低了。 李定安搓了搓手,进了酒店。 将将七点半,餐厅的客人不多,稀稀落落。 随意一瞅,李定安看到了左朋。 这两天,他帮着何安邦协调各单位和旗、镇两级政府,所以很忙,那天吃完饭之后就再没见过他们。 今天突然出现,说明对接和沟通工作基本完成,随时都能实地考察。 身边还坐着两位,一男一女。男的四十出头,不认识,女的三十岁左右,挺精神,也挺漂亮。 那天吃饭时见过,好像是局办公室的副主任,姓肖,名字没记住。 三人的面前都摆着餐盘,已经吃了一半。 左朋也看到了他,站了起来,“李老师,这边!” “左局长这么早?” “肯定没你早,李老师刚从外面回来吧?何馆说你每天都要晨练,不管刮风下雨!” “也没有,只是偶尔……” “李老师先坐!” 他点点头,顺手端了杯热水,走了过来。 肖主任指指餐台:“李老师,你还要点什么,我帮你拿!” “我自已来就可以!” “李老师,要不我先帮你倒杯牛奶,或是咖啡?” 李定安笑了笑:“真不用,谢谢!” 要是项目组的哪位,他肯定不客气,哪怕是姚川或是卫自立,更或是马献明。 之前在国博,他忙的顾不上,何安邦也给他打过饭…… 但这位好歹也是领导,真不好让人家干这样的事情。 “李老师你别客气……我还正想着征求一下你的意见!” 李定安顿了一下:“左局你说!” 左朋擦了擦手,指了指旁边的两位:“小余是局里的司机,以前跟着考古队四处跑,省内省外的路他都熟,我给他安排了一辆越野,可以帮你跑跑腿什么的…… 小肖以前在政府办工作,又是nmq本地人,协调各方面非常有经验,你如果不介意,我让她也给你打打下手?”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但用不着。 一旦找到遗址的确定地点,就要常驻,既便不搭帐蓬,也要住到就近的村里或是镇里,基本不跑长途,别说省,可能连旗都不用出。 况且自己会开,方志杰也会开,要用车租一辆就行。 对外助理也一样:自己是项目负责人不假,但只负责技术指导和实地考察,不需要和地方沟通协调。 再一个程序不对,即便要配司机和助理也是国博配,不可能麻烦当地。 他摇摇头:“左局长,谢谢,真不用!” “那就做做文字工作,小肖是华中师范毕业的,学的就是文秘专业,笔杆子很硬……” 李定安哭笑不得:自己不是领导,又不用写通知、总结、讲话稿,要文字秘书做什么? 真要写,管你什么样的公文,舒静好全能给你包圆乎了,所以更没必要。 再者,这位也太热情了些? 肯定不止那块罗盘。 自己那天说过,会帮左朋研究研究,所以第二天就把照片发给了吴湘和吕本之。 一是请他们也推断推断,查一查相关资料,另外再找人翻译一下上面的八思巴文。 已经两天,差不多也该有消息了…… 闻弦哥而知雅意,李定安稍一顿,又笑了笑:“左局长,是不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左朋倒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您先吃饭,等何馆来了我再请教!” 何安邦? 这家伙不会胡乱答应什么了吧? 正转着念头,“咣”的一声,电梯门打开,出来了好大一群人。 何安邦踏出电梯:“老左,这么早?” “你上午的飞机,来送送你!” 何安邦点点头,和马献明走了过来。 李定安又往后看了看:卫自立、姚川、程永权……以及舒静好、方志杰……项目组的人全都在。 除了他。 “你们开会了?” “嗯……待会就要走,开了个小会动员了一下。” “怎么没叫我?” 叫你有什么用,你能听指挥?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和左朋打招呼,肖主任收起餐具让开位置,又问他和马献明吃点什么。 这两人倒没客气,随便报了几样。 李定安想了想,站了起来。 先吃饭,等吃完后再问老何…… 刚转过身,舒静好走了过来:“你坐哪?” “随便!” 舒静好左右一瞅,找了张没人的桌子,李定安也跟了过去。 离这边挺远,左朋下意识的瞅了瞅:“李老师怎么不坐这里?” 老何拿起筷子:“摆不下!” 什么? 随即,他就知道了。 舒静好先端来了一碗牛肉汤面,李定安没一点客气,抽出筷子就吃,面条吸的“稀里哗啦”。 舒静好又一样接一样的拿:鸡蛋、牛肉、小菜、汤包、烧卖……往往是后一样刚上桌,前一样的碗和盘子就见了底。 左朋和肖主任都有点懵:这哪是“吃”,头剁了往下倒都没这么快的。 吃的还很多,四个人的小餐桌快摆不下了。 左朋自认为饭量够好,但既便饿三天,顶到头也就能吃一半。 还有点怪。 李定安筷子一停,还没放到碗上,舒静好就知道他要的是醋还是盐,辣油或是胡椒粉,更或是包子摆的太远,不太够的着。 他刚放下筷子直起腰,餐巾纸就递到了手上,餐巾纸还没放下,漱口的水杯就摆在了面前。 关键的是,两人全程很少沟通,感觉李定安要什么,舒静好都能提前知道…… 两个人直愣愣的看着,一直等李定安吃完饭,擦完嘴,才回过神。 再看时间,前后也就十来分钟…… “何馆,小舒是李老师的生活秘书?” 生活秘书……国博就没这个岗! “就是研究助理!” “助理这么细心?” “还行!” 何安邦轻描淡写的笑了笑。 准确来说,不是细心,而是熟练。 研究期间,十次有八次,都是舒静好提前到食堂帮他把饭菜点好,他匆匆忙的来,吃完匆匆忙的走,前后至多十来分钟。 次数一多,李定安喜欢什么,面食还是米饭,荤的还是素的,偏咸还是偏淡,以及这样那样的生活习惯……舒静好背都能背的下来。 况且又是专职助理,舒静好要不细心点,马献明早换别人了,她不用心谁用心? 所以,真就不奇怪…… “撰写文稿、整理档案资料,也是她负责?” “不然叫什么研究助理?” “文字功底很强吧?” “那当然,而且专业对口:人大文学院考古系的高材生……” 老马顺嘴就夸,“研究能力不弱,关键是论文写的相当好,蒙古瓷相关的所有论文,李定安只制定框架,细节全是由她润笔……包括我和何馆的学术报告,教研材料,大多也是她代笔……” 左朋和肖主任惊了一下:怪不得李定安直接回绝。 “那对外沟通协调,是谁帮李老师?” 马献明理所当然:“我啊。” 左朋一下就愣住了。 好家伙,堂堂正处级研究所的所长,给人干秘书的活? 既便是人材,既便是国家级项目负责人,这也着实夸张了点? “司机呢?” “以前有,也有秘书,但被他……嗯,辞掉了……” 何安邦说的是王成功和孙怀玉。 觉得有点不对劲,他眯了眯眼睛:“老左,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本来想,让老余和小肖给李老师打打下手,比如接一接、送一送,再处处理处理人际关系、迎来送往什么……但李老师拒绝了!” “他哪里需要这个……” 何安邦顿了一下,放下了筷子:“老左,有事你直接说!” 左朋犹豫了一下:“没什么事,李老师这么忙,还要帮我们鉴定那块罗盘,觉得挺过意不去的,就想着看哪里能帮到他!” 扯淡? 就为一块罗盘,你这又是配司机,又是配秘书的? 是不是热情的过了头? “真的只为了鉴定罗盘?” “当然!” 不至于吧? “要是罗盘,估计该有结果了……” 何安邦瞅了瞅,恰好,李定安起了身,舒静好和方志杰一左一右,估计是要回房间查资料。 他招了招:“定安,这边坐!” 李定安走了过来,顺势坐下,肖主任忙给他端了一杯热水。 “老左的那块罗盘,有结果没有!” “照片发给老师和吕院了,让他们看一看,再顺便查点相关的资料……不过暂时还没消息,待会我问问!” 马献明比了个口型:吴湘,吕本之。 左朋惊了一下:这两位,都是文博界和考古界的泰斗…… “你这两天没研究?” “没资料我怎么研究?” “等有结果了,你告诉老左,他挺急……” 何安邦又回过头,“不是……就一块罗盘,你着什么急?” “当然急!” 左朋讪笑了一下,“何馆说,那块罗盘,有可能申请省级项目……” 李定安都惊呆了。 他刚喝了一口水,差点全喷出来。 何安邦,你这是喝了多少,这样的牛也敢吹? 什么是省级项目? 具有实用性、科学性、创新性,以及对地方经济、社会发展、科技进步具有重要作用,并涉及特定领域的深入研究。 具体到实际案例:摩睺罗、南宋世子铜椁够具有代表性了吧,京大也只是依此申请了一个市级项目。 宁王宝藏够轰动,八大山人及后人故居也够有噱头,江西那边和京大联合研究,这段时间正在京城跑。但李定安估计,至多也就能申请到“省级”的标准。 还有保定的那些文物,够多,经济价值够高,五十个亿都打不住,但如果去掉陀罗尼经被,撑到头也就省级项目。 反过来再看:就一块元代罗盘,材质只是普通的金、银、铜,工艺、技术都承自宋朝,早被研究明白了。 具体用途不好定论,但逃不出风水地理,特定领域的边都不沾,而且只有这一件,怎么立项? 说实话,别说省级,申请个市级和高校校内项目都难,至多也就搞个学术类会议级别的课题。比如请专家坐一块探讨探讨、交流交流,大多数的时候,连仪器都用不上。 李定安挠着头,不知道怎么说。 老何,真有你的,你是两瓣嘴一吧嗒,只管杀不管埋? “你瞪我干嘛?” 何安邦“呵”的一声,又无奈的捂住额头,“老左,你好好回忆一下,我当时是不是说的是说不定、以及可能!” “对啊?” 左朋两手一摊,“但李老师没来之前,我们别说可能,连这东西的具体来历都没搞懂……” 稍一顿,他又做了揖:“不怕三位见笑:我们局……准确来说,应该是我们市,从建立到现在,还没申批过这么大的考古项目…… 所以领导知道消息后,兴奋的一晚上没睡着,但早上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他脱不开身,就让我先来打打前站。等会议结束,他第一时间就会赶过来,送送何馆长,再拜访一下李老师……” 何安邦傻眼了:自己就是那么随口一说,这下好了,人家当真了? 要是平时无所谓,关键在实地考古的节骨眼上,需要地方协助和支持的地方很多。 不然他也不会亲自跑一趟…… 他看了看李定安:“怎么办?” 凉拌。 心情当然能理解:一个省级的考古项目,完全可以让一个地级市的旅游经济产生量级的变化,领导听了当然高兴。 但问题是,真的差着十万八千里…… “左局长,咱们都是同行,我说句实话你应该能理解……” 李定安想了想,叹了一口气,“孤证不立,孤据难考……就凭一块罗盘,即便是成吉思汗的遗物,离成立课题、申批项目,也差着好大一截!” “李老师,我知道,但罗盘并非孤证……我们收到罗盘的时候,还有其它东西!” 好像想到他会这么说,左朋并没有慌,打开包拿出了几只盒子:“您看!” 那十几枚八思巴文的铜钱? 确实很少见,但说实话,从考古角度而言,这些铜钱的价值还不如那块罗盘。 转念间,他准备解释一下,又不由的一顿:这是什么? 一枚铜钱,背面无文,正面印着一排直读的蒙文。 李定安下意识的拼了一下:呼毕勒罕…… 这是蒙古的朱古钱?(本章完) 第355章 悬崖上建瓷窑? 月色清冷,刮着一丝风,树叶“哗啦啦”的响。 湖边燃着篝火,架子上的羊腿滋滋冒油,混合着炭火和油脂的香气,四处飘散。 旁边是葡萄长廊,藤蔓遮的严严实实,架子下摆着长桌,男男女女二三十位,嘻嘻哈哈,嚷嚷闹闹。 不是说很忙吗,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看这会,挺惬意啊? 左朋让司机停下了车。 “哎,左局?” “左局来了?” “左局长……” “李老师、马所、姚组长……坐坐……不用起来……” “左局,来的巧?” 马献明咣当就是大半杯白洒,“先来一杯!” “谢谢马所……李老师,搞得挺不错?” “忙了两个多星期,休息一晚上!” 左朋接住酒杯,又顿了一下:什么叫休息“一晚上”? 意思是平常晚上不休息? “小田,拿套餐具!” 正愣着神,李定安又拉着他坐了下来。 五点钟从市里出发,开到项目组临驻在青龙山下的度假山庄,现在已是九点,中间就没停过,更别说吃饭了。 确实有点饿。 左朋没客气,捞起一块羊排啃了起来。 啃几口,就和马献明碰一下,不多时,四五块羊排和两高脚杯白酒就下了肚。 李定安陪在旁边,一点一点的抿。 “左局怎么这么晚?” “到旗里办了点事,顺路来看看,再给你们送点物资!” 送物资? 李定安笑了笑:“谢谢了!” “应该的!” 左朋又想了想,“李老师,下面的人都还听指挥吧?” “都挺好,也挺配合!” “配合就好……进度怎么样?” “快了!” 左朋顿了一下。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队里一半人是京城来的,剩下的一半是他从市文物局调来援助的,所以左朋很清楚:堪探了半个多月了,连疑似范围都未确定。 换种说法:和进驻之初相比,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李定安却说快了? 是下面的人吃不了苦,从而夸大其辞,还是李定安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他试探了一下:“找到窑址的大致范围了?” “暂时还没有!”李定安摇摇头,“不过快了!” 左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还是等于没进度? 不好细问,他岔开了话题,想着待会找底下的人好好问一问。 马献明劝酒,左朋又喝了一杯,说是明天还有点事,不敢喝太多。 明天还要做实验,研究人员也不敢多喝,三个组也要继续出野外,差不多到十点,聚会就散了。 已经很晚,左朋说是要住这,明早再走。 安顿了下来,李定安和马献明回了房间。 “左局长来的挺突然?” “说是来送物资!” 马献明摇摇头。 这里是度假山庄,左右都毗邻高速,又不是在山里,哪需要送物资? “会不会有人告状了?” “可能吧。” “不是……你别这么无所谓?” “那怎么办……人家已经够配合了!”李定安笑了一下,“既便现在全部撤走,我们也得感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着半個多月连轴转,却看不到一点眉目,搁任何人都会有想法:天天当驴一样使唤?可以,那你倒是给点希望呀? 马献明犹豫了好久,怅然一叹:“我觉得,不再能再这样瞎碰了,而且都累的够呛……实在不行,先停两天?” “谁告诉你我是瞎碰的?” “那好,你就说还要多久?” “别急,快了……再坚持坚持!” 马献明呲了呲牙:又是这句? …… 四五个人,围着沙发坐了一圈。 有负责后勤的肖主任,有负责野外调查的万队长、有负责资料收集的卜副所长,还有负责交通的余师傅。 全是左朋从市文物局调过来的支援人员。 “说一说,怎么回事?” “我觉得李老师好像……嗯,没什么目标:他先是让野外组钻探东西两麓的古河岸、然后是南段北段的山岰、再然后是山头山尾的阳坡阴坡……现在又说是要探山腰……” 左朋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在半山腰找瓷窑? 我就问你,拌浆、陈腐、沤泥的水怎么运上来? 既违背常理,又违反常识…… “堪探结果呢?” “没有一处符合的,全是无用功!” “啊?” “领导,我一讲你就明白了:第一周,三个野外组围绕山体与古河道,在两岸以百米为单位钻探,前期深度为一米,后期又加深到两米……第二周是南北山岰,这一周又是阴坡阴坡…… 但不论是哪一块区域,无论钻多深,无论是文化层、间歇层、以及倒装层,都没有发现与制瓷相关的痕迹……” “之后又做了电法和磁法堪探,结果还是一样:所有区域,无论是地电阻、地电断面,还是电磁测深、地磁感应,都没有探查到地表之下有窑、坑、池之类的遗迹……清朝的古墓倒是找出了好几座……” 左朋愣了一下:“还有呢?” “同时又做了地质化学分析,但土质、土色和标本数据都对不上。更有甚者:各层取样土壤与有机残留中也没有找到任何与陈腐泥、烧土层相关的痕迹……” “连点煤渣和炭渣也没有找到?” “没有。” 怎么可能? 其它都不提,不用柴、不用煤,那你拿什么烧的瓷器? 既便是新石器时代的人类遗址,至少也会留点炭屑、骨片,蒙古瓷窑距今才多少年? 关键的是,土质和土色竟然也不符? 换种说法:就不是用这儿的土烧的。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李定安找错了地方? “还有没有?” “有!” 万队长往后一靠,轮到了卜副所长。 “我负责收集资料,包括史料与实物……先说史料:市博物馆、图书馆、咱们局,以及区相关单位、旗志、旧县志等等等等,都没有发现在青龙山周边建窑烧瓷的相关记载。不过抗日时期旗、县各衙署都遭到过破坏,而且数次搬迁,也可能因此遗失……” “但这只是其次,重点是,我们按照李老师圈定的范围,实地走访、征集,以及田野调查,均没有发现与烧瓷相关的遗迹及实物资料,包括瓷片、窑砖、窑瓦、胚车、烧结物……” 左朋愣了一下。 大的不说,远的也不提,就比如青龙山主峰老道山,那儿有一座距今约六千年左右,大概建于红山文化时期的祭庙遗址,里面都还留存有不少陶片。 李定安找的是专门烧瓷的窑址,左近周边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的瓷片? 这根本说不过去…… 之前只是觉得可能,但现在,左朋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李定安找错地方了…… 他叹了口气:“很辛苦吧?” “还行,也能理解:毕竟李老师比我们还辛苦,一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 左朋惊了一下:“他这么忙?” “对,很忙……但是……” 万队长稍顿了一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目标,每天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岂不是忙都忙的毫无意义?” 确实是这个道理。 左朋点点头:“我明天找李老师谈谈!” …… 聊的很久,又逐组安抚了一下,就到了一点左右。怕睡过头,左朋特意定了七点半的闹钟。 但正睡的香,左右房间就传来起床的动静,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出了房间。 他蹬上裤子,连忙追了出去。 是万队长和两组出野外的队员。 冲锋衣、防寒帽、军绿棉大衣,手里提着保温杯…… 几人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局长!” 左朋又看了看表:离六点都还差着五分。 再往外看,黑漆隆冬,东边刚刚翻出了鱼肚白。 “现在就出发?” “不,先吃饭,六点半出车……” “怎么这么早?” “路上就要近一个小时,到堪探位置,刚好太阳出山!” “下午几点回来?” “太阳落山后收工,等收拾一下,到山庄差不多八点半!” 左朋怔了一下:太阳出山开工、太阳落山收工,这是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 “每天都这样?” 万队长笑了笑:“每天!” “老卜呢?” “也一样……包括化验组,每天也是六点半准时集合!” 好家伙,每天十四个小时,已经连着干了近二十天? 怪不得有人找他诉苦…… “行,路上小心!” 他叹了口气,进了房间,收拾了一下,大概十来分钟,又出了房间。 过道里的人更多了,有的急匆匆的往餐厅跑,有的慢悠悠的出了酒店,窗外就是车场,十多辆车开着大灯,亮如白昼。 “马所,吃过了?” “左局也这么早?” “还行……李老师呢?” “他待会吃。” 待会,意思是还没起? “左局,快到时间了,我先去点到……” “嗯?好好……” 伱是所长,这里你职级最高,去晚点也没关系吧? 马献明急匆匆的离开,肖主任又迎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个餐盒。 “左局!” “这谁的?” “李老师的……他每天起的比较早,五点之前就进实验室,一做实验就停不下来,一般都是给他送过去……” 五点之前? 昨晚上和自己分开,那会又是几点? “晚上呢,他一般到几点?” “最早也要到十二点。” “忙什么忙那么晚?” “当天所有的堪探和化验数据都要经过他分析对比……特别是化验,经常有误差,他一般会放在第二天早上复试……” “早上试验,晚上分析……他白天干嘛?” “出野外啊?” 左朋不知道说什么了。 十二点之后睡,五点之前起,刨开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他每天至少要工作十七个小时? 怪不得昨天他说:休息一晚上? 更怪不得下面的人只是找自己诉苦,而不是抱怨? 标杆在这立着呢,怎么抱怨? 但这样,就是铁人也受不了? “我去吧……” “唉,谢谢左局……正好要去安排一下中午的菜单和送餐……” 肖主任一点儿都没客气,转身就进了厨房。 左朋看着手里的饭盒,愣了好半天。 以前她哪有现在这么干脆利索? 摇摇头,他端着饭盒去了会议室。 临时让山庄腾出来的,现在成了实验室。 走廊里很安静,进去后依旧很安静,进了防护门,才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左朋放下饭盒,隔着玻璃瞅了一眼。 男男女女八九位:包括三个组长,马献明、程永权、两个资料员、以及他从局里调来的三个实验员,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 实验台上,李定安实验,舒静好协助,边做边讲: “我再强调一遍:土壤样本一定要现采现验,坚决不能过夜,不然会受温度影响,使微生物活性、细胞质流动、有机质分解产生变化,进而影响到化验结果…… 其次要注意顺序:先测酸碱度、其次土质黏性、其次硅铝率、最后再测重金属百分比……前三样测不准,重金属即便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也没有任何意义……” 左朋听的似懂非懂,台下的九个人却频频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李定安直起腰,摘下手套:“对比!” 舒静好忙报数据:“土色7.5yr6/6,ph值4.3、粘粒硅铝率为1.7、细土游离氧化铁为1.5%、1mm以上砾石含量16%,成份为高岭石、伊利石、蒙脱石……” 马献明愣了一下,脸上浮出喜色:“冻了几晚上,土壤数据和瓷片样本更接近了?” 姚川摇摇头:“只是接近,而非一致……无论是酸性值、还是黏重,或是富铝化数据都还差很多……烧不了瓷,至多也就能烧点砖和瓦!” “但已经最接近了!” “再接近也不可能拿来烧瓷,烧陶都不行!” “先别吵!”李定安摆摆手:“土壤样本来自于哪里?” “是邢队长送来的……”方志杰翻着记录,“取自乔家仗子村瓦盆窑子组与牤牛营子组之间的峡沟……” “瓦盆窑子组!”姚川一拍手:“看,果然烧过瓦!” 马献明陡然一叹:猜的真准! 李定安想了想:“周边环境呢?” “南北均为峡沟,名东沟,长度2.6公里,两岸为村组,西村组往西1.5公里为青龙山主峰老道山,海拔740米……” “峰顶与地面落差多少?” “105米!” “岂不就是断崖?” 李定安嘀咕着,“断崖之下的地型呢?” 方志杰敲了几下键盘,调出照片:“有三处洼地,分别为下洼、东沟洼、西洼……均呈不规则圆型,面积为6500平方、4200平方,2800平方……” “间隔多少?” “最窄80米,最宽210米……” 李定安皱了一下眉头:从地层学而言,这三处洼地跟连起来的有什么区别? “崖下与洼地植被情况?” “属草甸植被类型,植物种类以禾草、莎草、豆科类为主。” 长这么多草,还有豆科类,应该不是。 但看土质和地形,就这里最接近了…… “知不知道洼地形成原因?” “啊?”方志杰愣了一下,“资料中没有记载!” 李定安拍了一下额头:问顺嘴了。 面积才万来个平方,也只是村组,哪种地理资料中都不可能记载这么小的地理单位。 他想了想:“通知邢组长,不用去青龙山洼了,去老道山!” 马献明拿出手机:“继续探东沟,还是三处洼地?” “不,探老道山!”李定安摇摇头,“先取峰顶土样!” 马献明顿然愣住,其它人也是一脸懵逼。 探老道山的峰顶? 那里是青龙山主峰,还是断层崖地貌,而且峰顶与地面落差高达百米以上。 换种说法:悬崖利壁中的悬崖利壁。 就想不通,怎么在这上面建瓷窑? (本章完) 第354章 撞大运 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气温逐渐升高,路面上的积雪已然化尽,壕沟里积满了黑色的泥水。 田野中白一块黄一块,斑斑驳驳,像生了癞子的白狗。 暖风开的太足,身上都出了汗,李定安转着旋扭,把温度调低了一些。 后座上,马献明和何安邦一人一边,靠着车窗半眯着眼,跟霜打过似的。 当然是又喝多了…… 开着开着,何安邦猛的直起身,摇下车窗干呕了两声。 李定安立马停车。 崭新的猎豹,左局长昨天才从市委开过来,弄脏了着实不好意思。 何安邦跳下车,蹲在路边,脖子伸的老长,跟只鹅似的。 没吐什么东西,但像是起了连锁反应,马献明也跳下了车,然后两人头挨头,蹲在马路牙子上:“哦哦哦哦哦”…… 李定安站在两人身后,巴掌拍的像擂鼓:“就这个样子,你怎么坐飞机?” “是飞机拉我,又不是我拉飞机?” 别说,还挺有道理? 他摇摇头,从车里抽出两张纸递了过:“米书记也太热情了一些。” 何安邦没说话。 确实挺热情。 专程来拜访,好一阵寒喧,才看了京大和故宫、以及国学研究院对于罗盘给出的结论。 没表达失望,态度反而有增无减:邀请项目组吃了一顿饭,又拉着何安邦和马献明一吨猛灌。 喝到半晌,米书记借着酒劲拍胸脯:只要在蒙古瓷窑址考察期间,项目组的食宿、交通,与市、旗、镇三级镇府以及地方相关单位的接洽,都由市委负责。 包括技术人员,只要项目组缺,从文物局随便调。 李定安也没客气,就在酒桌上,问左朋要了十几个。项目组一个从十来人扩充到了三十多人…… 米书记临走时,又交待秘书,专门给李定安和马献明各配了一辆车。 看似很重视蒙古瓷项目,但大都知道:项目是由国博立项,研究成果和拨付的经费都和地方没关系。而之所以级别这么高,关键在于新技术、新工艺。 而且只是窑址,大不到哪里去,对地方历史、文化的加成不是太高。 简而言之,对地方没什么增益。 所以,何安邦很清楚:如果没有昨天于书记的那通电话,地方领导至多也就是感谢两句,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要不他怎么不灌李定安? 不过不用给李定安讲那么多:是人才就要保护好,更要保持纯粹,尽量不要被乱七八糟的事情所影响……这是馆长的原话。 反正对外事务由老马负责,老马搞不定,那就换他,他还要搞不定,那就馆长出面…… 冷风一吹,感觉舒服了好多,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车。 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何安邦从后视镜里看了看李定安:“下午呢,去奈曼?” “时间来不及了,而且和左局长约好,下午要和罗盘的卖主见一下面,了解一下情况。” “有什么用?” “是没用,但还是得问一下,不然总觉得过意不去!” 过意不去个屁,就算是欠人情,也是你老丈人还? 算了,随他…… 何安邦摇摇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必要为难自己。” 一件文物,如果能给出出处、年代、用途,甚至是价格,已经算是鉴定的相当清楚了。 但当地想根据这件文物找出遗址,甚至成立项目,着实有点想多了。 等于给了厨子一把盐:来,你给我做桌席…… 李定安点着头:“我有分寸!” 机场离的不远,离市中心十多公里,没多久,车就开到了航站楼。 下车,拿行李,进候机厅。 都进了门,何安邦又转过了身:“窑址的事情别太着急,今年找不到,明年再来找也行!” “放心,我至多找到元旦……不过既便找不到,也应该能确定大致范围!” “多大?”何安邦回忆了一下,“我记得伱在飞机上说过:大概范围不会超过一百公里!” “那是之前!” 李定安摇摇头,“现在至多十公里!” 啥玩意? 何安邦和马献明都呆住了:才几天,你这范围一下就缩小到了十倍以上? 对考古而言,范围确定十公里以内,已经和找到没什么区别了…… “你猜的?” “我猜个毛……你当我这几天待酒店,天天睡大觉?” 何安邦愣了一下,又“呵”的一声:就凭他这几天带着舒静好和方志杰,从地方电子档案库查的那些资料? 快别做梦了…… 又不是鉴定,李定安可以凭眼力、经验、知识储备,通过器形、材质、包浆、土泌等等的特质推断,甚至断不太准都没关系。 这是寻找遗址,要通过有限的线索抽丝剥茧,披沙练金,而且是就是,不是就是不是,不能有一点含糊。 打个比方:nmq近万平方公里,要找出可能不足一平方公里的窑址,这是什么概念? 万中寻一。 问题是国资委的决定太突然,李定安决定实地考察,赶在科创局立项之前完成蒙古瓷项目的想法也太突然。 说直白点,来通辽之前,项目组根本没有做过任何的野外环境和地理调查,甚至相关的地理资料都是这几天现查的。 还有一点,李定安是第一次出野外,而这一行也压根不是你学多少理论,有多少知识储备就玩的转的。 完全凭的是经验。 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而李定安却想靠着这点儿信息,在短短的两到三个月之内找到遗址的准确地点? 要这么容易,蒙古瓷窑址早被人发现了,不会等到李定安从xj发现实物,又用半年多研究了个九成九,才从研究数据反推窑址。 所以根本不可能这么快。 以何安邦的经验推断: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收集资料,再用半年左右的时间收集遗物,然后通过资料和遗物信息,确认准确地点。 所以,只是发掘前的工作,就需要一年以上。 当然,何安邦也相信,只要时间足够,李定安肯定能找到,但怕就怕他太着急。 相处这么久,李定安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不论干什么,一头扎进去就拔不出来了,不弄出个结果誓不罢休。 但这是野外作业,而且天气越来越冷,关键这地方的气候不是一般的恶劣,动不动就是暴雪。 别说出点什么事,哪怕是李定安磕着点碰着点,何安邦都没办法交待。 都不用什么保力、科创局,甚至是于书记找他是问,馆长就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何安邦越想越担心,又指了指马献明:“看着点,别让他钻牛角尖……要看不住,立马给我打电话,我爬也爬过来……” “何馆你放心!” “等会……你们扯什么淡?” 何安邦都懒得理他,提着包就走。 李定安一脸懵逼…… …… 计划不如变化,启程往奈曼的时间,比李定安预订的又推迟了两天。 肖主任算是知道,何馆长喝醉之后说过的那句是什么意思:李老师什么都好,就是太着急,恨不得一天把一年的工作都干完。 这不是夸奖吗? 有的时候还真不一定。 就比如现在:在途中,在车上,李定安开了个动员会,又安排了下午的工作:下午两点,正式开始调查青龙山实地环境。 问题是,从市区到奈曼,差不多两百公里,大半要走国道,至少要三个半小时。从旗再到青龙山镇是八十公里,这一段是县道,至少要一个半小时。 八点出发,等到了镇宾馆已经是一点左右,中间就一个小时:要开房、要登记、要放行李、还要吃饭。甚至可能还得上厕所…… 不夸张,资本家听了都得流泪! 奇怪的是,从研究员到技师、从探工到测绘、以及资料员,没有任何人表现出任何不满? “从今天下午开始,各组的主要工作为钻探取土及测绘,第一组由耿队长负责,从杜贵喀查一带,沿瓦碑河由北至南,堪探至驼腰村,全长十八公里…… 第二组由邢队长负责,从三道洼子到苇子沟,沿拉尔泌河由北至西再南,途径砖头洼,全长二十四公里…… 第三组由杜队长负责,从甘井子到海斯台,再到沟脑,再到柳沟村……这一段比较长,全程近五十公里,河道也多:七子河、官营河、柳树河……相关资料待会发给各队负责人,我再强调几点…… 测绘我不用讲,大家都知道,关键是钻探:取土要深,最好一米以上,最差也要辩识浮层、生层、熟层,以及间歇层……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安全:三个队都要经河道从山西麓绕到山东麓,而且气候不太稳定,一定要注意安全…… 卫组长、姚组长、车组长分别为各组提供技术支持……程老师负责化验,当天土样当天完成……” 程立权头皮都麻了:三个队,每天取来的土样得以“公斤”计。问题是,人都分配完了,怎么看自己都是光杆组长? 就那么一小试管一小试管的验,自己长十八只手也验不完。 看李定安停下话头,程永权忙举了一下手:“李老师,化验组,是不是就我一个人?” “谁说的?” 李定安环指了一圈,“资料交给方志杰一个人就行,小田和小蒋都能帮你(女资料员),舒静好也不忙……况且各队不是时时都需要技术支持,卫组长、姚组长、车组长也不是天天都要跟队,再加我和马所,八个人都不够你用?” 程永权忙笑:“够用……够用……” 有李定安在,其它人都等于是累赘,甚至他这个组长在不在都无所谓…… 几位当地的协助人员算是看明白了:李老师这是要把男人当驴使唤,把女人当男人使唤? 听说时间太紧,非常赶进度,倒也情有可愿。 剩下的却有点看不懂了? 能被派来协助,都是内行,而且野外考古的经验很丰富。但就队员们知道的,不论是理论上,还是实际操作中,都和李定安的程序不一样。 先收集资料,包括遗物资料和遗址资料,比如瓷片、窑砖、窑瓦、煤渣、烧土残留等等。 然后依据实物资料圈定大概范围,再进行地理调查,然后再根据地理信息筛选,进一步缩小范围。 最后实地堪探,也就是取土观察,以及化验。 李定安却反了过来? 不,更像是把前面的步骤全部省略了,感觉他很确定,窑址范围就在他列出的路线之内…… “那些河道是怎么回事?瓦碑河、七子河、柳树河、官营河……好像没听过?” “都是牤牛河的支流,分布在青龙山两麓:官营河就是观音河,建国后改的名,剩下的全是古河道,早消失了……” “无水不烧瓷……除了找土,当然还得找水,沿山脉与水向找窑址,没毛病!” “我听明白了:李老师这是用探方(考古方法)的形式,以山的走向为经,河流走向为纬,将青龙山东西两麓化成了无数格?” “他这不是无数格,而是一道线:山南山北加起来还不到一百公里,而河道才多宽?撑到头几十米,河岸宽度再扩一倍……大致范围面积不足十公里!” “奈曼近万平方公里,等于还不到千分之一……他怎么确定的?” “不止是千分之一的问题,关键全旗土质大差不差,怎么肯定窑址在青龙山?” “确实有点看不懂……” 几个人窃窃私语,李定安又交待了几句辛苦、感谢之类的话,车也到了休息点。 上厕所的上厕所,抽烟的抽烟。 下了车,马献明给李定安递了一根烟:“会不会太急了点?” “你是不是想问我,这么盲目就下结论,探错了怎么办?” 马献明没否认。 李定安就着火点着,吐了一口烟:怎么可能会错? 系统给出的地址信息就是青龙山! 他也做过相关推测,但只是推测,必须要找到准确地点,深入分析后才能验证他推测的对不对。 所在现在要问他,还真不好解释…… 李定安想了想:“如果探错了,那再重新开始!” 老马嗫动着嘴唇,不知道怎么说:你这纯属撞大运,撞不到再说? (本章完) 第355章 悬崖上建瓷窑? 月色清冷,刮着一丝风,树叶“哗啦啦”的响。 湖边燃着篝火,架子上的羊腿滋滋冒油,混合着炭火和油脂的香气,四处飘散。 旁边是葡萄长廊,藤蔓遮的严严实实,架子下摆着长桌,男男女女二三十位,嘻嘻哈哈,嚷嚷闹闹。 不是说很忙吗,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但看这会,挺惬意啊? 左朋让司机停下了车。 “哎,左局?” “左局来了?” “左局长……” “李老师、马所、姚组长……坐坐……不用起来……” “左局,来的巧?” 马献明咣当就是大半杯白洒,“先来一杯!” “谢谢马所……李老师,搞得挺不错?” “忙了两个多星期,休息一晚上!” 左朋接住酒杯,又顿了一下:什么叫休息“一晚上”? 意思是平常晚上不休息? “小田,拿套餐具!” 正愣着神,李定安又拉着他坐了下来。 五点钟从市里出发,开到项目组临驻在青龙山下的度假山庄,现在已是九点,中间就没停过,更别说吃饭了。 确实有点饿。 左朋没客气,捞起一块羊排啃了起来。 啃几口,就和马献明碰一下,不多时,四五块羊排和两高脚杯白酒就下了肚。 李定安陪在旁边,一点一点的抿。 “左局怎么这么晚?” “到旗里办了点事,顺路来看看,再给你们送点物资!” 送物资? 李定安笑了笑:“谢谢了!” “应该的!” 左朋又想了想,“李老师,下面的人都还听指挥吧?” “都挺好,也挺配合!” “配合就好……进度怎么样?” “快了!” 左朋顿了一下。 怎么和我听到的不一样? 队里一半人是京城来的,剩下的一半是他从市文物局调来援助的,所以左朋很清楚:堪探了半个多月了,连疑似范围都未确定。 换种说法:和进驻之初相比,几乎没有任何进展。 李定安却说快了? 是下面的人吃不了苦,从而夸大其辞,还是李定安年轻脸皮薄,不好意思承认? 他试探了一下:“找到窑址的大致范围了?” “暂时还没有!”李定安摇摇头,“不过快了!” 左朋暗暗的叹了一口气:不还是等于没进度? 不好细问,他岔开了话题,想着待会找底下的人好好问一问。 马献明劝酒,左朋又喝了一杯,说是明天还有点事,不敢喝太多。 明天还要做实验,研究人员也不敢多喝,三个组也要继续出野外,差不多到十点,聚会就散了。 已经很晚,左朋说是要住这,明早再走。 安顿了下来,李定安和马献明回了房间。 “左局长来的挺突然?” “说是来送物资!” 马献明摇摇头。 这里是度假山庄,左右都毗邻高速,又不是在山里,哪需要送物资? “会不会有人告状了?” “可能吧。” “不是……你别这么无所谓?” “那怎么办……人家已经够配合了!”李定安笑了一下,“既便现在全部撤走,我们也得感谢!”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着半個多月连轴转,却看不到一点眉目,搁任何人都会有想法:天天当驴一样使唤?可以,那你倒是给点希望呀? 马献明犹豫了好久,怅然一叹:“我觉得,不再能再这样瞎碰了,而且都累的够呛……实在不行,先停两天?” “谁告诉你我是瞎碰的?” “那好,你就说还要多久?” “别急,快了……再坚持坚持!” 马献明呲了呲牙:又是这句? …… 四五个人,围着沙发坐了一圈。 有负责后勤的肖主任,有负责野外调查的万队长、有负责资料收集的卜副所长,还有负责交通的余师傅。 全是左朋从市文物局调过来的支援人员。 “说一说,怎么回事?” “我觉得李老师好像……嗯,没什么目标:他先是让野外组钻探东西两麓的古河岸、然后是南段北段的山岰、再然后是山头山尾的阳坡阴坡……现在又说是要探山腰……” 左朋刚喝了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在半山腰找瓷窑? 我就问你,拌浆、陈腐、沤泥的水怎么运上来? 既违背常理,又违反常识…… “堪探结果呢?” “没有一处符合的,全是无用功!” “啊?” “领导,我一讲你就明白了:第一周,三个野外组围绕山体与古河道,在两岸以百米为单位钻探,前期深度为一米,后期又加深到两米……第二周是南北山岰,这一周又是阴坡阴坡…… 但不论是哪一块区域,无论钻多深,无论是文化层、间歇层、以及倒装层,都没有发现与制瓷相关的痕迹……” “之后又做了电法和磁法堪探,结果还是一样:所有区域,无论是地电阻、地电断面,还是电磁测深、地磁感应,都没有探查到地表之下有窑、坑、池之类的遗迹……清朝的古墓倒是找出了好几座……” 左朋愣了一下:“还有呢?” “同时又做了地质化学分析,但土质、土色和标本数据都对不上。更有甚者:各层取样土壤与有机残留中也没有找到任何与陈腐泥、烧土层相关的痕迹……” “连点煤渣和炭渣也没有找到?” “没有。” 怎么可能? 其它都不提,不用柴、不用煤,那你拿什么烧的瓷器? 既便是新石器时代的人类遗址,至少也会留点炭屑、骨片,蒙古瓷窑距今才多少年? 关键的是,土质和土色竟然也不符? 换种说法:就不是用这儿的土烧的。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李定安找错了地方? “还有没有?” “有!” 万队长往后一靠,轮到了卜副所长。 “我负责收集资料,包括史料与实物……先说史料:市博物馆、图书馆、咱们局,以及区相关单位、旗志、旧县志等等等等,都没有发现在青龙山周边建窑烧瓷的相关记载。不过抗日时期旗、县各衙署都遭到过破坏,而且数次搬迁,也可能因此遗失……” “但这只是其次,重点是,我们按照李老师圈定的范围,实地走访、征集,以及田野调查,均没有发现与烧瓷相关的遗迹及实物资料,包括瓷片、窑砖、窑瓦、胚车、烧结物……” 左朋愣了一下。 大的不说,远的也不提,就比如青龙山主峰老道山,那儿有一座距今约六千年左右,大概建于红山文化时期的祭庙遗址,里面都还留存有不少陶片。 李定安找的是专门烧瓷的窑址,左近周边却找不到一丁点儿的瓷片? 这根本说不过去…… 之前只是觉得可能,但现在,左朋有九成以上的把握:李定安找错地方了…… 他叹了口气:“很辛苦吧?” “还行,也能理解:毕竟李老师比我们还辛苦,一天也就睡四五个小时!” 左朋惊了一下:“他这么忙?” “对,很忙……但是……” 万队长稍顿了一下,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如果一直像现在这样,没有目标,每天跟个无头苍蝇似的四处乱撞,岂不是忙都忙的毫无意义?” 确实是这个道理。 左朋点点头:“我明天找李老师谈谈!” …… 聊的很久,又逐组安抚了一下,就到了一点左右。怕睡过头,左朋特意定了七点半的闹钟。 但正睡的香,左右房间就传来起床的动静,没过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出了房间。 他蹬上裤子,连忙追了出去。 是万队长和两组出野外的队员。 冲锋衣、防寒帽、军绿棉大衣,手里提着保温杯…… 几人停下脚步,打了声招呼:“局长!” 左朋又看了看表:离六点都还差着五分。 再往外看,黑漆隆冬,东边刚刚翻出了鱼肚白。 “现在就出发?” “不,先吃饭,六点半出车……” “怎么这么早?” “路上就要近一个小时,到堪探位置,刚好太阳出山!” “下午几点回来?” “太阳落山后收工,等收拾一下,到山庄差不多八点半!” 左朋怔了一下:太阳出山开工、太阳落山收工,这是一秒钟都不愿意耽误? “每天都这样?” 万队长笑了笑:“每天!” “老卜呢?” “也一样……包括化验组,每天也是六点半准时集合!” 好家伙,每天十四个小时,已经连着干了近二十天? 怪不得有人找他诉苦…… “行,路上小心!” 他叹了口气,进了房间,收拾了一下,大概十来分钟,又出了房间。 过道里的人更多了,有的急匆匆的往餐厅跑,有的慢悠悠的出了酒店,窗外就是车场,十多辆车开着大灯,亮如白昼。 “马所,吃过了?” “左局也这么早?” “还行……李老师呢?” “他待会吃。” 待会,意思是还没起? “左局,快到时间了,我先去点到……” “嗯?好好……” 伱是所长,这里你职级最高,去晚点也没关系吧? 马献明急匆匆的离开,肖主任又迎了过来,手里还端着两个餐盒。 “左局!” “这谁的?” “李老师的……他每天起的比较早,五点之前就进实验室,一做实验就停不下来,一般都是给他送过去……” 五点之前? 昨晚上和自己分开,那会又是几点? “晚上呢,他一般到几点?” “最早也要到十二点。” “忙什么忙那么晚?” “当天所有的堪探和化验数据都要经过他分析对比……特别是化验,经常有误差,他一般会放在第二天早上复试……” “早上试验,晚上分析……他白天干嘛?” “出野外啊?” 左朋不知道说什么了。 十二点之后睡,五点之前起,刨开吃饭上厕所的时间,他每天至少要工作十七个小时? 怪不得昨天他说:休息一晚上? 更怪不得下面的人只是找自己诉苦,而不是抱怨? 标杆在这立着呢,怎么抱怨? 但这样,就是铁人也受不了? “我去吧……” “唉,谢谢左局……正好要去安排一下中午的菜单和送餐……” 肖主任一点儿都没客气,转身就进了厨房。 左朋看着手里的饭盒,愣了好半天。 以前她哪有现在这么干脆利索? 摇摇头,他端着饭盒去了会议室。 临时让山庄腾出来的,现在成了实验室。 走廊里很安静,进去后依旧很安静,进了防护门,才隐约听到说话的声音。 左朋放下饭盒,隔着玻璃瞅了一眼。 男男女女八九位:包括三个组长,马献明、程永权、两个资料员、以及他从局里调来的三个实验员,整整齐齐的站成两排。 实验台上,李定安实验,舒静好协助,边做边讲: “我再强调一遍:土壤样本一定要现采现验,坚决不能过夜,不然会受温度影响,使微生物活性、细胞质流动、有机质分解产生变化,进而影响到化验结果…… 其次要注意顺序:先测酸碱度、其次土质黏性、其次硅铝率、最后再测重金属百分比……前三样测不准,重金属即便精确到小数点后十位,也没有任何意义……” 左朋听的似懂非懂,台下的九个人却频频点头。 又过了几分钟,李定安直起腰,摘下手套:“对比!” 舒静好忙报数据:“土色7.5yr6/6,ph值4.3、粘粒硅铝率为1.7、细土游离氧化铁为1.5%、1mm以上砾石含量16%,成份为高岭石、伊利石、蒙脱石……” 马献明愣了一下,脸上浮出喜色:“冻了几晚上,土壤数据和瓷片样本更接近了?” 姚川摇摇头:“只是接近,而非一致……无论是酸性值、还是黏重,或是富铝化数据都还差很多……烧不了瓷,至多也就能烧点砖和瓦!” “但已经最接近了!” “再接近也不可能拿来烧瓷,烧陶都不行!” “先别吵!”李定安摆摆手:“土壤样本来自于哪里?” “是邢队长送来的……”方志杰翻着记录,“取自乔家仗子村瓦盆窑子组与牤牛营子组之间的峡沟……” “瓦盆窑子组!”姚川一拍手:“看,果然烧过瓦!” 马献明陡然一叹:猜的真准! 李定安想了想:“周边环境呢?” “南北均为峡沟,名东沟,长度2.6公里,两岸为村组,西村组往西1.5公里为青龙山主峰老道山,海拔740米……” “峰顶与地面落差多少?” “105米!” “岂不就是断崖?” 李定安嘀咕着,“断崖之下的地型呢?” 方志杰敲了几下键盘,调出照片:“有三处洼地,分别为下洼、东沟洼、西洼……均呈不规则圆型,面积为6500平方、4200平方,2800平方……” “间隔多少?” “最窄80米,最宽210米……” 李定安皱了一下眉头:从地层学而言,这三处洼地跟连起来的有什么区别? “崖下与洼地植被情况?” “属草甸植被类型,植物种类以禾草、莎草、豆科类为主。” 长这么多草,还有豆科类,应该不是。 但看土质和地形,就这里最接近了…… “知不知道洼地形成原因?” “啊?”方志杰愣了一下,“资料中没有记载!” 李定安拍了一下额头:问顺嘴了。 面积才万来个平方,也只是村组,哪种地理资料中都不可能记载这么小的地理单位。 他想了想:“通知邢组长,不用去青龙山洼了,去老道山!” 马献明拿出手机:“继续探东沟,还是三处洼地?” “不,探老道山!”李定安摇摇头,“先取峰顶土样!” 马献明顿然愣住,其它人也是一脸懵逼。 探老道山的峰顶? 那里是青龙山主峰,还是断层崖地貌,而且峰顶与地面落差高达百米以上。 换种说法:悬崖利壁中的悬崖利壁。 就想不通,怎么在这上面建瓷窑? (本章完) 第356章 找到了 打印机“嗡”的响了一下,吐出了一张表格,方志杰递了过去。 李定安凝神细瞅:粘粒硅铝率、细土游离氧化铁、高岭石,伊利石,蒙脱石…… 老马说的没错,这是离样本数据最为接近的一次。 说明离找到窑址不远了…… 身边悄无声息,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马献明拿着手机,满脸纠结? 几个组长、研究员面面相觑,茫然无措? “愣着干什么,给邢队打电话。” “真探峰顶?” “探!” 开始是河岸,之后是山脚,再之后是山腰,现在又成了山顶? “要还是找不到呢?”马献明的表情说不出的痛苦,“再过几天,是不是还要探悬崖和山谷?” 别说,还真有可能! 看他如便秘一样,李定安笑了笑:“放心,峰顶要还没有,就打道回府!” 谢天谢地,终于等到这一句了…… 马献明猛松一口气,号码拨的飞快。 “吱呀”一声,左朋端着饭盒走了进来: “李老师,你的早餐!” “麻烦左局……” “不麻烦!” 左朋笑了笑,“李老师,要不咱们到旁边?” “好!” 李定安若有所思,“小舒,拿一件标本,还有相关资料……再端两杯茶……” …… 都是双层餐盒,还很大,一只装着粥和菜,一只装着包子。 左朋目测了一下,如果给他,别说早餐,估计午餐和晚餐都够了。 年轻真好…… 李定安风卷残云,前后一刻钟,两只餐盒就成了底朝天。 终于问到正题了? “找相似土壤,也就是蒙古瓷的瓷土!” 李定安轻轻一推,瓷片到了左朋面前。 不大,直径约摸四五公分,裁的四四方方,有明显的弧度,估计是从什么完整的器物上割下来的。 左朋拿了起来,先看了看釉面:一朵芍药,色彩很鲜艳,典型晚清时期的粉彩风格,但要比粉彩瓷更为生动。 仔细看,无论是叶、茎、枝,以及花瓣,都要高于胎体,非常有立体感。 釉面很亮,留白的瓷质又细又腻,而且很薄,如果不拿在手里,左朋险些以为这是从搪瓷(珐琅)缸子上裁下来的,而非瓷片。 很精美,也很有特点,但这是釉上彩工艺的原因,和瓷土有什么关系? 狐疑间,他抬起头,李定安扬了扬下巴:“左局,你翻过来!” 翻过来又怎么了? 他翻了过来,顿然愣住:“红的?” 李定安点点头:“对,红的!” “这不对!” 瓷器的内胎不用上釉,瓷泥是什么颜色,烧成后就是什么颜色,至多塑胎的时候弄平整一点。 所以,这块瓷片选土时,瓷土就是红色的。 但这与常识不符:瓷土的颜色越深,说明氧化铁含量越高,烧出的瓷胎颜色也就越暗,反之就越白。 但自从有瓷器历史开始,无不是以白为美。 其次会影响耐火度:铁越高烧成温度范围越窄,从而导致成品变形的机率增高。 所以,不管是哪一朝,哪一代,哪个窑口,只要烧瓷,必然要陈腐、沤泥、洗浆……目的很简单:除铁。 越低越好,一般的铁质量分数都在百分之一以下。 这块瓷片红成这样,至少也在百分之五以上……说实话,干了半辈子文物和考古,第一次见这样的? 他又端详了一阵:“釉面却这么白,用了化妆土?” “对!” “为什么直接不选浅色瓷土?” “为了增强可塑性!” 李定安指了指凸起的花纹,“和高强度水泥中加铁粉,铺路的沥青中掺铁渣是同样的道理!” 明白了:这不是普通的光面瓷,而是浮雕瓷,可塑性越高,越好雕琢。 “没见过……至少奈曼的地质与环境监测历史数据中,从没有发现过铁含量这么高的高龄土!” 左朋组织了一下措词:“李老师,会不会……找错地方了?” “不会,就在奈曼!” 固安寿伦公主嫁的是德木,德木是奈曼部郡王,这批公主的陪嫁工匠不在奈曼烧瓷,能到哪儿? “但砖红壤类粘土?说实话,整个北方都非常少见!” “只是少见,但并非没有……左局,你看看这个?” 李定安又推过来一份资料,居中是一张照片:一樽泥塑的大黑天(密宗护法神),体形很大,立在神坛之上。 应该摆放了很久,多处掉漆,露着泥胎:红的? 再看资料:道光二十年,德木被选为固伦额附,其父阿旺郡王在成善庙塑左右无量佛、大黑天,为道光皇帝祈福增寿。 之后运入京城,请四世章嘉国师诵经后,置于紫禁城中正殿(宫内藏教庙宇群),现存于故宫宝华殿。 成善庙又名龙尾寺,建在青龙山中端南部,离山庄还不到两公里。 神像是在这儿塑的,那土又是从哪来的? 不可能从其它地方运过来,八成就是从青龙山就地采的。 “道光时期距现在还不到两百年,那土呢?” “正在找!” “如果在青龙山,那就应该很好找:这种土富铁、富铝、富硅,但缺钾、缺磷、缺氮,且黏性重,易板结,连草都没办长……如果有,肯定裸露于地表,根本不用钻探,无人机就能拍到……” 相应的,地质资料就会有记载。 但结果是没有…… “所以我怀疑,埋在地底下!” 左朋想说句不可能,但话到了嘴边又嗯了下去:地底下的事情,哪能说的清楚? “但你现在探的是老道山的山顶……那上面全是石头,连草都不见几棵?” “我找的就是石头。” 什么? 干了半辈子的文物考古,第一次听说找遗址,要找石头的? “这种瓷土是从富铁玄武岩风化发育而来,所以,只要能在上面找到富铁玄武岩,就能在周边找到瓷土源地,然后顺藤摸瓜,找到瓷窑…… “那山坡上也有岩石,山脚下更有,为什么非要上山?” “山顶的气温及湿热度变化最大,盐基淋失最多,硅迁移率最高,铁铝富集最明显……换种说法:山顶岩石的风化度最深,玄武岩形成砖红壤的可能性最大……” 这么一讲,确实有点道理:找到岩石,就能找到瓷土,也就能找到瓷窑。 当然,只是可能。反正左朋就觉得,李定安越绕越远了。 还好,找不到就要撤,反正最后一天,随他折腾…… …… 太阳刚刚冒头,两辆车平稳的行驶的乡道上。 前一辆是皮卡,厢斗里载着工具,五花八门:钢铲,铁钎,大锤,钻杆,钻机等等,以及一台柴油机和几桶油。 后面是一辆七座越野,专门拉人。 邢队长开车,万队长坐在副驾驶上,后面还有五個队员。 车里很安静,脸色都不是很好看:他们刚到青龙山洼,刚卸下工具,立好标尺,马所长的电话就来了。 不探青龙山洼,改探老道山,还是山顶? 说实话,都想骂娘。 老道山是青龙山的最高峰,两面为悬崖,一面为乱石滩,只有一面可以通行。 但坡度太高,且又是坑、又是洼,又是石头,车根本开不上去。 那工具怎么办? 只能靠人背。 但见鬼的是,这次要求测的并非土层,而是岩层,纯人力的工具根本钻不开,必须要用到钻机和发电机。 只能靠人往上抬:而只是柴油机,就重八十五公斤。 山高超过百米,坡度大于45,爬过的人都知道…… 辛苦只是其次:都是老考古队员,就挺不理解,你找的是瓷窑,找不到转而找瓷土也不是没道理,逮着青龙山不放也能说的过去。 但你和石头较什么劲? 再依据这半个多月以来的经验推断,最后肯定什么都找不到,所以队员就觉得很冤枉:辛苦不说,尽陪李定安瞎逑折腾了…… 不多时,车开到了山脚下,邢峰安排队员先往山上运工具。 都冷着脸,动静也格外的大,皮卡车的厢底被砸的“咣咣”响。 邢峰拍了拍手,提高了声音:“都打起精神来,最后一天了!” “什么?” “今天要再找不到,就先撤队,开春再说……马所长说的!” “马所长说了又不算!” 邢峰被噎了一下:“他只是转达,是李老师亲口说的!” 万成标愣了愣:“我靠,铁公鸡拨毛了?” “好好说话!” 邢峰瞪着他,“李老师还是很专业的!” “对对……很专业……还很敬业……” 万队长呲着牙笑,与之前判若两人,“兄弟们,加把劲,明天放假……放长假……” 山脚下一阵欢呼,动静很大,但速度比之前快了好几倍。 谢天谢地,老天开眼…… 工具先重后轻,先抬的就是发电机,雇了十个附近的村民,再加八个队员,快两个小时才弄上山。 剩下的就好办了,最重的钻杆也才三十斤。 邢峰和万成标走在最后面,一个拎着大锤,一个提着钢钎,都当拐杖使,一步一步的往山上挪。 已经来回两趟,都累的不轻,走到半山腰,万成标一屁股坐了下来:“不行,得歇会!” “好,歇会!” 邢峰左右瞅了瞅:“换个地儿,这个全是石头,你也不嫌屁股扎?” “顾不上了,反正穿的厚!” 万成标赖着不动,还躺了下来,邢峰也只好坐下。 他又掏出烟盒,一人点了一根。 风很大,“呼呼呼呼”的刮,不到两分钟,一只烟就被刮没了大半,只剩下一截纸皮。 “老邢,撤队后你去哪,回京城?” “不然呢?” “明年来不来了?” 邢峰想了想:“可能来不了,开春就要跟李老师进驻保力!” “保力,企央啊……工资是不是要长一点?” “嗯,级别也要提一提!” “啧啧,部属单位就是好……” “和部属单位没关系,是因为李老师……当然,忙的时候也够忙!” 何止是忙? 一提李定安,心里的那点羡慕一扫而空:这家伙完全不把人当人,当然,也包括他自个。 但累只是其次,关键是没意义:就像这次,没日没夜快二十天,有什么结果? 考古不是这么干的…… 他摁灭了烟头,长吐了一口气:“感觉有点失水准!” 风有点大,邢峰没听清:“伱说什么?” “我说李老师,盛名难副!” 这次听清了,而且很清楚,邢峰有点生气:否定李定安,就等于否定国博,也等于否定他。 他想辩驳,却不知从何辩起:扪心自问,这次确实有点看不懂李定安的操作。 野外考古不是在实验室里研究,可以猜,可以假设,可以不断试错,这行业讲究的是按步就班,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 但李定安太急,总想一蹴而就,一劳永逸,想用一两个月,就把一两年的活干完。 再者顺序也不对。 正常而言,应该按图索骥,顺着载漪流亡的路线追溯:先去中亚,找到相同的标本实物,或者是相关的文物,再到阿拉善,根据实物线索寻找蒙古瓷的流布区域,然后顺藤摸瓜,最后再追溯蒙古瓷最初的起源地。 李定安恰好反了过来……不,是省略了所有的过程,想一下就找到结果。 说实话,可能性不大。 因为线索太少,可供支持的理论依据也太少,所以许多人就觉得:李定安确定窑址在青龙山一带,基本是靠瞎猜。 有这种想法的人不少:包括项目组的部分成员,以及马所长和何馆长, 又这么赶,这么累,当地支援组的怨言就更大了。 也确实没办法解释…… 邢峰叹了口气:“别生气了,明天就解放了!” “我只是有感而发,要生气,我早撂挑子不干了!” 确实,支援组够配合…… “谢谢!” 邢峰伸出手,万成标握了握,两人相视一笑,挽着站了起来。 “走了!” 邢峰拎起了锤,万成标提起了钢钎,两人刚一迈步,“嗤”的一下。 老万没站稳,一脚踩空,踏碎了石堆里的一块硬泥。 “什么东西?” 万成标拍了拍裤腿,正要走,却被邢峰拉住:“别动!” 声音很大,几乎是吼,老万被吓了一跳。 愣神的功夫,邢峰蹲了下来,先捡起泥块敲了敲。 “砰”的一下,泥块碎成了好几瓣,他又捻了捻,瞳孔猛的一缩。 “是羊油矸!” “什么?” “一种风化石。” “风化石就风化石,你激动什么……我靠,你怎么还舔?” “不舔怎么知道?” 呸呸两声,邢峰的嘴唇微微发颤:“就是羊油矸,学名埃洛石,属多水高龄土,是烧制高档瓷器、电磁的主要原料……也是富铁玄武岩风化到后期的产物……“再进一步发育,就是砖红壤高铁铝瓷土……” 蒙古瓷不就是用什么红壤瓷土烧的? 嗯,不对…… “找到了?” (本章完) 第357章 在这下面 这就找到了? 不是说李定安一直在胡逑折腾瞎逑碰么? 左手羊油矸,右手玄武岩,左朋来回端详。 但然并卵,地质学他只懂点皮毛,真看不出个所以然。 “老万,老卜,你们觉得呢?” “理论上可行!” “实际上呢?” “操作难度很大!” 可能觉得这么回答太敷衍,卜所长组织了一下措词:“这就好比:在山上发现了一块含金的矿石,想以此找到矿脉,得需要海量的调查和勘探……反正绝不是几个月就能完成的!” 确实是这样的道理。 但左朋发现,换成李定安,好多道理好像都行不通? 反正他干了这么多年考古,第一次见为了找瓷窑的窑址,一直和一座山较劲的。 问题是,真让他找到了眉目? 他放下石头,拍拍手,走到李定安的身后。 李定安和马献明肩并肩,站在发现羊油矸的位置: “羊油矸的盐基淋溶低,淋滤也低,会有结晶体存于地表,再风化发肓,就会转为铁铝粘土,再进一步,就是红粘土。但这东西的淋溶和淋滤度都比较高,不会留于地表,而是会消失……” “怎么消失?” “途径有两种:一、降雨,通过水渗透入地下,二,水土流失,再次向山下转移……” “转移到哪?”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李定安指了指山下的三处洼地,又指了指洼地旁边的峡沟,“一部分被挖走了,剩下的应该是被冲走了!” “挖走了?”马献明恍然大悟:“这三处洼地,原来是瓷土矿坑?” “十有八九!” “但为什么被埋住了?” “原因很多,但逃不过地质灾害:地震、泥石流、山体崩塌、塌陷等等,都有可能!” 李定安往下走,“具体是哪一种,探一下就知道了!” 马献明快步跟上,左朋也准备跟上去,他抬起了脚,却又顿住。 卜所长又是抓耳又是挠腮,又是呲牙又是咧嘴。 “你怎么了,牙疼?” “不是……感觉李老师说的,可能性……好像很大?” 左朋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刚才是谁说的,理论可行,但操作难度很大的? 你说完有没有两分钟? 他叹了口气,快步下了山。 山下围着好多人:野外组、实验组,甚至资料组都在这儿。 忙活了半个多月是不是瞎忙,明天是不是都能打包回家,就看这一下了。 所以,神情都很激动。 李定安站在中间,分配任务: “第一组在山顶钻探,注意避开峰顶以及岩层,寻找厚土层。深度暂为五米,以五十公分为界层,逐层取样…… 第二组在一号洼地边缘取土,深度十米,每层五十公分,注意土层完整性。第三组立钻机,在三号洼地中心钻探,深度二十米……实验组,做好土层分析……资料组,做好影像记录……” 速度都很快,抄工具的抄工具,装钻机的装钻机,架摄像机的架摄像机。 钢制的洛阳铲,铲头长六十公分,杆长半米,“咚咚”十几锤,铲头就被砸入地下,一旋一提,土层就被带了出来。 研究员一捅而上,对土层进行分析,野外组提起第二杆铁铲,继续往下钻。 邢峰带领队员装好了便钻探机,“嗡”的一下,胳膊粗的钻头像是烧红的刀子切进牛油,眨眼间就钻了进去。 运气很好,没碰到石头。 机器稍停,野外组接钻杆,实验组抓紧从钻杆中取样。 一切有条不紊。 不大的功夫,姚川和程永权抬着一柄洛阳铲,跑到了李定安面前:“李老师,你看!” 姚川指着铲尾,也就是接近地表的地方,土层呈褐色。这是土中存有水分的原因,如果烘干,就会是黄土,属通辽平原常见土质。 但不厚,也就十多公分,往下全是砂质土。 李定安抓了一点,仔细的捻了捻:粉砂,还有死粘土? “哪里取的土样?” “二号洼地中心!” 洼地中心,不应该啊? 如果是泥石流、山崩、塌陷导致矿坑被埋,浅层土质不会出现差别,依旧会是黄土,不会是沙,至多没有生物层。 关键的是,不论是粉砂还是死粘土,都是在水底形成,怎么会跑到山坡上? 如果是远古时期形成,只会存在于地表之下,至少三米深…… 稍一思索,李定安恍然大悟:“这应该是地震导致砂涌,从沉积层之下冲上来的水饱和沙粒层……资料组,查一下道光之后奈曼最大的一次地震……” 根本不用查,卜所长脱口而出:“1940年,八仙筒乡发生过地震,震级6.5,烈度9级!” “距离!” “直线距离九十公里!” 够了。 积石山地震6.2,烈度8级,一百多公里外的民和同样发生砂涌,埋掉了整整两个村。 这儿就只三個矿坑,被埋平轻轻松松…… 万成标使劲的回忆:“1940年地震,怎么没印象?” “那时是日伪时期,没有专门的地质及灾害研究机构,再者没死人,就倒了几座毡房,所以旧县志中没记载……我还是前几年考察燕长城时,从开鲁县志中查到的……” “原来资料中没有?” 卜所长被噎了一下:谁说没有,开鲁县志不是资料? 是他调取资料的时候,压根没往一块联想…… 赧然间,远处又奔过来一位,好像是实验组的组长卫自立。 边跑边笑,后槽牙都咧了出来。 刚到李定安面前,两只手往猛往前一杵。 是一捧土,乍一看,和之前的洛阳铲挖出来的浅层土没什么区别:黄壤土。 但仔细一瞅,中间夹着几颗泥球,很湿,很光滑,颜色呈深褐色,和泡烂了的砖头一模一样。 “取样地点?” “一号洼地与三号洼地间隔带!” “深处多少?” “两米五到三米之间!” “酸碱度做了没有?” “ph试值5.8!” “硅铝率?” “3.2!” 李定安点了一下头:“大于伊利石,小于蒙脱石,且呈强酸性……没错,铁质砖红壤……” 左朋一个后仰,身后就是万队和卜所长,两人嗫喏无言。 现在还敢不敢说:理论上可行,操作难度很大? 大个屁,人家就随随便便的钻了几下…… “李老师,还有一个问题:瓷窑不像矿坑,肯定是建在地表之上的,即便因为地质灾害被埋,地表也应该有一定的实物遗存……” 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说瓷片,窑砖窑瓦应该有几块吧? 除非倒下来半座山…… “我再想想……” 李定安沉吟着,“你们也再找一找,看能不能找到残存的瓷土层,另外,派一组人回山庄,测一下瓷土在土壤中的百分比!” “李老师,这个也要测?” “我怀疑这里的瓷土储量不高,所以瓷窑在这里存在的年限不长,所以史料中才没有记载……” 卫自立一拍脑门:“我明白了!” 百分比不需要太高,低于百分之二十,就没有了开采的价值,瓷窑当然得搬迁。 再看那三块洼地,再以附近的土质推断,深度不会超过三十米,不然就有随时坍塌的风险。 再算体积……即便是十来人的家庭氏作坊,顶多也就能撑个三四十年…… 卫自立转身而去,马献明又凑了过来:“有没有这种可能:瓷窑不是被埋,而是被冲走了,比如地震后又发生了大型泥石流?” “能冲多远?” 马献明愣了一下,不说话了。 问题又绕了回来:不管是被什么冲的,周边至少有遗物残留。 问题是,现在什么痕迹都没找到…… 思忖间,李定安肩上的对讲机又响了两声:“李老师,我是邢峰……我在山顶以二十米为间隔,共钻探三处,土层结构基本相同:依次为石屑、蒙脱石与水云母、羊油矸及变埃洛石、铝铁土……” 左朋只是一知半解,小声问着卜所长:“这几种是什么?” 卜所长叹了一口气:“玄武岩发育为砖红壤粘土之前的四种物质状态,同时代表四个风化阶段……” 岂不是说,全对上了? 山顶有玄武岩,有各个风化过程中的产物,山下也发现了最终形态的铁质砖红壤…… 以及山间的沟壑、山下的洼地、原本在沉积层之下砂粒层,以及地震资料…… 顿然间,左朋又想到了早上和李定安的对话: “李老师,你把青龙山都快翻遍了,窑址呢?” “估计被埋住了!” “埋哪了?” “正在找!” “那怎么又跑到山顶上去,窑址被埋到山顶了?” “窑址当然不在山顶,但山顶有石头……找到石头就能找到瓷土,找到瓷土就能找到矿坑,找到矿坑就能找到窑址……” 当时就觉得很扯淡,还觉得李定安的思维方式怎么和普通人不一样? 别人是根据线索,按迹循踪,李定安却是先假设一个结果,然后倒推过程。 如果结果不成立呢? 但现在…… 说实话,左朋也有点牙疼。 恍然间,耳中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左朋猝然抬头。 是邢峰那组拉工具的皮卡,这会儿李定安坐在驾驶位,马献明坐在副驾驶,后面还坐着舒静好和方志杰。 “李老师,你们去哪?” “到峡沟那边看看!” “等会,带上我……马所长你不用下,我坐后边就行!” 方志杰往里挪了挪,左朋挤进了后排。 李定安一脚油门,皮卡冒了一股黑烟,扬长而去。 万成标和卜治民愣了一下,“嗖”的跳上了越野,刚要发动,姚川又追了过来:“等等我……马上找到窑址了,怎么也得去看一看?” 两人对视了一眼:盯然。 发动着汽车,卜治民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姚组长,我这次算是开眼界了!” “开什么眼界?” “我说的是李老师,还有他的这种方法,以及……嗯,思维方式!” 不夸张,邢峰说是要上老道山,要钻探岩层的时候,他真的想骂娘:我们是考古队,不是地质勘探队。 岩层和瓷窑有个鸡毛的关系? 看,是不是有关系了? 姚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心里也虚了一下:谁说不是? 也别说万成标,既便是项目组,既便是今天早上,依旧有许多人怀疑:从山顶上找窑址……李老师的脑洞是越来越大,想法是越来越怪? 现在呢,怪不怪了? 一想就觉得脸发烧…… 思忖间,车开下了山脚,开到了峡沟边。 不远,离最近的洼地还不到五百米。 很宽,目测有二十多米,但不深,也就五六米。 沟底为砾沙与碎石,两岸为黄土,典型的洪水与暴流冲涮而成的槽形凹谷。 这样的沟槽,青龙山一带有很多,因为土质疏松,植被太少,动不动就会崩塌。既便现在,还经常发生民房、农田被埋的情况。 找了一处缓坡,李定安下到沟底,顺着靠近山体的一侧,边走边看。 沟壁的土层很统一,大部分黄土,偶尔夹着一两层碎石和细沙。 这种层级环境与山体的地质结构关系很大:遭遇暴雨,洪水从山上冲下来什么,这一层的结构就是什么。 走着走着,李定安停了下来。 左朋凑上来瞅了瞅:“这里怎么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其它地方都是黄土,这是却是沙土? 也是砂涌? 又不完全是,好像还夹杂着一些黑壤。 通辽地处东北,有黑壤很正常,感觉没什么奇怪的地方? 正然狐疑着,李定安抓起了一把土,轻轻的晃。 不一会儿,黑壤类的物质被筛到了表面。 他用手捻了捻:“我知道了!” “什么?” “瓷土的采取方式是露采和洞采结合,窑口就建在矿洞上面,发生地震的时候,引起了采空塌陷,哗……全沉下去了,所以才什么痕迹都找不到?” 李定安又指了指手心里的黑色物质:“这不是土壤,而是灰分:煤与炭锻烧后的残留物……地震后又发生了砂涌,被挤出来的……老马,喊挖掘机……” 哈,瓷窑在这下面? 马献明直愣愣的盯着沟岸,脑海中浮现出早上那一幕: “李老师,挖完山顶,伱是不是还要挖悬崖和山谷?” “别说,还真有可能。” “别……我求求您……” “好,探完山顶,就打道回府……” 顿然间,他就一头的冷汗:要不是李定安坚持,别说明年,再找十年他都不一定能找得到。 但谁特么能想到,窑址会埋在山谷下面? (本章完) 第358章 你这嘴开过光? 李定安昨天说的很清楚:山顶要是还找不到窑址,今天就打道回府。 结果找到了,所以人不但没少,反而多了好多。 市文物局又抽调了三个队,两个所,再加雇来的村民、铲车、挖掘机、车辆,偌大的山下热闹的像集市一样。 马献明给各队分配任务,因为都是第一次配合,所以场面有点乱:找机械的、喊村民的,甚至还有抢工具的。 李定安坐在山坡上,静静的看着这一切。 左朋气喘吁吁,一屁股坐到他旁边。 “李……李老师,你不下去……看着点!” 他摇摇头:“不用,老马就能搞定!” 遗址找到了,瓷土也找到了,包括相关的遗物资料,剩下的就是挖掘。别说马献明,就是给舒静好,再给她派一队村民也能干好。 今天的场面之所以这么乱,一是左朋太热情,调过来的人和机器太多。 二是老马太心急,没提前做好计划,所以一时有点手忙脚乱。再适应一两天,等他找准节奏就好了…… 左朋顿了一下:“李老师,你是不是快走了!” “还得几天吧……等老马捋顺头绪……左局,是不是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也不算什么大事……” 左朋踌躇了一下,“就是之前提过的:想请你对市内的遗址遗迹做一下调研……” 好家伙,自己都快忘了,伱们怎么还揪着不放? 李定安皱紧了眉头:“罗盘?” “不是……京大、故宫,甚至港岛的国术学会都给出了结论,我们不可能还幻想着无中生有……” 左朋忙摆了摆手,“主要是之前的一些遗址,比如燕长城,比如金代界壕,以及库伦三大寺……这些遗址发掘的时间都比较早,大致都是建国后,建市之前…… 当时的科技落后,条件有限,堪查方法相对粗糙,有几处发掘的都不是很彻底,多少都有点遗漏,所以市领导一直计划,对这些遗址进行一次全面性、科学性的堪查…… 同时也有顾虑:因为市局的堪查能力以及专业程度有限,可能会对遗址造成二次损害,所以一直搁置……” 听明白了:当地领导还是想在“文创旅游”方面下功夫,期望以此带动当地的经济。 大的不说,比如西安、京城,通辽和这两地方不在一个量级,根本没有可比性。 但小点的完全可以比,比如西北边陲小城嘉峪关,就靠着一座城楼,几段明城墙,让旅游经济成为了当地第二大产业。 与之相比,通辽同样是地级市,名胜古迹不敢说有多多,但比那儿多好几倍:要长城有长城,要宗教遗址有宗教遗址,而且还有一座真正的王府群建筑:清代nmq郡王府。 只是苦于没有炒起热度的契机,说直白点:得有噱头。 噱头得够大,还得足够新奇,最关键的,要有可信度。 就现在的网络环境,就算是牛副吹上天,说发现了外星人飞船,但如果没有权威部门背书,鬼才信。 这是其一,其二是堪查单位得够专业,特别是具体到人员团队。 不好请,也请不来,所以计划一直搁直。直到国博和李定安从天上掉了下来…… 国博够不够权威? 国家最高历史文化艺术殿堂! 李定安够不够专业? 长眼睛的都能看到这次的堪探过程,不夸张,惊碎了一地眼球。 还有身份,也有地位:是不是国博的权威专家,是不是国家级的项目负责人、课题带头人? 关键的民间的热度还贼高:虽然说网上的信息都被张汉光给屏蔽了,但网民是有记忆的,稍稍炒作一下,热度就起来了…… 想的挺周全。 但说实话,李定安不是太情愿。 调研没问题,即便冲着这一个月以来当地要人给人、要车给车、要机器给机器的份上,也得用心帮他们探一探。 但宣传就算了:就李定安现在的情形,名气太大反而会起反作用…… “我计划的是元旦回京,时间倒是有一点……” “谢谢李老师……” “左局,我还没说完……” 李定安顿了一下,“我不上报,也不出镜!” “哈哈……这个您放心,我们暂时还没有相关的宣传计划,既便有,也不敢麻烦您……” 左朋拍了一下胸口,“凭我和何馆的关系,如果请他帮忙,他肯定得帮我们站一下台,但前提是,多少得找到点真东西……” 别说,还真是。 何安邦在网上没热度,但身份地位够超然:国家博物馆的实际负责人、收藏家协会秘书长。 他说这是重大发现,谁敢说不是? “好,我尽力……” “哎哟……”左朋忙不迭的站起来,“谢谢……谢谢……” 李定安笑了笑:“应该的。” 这一个月以来,人家真心没少帮忙…… 两人客气了两句,山下的秩序也渐渐正常。 程峰已带队对发掘区域完成了划分,以沟岸为前沿,划出了直径为五米的三十个方格,每一位研究员带领三位村民,对探方进行初步发掘。 稍远的地方,万成标指挥着两台挖掘机对外围清埋,姚川和卫自立各带着几名组员,对挖出的生土层进行辩识,一旦发现实物,立马换成人工发掘。 剩余人员在对三块洼地钻探,力求探出瓷土的剩余储量。 一切有条不紊,李定安正想着要不要回宾馆补一觉,对讲机“呲”的响了一下。 “李老师……李老师?” “收到,请讲!” “有新发现:姚组长沟岸边发现了庙宇遗物,下面可能有庙宇遗址!” 什么玩意? 我带你找瓷窑,你给我挖出了一座庙? 李定安怔了一下:“是什么!” “是一樽石制佛头,头戴法冠,应该是密宗神像,还有两块红粘土烧成的筒瓦,我初步推断,应该都是明代左右的东西……” “具体位置?” “正对主峰老道山!” 筒瓦……这肯定是盖在房顶上的,不会到峡沟里。再者,庙宇也不可建在山下、谷边。 估计也和窑址一样,地震时被从山上震下来,又埋到地下了。 李定安看了看峡沟,又往山上瞅了瞅:“左局,以前老道山上有没有建过庙宇?” “建过,最早可以追溯到红山文化时期,不过遗址已不存,只有几座石制的祭坛,以及陶片……其它朝代也有:有两座残存的墙基,以及破碎的砖瓦,推算应该属金、辽时期,其下的峭壁上也有金代和辽代的刻字……至于明代的,真没发现过……” 左朋稍一顿,眼睛亮了一下:“会不会是什么大寺遗址?” 李定安有点无语:你想遗址想的有点魔障了? 明代时期,这地方先属大宁卫,后属兀良哈三卫,已属九边,既便有庙,能大到哪里? 清代还差不多…… “先看看东西吧!” 话音刚落,皮卡车开到了山下,李定安和左朋并肩下山。 来的是姚川的助理,把东西从后座上搬了下来。 一樽佛头,比拳头略大点,以此推算,全身佛像至多高五十公分。 头戴骷髅法冠,头顶左右还有分身,一模一样神情的两樽小像:咧着嘴,笑的很开心。 “确实是密宗佛像,欢喜金刚!” 李定安解释着,又仔细看了看,“土泌很重,但没有红锈,也没有沙锈和水锈,初步推断,和民国时的地震无关,入土时间要更早……嗯,至少四百年以上……” 四百年之前是万历时期,马献明判断明朝时期,没毛病。 放下佛头,李定安又看了看筒瓦。 大致就像一截剖开的竹桶,下端又加了个盖,平时所说的瓦当就是下面这个盖,俗称瓦头。 主要作用是分挡雨水,二是装饰,所以不但房屋上用,墓中也有。自秦起,从各代墓葬中发掘出来的很多,各朝都有。 主要辩别方法是看瓦当纹饰。 比如这一块:一只花篮,八枝莲花,既为八宝莲。 源自于八仙蓝采和的花篮,起始于元代,盛行于明清,为全真教经典纹饰“八宝纹”之一,又称八仙纹。 大多数的道教庙宇建筑、饰品,以及器物都有相似的纹饰…… 嗯,等会…… 想着想着,李定安又愣了一下:全真教的八宝纹瓦当? 旁边又是什么……密宗欢喜金刚佛头? 虽说都是中国宗教,但说实话,但两派基本没有交集……属于八杆子都打不着的那一种。 所以这两件东西凑一块,就挺诡异…… 但再看材质:佛头是玄武岩雕成,瓦当是铁铝红粘土,十有都是就地取材,范围不会超过两公里。 再推断时期……嗨,八成也是明代的东西…… 简而言之:这儿建过喇嘛庙,也建过道观,离的近不说,很有可能一块存在过…… 稀奇了? 李定安放下瓦当,又往山上瞅了瞅:“左局长,这山上建过道观?” “应该建过吧?” 什么叫应该? 左朋想了想:“要不怎么叫老道山?” 好吧,还真没办法反驳。 “你们没有考察过?” “考察过,但都没什么价值,包括‘皇统四年’的一块残碑,再没发现有价值的东西。” 皇统四年,金熙宗完颜亶的年号? 这位崇儒尊道抑佛,以此推断,山上确实建过道观。 但不大可能一直留存到明代…… 狐疑间,左朋又想到了一点:“哦……还有一点,其中有一座圆型祭台,中心有鱼眼,有点像是八卦……但没有其他信息,所以只是像……” “年代呢?” “元至明代!” 李定安想了想:“去看看!” “好!” 左朋点头,两人正准备上山,对讲机又响了一下:“李老师,又发现了点东西,我给你送上去……” “马所,我准备到山上去看看!” “已经让小舒送上去了!” 正说着话,远去传来汽车的轰鸣,舒静好挺彪,开着李定安常坐的那辆猎豹,“呲”的停到了两人面前。 干净利落的跳下车,舒静好把一个塑料代往前一递:“李老师,你看!” 铜钱? 一大一小,总供两枚,大的那枚直径近三公分,挺厚,大概两毫米。 历代铜钱中,这种尺寸和厚度已算是大钱,姚川做了初步清理,锈不多,能看清上面的字迹。 但李定安看了半天,发现自己不认识。 是直读的蒙文……不,八思巴文? 再翻过来,光背…… 他仰着头,细细思索:“八思巴文的铜钱,只有元世祖忽必烈和元成宗铁穆尔铸过,但忽必烈铸的是小钱,直径只有2.3,你从牧民手里收来的那些就是……这种要更大一些,肯定是元成宗时期的大钱……嗯,这是元贞通宝的当三钱……” “元贞通宝……折三钱,我记得挺值钱?” “对,元代主要使用纸币,铜钱不多,存世的也不多,蒙文的铜钱相对要少,八思巴文更少……像这种品相的大钱,至少十万……不过才一枚!” “说不定还能挖出来好多!”左朋一下就来了精神,“这不是还有一枚么?” “这上面不是八思巴文,而是传统蒙文……嗯,等会?” 李定安眯了眯眼睛:刚才没留意,只知道是蒙文,但现在仔细看,越看越眼熟。 呼毕靳汗……朱古钱? 而且尺寸、厚度、字体排烈,以及齿缘,都好像左朋之前和罗盘一起送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舒静好,帮我取一下包!” “我带来了……” 她拿出装着那枚朱古币的盒子,递给了李定安。 左朋才反应过来:这个和他与罗盘一块从牧民手里收来的那枚,一模一样? 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没错,两枚是同一机构所铸:大都泉货监……这上面建过喇嘛庙,我是说那种大庙……嗯,hf庙?” 左朋直摇头:怎么可能? 藏传佛教的传承比天师府还严格,那种庙是能随随便便就建的? 从有藏传佛教至今,奈曼拢共建过二十一座喇嘛庙,但有hf的,一座都没有。 而只要建了,佛教的相关资料上就会有记载,反正绝不可能像窑那样说埋说埋了……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那就更怪了? 没建过hf庙,哪来的朱古钱? “走,上去看看……” 左朋比他还兴奋,刚抬起脚,又指了指舒静好:“小舒,把李老师的包带上,万一再发现什么,比如罗盘什么的,也好查资料……” 你也真敢想? 李定安叹了口气,把包接了过来。 刚关好车门,对讲机又响了:“李老师,我老马……李老师?” “又发现什么了?” “一块铁盘……”马献明顿了一下,好像在辩认,“看着好像……和左局长那块罗盘……有点像?” 李定安猝然顿住,直愣愣的看着左朋:好家伙,你这嘴开过光? (本章完) 第三六零章 指针? 三千平方是什么概念? 七个多篮球场,近半个足球场。 如果只是观星台,李定安都得琢磨一下,是不是辽、金、元、满四朝的哪位皇帝建的,是不是率满朝文武在这里举行过大型祭天仪式。 如果是罗盘……哈,开什么玩笑? 这东西除了探寻龙脉、堪舆地理、山河,就剩下点穴了。 不管是哪一种,罗盘都必须是可移动的。 用石板建在山顶上,那你怎么堪,怎么点? 而且这么大? 你葬的是老天爷么? 一点都不夸张:长这么大,除了手机成了精的那天,再就没什么东西让他这么惊奇过。 说什么也要研究一下。 他猛然站起身,走向顶台中心。 如果是罗盘,那中心就该有指针,以三十米的半径推算,这根指针的长度至少也在六米往上。 他就想看看,真要有这玩意,它是拿啥做的? 六米长的磁铁? 快别扯淡了……古代哪来的那技术? 但走着走着,他又停了下来。 之前走的太快,所以没留意,但现在再看,整座顶台,也就是疑似罗盘的这个大圆,好像是个凸面? 从边缘向中心慢慢凸起。 落差不低,最高到最低超过两米,但以三十米的半径而言,几可忽略不计。 如果是罗盘,除了盘心,其余地方只能是要多平有多平,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地形。 而且恰恰相反,盘心是向内凹的…… “左局,之前有没有做过地形测绘?” “李老师,你说青龙山?” “我说的是顶台,也就是这座祭台……它为什么是凸面?” “哦……之前不是说了么,有人在山顶种过地,怕夏天雨太大,积涝成灾,所以就将山顶平成凸面……” 就说怎么没有田埂? 而这样一来,既便有类似的石台,是不是也早埋下面了? 包括盘心和指针…… “左局,不管方的圆的,人工凿刻的石板还有没有发现?” “再没发现过。” “你们有没有试着挖一挖?” “啊?”左朋愣了愣,“实物太少,感觉没价值,就只是简单的考察了一下!” 李定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左局长啊左局长,你老是叫屈,说碰不上大项目,怎么就不想想深层次的原因? 要是一次性发现许多高价值的实物,还能留给你市一级? 就像山下的战国墓,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国博和国家文物局就赶过来了,省文物部门都只能靠边站。 他叹了口气,捏住了对讲机:“邢队,邢队,我李定安!” “李老师请讲!” “抽一组人……算了,你亲自带一组人上来,仪器带全,包括测绘、地电、地声、地磁……再叫两组师傅和大姐(村民),带挖掘和清理工具……” “哦……明白!” “欻”一下,左朋的眼睛就亮了,“李老师,有发现?” “我再看看!” 就二十八星宿,加三块刻字的石板,确实不好下定论。 关键左朋太敢想,给他露個针尖大的眼儿,他就敢吹碗口大的风。 如果最后发现,不是罗盘怎么办? 估计左朋会哭…… 随口敷衍着,邢峰也带人上了山。 呼拉拉好大一群,足有三十来号。 其实就一个技术组(堪探、测绘),两个清理组(民工)。 “以我为中心,以同心圆向外辐射,同心等距暂定为两米,辐射半径为三十……哦不,四十米……” 都知道怎么干,李定安也懒得说专业术语,指了指不远的石板:“标本在哪……先探,再挖,再清理……” 岩板,这和瓷窑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嘀咕了一下,邢峰的动作很快,三两句就分配好了任务。 李定安亲自操作,先探圆心。 都是设定好的参数,无须调整,技工将雷达贴紧地面,李定安点了几下屏幕,机器向地下发射磁波。 几乎是同步,屏幕逐层显示扫描图像,就像人在医院做彩超,随着扇形波纹向下深入,各种数据一一显示:土层、砂层、混合层、碎石、岩石……体积、形状、尺寸…… 探到两米以下,磁波反馈,发现规则形岩层,李定安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合成了三维立体图像 “这么先进?” 左朋惊了一下,又瞪大了眼睛:十几块几何形状的岩石,表面平滑,薄厚如一,关键的是……有好多块,外缘都是弧形? 李定安再一敲键盘:近二十块石板,竟然拼成了一个圆? 又是一块石盘,看尺寸足有六米方圆。 这玩意是干嘛的? 正转着念头,李定安抱起了地质磁仪:“清理组,挖,深度两米!” “好嘞……” 一声回应,五六个村民围了过来,冲击锤一开:“咚咚咚咚咚……” 邢峰正在十几米外探地声,刚要骂,看到李定安在旁边指挥,连忙闭上了嘴。 “换地磁或地电!” 交待了一句,邢峰合上电脑,跑了过来:“李老师,发现了什么?” “二十多板石板,合起来是一块直径约六米的石盘……人工凿刻的!” “六米……遗迹?”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你被左朋传染了吧……不,伱比左朋还敢想。 如果只看现有的实物,顶多金、辽时期的几块石板,算哪门子的遗迹? 能称一声“遗址”就不错了。 当然,挖出来以后别说…… “李老师,我这边有发现!” 李定安抬起头:离他大概二十来米,正是他之前推测的二十四山向的那一圈。 “深度、形状、尺寸?” “深度七十厘米,接近正圆,直径一米……” 和刻有“艮”、“坤”的石板一模一样? 李定安言简意骇:“挖……” “李老师,我这边也有……深度一米一,形状长方形……” “挖……” “李老师,我这边是圆盘……” “也挖……” “我这也有……我这也有……” “挖,全部都挖,我给你们调人……” 李定安捏住了对讲机:“老马,再给我调四队清理组……全要男的,记得带工具?” “不是……我这正在探方?” “人手不够就找左局长调……哦,左局长在我这,我让他调,你先把人给我派上来……” 左朋反应再迟顿,也知道这地方压根就不是他所说的“没价值”。 搞不好价值还很大,不然李定安不会随随便便的抽调项目组的人。 他眼睛里泛起了光:“李老师……是不是遗址?” 又来了? 刚还说邢峰被你传染了…… “你先别急,得把东西挖出来,看过后才知道……先给老马调人!” “好好好……调调调……” 左朋跑到一旁打电话,邢峰凑了过来:“李老师,外围的石板我之前也见过,看着像是祭天台和观星台。但里面……怎么也这么多石板?” 才挖出了几块,你就嫌多? 如果祭台是罗盘形制,那至少有二十四个方位,看等位距离,至少也有九到十层,等于至少有两百多块石板埋在地下。 这才挖出来了十分之一…… 李定安往山下看了看:“看来得修条路,把机器运上来!” “啊?” “不然光靠人力,挖到明年你也挖不完……” 刚说到一半,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李老师,我这挖出来了一块磨盘?” 神的磨盘? 李定安捏了一下通话键:“马上过去!” 邢峰紧紧的追在后面:“李老师,山上哪来这么多石盘?” “我估计是罗盘!” 啥玩意? 邢峰猝然顿住,李定安没时间等他,到了刚呼叫的那一小组。 两个探工、四个村里的大婶,各拄着一把锹。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但不深,也就四五十公分,坑里躺着一块圆石盘。 一米大小,二十公分厚,中间还有个锹把粗的孔,别说,真就有点像磨盘。 再看距离和方位:离圆心都是五十多米,和那块刻有“艮”字的圆石盘也是同样大小,大致判断,两块石盘刚好夹成四十五度角。 二十四山向之一…… 那这一块上面刻的,应该是“巽”! 但这面没字,那就在反面! “来,搭把手,翻个面。” 李定安戴上手套跳下了坑,邢峰和两个探工也跳了下来。 大婶要来帮忙,李定安说不用,然后四个人合力,一声号子,石盘就被翻了过来。 两脚蹭掉了坑眼四周的土,不是“巽”字是什么? 哈……这座台顶不是罗盘又是什么? “巽,八卦之一!” 邢峰清理着周边的土:“但没卦象?” 看吧,不怪左朋不重视,就连邢峰也以为,就是块刻有八卦的石盘。 “邢队,这不是卦象,是二十四山向。” 李定安往远处指了指,“那、那、那,还发现了同样大小的三块,分别是’艮‘、’坤‘、’申‘……所以我估计,是罗盘!” “石罗盘,还建在山上?” 邢峰念念有词,一个跨步跳出了土坑,但随即,他猝然顿住:“这是二十四方位之一,那我们刚才站的地方是什么?” “圆心!” “你刚刚还说,以半径四十米往外辐射?” “对!” 邢峰彻底冻住了,傻愣愣的:“那岂不是说……这块罗盘,只是直径就有八十米?” 李定安直乐呵:终于看到比我还要震惊的人了…… “放心,不是一整块,而是两百多块石板拼起来的,或者更多……相互之间也并非紧密衔接,而是有很大的空白区域,面积是石板总面积的好多倍……” “要是一整块,那建这东西的就是外星人……” “哈哈……” “不是……李老师,您别笑” 邢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根本无法想像:这玩意怎么用?” 李定安挠了挠额头:对,怎么用? 关键的是,有什么用? 要说只是祭台……祭天你刻天象、刻日月、刻星辰就行,刻罗盘做什么? 就挺想不通。 李定安陡然一叹:“挖出来再看!” “对,挖出来再看……” 邢峰往前一指,“李老师,马所派的清理组也来的!” “先挖圆心!” ……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二十块石板全被挖出,又从坑里吊了上来。 稍做清理后,又拼到了一起。 看到石盘的全貌,李定安却愣了一下:怎么和想像的不一样? 他之前估计,如果是罗盘,就该有指针和盘心,针长五到六米,盘心稍大点,估计直径在六到七米左右。 机器探到石盘,合成的三维图像直径只有六米,他就以为可能是他计算有误,盘心稍小点,指针稍短点也不算大问题。 但这会再看:就一块石盘,上面的刻线倒是挺多:从里到外总共十层同心圆,分成了二十四等份。 但哪有什么盘心,哪有什么指针? 分明又是一块罗盘,而且是还没刻好的那种:上面除了刻线,再多余一个符号都没有,包括用点和坑代表的星图。 中间倒是有盘心的轮阔,不过是平的,但指针的影子都看不见…… 李定安低头沉思,邢峰轻轻的摆了摆手,让周围的人全部散开。 过了一会,他围着石盘转了几圈,又往四周看了看。 挖出来的石板越来越多,和他之前猜测的基本没有出入:里外总共十层,分成二十四等分,有山向,有八卦、有星图。 乍一看,眼前这一块,就是台顶大罗盘的缩小版,不过没来得及刻字和符号,以及星图。 同样,没有盘心和指针。 但没这两样,你叫什么罗盘? 既便是罗盘也没法解释:罗盘里面套罗盘? 甚至是开系统都没用:比如眼前这一块,一测就两四字:石制罗盘。 测其它的,上面刻什么就显示什么:刻星宿就显示星宿,刻方位就显示方位…… 我又不是认不出来,哪还测个毛? 说实话,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东西,也是第一次生出束手无策的感觉。 正挠头,对讲机又响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 “收到!” “我在崖下挖出了房梁,还有檩和椽木!” “老马,这样的事情你也跟我讲,我忙着呢!” “李老师你等会,有几根椽木有点古怪:上面有刻度……还有榫和卯?” 李定安都不想说话了:“椽木没有榫卯才叫奇怪,不然怎么和檩和梁连一起?也别说刻度,以前建房,还有把‘门公八字(鲁班尺上的八个字,代表吉凶)”刻梁上的……” “不是……怪我,没说明白:椽木两头不是和檩、梁连接的榫卯,而是相互之间连接……椽木上的刻度是按的尺寸:有尺、有丈、还有引……” 相互连接……尺、丈、引…… 十尺等于一丈,十丈等于一引,一引是三十米左右……意思就是,这间房子的一根椽木,就有三十米长? 意味着这间房间架构间距也是三十米,中间没有任何承重墙和承重柱? 扯什么淡?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哦不,就是外星人也造不出来。 所以,这绝不是椽木,也不可能是横担在什么建筑上,因为担不住。 要说立柱,倒有那么点可能。 但三十米的立柱……往哪立,立了又能干嘛? 就想不通…… 嗯,不对…… 立起来? 这是指针? 罗盘的指针…… (本章完) 第359章 山顶大的罗盘 不大一会的功夫,铁盘被送了上来。 约摸巴掌大,直径十五六公分,有盘心,有刻度,有分层,有符号,同样也是八思巴文。 没错,也是罗盘。 但还锈着锈,不知道中间有没有盘池,池内有没有指针,又指向什么方位。 包括上面字迹也有些模糊,无法推断具体内容。 “小舒,罗盘!” 舒静好连忙打开包,把左朋送来的那块铜罗盘取了出来。 李定安直接将两块扣在了一起:大小一模一样。 再分开对比:大部分的刻线都没有错差,同样是九层,盘面同样被分成十二等分。 唯一有一点:一块是铜,一块是铁。 具体是不是还有区别,要除去上面的铁锈,翻译出符号信息后才能知道。 但基本可以判断:这两块罗盘之间必然有联系。 至于和其它几件东西的关系? 朱古钱很好猜:说不定是哪位大喇嘛或大人物赐给了这里的喇嘛,喇嘛当做圣物保存了下来。 这枚大钱的来历也不难推断:元贞折三钱铸成之后的主要作用,是元成宗用于赏赐大臣,就没有向中下阶层流通过,所以才少,所以才贵。 而恰好,罗盘的卖家的祖上为塔布囊(指与成吉思汗的后代结婚者,皆为贵族),祖钱和罗盘都是祖传。 再开发一下脑洞:这两块罗盘,这些铜钱,之前都属于同一个人。要么属于哪座喇嘛庙,要么属于卖了铜罗盘的牧民的祖先塔布囊。 之后又因为某种原因分开了:比如喇嘛把铜罗盘和部分铜钱敬献给了塔布囊,要么塔布囊赏赐给了喇嘛庙。 这座庙离这儿也不远,十有八九就在头顶上:老道山。 就是不知道两截道家八宝纹的筒瓦从哪来的。 总不能是盖在喇嘛庙顶上的吧? 想了想,李定安把铁罗盘递给了舒静好:“小舒先拿到宾馆清洗,然后联系高老师,请他帮忙翻译一下……注意,是清洗,不是修复,但尽量不要有破损!” “李老师,我明白!” 李定安又指了指山上:“左局,上去看看!” “好!” 左朋格外的兴奋,“李老师,我帮你拿包!” “不用!” 李定安摇摇头,快步上了山。 左朋紧紧的跟在后面…… …… 天气很好,风景也很好。 天空湛蓝,白云悠远,草原一望无际。 群山苍莽,高低错落,却又起伏不断,仿佛一座巨大的城郭。 河流蜿蜒,连连绵绵,环绕不绝,如城外的护城河。 远远望去,不论是山,还是河,都像一道一道的环圈在一起。 从风水学而论,这种地形很特别。 《撼龙经》:勾夹是砂螺是穴,水注明堂聚气多,四傍绕户如城郭,水绕山还聚一窝。 勾夹即指河流环绕,螺指的是一圈一圈的环,后面两句更好理解……简而言之,这种地形中,遍地都是龙穴。 还有一句出自《疑龙经》:凡山大曲水大转,必有王候居此间。 说简单点:此处的龙穴很多,只要找对地方下葬,后代肯定能出王公。 这两本书都出自同一位作者:唐代国师,堪舆学家杨益,风水罗盘也是由其发明。 也是最早的《堪舆学》论著,也不管是哪种流派,是注重理论还是注重实践,凡是唐以后的风水堪舆之术,全是以这两本为核心思想洐生而来。 区别只在于感悟不同,具体点儿:各派以《撼龙经》和《疑龙经》为纲,总结出各自的观山看水之术、点穴分金之法,观星定位及出煞收山的口诀、以及复杂到繁琐的测吉凶的算法。 要问为什么弄这么复杂? 当然是为了防盗墓的。 特别是《疑龙经》,几乎把什么身份坐什么山,分什么金,葬什么穴标的清清楚楚,等于盗墓贼的找墓秘籍。 就这一句:凡山大曲水大转,必有王候居此间……但凡识字的,都能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那怎么办? 只能弄复杂点,尽量让盗贼找不到……跟保险柜密码越复杂越安全是同样的道理…… 眺望了一阵,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遗址有没有还不知道,但说不好,山下就有大墓!” “大墓?” 左朋愣了一下,“李老师你不知道?” “哦,你说青龙山战国墓……这个我知道:出土了一把青铜剑,现在就收藏在国博!” “不是战国墓,我说的辽代陈国公主与驸马墓?” 左朋往东指了指,“就在青龙山水库旁边,离这不远,也就五公里……” 李定安愣了一下:我一专业捡漏的,稍带着研究一下古董,哪需要知道不相干的墓葬? 也别以为我带考古队出田野,就觉得我是专业考古的,说实话,真就是第一次。 所以别说这儿,他连京城发掘过几座墓葬都没个数,何况还是辽代的? 但他惊诧的不是这个,而是陈国公主与附马合葬墓……刚说王公墓,这不是王公墓是什么? 关键的是那处水库的地形,和《撼龙经》里说的一模一样: 高水一寸即是山,低水一寸水回环。 水缠便是山缠样,缠得真龙如仰掌。 …… 再看具体地形:墓在哪他不知道,但那么大一口水库,他想看不到都难:数道河流,蜿蜒环绕,注入湖中。 再往两边看,水库两端还有数座小山丘,不出意外,没修水库之前,那一块是一道带段丘陵,水流绕着丘陵,绕了好多個“s”型……每一道弯,不都像是蜷曲的掌心? 也就等于一处龙穴…… 不是……这不对劲。 自己之前基本没接触过风水和堪舆,只是为了研究那块罗盘,才顺带着研究了一点,至多也就了解了个皮毛。 不能只凭着这么点皮毛,就能找到大墓了? 仔细一想,李定安不由失笑:哪有这么容易? 水库南北长有两公里,南北还有山丘,总体长近四五公里,在四五公里的范围中找一座墓,依旧不好找。 再者,辽与北宋并立,那时候的风水学才是起步阶段,没那么多的加密手段。 放明清两代的墓试试? 丘陵南北长五公里,以风水学的说法,龙脉脉气又能廷十里,加起来就是十公里。 流派又多,算法又杂,如果汇总一下,感觉这方圆十公里哪儿都是龙穴。但没秘传的口诀和算法,你知道哪个是凶,哪个是吉? 一不小心就给人埋错了…… 算了,干正事吧。 李定安摇摇头,又往四处打量:“左局,墙基在哪?” 左朋来到悬崖边,往下指了指:“在这!” 李定安探头一看,好家空:悬空寺? 悬边有一条斜道,曲折向下,之前估计有石阶,但年代久远,只剩一条乱石道。 不但陡,还极窄,宽不足一米,两个人并肩都够呛。 再往下,大概十多米,有一块突出的岩石,长有十一二米,但依旧很窄,也就三米左右。 仔细再瞅,岩台上的残存的石基,及一些砖瓦。 但离这么远,看不出什么,且处于水平面,连岩台上面刻的什么字都看不清。 “左局,峭壁上刻的什么?” “只有皇统四年,其它的太模糊,已无法辩认!” “有没有发现遗物?” “除了墙基和砖瓦残片,再没有发现!” “具体点!” “墙基是石基,只比岩台高一点点,砖与瓦都是黄泥烧制……” “没有红瓦?” “没有!” “有没有瓦当?” “也没有!” 左朋想了一下,“当时倒是想过,可能岩台断裂,庙宇随岩台崩塌,被埋到了山下,但一是觉得没什么价值,二是山上落石太多,危险系数太高,就没有发掘……” 只是深山中的一座孤庙,这里也不是什么宗教圣地,附近更没有什么大城,自然也就没有研究的价值。 不过可以联想一下:金熙宗时建成,当时应该是道观,所以刻有“皇统四年”(金熙宗的年号)。到了元朝,蒙族牧民迁徙至此,改成了喇嘛庙,所以会供奉朱古钱。 到了明代哪一朝,可能又被改成了道观,所以有八宝纹的瓦当,然后到了清,又被改成了喇嘛庙……牧民祖上塔布囊的罗盘和铜钱,应该就是喇嘛敬献……再之后,岩台断裂,庙宇被埋……” “对,这样推断最合理!” “只是推测,最好还是下去看一看!” 李定安瞅了瞅,“石道太陡,崖又太深……等两天吧,等老马腾出人手后在山顶打个安全桩,我再下去看看!” “麻烦李老师!” “应该的……”李定安点点头,“还有什么?” “基本就这些……哦对……” 左朋一拍额头,“还有祭坛!” “去看看!” …… 离的还挺远,庙址在山顶靠南,祭台在山顶正中,相距有两百多米。 山顶很大,也很平,宛如平地,有裸露的岩层,却没有乱石,有的地方甚至凿的很平,明显是人为。 值被很茂盛,有杂草,有灌木,有菇类,还有几株枯萎的燕麦苗和青稞。 “有人在山顶种过地?” “种过,估计就是当时留下来的种子,但年代已不可考……” 李定安点点头:“但收成肯定不怎么好!” “确实。” 因为缺水…… 说着话,两个人走到了台顶。 左朋用脚蹭了蹭,露出一块石基:“李老师,就是这!” 你管这叫祭坛? 一块长方型石台,长有两米左右,宽一米多,撑到头三个平方,别说祭坛,说是祭台都够呛,至多也就是张祭桌。 上面全是板结土,长满了杂草,还有一株冬青,说明石基上有孔。 李定安蹲了下来,捡起了块石片刮了刮上面的土。 石面相对平整,没有字,也没有纹路,但有好多拇指大小,但排列不一的石坑。 而且很深,足有五六公分。 李定安看了一阵,又站了起来。围着石台转了几圈之后,又看了看天空。 “有点像是……天文台?” “观星用的!” “对!” 李定安用石片划了几下,“这三个坑连一块,就是危宿,这两颗星是虚宿,这四个星是女宿……” 左朋有点迷茫:“二十八星宿?” “对……但星图好像不全,而是这观星台着实有点小,感觉看不了什么!” “不小!”左朋又在旁边踢了踢,“李老师,这边还有!” 还有一块,还一模一样大。 左朋又往下踢:“旁边也有……总共二十八块,围着山顶中央建了一圈!” 李定安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刚还说这观星台小? 如果照这个距离算,半径三十米以上,面积近三千个平方? 京城的古观象台才多大? 暗暗惊诧,李定安蹲了下来。 没错,一模一样,密密麻麻的坑眼,随便一连,就是一座星宿。 没跑了,就是观星台,二十八块加一起,星座肯定不会缺,只会多。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把坑凿这么深? 感觉像是插过什么东西,比如杆,比如旗。 瞅了半天,感觉没什么头绪,李定安直起腰:“左局,这就是你说的八卦?” “不是这个……八卦在这!” 左朋往里走,也就五六步,指着脚下:“李老师,你看!” 是一块圆型石基,稍小点,直径约一米。 上面没有坑,但中心有字,仔细辩认,好像是“艮”? 八卦之一,山卦? 字在石盘正中间,没有卦象,甚至连线条的痕迹都没有。 可以确定,不是风化或磨损而消失,就是没刻。 “再有没有?” “正对面还有一块!” 左朋又往前走,这次有点远,足足走了五十多米。 依旧是一块圆型石基,与之前那块差不多大小,上面也有字迹,好像是个田? 八卦中没这一卦,不论是先天还是后天卦,都没有。 仔细再看,石基磨损的比较厉害,上下应该还有线条。 估计是个“申”字。 八卦中依旧没有这一卦,只有“坤”。 但以方位推断,艮卦与坤卦相邻,不可能跑到正对面? 反正很奇怪…… 李定安左右瞅了瞅:“还有没有?” “还有一块,字倒是很清晰,但碎成了好多块,当时就清理了。” “什么字?” “申!” 嗯,又是一副坤卦? 不应该啊? “位置在哪?” “在这!”左朋的脚往多踏了一步,“和这块‘田’挨在一块?” “确定是申?” “确定!” 这就奇怪了。 看着不像八卦,反倒有点像二十四山向? 也就是堪舆学中的二十四方法,分别用四卦、八干、十二支表示,其中就有“艮”、“坤”、“申”。 恰好,“艮”在坤对面,“申”在“坤”旁边,而且只有字,没有什么卦象…… 嗯……不对? 二十四山向…… 李定安猝然愣住,险些喷出一口老血:这哪是什么八卦? 也压根不是观象台…… 这特么是罗盘……山顶这么大的罗盘! (本章完) 第三六零章 指针? 三千平方是什么概念? 七个多篮球场,近半个足球场。 如果只是观星台,李定安都得琢磨一下,是不是辽、金、元、满四朝的哪位皇帝建的,是不是率满朝文武在这里举行过大型祭天仪式。 如果是罗盘……哈,开什么玩笑? 这东西除了探寻龙脉、堪舆地理、山河,就剩下点穴了。 不管是哪一种,罗盘都必须是可移动的。 用石板建在山顶上,那你怎么堪,怎么点? 而且这么大? 你葬的是老天爷么? 一点都不夸张:长这么大,除了手机成了精的那天,再就没什么东西让他这么惊奇过。 说什么也要研究一下。 他猛然站起身,走向顶台中心。 如果是罗盘,那中心就该有指针,以三十米的半径推算,这根指针的长度至少也在六米往上。 他就想看看,真要有这玩意,它是拿啥做的? 六米长的磁铁? 快别扯淡了……古代哪来的那技术? 但走着走着,他又停了下来。 之前走的太快,所以没留意,但现在再看,整座顶台,也就是疑似罗盘的这个大圆,好像是个凸面? 从边缘向中心慢慢凸起。 落差不低,最高到最低超过两米,但以三十米的半径而言,几可忽略不计。 如果是罗盘,除了盘心,其余地方只能是要多平有多平,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地形。 而且恰恰相反,盘心是向内凹的…… “左局,之前有没有做过地形测绘?” “李老师,你说青龙山?” “我说的是顶台,也就是这座祭台……它为什么是凸面?” “哦……之前不是说了么,有人在山顶种过地,怕夏天雨太大,积涝成灾,所以就将山顶平成凸面……” 就说怎么没有田埂? 而这样一来,既便有类似的石台,是不是也早埋下面了? 包括盘心和指针…… “左局,不管方的圆的,人工凿刻的石板还有没有发现?” “再没发现过。” “你们有没有试着挖一挖?” “啊?”左朋愣了愣,“实物太少,感觉没价值,就只是简单的考察了一下!” 李定安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左局长啊左局长,你老是叫屈,说碰不上大项目,怎么就不想想深层次的原因? 要是一次性发现许多高价值的实物,还能留给你市一级? 就像山下的战国墓,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国博和国家文物局就赶过来了,省文物部门都只能靠边站。 他叹了口气,捏住了对讲机:“邢队,邢队,我李定安!” “李老师请讲!” “抽一组人……算了,你亲自带一组人上来,仪器带全,包括测绘、地电、地声、地磁……再叫两组师傅和大姐(村民),带挖掘和清理工具……” “哦……明白!” “欻”一下,左朋的眼睛就亮了,“李老师,有发现?” “我再看看!” 就二十八星宿,加三块刻字的石板,确实不好下定论。 关键左朋太敢想,给他露個针尖大的眼儿,他就敢吹碗口大的风。 如果最后发现,不是罗盘怎么办? 估计左朋会哭…… 随口敷衍着,邢峰也带人上了山。 呼拉拉好大一群,足有三十来号。 其实就一个技术组(堪探、测绘),两个清理组(民工)。 “以我为中心,以同心圆向外辐射,同心等距暂定为两米,辐射半径为三十……哦不,四十米……” 都知道怎么干,李定安也懒得说专业术语,指了指不远的石板:“标本在哪……先探,再挖,再清理……” 岩板,这和瓷窑有什么关系? 只是心里嘀咕了一下,邢峰的动作很快,三两句就分配好了任务。 李定安亲自操作,先探圆心。 都是设定好的参数,无须调整,技工将雷达贴紧地面,李定安点了几下屏幕,机器向地下发射磁波。 几乎是同步,屏幕逐层显示扫描图像,就像人在医院做彩超,随着扇形波纹向下深入,各种数据一一显示:土层、砂层、混合层、碎石、岩石……体积、形状、尺寸…… 探到两米以下,磁波反馈,发现规则形岩层,李定安敲了几下键盘,屏幕上合成了三维立体图像 “这么先进?” 左朋惊了一下,又瞪大了眼睛:十几块几何形状的岩石,表面平滑,薄厚如一,关键的是……有好多块,外缘都是弧形? 李定安再一敲键盘:近二十块石板,竟然拼成了一个圆? 又是一块石盘,看尺寸足有六米方圆。 这玩意是干嘛的? 正转着念头,李定安抱起了地质磁仪:“清理组,挖,深度两米!” “好嘞……” 一声回应,五六个村民围了过来,冲击锤一开:“咚咚咚咚咚……” 邢峰正在十几米外探地声,刚要骂,看到李定安在旁边指挥,连忙闭上了嘴。 “换地磁或地电!” 交待了一句,邢峰合上电脑,跑了过来:“李老师,发现了什么?” “二十多板石板,合起来是一块直径约六米的石盘……人工凿刻的!” “六米……遗迹?”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你被左朋传染了吧……不,伱比左朋还敢想。 如果只看现有的实物,顶多金、辽时期的几块石板,算哪门子的遗迹? 能称一声“遗址”就不错了。 当然,挖出来以后别说…… “李老师,我这边有发现!” 李定安抬起头:离他大概二十来米,正是他之前推测的二十四山向的那一圈。 “深度、形状、尺寸?” “深度七十厘米,接近正圆,直径一米……” 和刻有“艮”、“坤”的石板一模一样? 李定安言简意骇:“挖……” “李老师,我这边也有……深度一米一,形状长方形……” “挖……” “李老师,我这边是圆盘……” “也挖……” “我这也有……我这也有……” “挖,全部都挖,我给你们调人……” 李定安捏住了对讲机:“老马,再给我调四队清理组……全要男的,记得带工具?” “不是……我这正在探方?” “人手不够就找左局长调……哦,左局长在我这,我让他调,你先把人给我派上来……” 左朋反应再迟顿,也知道这地方压根就不是他所说的“没价值”。 搞不好价值还很大,不然李定安不会随随便便的抽调项目组的人。 他眼睛里泛起了光:“李老师……是不是遗址?” 又来了? 刚还说邢峰被你传染了…… “你先别急,得把东西挖出来,看过后才知道……先给老马调人!” “好好好……调调调……” 左朋跑到一旁打电话,邢峰凑了过来:“李老师,外围的石板我之前也见过,看着像是祭天台和观星台。但里面……怎么也这么多石板?” 才挖出了几块,你就嫌多? 如果祭台是罗盘形制,那至少有二十四个方位,看等位距离,至少也有九到十层,等于至少有两百多块石板埋在地下。 这才挖出来了十分之一…… 李定安往山下看了看:“看来得修条路,把机器运上来!” “啊?” “不然光靠人力,挖到明年你也挖不完……” 刚说到一半,对讲机里传来声音:“李老师,我这挖出来了一块磨盘?” 神的磨盘? 李定安捏了一下通话键:“马上过去!” 邢峰紧紧的追在后面:“李老师,山上哪来这么多石盘?” “我估计是罗盘!” 啥玩意? 邢峰猝然顿住,李定安没时间等他,到了刚呼叫的那一小组。 两个探工、四个村里的大婶,各拄着一把锹。地上挖了一个大坑,但不深,也就四五十公分,坑里躺着一块圆石盘。 一米大小,二十公分厚,中间还有个锹把粗的孔,别说,真就有点像磨盘。 再看距离和方位:离圆心都是五十多米,和那块刻有“艮”字的圆石盘也是同样大小,大致判断,两块石盘刚好夹成四十五度角。 二十四山向之一…… 那这一块上面刻的,应该是“巽”! 但这面没字,那就在反面! “来,搭把手,翻个面。” 李定安戴上手套跳下了坑,邢峰和两个探工也跳了下来。 大婶要来帮忙,李定安说不用,然后四个人合力,一声号子,石盘就被翻了过来。 两脚蹭掉了坑眼四周的土,不是“巽”字是什么? 哈……这座台顶不是罗盘又是什么? “巽,八卦之一!” 邢峰清理着周边的土:“但没卦象?” 看吧,不怪左朋不重视,就连邢峰也以为,就是块刻有八卦的石盘。 “邢队,这不是卦象,是二十四山向。” 李定安往远处指了指,“那、那、那,还发现了同样大小的三块,分别是’艮‘、’坤‘、’申‘……所以我估计,是罗盘!” “石罗盘,还建在山上?” 邢峰念念有词,一个跨步跳出了土坑,但随即,他猝然顿住:“这是二十四方位之一,那我们刚才站的地方是什么?” “圆心!” “你刚刚还说,以半径四十米往外辐射?” “对!” 邢峰彻底冻住了,傻愣愣的:“那岂不是说……这块罗盘,只是直径就有八十米?” 李定安直乐呵:终于看到比我还要震惊的人了…… “放心,不是一整块,而是两百多块石板拼起来的,或者更多……相互之间也并非紧密衔接,而是有很大的空白区域,面积是石板总面积的好多倍……” “要是一整块,那建这东西的就是外星人……” “哈哈……” “不是……李老师,您别笑” 邢峰倒抽了一口凉气,“我根本无法想像:这玩意怎么用?” 李定安挠了挠额头:对,怎么用? 关键的是,有什么用? 要说只是祭台……祭天你刻天象、刻日月、刻星辰就行,刻罗盘做什么? 就挺想不通。 李定安陡然一叹:“挖出来再看!” “对,挖出来再看……” 邢峰往前一指,“李老师,马所派的清理组也来的!” “先挖圆心!” …… 人多力量大,不多时,二十块石板全被挖出,又从坑里吊了上来。 稍做清理后,又拼到了一起。 看到石盘的全貌,李定安却愣了一下:怎么和想像的不一样? 他之前估计,如果是罗盘,就该有指针和盘心,针长五到六米,盘心稍大点,估计直径在六到七米左右。 机器探到石盘,合成的三维图像直径只有六米,他就以为可能是他计算有误,盘心稍小点,指针稍短点也不算大问题。 但这会再看:就一块石盘,上面的刻线倒是挺多:从里到外总共十层同心圆,分成了二十四等份。 但哪有什么盘心,哪有什么指针? 分明又是一块罗盘,而且是还没刻好的那种:上面除了刻线,再多余一个符号都没有,包括用点和坑代表的星图。 中间倒是有盘心的轮阔,不过是平的,但指针的影子都看不见…… 李定安低头沉思,邢峰轻轻的摆了摆手,让周围的人全部散开。 过了一会,他围着石盘转了几圈,又往四周看了看。 挖出来的石板越来越多,和他之前猜测的基本没有出入:里外总共十层,分成二十四等分,有山向,有八卦、有星图。 乍一看,眼前这一块,就是台顶大罗盘的缩小版,不过没来得及刻字和符号,以及星图。 同样,没有盘心和指针。 但没这两样,你叫什么罗盘? 既便是罗盘也没法解释:罗盘里面套罗盘? 甚至是开系统都没用:比如眼前这一块,一测就两四字:石制罗盘。 测其它的,上面刻什么就显示什么:刻星宿就显示星宿,刻方位就显示方位…… 我又不是认不出来,哪还测个毛? 说实话,第一次见这么奇怪的东西,也是第一次生出束手无策的感觉。 正挠头,对讲机又响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 “收到!” “我在崖下挖出了房梁,还有檩和椽木!” “老马,这样的事情你也跟我讲,我忙着呢!” “李老师你等会,有几根椽木有点古怪:上面有刻度……还有榫和卯?” 李定安都不想说话了:“椽木没有榫卯才叫奇怪,不然怎么和檩和梁连一起?也别说刻度,以前建房,还有把‘门公八字(鲁班尺上的八个字,代表吉凶)”刻梁上的……” “不是……怪我,没说明白:椽木两头不是和檩、梁连接的榫卯,而是相互之间连接……椽木上的刻度是按的尺寸:有尺、有丈、还有引……” 相互连接……尺、丈、引…… 十尺等于一丈,十丈等于一引,一引是三十米左右……意思就是,这间房子的一根椽木,就有三十米长? 意味着这间房间架构间距也是三十米,中间没有任何承重墙和承重柱? 扯什么淡? 别说古代,就是现代……哦不,就是外星人也造不出来。 所以,这绝不是椽木,也不可能是横担在什么建筑上,因为担不住。 要说立柱,倒有那么点可能。 但三十米的立柱……往哪立,立了又能干嘛? 就想不通…… 嗯,不对…… 立起来? 这是指针? 罗盘的指针…… (本章完) 第361章 比大师更懂 风水流派很多也很杂,主要原因是择吉避煞时所依据的哲学或玄学理论太多。 但有一点,不管是哪一派,理论有多少,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分金定穴。 说直白点:在不同时间、不同方向、不同地点,可移动的星宿,与不可移动的山川、河流、墓穴等等等等之间产生的角度,这就是“金”。 分金就是根据计算,在无数角度之中找出吉利的那一部分,再吉中选吉,最后在这个角度所在的地理方位上选定一个坐标,这就是定穴。 而山下刻有刻度的椽木,就是用于分金定穴的指针。 不是中心的正针,而是罗盘中用于指示天空天体的缝针,以及指示实地地理特征之间角度的中针。 举个例子:风水术语中有两個词,太阳到山、到向,太阴到山、到向。 指的就是太阳或月亮在固定的时刻,照射具体坐标与之产生的角度和星体所处的方位。 方位称之为到山,角度称之为到向。 具休在罗盘上,是用两根经过中心的十字线代替,具体到用法: 先以缝针对应正针形成夹角,也就是缝,再用中针对应罗盘上的星图、方位、再再对应地理坐标,再再对应附近的山川河流,形成许许多多的角度。 然后根据秘传口诀计算,分析,择吉避凶。 很繁琐,简直烦到爆,还很抽象。 因为很多术士都是照罗盘宣科,只知道口诀,却不知道口诀是怎么来的。 算的时候也是一头雾水。 而这里更为立体,更为具体。 不知道是吧? 我给你一杆标尺,你自己看。 所以才把罗盘建了这么大,才会有首尾相连的榫和卯:想接多长接多长,想怎么挪就怎么挪,哪个方位,哪个角度都可以。 又把天体空间、时间、抽象概念、玄学理论、甚至术数理论等等立体化。 基本不需要算,不需要分析,只要找对天体(星图)、周围山河(龙脉)、墓穴之间的角度(分金),再将标杆刻度或光影与罗盘,也就是石板上的各种信息进行对照,看是凶是吉就可以。 省时、省力,也更直观,继而择吉更准。 所以,说这座台顶是块罗盘,没一点儿毛病,而且不要太好用。 也等于进一步缩小了用途。 反正不可能是用来定穴:没有定了穴,下了葬,还把罗盘留在山上的道理。 这等于告诉盗墓贼:龙脉支脉是青龙山,坐山(又称靠山)是主峰老道山,外围星图是二十八星宿,快来挖吧…… 也不可能是为了盗墓,因为阵仗太大,盗墓贼没这么嚣张,更没这么多的时间和精力,以及财力。 其它不说,光是将这两百来块石板裁齐、磨平、刻字,然后再摆在该摆的位置,都得百来号工匠忙活个一两年。 如果是盗墓贼,我换成木板就不行? 甚至木板都不需要,弄成纸的就不行? 想画八卦画八卦,想画北斗画北斗,就怎么转就怎么转,想怎么调换怎么调换…… 排除这两种可能性再看,这幅罗盘更像是为了单纯的寻龙或斩龙而建。 寻龙很好理解,也就是俗称的找龙脉。 按风水的说法,好的龙脉可以福泽子孙,以及让足够的多的子孙安葬,再福延更多子孙。 再好点:我埋这,子孙后代既便不出帝王,也是一方储候。 再再好点:老子是开国皇帝他爹…… 只有这样,才能配得上这么大的阵仗。 其次,斩龙,或镇龙。 方法有很多,其中有一种:在龙脉结点建庙,一般都建在山顶或半山腰。 是不是很像? 也唯有这种可能,才能将山顶的罗盘和半山崖的悬空庙联系起来。 罗盘在先,辽代建的,是为寻龙。 寺庙在后,也是辽代建的,但比罗盘稍晚点,是为镇龙。 香火还贼旺,从辽代传承到了清代,按风水学的说法,这道龙脉被镇的很彻底。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说明这附近很可能存在过辽代的大墓,比陈国公主更大的墓,很可能还不止一座。 当然,只是可能…… 琢磨了一阵,他又四处看了看:探到的石板越来越多,已超过两百块。 但除了石板,也就只有石板,其它的东西一概没有。 所以,想要继续推进,就只能确定这东西的具体用途,更或者是像找窖址一样,一劳永逸,直捣黄龙:直接找墓,然后反推。 问题是,怎么找? 这可不是蒙古瓷,系统都没用。 就靠他刚刚才学了点皮毛的风水知识? 不行,得找个人再请教一下…… 李定安又看了看时间:还不到四点。 “邢队,通知下班!” “啊?” 邢峰愣了一下,“这么早?” 李扒皮不扒皮,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磨刀不误砍柴功,让左局先修条路,路修好了用机器挖!” “好好好……建建建……明天就建!” 左朋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又是罗盘……还是山顶大的罗盘? 遗址,绝对是遗址……要是再发现点儿什么,说不定就是遗迹…… 课题、项目……哈哈…… “李老师,山下是不是有大墓……我指的是比陈国公主还大的墓?” 啧,鼻子倒是挺灵。 但李定安没敢点头:“不好确定,我再找人问问!” “好好……麻烦李老师……我送你回宾馆……” 两人并肩下山,走着走着,脑子里又冒出一丝念头:“左局,当初发掘后有没有考据过,陈国公主葬在这里的原因?” “噢……辽代时,奈曼一代是陈国附马都尉萧绍矩的封地!” “两人是合葬?” “对!” 那就不可能是辽代萧氏家族墓地。 萧氏墓地在辽宁叶茂,已发现了二十多座…… …… 回了宾馆,草草对付了一口,李定安想了想,打给了何安邦。 “啥,给你介绍个风水大师,你要干嘛,找墓?” 何安邦着实有些吃惊,“你放着窖址不找,你找墓……我知道窖址找到了,那回京啊,回来再帮我研究两个课题,他不香?” 香你个头? “伱正经点!” “好,我正经……但我真不认识什么风水大师……要不你找找老吕,故宫和国术协会好像有合作项目……” “已经找过了,再说这是找墓,不是看风水!” “哦对,港岛就那么大,人又多,看阳宅还行,看阴宅……哦,是找墓,还真不怎么在行?” 何安邦琢磨了一会,“你可以确定墓的大致范围?” 废话? 那么大个罗盘在山顶上,附近要没墓,我把两百多块石板全嚼着吃了。 “那你找张汉光!” 啥玩意? 他懂个毛线风水…… “哈哈……”何安邦笑了一声,“他肯定不懂,但他肯定认识懂的人……” 嗯? 李定安的眼睛“噌”的一亮:对啊? 找墓找什么风水大师? 专业盗墓的,不比大师更懂? (本章完) 第362章 麻袋呢? “啥,你要找墓……所以想见一下温有全?”张光汉不住冷笑,“他会找个嘚儿的墓……找他弟弟温有仑都要靠谱的多……” “那就见一下温有仑。” “你觉得他会见你?人百亿富翁当的好好的,被你弄了个死刑……” 李定安恼了:“你特么少说风凉话!” “好好好,不说……你真要找墓?” “废话!” “丫找人帮忙还这么横?冰天雪地的,你也是闲的……等着!” 脏话都涌到了嘴边,张汉光就把电话给挂了。 李定安气的想骂娘。 左朋离的不远,朴棱着眼睛,声音很低:“马所,李老师找谁帮忙?” “公安部的张处长!” 嗯,好吧…… 他本来想说,盗墓贼哪都有,通辽也有,何必求别人。 但一听公安部,还说个毛线…… 时间不久,差不多十分钟,张汉光就把电话打了过来:“联系好了,我把电话发给你,伱去了联系……” “谢了!” “等会……你什么时候回来?” “干嘛?” “你干儿子想你了!” 想你个……算了,这個不能骂。 怪不得这王八蛋推三阻四? 肯定是案子又僵住,想把他弄回去帮忙。 “等着!” “嗨……” 不理张汉光怪叫,李定安顺手就把电话给挂了。 再看信息,他又傻了眼:沈阳一监。 再看具体联系人:辽省司法厅的一位副厅长、一监监狱长、书记……甚至还贴心的提醒李定安,最好再联系一下他在当地的熟人,比如原沈阳故宫博物院院长,已成功荣升为省办公厅副主任的魏济民。 张汉光,你大爷? 你看看你找的这个地方,又找的是什么人? 如果联系魏处长……哦不,高升了,现在已经是魏副主任。 但我自己不会联系? 一想起在沈阳搞过的那些事情,李定安心里就发虚:这去了,会不会被套麻袋? 当地怕是做梦都想不到,就十多件仿古瓷,竟然能变成一顶高就业型的产业项目? 换位思考,自个要是当地领导,别说套麻袋,咬死他的心都有…… 那去还是不去? 想着要不要打电话骂张汉光一顿,李定安无意间看到了最下面的名字:特大盗墓案主犯,姚玉忠! 我去? 张汉光,你厉害。 专业盗墓三十年,就没有比这人更合适的了…… 就是真被套麻袋,也得去。 “他”啪的合上了手机,“测会组和资料组留下,其他人散会?” 刚还不是说要开会么? 左朋一头雾水,下意识的站了起来。 刚到门口,李定安又叫住了他:“左局,备辆车,性能好点的!” “李老师,什么时候用?” “明天,去沈阳,见姚玉忠!” 哪么远? 刚转了个念头,左朋又猝然愣住:谁,姚玉忠? …… 这是个传奇人物。 姚玉忠出身于风水世家,他父亲是宁城当地有名的风水道士。他小学都没毕业,就跟着父亲学风水,看阳宅,找吉穴。 但悟性极高,十六岁时在风水方面的造诣就已超过他父亲,二十岁时出师,自立门户。 但他觉提安宅下葬来钱太慢,自然而然的打起了盗墓的主意。 这个真没人教,纯属姚玉忠自学,但硬是学成了关外第一高手、甚至是盗墓界的祖师爷。 高到什么程度? 坐在飞机上往下瞅一眼,他就知道这座山里有没有墓,有几座,是哪个朝代,是王公还是大臣,是几品官。 特别是他老家,内蒙宁城。 都知道宁城是辽代的中京城,墓很多。但因为辽史相对缺失,无法考证,所以就连官方考古机构都无法确定,具体墓址在哪。 但他拿块罗盘,白天随便在山上溜达两圈,就能确定墓葬的大致范围,晚上再溜达两圈,看看天象,找找星斗,就能确定墓室的具体位置,以及墓室大小,有多少陪葬物。 不到十年,宁城一带的辽墓被他盗了个遍。 盗无可盗,才跑到辽省, 到了辽省,姚玉忠挖的不再是辽墓,而是战国墓,甚至红山文化时期的墓。 但说实话,战国和红山时期,有没有风水这个概念都还是未知数。 但他依旧只靠一块罗盘,白天堪风水,晚上找星斗,又挖了二十年,挖了几百座。 除了风水看的好,罗盘用的溜,墓穴找的准,他还特会挖。 他打的盗洞,别人找都找不到,不管是后来的盗墓贼,还是文物部门,更或是公安机构。 所以整整挖了三十年,一直没出事。 最后事发,也并非盗墓被抓,而是公安部门打击赌场,发现了好多古玉,顺藤摸瓜查到的他:姚玉忠好赌,赌急了眼,把上千万的古玉典当了几十万…… 传闻被判了死刑,最后执行时,他说他有挖开秦墓的方法,才改为死缓。 更有传闻,说他已改名换姓,成了文物部门的专家。 李定安只是笑笑。 他只是盗墓贼,不是什么高科技人才。 再说了,挖秦墓做什么? 不是挖不开,而是没必要。 不管信不信,如果从风水的角度考虑,这位可是始皇帝? 挖他的墓,纯属脑子有坑…… …… 八点出发,走的是高速,到沈阳,已是中午一点。 魏副主任挺重视,自己脱不开身,专门安排下面的副主任,在高速路口接他。 左朋当即就被惊了一下:虽说副主任和副主任也有区别,这位的级别比魏副主任低一级,但再低,也是正处。 刚下车,他主动就迎了上来,紧紧握住了李定安的手:“李老师,辛苦……宾馆已经安排好了,稍后魏主任也会赶过来……” 李定安挺莫明其妙的,不知道自己哪辛苦了。 但礼貌得有,他连忙笑笑:“您客气!” 随即,又分别上了车,不大的功夫,就开到了省招。 好家伙……魏济民竟然站在宾馆门口? 旁边还站着七八位,有两位还比较面熟,好像是省文旅厅的两位领导。 再看阵势,这难道不是夹道相迎? 思忖间,魏济民下了台阶,四只手握在一起:“李老师,可把你给盼来了……” 李定安一脸懵逼:怎么和自己想像的不一样? 麻袋呢? (本章完) 第363章 困龙盘 魏济民笑的很真诚,也很热情,还带着点衷心的感谢。 李定安就有点搞不懂了。 想想他之前干的那些事情:连蒙带哄,连欺带骗……确实有点不地道。 换位思考,我感谢你个嘚儿? 没拎根棍打出去,已经算是够客气…… “魏主任,这什么情况” “李老师,你不知道?” 魏济民愣了一下,又不停的笑, “十一之后,保力文化集团和文旅集团领导来考察,之后又与省领导会晤,对我省的旅游经济发展做了深度探讨和长期性规划,最后决定,由我们主导,由保力投资,共同成立‘辽省旅游文化集团’,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战略性计划……” 好家伙? 旅游投资是出了名的重资金、见效慢,何况还是一个省的旅游发展计划,“百亿”都只是起步。 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嗯……万总说,李老师研发薄胎瓷之前,他们没考虑过来辽省……” 指向这么明确? 就是拿那堆仿瓷……哦不,技术换的。 一堆仿瓷,如果搁这儿,再过十年还是一堆仿瓷。 现在好了,换来庞大的投资不说,还与保力建立了长期联系,当地怕是能高兴疯。 所以,当地肯定要感谢李定安,没他,那就是一堆破瓷。 保力则是花钱买平安:投哪都是投,没什么区别。但投给辽省,至少能避免好多扯皮的事情。 至少你不能再问,我从那堆仿瓷上研究出来了什么技术…… 乍一看,好像挺正常? 但李定安总觉得,有点儿给自己擦屁股的感觉。 因为时间太巧:十一之后。 恰好就是监管委参观过实验室之后。 下意识的,脑海中就浮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于思成。 …… 宴席标准很高,且安排的事无俱细,几乎是一对一接待。 左朋反正是被震麻了。 超规格接待只是其次,他不理解的是:李定安搞的是研究、考古、文物,怎么和旅游投资、经济战略计划挂上的边? 还是保力文旅? 所有的国有旅游投资集团当中,这位排第三。手缝里随便露一点,当地的经济数值就能被拉升好几个百分点。 而且是每年。 回去必须给领导汇报一下…… 没怎么喝酒,但气氛很热烈,宴席结束后,魏济民亲自把李定安送回了房间。 第二天一早,几人直奔一监。 魏济民给司法局打过电话,又安排了一位副主任陪同,管理局很重视。 说明来意后,监区长、管教齐上阵,先跟姚玉忠沟通了下。 不是征求他的意见,而是让他无条件配合。 见面是在教育科的一间会议室,氛围相对宽松。 姚玉忠被带了进来,李定安下意识的打量了几眼。 身形瘦削,头发已然花白,但精神很不错,儒雅中带着几分温和。 此时再看,谁能想到这位其貌不扬的老人,曾经是纵横关外的“盗墓王”? 不夸张,无论是盗掘墓葬数量、盗挖、走私文物数量,团伙规模、人数等等,温有全和温有仑兄弟只能给他提鞋。 迄今为止,他依旧在中国司法界保持着好几项纪录:建国以前最大、最多的盗墓案、最大的盗墓团伙首脑。 盗掘墓葬逾千座,盗挖文物近五万件…… 被抓之前,他手下的盗墓团伙的足迹遍布关外,每年盗掘的墓葬数量以百计。 这还是他预感要出事,极度收敛之后。 在姚玉忠最为疯狂的2013到2014这两年,团伙共计盗掘的墓葬同样超过五百座。 这是什么概念? 他除了盗,还抢。 大概就是:设套交易——黑吃黑——收编。 所以从理论上讲,他基本做到了统一东北盗墓界,是名符其实的“关外盗墓王”。 盗墓技术也贼高科技:地电、地声、地磁、三维立体成像……国博考古队有的堪探仪器他全有。 还自个搞创新:他发明了好几样新型的考古工具,其中有一种叫扎子,不直接提土,而是扎进土里拔出后,通过观察扎尖的颜色变化判断地下是否有墓葬。 比洛阳铲的性能高的多的多,名符其实的考古新技术。 要不是因为这个,妥妥的死刑…… 坐下后,姚玉忠也不说话,目光来回扫视。 管教刚要说什么,李定安摆了摆手。 这人性子太刚:被抓后,警察带他指认现场,他趁警察不注意,差点一头撞死在石头上。 这样的人伱跟他来硬的根本不管用,说不定还会被带到歪路上…… “别紧张,我们来这里只是请教几个问题,和你的案件无关!” “有关也没关系!”姚出忠浑不在意,“反正也出不去了,你尽管问!” 还真就是。 他是有重大立功表现才转为死缓,即便再减,也不得低于二十五年。 算算时间,进来才七年,但他现在已经六十三,等十八年后,他都八十一了…… “那就行!” 李定安点点头,拿出一盒烟,马献明自告奋勇,帮他送了过去。 姚玉忠看了看面前的烟盒:华子,软的。 没进来之前,他抽到吐。 但现在……烟屁股都捡不上! 他叹了气,盯着马献明看了看:“研究瓷器的……省博,还是国博?” 马献明都被惊呆了。 这家伙怎么认出来的? “看来是国博……你呢?”他又看了看李定安,“他的领导?” “算是吧!” “年轻有为!” 姚玉忠舒了口气:“能被国博的专家请教,值了……想问什么?” “罗盘!” 李定安言简意骇,拿出了一张纸,递给了管教,管教又送到姚玉忠面前。 是山顶罗盘的平面图,李定安让测绘组根据现有的信息,重新画了一张。 十层同心圆,又分二十四等分,共两百多格,但只有五分之一有内容,其余全是空白。 因为还没挖出来,所以就没填。 “天池无针、四象在外……一三七九在阴,二四六八在阳……坎一离九合十,坤二艮八合十,震七兑三合十,都在先天位,干一坤八合九,坎六离三合九,震四巽五合九,却在后天位?这罗盘怎么这么怪,哪来的?” 马献明随口就回:“捡来的!” “捡?” 姚玉忠看着他,满脸古怪,“这东西不在山顶上,就是庙顶上,最小都有十丈,也就是三十米那么大……你怎么捡?” 马献明又傻了眼:“就一张纸,还没画全,你怎么知道东西在山顶上?” 因为专业。 李定安心满意足的叹了一口气:找对人了! “这就跟你看一眼瓷片,就知道完整的器型是瓶、是罐、是尊、是盆是同样的道理!” 说着话,李定安站起身,把第二张纸送到他面前。 这次是完整的罗盘图,不过是李定安自己推导的。 姚玉忠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其他都对,但第七层应该不是星图,而是五行……这块罗盘,应该建在山顶上!” “对!” “附近还有山,还很多,但比这里都要矮,且来回环绕……就像这样……” 姚玉忠掌心向上,五指聚拢,“呈群龙聚首之势!” “我不知道什么群龙聚首,但地形确实附合《疑龙经》中山曲水转之势!” “都一样,一种山势,两种叫法……罗盘附近有庙?” “对,建在顶峰半山腰的悬崖上,准确来说,是一座悬空寺!” “震位,也就是东方有水?” “对,有座水库,之前应该是湖!” “巽位有谷!” 李定安顿了一下,又点点头。 巽位即东南,恰好就有道峡沟。 他之前以为是天然形成,现在看来,应该是人为…… “那就对了……这是锁龙局,也称之为驱龙局,大致就是朝廷怕一个地龙的龙气太重,会出反王,修来用以驱龙镇气……嗯,应该是辽代建的……十有八九是司天监!” 李定安也被惊了一下:这么厉害? 姚玉忠学了一辈子风水,玩了一辈子的罗盘,罗盘对他而言,甚至比那些高科技仪器的作用还大,所以他前面说的都好理解。 但这个辽代,他怎么推断的? “我解释一下你就懂了:这种锁龙局出自于风水秘著《青囊书》,是辽代皇族耶律氏的不传之秘,辽代灭亡后原书失佚大半,所以后面的朝代就是想建这种风水局势,也不知道怎么建!” “那你怎么知道?” “我盗过耶律氏的墓……” 嗯,好吧! 一时忘了,辽代中京城的辽墓全被他盗空了。 发现点风水相关的文献盗料很正常…… 马献明压低了声音:“辽代也讲究风水?” 何止是风水? 辽世宗得到燕云十六州的时候,北宋都还未建立。但那时的契丹内部已经汉化了个七七八八,包括文字、制度、乃至风俗。 要不是后来金章宗觉得“宋居中原,当为正,辽居北地,当为闰”,所以没有修辽史。不然,宋和辽谁是正统都不一定。 李定安想了想:“附近有没有墓!” “有,十有八九还是大墓!” 左朋的眼睛“噌”的亮了一下,“不是龙脉都被锁了吗,还有大墓?” “只是锁和驱,而不是斩,所以龙气一时半刻不会散尽,或找准吉穴下葬,依旧可福泽数代子孙,或一代,或两代,但最多不会超过三代……但也有弊端。” “什么?” “人丁不旺,阴盛阳衰!” 左朋和马献明半信半疑,李定安却吸了一口气: 奈曼是萧绍矩的封地,也是这一支萧氏的祖地,陈国公主与附马萧绍矩的墓也在青龙山,所以李定安怀疑,如果青龙山还有墓,葬的不是萧绍矩的先祖,就是他的后人。 但这一支有个特点,每代男丁都极少,或一位,或两位,就没超过三位的,这岂不就是人丁不旺? 而这所以兴盛,也因承天太后萧绰(萧燕燕)摄政大辽近三十年,而且之后每一代都是大辽皇后、太后,可不就是阴盛阳衰? 果然,盛外之下无虚士…… 李定安感慨良久,又取出了第三张图,青龙山的航拍图。 “勾夹砂螺,水注明堂,四傍绕户,水聚山环……好地方!” 左朋伸直了脖子:“有多好?” “遍地都是吉穴,甚至有龙穴,如果不设镇龙局,至少也有两路藩王,更或是反王……萧氏有高人!” “你刚才说有大墓,在哪?” “光看地图没用,需要实地堪舆,更要对应天象……” 左朋的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了下云。 你特么是死刑犯,竟然想让我们把你弄出来? 想什么好事呢? “麻烦了!” 李定安习惯性的客气一句,收回了三张图纸。 姚玉忠恋恋不舍的松开了手:“这是大墓!” “我知道!” “不好找!” “我也知道!” “带我去转一圈,再给我一块罗盘,最多三天三夜……” 我脑子坏掉了? 李定安摇摇头:“我自己找!” “没口诀和算法,你找不到!” “那就不找!” 我又不专业盗墓的,找不到就找不到…… 那你来找我做什么? 姚玉忠盯着李定安,一看就是好久。确定他绝非欲擒故纵,又怅然一叹:“一条烟,两瓶酒……” “什么?” “我教你《青囊书》的口诀……找墓足够了。” 真的假的? 能被一个朝代的皇族视为不传之秘,《青囊书》的价值可想而知,姚玉忠也以此富贵半生。 对他而言,这不应该是命根子一样的东西吗? 却用来换一条烟,两瓶酒? “你没开玩笑?” 姚玉忠笑了一下,举起手指了一圈,又指了指自己的鼻尖:“这是什么地方?监狱……我也不再是什么盗墓王,就一普通老头……别说抽烟、喝酒,饭碗里有块肉,都得先孝敬……” “027!” 管教一声冷喝,姚玉忠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看起来格外凄惨。 但李定安生不出一丝同情心:有因就有果,踏进这一行的第一天,就应该想到自己最后是什么结局。 何况,该享受的全享受了…… 李定安叹了叹气,看了看监区区长:“会不会违犯规定?” 废话不是? 烟好说,但要说酒……别说犯人了,只要进了这座院子,监狱长都别想沾酒。 但架不住你来头太大? 监区长没说话,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你写下来,我回去慢慢看……多长时间!” “半天就够了!” “好……我明天来取!” 李定安点点头,把图纸塞进了包里。 刚要起身,他又看到了包里的铜盘。 反正都到这会了,索性也让他看看。 李定安取出了罗盘:“帮我看一下这个,我再给你加一条烟!” 姚玉忠忙点头,瞅了几眼。 “这是困龙盘!” (本章完) 第364章 上钩了 “这是困龙盘!” “具体点!” “给我张纸,还有笔!” 李定安把纸和笔递过去,姚玉忠在寥寥几笔,就将老道山附近的山势、庙宇、水库、峡沟所在的位置画了出来。 很准,至少方位和直线距离没有半点误差。 而他的依据,不过了自己几句简单的口述。 李定安不由叹服。 大概两分钟,姚玉忠停下笔:“这种阵法说穿了就六个字:倒阴阳,颠五行……中央属土,逆先天,倒后天,以罗经镇之……南方属火,以水克之,所谓的水,就是那座湖…… 东方属木,以金克之,金就是那道峡谷,你也可以当成了剑煞和刀煞……西方属金,以火克之……对,就是那座庙,除了克金,还有慢水煮蛙,养痈遗患之效:将龙气转为香火,越抽越少,越抽越少……” 这个他懂。 李定安瞅了一眼:“水位呢,也就是北,用什么克?” “不用克……从风水而言,有山有水就有龙脉,大山既为大龙,小山既为小龙……还有一种说法,山水有形,龙气有灵,简而言之:龙脉是活的,并非固定在原地,它可以动……” 姚玉忠提起笔,在山下画了几条小龙,很是形象,“所以我推断,这座山在南边,我是指这儿的南边,也不是很大…… 现在三面被困,更在收杀之金位建散气之火庙,等同于身上爬了一只水蛭,在不停的吸血……如果龙脉真有灵,他怎么办?” 又是“唰唰”几下,小龙的北面出现一条更大的龙,“它只能逃,向没有被围的北方逃。但是北边,有更大的龙:白山黑水!” 明白了。 这是围三阙一,青山龙往北就是契丹祖地:长白山和黑龙江,也就是姚玉忠所说的那条更大的龙。 按风水学的说法:小龙只能往那边跑,但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臣服,要么被吞噬。 古怪的是,两代之后,萧氏真就搬到了北边? 就挺玄乎…… “然后呢?” “然后……” 姚玉忠看了看铜罗盘,“但我估计龙气跑错地方了,没跑东北,而是跑到了正北……” 李定安愣了一下,暗呼了一声好家伙。 青龙山正北方向是哪? 蒙元祖地。 感觉更邪乎了? “不信没关系,你懂就行:你可以把锁龙阵当做牧人赶牛:主人不准下面养牛,但仆人偷偷养了好大一群,主人知道后,不好直接没收,就建了座牛圈,又打开了圈门。 然后在三面放了三条狗,头顶放了一只鹰,牛屁股后面还立了一根针针,目的是想把牛赶慢慢的赶到东北的主人家里。但留的缺口太大,牛群不知不觉跑偏了方向,跑到了正北……” 后来主人死了,仆人也死了,但狗和鹰,还有针都还在,牛只能一直往北走,结果便宜了北边的陌生人……但陌生人嫌牛的速度太慢,顺着牛群找到了牛圈,抽出刀照着剩下的牛砍,想一次赶走……” 比喻不怎么形象,但李定安基本能听懂:主人是耶律氏,仆人是萧氏,得了便宜的陌生人是孛儿只斤氏。 牛圈、狗,还有鹰和针,指的是锁龙阵,刀就是眼前的这只罗盘。 其它人却听的一头雾水。 马献明伸着脖子瞅了瞅:“牛……哦不,龙气被赶到哪了?”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跌里温盘陀山,和鄂嫩河。” 这是哪? 思忖了一下,马献明又愣住:成吉思汗的出生之地,也是起家之地,更是蒙古帝国建国之地。 “蒙元还信风水?” “民间不信!”李定安笃定的点着头,“但皇帝肯定信,比如成吉思汗,比如窝阔台,比如忽必烈!” 成吉思汗和窝阔台在位其间,最为倚重中书令耶律楚才,原因之一就是他的风水造诣极高,会观星,会卜卦。二人每次出兵,必请耶律楚才卜测吉凶。 传言,成吉思汗坠马之前,窝阔台醉酒猝死之前,他都曾有过预言,但这两位没重视…… 除此外,成吉思汗还让耶律楚才挑选风水术士,四处寻找龙脉和风水宝地,一为自己和后世子孙下葬,二为破坏汉人龙脉。 最狠的是忽必烈:除了派人挖龙脉、断龙脉,挖金朝和宋朝皇陵,他还命杨琏真伽把南宋皇帝、皇后、及王公大臣的尸骨捣碎,和猪骨狗骨埋入九丈之下,又在地上建九层白塔镇之。 目的很简单,坏汉人龙脉。 传闻,杨伽真伽的寻龙堪墓之术,就师承于耶律楚才之孙…… 嗯,等会……耶律楚才? 辽代皇族,耶律阿保机九世孙? 李定安愣了一下,指了指罗盘:“这东西,出自耶律氏的《青囊书》?” “有点关系,但差的远!” 姚玉忠摇摇头,“大辽灭国之时,中京城被完颜阿骨打攻破,天祚帝(辽末代皇帝)北逃,文学馆(辽代内廷藏书机构)被付之一炬,《青囊经》原本佚失大部。 当时耶律楚才的父亲耶律履掌司天监,但司天监只余残卷,降金后,他又依据所学补撰,但不足原本的三分之一。 耶律楚才就是靠着这三分之一的残本,创《玉钥匙》和《插泥锁》,成为大元三朝国师……这种困龙盘,就出自于《插泥锁》:过于锐利,但后劲不足!” 李定安又仔细瞅了瞅:就一块罗盘,他着实没看出哪里锐利了? 再想想之前的布置:山顶大的罗盘、半崖有庙、山下有谷,远处还有湖……感觉差了好几个级别? “当然不至这一块罗盘,应该还有六块……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七根驱龙桩:龙盘置于桩顶,一为囚困,二为指引……” 姚玉忠指了指罗盘中心的指针,“这一块应该在坤位!” 李定安恍然大悟,坤位即西南,刚好偏离正位四十五度,如果拿着罗盘站在坤位,两头的指头不刚好就是一头指南,一头指北? 所以,不是罗盘的指针偏了,而是站位偏了。 “正位在哪?” “当然在山顶,也就是石罗盘的盘心!” “明白了,七根驱龙桩是根据八卦方位排列,但只立了七根,独留正北的坎位!” “对,而且离盘心都不会太远,至少比震位的湖、巽位的谷要近,肯定不是木头,不是铁制就是铜制,埋的不会浅,至少两丈之下……桩身上肯定有符文,具体不好猜,但逃不脱五行八卦,阴阳数术……” “除了因龙盘和驱龙桩,还有没有?” “有,桩下应该还有斩龙钉,具体同样不好猜,但肯定是含有锐利之气的法器,比如金印之类。” “什么样的金印?” “必然附带龙气,且有杀伐之意,我推测,十有八九是蒙元前三代皇帝御笔,铸刻后又由术士施咒……当然,不可能是帝玺……除此外,必须有阵眼,就在山顶,十有八九在盘心之下!” “是什么?” “不好猜……但肯定要比斩龙钉更为锐利!” 比金印还要锐利的法器? 左朋的眼睛又亮了。 “明白了……”李定安吐了一口气,“谢谢!” “不用……加两条烟就行,如果找不到,你再来找我!” 李定安顿了一下:“然后呢?” 姚玉忠很认真的点点头,“我帮你去看!” “你很想出去?” “谁不想?” 姚玉忠怅然一叹,“你别误会,我没想逃,也逃不掉。就是想着有生之年,能看一眼外面的山,外面的水,外面的太阳……实话!” 可能吧。 李定安没说话。 真要找不到,那就不找。 反正绝不可能让姚玉忠拿块罗盘,帮他到实地堪风水,观星象。 姚玉忠没说错,逃当然是逃不掉的。 但谁能保证,他不会像上次一样,一头撞到哪块石头上? 研究了大半辈子风水,要说不信是假的,换位思考:死外面,总比死牢里强吧? 而且青龙山的风水还贼好…… “找不到再说,答应你的东西,下午稍等就会送过来!” “好,我也会尽快!” 李定安收起了图纸,又起了身,还朝着姚玉忠点了一下头,算是致谢。 姚玉忠一直没动,看着李定安收拾,又看着他站了起来,又看着走到了门口。 狱警打开了门,管教也走了过来,准备把他带回去,姚玉忠冷不丁的一声:“伱有大气运,有贵人相助,一生富贵,官运享通……” 哈……有钱还有权? 别说,算的还挺准? 李定安愣了一下,又转过身:“我不信这個!” “现在不信,等你学的多了,你就信了!” “学的多了我也不信!” 李定安笑了笑,又想了想:“比如你,你有没有算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医不自医,卦不算己!” “那别人呢,算过没有,最后都是什么结果?” 姚玉忠的脸色变了一下,管教拍了拍他的肩膀,他黯然一叹,被带出会议室。 李定安摇摇头,不由失笑。 要真那么灵验,那么能算,那你有没有给亲儿子和亲弟弟算过? 一个二十年,一个无期…… 马献明鬼鬼祟祟的凑了过来:“这人有点神!” “别自己吓自己,无非就是术业专攻,学得久一些,懂得多一些!” “不是……我是说他说你的那句:一生富贵,官运享通……” 马献明掰着手指头:“你自己算算,钱你赚了不下十亿了吧?现在虽然没职级,但最晚两年,你职级肯定比我还高……是不是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李定安停下脚步。 马献明,你扯什么淡 他敢这么说,无非就是看我太年轻,但身份又太超然:想见他这个死刑犯就能见到,想把烟酒送进监狱就能送得进来。 别小看这一点,烟好说,但没点能量,酒这东西压根就进不了监狱的大门。 别说犯人了,按规定,连监狱长都不能喝。 再脑补一下,说两神神叨叨,模棱两可的话,自己也会。 “也是服了,老神棍忽悠人的话,你也敢信?” “不是忽悠!” 马献明又眨了眨眼睛:“那句贵人相助,总不是忽悠吧?” “不是忽悠个屁……他绝对把我脑补成什么二代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知不知道他为什么能猜到,你是研究瓷器的?” “对啊,为什么?” “你对着太阳,看看自个的手。” 马献明照做,瞅了两眼,恍然大悟:釉料中的青色,都渗到皮肤里了。平时看不到,但映着光,能隐约看到指头发绿。 “察颜观色?” “不然呢?” 李定安知道马献明想说什么:于思成。 但八字都还没一撇,你就帮我想了那么远? 反过来再说,没见于思成之前,我就不富贵,不享通了? 再退一步,万一翻船了呢? 还贵人相助……老于不把自个弄死就不错了…… 李定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马献明做投降状,意思是不说了。 左朋又追了过来,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李定安停下脚步,无奈的摇摇头:那老神棍不但会察颜观色,还会见缝插针。看来,被姚玉忠忽悠的,远不止马献明一个…… “左局,你有话直说!” 左朋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李老师,我就是觉得:只靠一本青囊书,把握是不是不太大?” 李定安怅然一叹:果然。 确实,换位思考,左朋有这种想法很正常:两代官府,搞那么大阵仗,设那么大两个阵,不会只留下几块石板,几块罗盘。 其它都不说,就姚玉忠提到了那七根驱龙桩,就值得左朋动心:不是铜的,就是铁的,而且不小。 上面不但刻有符文,底下很可能还有金印之类的东西。 与之相比,王公之类的古墓,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但万一自己找不到,是不是还是得靠姚玉忠? 不但左朋会这样想,回去后一汇报,他的领导肯定会这样想。 自己找到还好,要找不到,会怎么样? 不用想,肯定会想办法疏通一下,借姚玉忠用一用。 好了,算是上了姚玉忠的钩。 接下来会怎么样,天知道…… (本章完) 第365章 龙穴 群山环绕,荒草连天。 立冬已近一个月,但基本上一直都是晴天,气温倒不是很低。 河流还没有冻实,溪水潺潺而流,刮着一丝北风,山谷间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路上铺着塑料布,十多个保温桶一字排开,工作人员和村民排队领饭。 米饭还冒着热气,菜也很丰盛,两荤一素:红烧肉,炖鸡块,醋溜白菜。 还有汤。 牛大骨直戳戳的扎出洞沿,汤面上飘着一层油花,用勺撇一下,香味四溢。 肖主任搞后勤还是相当有一手的,尽管是大锅饭,但照样做的有滋有味,连嘴比较刁姚川也吃的赞不绝口,红烧肉炫了两盆。 李定安早吃完了,端着一盒汤慢慢吸溜。 又浓又鲜,放足了胡椒和辣椒,半盒下去,身上就起了汗。 放下饭盒,舒静好递过茶杯,李定安摆摆手,下了车。 旁边支着折叠桌,马献明和左朋抱着饭盒,头对头,不知在嘀咕什么。 走近一听: “就想不通,这玩意为什么是铁包石?” “你还想怎么滴,想挖个纯金的不成?” “金的不敢想,但怎么也得是铜吧?当然,铁的也不是不能接受,但弄个实心的啊,铁皮包個石柱是几个意思?” “知足吧,能挖到就不错了……”马献明讥笑着,看到李定安,往里挪了挪,“吃过了?” “吃过了,聊什么呢?” “聊老左的那两根柱子,他嫌没什么价值。” 李定安不置可否,坐了下来。 只要是文物,就肯定有价值,具体是哪一种,要分开看。 就像挖出来的这两根:虽然是铁包石芯,但都是典型的元代铁器锻造和石器雕刻工艺,以及西方与蒙古族、中原文化相结合的艺术元素,从考古的角度而言,还是有一定研究价值的。 左朋之觉得没意思,是觉得噱头不够大:铁皮包石柱,别说元代了,汉朝都得造的出来。 至少从稀有性、科学技术而言,真就没什么价值。 法器倒是挖出了两件,但只是普通的剑,都已经锈成了棍。 也就是风水中所谓的斩龙剑,类似的东西江南一带不要太多,但凡是桥,十座中五座底下都有。 哦对,又挖出了两块罗盘,也是铁的。 花纹倒是挺多,不管是石柱,外包的铁板,还是刀和剑,以及罗盘:又是龙又是兽,又是星图又是八卦,但也只限于风水。 别说蒙元皇室了,和司天监扯上关系都够呛,所以左朋觉得,就这几样,再怎么吹……哦不,再怎么宣传,好像也溅不起多大的浪花? 没吸引力就等于没竟争力,没竟争力就没游客,更拉不来投资。 就凭当地的财力,再怎么加大投入和建设力度,也就一度假休闲山庄的级别。 马献明扒拉了一口米饭:“急什么,这才两根,不还有五根么?其中肯定有一根铜的……” 因为有一块铜罗盘。 “问题是不好找啊?”左朋看了看李定安,“李老师要是走了,更不好找了!” 确实是个问题。 范围倒是不大,李定安估计,至多方圆十公里。 但问题是,这里是山。 地面矿化度高,地表三分之二都是岩层,理论深度三十米的仪器,有时连三米都探不到。 最快的办法就是尽可能的缩小范围:从面到线,最好再能从线缩到点。 这段时间,李定安就在忙这个:每天拿块罗盘在山里转。 也确有成效:挖出来的那两根,就是这样找到的。 但眼看离元旦没几天了,李定安一走,再没人能玩的转。 “李老师,帮帮忙,能不能再多留段时间?” 李定安摇摇头:“左局长,真没办法!” 这是提前就定好的:元旦过后,科创局和保力就要正式进入项目筹备阶段,他这个负责人不在,着实有点说不过去。 “那能不能……借一下姚玉忠?” 李定安顿了一下,又点点头:“我没意见!” 不是……我没征求你意见啊? 左朋犹豫了一下:“李老师,米书记的意思是,能不能请你帮帮忙,协调一下?” “左局,我不是不帮,是真帮不了!” 李定安的语气很温和,但态度很坚决:你能协调,能借来人,我肯定没意见,反而乐见其成。 但如果说让我帮你协调,帮你借人? 对不起,无能为力。 姚玉忠不是阿猫阿狗,那特么是死刑犯…… 瞬间,左朋一脸踌躇。 想起来觉得很容易,操作起来才知道有多难:米书记亲自出马,联系了沈阳当地政法口的朋友。朋友一听要协调一监,当即就拒绝了,甚至没犹豫一秒钟。 没错,一监是有沈阳两个字,但那是省直监狱,归省监狱管理局管理。但如果调人,省监局都不行,得报到司法厅。 何况还是死缓犯,如果没有主管政法的省领导签字,省厅都不敢调人。 米书记倒是认识一位辽省的领导,虽然不在政法口,但觉得他应该能说上话。 但人一听姚玉忠的名字,直接就把电话给挂了。 后来才知道,因为清西陵被盗,近期全国都处于“严打盗墓及走私文物”的高峰期,像姚玉忠这种,属于重点监察对象。 别说协调借用,见都不让见。 那李定安怎么想见就能见? 再一打听才知道,李定安不但深度参与了清西陵案,更是办案组主要成员之一。 除此外,他与辽省,以及公安部门,都有极为深厚的关系。 自然而然的,主意就打到了他这里。 但李定安拎的极清:既便帮忙,也只仅限于我个人,其他免谈。 那老神棍一看就没安好心,弄出来绝对搞事。 那他弄个毛? 反过来再说,还人情也要有个限度:就这山顶上的罗盘,崖上的庙、崖下的峡谷,以及两根铁包芯的石柱,以风水国学为噱头,当地扩建个小景区绰绰有余。 当然,谁不想得到更多呢? “别着急!”李定安拍了拍左朋的肩,“等通往山顶的路修好,弄台小型挖掘机上去,挖开天心(罗盘正中)的阵眼,下面肯定有好东西……” 左朋精神一振:“金印?” 李定安顿了一下:“还不知道!” 你尽听那老神棍瞎忽悠? 别说,从沈阳回来,李定安也以为真有金印,但然并卵,就挖到了两柄锈剑。 照这么挖下去,能挖到一方铜印都不错了…… 又聊了几句,李定安站起身:“我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左朋也站了起来:“李老师,我陪伱!” “不用!” 李定安笑了笑,看了看他手里的筷子,“你好好看着修路。” 左朋脸一红:真想去,哪还需要问,跟着走就是了。 但他连筷子都没放,摆明是不想去。 倒也不是不想去:左朋自认为身体够好,山区长大,且爬惯了山,但跟了李定安一天,他就受不了了。 根本追不上…… 李定安带的人不多:方志杰,舒静好,再加两个探工。 舒静好做纪录,查资料,探工负责探测,方志杰做测绘。 李定安已经堪察了近一周,从近五公里方圆的一个扇形平面确定到了一条直线,又将坐标从五公缩小到了一公里之内。 当然,根据计算,坐标范围还能进一步缩小,但没必要。 一公里,还是直线坐标,对堪舆和测绘而言已经是极小的范围,探就行了。 他预计,今天下午,就能找到第三根石桩。 也不远,离老道山的直线距离大约六公里,但开车的话,要绕二十多公里才能到。 基本都是石子路,所以开了近一个小时。 山倒是不高,山势也不算陡,就是石头有点多。 上周舒静好没注意,脚下一滑跌了个马趴,差点破了相。 从那以后,李定安就不让她上山了。 这次也一样,舒静好留在车里。反正只是做纪录和查资料,也用不着上山。 不用吩咐,两个探工背好仪器,按照李定安设定好的坐标,对一公左右的一道山梁进行探测。 方志杰开启了无人机,准备对周围地形进行精准测绘,李定安百无聊赖,也开了一台无人机。 其实就是想着捎带着找一下墓。 从沈阳回来之后,左朋的期望值无限拉高,一门心思的想把七根驱龙桩,以及山顶上的阵眼挖出来,期望真找到金印什么的。 所以对墓葬之类的就不上心了。 没人喜欢挖别人坟,李定安也一样,所以对找墓葬的兴趣也只是一般。只是出于检验学习成果的心理,偶尔想起来了找一找。 也不是全是找墓,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看到比较符合风水理论的地势和地形,瞎胡逑推理一番之后,再和《青囊书》上的内容对照一下。 别说,准确率挺高,十次有八次,李定安认为的吉穴,还真就是吉穴。 他觉得以后不捡宝,不做研究,给人看看风水什么的也应该能养活自己。 比如阿珍和老雷那样的,就他现在这水平,看一次要他个几十万,一点都不夸张…… 转着念头,李定安将无人机升高,先顺着探测的山梁转了一圈。 这一块的地形很特别,像一座倒立的巨斧,这种基本不用看:按风水的说法,这是典型的刀煞,吉穴基本没有,煞位倒是有好几个。 山梁下的谷地也一样:前窄后尖,形如利刃…… 转了几圈,李定安随意的操纵着遥控器,无人机飞过山梁。 旁边是几座山包,地势相对较平,像是蘑菇的伞盖,也有点像蒙古包。 以风水学而言,这种地势叫做“坪”,是凶是吉,是好是坏,要结合周围的山势,与主山脉的方位与距离,甚至还要对照星位,以及与天体的角度。 大致转了两圈,感觉还不错:有四座山包,两两平行,组合在一起,像是撇口的盆,也像一口敞开的门。 山下有河,准确来说是溪,而且是两条,像两条蛇,呈“8”字型,将其中两座山包圈在圈内,另外两座在圈外。 处于主山正东,如果对照七曜,正好遥拜太白(金星)与昂宿。 如果以势论,称之为山龙城门。 以卦论,称之为山泽通气之卦。 如果以形论,这是典形的魁斗局,即北斗的勺头。 地形很不错,按风水的座山理论,至少有四处吉位。 最好的是“8”字下面的圈里的山包,山势最高,在主山正东,且呈遥拜状。 再看星位,恰好处于北斗的天权位,即平时所说的文曲星。 按风水理论,命宫在丑未,昌曲所夹,为文曲星第四,主人富贵。说直白点:埋这儿,后代要么做官,要么大富。 看了一阵,李定安下意识的念起了口诀:“双水蜿曲如蛇样,四魁互拜如星网,平行虽云变辅弼,遇水化龙亦飞扬……” 天权……辅弼……化龙? 嗯,要按口诀推算,这地儿还是处龙穴? (本章完) 第367章 奇怪就对了 “突突突突突……” 钻头穿透沙层,直入地下。 每次一米,接了九次钻杆之后,钻头才钻穿墓顶,进入墓室。 卸钻机,提钻杆,只留下直径约两公分的不锈钢管。 “采集气体标本!” “李老师,含氧量百分之六!” “姚组长,做好密封防氧,邢队,下镜!” 邢峰点点头,顺着钢管下内窥镜。 李定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呼啦啦一下,身后围了一堆。 没人说话,都紧紧的盯着屏墓。 镜头很小,约摸一公分,但清晰度很高。外圈布满点状的激光灯头,包括连接光纤上也有灯头,映着不锈钢管壁,电脑屏幕亮的刺眼。 但没多久,屏幕猛的一暗: 左朋眼皮一跳:“断线了?” “不是断线!” 马献明低声解释:“这是镜头进入了无光环境,光线猛然扩散的缘故!” “镜头进入幕室了?” “十有八九……” “看,有墙?” “还有壁画……八成是主墓室!” “哈哈……快看,有石器……” 一堆人兴奋不已,李定安点着鼠标,慢慢的转着摄像头。 墓墙很高,约摸五米,直接砌到了墓顶,非常长,至少也有十几二十米。 正中是一道假门,左右有壁画,保存的很完好,只有边角部分裸露着青砖。 镜头放大,看壁画剥落的地方:白灰下面抹着黄泥,黄泥中间有隔层,之下是青砖。 由此可知墓墙结构:青砖砌成,内裹两层黄泥,再裹白灰,然后做画。 图案很清晰,色彩也很鲜艳:红日高悬,绿草如毯,一匹健马扬蹄疾驰。 马上军将身披左祍裘袍,头梳髡发(头顶和后面剃光,只留眉毛上面和耳侧,然成编成辫),上身半伏,引弓欲射。 周围还有扈从,但大都虚化处理,由此推断,这十有八九就是墓葬主人。 但李定安觉得有点怪:一是髡发。 辽太宗(阿保机之子)汉化之后,契丹人无论男女一律留发,所以这种发式只存在于阿保机时期或更早。 二是发辫上佩着金花。 这是早期的契丹贵族才有的佩饰,且只有遥辇氏九帐可汗才能佩带。 大致就是阿保机立国前,契丹的九个部落联盟,萧氏也是九帐之一,但当时还没有被阿保机赐姓为萧,称之为拔里氏。 如果以此推断,这座墓应该建在阿保机立国之前。 当然,也说不定是为了缅怀祖先而画成这样…… 想了想,李定安又把镜头拉远了一点,顿然间,两匹大马闯入镜头! 不是壁画中那一只,而是石马,立在墓门两侧。看体型,完全是仿照真马大小雕刻而成。 镇墓兽很常见,从战到民国,但大都是虎、狮、豹,或是神话中的异兽,但用石马镇墓的,真就第一次见。 关键是马具太全,有鞍,有镫,有笼头,有垦驮(驮具),甚至是马嚼、衔镳(音biao,马嚼外部)、障泥(马鞍下部遮土的皮革)、胸带、鞧带等等等等。 感觉凡是马身上能佩带的,一样都没差。饰物还贼多,形状五花八门:有桃型,有如意形,有环,有圆,以及虎豹貔貅之类的兽形。 上面落满了灰,看不出具体材质,但能推断:放了一千年之久,没腐没朽,也没有一点锈迹,那就肯定不是木制或是铁,以及铜。 如果不是金和银,就只可能是玉……再粗略数数,两匹马身上至少有上百件饰物。 李定安再次调转摄像头角度:墓墙下有明器,器形很杂,有碗、有盏、有瓶、有壶也有罐,同样落满了灰。 质地逃不脱铜铁器与瓷器。 镜头升高,再左右旋转,可以看出墓室很大:但地下只有葬品,而无棺椁。 远处有墓道,两壁均有壁画。 大致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乍一看,好像很正常,但李定安越看越觉的不协调: 一是髡发,二是金饰,三是左祍裘袍,全部属于阿保机时期或更早。 但石马身上的佩饰,以及前室中的明器,都是辽太宗(耶律阿保机之子)汉化之后的产物。 特别是细颈瓶和鸡冠壶,这是辽朝吞并后晋,河北定窑的工匠将白瓷工艺与契丹文化相结合后创造的辽瓷,到辽太宗的孙子,也就是萧燕燕时期才成型。 两者之间差了上百年…… 想了想,没什么头绪,李定安合上了电脑: “这是前室,棺椁或尸骨应该在后室,可能还有中室……邢队,往东三米,错过墓墙钻孔,深度依然为九米,注意密封……” “明白!” 随即,钻机又“突突突”的响了起来,大概半小时,窥镜再进下到墓室。 顿然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近四百个平方,竟然被塞的密不透风? 葬品有,也不少:瓶瓶瓶罐,石羊石虎、狻猊麒麟……但全摆在四个边。 再看中间,简直能亮瞎人眼:上百樽石人和石马,全是真人大小,关键的是:人马俱甲? 虽然已锈迹斑斑,但依旧能看出锻工之精美。 左朋笑的牙都呲出来了:秦氏皇陵才只是陶佣,这儿竟然是石刻的? 石刻的也就罢了,还披甲? 铁甲!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早知道有这么稀奇的东西,还挖什么石桩…… 他兴奋的搓了搓手,又扎起了耳朵: “老马,这墓葬很怪!” “确实有点怪,感觉时空隔裂了一样?而且第一次见陪葬这么多铠甲的?”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这是句网上的顺口溜,但并非网友随口瞎编:从汉到清,私藏甲胄三副以上,一概以谋反论处。 也包括辽代。 何况是上百副,还是人马俱甲? 要说这不是为造反做准备,李定安打死都不信:李世民以一百甲士夺玄武门,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家……类似的例子不要太多。 把铠甲埋进墓里而伺机造反的,这也不是第一例:西汉名将周亚夫父子就干过。结果被人告发,周亚夫被汉武帝刘彻活生生的饿死…… 但这不是最奇怪的是地方,而是墓室正中,也就是那一百甲士的中间:一座砖砌的高台,上面摆着一樽巨大的石椁。 “契丹土葬,从不用棺椁,包括皇帝……但这儿,却这么大一樽?太奇怪了……” 左朋更兴奋了:奇怪就对了…… (本章完) 第367章 奇怪就对了 “突突突突突……” 钻头穿透沙层,直入地下。 每次一米,接了九次钻杆之后,钻头才钻穿墓顶,进入墓室。 卸钻机,提钻杆,只留下直径约两公分的不锈钢管。 “采集气体标本!” “李老师,含氧量百分之六!” “姚组长,做好密封防氧,邢队,下镜!” 邢峰点点头,顺着钢管下内窥镜。 李定安打开笔记本电脑,呼啦啦一下,身后围了一堆。 没人说话,都紧紧的盯着屏墓。 镜头很小,约摸一公分,但清晰度很高。外圈布满点状的激光灯头,包括连接光纤上也有灯头,映着不锈钢管壁,电脑屏幕亮的刺眼。 但没多久,屏幕猛的一暗: 左朋眼皮一跳:“断线了?” “不是断线!” 马献明低声解释:“这是镜头进入了无光环境,光线猛然扩散的缘故!” “镜头进入幕室了?” “十有八九……” “看,有墙?” “还有壁画……八成是主墓室!” “哈哈……快看,有石器……” 一堆人兴奋不已,李定安点着鼠标,慢慢的转着摄像头。 墓墙很高,约摸五米,直接砌到了墓顶,非常长,至少也有十几二十米。 正中是一道假门,左右有壁画,保存的很完好,只有边角部分裸露着青砖。 镜头放大,看壁画剥落的地方:白灰下面抹着黄泥,黄泥中间有隔层,之下是青砖。 由此可知墓墙结构:青砖砌成,内裹两层黄泥,再裹白灰,然后做画。 图案很清晰,色彩也很鲜艳:红日高悬,绿草如毯,一匹健马扬蹄疾驰。 马上军将身披左祍裘袍,头梳髡发(头顶和后面剃光,只留眉毛上面和耳侧,然成编成辫),上身半伏,引弓欲射。 周围还有扈从,但大都虚化处理,由此推断,这十有八九就是墓葬主人。 但李定安觉得有点怪:一是髡发。 辽太宗(阿保机之子)汉化之后,契丹人无论男女一律留发,所以这种发式只存在于阿保机时期或更早。 二是发辫上佩着金花。 这是早期的契丹贵族才有的佩饰,且只有遥辇氏九帐可汗才能佩带。 大致就是阿保机立国前,契丹的九个部落联盟,萧氏也是九帐之一,但当时还没有被阿保机赐姓为萧,称之为拔里氏。 如果以此推断,这座墓应该建在阿保机立国之前。 当然,也说不定是为了缅怀祖先而画成这样…… 想了想,李定安又把镜头拉远了一点,顿然间,两匹大马闯入镜头! 不是壁画中那一只,而是石马,立在墓门两侧。看体型,完全是仿照真马大小雕刻而成。 镇墓兽很常见,从战到民国,但大都是虎、狮、豹,或是神话中的异兽,但用石马镇墓的,真就第一次见。 关键是马具太全,有鞍,有镫,有笼头,有垦驮(驮具),甚至是马嚼、衔镳(音biao,马嚼外部)、障泥(马鞍下部遮土的皮革)、胸带、鞧带等等等等。 感觉凡是马身上能佩带的,一样都没差。饰物还贼多,形状五花八门:有桃型,有如意形,有环,有圆,以及虎豹貔貅之类的兽形。 上面落满了灰,看不出具体材质,但能推断:放了一千年之久,没腐没朽,也没有一点锈迹,那就肯定不是木制或是铁,以及铜。 如果不是金和银,就只可能是玉……再粗略数数,两匹马身上至少有上百件饰物。 李定安再次调转摄像头角度:墓墙下有明器,器形很杂,有碗、有盏、有瓶、有壶也有罐,同样落满了灰。 质地逃不脱铜铁器与瓷器。 镜头升高,再左右旋转,可以看出墓室很大:但地下只有葬品,而无棺椁。 远处有墓道,两壁均有壁画。 大致就只能看到这么多,乍一看,好像很正常,但李定安越看越觉的不协调: 一是髡发,二是金饰,三是左祍裘袍,全部属于阿保机时期或更早。 但石马身上的佩饰,以及前室中的明器,都是辽太宗(耶律阿保机之子)汉化之后的产物。 特别是细颈瓶和鸡冠壶,这是辽朝吞并后晋,河北定窑的工匠将白瓷工艺与契丹文化相结合后创造的辽瓷,到辽太宗的孙子,也就是萧燕燕时期才成型。 两者之间差了上百年…… 想了想,没什么头绪,李定安合上了电脑: “这是前室,棺椁或尸骨应该在后室,可能还有中室……邢队,往东三米,错过墓墙钻孔,深度依然为九米,注意密封……” “明白!” 随即,钻机又“突突突”的响了起来,大概半小时,窥镜再进下到墓室。 顿然时,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近四百个平方,竟然被塞的密不透风? 葬品有,也不少:瓶瓶瓶罐,石羊石虎、狻猊麒麟……但全摆在四个边。 再看中间,简直能亮瞎人眼:上百樽石人和石马,全是真人大小,关键的是:人马俱甲? 虽然已锈迹斑斑,但依旧能看出锻工之精美。 左朋笑的牙都呲出来了:秦氏皇陵才只是陶佣,这儿竟然是石刻的? 石刻的也就罢了,还披甲? 铁甲! 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早知道有这么稀奇的东西,还挖什么石桩…… 他兴奋的搓了搓手,又扎起了耳朵: “老马,这墓葬很怪!” “确实有点怪,感觉时空隔裂了一样?而且第一次见陪葬这么多铠甲的?” 一甲顶三弩,三甲进地府。 这是句网上的顺口溜,但并非网友随口瞎编:从汉到清,私藏甲胄三副以上,一概以谋反论处。 也包括辽代。 何况是上百副,还是人马俱甲? 要说这不是为造反做准备,李定安打死都不信:李世民以一百甲士夺玄武门,努尔哈赤以十三副铠甲起家……类似的例子不要太多。 把铠甲埋进墓里而伺机造反的,这也不是第一例:西汉名将周亚夫父子就干过。结果被人告发,周亚夫被汉武帝刘彻活生生的饿死…… 但这不是最奇怪的是地方,而是墓室正中,也就是那一百甲士的中间:一座砖砌的高台,上面摆着一樽巨大的石椁。 “契丹土葬,从不用棺椁,包括皇帝……但这儿,却这么大一樽?太奇怪了……” 左朋更兴奋了:奇怪就对了…… (本章完) 第368章 木俑 辽人重视风水堪舆,倡导重殓厚葬,身份越高越讲究,越奢侈,墓室也就越大,陪葬也就越多。 这是受了汉人和唐人的影响,但也并非没有特点。 一是不留坟头,不立墓碑,后人不上坟,不扫墓,既便祭奠,也是在家中设牲牢、酒馔。 二是下葬一概不用棺椁,而是用尸床,也就是石砌或砖砌的高台。 如果是火葬,就会将装骨灰的陶罐、石盒、木桶等摆在尸床上,如果是土葬,则直接摆尸身。要是死者是贵族,还会在尸床上挂帐垂幔,有如睡在家里。 但在这里面,却摆着好大的一座棺椁:长近四米二三,宽有两米出头,高有一米六左右。 这么大的棺椁,李定安只见过一座:汉昏候刘贺墓。 而且两座椁几乎一模一样大:长十八尺(汉尺),宽九尺,高七尺。 墓室也是一样大:差不多四百个平方。 但刘贺好歹是汉天子(汉废帝),下葬时也是依帝制,那这儿呢? 马献明努力的回忆,“辽太祖(耶律阿保机,葬在内蒙blzq)和辽太宗(葬在blyq)的墓才多大?” 李定安想了想:“辽太祖的墓室比较大,近三百平,太宗的要小很多,只有一百八十平。” 卫自立吸了口凉气:“好家伙,这何止是逾制,都逾到没边了?” “根本不是逾不逾制的问题!”马献明指了指棺椁,“而是辽人贵族都不用棺!” 李定安想了想:“倒也不绝对:如果是火葬,如果装骨灰时用的是石盒,辽人也会称之为‘棺’,当然,很小,一米长,半米宽都算是大的……” 但这座呢? 一时没有头绪,李定安转了转摄像头。 嗯,这是什么,墓志铭? 靠近墓墙的位置,砖砌的底基,高有一米二三,上面嵌着一块一米见方的石碑。 正正方方的盝顶形志盖,四个斜边刻有图案,同样落满了灰,依稀能看出都是动物的形状:有的是羽,有的是蹄,有的是爪。 应该是十二生肖。 志盖正中是阴刻的篆体汉字,同样落满了灰:故政……赠韩王……铭。 灰太厚,只能辩认出一半,但结合辽代官制和封爵制度,连起来应该是:故政事令赠韩王墓志铭。 马献明掰起了手指:“辽代韩王我知道,有北院大王耶律室鲁、有北府宰相萧惠、有枢密使令萧朴,还有太师张俭……其中就没有政事令这么小的官,更没有追赠?” 李定安很笃定:“有,承天太后萧绰(小名萧燕燕,史称萧太后)祖父胡没里,他生前任梅里(皇帝宿卫统领),政事令和韩王都是萧绰被册封为皇后之后追封……” “那这么算的话,葬在二十多公里外的陈国驸马萧绍矩,是他的曾孙?” 李定安点头:“对!” “他什么时候死的?” “具体不太清楚,反正比阿保机早!” “那这不对啊?”马献明瞪大眼睛,指了指电脑屏幕,“汉字?” 阿保机建国后创契丹文,为官方文字。虽然辽人也说汉话,写汉字,但诏书、军令、地名、碑刻、墓志、符牌等等,只能用契丹文。 直到萧太后(萧绰,民间称之为萧燕燕)与宋真宗结成澶渊之盟,宋朝向辽朝纳贡,汉字才成为辽代官方文字之一。 等于这座墓是澶渊之盟之后建的,但胡没里是死于一百年之前? 中间差了整整一百年。 还有前墓室的壁画和葬品:髡发、金花、左祍裘袍都是阿保机时期的风格。鸡冠壶、长颈瓶,却又是萧太后及之后时期的产物。 同样差了一百年。 就很奇怪:好像是哪一部分穿越了一样? “别急!”李定安想了想,“十有八九是迁坟了!” 马献明愣了一下:“什么?” “从宗谱论,这一支只能算是萧氏庶支,嫡系是阿保机的表弟、应天皇后(阿保机正妻,第一代萧太后,史称断腕太后)之兄,契丹第一代南院宰相萧敌鲁……胡没里只是萧敌鲁的族弟,按汉人的说法,已出了五服……” “胡没里之子是萧思温,尚辽太宗长女燕国大长公主,之后拥戴辽景宗(辽代第四位皇帝,阿保机曾孙)继位,然后将三女萧绰,也就是萧燕燕嫁给景宗为皇后,这一支才显赫,变庶为嫡…… 然后萧绰才追赠胡没里为韩王,又将奈曼赐为萧氏封地……所以我估计,胡没里的墓就是那时候才迁过来的……” 这样倒是能解释的过去。 马献明又指了指屏幕:“但这么大一座棺椁怎么解释?” 确实不好解释…… “你让我想想!” 李定安琢磨了一会儿,点着鼠标放大镜头。 石椁越来越大,占据整个屏幕。 确实有点怪:辽人火葬才用棺,但骨灰就那多,既便用石棺盛放,撑到天也就一米见方,根本用不到这么大的外椁。 如果说是为了摆放葬品,好像也用不着。 因为出土的辽墓不少,帝陵也有,但除了贴身的葬玉,其余葬品全都摆在尸床上。尸床上要放不下,就摆在尸床四周,还要放不下,就摆在前室,再要放不下,就再建一座中室。 反正绝对用不到这么大的棺椁。 除非,骨灰很多? “老马,有没有可能:椁里有棺,棺中也确实装着骨灰,但不止一个人?” “那还能有多少?夫妻合葬顶天了……” 这倒是。 既便有小妾,也只会再起墓室,或是在旁边再砌尸床,而不是三四五六七八位的骨灰全倒到一口石匣里。 也不限于石匣,也会用瓷罐、瓷罐、铜罐,更或是木桶来放骨灰,哪儿都能摆,更没必要挤在一块。 倒是《青囊书》里记载了一种比较复杂的葬法,称之为葬木俑,如果是这种,才有可能用到相对大一点的石柜。 大致就是按照死者生前的容貌和体形雕成木偶,头、躯干、四肢各关节用木榫连接,然后凿空,再把骨灰装进木偶里。 头就装在头里,手装在手里,脚装在脚里……然后再装入石匣…… 嗯,等会…… 骨灰能装木俑,为什么尸骨就不能装? 而且尸骨可比骨灰多多了,木俑要造很大,才能把尸骨装进去。 所以,需要敛葬的石匣就需要做的很大很大…… 哈哈! “邢队,下镜,就照着石椁尾部……别钻太深,钻开椁盖就行!” 左朋凑了过来:“李老师,怎么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指了指电脑屏幕:“我怀疑这就是棺,而非椁……里面是木俑!” “人俑……假冢?” “不是假冢,而是尸骨装在人偶里,所以棺材才这么大!” 一群人面面相觑:木偶里装人骨? 这种葬法别说见,听都没听过。 但没人敢吱声。 钻机又响了起来,怕破坏石椁,这次比较慢,将近一个小时才钻开。 内窥镜顺着钢管下到石椁内,当李定安点动鼠标转正摄像头的那一刹那,四周响起一连串的惊呼。 两樽木佣,一男一女,相对而座,男戴卷云冠,女戴高翅凤冠,都是金制。 二人都穿着黑袍,身形也格外的大,有常人的一倍半大小。 木俑…… (本章完) 第369章 鼻子真灵 男戴缕金流云冠,中间为二龙戏珠,龙生三爪,昂首翘尾。双龙后各有一凤,龙凤间再填流云坟,又以草叶纹为底,冠边缘压印凸起的如意形小云朵。 凤冠居中錾刻火焰宝珠、两侧为两只展翅鸣叫的凤鸟,冠两侧饰折枝菊花,冠顶正中再缀鎏金金翅鸟。 构思巧妙,造型优美,做工精致…… 这只是其次,关键是工艺:宋朝与辽朝并立,手工业够发达,宫庭专造金银器的裁造局文思院的能工巧匠也够多,但类似的缕金钉缀型金冠也没传下来几件。 原因很简单:构造太复杂,耗时耗力耗钱。 对于辽代而言就更难了,而明确属于辽代,构造与这两件相近的金冠也只出土过一件:收藏在甘肃博物馆的一级甲等文物,缕空凤鸟纹金冠。 据考证,为辽朝末代皇后萧夺里懒(胡没里七世孙)的凤冠。 所以,左朋的嘴都合不拢了:甭管胡没里是不是皇帝,你就说这是不是只有皇帝皇后才能佩戴的纯金皇冠,是不是迄今为止面世的第二件和第三件? 可能还不止:李定安很肯定,类似的大墓旁边还有三座,说不准也有类似的金冠。 再加上木俑身侧那密密麻麻的玉器、金器、银器……光是这一座墓里就这么多,其它三座加起来又是多少? 顿然间,左朋就发自内心的感激:如果不是李定安,就凭他们局的堪查水平,再找一百年估计也找不到这里。 代价只是给项目组提供了一个多月的食宿,又调来一伙冬天里无事可做、闲的发慌的下属打了打下手。 但说实话,那才是多么一点? 赚大发了…… 左朋兴奋不已,其他人却是震憾不已:同样是人,区别为什么就这么大? 风水、堪舆之类的东西,马献明确实不懂,姚川、卫自立和车斗明这三位组长也不懂,程永权和项目组的研究员同样不懂。 当然,李定安也不懂。 所以左朋第一天接待他们,拿出罗盘和朱古钱的时候,所有人都很新奇,都跟着鉴定过。 吴湘、吕本之把资料发过来,他们也捎带着了解过。 包括李定安从沈阳回来,与姚玉忠谈话的录像、手抄的《青囊书》,以及李定安从乱七八糟的地方搜罗来的风水学知识,他们也看过。 忙里偷闲,姚川、卫自立和程永权还研究了一下。 可然并卵,感觉就跟看天书似的。 也主要是这东西的学习难度太大:除了能把人绕一头包的星相和玄学知识之外,还要背口诀、术语、公式、算法,更要学习蒙文、八思巴文、辽文。 特别是后两种,早成了死文字,能查到的资料少的可怜。与之相比,什么英、德、俄之类的外语,都是弟中弟。 所以都放弃了,就只有李定安坚持下来。 这倒也罢了,问题是李定安的时间并不比他们多多少,甚至是比他们更忙。学习这些东西的时间,完全是他从吃饭和睡觉的时间里挤出来的。 但现在,其他人看八卦和五行都还是一头浆糊,李定安就能拿一块罗盘,跑山里找墓了? 一找就是大墓,而且是四座? 马献明想不通,三位组长和研究员们也想不通:等于所有人都处于同一起跑线,得到的相同的资源,但仅仅还不到两月,他们和李定安的差距就这么大了?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用“天才”来解释,也好在李定安没走歪路,不然绝对是第二个姚玉忠…… 李定安转移地点,以斗魁四星为参照,让邢峰对其它三处进行钻探。 没出意外,这三处都是大墓:天玑位为胡没里长子,赠政事令胡鲁只,天璇位为胡没里次子,赠侍中尼古只。 这两位死的早,没赶上辽太宗将胡没里这一支并入国舅帐,所以依旧用的是契丹名。 同样用的是石棺,但只有正常的棺材大小,棺中木俑同样为真人大小,所以李定安怀疑:俑中并无尸骨,应是假冢。 最让人惊喜的是天枢位:胡没里第三子,魏王、赠楚国王、燕国大长公主驸马、承天太后萧绰之父,尚书令萧思温之墓。 所以墓非常大,棺椁也大,长九尺,宽七尺的石棺内,平躺着两樽两米多高的木俑。 墓室内虽然没有石人石马,但金器和玉器铺满了棺底,鎏金、錾金、掐丝金银器在尸床下围了三四层,目测没有两百件,也有一百五六十件。 鸡冠壶、长茎瓶、净瓶、兽雕之类的瓷器和铜器更是塞满前后两座墓室,三彩器足有数十件。 辽三彩本就稀少,比唐三彩少的多的多,且具有“汉瓷和少数民族相结合”的特点,意义更为突出,艺术和研究价值更大。 但文物只是其次,更主要的是萧思温本身所代表的历史和政治意义: 没有萧思温尚燕国大长公主,胡没里一氏还是萧氏远宗疏支,没有萧思温助辽景宗继位,萧绰也当不了皇后,更不可能成为临朝摄政二十七年,将大辽推向巅峰的承天太后。 不管怎么论,他都是辽代历史进程中的关键人物,不可或缺…… 左朋兴奋的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其它人早被震的麻木:四座大墓、七八座小墓……这么大的墓葬群,除了各朝代的帝陵外,这还是首次发现。 而且是考古历史中相对处于空白的辽代墓葬群,妥妥的辽代古遗址。 其次,文物太多:金器玉器成堆、瓷器铜器不计其数,更有缕金皇冠和辽三彩……所以无论发掘与否,评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轻轻松松。 但李定安很淡然,探完天枢位,就让邢峰收队。 “李老师,才两点?”左朋看了看表,“时间还挺早?” 他说的是四座大墓旁边的小墓,还不少,已确定的位置的有七座,说不定还有。 “放一放吧,先上报!” 李定安笑了一下,“左局,说句煞风景的话:我劝你别高兴太早!” 左朋愣了愣:啥意思? 李定安想了想:“这么大的墓葬群,这么多的文物,你们能发掘的过来?” 跟牙疼似的,左朋下意识的咧了一下嘴:市文物局和考古队才几个人,几台机器? 当然发掘不过来…… 不对。 这根本不是人手不够,机器不全的问题,而是技术。 看墓墙上的壁画、棺内的绸缎、木俑身上的彩衣就知道,这些墓葬保存的有多完好。 同时,也意味着发掘难度有多大:其它不论,只是一个防氧密封做不好,壁画就能碎成渣,绸缎、彩衣,乃至是木俑就能化成飞灰。 相关的例子不要太多…… 也别说是市一级,估计区一级考古单位都没有这个技术和能力。 再退一步,既便区文物单位有这个能力和技术,但他们来了,这个项目还和市级单位有毛线的关系?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请更高一级的考古单位协助,比如国博。 人家可研究的项目和课题够多,级别也够高,至少不会和地方单位争抢。 要是李定安带队,那就更好了…… 左朋犹豫了好久:“李老师,能不能帮帮忙……” 应该会拒绝吧? 说心里话,李定安帮的已经够多了…… “可以!” “啊?” 怎么和想像的不一样? 他朴棱着眼皮,李定安又点了一下头:“只要何馆答应就行!” 左朋反倒愣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好好……我现在就给何馆打电话!” “可以!” 他欢天喜地的到旁边打电话,马献明却叹了一口气:这根本不是何安邦同不同意李定安帮忙的问题,而是这么大的墓葬群,必须上报国家文物局。 但结果显而易见:十有八九不会批。 “估计上面不会让挖吧?” “当然!” 除了盗墓贼,谁愿意挖别人坟? 都说文物局、考古单位只是披了一层官方的外衣,和盗墓贼没什么区别,但这话有失偏颇。 包括发掘墓葬最多的那段时期:除了郭院长主动发掘的定陵,其它全都是被动性的、抢救性质的发掘:因为发现了盗洞,再不发掘,就被盗墓贼给盗空逑了。 到了八十年代以后,有关部门更是慎之又慎:既便发现盗洞,也是以保护为主。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大部分的考古项目都是以发掘古遗址、古建筑、研究古代科学工艺和文明为主,而非墓葬。 李定安估计,这一次也不例外…… 果不其然,没过五分钟,左朋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何馆说,帮忙的事情后面再说,让我们先报上去……但他估计,立项的难度很大!” 猜到了。 “别灰心!” 李定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既便不让发掘,评一个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区还是没有问题的,而青龙山的风景也不错,好好宣传一下,还是大有可为的……” 左朋又叹了一口气,安慰着自己:至少比之前什么都没发现的时候强多了。 更何况,事在人为…… …… 一路上,左朋的电话就没停过,向这个汇报,向那个汇报……凡能管到的领导,几乎汇报了个遍。 然后不大的一会功夫,李定安的电话就响了: “你好米书记……对,刚刚堪查完:大小墓葬十二座,可以确定为辽代萧氏墓葬群……对,有金冠,也有辽三彩,都是国家一级甲等文物…… 其它有多少?以陈国公主与驸马萧绍矩合葬墓出土三千多件文物来推算,至少也在一万件以上……不用谢……真的,您太客气了……” “你好秦市长……哦,米书记刚打过电话,说你和他都在首府开会……啊,让副书记和副市长过来?真不用……还要办庆功宴?您太客气……嗯,好吧……” 三两句挂了电话,李定安叹了一口气:“领导太热情了!” 左朋没说话,心里默默的念叨了一下:应该的。 对李定安而言,只是顺手的事情,好像微不足道,但对当地政府而言,意义重大: 拉动内需,发展旅游经济,这不但是大趋势,还是方针政策。 不信你去听听,今年的两会是怎么开的。 但这东西不是说拉就拉,说发展就能发展的起来的,淄博也不是谁想复制就能复制的。 说直白点:有东西可宣,有地儿可游,得有自然景区,更得有名胜古迹。 前者通辽有,全国知名:科尔泌大草原、银沙滩、大青沟。 但后者少的可怜,就一座奈曼王府,只余建筑,没有文物,而且内蒙每个旗都有,压根没什么特色,更没有吸引力。 等于一条腿走路。 现在突然有人把剩下的那条腿补齐了,当地怎么可能不重视? 所以,接到通知之后,原本准备召开“两会筹备工作”的市领导连会都不开了,近一半拥到了青龙山庄。 五十二度的蒙古王,整整拉了十箱…… …… 疼! 头疼,腰疼、关节疼……感觉哪哪都疼。 脑袋晕乎乎的,有一种不知所以然的感觉,甚至连思考的欲望都没有。 还好,没断片。 努力的回忆了一下:宴席九点结束,是马献明和左朋把自个送回的房间,三人还聊了一会天。 再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吐了一口气,准备下床洗涮,手机又响了:苏秀? 稀奇了? 他顺手接通: “李老师,你在通辽考察蒙古瓷遗址吧,当地宣传或文物部门有没有认识的人?” 何止认识? 昨晚上还坐一块喝酒来着。 “认识一两位!” “那能不能帮忙介绍一下……是这样的,听说通辽发现了辽代大型墓葬群,我们准备过去考察一下,如果理想的话,很可能会出一期节目。” 好家伙,央视的鼻子这么灵? 左朋要是知道了,估计嘴都能乐歪。 “可以,我帮你们问问!” “谢谢李老师……” 道了声谢,苏秀挂断了电话,李定安扔下手机进了卫生间。 打开了水笼头,他才反应过来:苏秀要来,身为助理兼学生,于徽音是不是也要来? 答案是肯定的。 一个在广东,一个在京城……哦不,可能过几天就会到内蒙,应该碰不到一块吧? 但不知道为什么,老感觉有点心神不宁……(本章完) 第370章 一个和尚(为盟主“趣味游戏plus”加更) “哗……” 飞机稳稳的落了地。 来的人不多:总编苏秀,助理于徽音,再加一位副导,两位编剧,两位摄影。 总共七位,苏秀准备租辆商务,直奔奈曼,但那位左局说是安排好了车,可以直接把他们送过去。 果然,还是李定安靠谱,介绍的人也是这么靠谱…… 转着念头,苏秀出了通道。 乘座这趟航班的人很多,接机的人也就多,一群挨一群的站在接机大厅里。 隔离带后面立着许多块接机牌,其中一块格外醒目:欢迎京城苏女士一行…… 估计就是来接他们的,内容很普通,举的也不高,但周围空空荡荡,不远处却又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更怪异的是,两边的人群都在朝中间打量,神情中透着探究和好奇,好像接机的人很不一般。 狐疑间,举着牌子的壮汉挥了挥手:“苏编导!” 真是来接自己的? 苏秀看了看自己的穿着,又往后看了看:都没有穿制服,更没有带铭牌,通道里人还这么多,他怎么认出来的? 诧异间,壮汉放下了接机牌,稍一点头,顿时围上来七八个年轻男女,问候的问候,接行李的接行李…… “苏导,于助理……我姓左,左朋!” 左朋又朝旁边一位穿大衣的女士示意了一下,“这位是我们市委宣传部的艾部长! 苏秀惊了一下:她们是央视的人没错,当地重视一点很正常,但既便重视,也应该按照相应的接待惯例。 苏秀以为,应该会有副台长之类接洽,再高一点,可能会来一位宣传部门的处级干部,但没想到,宣传部门的正职领导亲自来迎接? 怪不得周围空空荡荡,旁边那些人的眼神还那么怪异? 还有更怪的:按道理,跟她打完招呼,也应该是副导演才对,为什么是于徽音? 来不及细想,她连忙伸出手:“艾部长你好!” “舟车劳顿,苏导和各位辛苦了!” 艾部长握了一下,“车在外面,宾馆也安排好了,几位是在市里休息一下,还是直接去奈曼?” “时间有点紧,直接去奈曼吧!” “好!” 略微寒喧,一行人出了大厅。 门口停着三辆奥迪,刚下台阶,左朋一个箭步,拉开了后座的门:“苏导,于助理,请!” 苏秀有点懵:这位左局长为什么不给艾部长开门? 嗯,艾部长也坐进了这辆车里,而且坐在了副驾驶? 咦,左局长亲自开车,司机呢? 啧啧,这规格也太高了点。 唏……又把副导演撇一边去了? 这么说好像不对,后面也有专门的接待的人员,几乎是一对一,但这顺序……感觉多少有哪么点儿问题? 苏秀和于徽音对视了一眼,浑浑噩噩的坐进了后排。 车子启动,苏秀犹豫了一下:“艾部长也去奈曼?” “送送两位!”艾部长笑了一下,“再顺便拜访一下李老师!” 经的多了,经验也就多了,苏秀觉得,这句话得反着听:借着送他们的机会,拜访一下李老师。 绝非慢怠,反而有点超乎规格的重视,对他们如此,李定安更如此。 问题是,李定安干嘛了? 她想了想,又看了一下后视镜:“左局长认识我和徽音?” “不认识,但经常听李老师和马所长提起你们!” 李定安? 那就是个工作狂,别说提她了,能向别人提一句于徽音,都得夸他一声有良心。 至于马献明,更不可能……两人几乎不认识。 他提到于徽音倒是有可能:于徽音去过几次国博,马献明和项目组成员都知道她和李定安的关系。 这么一想,倒像是这位左局先认出了于徽音,所以猜到了她…… 思忖间,看到艾部长不停的从后视镜里打量于徽音,苏秀若有所思:看来自己没猜错…… 一路疾驰,虽快却稳,差不多一点左右,车队开进了青龙山庄。 十二月份,正是旅游淡季中的淡季,但停车场的车很多,足足十多辆。 人也不少:过道里人来人往,说说笑笑,很是热闹。 苏秀还看到了一位熟面孔:程永权? 旁边的几位也有印象:姚川、卫自立……那位好像是马所长? 里面的人也看到了外面的奥迪,下意识的停了下来。 当看清车上下来的人,他们直接走了出来。 双方好像很熟,很自然的打着招呼: “艾部长……” “马所、姚组长、卫组长、程老师……” “苏导!” 马献明朝着苏秀点了一下头,又冲于徽音笑了笑,“于小姐!” 于徽音柔柔的笑了笑:“马所长你好!” 然后,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 “于小姐……” “于小姐……” “于小姐……” 不仅仅是这三位,原本从过道经过的项目组的成员全停了下来,甭管认识不认识,一个挨一个的和于徽音打招呼。 一时间,场面格外的诡异:苏秀和艾部长反倒被晾到了旁边? 于徽音一头雾水,不停的微笑,不停的点头,不停的说你好。 问题是,大部分的人她都不认识? 苏秀就在旁边,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肯定不是因为于思成的关系。 马献明的嘴没这么碎,搞研究的眼皮子也没这么浅,更没这个必要。 所以,只可能是因为李定安。 这就叫敬乌及屋。 “都吃完了?先去实验室!” 马献明挥了挥手,人群顿然散开。 “不巧,李老师上山了,可能晚上才能回来……于小姐,要不要我给他打电话?” “谢谢马所,不用!” 于徽音忙摇头,又狐疑了一下,“窑址还没有找到?” “早找到了,上个月就做完了清理工作,已划完探方,基本发掘了一半……他现在是帮左局他们堪查!” “哦……” 说了几句,双方告别,马献明回了实验室,艾部长和左朋把他们送进了房间。 说是让他们洗漱一下,中午吃顿便餐,等晚上李定安回来,再正式为他们接风。 就感觉,李定安不在,这个接风宴就不能开? 人走了后,于徽音仰着俏脸,满眼狐疑:“老师,感觉他们,对李定安好尊重?” “把感觉去掉!” “他干什么了?” “我也想知道!” 蒙古瓷项目组成员尊重李定安,这好理解:他是项目负责人,整个项目进程全由他主导,等于所有人的奖金、补贴、福利,以及职称,全是李定安帮他们争取来的。 但当地也是这样的姿态,就有点让人不理解了。 苏秀想了想,拿出手机,打给了李定安。 提示无法接通,估计山里的信号不好。 她又拨通了程永权的电话号码: “李老师干嘛了?堪查呀……锁龙局、困龙盘、驱龙桩全是他找到的……苏导你没见,见了绝对吃一惊:整座山顶,铺成了一块大罗盘,足足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哦对,还有辽代墓葬群,也是李老师找到的?” “啊……找瓷窑遗址的时候发现的?” “不是发现,是找……他根据锁龙局,推测青龙山有辽代墓葬群,又基本确定是萧氏墓葬,然后拿了块罗盘在山里转,转着转着就找到了……” 你说啥? 苏秀终于明白了今天的接待为什么这么隆重:真就是沾了李定安的光。 大型辽代墓葬群……站在当地的立场上,怎么感谢李定安都不过份,捎带着对他身边的人表示一下尊重,真就不奇怪。 但奇怪的是:什么时候,大型墓葬这么好找了? 她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那可是大小墓室十数座,文物上万件的大型墓葬群? 距今为止已有上千年的历史,要真有程永权说的这么好找,早被盗墓贼挖空了,还能留到现在? 感觉怎么都想不通。 琢磨了好久,苏秀霍然起身:“走,去吃饭,吃完饭去找李老师……” “要上山?” “不上山我还不去呢?” 苏秀抓起了羽绒服,“我倒想看看,他是怎么做到:就拿块罗盘,随随便便的山里转一圈,就找到墓葬的?” 于徽音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 左朋在实验室门外探了一头,又朝着马献明招了招手: “安顿好了!” “当然!”左朋递上了一只烟,“你们今天这阵势,有点大啊?” 废话。 要不是李定安,天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找到窑址? 找不到发源地,就找不到流布区域,就无法形成完整的演变链条,等于无法鉴证研究成果,无法完善课题任务…… 再说直白点,项目不验收,部里就不会拨付剩余的项目资金,研究人员的奖金就拿不到手,有些人以此期望升一升职称更是无稽之谈。 所以,感激李定安的同时,当然也得感谢在背后默默支持他的人。 因为但凡于徽音不理解,项目程度就不可能这么快:谈恋爱,处对象不要时间的吗? 马献明咂了一口烟:“艾部长怎么也来了?” “主要还是想请教一下李老师,看能不能换个角度,对墓葬群进行发掘立项……” 左朋稍顿了一下,“就像蒙古瓷项目!” “难!” 蒙古瓷重在新工艺和新技术,有一定的科学价值,但辽瓷也罢,金冠也罢,价值只在于历史文化、民族艺术方面,压根就归类不到同一个角度。 其次,发掘难度很大,挖好了是考古发掘,挖不好就是搞破坏。 主要的是,站在更高层面,保护历史进程重要人物的墓葬,比发掘更具有价值和意义。 包括李定安,也一直是这样的观念。 马献明摇摇头,又弹了弹烟灰:“我觉得,你们还是按照李老师的建议:想办法搞定央视考察组,尽量以‘风水遗址+辽代遗址’为主题拍摄一期节目…… 如果能以此引起文旅部门和旅游投资部门的注意,再争取建立4a级乃至5a级景区,既便不发掘墓葬,你们市的旅游经济也照样能搞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 左朋愁的直挠头,“考察组只是如实考察,又不能夸大其词,再说了,不发掘墓葬,就没有文物可展示,你让他们怎么拍?” 谁说的? 《古韵新风》的目的是展示相关文物的历史文化价值和现实意义,只在于有没有代表性,而不在于墓葬大不大,文物多不多。 呈现方式也是以“文物展演+文化访谈+古风乐舞”的形式表现,说直白点:能不能发掘深厚的历史底蕴和人文情怀,能不能凸显文物“活化”的魅力。 关键就在于“展演”和“访谈”。 普通的专家当然不行,就像节目组的常驻嘉宾程永权,不接触实际文物,不进行全方位的鉴定,别说访谈,他讲都不敢讲……万一讲错了呢? 但李定安就可以:他照着图册或视频,能将一件文物的起源、来历、工艺、技术、用途、性质……等等等等给你讲的清清楚楚。 打个比方:他完全可以用内窥镜堪探墓葬时的录像,替栏目组策划一期相当精美,即特别且新奇的节目。 壁画、石椁、俱甲的石人石马、木俑、金冠、辽瓷、葬玉……再涉及到辽代风俗、墓葬文化、堪舆知识,以及萧氏胡没里分支的起源、发展、演变,乃至消亡。 要文化有文化,有底蕴有底蕴,要深度有深度,要情怀有情怀。 而且是辽代,《古韵新风》开播近两年,这段历史还是空白……要不然刚听到风声,考察组就来了? 当然,关键还在于李定安。 没他,谁都玩不转…… 不过马献明也就是在心里念叨念叨,打死也不会说出来的:何馆至少打了八十个电话,说馆里一堆项目,催李定安回去分担分担。 李定安理都不理,说是最早也要到元旦左右。 眼看没几天了,千万不能再节外生枝…… 吸了两口,马献明掐灭了烟头,又拍了拍左朋的肩膀。 刚准备进实验室,左朋了电话又响了起来,里面传来李定安的声音:“左局,阵眼找到了!” “在哪里?” “廿里峰,是铜柱,实心!” 连着挖了六根铁包石芯桩子,终于碰到了一根铜柱? 左朋来了点精神:“柱子下是什么法器?” “一个和尚!” “啥?” “准确点,是一具和尚的干尸……” 左朋瞬间懵逼。(本章完) 第371章 早出国境了 群峰寂静,神秘而庄重。 寒风凛冽,枯黄的落叶随风飞舞,轻轻的敲打着车窗。 山梁如利斧倒立,越野车像是爬上牛脊背的蚂蚁,慢慢向前蠕动。 一边是陡坡,一边是断崖,隔着车窗瞟了一眼,苏秀吓的缩回了目光。 惊悸油然而生,晕眩如潮水,胸腹间生出一股闷闷的感觉。 “左……左局,停车……走过去吧?” 左朋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停了下来,几个人下了车。 前面还有车辙印,笔直往前,细细一瞅,苏秀才知道:山虽然陡,山崖也很利,但坡很宽,并没有她想像的那么危险。 但实在是太吓人,她宁愿走,也不愿坐车。 左朋在前面带路,三个人跟在后面,翻过了一道山脊,地形霍然开朗。 脚下山势渐平,远处异峰突起,仿佛牛脊背上鼓起一个大包,一座崮岭陡然而立。 再往前,两座山峰斜斜的指着天,像极了两支开岔的牛角。 一辆皮卡停在崮岭顶上,但车里没人。 左朋按了按对讲机:“李老师李老师,我们到山上了。” “有没有看到无人机,我们在这里……记得从东边绕,山势比较平!” 几人抬起头:右侧的山峰上悬着一个小黑点,又闪了两下灯。 看着不远,顶多一公里。 左朋回了一句:“好,马上到!” 这一马上,就是半个小时以后。 一处避风的山岰里,四个人围坐一圈,地上铺着塑料布,摆着几个自热饭盒。 苏秀顿然愣住:这是李定安? 感觉猛然间老了好几十岁……不夸张,她一时间都有点不敢认。 头发凌乱,像是乱草一样的窝在头顶,胡子拉茬,皮肤黑里透红,皴裂的细口有如蜘蛛网,烙满了整张脸。 脖子里裹满了土,嘴唇上的干皮一层摞着一层,五指黝黑而又粗糙,手背上全是深深的血口…… 看到于徽音,李定安很是惊讶,端着饭盒站起身。 风“呼呼呼”的刮,眨眼间,米饭上就落了一层沙。 嘴里还含着一口,他下意识的嚼了两下:“喀嚓……喀嚓……” 于徽音鼻子一酸,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 “别哭,不然一小会的功夫,脸上就能给你吹几道裂口……”李定安忙放下饭盒,帮她擦了一下眼泪,“都说了让你待宾馆……” 手指划过脸颊,有如针扎,眼泪反而流的更快。 于徽音抵着他的胸口,嗓子里仿佛塞了一团布:“回去吧……我们回京城……今天就回……” 一下子,左朋心都悬了起来。 李定安哑然失笑:野外考古,不都是这样? 当然,也没有谁像他一样,在大冬天顶着寒风,整天在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乱窜。 “今天不行,再过几天吧,元旦就回!” 就像哄小孩,李定安帮她紧了紧围巾,又抱了抱,然后才抬起头,和苏秀打招呼:“苏导!” 苏秀如梦初醒,看了看落满沙的饭盒,以及混身是土,像是在草窝里打过滚一样的迷彩服:“李老师……这……这条件也太艰苦了?” “还好!” 李定安笑了一下,“其实带的东西挺多,只是没胃口!” 就这环境,有胃口才见鬼了。 再者,只是吃的不好吗? 这里是牧区,山外的村落也很多,但进山以后,连只牛羊的影子都不见? 说明什么? 这个季节,连牲口都不进山…… 风越来越大,饭是吃不成了,李定安嚼着面包,于徽音拧开杯盖,递上了茶杯。 都挺知情识趣,其他人都走远了一些。 “稿子过了没有?” “过了,二等奖!” “评委眼光不行啊?” “你别胡说。” “叔叔呢?” “挺好……嗯,妈妈来京城了……” 保温杯悬在了半空:“阿姨有没有骂我?” 于徽音拍了他一下。 “再坚持几天,马上就完了!” 她点了一下头,视线又模糊了起来…… …… 来都来了,怎么也要看一眼,至少要见识见识,如此艰苦的条件下,能让李定安甘之如饴的东西是什么样的。 苏秀让摄影师架起了单反。 古松林立,树下铺着厚厚的松针。 很软,但不好走,深一脚浅一条,终于捱到了李定安所说的地方。 沙柳和刺玫密密麻麻,半人高的山洞被遮的严严实实。 洞口斜斜朝下,黝黑而又寂静,一侧扔着两把铁锹和一台冲击锤,几堆黄土散落在两旁,能拉好几车斗。 土色很新,还有几块断裂的石板,说明之前山洞是被封住的,李定安来了之后才挖开。 再往四周看:松林茂密,灌木如墙,周围连个野兽的脚印都看不到,可见有多隐蔽? “李老师,你怎么找到的?” “用罗盘!” 苏秀愕然,不知道再怎么问。 李定安打开手电,在前面领路。 洞口不大,将将一人高,地面相对平坦,洞壁却坑坑凹凹,满是凿刻的痕迹,说明这口山洞是人为凿开的。 但很深,足有二三十米,走到一半,洞内霍然开朗,像是进了酒店的大堂。 洞顶高近五米,方方正正,足有上百平方,四壁都砌着砖墙。 墙上画满了壁画,图案五颜六色,符文密密麻麻,但除了李定安,没一个人能看懂。 再往四瞅看,空空荡荡,就只有四面墙。 仔细瞅了一圈,他们才发现靠北的那面墙上被砸开了一个大洞。手电打过去,洞里隐隐反射着青光。 左朋压抑着悸动,快步穿过墙洞,随即,眼睛瞪成了两个圏: 柱子,铜的? 足足有人腰粗。 虽然铜锈斑驳,但铭纹清晰可见。 再往上瞅:足足五米的洞顶,铜柱却没顶而入? 再想想之前:铁包芯的石柱,最大的只有人腿粗,两米多长……与之相比,那都是孙子的孙子,这才是祖宗! 好似不敢置信,左朋捏着拳头,用力的砸了几下柱身。 “咚……咚……咚……” 声音很闷。 “实心?” “废话……做了回声波介质!” 手电打向两处剥开的锈皮:柱身澄黄,反射着眩目的金光。 左朋嗫动了一下嘴唇,久久无言。 这根铜柱有多长,六米,还是七米? 看不到全貌,左朋暂是不知道,但他至少清楚,这根柱子会有多重:至少四五千斤。 不但建在山里,还是山峰的山腹之中? 不可能铸好再拉过来,只能原地浇铸,需要多少铜料,又需要多少工匠? 放古代,这就是奇迹…… “李老师,这是什么?” 苏秀指着柱身上密密麻麻的圆点,“星图?” “对,是紫徽垣……看正北方,最大的那颗是北颗,稍小点的那七颗是北斗,七颗中较大的那三颗就是斗杓……” “具体什么作用?” “布阵,驱龙!” 苏秀嗫动了一下嘴唇:每个字她都能听懂,但合到一块,却不知所以然。 左朋左顾右盼:“你说的和尚呢?” 李定安往柱子后面指了指:“这里!” 几人下意识的绕了一下,又猝然愣住: 一樽佛像,紧依铜柱,赤裸着上身,双腿盘合,呈双跏跌坐之相。 双手掌心向上,立于胸前,手中还捧着一根棍状的东西。 棍为木雕,非常粗,直径约有十公分,棍身有鱼鳞状的纹路。一头好像断了,另一头呈三角宝塔状,像是密宗金刚杵的三股塔。 面部很丰润,四肢也很健壮,脸上还带着浅笑。 手电打过去,佛身上反射着耀眼的金光。 不是说是干尸吗? 这明明就是妆了金粉的泥身像…… 不对! 左朋猛的后仰:“这是肉身佛?” 李定安点点头。 佛教中,肉身佛又称肉身菩萨、全身舍利,非大毅力、大德行、大智慧之高僧不可成佛,被认为是佛中圣宝。 其实就是泥包骨身,过程不是一般的痛苦,一般的残忍: 僧人要先吃一年水果,再吃一年树皮,再喝一年催吐的毒茶。 三年期间再不能吃任何东西,目的是尽可能清空体内的脂肪和水份。 只有三年饿不死,毒不死,才会被认为是有神眷顾,僧人才有肉身成佛的资格。 然后封在石墓或洞中打坐圆寂,其实就是活生生的饿死。 洞中会放铃,哪天铃不响,就证明僧人已圆寂,然后封死气孔,隔绝空气,让尸体自然阴干。 再三年后,扒开洞口,如果干尸形成,没有腐烂,再移入缸内,用草药和硝石进一步防腐,再用木炭脱水。 封缸再三年,如果没有变形和腐烂,才会妆漆泥和妆金粉:一是将狰狞的五官和干瘪的躯干填平,再重塑,再刷金漆,使之具有神情慈祥,宝相庄严的效果。 二是隔绝空气,防止腐化。 前后整整九年,光这个过程……想想都觉得瘆的慌。 左朋打了个激灵:“肉身成佛,必然是得道高僧,这阵法建于元代,所以说不定这就是哪位有名的大喇嘛?” “信息量太少,具体身份暂时还不好猜,只能往下查……你看!” 李定安将手电凑近了一点,顿然间,佛身上显出密密麻麻的字迹:脸上、头上、身上、腿上……又小又密,没一丝空隙,好像爬满了蚂蚁。 “这是八思巴文的《引微篇》,外室的墙上也是……出自于风水学祖师,晋代著名方士郭璞的《青囊中书》第七卷,是最早的一篇人为改变龙脉走向的风水秘术…… 方法很复杂,先决条件也很多,其中有一点:将特殊生辰八字之人葬于阵眼,再镇以独特的法器,大致就是呼龙引龙……藏传密教中也有类似的法术,用以震服邪魔,也需要生辰和密法相契合,所以并不是没有一点线索……” 藏教密法他不懂,但《青囊中书》? 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青囊书》……姚玉忠不是说,这书是耶律阿保机的五世祖自创的吗?” “你听他瞎忽悠:阿保机的祖先都在白山黑水茹毛钦血,汉字可能都不认识,他怎么创?” 左朋一脸便秘:该死的老神棍。 就是听他忽悠,左朋硬是在陡峭的山坡上修了一条直通老道峰的路,把挖掘机开上去,然后挖了一个星期,整整挖了十多米深。 但然并卵,别说阵眼,他连根毛都没挖出来。 然后李定安才满青龙山的跑…… “那怎么呼,怎么引……拿和尚喂龙?” 你还挺幽默? 明明很诡异,甚至有点惊悚,李定安就是想笑。 “都说了,金身只是阵引,还会镇以独特的法器!”他偏偏手电,照向和尚手里的棍:“看!” 什么,金钢杖,杵塔? 好像是骨制的,外面又套了一层木壳……不对? 神的金刚杖的杵塔? 这分明人骨,脊柱! 又称龙骨…… 但是,哪独特了? 就因为里面有个“龙”字? 李定安蹲了下来,粗造的手指搓着胡茬:“我有点怀疑!” “什么?” “这可能是哪位皇帝的龙骨!” “怎么可能?” “没什么不可能:东晋建立后,王导和晋元帝司马睿请郭璞到洛阳布引龙阵,据说郭璞用的就是这种秘书,还据说,挖了好几座司马氏皇帝的坟……后世风水学家都认为,就是因此,东晋才苟延残喘了一百余年……” “那这又是哪位皇帝的?” “不好猜……金和辽都有可能,辽代皇帝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金陵在京城,辽陵在辽省,后者要更近一些。 再者,按风水学的角度,如果这儿真有龙脉,也肯定属于辽…… 但是,这也太玄幻一点? 苏秀和于徽音都听呆了:她们都有一种听仙侠故事的感觉。 “还有更玄幻的!” 李定安站了起来,指了指柱身上的星图,“当时郭璞布的是斗魁局,布了四座阵眼,所以挖了四座司马皇帝的坟……这是北斗局,有很大可能是七处阵眼,既便缩减一下,布成斗杓局,也至少有三处……” “意思就是,类似的阵法,还有两处?” “差不多!” 左朋的心脏“腾腾腾”的跳了起来:三根数千斤的铜柱,三座大德高僧的肉身佛,三根皇帝的龙骨…… 哈哈……还挖什么墓? “我劝你别高兴的太早!” 又来? “据传,当年郭璞出洛阳,入建康(今南京),沿大晋龙脉,在伏牛、外方、熊耳及崤山四座山的支脉中各布了一座阵……你算算,两地之间有多长?你再想想,蒙元祖庭在哪?” 笑容冻在了左朋脸上。 从洛阳到南京的直线距离大概是七百公里,但如果沿伏牛、外方、熊耳、崤山这四座山脉走,上千公里都不止。 而这儿离蒙元祖庭跌里温盘陀山更远,直线距离超过一千五百公里。 再平均一下除个三,五百公里以北是锡林郭勒,早出市境了,和他还有毛的关系? 再五百公里…… 都特么出国境了?(本章完) 第372章 好好开车 有了拐,还要什么自行车? 话是这么说,但一山望着一山高,谁不想得到更多? 左朋既兴奋又失落,一会儿哀声叹气,再一会又呵呵直乐。 山里本来就冷,山洞里也很黑,寂静而又阴森。墓室里又是壁画又是铜柱,又是符文又是星图,神密而又恐怖,丝丝寒意仿佛要钻进毛孔。 何况眼前还坐着一樽和尚的干尸? 再加上左朋夜猫子一样的笑,激的苏秀和于徽音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李定安拿手电晃了晃:“左局,你能不能笑的正常点?” 你让我怎么正常? “李老师,我就想不通:剩下的两处阵眼怎么就能跑到市境外?” 左朋苦着脸:“感觉损失了好几个亿……” 你这样的人真是没救了…… 境外的不提,至少还有一处在国内吧? 市境外又怎么了,知不知道什么叫共赢? 当然,也是因为他没有意识到这地儿的重要性…… 李定安摇摇头:“先出去……然后你安排人过来值班,明天再正式考察……” 哦对…… 左朋精神一振:先把自个家这一处考察明白了再说。 当然,别人家的也不能放过。 能不能沾点便宜两说,至少得先掂记着…… 转着念头,他加快脚步,屁巅屁巅的跟在李定安身后: “李老师,能不能查到金身佛的具体身份?” “不好查,但并非没希望,前提是把其余两处的阵眼找到……至少也得找到一处,才好推算,才好查史料。” “难不难找?” “说难也难,也简单也简单……” 这是什么说法? “大致就是看龙脉走向,也就是山势。” “顺着山找?” “不然呢?” 说着话,几人出了山洞。 李定安指了指西侧的那一座峰:“左局,你仔细看,那座山像什么?” “牛角啊?” 这儿本来就叫卧牛山,开车来的那座山梁叫牛脊梁,这两座山峰就叫牛角峰。 因为相距二十里,所以叫东廿里峰和西廿里峰。 “谁家牛角是开岔的?你好好看……” 哦对…… “羚羊、鹿角……嗯,不对,龙角?” “再看停车的那座崮岭,像什么?” “当地叫牛鞅崮(牛拉车时的套具),至于像什么……” 左朋瞅了好一会,“笼头?”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一种说法,两个意思,不还是一样?” “不一样!” 李定安又环指了一下,“你现在再看青龙山的山势,像什么?” 左朋眯眼细瞅,神情渐渐诡异。 他终于知道,李定安想说什么了:站在主峰老道峰往下看,青峰龙就像一条团起来的睡龙,也像一群小龙围着一个点盘游。 但站在这里看:龙身却渐渐舒张,像是睡醒了要走? 龙群渐渐离散,看样子还是想走? 更诡异的是:两座廿里峰太像龙角,这地儿也太像龙首,停皮卡车的那座崮岭,太像套在龙脖子里的笼头。 而且山势北粗南细,再比作龙脉:感觉就像……龙要调头往北走? 照这么一想,洞里的那根铜桩、那个和尚,以及符文、龙骨,更像是吊在龙角上的一块肉,哄着龙往前走…… “龙脉真被驱走了……不是,牵走了?” “按理论上来说,好像是这样……当然,只是理论!” 左朋张大了嘴,不知道说点什么。 现在不止是苏秀,就连他也觉得,李定安在讲神话。 这可是山,地形可能上千年都不变一下,怎么牵? “实际上呢?” “实际上没那么玄乎……风水术语中有一句话,叫千眼看千山,意思就是换一千个角度,能看出一千个不同的地势,以及一千种不同的龙脉走向和龙气结穴之地……这里就是如此……” 李定安指了指老道山:“站这儿看,伏牛山就像套了笼头的龙头,但站在更高的老道山再看,这里却像开叉的龙尾…… 所以,不是术士布了阵,让山势起了变化,而是术士根据山势拟形,再根据风水布阵,以此期望让龙脉走向发生变化……说白了就八个字:因地制宜,因势利导……至于准不准?” 李定安稍顿了一下:“反正我觉得,更像是寻求一种心理安慰!” 差点被唬住? 左朋呼了一口气,“那为什么山势是北粗南细,北高南低?看着就像是龙头调转了方向,往西北跑了?” 调转个毛? “青龙山是努鲁儿虎山的分支,努鲁儿虎山又属燕山余脉,所以青龙山的走向本就是由西北往东南,可不就是越往西北越高越粗?” 哈哈……这样的吗? 左朋干笑了一下:“如果按照这样推论,第二处阵眼在东南的努鲁儿虎山?” “不!” 李定安往西北的方向指了指,“就在西北方向!” 因为那里有阴山。 阴山是北龙主脉,刘伯温的《堪舆漫兴》中言:北龙结地最为佳,万顷山峰入望涯。鸭绿黄河前后抱,金台千古帝王家。 意思就是南、北、中三大龙脉中,北龙最有帝王之气。 准不准不知道,但历数中国历代王朝,从北方起家的,占了九成。 包括辽、金、元、清…… “意思是要去西北……什么时候去?” “尽快吧!” 李定安想了想,“过了元旦,我肯定要回京城,到那时候,就只能靠你们自己找……” “我明白!” 左朋猛点头,“我现在就汇报!” 他跑去一旁打电话,李定安又交待方志杰和探工、向导收拾仪器和设备。 苏秀站在旁边,默然无言。 全程她都没怎么插话,但说实话,很感憾,也有那么点怀疑。 风水,龙脉? 阵法,驱龙? 就觉得很玄幻,跟看鬼吹灯似的? 但她又无法解释,为什么荒无人烟的大山里会有一座墓穴……哦不,阵法遗址? 还那么奇特? 孤峰山腹中的巨形墓室、好几吨重的铜柱、栩栩如生的肉身佛,以及疑似皇帝脊柱炼成的法器……不论哪一样,都能在考古界和历史界引起轩然大波。 关键的是,埋那么严,遮那么实,之前没被任何人发现过,也没任何标记,更没什么历史记载之类的痕迹查循,李定安是怎么找到的? 而从头到尾,他都只是靠着一块罗盘? 包括十数座墓葬的大型辽代墓葬群……李定安同样只靠了一块罗盘? 用道理讲不通啊? “小于,京大考古系,还教风水学?” 苏秀越想越奇怪,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定安,“或者首师中文和历史系有这个专业?” 大学里怎么可能专门教这个? 至多也就是地理和建筑设计相关的专业稍稍涉及一点点…… 于徽音摇摇头:“大学里不教,他之前也没学过!” 那奇了怪了? “他是现学的!” 于徽音想了想,“十月中旬,他让我帮他到国家图书查资料,都是风水学的基础理论,应该就是从那时候开始……” 苏秀猝然顿住:“十月中旬?” “嗯,就是十月中旬!” 意思就是,他就学了两个月不到,就能拿块罗盘跑荒山里找墓,找古代遗址? 一找就是十几座…… 更玄幻了? 感觉怎么都想不通…… 她叹了口气,于徽音也跟着叹气。 “怎么了,你也想不通……” “不是……”于徽音摇摇头,“他学东西一直很快……就像鉴定,就像考古,别人也没怎么教过,他自己就学会了……” 一口气噎在了苏秀的嗓子里。 这要不是于徽音,她非骂两句不可: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但夸也要有个限度? “那你叹什么气?” “我就是想,他还要去西北……可能更辛苦!” 确实很辛苦,但值得 古人言“闭门造车,出门合辙”,又言“学以致用,知行合一”,理论水平再高,而不实践,那叫做纸上淡兵。 事实也是如此。 李定安靠着所学,发现了第一座除帝陵外的辽代家族式大型墓葬,发现了第一座风水类的大型遗址…… 特别是后者,还是全国首次发现……如此奇特而又新颖的遗址类型,文物部门和媒体部门肯定会大书特书,而每一次宣传与记录,也必然会出现李定安的名字。 这代表什么? 知名度,专业能力,以及影响力。 所谓的权威,就是这样一点一点积累起来的…… 当然,也不得不佩服:就这环境和工作条件,没比荒野求生好到哪里。 李定安能坚持下来,确实了不起…… …… 不大的功夫,大部分的仪器都被送下了山,剩下的冲击锤之类的工具则留在了山上,留着明天用。 李定安带着他们抄近道下山,边走边聊。 “李老师,发掘辽代墓葬的项目,文物局不会批吧?” “差不多!” “那你能不能帮我们提供点思路!” 让我提供思路? 倒也不是不行,但道理不对。 这是策划节目,如果抛开文物不谈,自己基本等于门外汉。央视藏龙卧虎,人才济济,随便拎出来一位都比自己专业…… 李定安琢磨了一下:“苏导,谁给你出的主意?” 苏秀稍一顿,眼神格外复杂:不是……你反应怎么就这么快? 她叹了口气:“是何馆长……他建议我们,这个方案可以让徽音起草……” 李定安愣了愣,又咬了咬牙。 他想骂娘。 何安邦,为了让我尽快回去,你连脸都不要了? 你给我等着…… 暗暗骂着,他又琢磨了一下:“提供思路肯定没问题,但我不太懂央视的流程,也不太懂你们节目的性质……” “这个没关系,你先帮我……哦不,帮徽音分析一下:如果从解读历史文化、展现文物背后的故事,让观众了解文物所承载的文明和中华文化延续的精神内核……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这期节目该如何策划?” 你这要求不少啊? “能不能具体点?” “可以!”苏秀点点头,“我觉得,辽代文物固然新奇,但风水类遗址及文物,可能更具有吸引力和感染力……” 这是当然。 中国的墓葬很多,所以文物也就多。拍十件文物,九件都可能与墓葬有关,央视拍的都不爱拍了。 辽墓虽然相对希有,但并非没有文物传世。关键的是,文物局不可能同意当地对萧氏墓葬进行发掘,所以节目的策划难度就大了很多。 但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苏秀自然而然的就想转变一下思路:为什么不围绕“风水遗址”策划一期节目? 至少有文物可展示,而且更为稀有,更为新奇:全国首次发现的风水类大型遗址……哦不,不管大小,这好像都是第一座。 观众一看,好家伙:山顶大的罗盘、好几吨重的铜柱、还有大德高僧的金身,以及皇帝的龙骨……绝对瞄一眼再舍不得换台。 收视率绝对杠杠的,也就是苏秀所说的吸引力和感染力…… 而且从苏秀所说的“发掘历史底蕴”、“解读历史文化”、“发扬文化延续的精神内核”等方面考虑,风水遗址也要比萧氏墓葬更有深度…… 别说,还真就得好好帮于徽音策划一下? 如果这期拍火了,于徽音不说在央视横着走,但绝不会再有人说她是大小姐、关系户,走后门。 也就更不会为了证明自己,而天天加班…… 李定安点点头:“我琢磨一下!” “谢谢李老师!” 苏秀很高兴,“我从明天起,我们能不能随队跟拍?” “可以!” 收集第一手资料最重要,现场境头也最具有真实感…… 说着话,几人下了山峰,到了牛鞅崮。 左朋才打完电话,三步并作两步的追了上来。 “李老师,艾部长说,米书记和秦市长也可能要来!” “哦……”李定安风轻云淡,“别喝酒就行!” “不是……李老师,你不觉得奇怪?” 反正左朋就觉得:领导来的也太勤了点? 两周前副书记和市长才来过,今天又是艾部长? 这太阳都还没落山,正职领导又要来,而且是两位一起来? 就感觉,领导们比他这个局长还重视…… 李定安点点头:“奇怪,怎么不奇怪?领导们太热情了一点……” 你这像奇怪的样子吗? 其实左朋还没转过弯,满脑子都是文物、景区、宣传、投资之类的问题,可能还想着怎么想办法占一点邻居家的便宜,所以没意识到“首次发现的风水类遗址”的具体概念。 就像苏秀,转了一圈就知道,于墓葬相比,风水遗址更有宣传度。 也千万别小看“首次”这两个字,这代表着绝无仅有,打破历史纪录。 就像几十公里外的“陈国公主与驸马合葬墓”,被发现的时候,堪称各界轰动。 因为是截止当时保存最完整、规模最大、出土文物最多的辽代墓葬,被称为辽代文化的海内孤例,当年就被列为“年度考古新发现”。 热度保持了好几年,直到后来抢救性的发掘了几座辽代帝陵,热度才慢慢下降。 当时通辽还未建市,由区文物部门和国博联合发掘,三千多件文物,国博拿了大头,区博物馆留了小头。因为要建水库,遗址大部分被破坏,基本上可以说,没什么价值。 但不妨碍领导们清楚,再要是发现类似的遗址,应该如何重视,又应该如何开发。 反正再不能被上一级的文物部门和旅游部门抢走,既便抢,当地也得占大半。 所以两位领导听到消息就赶来,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 李定安指指方向盘:“你开还是我开?” 其他人都不行,比如方志杰:平路上还可以,一开车上山腿就打颤…… 一打岔,左朋再顾不上想:“你太累了,我开……你也上来,我送你们下去后,再来接小方他们……” 确实有点累。 “也行!” 李定安没客气,上了副驾驶,苏秀和于徽音坐进了后座。 皮卡车稳稳调头,下了崮岭,又上了山梁。 开着开着,左朋“唏”的一声:“我怎么感觉,姚玉忠没说实话?” 没借,他说有驱龙桩,确实挖到了六根,但最大的那根压根就不在老道峰的山顶。 他说有墓葬,也确实找到了,但并不像他的说“不多”。 相反,不要太多。 再想想他当时的语气:可能、估计、应该、也许……以及“要找不到,你再来找我”…… 越想,就越觉得这老神棍在耍滑头?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左局长,你才想明白? 从沈阳回来,李定安一直觉得有点奇怪:既然风水局是司天监之类的官方机构建的,目的是把龙气引走,怎么可能只局限于一座山之中? 甚至只限定于老道山周围? 左朋把挖掘机弄上山,挖了十多米毛都没挖到,李定安就明白了:姚玉忠为了见一见监狱外的太阳,耍了不少心眼。 锁龙是锁龙,驱龙是驱龙,按风水学的说法,两种阵法就不是一个体系,不可能阵中再建阵。 什么牛圈、赶牛,又是狗、又是鹰、又是刀的……就是想把自己的脑子搅挥,最后不得不再去求他。 就挺能忽悠? 还好,醒悟的够及时,学的也够快…… “都说了别听他瞎忽悠……好好开车……”(本章完) 第373章 等一等 太阳渐渐偏西,两辆奥迪车平稳的行驶在县道上。 但两位领导都坐在同一辆车里。 因为消息来的太快,得先理一下头绪…… 秦隆摸出烟盒:“书记,来一根!” 他没什么烟瘾,属于可抽可不抽,反倒是米顺东的烟瘾比较大,一天至少一半包。 也由此看的出来,市长兴致很高。 也是因为平时的压力很大: 全区十二个地级市,呼市是首府,有地域和政治双重优势,包市有稀土,鄂市底子厚,乌海有能源,赤市也有能源,工业发展也快……通辽主要靠农业,工业有一点,但占比少的可怜。 说直白点,经济排名垫底。 资源、地理都没什么优势,甚至要差一些,想盘活经济,就只能出新招。 随着各地旅游迅速火热,两个人不由自主的就想到了同一条路子上:发展旅游经济。 办法想过,实施过,也努力过,效果不是没有,但离他们期望的目标,着实有点大。 所以听到国博来了市里,他第一时间就起了念头:将市内的遗址重新考察一下。 不期望发现什么新遗址,但炒炒冷饭也是好的:不管怎么说,国博是文博界当之无愧的no1,招牌还是很亮的。 但不想,只以为是一群云游僧,里面竟藏着一樽佛? 空手起家,靠捡漏赚了十多亿? 国博、故宫的客座专家,部级项目负责人? 文旅部特聘研究员,甚至与保力有百亿级的合作项目? 但这些都是次要的,米顺东之所以觉得李定安特别,是因为丰城的宁王府,以及他促成保力与辽省的旅游投资项目。 用左朋的话说:都是民族文物,李老师当初靠着一件苗族法器,找到了一座王府,说不定就能靠一块罗盘,也在咱们这儿找到什么大庙、古墓之类的。 如果运气好,发现大型遗址什么的,那就更好了…… 有点太敢想,但出于鼓励,他没有反驳。 与之相比,他更看重后者:辽省有什么? 就一座故宫。 于省级地方而言,感觉硬件资源也就一般,但李定安能促成保力投资,说明什么? 关系,以及能力。 越是体制内的人,越明白这四个字的含义。 不期望马上就能通过李定安达到什么目的,但至少要结个善缘:万一以后有什么机会合作呢? 所以他才亲自决定去一趟奈曼,拜访一下这位年轻的有点过份的天才。 然后出于好奇,又找了个由头,联系了一下于思成,期望多了解一点。 结果又有新发现:于思成好像和李定安认识,而且好像很熟? 这下好了,拜访的理由又多了一条:这个年轻人,十有八九是老同学的晚辈! 当然,还是出于未雨绸缪的前瞻性:除了结个善缘,也能以此巩固一下和于思成的关系。 但没想,惊喜来的太快,而且是一连串? 就靠着那块铜罗盘,李定安发现了更大罗盘:整整一座山顶。 然后又根据山顶的罗盘,找到了驱龙桩、悬空庙、甚至找到了超大型的辽代墓葬群。 再回忆一下:当初左朋开玩笑一样的畅想,竟然全变成了事实? 庙找到了,古墓也找到了,而且大的离谱:整整十二座,文物以万计? 甚至遗址也找到了,超出了左朋预期好几十倍:国内首次发现的风水类遗址。 而从前到后,李定安就靠着那一块罗盘……和左朋说的一模一样? 就感觉挺邪门,左局长的这张嘴……真的是说什么有什么? 当然,只是聊以自慰的玩笑之语,归根结底在于李定安。 这个人的能力太强……不,不止是强,至少在考古方面,让人超乎想像。 而对于地方而言,作用无疑是巨大的: 西北钢城能靠着一座小古城楼实现产业转型,淄博能靠着“烧烤”、哈尔滨能靠着冰雕让全国游客蜂拥而至,通辽为什么不能靠着“首次发现的大型风水类遗址”、“山顶罗盘”、“驱龙桩”、“铜龙柱”、“高僧金身”、“皇帝龙骨”火起来? 之前苦于没机遇,机遇砸到头顶上,就一定要牢牢抓住。 剩下的,无非就拼软实力:宣传、管理、服务…… 但反而言之:李定安做了这么多,完全是无偿,而且是不辞劳苦,不知疲倦。但自己,好像没有什么能报答的? 钱,他不缺。 职级,马所长比左朋还高半级,却给他打下手…… 好像自己能给的,人家都不缺? 也不会要。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尽可能的表达谢意与尊重,所以别说两次,就是去五次八次,他也愿意至极…… 不知不觉,烟就烧到了海绵,米顺东摁进了烟缸,又点了一根。 “市长有什么想法?” “想法有,但还不是很全面……” 秦隆稍稍一顿,“最好再能找到第二处遗址,哪怕不在我们市也行!” 米顺东哑然失笑:受了左朋的感染……不对,应该是李定安给的惊喜太多,且太突然,市长的期望值也拨高了好多倍。 “然后呢?” “就像李老师说的:合作,共赢,和锡市、和国博……三只拳头使劲,总比一只手单打独斗的强……” 又想到一块去了? 不得不说,这位李老师的嗅觉很高,至少比左朋高几层楼…… 两人聊了几句,轿车不知不觉的开进了山庄。 太阳刚刚下山,山庄里灯火通明,影影绰绰之间,门口好像站着好几位。 看身影,像是马所长和项目组的几位组长。 车刚停稳,又从过道里走出几位,应该是艾部长和奈曼的正副职。 神情都有点惊讶,看来都不是来迎接自己的。 还有点兴奋。 确实值得高兴,不管是对当地而言,还是对国博而言。 寒喧了几句,米顺东笑了笑:“李老师快到了吧?” “是的书记……刚打过电话,已经进了县道!” “那最多五六分钟就到了!” 米顺东笑了笑,“市长,我们也等一等!” 秦隆点头:“好,等一等!”(本章完) 第374章 都说了不可能 灯光一晃而过,两辆车进了山庄。 皮卡在前,越野在后。 很旧,也很脏,落满了土,整车上下惟一干净的,就雨刮器在玻璃上刮出的两个洞。 还破,平路上都“吱牛咣啷”的响,车厢里也堆满了工具,所以都以为,李定安应该坐在后面的越野车里,开车的也应该是左朋。 车门“咣”的响了一下,左朋却从皮卡车的驾驶位上跳了下来? 后座上又下来两位女士。 头巾裹着脸,看不出什么,但知道这两位来自央视,一位是《古韵新风》的总编,另一位是她的助理,好像还是李定安的女朋友。 哦对,央视考察组也是李定安请来的……所以,人情越欠越多…… 毕竟是央视,何况还是来为地方做宣传,米顺东很热情,主动迎了一步:“苏导,辛苦!” 一听声音,左朋吓了一跳:米书记,还有秦市长? 停车的时候他还在想,今天站门口的人怎么这么多? 因为平时就马所、姚川那几位,吃完饭没事干,就在门口抽烟聊聊天,顺便等等李定安。 就没想过是书记和市长? 还是李老师厉害…… 他连忙介绍:“苏导,这位是米书记,这位是秦市长!” 苏秀被惊了一下。 她当然知道这两位是谁。 再往两边看,乌乌央央十多号人……这阵势? 明知道不是在等她,苏秀还是被震的不轻…… “两位领导好!” 握了握手,米顺东又往后瞅:越野车上也下来了四位,但看身形,没有李定安? “李老师呢?” 李老师……在车里啊? 左朋猛的一愣,恨不得给自己的脸上来一下。 看到这么多领导全站门口,过于震惊,竟然忘了叫李定安? 暗暗骂着自己,他准备绕过去叫一下,于徽音先打开了副驾驶的门。 “李定安……李定安?” 回应她的是鼾声,李定安睡的像是一滩泥。 左朋在路上说,李老师很忙,白天出野外,晚上查资料,多的时候睡四五个小时,少的时候,就睡两三个小时,有时也会通宵。 所以路上的时候,偶尔会补补觉…… 眼眶一热,眼泪止不住的掉,于徽音咬着嘴唇,轻轻的推了推。 “啊……到了?” 李定安抹了一把脸,跳下了车。 好家伙……站这么多人? 不会都是等自己吧? “米书记,秦市长!” 身上全是土,手也有点脏……但顾不了那么多了。 李定安自然而然的握手,还礼貌性的笑了笑。 米顺东和秦隆却跟冻住了一样。 嘴唇微微嗫动,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辛苦”两个字涌到了嘴边,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左朋几乎每天都汇报,他们知道李定安很辛苦:顶着寒风,满山遍野的跑,每天就睡三四个小时。 但没想到,能辛苦成这样? 头发乱的像草,和着汗水与泥沙,像毡片似的锈在头上。 脸上满是皴裂的血口,仿佛被刀片划了上百下。 皮肤黝黑,嘴唇干裂,汗水充涮着泥沙,在脸上、脖子里留下一道一道的泥槽。 五指粗糙,裂口纵横交错,双手握住,就像握住了一块铁砂布。 穿的应该是迷彩服,但已看不出本来面目,仿佛刚从土窝里挖出来,浑身上下都是土和草叶。 衣服被挂的左一道口右一道口,两条裤腿一条条,一缕缕…… 再想想两个月之前:娇皮嫩肉,眉清目秀,衣冠楚楚,彬彬有礼…… 很想说点什么,但好像任何语言,都无法表达此时的心情? 三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米顺东用力的一晃:“李老师,感谢!” “两位领导太客气了!” 又和秦隆握了一下,李定安笑笑,“身上太脏,委实不礼貌,我先去洗把脸!” “好好……” 一群人进了大厅,李定安回房间,左朋紧紧的跟在他后面。 根本不用领导交待,这点觉悟他还是有的…… 看着几人上楼,米顺东叹了口气:“艾部长!” “书记!” “把饭菜弄丰盛一点!” “明白!” 艾部长给肖主任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进了后厨…… …… “不是……左局,你跟着我干嘛?” 领导都那样了,我能不跟着吗? 左朋没说话。 “我有手有脚,真不用跟着,有这个时间,你还不如陪陪领导,汇报汇报!” “汇报了呀?”左朋挠挠头,“山上的时候才打过电话!”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 就挺想不通:就你这觉悟,是怎么当上局长的? 他停了下来:“想不想进步?” 左朋看了他一眼:废话不是? “今天领导很高兴?” 当然,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 “也有点激动?” 左朋想了想,点点头。 “为什么?” “因为李老师发现了风水遗址!” “不是我,是我们……记住,是我们……” 李定安有点无奈,“左局长,你之前还奇怪,领导为什么会来这么勤,那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为什么来这么勤,这次还来的这么急? 从市区到这三个多小时的路程,他们开了多久?将将两个小时,来的比我们还快,可见领导的心情有多迫切?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当然是遗址的价值太高…… 领导们之所以这么急,就是想知道的更具体一点:我们发现了哪些东西,各有什么价值,还有没有,有的话应该怎么找? 以及找到的这些应该怎么包装,如何宣传,后面的工作又应该如何安排和跟进……你倒好,不趁着领导心情最激动、最迫切的时候帮他们解惑,你陪我?” 脑子有坑! 苏秀就跟在后面,吃吃吃的笑。 左朋却还是一脸懵逼。 李定安有点牙疼,恨不得脑袋上给他来一下,把他敲醒:“去,别管对不对,你放心大胆讲,讲错了也没关系,因为这会儿的领导最喜欢听的就是这个……当然,要实事求是,表功的心思也不要太明显……要实在害怕讲不明白,就给他们看录像……” 他又指了指摄像师,“央视的机器好,画面最清晰,你先拷贝一份山洞里的视频。然后再去找小方,把山顶罗盘、驱龙桩的录像资料也拷贝一份,一起交给领导……” 左朋后知后觉,懵懵懂懂。 李定安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打开房门。 “苏老师,我先换衣服,你们也洗一下!” “好!” 苏秀笑笑,等他进去后,又转过头:“这些是谁教他的?” “没人教!” 于徽音摇摇头,“无师自通!” 顿然间,苏秀就不想和于徽音说话了。 …… 入乡随俗,两人的动作很快,刚刚出了房间,正好碰上舒静好。 手里提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仔细一瞅,好像是李定安刚换下来的衣服。 “苏导,于小姐……我把李老师的衣服送到洗衣房。” 于徽音柔柔的笑了笑:“谢谢!” 舒静好点了一下头,抱着衣服下了楼。 下午的时候见过,就觉得很漂亮,气质也好,也以为是国博的资料员之类。 但这会儿,她竟然是从李定安的房间出来的,还抱着李定安刚换下来的衣服? 苏秀就觉得有点不对劲了。 “这小姑娘是谁?” “李定安的助理?” “助理,做什么?” “很多!” 于徽音想了一下,“整理资料、收集数据、归纳总结、论文撰写……凡李定安与项目有关的文字性工作,都是她负责……李定安忙的时候,她也会帮忙打打饭、送送换洗衣服、整理整理,以及买买东西……” 岂不就是生活助理? 关键的是,李定安有不忙的时候? 还这么漂亮…… 苏秀想了想:“她家庭情况怎么样?” “啊?老师,为什么问这个?” 总觉得说这个不太好? “你不懂……” 于徽音有点不想说,苏秀捅了她一下,又瞪着她:“快说!” “单亲,是妈妈……她买房,李定安给她借过钱。” “多少?” “三百万!” 苏秀的心脏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李定安说的?” “他哪有时间?就想着小舒帮李定安好多,我请她吃过饭,她讲的……” 苏秀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还请她吃饭? “老师,你放心,我知道……” 于徽音轻轻的笑了笑,“李定安不会的!” 至少不会是舒静好…… 苏秀被噎了一下:你知道个屁? 就这家庭情况,就李定安的条件,还天天在一起,甚至是时时刻刻,无微不至? 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于徽音呀于徽音,你心脏怎么就这么大? 算了,自己说了她也不听…… 苏秀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房门虚掩,苏秀顺手推开。 李定安坐在椅子上,队医正在给他上药。 是手背,在山洞里剥铜柱上的锈皮时被划了一下,伤口倒不深,但必须得处理一下。 “苏老师,马上就好!” “没关系,我们不急!” 苏秀点头,快速的打量一下房间,还抽了抽鼻子。 还好,没什么化妆品的味道…… 李定安正疼的呲牙,没怎么留意,但于徽音的脸一下就红了。 都说了不可能……(本章完) 第375章 为人民服务 大厅宽阔,灯光柔和。 摆了五桌,其它四桌坐的满满当当,只有主桌空着几位。 左朋站在米顺东和秦隆中间,低声汇报着。 但说实话,讲得不怎么好:结结巴巴,磕磕绊绊。 结果越讲越急,越急就讲的越乱。 左朋一脑门的汗:也是奇了怪了? 平时汇报的时候,挺顺畅啊? 米顺东和秦隆相视一笑:那是因为你平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平铺直叙,不带主观意识。 但今天明显心里打了小九九,有所顾忌,自然就会患得患失…… 看领导的神色有点古怪,左朋老脸一红:被识破了? 都说了自己就不是那块料。 他索性闭上嘴,又直起腰,指了指桌子上的u盘:“书记,市长,我讲的不好,不过拷贝了所有的资料,也有山洞内的录相……” 意思是我不讲了,你们想知道,自己看。 对了嘛,这才是左局长一贯的风格…… 米顺东想了想:“李老师让你来的?” 左朋愣了愣,脸上浮出一丝尴尬。 这一顿,两位领导就知道了:没猜错。 就说向来直来直去,从不会玩弯弯绕的的左朋突然就开了窍? 原来了受了高人指点? 问题是,李定安才几岁? 越想就越觉得有意思。 米顺东忍着笑:“不错,很有想法!” “继续保持!” 秦隆也笑,指了指u盘:“小彭,待会放一放,让同志们都看一看,回去后做份计划。” 秘书忙接过u盘,快步走向舞台。 恰好,李定安和苏秀进了宴会厅。 两人边走,边聊着节目策划的一些细节,于徽音静静的跟在后面。 米顺东站了起来,秦隆也站了起来。 然后,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近百道目光落在李定安的身上。 没人说话,但动静很大,李定安本能的停下脚步。 先是愕然,又笑了笑。 感觉即便辛苦点,好像也蛮值得的? 他继续往前走。 苏秀跟在后面,心中五味杂陈。 这些都不是普通人,不论是当地的领导,还是国博的研究员。 但能看出,他们对李定安,都是发自内心的尊重。 与身份,职位,年龄都没关系,只在于能力,以及他所做的一切。 但越是如此,感受就越是清晰,也就越明白李定安有多出色…… 于徽音同样如此:两只眼睛明亮异常,脸上传来一种木木的感觉。 “我……我不去了吧?” “别怕!” 李定安拍了拍她的手,又打招呼:“各位领导!” 米顺东指了指他和秦隆中间的位置:“李老师,来,坐这儿!” 我几岁你就让我坐中间? “不了,我坐这就行!” 李定安避了一下,坐到米顺东的下首,又往桌上瞅了一眼:好家伙,闷倒驴? 以前光听左朋说,但见这玩意上桌,还真就是第一次。 头皮噌噌的就跳,李定安打了个哈哈:“几位领导,能不能……不喝酒?” 李老师也有怕的东西? 都忍不住的笑,米顺东点头:“好,不喝!” 摆摆手,秘书收走了酒瓶,换上了果汁。 几人落座,苏秀也又挨个打了招呼。 轮到于徽音,米顺东稍稍一顿:就感觉,挺熟悉? 但他很肯定,之前没见过…… 恍惚间,菜如流水一般端了上来。 米顺东清空念头,站起身,简单讲了几句。 菜品很丰盛,还很有特色:能在内蒙这地儿吃到正宗的锅爆肘子和金毛狮子鱼,就挺希奇。 也挺感动:这几样,都是河北名菜,还不怎么好做。 也正好饿了。 早上吃太早,六点就吃的早餐,中午没顾上,到半下午才就着沙嚼了半盒米饭。 所以李定安没客气,招呼了一声,抄起筷子就吃。 知道他饭量大,平时又太忙,吃饭快的习惯就是这样养成的。 没人在意,都善意的笑了笑。 都是调节气氛的高手,非常轻松,席间有说有笑。 李定安正在埋头吃东西,就没有人打扰他。几位领导向苏秀表示了一下谢意,又请教起了此次节目考察的事宜。 核心意思就一个:机会来了就不能错过,无论如何,也要借一借央视的东风。 上面不批,墓葬群没办法发掘,节目十有八九是拍不了了。但毕竟是央视,媒体中的大哥大,况且还是展示文物遗迹相关的栏目,哪怕能让现场嘉宾提一嘴,都比铺天盖地的广告效果要强。 要是能剪点图片或视频的花絮进去,就更好了。 但没想,结果竟然比他预料的好的多的多…… 苏秀想了想:“严格来说:如果李老师参与录制,更或是担任解说嘉宾,既便不发掘墓葬,拍摄取材的问题也不算大。” 李定安正在啃肘子,不由的顿了一下:肯定又是老何出的主意吧? 行,你清高,你拿我做人情…… 几位领导精神一振:意思是……以墓葬群为主题,拍一期节目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问题是,连文物都没有,拿什么展示? 都还在琢磨其中的原因,苏秀又笑了笑: “不过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按李老师的设想,既然发现伏牛山遗址,再以辽代墓葬为主题就是舍简求繁,弃重取轻,再者文物元素太多、跨越太多朝代,也不利于突出节目的中心思想……所以我们决定,辽墓群的考察先放一放,先拍风水遗址……” 米顺东心思一动:不是考察,而是直接拍? “苏导的意思是,直接拍?” “对,先跟队拍一段样片,再上报台里开会研究,审批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当然……” 苏秀话峰一转,看了看李定安,“需要李老师协助!” 当地的效率快,央视的效率也不慢。 刚出山洞,苏秀就把山洞内拍到的样片发给了宁晶(制片人,总导演)。 宁晶看完后,大呼运气,当即就去找了台领导。 领导也很高兴:毕竟风水类的遗址还是首次发现,意义深远,而且收视率绝对有保障。 唯一有一点:首次就代表着生僻,代表着不了解,如果没有专业知识为依托,没有权威专家讲解,这节目怎么拍? 好办,遇事不决问专家…… 宁晶雷厉风行,当即请教何安邦,何安邦只说了七个字:解铃还需系铃人! 意思是这根本不算事,找李定安就行。 之后宁晶和苏秀通电话,李定安就在旁边,把何安邦的祖宗八辈感谢了个遍。 然后,宁晶又给领导汇报,又把李定安的来历讲了一遍。 同属宣口,领导打个电话到文旅部打听一下不要太轻松,再然后,就成这样了: 节目完全可以拍,但有先决条件: 李定安没时间参与录制,没问题。 没时间担任现场嘉宾,也没问题。 但参与一下策划总有时间吧? 反正方案是由于徽音负责,李老师你看着办。 必要时候,李定安还得培训一位解说嘉宾。 这个简单,学不会,难道还背不下来? 程永权轻轻松松就能搞定…… 可以说是定下来了,只是话不好说的太满,苏秀才这样讲。 但米顺东能听懂,秦隆也能听懂:节目能拍,基本不会出意外…… 潜意他们也能听的懂:前提是李定安深度参与,不然什么都不用说。 也能理解:因为别人都不怎么懂。 遗址是李定安找到的,文物也是他挖出来的,期间又查询了多少史料,学习了多少相关的知识? 当然数他最了解。 栏目组有这样的顾虑很正常:换个人,讲砸了怎么办? 霎时间,米顺东和秦隆的心思就活络起来:这可是央视,到时候播出节目的,可是一套? 有了这个,还打什么广告,还找什么电视台和自媒体,还做什么宣传片? 简直是天上掉馅饼……哦不,掉金条! 而这,都是李定安帮他们争取来的。 不,没李定安,发现不了辽墓,央视考察组就不可能来他们这。 所以不止节目组,应该这样说:所有的一切,都因为李定安。 而且他不求任何回报…… 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感动是假的,米顺东和秦隆默然一阵,又对视一眼,端起果汁站起身:“李老师,说实话,说的次数有点多,也很无力,但我们还是要说:谢谢!” 李定安愕然:不是……感谢就感谢,你们这什么眼神? 怎么就跟……站在烈士陵园献花圈似的? 苏秀也站了起来:“应该说,我们都得感谢李老师!” 节目也不是想怎么拍就怎么拍,也是有质量要求,更有数据指标的。 有李定安这样的专家兜底,等于多了一层保障,当然要感谢。 何况遗址是他发现的,文物更是他发掘的……没他,节目根本无从谈起! “对,不但要感谢,还要隆重、郑重的感谢!” 米顺东露出一丝苦笑,“但说实话,李老师为我们做了这么多,我竟然不知道,应该怎么回报?” 对当地而言,他确实做的不少,但李定安本来就没想过当地能给他什么实质性回报。 说准确点:他想要的回报不在这里。 当然,从其它角度来看:至少展现了自我价值,帮助当地发展了经济,当地旅游发展起来了,就业率高了,老百姓是不是也能过的好一点,这是不是也算是回报的一种? 这么一想,好像还挺有成就感的? 他举起果汁,挨个碰了碰,又开了句玩笑:“为人民服务嘛,应该的……” 米顺东和秦隆齐齐的顿了一下,又齐齐的点了一下头,表情还格外的认真。 丝毫没觉得这句话有什么不对。 李定安懵住了:不是……我就顺嘴那么一说?(本章完) 第376章 谁兜底? 领导起来敬酒。 能喝的就喝一点,不能喝的就喝果汁,很客气,也很热情,感谢的话就没停过。 项目组的人都挺不好意思,因为他们很清楚:领导们只是爱乌及屋。 蒙古瓷项目对当地没什么加成,寻找风水遗址的事情他们又基本没参与,一直是李定安在找,所以等于他们对当地就没做过什么贡献。 便宜反倒沾了不少:又是车,又是人,每天都有热呼呼、香喷喷的饭菜。 说白了,都是跟着李定安沾的光。 另一头的主桌上,李定安和马献明头对头,嘀嘀咕咕: “老何怎么回事,怎么尽出馊主意?” 马献明头摇的像波浪鼓:“我不知道!” 不知道个屁? “你敢说老何没给你打电话?” 马献明干笑了一下:“快天黑了才打的!” 废话不是? 天没黑之前,何安邦哪知道什么风水遗址? 这下好了:之前老何天天催着自己回京城,现在却反了过来:找不到第二处阵眼,或是对风水遗址没个定性,李定安别想离开这地儿。 还元旦,能赶过年回去就不错了…… “他哪天来?” 马献明顿了一下,一副“什么都逃不脱你的掌握”的眼神:“打电话的时候才说是要订机票,可能明天,也可能后天……” “怎么安排的?” “没安排,说是一切听你指挥!” “行!”李定安点头,“窑址这边留一个小组,其它组考察伏牛山遗址,明天就开始,你负责……” “你呢?” “我得去趟西北,找第二处阵眼……” 不管有没有,都得找一下,不然心不甘……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但保力要建厂,科创局要立项……时间不够用啊?” 马献明欲言又止:找于书记啊? 这两家,哪家不归他管? 话到了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人多嘴杂,不能胡说。 领导们敬完了酒,又回了主桌。 两位秘书一人手里拿着一瓶酒,都只是浅下去了一两公分。 “都没怎么喝?” 米书记不由失笑:“你都不喝,谁敢喝?” 看李定安端着果汁,其他人就知道了:估计明天就要正式对风水遗址进行考察,以李定安的尿性,必然又是一个“高强度”、“高压力”、“高时效”的工作周期。 连睡觉的时间都不够,还敢喝酒? “也对,毕竟越来越忙……等考察完,开庆功宴的时候再喝也不迟!” 李定安又想了想,“米书记,秦市长,申请立项吧!” 听到这一句,两个人的腰不由自主的就挺了起来:今天急吼吼的跑过来,不就是为了这个? “李老师,具体应该怎么做?” “考察组的话,现有的这些人员暂时够用,不够的话我再让左局协调。但先要从史志办、图书馆、文物局各抽调两到三位,交给马所,成立材料组…… 另外何馆也会带人过来,到时考察与收集资料、完善申批材料同步进行,争取赶年底之前立项,第一批资金划拔到位……” 这么着急? 秦隆想了一下:“李老师,程序上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 领导说话就是有水平。 你还不如说:没立项先考察,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国家文物局、文旅部又不是吃素的,不可能地方说什么就信什么,肯定要仔仔细细的审查材料,更会派调查组实地考察。 然后来了一看,好家伙:材料都还在局领导和部领导的桌子上摆着呢,都还没开会讨论,没研究,你们就干上了? 能批也不给你批…… “放心,不会!” 李定安笃定的点头,“何馆长能兜的住。” 不夸张,估计这会的何安邦比自己还着急。因为李定安但凡迈进科创局的大门,他这个人就姓“国”了。 何安邦很清楚:李定安帮国博考察项目、研究课题的日子将一去不复返。 这是长期,短期来说:没李定安,“风水遗址”这个项目估计再没人能玩的转,他不着急谁着急? 但两位领导都有点怀疑:让何馆长兜……行不行? 先说文物局,这是副部级单位,国博只是正司,何况何馆还是副职? 他能不能顶的住? 关键的上面还有文旅部。 先是项目考察,考察结束后还要对项目进行验收和评估,再对遗址进行定级:是国家级保护单位,还是省级保护单位。 然后才是开发,才能申请相关政策,申请项目资金,甚至还要拉投资。 从前到后五六道程序,全要由文旅部审批。 国博和文物局都是文旅部的直属单位,让何馆长疏通一下关系肯定没问题,但要说由着性子蛮干、莽干,最后再让何馆上去顶,总觉得不太靠谱? 而且有很大的可能,把好事变成坏事…… 两位领导没说话,但表情不言而喻,李定安却笑了笑:“放心,何馆能行!” 他表现的越轻松,米顺东和秦隆反而更担心。 马献明抱着果汁杯,差点笑出声。 不是笑眼前这两位,而是笑以前。 何馆不是“行”,而是不要“太行”。 又不是没干过? 犹记得当时,李定安从xj拉来蒙古瓷,何安邦的那一堆骚操作: 为了让李定安负责项目,他硬是没往上递一个字的材料,没问上面要一分钱的资金,甚至都没汇报一声,蒙着头就让李定安干。 李定安又不懂,反正你说干我就干。 结果好了:一不留神,项目进行了一大半,论文也发表了一大堆…… 上面一看,这不对啊? 蒙古瓷……这什么东西? 釉上彩浮雕技术……这又是什么玩意? 听都没听过。 再一查:国博的实验都做了几百组,李定安的论文都发表了十好几篇,部里却连丝风声都没听到? 何安邦这是想造反吧? 然后,王永谦带调查组到国博的那一脸懵逼,再然后何安邦挨的那几顿好骂…… 两人穿一条裤子,马献明也没少挨骂,但他想起来就想笑…… 暗暗乐呵了好一阵,马献明又正了正神色:“米书记,秦市长,你们不用担心,只要区、市两级沟通顺利,再往上,程序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区市两级肯定顺利,而且不要太顺利。 内蒙资源不少,有草原有山更有水,名胜古迹也没差到哪,却愣是干不过xj? 哦不,是差了好几倍……所以区领导比各市还着急…… “区、市两级的程序肯定没问题。” 李定安点头:“那就不会有问题!” 米顺东暗暗一叹:算了……话已经说到这种程度,再质疑就有点不信任的意思了。 只能等何馆长来了之后再沟通一下…… 秦隆想了想:“李老师,以你估计,如果成功立项,遗址级别能到那一级?” 这个确实的问一下,因为这直接关系到后期的景区开发等级,能申请到的政策和资金。 准备的早一点,全面一点,申请成功的机率就要大一点。 “遗址级别暂时不好判断,因为综合因素太多:比如遗址的总面积、遗址的完整性、发掘的难度,以及文化遗存的丰富程度……而这些,要等考察发掘完所有的遗址区域才能考量……” 李定安想了想:“但以我估计,如果能找到第二座阵眼,恰好第三座也在国内的话,说不定,就能创建申请一下国家级遗址公园景区……” 啥玩意? 两个人都有点懵。 他们再不懂,也知道这个“国家级遗址公园景区”代表着什么:全国有等级的景区景点五六万,但能被称为“遗址公园景区”的,就只有一百三十五家。 这还要包括已创建立项,但仍在审批阶段的八十家。 算一算,全国只有五十五家。 这五十五家也分等级:三级的三十一家,其中包括火遍全网的云南太和城(大理古城)、山东曲阜鲁国城(孔子故居)、四川宝墩古城等等。 二级的十一家,一级的更少,只有三家:京城圆明园,四川三星堆,陕西秦皇陵。 这是什么概念? 反过来再看:青龙山的风景倒是不错,文物有多少暂时不知道,就已发掘这部分来看,估计既便有,也没多到哪里去。所以,和“丰富的文化遗存”就没沾上边。 这是其一,其二:遗址面积。这可不是山里有了一座遗址,整座山都就成了遗址,指的只是与遗址紧密关联的那一小部分。 就这两点而言,与“遗址公园景区”的级别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米顺东和秦隆面面相觑:李老师也太敢想了,比左朋还敢想? 心里话:能评个省级文物保护单位,再申请个4a级的普通公园类景区,他们就知足了。 “梦想还是要有的!”李定安只是笑了笑,“万一呢?” 这是朝廷建的风水局,从这里到漠北又有多远? 一千五六百公里。 李定安不相信,摆这么大阵仗,就为了引青龙山这么点龙气? 是不是不止三处,是不是还有,暂时不知道。但下一处阵眼要还是伏牛山这么小的规模,李定安敢把和尚的干尸嚼着吃了。 但只是推断,没有证据,说了这两个也不敢信…… 不信归不信,但态度得有,米顺东和秦隆猛点头:“对,事在人为……李老师,都有哪些需要配合的地方,我们马上安排!” “车、机器、人工……基本就这些。不过一旦开工,工作强度可能有点高,还得两位领导提前解释一下!” 这有什么可解释的? 人家来帮忙的都没叫苦,身为主人你哪来的资格? “好!”米顺东点头,“李老师,还有没有?” “剩下的,等何馆来了再商量!” “没问题……” 话音刚落,李定安的手机响了两声。 马献明瞄了一眼:何馆长。 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定安顺手接通:“订好机票了?” “订好了,后天到!” “考察组呢,怎么安排的?” “还没安排!” 李定安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回事?” “各组手上都有项目,领导不发话,我哪敢胡乱抽人?” “你没给馆长汇报?” “太晚了,没顾上……”何安邦干笑一声,“要不,你明天先跟领导沟通一下?” 李定安顿然无语:都到这会了,你跟我说这个? 什么没顾上,何安邦就是为了抢项目,先一段乱忽悠,等忽悠完了,又怂了。 他先忽悠地方:你们没技术、也没有考察和发掘遗址的能力,甚至不知道怎么立项,以及怎么跑“部”前进……但这都不是问题,国博有就行。前提是,发掘单位必须以国博为主。 这无可厚非:毕竟李定安也算是国博的人,遗址也是李定安发现的,也就属他最了解。 问题是,李定安没时间。 到时候他一回京,事情的变数就大了,搞不好文物局就会插一脚。 所以何安邦又出馊主意,忽悠央视,忽悠宁晶和苏秀,让于徽音策划节目。 这下好了,李定安还怎么走:把女朋友孤伶伶的扔这儿,你能放心? 说不定于思成都会受影响,替李定安争取那么一两个月的时间。 但领导也不是那好糊弄的,稍稍一问就能问出原委……骂不死你个王八蛋? 所以何安邦就想让李定安先替他圆一圆:其它都不说,至少在馆长那里,李定安说话比他好使多了…… 真是服了这个老六? 亏我刚刚还拍着胸口,在米顺东和秦隆面前帮你吹牛:何馆肯定能兜的住? 你兜个毛线你? 李定安看了看手表,又叹了一口气:“都八点多了,太晚了,我明天再给馆长汇报!” “馆长的电话明天打,但你今晚可以先和王处长(王永谦)通通气……” 王八蛋,安排的还挺周到? “知道了!” “不是……这地方搞不好就能弄个国家级……你上点心!” “我上你个头……” 没等李定安爆脏口,何安邦飞快的挂断了电话。 收起手机,李定安抬起头,发现米顺东和秦隆的神情都有点怪。 宦海浮沉,都是人精,听个开头和结尾,就能把全部内容猜个七七八八。 但猜到就猜到吧,做事不在于说,而在于干……看结果就行。 “不好意思,和何馆开玩笑开习惯了……各位领导,失陪,我出去打个电话!” 解释了一句,李定安又站起来。 确实得请教一下王永谦,怎么才能让馆长答应他,让他把整个风水遗址项目考察完? 国家级的考古项目,国家级的遗址发掘……他这辈子,估计再碰不到第二例了。 最重要的,境外的那座墓…… 看着李定安出了宴会厅,米顺东和秦隆面面相觑:这哪是开玩笑,摆明是何馆长兜不住? 不……压根是兜都不敢兜? 但李定安呢? 米顺东顿了一下:“马所,能不能问一下:何馆让李老师向谁汇报?” “馆长,也就是林副部长……”马献明犹豫了一下,“馆长对李老师,还是很器重的!” 文旅部? 何馆长不敢汇报,却让李定安汇报,问题是,李定安竟然没推辞? 更没觉得为难,甚至没一丝犹豫,说明经常这样,司空见惯。 进一步说明,马献明的那后半句,没什么水份。 再一琢磨,霍然开朗:怪不得李定安敢保证,只要区、市两级沟通没问题,那往上的程序就不会有问题。 哈哈,搞了半天,兜底的是他?(本章完) . 第377章 劝不住(为盟主“趣味游戏plus”加更) 马献明悠然自得的喝着果汁:这下稳了。 可能有点不尊重,但绝对是事实:李定安出面,比何安邦出面的作用要大的多的多。 包括何馆自己也承认…… 旁边,苏秀若有所思:她知道林馆长是谁,一直都兼任相关督察组组长或副组长,更带组在央视入驻过。 而李定安,无职无级……乍一想,就觉得两人之间好遥远? 她想了想:“马所,何馆为什么让李老师汇报?” 你让我怎么解释? 难道说何馆欺上瞒下,又怕事后挨骂,就想让李定安先帮他分担点火力? 马献明想了好久:“李老师比较专业,知识面又广,解释的比较清楚,所以馆长平时也比较重视李老师的意见……” 意思是在林馆长面前,李定安比何安邦更能说得上话? 就挺奇怪:何安邦是副馆长,而李定安只是国博的外聘人员……何况他到国博才多长时间? 苏秀不信。 但事实就是如此。 马献明摊了摊手:“不信你问于小姐!” 她能知道什么? 苏秀看了看于徽音。 “嗯……就上次在保定,我见过一次。” 上次……西陵盗墓案? 见过谁,林馆长? 想起来了,案子太大,林馆长带督导组去了保定…… “嗯,就是封组之前,我去给李定安送过衣服,他又带我吃了顿工作餐……” 苏秀愣了愣:这么一说,李定安也是督导组成员? 他无职无级,怎么进去的? 林馆长? 苏秀的眼皮跳了一下:“吃饭的时候都有谁?” 于徽音顿了一下,垂下眼皮:“没谁!” 明白了……林馆长也在。 而且就他们三个人…… 苏秀神情复杂,米顺东和秦隆如释重负:果然! 这已经不止是器重,而是格外的亲近。 所以,立项的事情已是十拿九稳。 再回头想想,自从李定安来了之后,泼天的惊喜一个连着一个? 感谢李老师…… 感慨间,一道人影凑了过来,米顺东瞅了瞅,是项目组的姚组长。 “马所,风水遗址的录像资料呢,给我一份……也省得明天到了现场,还两眼一抹黑!” 马献明斜着眼睛:“谁告诉你明天要去现场?” 姚川呵的一声:谁还不了解谁? 就李老师那性格,今天于小姐要没来,他今晚绝对住山洞里你信不信? 所以从明天开始,肯定要正式考察…… “李老师早安排好了:小方有备份,稍等就会发下去……” “尽耽误时间?我吃饱了,你先给发我一份,我回房间看……” 马献明瞪了他一眼:活该你只是组长。 会不会说话,什么叫“耽误时间”? 领导还在这坐着呢…… 米顺东和秦隆一点都不介意,甚至笑了笑:搞研究的都这样,像李定安那样的,才是异数…… “之前就安排好了,也怪我们,聊的太投入,给忘了?” 秦隆笑了一下,“小彭,放一下录像资料!” “好的市长……” 秘书快步而去,姚川“嗖”的一下回到了席位:“学习!” 顿然间,又传来一阵叮零咣啷,窸窸窣窣的动静:不管坐在哪一桌,之前是哪个方向,现在一律朝向大屏墓。 然后,人手一支笔,一個小本子。 当然,只限国博项目组。 其它人或是无奈,或是愕然。 马献明解释了一下:“李老师的思维比较活跃,随时随地的都会讲到一些新的东西,有时也会是要点和重点,有时在实验室,有时在野外……所以研究员们都习惯了,随时随地都会带着纸和笔……” 苏秀大受震憾:她想不通,李定安是怎么把一群傲骨嶙嶙(谁都不鸟)的研究员,管理的这么有服从性的? 几位领导也久久无言。 看看这些国博的研究员,再看看左朋调来帮忙的那些人。 当然,这怪不到左朋:之前只是帮忙,研究的又是蒙古瓷,他们学了也没用。 但从今天开始就不一样了…… 米书记没说话,只是看了左朋一眼,左朋突然就开了窍:“书记我明白,我待会就通知!” 马献明都愣住了:这家伙怎么变聪明了? …… 录像开始播放,有无人机的俯空镜头,也有影像组就近拍摄的考察和发掘录像。 画面很清晰,音质处理的也不错,还做了剪辑,剪掉了一些无意义的镜头。 刚开始,一切正常:左朋请李定安鉴定罗盘和朱古钱,李定安又找京大和故宫帮忙。 再之后,左朋带李定安去了罗盘卖家,也就是牧民家里。 然后马献明在发掘瓷窑的过程中发现佛头、八宝瓦当,李定安上老道山,对山顶遗迹进行了初步考察。 再然后,马献明在山下发现分金标尺,李定安进一步确定,山顶遗迹为大型的风水罗盘…… 艾部长格外惊讶:“马所,你们连这样的镜头都有记录?” 她说的是鉴定罗盘和去牧民家里那两段:那时候,谁都没料到一块找不到出处和来历、甚至无法定性用途的铜盘,会和大型遗址有关。 包括李定安。 他们依旧录了下来,艾部长就觉得很奇怪:仿佛李定安能未卜先知…… 但没那么玄。 “一般不记录,但涉及李老师的部分就要记录……” 这都是经验。 要没录像,猜一猜丰城的那些文物最后会怎么样? 要没录像,保定的祭红甪端、白瓷观音也到不了国博的展厅。 包括蒙古瓷立项,要不是有同步的录像,项目审查的绝不会那么轻松,更不会有之后的一路绿灯…… 还有这次考察瓷窑,甚至引起了内部人员质疑,也由此可见,李定安寻找遗址的方法和过程有多奇特,到时外部又会有多少质疑的声音? 没关系,有录像…… 经的多了,就会形成一些在外人看来很奇葩的规定:甭管李定安在研究什么,哪怕是一坨屎,你也先给我录下来再说。 何馆长的原话。 方志杰专门就是干这个的,有时候也会是舒静好…… 马献明大致讲了讲,他们就明白了,为什么会这样。 感受也就更深了:李定安最擅长在平凡的地方发现奇迹,不记录不行…… 录像继续播放,李定安从沈阳回来后,开始出野外。 大致就是先确定大概区域,再分区探查,再组织人员挖掘。 确定区域的方法简单到古朴:李定安拿一块罗盘,头顶再飞一架摄像无人机,满青龙山的转。 探查好像也不难:用便携式地电、地磁、金属探测仪等。 帮忙的人也不少,左朋、万成标、卜涛,再加两个考古队。分工也很明确,二十多号人分四组,负责探查李定安初步确定的区域。 但过程却异常的艰难…… 刚开始,李定安建议:现在只是堪测大概范围,如果探查,工程量太大,等他将坐标区域确定到“平方公里以内”,再进行探查也不迟。 但左朋很着急,说马所长这边已经不用帮忙,他们闲着也是闲着。 行。 李定安开始堪,左朋开始探。 然后,他们就知道,李定安为什么要劝他们了:为确定一个“一平方公里”的平面区域,李定安需要堪测的的距离是“百公里”。 划重点,这是山里。 方圆十公里之内,可能有十数乃至数十道山梁,十数道峡沟,以及十数道河谷。 断崖更是不计其数,多的地方汽车到不了,只能步行。 李定安步行,他们也步行,还要背机器。 往往是探查组刚把机器背上山,李定安就进一步缩小了范围,转移到了下一个地点。 等于他们的机器白背了。 刚累死累活的下了山,又背上山,好了,范围又缩小了。 闲不闲了? 累不死伱…… 听人劝,吃饱饭,白干了两天,左朋再不敢犟了:李老师说一平方公里是吧,那我们就等你确定到一平方公里之内再探查。 可以。 第三天,李定安确定了第一根驱龙桩的大致范围,并将坐标缩小到方圆一公里以内,左朋带队探查。 运气比较好,第五天就找到了,左朋欣喜若狂,跑去向李定安邀功,才知道:李定安已经找到了第三根驱龙桩,并且已经把第二根挖出来了半截。 左朋多少人:两队二十四个人,再加他们三位领导。 李定安几个人:方志杰、舒静好,再加一个司机,一个向导…… 问及原因,李定安说:这几天他又抓紧学习了一下风水知识,基本可以将坐标从“平面区域”,缩小到“直线距离”,所以才快…… 从那以后,左朋再没发表过任何意见:李老师你说啥就是啥。 然后,李定安重新进行分工:他负责堪探,左朋只负责挖。 就这样,仍旧赶不上李定安的进度:找驱龙桩,李定安总共用了十四天,还有加上中间堪查辽墓的那三天。 挖七根驱龙桩,左朋用了一个月。 可以理解:有的深,有的浅,机器运不上去,都是纯人工挖掘。再者地方就那么大,柱子就那么粗,人再多也没用,当然就慢。 但不解的是李定安:他每天徒步堪查的距离,最少都在四十公里以上。 划重点:这是山里。 再划重点:每次上山,至少需要三台仪器:地磁、地声,金属探测仪。 地磁十公斤,由司机和向导换着背,剩下的两件共十五公斤,李定安自己背。 路实在太陡的时候,才用大无人机吊一下。 为什么不一直用无人机吊? 这玩意自身就重,还要负重,而且现在是冬天,山里风还贼大,一块电池续航基本就十分钟左右。 光是偶尔吊一下,两台无人机就足足备了十块电池…… 舒静好负责资料和对外联络,基本不上山,方志杰负责操控测绘无人机并录像,就这样,三个人都跟不上他的速度…… 视频一直在播放,刚开始,还有人小声讨论,比如李老师怎么用罗盘,将坐标区域逐渐缩小,做到从“面”到“线”,又从“线”到“点”。 而渐渐的,讨论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默然。 大厅里,就只有录像中的声音。 无人机“嗡嗡嗡”的响,李定安就似不知疲倦,时而翻过山梁,时而越过沟谷,忽而没入松林,忽而穿过如墙般的灌木丛。 脸上、脖子被挂出一道道血口,衣服被挂的一丝丝一缕缕…… 旧伤口刚结痂,又会划出新伤口,早上换的迷彩服,晚上回来后就成了破布条。 每天都如此,两个月如一日…… 人晒的越来越黑,面相一天老过一天。 脸上、脖子里的伤口越来越多,迷彩服换了一套又一套…… 米顺东和秦隆都知道李定安很辛苦,也看到了他焦黑的脖颈,颧腮上的皲皴、双手的裂口。更看到了锈满泥沙的头发,划的左一道右一道的迷彩服,以及破破烂烂的裤腿。 但他们不知道,那些都是怎么形成的。 现在知道了…… 米顺东的脸色有点难看:“左局长,你知不知道?” 左朋低下了头:“知道!” 剩下的不用问了:左朋根本劝不住。 也根本不是他有没有派人帮忙的问题。 因为照这个徒步强度,人越多,反而会成为李定安的累赘,拖慢他的进度…… 米顺东又看了看其他人。 马献明默然无言,项目组的同样如此。 明白了,谁都劝不住…… 马献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何止是劝? 何馆一天打八十个电话,又是哄,又是骗,又是诈,又是骂,但毛用都不顶。 最后实在没办法,他才出的邪招:我管不了你是吧?行,我找个能管着你的人。 所以,根本不是李定安想像的:何安邦为了抢项目,才会栏目组和于徽音忽悠到了这里,而是何安邦实在被逼的没办法了…… 不夸张,还要管不住,何安邦就准备把这段视频发给林馆长、于思成,更甚至是李如英、裴淑慎…… 奈曼的两位领导喏然无言,艾部长眼圏发红,苏秀捂着嘴,眼眶中泪花闪动,于徽音早哭成了泪人。 镜头一晃,大厅里发出一阵惊呼:李定安一脚踩空,骨碌碌的滚下了山。 于徽音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 (本章完) . 第378章 领导,我检讨! 孤峰嶙峋,山脊陡利,乱石如同利刃。 真正的不毛之地,连草都没长几棵。 别说人走的路,这地方连牲口都上不来…… 向导在前,李定安在后。 司机在最后面,拉到了百米开外,正扶着石头大口喘气。 不是一般的难走,忽一脚踩进了坑,又忽的一脚绊上了石头。 磕磕绊绊,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捱到了峰顶。 大冷的天,三人的额头上竟冒着热气。 终于到了,就最后几步…… 向导小心翼翼的攀上了峰顶,然后是李定安。 他用力呼了一口气,双手攀住岩石,脚下稍稍用力。 “喀”…… 突然间,风化的岩角断成了两截。 碎石如落雨,李定安骨碌碌的往下滚。 马献明猛的站起身,姚川一拳就砸到了桌子上。 “咚” 就像铁锤砸到了脑门,所有人的脑子里都“嗡嗡嗡”的响,眼珠使劲的往外挤:往下十几米,就是悬崖? 足有五六十米高,要摔下去……想都不敢想…… 李定安越滚越快,越滚越快,间不容发之际,他抓住了一株沙柳。 “吱……吱……” 拇指粗细的树枝被扯成了九十度,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李定安的脚离悬崖还不足一米,再翻一个滚,他就掉下去了…… “呸……” 李定安吐掉嘴里的沙,攀着树根站了起来,又往下看了看:“你大爷?” 骂了一句,他继续往上爬…… 马献明一个激灵:老天保佑…… 他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山,给那棵沙柳上三柱香…… 研究员怒目而视。 还探? 命都差点没了,还探个屁? 去他妹的遗址…… 原本很融洽的气氛,突然就诡异了起来。 米顺东和秦隆对视了一眼,又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左朋吓的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他发誓,他真的不知道…… 舒静好走了过来,低着头:“于小姐,对不起……我们……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我知道……” 于徽音的两肩不住的抽动,眼泪像水一样的往下淌。 她真的知道:如果她没来,这段视频不会播。即便播了,也起不到多大的作用。 因为李定安一直都是这样的:只要认准了的事情,谁的话都不听…… 马献明五官狰狞,就像要吃人:“为什么不汇报?” “这是昨天发生的,就在伏牛山……刚下山,他就把视频删了……我今天才偷偷恢复出来……” 没视频,舒静好和方志杰汇报了也是白汇报……就李定安那张嘴,分分钟就能糊弄过去。 “干的好!” 马献明咬住了牙,“把视频给我发一份,现在就发!” “也给我一份……”苏秀红着眼睛,“我发给江总!” 江总是谁? 苏秀看了看于徽音,马献明恍然大悟:于徽音的妈妈。 “好,谢谢苏导!” “马所长,对不起……” 米顺东怅然一叹,很是内疚,“我们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不用!” 马献明摇头,情绪渐渐的稳定下来:他都不知道,这两位能从哪里知道? 一想起临上飞机时,何安邦异常认真,异常郑重的交待,他就想给自己一巴掌:看住他,别让他钻牛角尖……要看不住就给我打电话,我爬也爬过来…… 早该想到的? 说什么都是闲的:何安邦没来之前,李定安要能迈出山庄大门一步,他姓马的把头割下来…… “米书记,秦市长,等何馆吧……让李老师也休息两天!” 两人重重点头:“好!” 马献明又转过头,目光从姚川、程立权等人的脸上扫过:“都知道怎么做吧?” 大厅里齐齐的一声吼:“知道!” 李定安要出点意外,什么项目、课题、补贴、奖金、职称……都特么想屁吃? 不相信了,十多个人都看不住你? 视频还在播放:李定安上了峰顶,拿着罗盘计算了好久,确定了最终坐标。然后穿过松林下到山峰另一侧,转了几圏后,就和司机、向导开始挖。 也不知道他怎么确定,又是怎么找到的:就一处山坡,灌木长的密密麻麻,再什么痕迹都没有,连条兽道都没有。 但李定安愣是挖出了一座山洞,以及山洞里的壁画、符文、星图、铜柱、金身佛…… 本应该很惊讶,甚至是惊喜,但没人能笑的出来。 为了找这处几把地方,李定安受了多少伤,吃了多少苦? 白天堪查,晚上观星:这两个月以来,有近半的晚上他都待在山上看星星,一看就是一夜。 即便偶尔回来,还要学习,要补充资料,要计算,要推论……更要从浩瀚如海的资料当中,找出最可能符合这种风水理论的那一条。 平均睡眠,还不足四个小时 最后更是差点把命都丢了…… 他图什么? 所有人都在想这个问题,包括米顺东和秦隆: 钱,他不缺! 职级,马上也有了。 荣誉……至多春节后,他就是国家级项目的负责人,荣誉自然也不缺,不过普通人看不到罢了…… 说直白点,他根本不缺这一个项目。 所以,这样的人,如何能不尊敬? 视频结束,画面定格,大厅里依旧很静。 没人说话,也没人动,仿佛时间停顿。 “吱儿……” 门轻轻的响了一下,所有人都回过了头。 李定安拿着手机,一脸懵逼:怎么了这是? 关键是……这一个个的眼神? 怎么感觉比在烈士纪念堂缅怀还要肃穆? 抬头再看:舞台上的大屏幕还亮着,铜柱和金佛闪闪发光。 感觉挺正常啊? 这可是大型风水遗址,全国首次发现……你们不应该高兴,不应该振奋吗? 左右一扫,心里格登的一下:于徽音低着头,看不到脸,但肩膀还在抽动。 苏秀的神情格外复杂,眼睛很红…… 研究员好像很愤然,当地的领导好像很愧疚? 我干嘛了我? 马献明冷着脸:“你昨天……差点掉下山!” 我靠……舒静好? 李定安猝然转头,目光就像刀子:我不是删了吗? 舒静好一点都不怕他,眼神直勾勾的。 我特么…… …… 一场宴会,就这样散了。 说好的不喝酒,米顺东和秦隆最后还是喝了三杯:每人三高脚杯。 他们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送李定安上了楼,米顺东也回了房间。 他走到窗前,慢慢的回忆: 姓于,于徽音? 妈妈姓江? 还那么面熟? 没错了…… 他叹了一口气,翻出了于思成的电话。 该怎么说? …… 马献明和李定安到了房间门口。 身后人很多,全站在楼梯口……这阵势,真就格外的夸张。 李定安本来想说点什么,但迎上十多双肃然的目光,心里又怂了一下。 犯众怒了? “老马,至不至于?” “你说呢?” 马献明又咬了咬牙,“我就想不通,你特么图什么?” 李定安猝然一怔,徐徐的吐了一口气:我图的多了。 扪心自问,李定安从来都没觉得,他是一个高尚到无私的人。 反而大多数的时候,都有点自私。 所以,怎么可能不图点什么? “阵眼必有金刀印玺!” “什么样的印玺?” “必然附有龙气,且具杀伐之意……” 那老神棍,并非全都是忽悠…… “算了……” 马献明怅然一叹,“你休息两天吧,等何馆来了再说……别逼我派人值班!” “你大爷?” 马献明懒的理他,扭头进了房间。 楼梯口的人也慢慢散去…… “兹”的一下,苏秀打开了对面的房门,但她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于徽音也站着不动,两只眼睛又红又肿。 李定安暗暗叫苦:这下惨了。 他已经能想像到,老爹老娘杀到这里,提着棍满楼道追他的情景。 舒静好,你给我等着…… “李老师,你不进去?” 李定安愣了一下。 “你先陪徽音进去,我去打个电话!” “哎哟,谢谢苏老师……” “呵?”苏秀冷笑了一声。 你以为我是为了让你哄于徽音? 不,我是真去打电话…… 等李定安进去,她拿出了手机…… …… “那是意外……” “真的是意外……” “乖,别哭了……” 李定安拿着湿巾,捧着她的脸,却怎么都擦不干。 于徽音的慢慢的垂下头,伏在他怀里,紧紧的搂着他的腰。 “求你了……李定安……求求你……” 李定安心里一软,“最后一次……我保证最后一次……” 于徽音没说话,身体不住的颤,就像筛糠…… 确实太危险,就差那么一点儿。 但谁能想到? 向导也是攀着那块岩角走过去的,轮到自己,就跟见鬼了似的:突然就断了? “别生气了!” 他叹了一口气,“再有下次,你就告状……” “我没有生气……我也不会告状……” 于徽音抬起头,“再有下次,我陪你!” “什么?” “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你上山我陪你上山,你下河我陪你下河,你跳崖,我陪你一起跳!” 眼泪还在掉,声音也很轻,李定安却感觉,这句话像山一样重…… …… 电视开着,但没开声音。 老婆在旁边打毛衣,孩子在房间做作业。 何安邦靠着沙发,端着一把旧紫砂壶。 李定安说,就普通的工艺品泥壶,十块钱都嫌多,老何却爱不释手。 就他这身份,家里真要有件几十上百万的古董,那才是问题。 明天早上要去向领导汇报,他没敢喝茶,就装了半壶开水,慢慢的吸溜。 “嗡嗡……” 手机响了一下,是马献明。 他瞄了瞄,顺手接通:“怎么了老马!” “昨天,李定安差点掉下悬崖……” 何安邦的脸“唰”的就白了,耳朵里“嗡嗡嗡”的响,满脑子都是:李定安掉了下悬崖……李定安掉下了悬崖…… 完了! “是昨天发生的事情,我刚刚才知道……人没事!” “我xxx……” 何安邦一声怒吼,“马献明,你干什么吃的?” 老婆吓了一跳,儿子从房间冲了出来,手里还捏着笔。 马献明嗫然无言,电话里出奇的沉默。 我…… 何安邦觉得一团火堵在了嗓子里。 他咬着牙,拿着手机进了书房。 “怎么回事?” “是意外……” 我还能不知道是意外? 还能是李定安活腻歪了,故意往崖底下跳? 肯定是又起了性子,不管不顾……但我回来的时候交待了多少遍? 算了,老马要能管的住,那就不叫李定安。 “受伤了没有?” “没有!” “谢天谢地……给我看住了:别说遗址,就是座皇宫,也去特么的……” “我知道!” “我待会就改签,明天就到……” “好!” 马献明顿了一下,“他出事的经过被拍了下来,我发给你。” 何安邦愣了一下:“李定安没删掉?” “删了,但小舒偷偷恢复了出来,刚才趁着他去给王处长打电话,又播了出来……小于和苏导都在,当地的主要领导也在……” “干的漂亮……告诉小舒,加奖金,涨工资……当地领导怎么说的?” “很愧疚……说是项目暂停,等你来了再说!” “还算有点儿良心……我知道了,你把视频发过来……” “好!” 视频挂断,微信又响了一下。 何安邦没耐心慢慢看,一段一段的快进。 他看到了窑址,看到了山顶罗盘,看到了辽墓内窥录像,也看到了铜柱与金佛。 换个场合,换个时间,他肯定欣喜若狂,再开瓶白酒,好好的喝上几杯。 但现在,这些屁都不是…… 不停的快进,不停的快进……找到了! 李定安像个石碾子似的滚了下去,离悬崖边就剩一胳膊那么长,才堪堪停住。 “哄……” 何安邦头皮直发麻,眼皮“噌噌噌”的跳。 一胳膊有多长? 他但凡再伸伸腿,就下去了……… 要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他绝不会让李定安去内蒙…… 遗址? 遗你个毛线…… 五指微微发颤,输了好几遍,何安邦才把馆长的号码输全。 拔通之前,他又用力的呼了几口气。 “领导,我检讨!”(本章完) . 第379章 出事了 进度条停留在最后,金佛灿灿生光,格外耀眼。 林致远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他很清楚,李定安从来都不是一个循规蹈矩,默守陈规的人。 当然,这两个词都偏褒义,并不是指为所欲为,离经叛道,而是总能别出机杼,独辟蹊径,给人带来更大的惊喜。 这次也一样。 说实话,李定安主动申请考察蒙古瓷窑址的时候,他并不是很看好。 原因很简单:这是考古,是沿波讨源,是剥茧抽丝,要循序渐进,由表及里。 李定安却反了过来:先找源头,再寻轨迹? 就好比挖地瓜,你不顺着藤挖,非要从地下打洞? 关键的是两眼一抹黑。 地下有没有瓜? 不知道。 地上有没有藤? 也不知道…… 就没人这么干过。 但诡异的是,真让他给找到了? 看似瞎胡逑蒙,却一击即中? 就连林致远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找窑址的过程中,他又顺道找到了一座超大型辽代萧氏墓葬群,以及宋、辽、金、元时期的风水遗址。 前者很罕见。 如果林致远没记错,这应该是除过各朝代帝陵之外,第一座墓葬数量超过十座、主墓室面积超过两千平方、总文物数量超过一万件的墓葬群。 还是考古案例较少,历史资料相对空缺的辽代? 至于风水遗址……这个更罕见,真正是首次发现。 考古历史上,从来没有相关的实物出土,更关键的是,历史资料中,相关的记录少的可怜。 这代表什么? 海内孤例、独一无二……一旦考证,就等于填补了这一类型历史文化的空白…… 问题是,他怎么找到的? 在保定的时候,两人几乎天天在一起,林致远很肯定,李定安懂的是很多,文物鉴定、历史文化、科学艺术、工艺技术……包括与陶瓷相关的他也懂很多,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甚至是军工。 但绝对不懂什么风水学。 再看何安邦发过来的录相和文字资料:详实全面,有根有据…… 虽然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验证,但林致远至少能判断出,根据李定安的思路,构建这座遗址的创造过程,还原这种文化体系的发展脉络,只是时间问题。 等于他不单了解,还了解的很深入,很全面? 他哪来的时间了解,学习? 再看工作记录和堪查录像,林致远找到了答案:硬挤出来的。 一时间,心里有点五味杂陈,一时也不知如何评价。 这已经不是热爱工作,废寝忘食,而是在拿命拼。 不行。 这个样子肯定不行。 拿起了电话,他又犹豫了一下。 这么晚打电话,这小子肯定能被吓个不轻。 算了,明天再打…… 想了想,他又看了看何安邦的电话号码,叹了口气:尽打马后炮。 公安部门动歪念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何安邦防贼似的防也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就没有想过深层次的原因? 你和张汉光经常来往,为什么就不问问刘正义刘副部长为什么就盯着李定安不放? 就因为李定安会鉴定,会一点点推理? 没错,这确实是主因,但还有诱因: 李定安手无寸铁,以一敌四:真就是什么都没有,就两只手,对方却一人一把枪…… 之后又孤身入虎穴,赤手擒女枭…… 刘正义是干嘛的? 警察! 在刘正义看来,这就是有胆有识,有勇有谋。懂的还忒多,恰恰办案时都能用的上? 这就叫王八看绿豆,对上眼了…… 老何但凡了解一下李定安在江西干过什么,就应该早有准备。 面对四把枪他都敢往上莽,十二层高的楼他都敢爬,一座山算什么? 见了黄河也不死心,撞了南墙也不回头,进了牛角,就必须钻出个眼儿来…… 何安邦但凡重视点,确定窑址的第一时间,就应该把李定安撵回来…… 算了,不骂了,让老何重视点也好。 李定安也确实有点越来越野了…… 林致远摇摇头,又翻了翻号码本。 于思成? 算了,这个也不打了,他自然有了解的渠道。 又翻了翻,他找到成司长的电话,拔了过去: “书记,还没睡吧……也没什么事,李定安在内蒙发现了一座风水类型的遗址,挺特别的……不是辽墓群,是另外一座遗址…… 对,今天刚发现,老何刚刚才把资料发过来……对,就是在考察蒙古瓷窑址的时候发现的……快有两个月了……嗯,好,我把资料发给你……” 挂了电话,林致远又叹了一口气:也该给孙猴子上上紧箍咒了…… …… 国务院小区。 于思成在书房看资料。 旁边摆着一把躺椅,江秀莹捧着平板,戴着耳机,刷剧刷的正起劲。 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裙,躺椅一下一下的晃,少女感十足。 “嗡嗡嗡……嗡嗡嗡……” 她抬起头,四处瞅了瞅。 “米顺东,这是谁?” “党校的同学,现在在通辽。” 通辽,有点耳熟? 囡囡不就去通辽了吗? 哦对,小赤佬也在那…… 她光着脚下了地,把于思成往边上挤了挤,两个人硬是挤到了一张椅子里。 于思成好无奈,按了免提: “于书记,对不起……” 语气很沉重,声音很肃穆。 还是这样的称呼? 关键是,这么晚…… “嗡”一下,于思成的头发都竖了起来: “老米,你别吓我……是不是徽音出事了?” “徽音很好……” 于思成猛舒一口气:“米顺东,差点被你吓死……” “我吓你个屁?老于,是你先不地道:准女婿来了你不讲,徽音来了你也不提?” 准女婿? 还差着…… 嗯,好像差的也不是太多,至少自己和江秀莹都没什么意见? 于思成开着玩笑:“就两小孩,我还要专门给你打招呼,让你专门迎接?我架子就那么大……” “你以为你没打招呼我就不迎接了?” 米顺东冷笑,“上次李定安来我迎了一次,今天徽音来我又迎了一次,哪次都没少?” 米顺东迎接他们,还迎了两次……怎么可能? 就算有人多嘴也不可能…… “你迎他们做什么?” “这个放着待会讲……” 米顺东叹了一口气,“李定安出事了!” “腾……” 于思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本章完) . 第380章 不沾半点边 于思成猛的站起,江秀莹也顿然僵住。 “李定安出什么事了?” “他失足滚下山,差一点掉下悬崖……整整五六十米高……” 两人心都缩了起来:五六十米……哪里还有命在? 等会…… “差一点?” “对,就差一米!” “伤哪了?” “没怎么受伤,就脸上蹭掉了点皮……” 就蹭掉了点皮? 我…… 于思成想骂娘。 他猛松一口气:“老米,你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 “我这就叫一惊一乍了?你没看到:感觉国博的那些研究员要吃人……之后像押犯人,把李老师押房间……说不定还会二十四小时看守……听清楚:是看守! 哦,还有刚刚,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何馆长的电话就打进来了……语气很平静,感觉好像什么都没说,但该表达的意思,他是一点都没少表达……” 哈哈,挨骂了? 于思成忍着笑:“情况不一样……对研究员、对马所长、何馆长而言,李定安至关重要,且无可替代,而且他对国博也可谓是功不可没,他们当然要当命根子一样的护着,反应大一点很正常……” 你反应也没小到哪…… 嘀咕了一下,米顺东谓然一叹:“确实是意外,也根本没料到,很抱歉……” “老米,你别这么肉麻。” 于思成呵的一声:哪个男人不受一点伤,何况只是蹭了点皮? 再想想他在江西,那个才叫吓人…… 思忖间,看到江秀莹神情不善,于思成忙正了正脸色:“当然,该注意还是要注意,但你们说了他也不会听……稍等我给他电话!” “谢谢!” 米顺东稍一顿,“那个……算了,我也不绕弯子了:还得请你帮忙!” “帮什么?” “我长话短说:李老师在考察窑址的过程中,发现了一座辽代墓葬群,我们正准备申请立项,他又发现了宋元时期的风水类型遗址……” “很大?” “对,都是超大型遗址……墓葬保存完好,发掘难度很大,上面可能不会批……风水遗址则属于历史文明古迹类,相对好发掘。而与之相比,后者更罕见,更重要:全国首例,首次发现……我不夸张:我们市能不能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所以呢?” “所以,要请你帮忙,看能不能和国博斡旋一下,别撤项!” 国博撤项……就因为李定安差点掉下山? 何安邦倒是有可能。 但林副部……应该不会。 动乱年代过来的人,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什么样的苦没有吃过? 该重视重视,该批评批评,该约束约束,但事情还得干…… “伱放心,国博应该不会撤项!” “那就好……还有,能不能帮忙在保力那边再转寰一下,请李老师多留一段时间?” 顿然间,于思成的眉头皱到了一起。 这是遗址,不是墓葬,考察发掘的工程量小不到哪里,短则两三年,长则六七年。 关键的是,李定安负责的不仅仅是保力的项目,还有科创局。也别说以“年”计,超过三个月见不到李定安,老郭就能追上门问他要人…… 好像猜到他在想什么,米顺东连忙补充:“李老师不用参加后期的发掘,只需要堪察确切地点,时间应该用不到太久……” 只是堪察……这不对啊? “老米,国博的专家那么多,你们文物局也有不少,与之相比,在考古方面,李定安只能算门外汉。” 什么门外汉? 搞半天,你压根不清楚你这位准女婿有多妖孽? “老于,你不知道……算了,我给你发段视频,你看完就知道了!” “行,你发过来,我先了解一下……” “谢谢……” “你先别急着谢,既便能转寰,他在内蒙也不能待太久……” 于思成稍想了想,“年后除了保力的项目,他还要与中直、中航精密联合立项……” 中直……中航精密? 前者是研究直升机的,后者研究的是战斗机……不对,这两個都是总装直属的研究机构? “军工项目?” 米顺东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李定安只是鉴定专家、考古专家,不是军工专家?” 风马牛不相及,好像压根就搭不上边? “必要时候,他也可以是军工专家!”于思成叹了一口气,“这也不算是什么秘密,何馆长知道,马所长也知道……” 猝然间,米顺东想起在宴会厅的那一幕:看到李定安滚下山,姚川差点砸翻桌子,马献明的眼角都快崩裂了…… 怪不得反应都那么大? 问题是,考古的和研究军工的是怎么扯上关系的? 想问个究竟,又觉得有点犯忌讳,米顺东怅然一叹:“那好吧……但只是堪查,应该用不到多久,快的话两三个月就够……老同学,一定要帮帮忙!” 两三个月倒是可以。 “我争取,你等我消息!” “好,谢谢……” 挂断电话,于思成又想了一会:考古,李定安应该没学过吧? 但好像离开他,通辽的项目就没办法开展一样? 就觉得很怪…… 转着念头,他抬起头,有点莫明其妙:“你瞪我干什么?” 江透莹眯着眼睛:“小赤佬差点摔死,你还冷笑?” “我哪冷笑了?我是笑老米大惊小怪……” 于思成不承认,又开玩笑:“你不挺气吗,不应该很开心?” “我开心你个头?” 嘴里骂着,手就拧上来了,“我气归气,他要有点万一,囡囡怎么办?” 于思成躲了一下:“就蹭破了点皮……想我当年在边防……” “你还敢提?” 一提这个,江秀莹就咬牙:她差点守了寡,于徽音差点没了爸…… “好好好,不提……” “等等,你刚才说:小赤佬要搞军工?” “对,年前筹备,年后正式立项?” “他怎么什么都会?” 于思成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定安会的,确实有点多。 “你先去睡吧,不用等我!” “我先给囡囡打电话,她肯定吓坏了!” 瞅了一圈,江秀莹找到手机,“咦,苏老师也打电话了,也发了一段视频?” 于思成瞅了瞅:看大小,好像和米顺东发过来的是同一段? 还有一条短信:先看视频! 什么意思? 江秀莹又挤到了于思成的椅子里:“点开!” 视频开头,项目组在开会:一间小会议室,李定安站在中间分配任务,四周坐了好多人,一边听,一边记,全神贯注,专心致志。 “小赤佬挺有派头啊?” 于思成点点头:“还行!” 就上次观摩,感觉他在国博的威信,比何安邦还要高…… 听不太懂,感觉没什么看头,江秀莹快进了一下,又随口问:“考古辛不辛苦?” “很辛苦,这么冷的天,天天都要外出……” “但感觉他好轻松?” 江秀莹指了指屏幕:李定安在做实验。 于思成无语:想的少就这点好处,至少不用费脑子。 刚刚米顺东才说过,李定安差点掉下山? 山、山、山……他肯定会出野外…… …… “呀,实验做到了一点多?” 江秀莹又划了一下屏幕,“但才五点,他就又上班了?” 不是通宵,中间差不多四个小时都没拍,李定安应该是去睡觉了。 但五点钟,他又到了实验室,差不多做了一个多小时。 再然后,他又跟车上山。 确实很辛苦,满山遍野的跑。 直到太阳落山才收工,但等到了住的地方,已经是晚上八点。 吃饭就用了半个小时,然后开会总结,安排第二天的工作,再然后检查各组进度、计算数据、分析归纳。 再再之后,李定安又进了实验室,这次的实验做到了凌晨三点。 但六点不到,他就起床,正常出野外…… 江秀莹慢慢瞪大了眼睛,手指不停的点: 第一天如此,第二天如此……一直如此。 于思成渐渐了然。 他没见过李定安工作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但了解过:在国博,李定安永远是第一个到实验室,最后一个离开,动不动就通宵。 所以,李定安能有那么高的威信,不仅仅是因为他懂的多,解决问题快……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辛苦?” 于思成黯然一叹:“上次,我问徽音:你们准备瞒到什么时候?她告诉我:李定安说,再努力努力……” 霎时,江秀莹的眼眶就红了:“我……我又没说不同意?” 问题是他不知道。 “别担心,趁着年轻的时候不努力,什么时候努力,就像我……” “少提你以前!” 他无奈的闭上了嘴。 视频再次快进,李定安找到了窑址坐标,项目组开庆功宴。 于思成不懂考古,但懂人心:从探工到技师,再到研究员,再到当地的协助人员、文物局的官员,甚至是民工队长,排着队来给李定安敬酒。 从前到后,一个不落……敬佩发自内心,愧疚道歉的话就没停过。 懂了:李定安独辟蹊径,方法太过与众不同,之前没少受质疑。 结果却让人大跌眼球…… 之后,他发现了风水遗址。 又开始了,但这次,辛苦的只有李定安。 而且比之前更辛苦。 爬的山一天比一天多,晒的一天比一天黑,伤口一天比一天密,工作服一天换一套…… 当看到他背着十多公斤的仪器,爬了一天的山,然后在山顶上看了整整一夜的星星。第二天继续背上工具,继续爬山的时候,江秀莹再也忍不住,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于思成张了张嘴:这已经不是努力,而是拼命。 他也终于明白,米顺东为什么说“非李老师不可”:因为除了李定安,谁都不懂。 而李定安从接触风水学到现在,也就两个多月。 自然而然的,于思成就想起了在国博观摩的那次:他不是懂的有点多,而是不要太多…… 感慨间,视频继续播放,找到的文物越来越多,遗址的范围越来越大,来感谢慰问的官员级别一次比一次高。 先是副职,然后是常委,再然后是正职领导。 不管是哪一级,见了李定安,都像是下级见了领导,尊重由自内心? 米顺东说:他一次都没少迎接? 呵,从前到后也才两次。 米顺东,你迎十次都是应该的…… 正咬着牙,于思成瞳孔一缩:李定安失足,从山上滚了下来。 他终于理解,米顺东说的“差一点”是什么意思,五六十米的断崖是什么概念? 真要摔下去,人就没了…… 但李定安……好像根本就没在意,爬起来拍拍土,继续往上爬? 以至于那句脏话,听起来就像是开玩笑? 太淡定了…… 于思成心里一跳:这样的情况,绝对不止发生过一次…… “咚……” 背上突然就挨了一下。 江秀莹一手抹泪,一手捶他:“你刚才冷笑,说:只是蹭掉了点皮?” 于思成哑口无言:谁能想到这么危险? 就说苏秀为什么专门提醒:先看视频。 亲眼见了,感受才深…… “咚……”又挨了一下,“多危险,真就差一点……囡囡该有多害怕,多伤心?” 不是……女儿伤心,你老打我干嘛? “把他调回来……”江秀莹抹着眼泪,“于思成,是你说的,他要搞军工……把他调回来……” “他组织关系还在国博,而且这次是他自己申请去的,怎么调?既便调,他也不会回来……” 于思成摇摇头,“他就是那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不然连林副部、成司长都说他是顺毛驴? “他……他图什么呀他?” “别胡说!” 于思成劝着江透莹,心里却在狐疑。 以他的了解,李定安的自利心还是很重的:就比如宁王府的宝藏,以及保定的那些文物,甚至是光瓷技术。 大都是先保证自己的利益不受损,才会考虑其它。 当然,这是站在公允的立场上。 如果换个身份,比如女朋友爸爸什么的,就是另外的说法了。 但这次却反了过来,简直让人大跌眼球,甚至是感动:不畏艰险,不惧生死,造福当地? 总感觉有那么点儿违和……嗯,这小子不会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吧? 正琢磨着,江秀莹拿起手机,三两下就翻出了李定安的号码。 号码她存了好久,今天还是第一次打。 “你干什么?” “我骂醒他……干嘛那么拼命:遗址再大再少见,政府还能白送给他?” 江秀莹,你扯什么淡? “别胡闹……”于思成抱住了她,“你忘了上次:说不过三句,就又吵起来了……” “那……那他一直这样怎么办?” 江秀莹泪眼婆娑,“他大公无私、他舍家纾国……以后囡囡怎么办?” 于思成叹了口气:你说的这两个词,和李定安不沾半点边…… (本章完) . 第381章 躺着也中枪 李定安终于睡了个囫囵觉。 闹钟没响,也没人敲门,房间里黑洞洞,没有一丝光。 自然醒来,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按了一下手机:两点。 这还能是凌晨两点? 一骨碌翻起身,扯开窗帘,阳光明媚而又刺眼。 山间枯黄,远处是皑皑雪龙,亘立于天地之间。 楼下停满了车,院子里人来人往,比平常还要热闹。 米书记应该又调人了。 嗯,于徽音和舒静好? 大包小包,应该是去县城了。 于徽音还冲他挥了挥手。 他点点头,进了卫生间,刚打开水笼头,两人就到了房间。 “于小姐给你买的衣服……” 舒静好把两个袋子放在床上,“我去食堂看看有什么吃的!” 于徽音点点头:“小舒,谢谢你!” 舒静好没说话,只是笑了笑,替他们关好了门。 “你也不客气一下?” 客气? 你问她,我借她三百万,她说谢谢没有? 上次崴了脚,那么难走的沙地,我背了她两公里,她说谢谢没有? 就知道哭,哭了一路,糊了我满满一脖子眼泪…… “忘了,下次注意!” 没敢说习惯了,李定安点点头,又看了看于徽音的脸色,“你晚上竟然没哭?” “你才哭一晚上?” 于徽音瞪了他一眼,“好奇怪,妈妈竟然没打电话?” 李定安挤着牙膏的手一顿:“阿姨应该……能理解吧?” 能理解才怪? 我爸那样,你又这样? 肯定担心死了…… 所以,她没打电话,就挺奇怪? 于徽音给自己鼓着气:“反正她也追不过来……” “你不会连电话都不敢接吧?” “没有……” “是不是怕阿姨一生气,劝劝你什么的:比如让你再考虑考虑……” “哪有?妈妈说了,要看你表现……但爸爸说:她其实蛮中意的。” 没错了,傲娇的江女士的标准语气。 “那就是怕江阿姨训我,我们再吵起来?” 于徽音嗫动了嘴唇。 李定安有点感动:“以前是我不懂事,换现在,你让江阿姨提一箱钱放我面前,你看我要不要?” “我给你你也没要?” “不一样……放心,不会吵架的?”李定安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保证,以后让于叔叔和江阿姨开开心心!” “就是哄,对吧?” “哪有,是尊敬……” 两个人斗了几句嘴,李定安刷完牙,又换上了新的羽绒服、毛衣、牛仔裤。 还有一双登山靴。 身材依旧,高健硕直,就是脸有点黑。 于徽音左瞅瞅右看看,眉头一纵:“怎么这么丑?” 李定安低头瞅瞅:“哪丑?” 她呲着牙笑:“人丑!” 反了你了? 顺手一拉,两个人跌倒在床上,于徽音“啊”的一声…… “当当……”门又被敲了两下,“徽音?” 李定安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苏导,你来的真及时? 于徽音红着脸,跑去开门。 “江总打电话,你手机没拿……” “呀?” 她愣了一下,跑回房间。 “李老师挺精神?” 你要不来,我更精神…… “苏导,小舒去点菜了,一起吃点?” “不了,你和徽音去吧!” “好!” 于徽音拿了手机,两人冲苏秀笑笑,下了楼。 刚到了食堂门口,于徽音的电话就响了。 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气:“妈妈!” 江秀莹仔细听了听:语气很平静,没有颤音,也没有哭腔…… 她还以为,电话一通,于徽音就会哭出来。 “情绪挺稳定啊,没哭?” 怎么没哭,感觉眼泪都要流干了…… “吓坏了吧?” “也没有!” “唏,鬼才信……他是不是给你保证什么了?” “嗯,他说最后一次!” “嘁,男人的保证,你听听就好……” 于徽音抿着嘴,看着李定安,李定安当没听见。 恰好,电话传来一声咳嗽的声音。 “我说的不对?” “对,对!” 哈哈……平时的于书记是这样的? 李定安笑的幸灾乐祸,于徽音踢了他一脚。 “那边天气冷,要多穿衣服……要是吃不惯,就回来,没人会怪你……嗯……其它也没什么,只要你听苏老师的话,我其实也不是很担心你……” 江秀莹稍稍一顿,“本来你爸爸说,让他给李定安打电话,但我不相信他……” 为什么不相信? 正转着念头,电话又传来江秀莹的声音:“李定安呢,他在旁边吧?” “在!” “囡囡,你问问他,阿姨想和他说几句,他要不要接电话!” 都到这会了,还能说不接? 李定安拿过手机:“阿姨你好!” “小李,以前的事情,阿姨向你……” 李定安忙打断,“阿姨你别这么说,是我不懂事!” “好,那就不提,只说现在:阿姨觉得,工作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年轻人固然要努力,更要注意安全……” 她稍一顿,“你要有难处,完全可以跟我和思成讲,要觉得不好意思,可以先告诉徽音……” 这后一句,信息量好大? “谢谢阿姨!” “思成拼搏了半辈子,也奉献了半辈子,我一直都很理解,也很支持,但不认同,因为对我和徽音不公平。而且我觉得,家庭和事业并不冲突……你能理解吧?” 这话的意义就不一样了。 “理解!” “嗯,思成说,你和他应该不一样,让我不用担心,但我不相信,我看到的是:你很辛苦,辛苦到让人感动……所以,我知道你听了会不高兴,但阿姨还是要说:努力的方式很多,不要太辛苦自己,只要你和徽音好好的……” 李定安想了一下,却不知道再怎么说? 是什么原因,让您错认为,我是一个心无私念,可以舍已为公的人? 甚至能让您做出这种保证:努力的方式很多,不要太辛苦…… 雷明真知道了,血会从眼睛里流出来吧? “阿姨,我没有不高兴!” “那就好……”电话里传来吐气的声音,“思成说有事问你!” “旁边没人吧?” “就徽音在!” “好,你说实话,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我去…… 李定安眼睛都瞪圆了。 他和马献明、方志杰、以及舒静好相处了那么久,可以说是最亲近的人了。这几个月更是天天在一起,他们都没发觉…… 不,应该是压根就没往这方面想过。 您这道行也太深了点…… 他这一顿,于思成就什么都知道了:“是什么?” 李定安无奈的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应该是印玺,可能还有其它的东西!” 于思成的眉头一皱:帝宝才能称之为玺…… “什么朝代?” “最晚不超过宋,也可能是金或辽,甚至可能是唐玺!” “大概什么位置!” “阴山以北,鄂伦河以南!” 那里是境外……米顺东所说的第三处阵眼? 于思成的心脏跳了一下:“你别胡来!” “叔叔你放心,我有分寸!” 这倒是。 李定安不管捡多大的漏,一律只和文博机构交易或合作,从这一点就能看得出,他不但明白,还不是一般的明白…… “好,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了,李定安盯着手机出神。 还是第一次,自己都还什么都没干,就有人看破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透过现象看本质,一语中的。 下意识间,脑子里回想着第一次见于思成、第二次又和他喝酒的画面:就感觉挺温和、挺亲近,眼睛怎么就这么毒? 以后麻烦了…… 于徽音眨巴着眼睛,凑了过来:“太过份了,害我那么担心?” “废话,不多赚点,拿什么娶你!” 大眼睛躲闪了一下:“妈妈都那样说?” “不一样!” 说实话,以前的时候不是没想过,雷明真动不动就念叨,更是嫉妒到眼珠子发红。 但现在……他觉得可以尝试着硬吃一下…… 李定安收起手机,又叹了一口气:“你爸怎么这么厉害?” “那当然!” “哦对了,叔叔准备给我打电话,但阿姨不相信,为什么?” 于徽音黯然,“有一年,好几个月都没有爸爸的消息,后来我和妈妈才知道,他受了伤……” “在哪受的伤?” “在边境!” 李定安肃然起敬:他才想起来,于思成入过伍…… …… 另一边,江秀莹盯着于思成,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该死的小赤佬,害自己流那么多眼泪…… 她又想起了昨天晚上夫妻二人的对话: “我宁愿李定安自私点,至少囡囡以后不会像我一样,担惊受怕,提心吊胆,还那么辛苦……” “放心,李定安就不是无私的人。” “怎么可能?他那么拼,命都不要了,还不叫无私?” “我怀疑那小子在找什么东西……你别不信!” 她当然一个字都不信。 现在呢? 一想起刚才电话里说的那些,她就又气又笑:年纪不大,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子? 于思成摊了摊手:“现在信了吧?” “我信你个头……” 江秀莹猛的站起来,跳上于思成的背,“没一个好东西……” 于思成感觉好冤枉:躺着也中枪?(本章完) . 第382章 开过光 山风呼呼的刮,扬起一蓬蓬尘土。 坡很陡,地面坑坑凹凹,看着很平,一脚踩下去,半条腿陷进了雪洞。 “吭吭嗤嗤”好半天,何安邦才拔出了腿,“呸呸呸”的吐几口,唾沫里全是土。 眼睛干的难受,顺手一抹,沙子和着眼泪刮着脸,仿佛针扎。 “李定安,你奶奶个腿儿……也不说来扶我一把?” 李定安动都没动。 方志杰刚起身,被他一眼就瞪了回去。 不让老何尝试一下,你还以为我天天睡大觉? 但何安邦多少年没爬过山了? 走半小时,何安邦就得喘差不多二十分钟的气,所以平时只需要一个小时就能登顶,今天整整走了半天…… 方志杰悻悻的坐了回去。 “何馆,现在知道,我受了多少罪,吃了多少苦,才找到这地方吧?” “废话?” 录相他又不是没看:为了找到这儿,李定安把青龙山都走遍了,这样的山爬了多少座,数都数不过来。 “所以,谁敢撤项,我跟谁玩命!” “你大爷?” 何安邦又气又笑,又无奈。 他倒是想撤,但也得馆长答应。 况且撤项也没用:李定安又不是不能辞职? 当地怕是能高兴疯…… “给我一根……” 何安邦一屁股坐了下来,抢过李定安的烟盒。 抽了两根,等他歇差不多,几人才起身。 几十米外就是峰顶,相对好走点,一口气登上山,何安邦喘着粗气转了一圈,停在一块巨岩旁边。 断茬还很新,下面散落着碎石,往下十几米,就是悬崖。 李定安差点死在这…… “走了!” 李定安拍拍他,又从北面下山。 孤峰耸立,西与北两面都是断崖,只有东、南两面能走人,山洞就在北面的阴坡上。 穿过松林,又穿过数十米长的灌木带,何安邦才看到山洞。 左右瞅了一圈,眼睛慢慢的瞪了起来:“连个羊蹄印都不见,这纯属原始山林,你怎么找到的?” “用罗盘!” 扯淡? “我讲了你也听不懂……” 何安邦被噎了一下。 他还真就不懂。 “那怎么考察,怎么发掘?” “放心,遗址都在浅表层,工程量不会太大,基本用不到大型机械,人能上来就行。” “问题是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上来?” 何安邦指了指山道,“你别告诉我,你准备让考察组的老专家也像你和我一样,爬上来?” 哪个不是七老八十,平路上多走几步都喘…… 李定安顿了一下:“他们坐办公室看看材料不行吗?” 何安邦斜着眼睛:“你觉得呢?” 确实有点不可能。 发掘立项只是其次,关键还涉及到遗址级别,后期景区立项开发等等一系列的评审,审核团必须实地考察。 “不行就弄架直升机,让他们飞上来!” “越说越简单了,直升机厂是你家开的?” 自己弄不来,当地还弄不来? 李定安懒得和他争。 他休息了整整一周,但马献明和左朋都没闲着。 马献明带研究员做初步防护,左朋则带民工施工:洞口扩大了数倍,又在东南两面的山坡上整了几块平地。 面积不小,加起来足有三四百个平方,一旦确定发掘,这里就能立起一座临时性的营地。 工人们热火朝天,伐树的伐树,砍草的砍草,工头看到李定安,忙摁了一下对讲机,马献明和左朋从山洞里钻了出来。 “何馆,李老师!” “准备的怎么样?” “一切就绪!” 李定安点点头,进了山洞。 人也不少,国博项目组的人都在。 做了初步清理,还做了防护,又架了十多盏灯,与录像中阴森森、灰扑扑的光景相比,洞内焕然一新。 壁画鲜艳,星图灿烂,铜柱熠熠生辉。 何安邦的眼眼里流露迷醉的色彩:“奇迹啊?” 现在看来很平常,但放古代,这话没一点毛病…… “别感慨了,先说一说,接下来怎么弄?” “你是负责人你问我?” 馆长的原话:项目暂时让李定安负责,去了后好好配合。 何安邦又问:万一他脑子发热怎么办? 馆长说:放心,他热不起来! 估计还有什么安排,但馆长没说,何安邦也没好问…… 李定安想了想:“那就挖!” “这就挖?” “不然呢?” 于思成就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时间一到必须回京。 到时别说帝宝,就是发现金山也没用…… 左朋犹犹豫豫:“李老师,会不会太急了点?” 他的意思是:既便不用等整个审批流程走完,至少也得等材料递上去,等上面有个明确的回复。 比如文物局和文旅部看过材料后,都有明显倾向,认为这个遗址很有发掘的价值,继而组织专家实地考察……等到那时候再挖。 但李定安等不了:等区有关部门递完材料,年都过完了! 倒不是区里不重视,恰恰相反,太过重视:总觉得材料是不是还不全,申请的措词是不是不够严谨。 李定安倒是委婉的提醒过米顺东和秦隆:就现有材料,你们放心往上递,剩下的不用管。 米顺东和秦隆也想试一试,但区领导不同意:被打回来怎么办? 所以快一个星期了,材料都还没准备全…… “挖吧!”李定安很笃定,“会立项的!” 何安邦大手一挥:“那就挖……老马,调人!” 左朋哪还敢吱声? 马献明一声喝令,项目组就动了起来。 说是挖,听着很简单,其实挺复杂。 山洞没有被掩埋,等于已经揭顶并开启的地宫,且天然形成,相对好发掘,只需划方、清理、采集、照相、录像、绘图、制作模型。 而且就这么大个地方,清理和采集范围大不到哪里:夯土杵痕、洞顶凿痕、洞壁锹痕、及关键支撑、布局痕迹等等。 并同步收集文物。 但洞外就很麻烦:以古代的技术,这么大的工程量,建造的时间该有多久,所需要的工匠、应用的工具又得有多少? 留下的遗物与痕迹又有多少? 还要找到铜料上山的路、烧炼的地址、工匠的工作地点、宿营及生活地点,还要追溯还原整个建造过程以及方法和工艺…… 范围太广,痕迹太多,且很复杂,继而也就很慢,发掘时间至少以“年”计。 反正李定安是顾不上了,他也没想顾。 他只管堪查准确坐标,确定遗址地点,发掘主要文物…… 马献明分组划方,各组绘图并进行初步数据收集,回去后再做具体计划。 左朋协调技师、探工、民工,以及保障后勤……只要他给力,至多两三天就能大范围内全方面发掘。 差不多三点,左朋留下一组人值班,其余人下山。 走到一半,何安邦才知道,李定安为什么动不动就住到山上。 下山比上山还要难…… 第二天继续。 今天好一点,至少老何知道跟着前面的人的脚印走,而不是凭经验。 时间缩短了一半,一个半小时就上了山。 “感觉怎么样?” “我……我感你个头?” 何安邦气喘嘘嘘,累的像一头耕了十亩田的老牛。 “让你别来,你非要来?” 废话! 项目组全体上山,馆长躲宾馆睡大觉? 哪怕坐着不动当吉祥物,他也必须得来…… 何安邦没力气斗嘴,坐在洞口喘气,李定安安排工作。 “建造与人为痕迹后面收集,今天分组探底、找边……注意,洞内土质地面只是落灰形成的浮土层,很薄,刮面动作要轻,尽量不要损坏地砖上的符文……” “地里有砖,还有符文?”何安邦往里瞅了瞅,“探过了?” “不需要探!” 李定安指指铜柱和洞顶上的星图:“配套的!” 这玩意还能配套? 何安邦看了看马献明,马献明摇摇头:别看我,我也不懂…… “骆庆良、蔺军摄像,各组负责人做好纪录!” 各组依次进洞,每组三人,一个技师或探工,带两个民工,只负责方圆四米之内的区域。 刮面很简单:用铁铲刮去自然形成的浮土,找到遗迹的间边和分层。 重点在于细心。 分派好之后,李定安进了山洞,观察铜柱上的星图。 脚下就是金身佛,已用保护罩扣了起来,何安邦想看也看不到。 他跟在李定安身后,看了看柱子上的星图。 “你找什么?” “法器的方位,也就是这座阵眼中文物的位置!” “慢慢挖不就行了!” “对!” 但李定安等不住…… 稍一转念,他又从包里拿出罗盘。 何安邦的眼睛“噌”的就亮了:知道李定安就是靠这玩意找到的遗址,但见他用,还是第一次。 罗盘转动,李定安念念有词:“帝出于震,齐于巽,相见于离,致役于坤,战于乾,劳于坎,成言于艮……震、兑相交,三七合十……这是朝夕位…… 坎、离相交,一九合十,发二至之宫,这是坎离震兑四正之位……乾、巽相对,六四合十……坤、艮相容,二八合十……乾坤艮巽为四隅之地……” 他说的不慢,方志杰站在旁边记录,笔杆子都快抡冒烟了。 何安邦听的很认真,但纯属绕了一头浆糊。 “你这是干嘛?” “计算!” 李定安收起罗盘,又从方志杰手里接过小本子:“更丁坤上,乙丙巽水。甲上见艮,辛壬当乾……天宫在北,客宫在南……用《葬经》布阵?这是反伏黄泉……” 稍一顿,他又走出石室,盯着二十多块探方,沉思良久。 “7号,15,22……老马,这三块尽快清理出来……” “这就找到了?” “差不多,偏也偏不到哪里。” 何安邦好不惊讶:“这么简单?” 简单你个头? 你知不知道我查了多少资料、背了多少口诀,看了多少星星? 为了把这套东西搞明白,李定安花的时间和精力,比在学习文物鉴定知识上的都多…… “要不你也试试?” 何安邦“呵”的一声。 别说堪和算,一看罗盘上密密麻麻的字和符,他就觉得头大…… “你指了三块地方,意思是,法器只有三件?” “怎么可能?三才、四象、五行、八卦、九星,哪个方位都不会少,只不过我估计,这三个方位的法器最有价值……不对,是四件……” 李定安指了指小石室,“那里是天宫正位,最有价值的在那里!” “铜柱,佛身?” “这两件是阵引,应该还有一件……不在铜柱底下,就在和尚的屁股底下……小方,你出去问问左局长,恒温箱什么时候运上来?” 铜柱短时间内动不了,但和尚还是可以给挪挪地方的。 方志杰点头:“我现在就去!” 他快步跑出山洞,刚跑到左朋身边,耳中传来“嗒嗒嗒”的响声。 什么东西,拖拉机? 当然不可能,这地方,人上来都够呛…… 左右瞅了一圈,方志杰都呆住了:李老师昨天说什么来着? 两边施工的工人也停了下来,下意识的往天上瞅。 左朋愣了一下:“李老师、何馆、马所……你们出来看!” 三人出了山洞。 天上……准确点应该是南边,有两个小黑点,正朝这边飞来。 何安邦眯了眯眼:“李定安,那啥玩意?” 你近视了? 当然是飞机……直升飞机。 嗯? 两人猝然愣住,面面相觑。 李定安发誓,他昨天真就是随口一说。 重点是,这玩意从哪来的? “会不会就像你昨天说的:市里弄来的,或是从区里调来的?” “应该不会,不然就会通知左局长,再通知我们。” 也对。 说着话,飞机就到了头顶,也是巧,刚刚整出的平地,正好当了停机坪。 引擎熄火,舱门打开,放下了弦梯。 飞机上下来了十多位,全都穿着防护服? 好家伙……这么正规? 按规定,进入遗址范围,至少进入内室(地宫),无论是考察还是发掘,一律都得穿防护服。 这个怪李定安:他以为当地会准备,结果问左朋要的时候,左朋才说没买。 没办法,只能先戴手套和鞋套…… 瞅了一圈,李定安眯了眯眼睛:“何馆你看,左边飞机上下来的第二位,像不像王处长?” 王永谦……考察组? 坐直升机来的…… 何安邦猛的一个后仰:李定安这张嘴,绝对开过光……(本章完) . 第383章 立项稳了 李定安忙使眼色,马献明秒懂。 “快……快……都出洞……” 说归说,做归做,不能真当着考察组的面挖吧? 别说立项,材料都还没递上去呢…… 三个人又快步迎了上去:“王处长……项院长、张院长……” 忙不迭的打招呼,李定安握住了王永谦的手:“怎么又搞突然袭击?” 调查蒙古瓷项目的时候就是这样,招呼都没打,王永谦直接带专家组到了国博的实验室…… 你以为我想搞? 等区有关部门把材料递上去,再等立项申请批下来,估计你都挖逑完了…… 王永谦没废话,往后努努嘴。 啥意思? 几位老教授都打过招呼了呀…… 李定安往后瞅了瞅,眼珠一突:成书记? 这个场合,这个时间,应该称呼为“成司长”。 别以为只是司:拟订文化遗产保护政策和开发规划并组织实施……指导文化遗产调查,并组织研究、宣传和传播工作…… 职责范围够广,权责够重:但凡是遗址遗迹及旅游景区,全归这个司管,包括故宫、秦陵、三星堆,以及各名山名水名胜古迹…… 李定安觉得,只是调查立项,王永谦都不用来,派个发展处或规划调查处的副处级的调研员领队,都完全够。 压根就没想过会是成司长。 就好比村民报案说丢了一头牛,所长来就算够重视了,结果市局局长来了…… 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该替当地高兴,还是该替当地发愁。 当地一系列的计划,从发掘到景区批建开发,全都绕不开这个司。 说直白点,行或不行,成司长一锤就可以定音。关键是他既然来了,当地想在材料中夸大一下都不可能。 至于公关……你试试? 成司长也带组进驻单位或地方……督查组! 李定安刻意等了一下,和马献明跟在何安邦身后,几人相继握手。 “书记……书记……” 轮到李定安,成司长叹了一口气:“李定安,你这是有多着急?” “书记,我没急!” “不急你拿命不当命,天天当野人,还把下面的人当驴使唤?” 李定安嗫动了一下嘴唇,不敢说话了。 拿命不当命说的是他滚下山,天天当野人说的他住山上观星,这两个都没办法反驳。 但他发誓,他从来没主动要求过几点上下班,下面的人完全是自发。 不过反过来说,他要不立标杆,下面的人脑子又没被驴踢? “时间要不够,我去找郭局长商量,但这次项目考察发掘期间,严格按照劳动法……老何你监督。” “劳动法”这样的字眼从成司长的嘴里说出来,就挺诡异,还好笑,但李定安哪敢笑? 何安邦倒是挺开心:“书记你放心!” 他终于知道,馆长说的“放心,李定安脑子热不起来”是什么意思…… “还有!” 成司长指指他,“不准单独勘察,出野外必须遵守安全规定……特别是你!” 刚见面就挨一顿训? 李定安低眉耷眼:“我记住了!” “嗯!” 成司长点点头,“进去看看!” 何安邦陪着,李定安低着头,跟在后面。 王永谦忍着笑:“你活该!”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 “来的怎么是成司长?” “上周二,林部主持会议,会议决定,这次由成司带队来内蒙考察……” 我了个去……何安邦把视频发给馆长的第二天? “怎么来这么突然?” “当地部门太墨迹,又画蛇添足,司长不耐烦等……” 李定安心里一跳:“他们干什么了?” 王永谦顿了顿:“给规划处的几个人送礼了!” 刚还说千万别公关? 简简单单的事情,你们搞这么复杂……生怕上面的督查组不到你们这儿来是吧? 就说怎么都一周了,连个材料都准备不好? 李定安看了看躲在角落里打电话的左朋,叹了一口气。 “你们从哪过来的?” “乌拉木图!”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乌拉木图景区紧临青龙山南麓,直线距离只有三十公里。 关键的是,那里属辽省阜新,等于别说通辽,考察组连区首府都没去,甚至都没有电话通知。 看来成司长是真生气了…… “哪来的直升机?” “乌拉景区的观光机,一架就能坐六个人!” 看吧? 全国的景点都归文遗司管,借架直升机不轻轻松松? 更大的都能借得来,老何却觉得多难似的? “快不快?” “还行,就是太冷,还吵,没开车舒服……但没办法,这山这么陡,项院长和张院长年岁也大了……” 这倒是。 一个七十二,一个六十八…… 说着话,一行人到了洞口。 洞里的人全出来了,民工不知去向,就剩国博的人站在外面。 相继打招呼,成司长挨个回应。 之后,他又看了看地上的脚印,又看了看探工、技师、研究员、李定安、何安邦、马献明。 李定安知道他在看啥,悄悄低下了头。 但他低头也没用。 “李定安,现场防护策划呢?” 李定安叹了口气,忙翻包:“书记,在这……” 成司长接到手里翻了翻,“计划做的挺好啊:有隔离、有护罩、有构件、有防潮、有防菌……” 他又抬起头,往山洞里瞅了瞅,“但东西呢?” 李定安傻眼了。 有的有,比如金身佛和壁画,发现的当天晚上就做了防潮防菌恒温护罩。 有的还没来得及,比如构件。 山洞不大,结构承重和压力强度也做了,不构建加筑也可以,但李定安还是做了计划。 关键是机器上不来,没办法实施,他催了两次,左朋一直说尽快,就耽搁到现在了…… 有的只做了一半,比如隔离:只做了一道防尘防风门帘,没有进一步的防潮防湿保温。 这个也催了,左朋说,秦隆联系了区文物局,已经到京城采购了,下下周才能运过来。 但哪能等到下下周? 再者这是地上遗址,未开启前空气正常流通,防护级别不需要太高。 当然,如果严格按照要求,这些都是要做的…… “都记上!” 李定安哪敢吱声,暗暗骂着区有关部门:服了这帮老六! 搁平时,这些问题至多也就是点一下…… “气象、空气、温度、湿度等等,采集了没有?” “采了!” “嗯!” 成司长又看了看他脚上的鞋套:“你就准备这样进去,防护服呢?” 马献明抱着一口箱子:“这呢这呢……来了来了……” 老何也机伶,刚看到成司长,就给老马使眼色。 然后趁着李定安挨训的功夫,老马跑直升机里拿来了几套。 全是成司长带来的…… 成司长怒视,他俩只当没看见。 您是司长没错,但也是国博的书记不是? 挨领导骂,不丢人…… 对这样的二皮脸,能说什么好? 成司长无奈摇头,一行人鱼贯而入。 接下来,就该专家组上场。 一部分在职,一部分是部属艺术研究院挂职的退休专家,算是发挥余热。 这次的组长是张广昌,副组长项志清,对这两位而言,这种壁画、铜雕、石刻为主的遗址,正好属专业对口。 都是老面孔,熟的不能再熟,项志清还开起了玩笑:“李定安,你是越玩越大了:不搞鉴定,改找宝藏了,还一座连着一座?” 李定安笑笑:“只是运气好!” 保定那一次不提,但江西丰城那一次呢? 一次是运气,不可能次次都是运气…… 项志清也笑了笑,戴上了眼镜。 他先看壁画。 做过防护措施,等于罩了一件防尘防潮保温的透明护罩,不算很彻底,但对空气流通环境中的壁画而言,基本够用。 是叙事性壁画,内容很丰富: 第一幅:群山苍莽,一条白龙仓惶而逃…… 第二幅:一位仙人,头戴十二旒,穿赤红九星二十八宿朝元服,披发跣足,手持宝剑,踏火而行…… 第三幅:仙与龙相博…… 第四幅:白龙降服,伏于仙人脚下,周身燃起熊熊赤火…… “冠十二旒,穿朝元服,却又披发跣足,这人物形像怎么这么怪?” 项志清想了想:“元始天尊,还是玄武大帝?”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转了转眼珠。 “你瞅什么瞅?” 项志清不由失笑,“错了就错了,我又不是没说错过?” “项教授你没看错,就是仿照永乐宫《朝元图》中元始天尊的形像,元始为至尊,意指蒙元皇帝……这里以斗杓布阵,北斗又属玄武七宿之一,所以揉合了部分玄武大帝的形像特点……可能还揉合了部分人皇伏羲的典故……” “元始、玄武、伏羲降龙……真够复杂的?红服、赤火与白龙是不是也有说法?” “对,《事林广记》:宋王于火,故以戌腊,今大元皇帝亦以火德而王天下……所以元代自承火德,尚红……《辽史·礼志》《五德运补》中称:辽以金德王,所以尚白……” “红为火,白为金,火克金,元皇降辽龙?” “对!” “对什么对,我哪懂风水?就是顺着你的话说的……我只懂画!” 项志清端详着壁画:“衣纹用莼菜线勾勒,色彩用重彩勾填,冠戴、衣襟用沥粉贴金……青绿相叠,五彩间金,典型的元代技法与风格……” 王永谦看了看:“项教授,艺术特色呢?” “篇幅虽不大,但构图宏阔,比例严谨、用笔细致、姿态生动、衣纹畅快……李定安也没看错,与永乐宫《朝元图》一脉相承……艺术水准很高!” 永乐宫《朝元图》被称之为元代壁画的最高典范,那这一幅呢? 既便凭这一点,也绝对值得发掘一下…… 成司长点点头:“记上!” 李定安呲着牙笑:立项稳了!(本章完) . 第384章 你着什么急? 壁画之后,又是铜柱。 张广昌拿着高度放大镜,又用手电补了光,围着铜柱细细打量。 除了看,时不时的还会敲一敲。 但不知为什么,他看的越久,眉头就皱的越紧。 什么情况,东西不对? 何安邦扬了扬下巴,李定安微微摇头,意思是让他放心。 东西自然是对的,而且不要太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广昌转了好几圈,又抠了抠李定安之前剥开的那块锈皮。 琢磨了好一阵,他才抬起头:“白铜?” 李定安点点头:“灰铜!” “产地?” “云南牟定。” 其他人一头雾水,不知道这两人打什么哑谜。 张广昌恍然大悟:“明白了!” 稍一顿,他又指指资料员:“记录……器形:圆柱。用途:礼器。铭纹:星图。铸造工艺:翻范浑铸。防锈工艺:水冷褪火……重点:镍铜合金……” 资料员快速记录,其他人频频点头:不愧是顶级专家,看的就是快…… 咦,等等…… 你说啥? 何安邦愣了愣:“张教授,你刚说什么东西?” “你几岁,耳朵就不好使了?镍铜合金……” 我是没听清楚吗……我是不敢信:元朝哪来的铜镍合金? 还这么大一根? 何安邦眼睛都瞪圆了:“不是……我记得,这东西最早记录于《明一统志》?而且就只有一句:宁番卫出白铜?” “没错!”张广昌点头:“冶炼记录更晚,记载于乾隆时期刘墉编纂《皇朝会典》……” 好家伙? 项志清刹时一震,敲了敲铜柱,“李定安,这一根铸造于什么时期?” “大致元成宗左右,最晚不晚于元仁宗!” “那就是1294到1320年之间?” “对!” 所有人都听懂了: 乾隆继位是什么时候? 1736年。 等于这根柱子,把中国治炼镍铜的历史记录提前了四百年…… 手中的笔不由的一顿,资料员一脸错愕。 王永谦猛的抬起头。 马献明激灵的一下,扑向铜柱,手刚伸上去,就被项志清拍开:“边上去……掉点渣你都赔不起……” 成司长也愣了好一会:“李定安,你看准了没有?” “应该没问题……” “肯定没问题!” 张光昌指指铜柱,“锈太少,而且只有干燥环境下与空气长期氧化形成的釉锈,却没有贴骨锈和浮锈,这明显不符合常理。所以绝非只靠烤铜防锈(冷却褪火形成氧化铜保护层)就能达到的…… 同时也说明:分子结构极其稳定……再看颜色,黄中显绿,底色发灰,这是典型的浅镍铜合金发色特征……” 就说放了好几百年,这东西怎么还这么亮? 因为镍铜合金最大的特点就是防锈。 哈哈……大点、难铸算什么,这才是真正的奇迹。 何安邦的两只眼睛直放光:“取样了没有?” “取了!” “试验数据呢?” 李定安没说话。 发现山洞当晚,他就被看了起来,连实验室的门都进不去,做毛线的实验? “那你怎么不讲?” “你都准备撤项了,还讲什么讲……” 刚说到一半,迎上成司长的目光,李定安忙笑了笑:“材料组准备申报资料时,我让他们做了重点备注……” 何安邦气的想咬牙:你怂什么怂,继续怼呀? 成司长也想咬牙: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材料长什么样,总共有几页? “还有什么发现?” “还未发掘,暂时没什么发现,只有几点推断!” “讲一讲!” “我推测,与同时期相比,这根铜柱的冶金技术要先进很多,原因在于温度:锰铜的熔点在一千二左右,但只是熔点,实际冶炼时的炉温需要更高,至少要达到一千四到一千五。但木炭最高温度只能达到八百左右,优质煤炭最高温度只有一千二……” 对啊? 王永谦皱着眉头:“那是拿什么炼的?” 李定安想了想:“我怀疑是焦炭……但最早的炼焦纪录,记载于明崇祯时期成书的《物理小识》中:煤则各处产之,臭者烧熔而闭之为石,再凿而入炉为礁(焦),可五日不绝火,煎矿煮石,殊为省力……” 等于你把中国的炼焦历史记录又提前了三百年,是这个意思吧? 那时候的欧州,才刚刚开始用煤炭炼铁。 成司长叹气:“继续!” “其次,高炉设计同样先进,如果是单管,不管风囊有几个,只能从一面进风,继而导致炉内氧气不均,焦炭燃烧不充分,同样达不到所需温度……所以我怀疑,冶铜高炉应该应用了双管鼓风技术,甚至是多管……” 这是初、高中的物化知识,基本都懂。 所以,越想就觉得李定安说的这种可能性极大…… “有没有相关的历史记录,最早是哪一部?” “有,明代宋应星编纂的《天工开物》!” 铜柱铸造于1320年之前……《天工开物》1637年成书。 成司长愕然:等于你又把冶金多管鼓风技术的历史记录提前了三百年? “国外呢?” “大概1720年左右,英国引进炼焦技术,具体从哪引进的不知道,但随后就发明了双管鼓风式高炉……” 众人久久无言。 一根铜柱,打破了三项历史纪录? 而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里只是处风水型遗址:够稀奇,够罕见,价值够高,如果考实,能填补好几项历史文化空白。 但没想到,还能更有价值? 压根就没人往技术和科学方面联想过,而与之相比,后者的重要性是前者的好几倍。 打个比方:连英国人自己都不确定,他们的炼焦技术从哪来的? 现在可以试着确定一下了…… 再打个比方:蒙古瓷。 就那么几十件瓶瓶罐罐,放古玩市场,估计问都没人问,却能成为部级研究项目? 原因就在于科学技术。 倒不是说对现代科技有什么增益,而是修复历史,让民族发展过程的脚印更为清晰。 往大了说,追踪溯源,增强世界影响力,往小了说,增加民族自豪感。 思忖间,成司长竟然有点后悔:若非李定安,这地再搁十年依旧只是一座荒山……所以当初监管委来国博要人的时候,应该再坚持一下的。 同时,心中的不满又多了一分:为了找这座山洞,李定安吃饭以秒计,三九寒冬坐在山顶上,就裹个破棉大衣,一观星就是一夜。 当地呢? 一个星期了,连材料都没准备好,还尽搞歪门邪道? 可见知识之匮乏,水平之落后:根本就没意识到,“元代的铜镍合金”意味着什么…… 王永谦也叹了一口气:之前不理解,李定安为什么拼了命一样,非要找到这处遗址? 现在明白了:就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除了他谁能找到? 其他人也是类似的心理。 当然,全是他们自个脑补:没进山洞之前,李定安哪知道什么铜镍合金、炼焦、双管鼓风? 之前的那几根柱子,只是普通的铁皮包芯,就没什么技术含量…… 迎上众人的目光,李定安不知道说什么的好:又来了……又跟进了烈士陵园似的? 关键的是,还没办法解释? 感慨间,洞口探进来一颗脑袋,左朋战战兢兢,拿着手机:“李……李老师,你能不能接一下电话?” “哪位?” “是米书记!” 李定安看了看成司长。 “去接吧……转告当地领导,不用上来了,我们马上下去……” 稍一顿,成司长又看着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李定安,记住:一个人的能力再强,精力再旺盛,也只有两只手,两条腿,一天也只有二十四小时……所以,再着急,一个人也干不完所有的工作……” 一刹那,左朋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 换个角度,这句话难道不是:人家都不急,你着什么急? 李定安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惯性思维害死人……干点什么不好,你送礼? 现在好了吧?(本章完) 第385章 既然不重视,那你就别重视了 飞机就是飞机,哪怕只是架四处漏风的观光机。 从起飞到山庄,就用了十来分钟。 舱门刚刚打开,就围上来了好多人。 “成司,抱歉,实在抱歉,接待不周!” “米书记言重,是我们来的太仓促!” 成杰笑的很自然,也很客气,米顺东的心却直往下沉。 这代表什么? 公事公办。 他宁愿成杰挂个脸,不冷不热,不咸不淡……那样反倒好沟通。 心中隐隐不安,米顺东牵强的笑了笑:“一路辛苦,成司和各位老师稍歇一歇,我让后厨准备了工作餐……区领导马上就到。” 成杰笑着点头:“好!” 一行人进了山庄,又把成杰和专家们送上楼层。 秦隆特意落后了几步,准备等成杰进了房间后,向李定安了解一下。 肯定出问题了,不然审查组不会来这么突然,成书记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问题是,他们不知道问题出在哪? 正转着念头,工作人员已经打开了房门,成杰却停了下来:“李定安!” “书记!” “你住在哪?” “二楼!” “嗯……”稍一顿,他又看了看米顺东,“米书记,这一层还有房间吧?” 还能说没有? 没有都得创造条件有…… 米顺东点头:“有!” “好,那就搬上来,也方便和专家们沟通……” 成杰指指秘书,“小代,你去帮忙……” “好的书记!” 米顺东和秦隆傻了眼……不,所有人都傻了眼。 后面跟了这么多人,等在楼下的人更多,哪需要成杰的秘书帮李定安搬行李? 这摆明是不想让他们了解(串供)。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给了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书记是真怒了…… …… 领导们来的很快,可见很重视。 成杰特意等了等,和领导们一起吃了工作餐。 其乐融融,笑语焉焉……就挺融洽。 几位领导一看:这不挺好嘛? 米顺东和秦隆却直叹气:因为你们没有听到,成书记在山洞里是怎么跟李定安说的? …… 吃完饭之后,稍事休息,又开碰头会。 考察组、区、市、旗三级,再加李定安和何安邦,足足二十位出头。 会议开始,成杰亲自介绍各位专家,然后是何安邦,最后才是李定安。 但措词格外不同: “向各位领导们介绍一下:这是我们国博最年轻的鉴定专家、研究员,也是部里最年轻的项目负责人、课题带头人……此次伏牛山遗址发掘项目,就是由他负责,还请多多支持!” 几位领导顿然一喜:之前介绍其它专家,以及介绍何安邦时,好像不是这样说的? 平铺直叙,什么职务就是什么职务,负责什么就是什么,可没有什么“最年轻”,也没有“我们”这样的字眼? 更没有“多多支持”! 再加上“伏牛山遗址发掘项目负责人”这一句,说明什么? 发掘立项十拿十稳…… 正暗暗高兴,成杰话峰一转:“其次,我要批评他:无组织无纪律,个人英雄主义思想严重…… 早上六点半,伱就让队员出车,太阳落山才能收队,等回到住处,至少八点以后……回来还要开会、总结……李定安,你算算,这是多少个小时?好,你年轻,你不累,但你考虑过当地的同志的感受没有?” 李定安低眉耷眼,几位领导一脸愕然:刚刚还那样夸,怎么眨眼就训上了? 再说了,要不是李定安抓的紧,六根铁桩哪能挖那么快,又哪能这么快找到阵眼坐标? 况且相比其它队员,李定安睡的更晚,起的更早。 有领导想要劝一下,米顺东给他使了个眼色。 领导继续往下听: “李定安,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东北地区……现在是什么季节:十二月份,寒冬……晚上零下三十多度,你敢让向导、司机跟你在山上过夜?就一件破棉衣,一坐就是一夜……冻死了怎么办? 你又知不知道这是什么环境?无人山区……你倒好,上下落差四五十米,你敢开个破皮卡上山梁?摔下来怎么办……连个报信的都没有?” 领导们终于回过味来了:没错,李定安这一组动不动就在山上过夜,但有账蓬,还有睡袋,还有充电式保温设备……只披棉大衣,一坐就是一夜的,只有李定安……因为他要观星。 皮卡车确实有点破,但开回来的时候是新的,只是路不怎么好走,所以旧的快了点。 还有,不开皮卡车上山梁,机器就得由人背上山…… 三位领导面面相觑:这哪是在批李定安? 这分明就是换了个方式夸? 但怎么越听越不对? “你视防护规定为儿戏:山洞开启一个星期,主要文物就晾了一个星期,防护措施就扣了一件防护罩?洞顶上掉下块石头砸坏了怎么办,为什么不转移到安全地带?哦对,路不好走……恒温柜运不上来,难道还吊不上来? 尘封近七百年的山洞,你就临时布置了点承重防护,就敢让技工进去探方,就敢让村民进去刮面……万一塌了怎么办? 对,有客观原因,材料运不上来,机器开不上来……但为什么不申请上级支援?是我的电话你没有,还是林部的电话你没有?甚至都不用我们出面…… 你敢让辽省的魏主任帮忙,安排你见死刑犯,还借不来几架飞机?随便找一个景区,他都能给你调来十架八架……” “这么珍贵的遗址,防尘措施你就挂道橡胶门帘?甚至你连件防护服都不穿……国博就穷到了这种程度? 上级部门都没有考察评审……哦不,连申报材料的影子都没见,你就敢组织发掘?李定安,你眼里还有没有上级组织,还有没有规章制度?” “那么高的山,那么陡的坡,一点安全措施都没有,说上就上,说攀就爬……这次是运气,下次呢?李定安,你是不是觉得地球离了你就不转了?” 李定安低着头,一声都不吱,但两只眼珠嘀溜溜的乱转。 王永谦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批你的可是成司,旁听的可是区领导,你能不能严肃点? 但这哪是在批李定安? 字字没提地方,字字没离地方:山路不好走,勘察仪器没办法运上山,但总能吊上山吧? 好,市里条件有限,但再穷,大型无人机总能买得起几台吧,就死死的靠人背? 背也行,倒是派人啊? 搞清楚,这地方是你们的,找出墓葬、找到遗址,李定安和国博还能带走不成? 说白了,是在白给你们帮忙,你们倒好,就干看着? 好,发现遗址了,这下总该重视了,可以申请区里支援了吧? 可以派人、派车、修路、通电、建营地了吧? 没错,这些都得需要时间,但你至少把通行条件搞好一点,至少不用李定安和项目组每天都要花费大半天的时间绕路、爬山。 索道不好建,但普通的观光机有吧?随便找个3a4a景区,都能划拉出来一两架。 结果倒好,区里是重视了,却重视错了地方:跑步前进? 其它的……一概没有! 更有甚者,等了一周,申报材料没见到,举报信倒是接了好几封。又听何安邦汇报,项目组上下山,竟然依旧是靠步行,成杰等不住了。 我的人为了帮你们勘察,一天陡步四五十公里的山路、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更是动不动就通宵,甚至差点丢了命,才帮你们找到墓葬、遗址。 但你们呢? 视若无睹、置若罔闻、视而不见,漠不关心…… 不夸张,要不是共事了好多年,成杰都怀疑老何是不是在撒谎:有可能创建国家级遗址类公园景区的项目,甚至都发现了一个星期,当地竟然依旧让项目负责人甩着两条腿上山? 关键是,他来自上级支援单位,不是你们的下属,更没让你发一毛钱工资。 那你们是如何做到如此的心安理得的? 所以,他坐着飞机来了。 你搞不到? 好,我搞! 再到现场一看:过了一周,几乎就没什么改变? 仅有的那些防护设备,全是李定安从京城带来的,当地甚至连件防护服都没准备? 成杰彻底怒了:我的人不是人是吧? 这地方不姓李,国博更背不走。 但凡此次主持发掘的不是国博,负责人不是李定安,我给你批个…… 算了,不能骂人…… 几位领导半天都没反应过来。 东西当然不能让李定安调,更不能让他借,不然这项目算谁的? 市里倒是催了很多次,说李老师很着急,需要加筑和防护设备尽快到位。但区里就觉得:先立项,其它先放放。 不然万一项目批不下来,岂不是白准备,白协调了? 说直白点:没有意识到遗址的价值有这么高,更没有意识到李定安的重要性,继而也就没有意识到,文物局和部里已经做好了一路开绿灯的准备…… 眼神直勾勾的,领导们盯着李定安看了好久,才琢磨出点头绪。想说点什么,但成杰根本不给他们机会: “最后,我代表国博衷心感谢米书记和秦市长:要车给车、要人给人、伙食比国博还好……感谢,真的是万分感谢! 另外,还要代表部里请求各级领导支持:遗址很大,发掘周期会很长,动辄以‘年’计,以后需要麻烦各位的地方肯定很多,所以,我在这里先谢谢各位……谢谢!” 话音刚落,成杰就站了起来,先微微一欠腰,又伸出了手。 几位领导猛的一愣,下意识的握住,脑子里“哄哄嗡嗡”: 不重视是吧? 行,那你就别重视了! 成杰绝对是这个意思…… 米顺东和秦隆都僵住了:什么时候,这项目成部里的了? 不对! 部里有资源开发司,更有直属的旅游开发公司…… (本章完) 第387章 天子十三环金带 探工们都很小心:先找砖缝,用勾针慢慢清土,再用刮刀扩大缝隙,等彻底松动,再拿出石砖。 整整揭了三层砖,才探到夯土层。 夯的极实,一铲刀下去,就是一个印。 组员们司空见惯,领导们却格外惊奇:地这么硬,刚刚那根长近一米的探针,李定安是怎么刺下去的? 狐疑间,姚川又搬来地磁仪,将磁棒钉入土中。 屏幕中显出三维成像:一口盒子,一尺方圆,四四方方。 何安邦凑了过来:“里面会不会是骨头……就像金身佛手中的那根龙骨?” “金身佛是阵眼,也是阵引,所以需要龙骨,但这里应该不是!” “那会是什么?” “不确定,但如猜的话,应该是绳索之类……” 这是什么说法? “伏牛山的航拍图看了吧?” “看过,最北是这里,中间东廿里峰,最南牛鞅崮……合起来像斗杓!” “对,万变不离其宗,风水布阵离不开八个字: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必须要依据山势地形,再结合天象,所以山洞内里就布成了斗杓局。 你把这里和星象结合起来看:金身佛是北极,7号划方是玉衡位、15是开阳、22是瑶光……对,这里就是玉衡……玉衡既廉贞,属阴火,有‘化气为囚’之意,所以又称‘囚星’……” “所以就用绳索为法器?” “对,玉衡主‘辅衡’,意束缚,按这种说法,也要用绳索……不过还有:你再结合外面的地形看,这应该是哪里?” “牛鞅崮!” “牛鞅是什么?” “拴牲口的笼头啊?” 话说出口,何安邦都愣住了:照这么想,可不就需要一根绳? 一群领导更像是听神话。 有没有道理不知道,就觉得不是一般的敷衍? 所以,大体上都是不太信的。 一是太过玄幻,二是因为李定安圈定的范围太小,就差指着盒子说,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但埋了一米深,机器都探不到,他又没透视眼? 地方有限,人多了站不下,机械类的工具也不敢用,就只能靠人铲。 动作幅度还不敢太大,每铲一层,发现夯土痕,就要停下来,拍照、录相、取样……然后再挖下一层。 还好,埋的不深。 差不多还剩三十公分,李定安手一挥:“真空箱!” 探工抱了一口箱子过来,随着液压动力,被嵌进土里,然后一提,连木箱带土被提了上来,送进了工作间。 几个技师看着内窥镜头,操作机械臂清理余土,差不多十来分钟,木箱被清了出来。 领导们隔着玻璃,格外新奇:看着就跟做手术一样? 李定安戴上了手套:“各位领导,可以进去看!” 那还等什么? 一群人跟在李定安身后,进了操作间。 埋了七八百年,木箱已烂的不能再烂,清理出木片,再冲洗泥土,又露出一口稍小点的盒子。 还是铁的? 怎么跟套娃似的? 没锁,只有两个卡扣,再打开,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大约六公分宽,外层呈大红色,内层油黑,整整齐齐的团在一起。 中间扎有金属丝,闪烁着黄澄澄的光芒。 不用猜,肯定是金丝。 再一瞅,李定安“哈”的一声。但还没笑出声,他又愣住…… 不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有隔离区,隔的有点远,李定安还挡着,所以看的不是太清楚。 一群人七嘴八舌:“什么东西?” “挺圆,看着像块饼,但中间好像是一圈又一圈?” “是不是罗盘?” “看着有点像,但只有中间反光……” “如果是绳子或是鞭,怎么会反光?” 没人吱声了。 专家也是人,也有看错的时候…… 李定安叹口气,按下清洗键,等水雾散尽,他让到了一边。 这下终于能看清了。 但随即,不论是研究员还是领导,个顶个的懵逼。 这哪是罗盘? 分明就是……一圈一圈盘起来的……皮带? 再看:真就是皮带! 厉害! 李老师猜的真准。 这东西,可不就有“束缚”之意? 但问题是……这也太新了点? 看外层:涂了漆,又红又艳。每隔一截,就缀有一个金环,亮的刺眼。 看内层,黑中带褐,毛孔密密麻麻,有十多个针孔,还有花纹。 看中间,金黄质地,正方形的扣头被圈在最内圈,扣头中间是扣针…… 没错,确实是皮带,问题是,它长这样: 真就不夸张:无论是颜色,样式,皮质,一模一样。 这哪是古董?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东西是刚刚才从一米之下的土里挖出来的,领导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谁从商店里买回来的? “会不会进了盗墓贼,把文物调包了?” “周边没发现过盗洞,估计不大可能……” “也没这个必要:哪个盗墓贼偷了文物,还会把坑填上的?” “但是也太新了点?” “新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款式:别说元朝,清朝有没有这样的款?” 何安邦和马献明对视了一眼,没敢吱声。 何止是元? 这东西北宋就有了,全名叫:四方金扣单尾革带。 皮质应该是水獭皮,扣头为纯金。 实物也有,从万历皇帝的定陵出土过一根,几乎一样,不过没这么新。 现在收藏在故宫。 关键的是,金扣四周的饰纹:日、月、星辰、群山、龙、花鸟…… 这是十二章纹,形成于周,定之于汉,自此后,成为历朝历代的冠带章服制度,一直到清:天子十二章,三公、诸侯九章,九卿以下七章…… 这玩意……是天子束带。 不是常带,而是冕服冠带,只有大型朝会、祭祀的时候才会穿。 之所以这么新,是因为当时就这么新,装进铁盒,再装进木匣,再埋进土里……多层隔离,又是无氧状态,自然就保存的好。 “那一朝的?”何安邦眯了眯眼睛,“辽,还是金,或是元?”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宋!” 何安邦猛的后仰:天子十三环金带?(本章完) 第386章 挖 白雪覆盖青山,素裹银妆,壮丽天然。 山岭如群龙,大河似玉带,奇峰如娇女,雾绕腰间。 雪后再看青龙山,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玉带绕群龙,银壁金川!” 王永谦没听清楚:“你说什么?” “《地经》中的一句词!” “准不准?” “应该不准,反正我是不怎么信的。” “不信你还学那么好?” “找墓啊!” 王永谦被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反驳。 这地方连牲口都不上来,李定安能找到遗址,就挺神奇…… 赏了赏雪景,李定安又走到顶台边缘,往下看了看。 一条滑道,蜿蜒曲折,通往山下。 刚建的,前后不到一周,总投入一百万出头。 南方地区很常见,稍大点的茶山和橘山都有这东西。 工人们正在往上运彩钢、水泥、砂料,等开春回暖,就能建造常驻性营地和考古方舱。 几块平地被扩大了一倍,几台小型铲车和挖掘机正在作业。 用军区的大型直升机吊上来的…… 旁边是临驻营地,立着十多间棉纺帐蓬,通了电,还备了两台发电机。 洞内防护措施也做了,甚至在洞口外建了一座钢屋结构的方舱外室…… 所以,只要想干,办法要比困难多…… 思忖间,空中传来轰隆隆的声音,一架直升机从南边飞来。 不是之前那两架,成司长走的时候就还回去了,这是区里从应急管理厅调的救援机:直9,一次性承载十人。 直升机缓缓降落,从上面下来七八位。 还是之前开过会的那几位:有一位负责文旅的副职领导,两位是文旅厅的负责人,还有米顺东、秦隆。 何安邦和领导肩并肩,走在最前面,如众星拱月…… 李定安顿时就笑了。 “你笑什么?” “没什么!” 王永谦正正脸色:“严肃点!” 他都不用猜,李定安想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话:比如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之类。 话难听,也有点道理,但不能说出来。 开完会第二天,当地就跟电打的一样:索道周期长,投资大,那就建滑道。 天气太冷,没办法修路,大型机械上山不现实。 那就吊,小的总能吊上去吧? 铁塔、电杆没办法立,那就铺明线,再穿外护管道。 常驻营地暂时建不了,那就建临时性的:一层帐篷太冷,那就多摞几层,保暖设备尽管挑。 通行不方便……更不是问题:李老师、何馆长,你就说要几架直升机,大的还是小的? 所以,当地钱一分没少花,力气一点没少出。 但立项单位仍旧换成了国博,主导发掘也是国博,再由当地配合。 不是故意为难,成司长没这么小心眼,而是遗址的性质变了,等级提高了,发掘与研究难度更是提高了好几个级别。 其他都不说,以当地的技术水平,就那根铜柱,给他们也没办法研究。 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遗址级别越高,范围越大,到时申建的景区级别也就越高,批建的可能性也就越大。 就像成司长说的:遗址再大,还能姓了李?文物再多,国博还能全部背走? 以及馆长和区领导电话沟通,语众心长的那句话:“景区建设好了,造福的也是当地……” 所以,当地的重视程度提高了好几级,得知今天对遗址中心(山洞)正式发掘,领导们昨天就到了。 “忘了……也没说准备点剪彩程序什么的?” “又想挨骂了?尽搞虚头巴脑!” 王永谦骂了一句,两人并肩迎了上去。 还离着三四步,领导就伸出了手:“李老师,条件有限,还请担待!” “您客气,已经很好了!” “王处长,辛苦!” “应该的!” 几句寒喧,一行人走向方舱,领导又问了几句今天的发掘内容。 就这样往前走,走着走着,李定安觉得有点不对劲:老何不知道去哪了,变成自己和领导肩并肩,身后还跟着好多人。 再往后看,王永谦和何安邦正在看着他笑。 好了,刚还在笑话老何? …… 方舱很大,近三百个平方,钢架结构,玻璃外墙。 这就是发掘三星堆遗址之前,中科院临时发明的“考古发掘舱。” 有成套的环境调控系统:可保温、保湿、防菌,有更衣间,消杀间,还有实验区和工作区。必要的时候,可以让整个内室(山洞)进入真空无氧状态。 成司长从文物局调来的,从运来到建好,只用了十天……不夸张,要换成地方,光这一座方舱,估计就得建一个月。 消杀,更衣,所有人都换上了防护服。 不是保护人,而是以防外部霉菌引起病变,损坏遗址和文物。 听着很神奇,其实一点都不夸张。秦陵发掘期间,曾发生过好多例:好端端的从墓室里挖出的铜器,还未来得及清理,铜鼎表面就开始鼓包,就像里面有虫子在拱动。 鼓到一定程度,又开始褪皮,仿佛生了牛皮癣,一层一层的掉。外层的锈掉完,又是内层的铜质……不停的鼓,不停的褪。 快的几十分钟,慢的两三个小时,好好的铜器,最后只剩一堆渣。 类似的例子不要太多,而且这还是属性相对稳定,相对易保存的金属器。各地发掘过程中,因为保护措施不到位,导致损坏壁画、木器、丝帛、书籍、字画类文物的例子数都数不过来。 当然,那都是密封性的墓室,不可能发生在这里。 不然李定安哪敢说开启山洞就开启? 所以当时建方舱的时候,李定安还建议了一下,说这里之前就是有氧通风环境,没这个必要,结果被成司长一顿骂。 好吧,领导说了算…… 出了方舱,就是山洞。 与成司长来的那次相比,就像换了个地方:八根承重柱,均匀的竖立在山洞内。依旧是钢架结构,将洞顶、洞壁护的严严实实。 地上铺着防尘毯,壁画上又加了一层防护罩,铜柱更是被保护的密不透风:外罩了一座小型方舱。 和尚……哦不,金身佛早被挪到了外室,存进了恒温柜。 看到佛相时,几位领导路都走不动了。 迄今为止,全国只有十一樽金身佛:九华山四樽,五台山三樽、广东四大丛林各一樽。 哪处不是佛教圣地,哪处不是香客如云? 领导们已经能想像到,等景区建立,游客们恨不得把青龙山踏平的场景。 再想到李定安说的:类似的遗址至少在境内还有一座,类似的金身佛至少还有一樽,而且十有八九也在内蒙境内……领导们更兴奋了。 “李老师,佛相身份考证难不难?” “不容易,但不是没有线索!” 领导的手又伸了过来:“麻烦了!” 李定安笑笑:“应该的!” 边走边看,领导们的感受更深:就这些研究设备、防护措施,给地方别说两周,两个月都够戗。 所以,虽然拐弯抹角的挨了成司长的一顿批,他们一点都不介意,反而隐隐感激。 这样的地方要还有,成司长,请多批几次…… 大致看了一圏,发掘正式开始。 何安邦就是被馆长派来监督的,王永谦更是拿了尚方宝剑,但凡李定安脑子发热,他分分钟都能喊停,所以李定安也不敢太过分。 至少在刚开始,哪怕是做样子,也得按规定程序来。 “马所,开始吧!” “好!” 面积4*4,总共二十五个探方,今天只探外围四周的八个,也就是所谓的探底、找边。 刮边的不再是村民,而是从区里、各市文物局抽调来的专业人员,所以无需多交待。 马献明安排人员,活也很简单,一切有条不紊。 何安邦和王永谦邀请领导到工作区,领导们说再看看。 看了一阵,领导又指了指中间的那一组:“李老师,中间那几位在做什么?” “也是刮面!” “这位是姚组长吧?” “对……我推断那三处划方底下有相对关键的法器,所以让姚组长负责。” 一听“关键法器”,领导更不想走了…… 正说着话,姚川招了招手:“李老师,你来看!” 李定安快步走了过去。 四周是几座刮开的浮土堆成的小堆,中间露出几块青黑色的石砖。 “玄武岩?” “对!” “怪不得山洞周边没发现砖窑类的遗迹?” 用刷子刷了几下,砖面上露出约鸡蛋大小的圆坑。另一头连有筷子粗细的浅槽,延伸向铜柱。 “没错,就是瑶光位(斗杓之末),底下肯定有东西……探针!” 姚川拉过工具包,取出一根锥形的钢针。 差不多三十公分,只有火柴粗细。针头带有十字,针身划有螺纹。 插进砖缝,李定安双手握柄,快速转动,就像钻木取火。 慢慢的,探针入土渐深,直至到柄。 卸掉手柄,再接一根,连着接了两次,探针达到了一米长。 正想着要不要先把砖层揭开再探,手上“突”的一顿。 李定安又捻了两下:“好像是木制的……应该是口盒子……挖!”(本章完) 第387章 天子十三环金带 探工们都很小心:先找砖缝,用勾针慢慢清土,再用刮刀扩大缝隙,等彻底松动,再拿出石砖。 整整揭了三层砖,才探到夯土层。 夯的极实,一铲刀下去,就是一个印。 组员们司空见惯,领导们却格外惊奇:地这么硬,刚刚那根长近一米的探针,李定安是怎么刺下去的? 狐疑间,姚川又搬来地磁仪,将磁棒钉入土中。 屏幕中显出三维成像:一口盒子,一尺方圆,四四方方。 何安邦凑了过来:“里面会不会是骨头……就像金身佛手中的那根龙骨?” “金身佛是阵眼,也是阵引,所以需要龙骨,但这里应该不是!” “那会是什么?” “不确定,但如猜的话,应该是绳索之类……” 这是什么说法? “伏牛山的航拍图看了吧?” “看过,最北是这里,中间东廿里峰,最南牛鞅崮……合起来像斗杓!” “对,万变不离其宗,风水布阵离不开八个字:因地制宜,因势利导,必须要依据山势地形,再结合天象,所以山洞内里就布成了斗杓局。 你把这里和星象结合起来看:金身佛是北极,7号划方是玉衡位、15是开阳、22是瑶光……对,这里就是玉衡……玉衡既廉贞,属阴火,有‘化气为囚’之意,所以又称‘囚星’……” “所以就用绳索为法器?” “对,玉衡主‘辅衡’,意束缚,按这种说法,也要用绳索……不过还有:你再结合外面的地形看,这应该是哪里?” “牛鞅崮!” “牛鞅是什么?” “拴牲口的笼头啊?” 话说出口,何安邦都愣住了:照这么想,可不就需要一根绳? 一群领导更像是听神话。 有没有道理不知道,就觉得不是一般的敷衍? 所以,大体上都是不太信的。 一是太过玄幻,二是因为李定安圈定的范围太小,就差指着盒子说,那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但埋了一米深,机器都探不到,他又没透视眼? 地方有限,人多了站不下,机械类的工具也不敢用,就只能靠人铲。 动作幅度还不敢太大,每铲一层,发现夯土痕,就要停下来,拍照、录相、取样……然后再挖下一层。 还好,埋的不深。 差不多还剩三十公分,李定安手一挥:“真空箱!” 探工抱了一口箱子过来,随着液压动力,被嵌进土里,然后一提,连木箱带土被提了上来,送进了工作间。 几个技师看着内窥镜头,操作机械臂清理余土,差不多十来分钟,木箱被清了出来。 领导们隔着玻璃,格外新奇:看着就跟做手术一样? 李定安戴上了手套:“各位领导,可以进去看!” 那还等什么? 一群人跟在李定安身后,进了操作间。 埋了七八百年,木箱已烂的不能再烂,清理出木片,再冲洗泥土,又露出一口稍小点的盒子。 还是铁的? 怎么跟套娃似的? 没锁,只有两个卡扣,再打开,就能看到里面的东西。 大约六公分宽,外层呈大红色,内层油黑,整整齐齐的团在一起。 中间扎有金属丝,闪烁着黄澄澄的光芒。 不用猜,肯定是金丝。 再一瞅,李定安“哈”的一声。但还没笑出声,他又愣住…… 不是,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有隔离区,隔的有点远,李定安还挡着,所以看的不是太清楚。 一群人七嘴八舌:“什么东西?” “挺圆,看着像块饼,但中间好像是一圈又一圈?” “是不是罗盘?” “看着有点像,但只有中间反光……” “如果是绳子或是鞭,怎么会反光?” 没人吱声了。 专家也是人,也有看错的时候…… 李定安叹口气,按下清洗键,等水雾散尽,他让到了一边。 这下终于能看清了。 但随即,不论是研究员还是领导,个顶个的懵逼。 这哪是罗盘? 分明就是……一圈一圈盘起来的……皮带? 再看:真就是皮带! 厉害! 李老师猜的真准。 这东西,可不就有“束缚”之意? 但问题是……这也太新了点? 看外层:涂了漆,又红又艳。每隔一截,就缀有一个金环,亮的刺眼。 看内层,黑中带褐,毛孔密密麻麻,有十多个针孔,还有花纹。 看中间,金黄质地,正方形的扣头被圈在最内圈,扣头中间是扣针…… 没错,确实是皮带,问题是,它长这样: 真就不夸张:无论是颜色,样式,皮质,一模一样。 这哪是古董? 要不是亲眼看到,这东西是刚刚才从一米之下的土里挖出来的,领导们甚至怀疑,是不是谁从商店里买回来的? “会不会进了盗墓贼,把文物调包了?” “周边没发现过盗洞,估计不大可能……” “也没这个必要:哪个盗墓贼偷了文物,还会把坑填上的?” “但是也太新了点?” “新只是一方面,关键是款式:别说元朝,清朝有没有这样的款?” 何安邦和马献明对视了一眼,没敢吱声。 何止是元? 这东西北宋就有了,全名叫:四方金扣单尾革带。 皮质应该是水獭皮,扣头为纯金。 实物也有,从万历皇帝的定陵出土过一根,几乎一样,不过没这么新。 现在收藏在故宫。 关键的是,金扣四周的饰纹:日、月、星辰、群山、龙、花鸟…… 这是十二章纹,形成于周,定之于汉,自此后,成为历朝历代的冠带章服制度,一直到清:天子十二章,三公、诸侯九章,九卿以下七章…… 这玩意……是天子束带。 不是常带,而是冕服冠带,只有大型朝会、祭祀的时候才会穿。 之所以这么新,是因为当时就这么新,装进铁盒,再装进木匣,再埋进土里……多层隔离,又是无氧状态,自然就保存的好。 “那一朝的?”何安邦眯了眯眼睛,“辽,还是金,或是元?”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宋!” 何安邦猛的后仰:天子十三环金带?(本章完) 第388章 拄斧 何安邦一个一个的数:“一、二、三……” 十三环。 《隋书》:侯王贵官多服九环带,惟天子加十三环。 唐代又减成了九环:《中华古今注》:唐革隋政,天子用九环带。 宋朝时又改成了十三环:《宋史·舆服志》:天子冕服,带博(宽)二寸,素里,绛纯(大红)其外……金扣,施十三环,贯十二章。 但同时期的辽与金都是九环,元朝也是九环。 隋与宋都应火德,都尚红色,但隋只传二世,天子冠带既便能流传到元代,也不可能这么新。 想来想去,就只有宋? “这里如果是辽代龙脉,为什么会用宋朝皇帝冠带做法器?” “可能和朝代无关,用姚玉忠的说法:只要附带龙气就行。所以宋、辽、金都有可能……” 这么说,好像也有点道理? “哪位的?” “赵佶!” “宋徽宗?” 何安邦惊了一下,“怎么判断的?” 李定安指了指皮带的扣头,“看十二章,‘日’纹!” 何安邦眯了眯眼睛:日纹:太阳里面站着一只鸟…… 咦……怎么是两只脚? 两足金乌? 李定安叹了口气:“宋徽宗精力比较旺盛,又比较闲,把北宋的《舆服志》改的似是而非:升龙成了降龙,金乌改为双足……到南宋赵构时才改了过来。” 其实就是正事不干,尽瞎逑折腾。 北宋硬是被他折腾了个稀巴烂,把自个也弄成了亡国之君。 下场也不怎么好:靖康之变后,宋徽宗被金人掳至北地囚禁了九年,据说是被活生生折磨死的,死后只盖了一张草席,匆匆一卷,草草掩埋。 又七年后,南宋与金议和,尸骨还宋,葬于绍兴。 结果没几年,又被杨琏真伽(元代江南释教都总统)给挖了出来。为破汉人龙脉,不但尸骨被“挫骨扬灰”,就连墓地也被“尽犁为墟”…… “那这根金带,应该就是杨琏真伽从永佑陵(赵佶墓)中挖出来的?” “不好说,很大可能是靖康之变时金兵从宋朝皇宫里抢的……之后元灭金,又落到了元兵手里……” 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就是金兵抓住宋徽宗之后,从他身上扒下来的…… 何安邦下意识的点点头。 赵构虽然同样不靠谱,但没他爹赵佶这么荒唐,应该不会把刻有两足金乌的腰带葬进祖陵…… “也算是一级文物,处理仔细点,别氧化了!” 一群领导面面相觑:什么叫“也算是”? 这可是宋天子“衮冕”冠带? 再回忆回忆,李定安之前好像说:这样比较关键的“法器”,至少有四件…… “李老师,剩下的三件是什么?” “如果按照五行八卦来推理,玉衡为囚星,主束缚休囚,法器应为索带……摇光为破军,为将,主阵战杀伐,法器逃不脱刀剑兵器……开阳即武曲,为帅,主号令四方,法器可能是兵符之类。” 兵器、兵符……再结合“附有龙气”:皇帝的御刀或御剑,派兵的虎符? 几位领导精神一振,眼中冒起火热的光:这两种,比金带更少见。 李定安适时的泼冷水,“只是风水阵法,法器内涵的寓意要大过象征意义和实际意义……而所谓的‘附带龙气’,并非特指御用之物,御赐的也算……所以,剩下的三件,说不定还不如金带……” 只是“说不定”,万一呢? 既便是御赐之物,价值也低不到哪里…… 领导们的热情一点都没减少。 “李老师,还有一处呢?” “在北极位,也就是柱子或金身佛底下,北极为北天之主,主镇守中央,至于法器……逃不脱印、令之类!” 王永谦愣了一下:“帝玺?” 李定安斜着眼睛:想什么好事呢,那玩意又不是大白菜? 按他的估计,阴山之北,也就是主阵阵心,才可能有这一类的东西…… 至于是什么,挖出来就知道了。 李定安摘下手套,又给技术员交待了几句,随后出了工作区。 领导们又乌央乌央的跟了出来。 探工已经将15号划方的砖层清理完毕,正在用地磁仪探测。 看图象,依旧是一口盒子。 按李定安推测,这个方位埋的应该是兵符。 姚川很专业,不大的功夫,就把盒子挖了上来。 依旧是木盒套铁盒…… 领导们又乌央乌央的进了工作区。 清理、冲洗、开盖……当看到东西的真容,众人顿时恍然:令牌? 果然是兵符? 与之相比,令牌的品相要稍差一些,颜色黑中显灰,摆明是银质。 形制大体为圆形,四周出阔,上铸系环,两侧有高浮雕兽头,有点像龙,但没有角? 下连虎面,虎颌下为祥云,两面有字,分开都认识:亻、志、大、金…… 但合一块,跟天书没区别。 王永谦仔细的瞅了瞅:“这是什么字,辽文?” “不是,是完颜阿骨打根据契丹小字创建的金文,又称女真大字。” “金朝的令牌?” “对,既是调兵符令,也是郡王令。” 只是郡王? “谁的?” “别急,我正在拼……” 王永谦叹了口气:李定安这张嘴,真就没救了? 他说可能不如金带有价值,还真就不如金带? 既便李定安不提醒这是“郡王令”,他也能猜个七七八八:无角为螭,虽然也属龙的一种,但离真龙还差着好大的一截。 当然,价值还是很高的:迄今为止,金代令牌只出现过两块,一块是完颜宗翰(金朝开国重臣)的“秦王令”,另一块是“大金国兵马上将军令”。 两块都是铜牌,都由民间收藏家收藏,从未公开鉴定过,所以别说考证,连真伪都不知道。 所以,要说这一块是“绝无仅有”,“天下唯一”,也不算错。 但有“宋徽宗金带”打底,他就有点看不上眼了:螭龙令也行,倒是弄块金的呀? 领导们倒是兴致未减:有总比没有好? 又等了几分钟,李定安才直起腰。 “拼出来没有,是什么?” 李定扯着嘴角,踌躇了好一阵:“谙版勃极烈!” 勃烈极……这是什么? 思忖间,王永谦又愣了一下。 何安邦和马献明眼对眼,好像很惊奇。 “勃烈极既是身份名称,也指金朝的政治制度,翻译成汉语既为‘最高议会’,每代只有五人,既皇帝、储君、国相、左国相、右国相……谙版勃极烈既为储君。 但有一点,并非世袭,而是挑选:上代皇帝先从同辈中挑选储君,实在挑不出人才,再从下一辈中挑……说直白点,皇位不是传给儿子,而是弟弟或堂弟,也可以传给侄子甚至是堂侄…… 金朝前三代也确实是这样传的:完颜阿骨打把皇位传给了堂弟完颜晟,完颜晟又传给了侄子完颜亶……但憋病极大,隐患也极大,传到第三代就废除了,改成了父传子……所以,自金立国,谙版勃极烈只有两位:完颜晟和完颜杲。 领导们终于听懂了:“金太宗和金熙宗?” 李定安点点头:“对,令牌背面字翻译过来是‘天辅五年’,这是完颜阿骨打的年号,当时的谙版勃极烈是完颜晟,他“奉诏知国事,总理军政”,各路上将军必须有他的符令和文书才能调军领军,这一块估计就是其中之一……” 哪还需要估计? 也根本不是李定安所说的“不如徽宗金带”,结果恰恰相反。 没错,当时的完颜晟只是储君,但两年后继位,既金太宗。然后先灭辽,再灭北宋,功绩与威望直逼完颜阿骨打。 宋徽宗就是被完颜晟掳至会宁府(金代大都),受尽折磨而死…… 如果就事论事:一个圣帝明君,一个亡国之君,无论政绩、声望、影响力,以及能力和作为,完颜晟碾压赵佶好几个级别。 这么一想,这块令牌的价值比金带要高好几倍…… 王永谦很奇怪:“那你呲什么牙?” 李定安叹了口气:“皇帝的东西……也太多了点?” 感觉就像是……掉进了皇帝窝? 和尚手里的龙骨可能就是辽代哪位皇帝的,但还未来得及考证,就挖出了宋徽宗的金带,现在又挖出了金太宗为储时的调兵符令? 不用猜,剩下的那两件也差不到哪里。 而这样的大阵至少还有两座:一座阵挖出四五件,三座阵是多少? 还有更关键的:阴山以北才是主阵……李定安敢保证,哪里绝对有大家伙。 照这里来看,可能不止帝玺…… 众人无语:我们嫌少,你却嫌多? 连着两件,价值一件比一件高,领导们的心情可知而知? 领导满脸堆笑:“李老师,要不先探一探太极位?” 也对,反正迟早都得挖。 李定安点点头:“姚组……” 刚喊两个字,马献明就窜了出去:“我去就行……老姚正在挖二十二号划方,你别打扰他……” 姚川愣了一下,嘴里嘟嘟囊囊。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 运气很好,没有埋在铜柱底下,而是肉身佛之前坐过的位置。不知道是不是阵心的原因,埋的不深:三层砖以下,夯土只有二十来公分。 马献明还没用半个小时。 技术员的动作更快,几分钟的时间就清理了出来。 还是一块符牌? 还好,金的: 呈长方形,阳面为龙纹和风纹,阴面为缠枝曼陀罗。 还有字,阳面九个,阴面三个,但依旧不认识。 李定安瞅了瞅,猝然一顿:“天赞帝圣旨金碑?” “什么东西?” “辽景宗耶律贤驾崩前,留给皇后萧绰(萧燕燕)称制摄政的金牌,又称‘遗命’金牌?” 《辽史》:(乾亨)四年秋九月壬子,景宗崩。癸丑,即皇帝位於柩前,时年十二。皇后奉遗诏摄政,诏谕诸道…… 这里的“诏”,总共有三件:一为圣旨,二为龟龙钮金玺,三为遗命金牌。 圣旨的具体内容史志中没有记载,但金玺和金牌的形制与铭文记的清清楚楚:玺为龟钮,令为矩形。 如果将金玺和圣旨金牌的内容翻译成汉字:依天命、继家国,云佐承。 幼帝耶律隆绪第一个年号为“天辅”,以及萧绰死后的谥号“承天太后”,全来自于这里:天命、佐承! 《金史》中又记载:金熙宗攻破辽大都,之后生擒天祚帝(辽末代皇帝),只找了金玺和圣旨,金牌在天祚帝逃亡过程中弄丢了。 之后便下落不明。 但这东西能出现在这里,基本不可能是假的。 简而言之,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 其它不论,就论影响力:辽景宗为大辽中兴之主,堪称英明神武,与大宋十战九赢。宋太宗赵光义的“高梁河驴车战神”就是他封的。 承天太后更是将大辽推向巅峰,打的大宋节节败退,最后结“澶渊之盟”,逼着大宋称臣、纳贡…… 与完颜晟不好比,但要比宋徽宗,至少高出好几层楼…… 何安邦双眼直冒光,“不是下落不明吗?” 我哪知道? 李定安又叹了一口气:这地方,怎么尽出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知道哪个皇帝的脊梁骨? 有可能从宋徽宗身上扒下来的腰带? 现在又是一块大辽萧太后奉诏称制的遗命金牌? 经过手的文物也不算少,但这几类,李定安真就是第一次见。 稀奇归稀奇,但道理他明白:这块金牌既是圣旨,更类比帝玺,用来坐镇北极中央,没毛病…… 领导们都比较矜持,没笑出声,但眼睛一个比一个亮:截止目前,宋、辽、金三朝皇帝算是凑齐了,而且影响力一个比一个的大。 既便是最不靠谱的徽宗皇帝,也在史书上留了好几页。 换种说法,这地方申建景区的可能性越来越大了…… 米顺东猛呼一口气:“李老师,还有一件!” 哦对,还有破军位。 李定安也比较好奇,又会是哪位皇帝的刀或剑? 转着念头,姚川抱着箱子进了工作区,技师一拥而上。 前后不到十分钟,东西被洗的干干净净,亮亮堂堂。 一把水晶的小斧头? 瞅了瞅,李定安差点一口老血:敢不敢再稀罕点? 何安邦失声惊呼:“拄斧……扯什么淡?” 马献明也很想这么说。 不出意外,这很可能就是宋太祖赵匡胤经常用来敲大臣门牙的那一把。 司马光《涑水纪闻》:太祖(赵匡胤)弹雀于后园,某臣急事请奏,太祖亟见之,其所奏乃常事耳。上怒,诘其故,对曰:“臣以尚急于弹雀?”上愈怒,举柱斧柄撞其口,堕两齿…… 《邵氏闻见录》:朝宴,文定就大盘中以手取食,帝(赵匡胤)用拄斧击其首…… 《资质通鉴》:普(宰相赵普)擅增刑名,太祖引柱斧击折其上腭二齿…… 若是上朝,他就藏在袖子里,若是下朝,就随时把玩……可见其喜爱程度? 《礼记·明堂位》:朱干玉戚,以舞大武……干既盾,戚既斧,这东西属正儿八经的礼器。 但用水晶雕琢,一天到晚拿手里,动不动敲人门牙的,就只有赵匡胤。 所以,其它三件文物加起来,可能都没这件东西的价值高。 更关键的是,这东西还有个孪生兄弟:玉斧。 宋太祖赵匡胤玉斧一挥,此外非吾所有也……自此大宋与大理划江而治。 宋太宗赵光义挥了挥玉斧,燕云十六州脱离中原王朝三百余年,任胡骑纵横…… 宋仁宗赵祯见贵妃收礼,怒问:安得此物,遂以柱斧碎之…… 宋徽宗赵舍每命相,犹自择日,在宣和殿亲札其姓名于小幅纸,缄封垂于玉柱斧子上…… 没错,就是北宋皇帝世代相传,“宋挥玉斧”的中的那把玉斧。 还有更更关键的:不止一本笔记体史中记载,烛光斧影中的那把斧,就是这东西……(本章完) 第390章 太欢快了 日上三杆,北风乍停。 老天爷真给面子。 “起飞!” 方志杰按下遥控器,一架无人机腾空而起。 两台电脑并排摆在引擎盖上,一台是地图,一台是无人机的实时录相。 舒静好还抱着一台,可以随时随地计算,查资料。 其余人围在四周,格外的新奇。 李定安托着罗盘,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但转了两个三百六十度,磁针还是不停的晃。 见鬼了? 别说铁器,他甚至让所有人把手机都放在了车里…… 左右瞅瞅,李定安眯住眼睛:苏秀的脖子里,戴着一根项链。 看着像是金的,还挺粗…… “苏老师,这边风大!” 风早停了? 明白了:挡着李定安了。 她一躲开,磁针立马不动。 果然…… 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李定安确定好方位,放下罗盘。 王永谦瞅了瞅:“怎么样,吉位还是凶位?” “正西兑宫,七赤巨门,五行属金,主凶……但我找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来龙去脉!” 王永谦听懂了:风水与龙脉的走向。 大致算了算,李定安敲动键盘,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地图间距越来越大,屏幕上显示着通辽以及周边省市的山脉三维图。 乍一看,好像挺寻常? 但细一瞅,就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东西: 燕山蜿蜒如龙,出河北,入辽西,在喜峰口被滦河一切为二,分为两支:西为七老图山,东为努鲁尔虎山。 七老图山断断续续,又乱又杂,左一个包,右一个坑,河流也不见有几条……用风水的说法,这一条出自燕山的支龙龙脉断了。 但努鲁尔虎山却气势如虹,凌河更如同保驾护航,浩浩荡荡。 一山一水出承德、进平泉、过宁城、经北票,直入通辽。 到这里,虎山分脉,凌河分流,努鲁尔虎山又被小凌河一切为二,西为三十二连山,东为青龙山。 先看三十二连山,也就是脚底下这一座,和七老图山格外的像:散而无序,杂而无章…… 没错,支脉又断了。 再看青龙山:就像一条大龙生出好多条小龙,老道山就像大龙的龙头,傲立于群山之间。大龙四周小龙环绕,争娇斗勇,气势雄雄。 大凌河支流老哈河再分出数道支流,环绕群山,如依似傍,缠缠绵绵…… 雄壮轩昂现神威,群山朝拜众气归。 万河奔腾如潮起,龙腾大海百川随。 强龙,上吉! 还有更有意思的:越往北,小山渐少,主山愈宽,山顶虽平,腰腹却极壮……好似小龙全钻进了大龙的肚子里? 就如这般,蜿蜒至伏牛山一带,地形猛然拔升,山势更加粗健,两座廿里峰直插云宵……咋看,都像是龙头轩昂而立,傲视北方。 峰下是不见首尾的西辽河,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鲁平原。 好像这一支龙脉也断了? 但再往西看,就会发现更更有意思的东西。 沿西辽河往西走三四十公里,三道山脉陡然而起,像从平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易经》: 九四,或龙在渊,无绺!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所以,青龙山龙脉不是断了,而是暂时蜇伏,伺机而动。 而一动,又分叉了:三条! 再看“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一句,以及结合地形、山势、星相,李定安越看越觉得,这三处地儿,好像全是风水中的龙兴之地? 准不准不知道,就事论事,只说这三座山: 东为处于科尔泌的特金罕山,北接大兴安岭,直入白山黑水。 古时候,这地方还有个别称:鲜卑山。 汉武帝击败匈奴之后,东胡出白山黑水,向南迁徒,其中一支定居在这里,以山为名。数百年后,逐鹿中原。 中间为扎鲁特的乌桓山,同样是匈奴西迁之后南下的东胡中的一支,定居于乌桓山后,以山命名。 这一支稍惨点,动不动就挨汉人的打,最后在三国时被张辽所灭。 再看最西边那一座:阿鲁科尔泌的木叶山。 三座山里它最小,不长也不高,地图上都找不到。 但这地方,却是契丹的起源地? 《辽史》: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在承德,发源自燕山)浮河(凌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大兴安岭)泛潢河(西拉木伦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西辽河),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 每到春秋两季,辽皇都会率军来这里祭天。至今,山上还残留有契丹祖庙遗迹,以及青牛、白马、神鹿的石刻及壁画…… 只是一句传说,却把燕山龙脉和大兴安岭龙脉接到了一块? 从头再看,三座山,是不是全是龙兴之地? 而且这三道龙脉全部源自于青龙山…… 以风水而言,青龙山就是这三道龙脉的祖脉,也是燕山龙脉与大兴安岭龙脉的连接点,更是辽西地区最关键的龙脉结气之处。 所以搞不好,真可能有哪代辽皇在青龙山主峰老道山祭过天…… 当然,龙脉祖脉之类的,李定安是不大信的。 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辽代或是元代的皇帝,也恰好信那么点风水,那无论如何也要在青龙山捣鼓捣鼓。 再联想一下:朝廷能动用那么大的力量,建那么大的法阵,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挺有意思…… 大致理清了思路,李定安合上了电脑,又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十一点,吃顿饭,刚好上路。 “闫厅,去县城吧,让左局找个好点儿的餐厅。” “李老师,不去旗里(旗政府)了?” “不去了!” 他来三十二连山,只是实地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而熬汉,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一是风水地形没有相对独特的地方,二是这地方离宁城太近,既便有墓,也早被姚玉忠挖空了。 既然给当地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也就没必要去麻烦人家…… 此次考察,所有人都要围绕李定安服务,领导自然没意见。 各自上车,闻副处长拉开警车车门,又顿了一下:“李老师,下一站去霍林?” “对!” 霍林在阿鲁科尔泌正北,那里也有一座山:可汗山! 又称帝王山,不过都是后来起的名字,原来蒙语浑迪音罕乌拉,意为最高的山峰。 源自大兴安岭,山上建有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巨形石雕,以及兵马佣。 当然,也是现代建的,和可汗山的名字一样,只是为了吸引游客。 但有一点:木叶山一路向北,地势逐渐平缓,虽然变成丘陵地带,离可汗山并不远。 李定安怀疑,这里是不是除了青龙山之外,燕山余脉和大兴安岭的另一处连接点。 所以必须得去看一下。 要是没有,再到巴林左右这两旗看看:辽代九位皇帝,除末帝天祚帝,有六位的陵墓都在这两旗。 正儿八经的辽代皇陵。 山很多,水也有:西拉木伦河。 这是契丹的祖河…… 车子启动,驶向县城。 简单吃了一顿饭,也没有打扰地方,又径直向北。 将将天黑,车队到了霍林。 建国后,这地方是市,通辽只是县,八十年代中,两个地方又调了个个:通辽建市,霍林降市为县级市,由其代管。 来了很多领导,了解过李定安的身份,更知道他是此次考察的核心,带队的又是副厅级干部,所以不是一般的热情,早早就安排好了宾馆和酒宴。 凉菜都还没上齐,就是“咣咣”几下,一人的面前一高脚杯。 杯子还贼大,一斤就倒两杯,就这,都才倒了七分。 正准备让服务员换下去,领导就端起了酒杯:“闫厅长,李老师,王处长,苏导……远道而来,无以为敬,只有薄酒一杯……请!” 说请就请,领导一仰脖子,“咕嘟”几下,杯子就见了底。 李定安眼都直了。 没来之前,经常听别人说:到了内蒙,上了桌子能不能吃到菜,要看你本事。 雷明真也说过:蒙古包外的狗都能喝八两。 李定安一直不信,直到这次来了之后…… 就像左朋,谦恭有礼,敦厚老实,但一上酒桌,就跟狮子一样。 肖主任看着文文静静,柔柔弱弱,但至少喝两个何安邦。 可怜老何,来一回就倒一回…… 李定安忙捂住了酒杯:“各位领导,对不住,我不能喝酒!” “不会吧……李老师太谦虚?” 旁边是一位副职,三十八九,身高体壮,典型的蒙古大汉。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李老师这么年轻,体格又这么好,渗也能渗半斤……左局,你说是吧?” 左朋惊了一下,头摇的像波浪鼓,“李老师真不能喝!” 喝还是能喝一点的,但李定安明天要上山。 估计两人关系挺好,汪全点点左朋,帮李定安换了果汁。 然后,就倒了大半桌。 包括闫副厅长、闻副处长、王永谦、左朋……以及苏秀张副导。 不是硬劝,而是气氛:不但唱,还跳舞。 左朋和汪全伴着音乐唱牧马人,跳筷子舞的时候,李定安差点没忍住喝两口。 太欢快了……(本章完) 第390章 太欢快了 日上三杆,北风乍停。 老天爷真给面子。 “起飞!” 方志杰按下遥控器,一架无人机腾空而起。 两台电脑并排摆在引擎盖上,一台是地图,一台是无人机的实时录相。 舒静好还抱着一台,可以随时随地计算,查资料。 其余人围在四周,格外的新奇。 李定安托着罗盘,左转一下,右转一下。 但转了两个三百六十度,磁针还是不停的晃。 见鬼了? 别说铁器,他甚至让所有人把手机都放在了车里…… 左右瞅瞅,李定安眯住眼睛:苏秀的脖子里,戴着一根项链。 看着像是金的,还挺粗…… “苏老师,这边风大!” 风早停了? 明白了:挡着李定安了。 她一躲开,磁针立马不动。 果然…… 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李定安确定好方位,放下罗盘。 王永谦瞅了瞅:“怎么样,吉位还是凶位?” “正西兑宫,七赤巨门,五行属金,主凶……但我找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来龙去脉!” 王永谦听懂了:风水与龙脉的走向。 大致算了算,李定安敲动键盘,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地图间距越来越大,屏幕上显示着通辽以及周边省市的山脉三维图。 乍一看,好像挺寻常? 但细一瞅,就会发现很有意思的东西: 燕山蜿蜒如龙,出河北,入辽西,在喜峰口被滦河一切为二,分为两支:西为七老图山,东为努鲁尔虎山。 七老图山断断续续,又乱又杂,左一个包,右一个坑,河流也不见有几条……用风水的说法,这一条出自燕山的支龙龙脉断了。 但努鲁尔虎山却气势如虹,凌河更如同保驾护航,浩浩荡荡。 一山一水出承德、进平泉、过宁城、经北票,直入通辽。 到这里,虎山分脉,凌河分流,努鲁尔虎山又被小凌河一切为二,西为三十二连山,东为青龙山。 先看三十二连山,也就是脚底下这一座,和七老图山格外的像:散而无序,杂而无章…… 没错,支脉又断了。 再看青龙山:就像一条大龙生出好多条小龙,老道山就像大龙的龙头,傲立于群山之间。大龙四周小龙环绕,争娇斗勇,气势雄雄。 大凌河支流老哈河再分出数道支流,环绕群山,如依似傍,缠缠绵绵…… 雄壮轩昂现神威,群山朝拜众气归。 万河奔腾如潮起,龙腾大海百川随。 强龙,上吉! 还有更有意思的:越往北,小山渐少,主山愈宽,山顶虽平,腰腹却极壮……好似小龙全钻进了大龙的肚子里? 就如这般,蜿蜒至伏牛山一带,地形猛然拔升,山势更加粗健,两座廿里峰直插云宵……咋看,都像是龙头轩昂而立,傲视北方。 峰下是不见首尾的西辽河,再往北,就是一望无际的开鲁平原。 好像这一支龙脉也断了? 但再往西看,就会发现更更有意思的东西。 沿西辽河往西走三四十公里,三道山脉陡然而起,像从平地里长出来的一样? 《易经》: 九四,或龙在渊,无绺!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所以,青龙山龙脉不是断了,而是暂时蜇伏,伺机而动。 而一动,又分叉了:三条! 再看“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一句,以及结合地形、山势、星相,李定安越看越觉得,这三处地儿,好像全是风水中的龙兴之地? 准不准不知道,就事论事,只说这三座山: 东为处于科尔泌的特金罕山,北接大兴安岭,直入白山黑水。 古时候,这地方还有个别称:鲜卑山。 汉武帝击败匈奴之后,东胡出白山黑水,向南迁徒,其中一支定居在这里,以山为名。数百年后,逐鹿中原。 中间为扎鲁特的乌桓山,同样是匈奴西迁之后南下的东胡中的一支,定居于乌桓山后,以山命名。 这一支稍惨点,动不动就挨汉人的打,最后在三国时被张辽所灭。 再看最西边那一座:阿鲁科尔泌的木叶山。 三座山里它最小,不长也不高,地图上都找不到。 但这地方,却是契丹的起源地? 《辽史》:有神人乘白马,自马盂山(在承德,发源自燕山)浮河(凌河)而东,有天女驾青牛由平地松林(大兴安岭)泛潢河(西拉木伦河)而下。至木叶山,二水合流(西辽河),相遇为配偶,生八子。其后族属渐盛,分为八部…… 每到春秋两季,辽皇都会率军来这里祭天。至今,山上还残留有契丹祖庙遗迹,以及青牛、白马、神鹿的石刻及壁画…… 只是一句传说,却把燕山龙脉和大兴安岭龙脉接到了一块? 从头再看,三座山,是不是全是龙兴之地? 而且这三道龙脉全部源自于青龙山…… 以风水而言,青龙山就是这三道龙脉的祖脉,也是燕山龙脉与大兴安岭龙脉的连接点,更是辽西地区最关键的龙脉结气之处。 所以搞不好,真可能有哪代辽皇在青龙山主峰老道山祭过天…… 当然,龙脉祖脉之类的,李定安是不大信的。 但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辽代或是元代的皇帝,也恰好信那么点风水,那无论如何也要在青龙山捣鼓捣鼓。 再联想一下:朝廷能动用那么大的力量,建那么大的法阵,也不是不能理解。 就挺有意思…… 大致理清了思路,李定安合上了电脑,又看了看时间。 差不多十一点,吃顿饭,刚好上路。 “闫厅,去县城吧,让左局找个好点儿的餐厅。” “李老师,不去旗里(旗政府)了?” “不去了!” 他来三十二连山,只是实地验证一下自己的推断。而熬汉,也确实没什么可看的。 一是风水地形没有相对独特的地方,二是这地方离宁城太近,既便有墓,也早被姚玉忠挖空了。 既然给当地创造不了什么价值,也就没必要去麻烦人家…… 此次考察,所有人都要围绕李定安服务,领导自然没意见。 各自上车,闻副处长拉开警车车门,又顿了一下:“李老师,下一站去霍林?” “对!” 霍林在阿鲁科尔泌正北,那里也有一座山:可汗山! 又称帝王山,不过都是后来起的名字,原来蒙语浑迪音罕乌拉,意为最高的山峰。 源自大兴安岭,山上建有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巨形石雕,以及兵马佣。 当然,也是现代建的,和可汗山的名字一样,只是为了吸引游客。 但有一点:木叶山一路向北,地势逐渐平缓,虽然变成丘陵地带,离可汗山并不远。 李定安怀疑,这里是不是除了青龙山之外,燕山余脉和大兴安岭的另一处连接点。 所以必须得去看一下。 要是没有,再到巴林左右这两旗看看:辽代九位皇帝,除末帝天祚帝,有六位的陵墓都在这两旗。 正儿八经的辽代皇陵。 山很多,水也有:西拉木伦河。 这是契丹的祖河…… 车子启动,驶向县城。 简单吃了一顿饭,也没有打扰地方,又径直向北。 将将天黑,车队到了霍林。 建国后,这地方是市,通辽只是县,八十年代中,两个地方又调了个个:通辽建市,霍林降市为县级市,由其代管。 来了很多领导,了解过李定安的身份,更知道他是此次考察的核心,带队的又是副厅级干部,所以不是一般的热情,早早就安排好了宾馆和酒宴。 凉菜都还没上齐,就是“咣咣”几下,一人的面前一高脚杯。 杯子还贼大,一斤就倒两杯,就这,都才倒了七分。 正准备让服务员换下去,领导就端起了酒杯:“闫厅长,李老师,王处长,苏导……远道而来,无以为敬,只有薄酒一杯……请!” 说请就请,领导一仰脖子,“咕嘟”几下,杯子就见了底。 李定安眼都直了。 没来之前,经常听别人说:到了内蒙,上了桌子能不能吃到菜,要看你本事。 雷明真也说过:蒙古包外的狗都能喝八两。 李定安一直不信,直到这次来了之后…… 就像左朋,谦恭有礼,敦厚老实,但一上酒桌,就跟狮子一样。 肖主任看着文文静静,柔柔弱弱,但至少喝两个何安邦。 可怜老何,来一回就倒一回…… 李定安忙捂住了酒杯:“各位领导,对不住,我不能喝酒!” “不会吧……李老师太谦虚?” 旁边是一位副职,三十八九,身高体壮,典型的蒙古大汉。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李定安,“李老师这么年轻,体格又这么好,渗也能渗半斤……左局,你说是吧?” 左朋惊了一下,头摇的像波浪鼓,“李老师真不能喝!” 喝还是能喝一点的,但李定安明天要上山。 估计两人关系挺好,汪全点点左朋,帮李定安换了果汁。 然后,就倒了大半桌。 包括闫副厅长、闻副处长、王永谦、左朋……以及苏秀张副导。 不是硬劝,而是气氛:不但唱,还跳舞。 左朋和汪全伴着音乐唱牧马人,跳筷子舞的时候,李定安差点没忍住喝两口。 太欢快了……(本章完) 第391章 一品官 飘飘荡荡的雾,渺渺茫茫,袅袅绕绕。 天上飘着明雪,呼气如同白练。 李定安甩着胳膊,进了大厅。 左朋和汪副市长站在餐厅门口,一人夹一支烟,有说有笑。 面色红润,精神头都挺好。 “李老师!” “两位好,吃过了?” “对!” “那稍等我一会,我去拿电脑!” 两人点点头,目送李定安上楼。 汪全弹了一下烟灰:“用罗盘找墓,找遗址……真的假的?” “姚玉忠知不知道?” “没听过!” “见识少就少说话……亏你还是负责文旅的?” 汪全想骂人。 …… 不大的功夫,下来好多位。 李定安带着方志杰和舒静好,张副导带着于徽音和两个摄影师。 至于其它人……酒都还没醒。 汪全来接电脑,李定安避了一下。 他和左朋那么熟了,都没让背过包…… 开了三辆车,浩浩荡荡开向可汗山。 不远,市中心往北十五公里左右,开了不到二十分钟。 晨雾散尽,气温渐高,阳光明媚。 草原如黄毯,无边无际,浩瀚无垠。 可汗山座落其间,优雅秀丽。 要说为什么是“秀丽”……太小了,总占地才十平方公里。 李定安就觉得,白瞎了“可汗山”这么威武霸气的名字。 两座巨大的石像伫立于主山山颠,山下有兵阵,骑马披甲,雄壮威武,颇为壮观。 旁边还有一座山,要矮一些,但稍长,山间有十多眼山泉,汇成溪流,流向左边的大湖。 应该扩建过,像是水库,又分出几道蜿蜒曲折的小河,通向右边的霍林河。 河很宽,且极长,不见尽头,傍山而过。 因为落差地带很多,形成一段一段的“冰瀑”奇观。 有山有水,风景很美,可惜,太小。 李定安连罗盘都懒的掏。 刚放下遥控器,旁边又递来保温杯。 他以为是舒静好,但转过头,舒静好正和于徽音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什么。 再一看:汪全? “汪市长,您别客气!” “没客气,份内之事!”汪全笑笑,“李老师,怎么样?” 李定安不知道怎么说。 山不大只是其次,主要是南麓之南平坦辽阔,无丘无陵更无山。 更关键的是,霍林河像一把刀,斩在可汗山与罕山之间的平原地带。 说玄幻点:南北龙脉无交接,更没有气脉相连…… 他想了想:“风景挺不错!” 汪全叹了口气:您真会说话? 意思就是没有阵,更没有遗址。 不过无所谓。 他们本就抱着“有就占便宜,没有也不亏”的心态。 但热情不减:“辛苦李老师!” “您客气!” 稍顿了顿,李定安又从舒静好手里接过笔记本电脑:“遗址确实没有,但墓应该还是有几座的,汪市长,你看要不要找一找?” “啊?”汪全愣住了:这里,可汗山,有墓? 不应该啊? 他一直在当地任职,没升副职之前,一直在文旅部门打转,甚至这座景区,就是在他任副局长的时候修的。 大动土木、大兴工程……有墓应该早挖出了? 他想了想:“李老师,好不好找?” “应该不难,我先看一看。” 李定安掏出罗盘,往山上走。 方志杰背上电脑,两个摄影师架起单反,舒静好架起无人机。 李定安走一段,停一阵,再转转罗盘,嘴里还念念有词。 像极了街上摆摊算卦的。 汪全瞪着眼睛,直勾勾的瞅。 左朋捅了一把:“愣什么,走啊?” “不是……真这样找?” “你以为?” 两人连忙跟上。 山不高,还很近,离停车的景区广场就百来米。 坡度也缓,李定安还没用十分钟。 他先围着成吉思汗和忽必烈的石像转了一圏:没错,数这儿最高。 再看方位,午南子北,磁场也对。 剩下的就是辩龙寻穴…… 李定安时而转转罗盘,时而敲敲键盘,看看俯空录像,再时而拿笔算一算。 汪全就觉得很奇怪:他怎么不掐指头? 没多久,也就十来分钟,李定安叫方志杰下山去拿仪器。 “李老师,真有?” “当然!”李定安指了指电脑屏幕,“汪市长,你从西北和东南两个角度看,可汗山像什么?” 像什么? 汪全琢磨了一下:从西北看,像一朵花? 石像四周山头耸立,像七八瓣花叶,石像所在的山像花骨朵…… 再从东南看,像个“大”字,山势长而窈窕,且玲珑有致,像……躺着的女人? “古代勘舆中,前者称为莲花座,后者称为仰女峰,难得的是山中有水,水中有山。五代《傅山篇》:山双行,水居中,水双行,山内拥……为吉! 再看势:龙北发,朝南来,龙顺水下,朝逆水上……为贵!再看山向:左水倒右,水出辛戍,玉带缠腰,旺水朝聚,名“三合联珠贵无价”……换种说法:贵比王爵,富比石崇!” 汪全一脸迷糊:李老师,这儿是霍林,内蒙最北。 又干又旱,草不多,风却贼多,冬季又长,动不动就闹雪灾,所以从汉到清,一直是爹不疼娘不爱。包括东胡和突厥时期,都很少有胡人来这里定居。 既便人口相对最多的清朝,也只是科尔泌旗的辖地,只设过“乡”一级的行政机构。 清朝的乡长……也算是官? 更别说什么“贵比王爵”、“富比石崇”。 但人家一片好心,乡长就乡长…… 他挤出了一丝笑:“麻烦李老师!” “好!” 李定安点点头,又开始转罗盘,同时还念叨:“若橐之鼓,若器之贮,若龙、若惊、若腾、若盘……禽伏兽蹲,千乘之尊……方志杰,看到哪个“大”字没有,吉位就在横与撇捺的交叉处……估计不浅,用地声!” “好嘞……” 方志杰跑下山,又叫上司机。 越野车扬起一道黄龙。 汪全眯眼瞅了瞅:是前后两山之间的一处山岰,平平荡荡,别说坟,连个土包都没有。 随即,车停在山岰里,又抱下来一台机器。 像只手提箱,上面有小屏幕,另一部分像无线话筒。 方志杰操作监测仪,司机提着传感器,贴近地面慢慢的走。 “停……向东,走……” “再停,向北,走……向西……再向南……” 方志杰跳了起来,捏着对讲机:“李老师,有墓室!” “坐向?” “坐北朝南!” “深度?” “四米二!” “面积?” “东西差不多13米,南北近6米!” 光是墓室,就接近八十个平方……这已经属于大墓。 “肯定有茔基,随便找一个方向测一下,看离墓室中心有多远?用地磁……再探一探土质!” 方志杰站了起来,跑向越野车。 汪全目瞪口呆:还真有墓? 左朋扬了扬下巴:涨见识了吧…… 没多久,对讲机又响了,“李老师,茔地是正方形:长宽都是一百四十多米……” “墓顶土质呢?” “三合土!” 三合土…… “应该是明墓……你稍等会我算算:一步五尺,明代一尺三十二公分……《仪礼·士丧礼》:四品茔地周围四十步,三品七十步,二品八十步,一品九十步……九十乘以三十二再乘五……好家伙?” 李定安都愣住了。 一品官……还真就是千乘之尊? 但明代的一品拢共就那么几位:尚书、殿阁大学士,五军都督,更或是三公、三孤! 但没记得哪位,是霍林人? 如果是客死,要么运回京师,要么运回祖地。 反正不可能埋这…… “汪市长,霍林在明代,出过一品官?” 怎么可能? 汪全比他还懵:真有墓,而是大墓? 但一品官……快别扯淡了。 不是不信,而是就没有过。也别说明代,从秦到清,这地方就没出过官。 倒是传说孝庄就是出生于霍林,问题是,她也没埋这儿呀? 汪全木然摇头。 李定安想了想:“方志杰,去宾馆拉钻机,还有内窥仪……”(本章完) 第392章 看不住 方志杰去的快,来的也快。 再一看,后面还跟了好多辆车。 车队停下,陆续下车:闫副厅、王永谦、闻副处、苏秀、当地正副职、文物局领导……以及两车技术员与探工。 一群人看着李定安,神情格外复杂: 他们就醒了一会酒、赖了一会床的功夫,李定安就找到了一座大墓? 这也太快了点? 几句寒喧,王永谦四处看了看:地上划了好多白线,东西交错,南北纵横,关键是:面积好大? 南北东西至少都有二三百米长……几万个平方? 他不由一愣:“又是墓葬群?” “只有三座墓,只是距离比较远,所以算不上墓葬群……不过来头挺大!” 李定安吐了口气,“应该是明代一品墓茔!” “明代?” 王永谦努力的回忆,“当时这里应该是兀良哈三卫的辖地,属努尔干都司管辖(为明代东北地区最高军政机构,治所黑龙江)……怎么会有一品官的墓?” “我也很奇怪,所以还得探。” “你这个明代……又是怎么推测的?” “根据墓茔大小,以及三合土……关键是三合土:这东西出现的比较早,南北朝就有,用于墓顶浇浆却已是明代时期,清朝也有,但与明代三合土的成份比例不一样……” 李定安抓起一把用扎子提出来的墓顶土,“灰(石灰)一、砂(河砂)三、土(粘土)六,用糯粳米汁、羊桃藤汁和匀……可能还加了点酒,这种配方比例,属大明独一份!” “酒?” “对,这样的三合土,硬度直逼低标号的水泥……一钢铲下去,墓顶至多掉点皮……” “还有没有发现?” “有!”李定安指了指内圈的白线, “主墓的墓室太大了点:长十三米半,既四丈二,宽五米八,既一丈八……按明制,这是民王(外姓封王,非战功不授)之爵,而且是生前册封,并非殁后封王…… 而这样的情况,只出现于英宗(叫门天子)复僻之前,所以,墓主的身份范围近一步缩小:明前至明中期武将,不姓朱,而且是生前封王,加官正一品,也是生前加封,而这一品阶,就只有三公!” 非宗室、民王,三公? 一群人面面相觑:越来越夸张了…… 李定安叫过左朋和汪全:“汪市长,小孔钻探、密封闭氧都会吧?” 汪全猛点头:“会!” 这是文物考古工作者的基本功。 “好,先钻这四处:墓道、前室、左右内室……要小心,一定要做好密封!” “李老师放心!” “小方、小舒,开工,左局搭把手!” “好嘞!” 骤然间,所有人都动了起来。 张副导连忙让摄摄师架起了大型摄像机,苏秀也来帮忙。 “徽音,李老师怎么找到这里的?” 于徽音想了想:“就站在山顶上看了看!” “没像以前一样,围着山转一圈?” “没有!” 苏秀愕然:李定安找墓,越来越熟练了? 速度都挺快,不大的功夫,第一组就钻开了墓道。 李定安分析土层,左朋和方志杰帮忙下探镜。 研究了好一会,他们才知道,这座墓为什么会埋这么深:六层三合夯土,每层半米,中间夹浇浆砖层,然后才是一米左右厚的浇浆石砖券顶(拱形)。 这样的墓顶别说用洛阳铲挖,没有一拖拉机的黑火药,就别想炸开。 左右两壁以及地底也一样:先砌砖,再夯三合土,全是两米多厚……盗墓贼哪怕想拐个弯,从地底下打盗洞都不可能。 这已经不是墓葬,而是地下堡垒,可想而知,保存的有多好? 再下探镜:墓道很长,二十多米,足两米宽,逐级向下,共四十阶,正好符合大明民王之制。 由此,墓室更深。 走到尽头,就是连接墓室与墓道的天井,摆有文武石人一对,石兽虎、马、羊,及石柱各一对。 再往前就是墓门:门楼是石刻仿木结构,通高近七米,宽三米,墓门只有一半高,上悬一块长方形石制匾额:忠德威胜! 这四个字……好像就汉武帝给金日磾赐过这样的匾? 至于明朝……没什么印象。 “左局,汪市长,你们有没有印象。” 两人齐齐的摇了摇头。 “李老师,前室钻开了!” “好!” 李定安跑了过去,一群领导也围了上来。 他先看碑碣,也就是墓志铭: 螭首龟趺,牌身高九尺,宽三尺六寸,全高超过五米。 再看志盖:故泰宁卫都督、太保、忠勇王金公墓志铭…… 李定安恍然大悟:“这是金忠的墓!” 汪全和左朋都瞪直了:“燕王长史,兵部尚书?” 金忠是永乐、宣德时期的重臣,而且出身于江浙望族,怎么可能埋这里? “不是助朱棣‘靖难之役’的那个金忠,而是助朱棣北征,平定北元的那个金忠……原名也先土干,成吉思汗七代孙,东蒙古(鞑靼部)领主…… 朱棣第四次北征时举族投附,成祖赐名金忠,封忠勇王……凶悍狡黠,却又骁勇善战,助朱棣五征北元,仁宗(朱高炽)登基后任泰宁卫都督,防备兀良哈三卫和瓦剌,颇有建树,加太子太保,食双俸…… 宣宗(朱瞻基)继位,御驾亲征兀良哈,金忠为先锋,颇有战功,宣德赞他为“大明金日磾”,于宣德四年加太保……宣德六年时病逝,宣宗悼惜,赐赙祭,并命有司负责办理丧事……” 李定安叹了口气:就说墓门上哪来的“忠德威胜”的赐匾? 宣宗皇帝赐的。 也确实是民王爵:忠勇王,也确实加官正一品:太保! 其它人也听明白了:金忠虽不是汉人,却是明臣,而且是忠勇王,加官太保。 皇帝肯定要赐赙祭,并命有司办理,丧礼并下葬自然也要按《大明礼制》。 关键是这么远:从这儿到京城,足足上千公里,可见之恩宠,更可见明宣宗那句“大明金日磾”,绝对发自肺腑。 “怎么埋这了?” “不知道,但也不算奇怪:他是东蒙古领主,这里本就是他的领地……” 李定安想了想,又往后看了看:“谭书记,吴市长,要不要继续探?” “探!”两位点了一下头,“麻烦李老师!” 墓葬级别太高,肯定得往上报。但估计和青龙山的萧氏墓葬一样,上面不会批。 但挖不挖是一回事,探不探又是另一回事。 反正都到这会了…… 李定安点点头,又探前室。 内窥镜刚下到墓室,一群领导的眼睛就花了:好大,近六十平方,抵的上两居室小户型的面积。 关键是东西太多:木兵、木马、女使、武士、翣人(执扇的宫女)、乐人、控士、门神、力士(仪仗兵)……光是陪葬的木俑,就足足有四十人。 每位手里都有东西:枪、斧、剑、旗、金、鼓、剑、弓……以及各式各类的伞盖、礼扇、乐器。 旁边还有:牙仗、骨朵(兵器)、交椅、脚踏、马杌(马凳)、仓桌、箱桌、拄杖……甚至还有铜灶、铜釜(锅)、铜盆、铜锔(缸)…… 以及乱七八糟的厨房用具……全是铜的。 看到半人多高,直径近有八十公分的铜缸,左朋眼睛都瞪圆了:这么大的铜器,故宫里都少见。 一瞬间,他又想起萧氏墓室中的那些陪葬品:感觉……一点都不比那里少? “李老师,只是前室,怎么这么多赔葬品?” “洪武五年,朱元璋规定官员丧礼用器:公候九十事……这里的事不是件,而是套,也指丧礼期间的礼仪程序……” “意思是还有?” “对,这里只是仪仗,主要的陪葬品在内室!” 那还等什么? 肯定要探一探的。 提镜,下镜…… 然后,李定安也愣住了:一座大椁,摆在墓室正中,什么材料不知道,但外漆红的刺眼。 上盖青罗罩,左右各饰墙翣(丝扇),顶盖茶褐罗伞,四周再围红纻丝煖帐,再围红销金纱厨,前后再插红绢旗…… 保存的不是一般的好,既便落有灰,丝绢的颜色仍旧鲜亮。 再往四周看,简直能亮瞎人眼:四座大型祭台,上下左右摆满了物件。 水盆、台盏、壶、瓶、酒瓮、唾盂、水罐、茶盅、茶盏、碗、杯……全是瓷的。 而且不是单件,每一座祭台上,最少的水罐都是双件,碗盏之类的更多。 左朋的心脏“咚咚”的跳,越来越快,越来越快,两只眼睛像是钉到了电脑屏墓上。 看了好久,他舔了舔嘴唇,声音发颤:“李老师……那只碗……碗边上有祥云那只……是不是,八吉祥纹碗?” “是!” 李定安微微点头:前面还得加上“宣德斗彩”四个字。 前年沪上朵云轩拍过一只,四千万出头。 “那只盘?” “嗯,青花五彩供果纹盘!” “什么时候的?” “你觉得呢?” 金忠死于宣宗时期,陪葬品不是宣德,就是永乐。 荣宝去年拍过一件,七千八百万。 “还有那只扁壶?” “哦,那应该是永乐时期的。” 永乐青花四季花卉纹扁壶! 京城盈时,成交价一亿二。 “那个……李老师,看那一件……” 汪全的嘴唇微微发抖,“那两件大水罐……” 懂点古董的都认识:明青花五爪云龙纹大罐。 如果是正德后,价格差不多两三千万,如果是正德前,价格得翻一翻。如果加上“宣德”两个字的前缀……再乘以三:一亿五千万。 但还有: 青花云龙纹执壶,看着就像普通的酒壶,但绝对是永乐时期的东西,成交的历史价格稍低点:一亿出头。 两只高足杯,比现代的茶碗稍小点,纹饰为青花暗花海水游龙,看着很普通。但如果是明宣德时期,成交纪录也是一亿五。 两只梅瓶,全名叫永乐青花如意垂肩折枝花果纹梅瓶,李定安记得是苏付比拍的,还是权英亲自执槌,当是的成交价是一亿七千八百万。 还有:青花鱼藻纹十棱菱口大盌,其实就是一只稍大点的碗,保力拍的:两亿二…… 还有铜器:匙箸连筒、烛台、灯盏、油碟、香盒…… 但最吸眼球的,是四座祭台上的那四座香炉…… 这要不是宣德炉,李定安敢嚼着吃了。 要问值多少钱? 四年前何赌王去世后,有何氏子孙转手了一只,据说是十多亿。 肯定值不了这么多,也肯定有炒作的嫌疑,包括前面那些宣德御器的成交纪录,十件中有八件都是拍卖行和大收藏家炒起来的。 但既便减个零,就只说四座供台上下的瓷器,十个亿也打不住。 关键是现场这么多人,想瞒也瞒不住…… 李定安想了想:“两位领导,上报吧?” “好,现在就报……” 他们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就凭当地的治安力量和技术水平,根本看不住……(本章完) 第393章 乾位,正西北 “李老师,一路顺风……下次要是路过霍林,一定要打电话!” “谭书记放心,一定会的!” 双方握手,工作人员不停的往车上搬礼品。 香干牛肉、霍林奶酒……都是一些本地的土特产。 礼轻情意重,不管有没有时间吃,都得带着。 依次告别,车队再次上路。 刚刚下过雪,不敢开太快,车队匀速行驶。 透过车窗,白茫茫的大地,蓝天白云,相映成趣。 李定安又想起昨天的送别宴:王处长,闫厅长,李老师,帮帮忙…… 领导说的是申请发掘立项的事情。 但说实话,很难。 就那些丝织文物而言,别说烂一点碎一点,哪怕褪点色,都是损失。 这只是其一。 金忠不但是大明民王,更是东蒙古领主,成吉思汗嫡支……上面不可能同意发掘的。 就只能先埋着。 思忖一阵,车队上了高速,李定安打开电脑,查看地形图,补充资料。 下一站,辽大都,上京府,巴林…… …… 到了已是下午,权当休息半天,第二天一早,李定安上了距离上京府遗址约一百二十公里的黑山。 山势平缓,东西横亘,南接布尔嘎斯台,再往南,则是温其嘎山。 这三个名字都是蒙语音译,在辽代都不这么叫:最北永安山,又叫庆云山,有辽圣宗、辽兴宗、辽道宗三陵,史称庆陵。 凤山居中,有辽太宗、辽穆宗二陵,史称怀陵。 父山最南,为大辽祖陵,耶律阿保机之墓。 这三座山其实都属同一山脉:源自大兴安岭的阿尔山。 由东北,往西南,过了巴林后山势渐平,成为平原地带。 往南三十多公里,就是契丹祖河西拉木伦河,跨过大河再往南,是源自燕山的七老图山。 站在父山山顶,左朋举目眺望,“龙脉断了?” 李定安惊了一下:“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就乱猜!” 左朋指指电脑上的山势图,“七老图山由东南往西北,而且有一段没一截,到围场(县,属河北承德)就彻底断了…… 阿尔山却是由东北向西南,到巴林右就成了平原,两座山之间隔着近两百公里,中间的西拉木伦河更像一把刀,像是把两道本来能连一起的山脉斩断了……”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又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有阴阳眼? 其实不是断了,而是两条龙脉一左一右,互不相干,没有相连,更没有在上京结穴……换种说法,契丹找错了龙脉结气之地,不应该把大都建在上京…… 但今天不是来研究这个的。 他就是想看看,如果从风水的角度出发,契丹的这条龙脉既然没有往南延伸,那是跑到了哪? 上了山顶,先用罗盘定方位坐标,再用无人机,观山势地形,再与整体地形对比。 看着看着,李定安发现了点东西: 辽祖陵、辽怀陵、辽庆陵,基本处于一条直线。距离还贼平均:祖陵距怀陵六十公里,怀陵距庆陵也是六十公里。 如果把这条直线再延伸一下,再往东南走六百里,恰好就到了奈曼的青龙山。 照此看,再结合契丹人的发祥起源传说,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辽龙自东北而来,在木叶山一带,联合了出自燕山的青龙山支龙,到了上京后并没有停留,而是拐了个弯? 拐哪了不知道,反正没朝南。 但再看周边,除了阿尔山和七老图山,全是平原地带,就没山。 那怎么办? 郭璞《葬经》:平洋之地,高一寸为山,低一寸为水……起伏者为龙,流注者为气,气化则形生,形生则成龙……水行则龙行,水止则龙止,故曰,平地莫问龙,水绕是真踪…… 没山就看水。 再看地图,契达祖河西拉木伦河在巴林右分了叉,一路西北,一路向西…… 向西这一路一目了然,一路到了承德,这里恰好是阴山最东、燕山最北,大兴安岭最南……三条龙碰头了。 不过风水学家认为,龙脉结点不在这里,要顺着燕山向南再走六百里:京城。 金与清顺白山黑水龙脉而下,合燕山主龙而兴。蒙元则顺阴山而下,合燕山入主中原…… 先贤们分析的对不对李定安不关心,他只关心法阵在哪。 再看另一道支脉:逆向西北的查干木伦河。 又巧了:三座辽陵,六代皇帝,全沿着查干河而葬。 然后一直往西北,就到了查干河的起点,也就是建有辽庆陵的庆云山,翻过庆云山,锡林河一泻千里,通贯正西北的锡林高原。 乍一看,就像是辽龙到了西拉河之后,就调头跑向了西北? 而恰恰好,三座辽陵的走向,也是正西北,而且是从大到小,从始到止:最东南为辽太祖耶律阿保机,最西北是大辽倒数第二代皇帝耶律洪基? 还有更凑巧的: 从青龙山到木叶山,方位是乾位正西北。 再从木叶山到辽上京、辽祖陵,方位仍旧是乾位正西北。 老道山的阵心法器,也就是左朋第一次让他看的那块铜罗盘指的也是正西北(乾位)。 站在青龙山主峰,伏牛山的第一座法阵还是正西北(乾位)。 山洞里的斗杓局再次指向,仍然是正西北(乾位)…… 所以李定安很清楚,没必要去京城,要去西北:锡林高原。 除了这些,还有卦象,正西北的乾位的卦象: 乾,元亨利贞。 卦: 初九,潜龙勿用; 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 爻: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李定安越看就越觉得,六道卦象与爻,道尽了蒙元王朝从起源到发祥,到强盛再到哀亡的整个过程:蛰伏的久,崛起的快,强盛的可怕,消亡的更快…… 特别是最后的爻辞:群龙无首,却是吉? 对于中原王朝和汉人而言,一盘散沙的北元,当然是上上吉。 爻之后还有彖: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李定安很想问问,这个庶物之首,是不是姓朱? 当然,这些都是他天马行空的瞎胡逑想,肯定不准。再者也只是学了个皮毛,也没时间深入研究,想搞也搞不懂。 但方位应该是没出入的:乾位,正西北。 大致理清了思路,李定安收起了罗盘:“左局,回吧!” “李老师,今天这么早?” “嗯,下午去锡林!” “啊……闫厅还联系了当地领导?” “推了吧!” 左朋愣在了当场……(本章完) 第394章 必要性 北风刺骨,肆虐的狂沙扑面而来,耳中“歘歘”声不绝,嘴里又咸又腥。 入眼昏黄,仿佛置身于浑沌。 洁白的口罩裹成了泥片,鼻孔的两个眼格外明显,左朋呸呸几口,重新换了一条。 这鬼天气? 他又往南看了看。 这里是锡林盟浑善沙漠的最北边,往南直抵沽源(张家口辖县),离京城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两百公里。 老说京城空气不好,要节能减排,不让农民烧秸秆,更不让烧煤,倒是把这地方好好的治理一下啊? 正骂骂咧咧,耳边传来“呜”的一声,一架无人机掠过头顶,斜斜的栽进沙地里。 左朋吓出一身冷汗:再低个几十公分,就砸他脑袋上了。 “方志杰,你大爷……” 方志杰抱着摇控器点头哈腰,估计是在道歉。 离他只有十多米远,但压根听不清方志杰在说什么,耳中只有呜呜的风声。 风太大了……无人机能飞起来才见了鬼? 他站起身,刚一抬脚,就“嗤”的一下:整只脚全没进了沙里,灌了满满的一靴子。 这鬼地方? 捡起无人机交给方志杰,左朋又往北看了看。 一座沙丘,顶上有个黑点,孤单单,独伶伶,像块石头。 偶尔动一下,石头分开,变成了两根石桩,才知道那是两个人。 左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王处长,来一颗?” 王永谦摇摇头,左朋往嘴里丢了颗牛奶糖,又戴上口罩。 丝丝甜流泌入胃腑,饥饿感消退了许多。 低下头,又瞅了瞅李安定:仍跟个石头桩子似的,木然不动。 左朋叹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石桩变成了三根。 沙丘下,青石的墙基时断时现,残柱斜立,直戳戳在指着天。 瓦砾散落,杂草丛生,随着狂风摇曳。 举头四顾,遍野空旷,满目荒芜,透尽了破败与凄凉…… 整整一周,顺着锡林河两岸走了近五百公里,最后就找到了这么一处破地方? 没错,是遗址,但傻子也能看出这只是座小古城,打八百杆子也和“风水”两个字沾不上边。 换自己是李定安,也绝望…… “回吧……回京城!”王永谦怅然一叹,“明年再找!” 李定安盯着古城,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像是无意识,手指不停拔动,腿上的罗盘“骨碌碌”的转。 “听话……别钻牛角尖!” 我倒是想钻一下? 李定安摇摇头,又往北看去:隐隐约约,就只能看出一个椭圆的轮阔,像是个大坑。 其实应该是座大湖,锡林河的尽头:查干淖尔。 建国后修水库,把水给截断了,大湖断流,渐渐干涸,后来被流沙吞没。 这些年经过治理,沙地渐少,湖址又被风给吹了出来。 同时吹出来的,还有这座古城。 乍一看,残垣断壁,颓墙烂瓦,又小又孤,破败不堪。 可谁又能想到,这地儿,竟然是处王城? 我找的是风水阵法,你给我冒出来这么个玩意? 所以,根本不是王永谦和左朋以为的受了刺激,而是想不通。 真就特么的见了鬼…… “左局,盟(锡林郭勒)文物部门怎么说的?” “三年前考察过,初步推断应该是唐末至五代的奚人所建,也可能是契丹人!” 李定安摇摇头。 奚人哪知道什么“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以为民极”? 更不要说懂什么“庚子属土,水土同卦、龙水连珠,辛壬会而聚辰”? 倒是同时期在这一代放牧的契丹人,好像还有那么点可能? 毕竟自隋起就世代受汉皇册封,受汉化的程度高许多。 再开发一下脑洞,把时间往前挪一点:安史之乱之前,这里属河北道涿州,正儿八经的唐土,奚人、契丹、汉人混杂。 万一是汉人修的呢? 他吐了一口气:“然后呢?” “说是城址太小,遗物也不多,没什么研究价值。” 李定安愣了一下:“左局,这句话,你有没有觉得耳熟?” 耳熟? 左朋努力的想了想,脸“腾”的一红: “李老师,老道峰上有辽代的残庙,还有块八卦石盘。” “你们考察了没有?” “考察了,遗物不多,遗址太小,感觉没什么价值……” 但结果呢? 左朋嗫喏无言,沉默了好久。 “李老师,风水遗址在这下面?” 看着不像啊? “哪有什么风水遗址?” 风水法阵倒是有过一座……没错,就是这座小破城。 城一破,阵自然也就废了…… 李定安叹气,又站起身,“回吧?” 王永谦眼睛一亮:“回京城!” “回什么京城?回宾馆……” 李定安拍拍屁股上的土,“改天再来探!” “夸”一下,两双嘴上跨下了四只唇角。 又探? 就这鬼地方,就这鬼天气,就这小破城,有什么可探的? 王永谦终于知道,从奈曼出发,何安邦和马献明来送别时,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既可怜,又同情? 跟李定安出门,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越野车停在一公里外,得一步步的从沙窝里挪过去。 三个人走的跌跌撞撞。 对讲机却响个不停: “小方,收队!” “徽音,你问问苏导,等风一停,我们就要考察小城遗址,你们要不要拍一下?” “左局,联系当地部门,随时做好发掘立项的准备……再向闫副厅汇报一下,一旦材料递上去,要尽快批复……再强调一下:时间不等人,如果耽误的时间太久,我们就不管了……” “舒静好,你联系一下吕院,看他能不能派个小组过来支援一下。” 两个人跟在李定安身后,眼睛睁的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就一座小破城,还要区文物部门批复? 还要让故宫博物院派人支援? 乍一听,还以为你发现了一座皇宫? 王永谦格外的不解:“盟文物局的考古水平虽然不高,但就这么一座小破城,完全够用,为什么还要让故宫支援?” “国博的骨干全调到了奈曼,肯定抽不出人手。” “我没说人手,我问的是必要性。” 李定安愣了一下。 一座沙漠里的小破城,风水布局竟然和紫禁城一模一样,谁敢信? 这就是必要性……(本章完) 第394章 必要性 北风刺骨,肆虐的狂沙扑面而来,耳中“歘歘”声不绝,嘴里又咸又腥。 入眼昏黄,仿佛置身于浑沌。 洁白的口罩裹成了泥片,鼻孔的两个眼格外明显,左朋呸呸几口,重新换了一条。 这鬼天气? 他又往南看了看。 这里是锡林盟浑善沙漠的最北边,往南直抵沽源(张家口辖县),离京城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两百公里。 老说京城空气不好,要节能减排,不让农民烧秸秆,更不让烧煤,倒是把这地方好好的治理一下啊? 正骂骂咧咧,耳边传来“呜”的一声,一架无人机掠过头顶,斜斜的栽进沙地里。 左朋吓出一身冷汗:再低个几十公分,就砸他脑袋上了。 “方志杰,你大爷……” 方志杰抱着摇控器点头哈腰,估计是在道歉。 离他只有十多米远,但压根听不清方志杰在说什么,耳中只有呜呜的风声。 风太大了……无人机能飞起来才见了鬼? 他站起身,刚一抬脚,就“嗤”的一下:整只脚全没进了沙里,灌了满满的一靴子。 这鬼地方? 捡起无人机交给方志杰,左朋又往北看了看。 一座沙丘,顶上有个黑点,孤单单,独伶伶,像块石头。 偶尔动一下,石头分开,变成了两根石桩,才知道那是两个人。 左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去。 “王处长,来一颗?” 王永谦摇摇头,左朋往嘴里丢了颗牛奶糖,又戴上口罩。 丝丝甜流泌入胃腑,饥饿感消退了许多。 低下头,又瞅了瞅李安定:仍跟个石头桩子似的,木然不动。 左朋叹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 石桩变成了三根。 沙丘下,青石的墙基时断时现,残柱斜立,直戳戳在指着天。 瓦砾散落,杂草丛生,随着狂风摇曳。 举头四顾,遍野空旷,满目荒芜,透尽了破败与凄凉…… 整整一周,顺着锡林河两岸走了近五百公里,最后就找到了这么一处破地方? 没错,是遗址,但傻子也能看出这只是座小古城,打八百杆子也和“风水”两个字沾不上边。 换自己是李定安,也绝望…… “回吧……回京城!”王永谦怅然一叹,“明年再找!” 李定安盯着古城,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像是无意识,手指不停拔动,腿上的罗盘“骨碌碌”的转。 “听话……别钻牛角尖!” 我倒是想钻一下? 李定安摇摇头,又往北看去:隐隐约约,就只能看出一个椭圆的轮阔,像是个大坑。 其实应该是座大湖,锡林河的尽头:查干淖尔。 建国后修水库,把水给截断了,大湖断流,渐渐干涸,后来被流沙吞没。 这些年经过治理,沙地渐少,湖址又被风给吹了出来。 同时吹出来的,还有这座古城。 乍一看,残垣断壁,颓墙烂瓦,又小又孤,破败不堪。 可谁又能想到,这地儿,竟然是处王城? 我找的是风水阵法,你给我冒出来这么个玩意? 所以,根本不是王永谦和左朋以为的受了刺激,而是想不通。 真就特么的见了鬼…… “左局,盟(锡林郭勒)文物部门怎么说的?” “三年前考察过,初步推断应该是唐末至五代的奚人所建,也可能是契丹人!” 李定安摇摇头。 奚人哪知道什么“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以为民极”? 更不要说懂什么“庚子属土,水土同卦、龙水连珠,辛壬会而聚辰”? 倒是同时期在这一代放牧的契丹人,好像还有那么点可能? 毕竟自隋起就世代受汉皇册封,受汉化的程度高许多。 再开发一下脑洞,把时间往前挪一点:安史之乱之前,这里属河北道涿州,正儿八经的唐土,奚人、契丹、汉人混杂。 万一是汉人修的呢? 他吐了一口气:“然后呢?” “说是城址太小,遗物也不多,没什么研究价值。” 李定安愣了一下:“左局,这句话,你有没有觉得耳熟?” 耳熟? 左朋努力的想了想,脸“腾”的一红: “李老师,老道峰上有辽代的残庙,还有块八卦石盘。” “你们考察了没有?” “考察了,遗物不多,遗址太小,感觉没什么价值……” 但结果呢? 左朋嗫喏无言,沉默了好久。 “李老师,风水遗址在这下面?” 看着不像啊? “哪有什么风水遗址?” 风水法阵倒是有过一座……没错,就是这座小破城。 城一破,阵自然也就废了…… 李定安叹气,又站起身,“回吧?” 王永谦眼睛一亮:“回京城!” “回什么京城?回宾馆……” 李定安拍拍屁股上的土,“改天再来探!” “夸”一下,两双嘴上跨下了四只唇角。 又探? 就这鬼地方,就这鬼天气,就这小破城,有什么可探的? 王永谦终于知道,从奈曼出发,何安邦和马献明来送别时,为什么会用那样的眼神看他: 既可怜,又同情? 跟李定安出门,简直倒了八辈子霉…… 越野车停在一公里外,得一步步的从沙窝里挪过去。 三个人走的跌跌撞撞。 对讲机却响个不停: “小方,收队!” “徽音,你问问苏导,等风一停,我们就要考察小城遗址,你们要不要拍一下?” “左局,联系当地部门,随时做好发掘立项的准备……再向闫副厅汇报一下,一旦材料递上去,要尽快批复……再强调一下:时间不等人,如果耽误的时间太久,我们就不管了……” “舒静好,你联系一下吕院,看他能不能派个小组过来支援一下。” 两个人跟在李定安身后,眼睛睁的越来越大,表情也越来越奇怪: 就一座小破城,还要区文物部门批复? 还要让故宫博物院派人支援? 乍一听,还以为你发现了一座皇宫? 王永谦格外的不解:“盟文物局的考古水平虽然不高,但就这么一座小破城,完全够用,为什么还要让故宫支援?” “国博的骨干全调到了奈曼,肯定抽不出人手。” “我没说人手,我问的是必要性。” 李定安愣了一下。 一座沙漠里的小破城,风水布局竟然和紫禁城一模一样,谁敢信? 这就是必要性……(本章完) 第395章 地下城 刮了一个星期,风终于停了。 旭日东升,沙海金黄,沙粒闪烁着耀眼的光。 沙岭如龙,横亘东西,万里无垠,空旷静寂。 古城孤零零的座落于荒漠之中。 风一停,浮沙渐渐夯实,路也好走了许多。 “哧溜”一下,吕本之跌了个马爬,顺着沙坡滑了下去。 李定安连忙绕过沙梁,把他扶了起来。 “你说你,老胳膊老腿了,凑什么热闹?” “自己不说清楚,你怪我?我还以为是老何说的那种风水遗址……” 吕本之叹气,“研究了半辈子古董和建筑,哪见过这个?” 这倒是。 没去青龙山之前,李定安也没见过……哦不,应该是所有人都没见过。 乍一听,李定安又发现了一座风水大阵,离京城也不远,老头儿马不停蹄的就跑来了。 不但他来了,还带了好大一群:故宫古建修缮中心主任肖建之,古建筑工程研究管理处处长程铭。 这两位,全是国家文物局古建专家组成员,以及古建筑相关课题负责人。 没有负责课题的研究员更多,林林总总十多位。 结果来了才知道,和他们想的没半毛钱关系:不是大阵,只是古城。 这东西,早都研究吐了。 算了,来都来了…… 风刮了一周,沙丘渐平,面积大了许多。 再往下看,古城遗址好像也大了好多? 李定安摊开小马扎,让吕本之坐着休息,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了走了上来。 专家、研究员、摄影组、技术、探工。 领导们走在最后面。 当地负责文旅的是一位女领导,和舒静好是校友,人大考古系毕业,还是科班出身。 挺漂亮,也很柔弱,走一截就停一阵。气喘嘘嘘,满头的汗。 “闫……闫厅……李老师说,可能是王城……但我看着……不太像?” “没关系,既便不是,来学习一下也是好的!” “也对!” 女领导勉强笑笑。 之后是王永谦和左朋,两人对视了一眼。 说心里话,他们也觉得不像。 但已经算是不错了。 李定安没有像在青龙山一样,考察发掘同步进行,没有让当地调人调机器,已经是够保守了…… 转着念头,一行领导也上了沙坪。 吕本之举着望远镜,好像在观察古城地形。 “建的倒是四四方方,但王城……看不出来?” 关键是太小,看着连一万个平方都没有…… 顿然,王永谦的心脏“咚”的一跳:吕院长都看不出来? 李定安往北指了指:“你别光看城,你先往外看!” “看什么?” “山和水?” 吕本之愣了一下,把望远镜往他怀里一塞,“来,你给我找!” 其他人也睁大眼睛:黄沙百里,漫无边际……哪有山和水? “真有!” 李定安信誓旦旦:“西北方向的那个坑看到了吧,是查干湖旧址,往东两公里有一座宝格达山,正对古城正北,当地牧民称之为圣山……不过不高,离地就三四十米!” 怪不得看不到……三十四米高也叫圣山? 吕本之忍着笑,“好,就权当有山,水呢?” “也有,但是以前!”李定安环指了一圈,“就是锡河,主干在正南,然后绕城一周,在城东南、西北、正东三个方位汇成了三座湖,但建国后截流修水库,就干了……” “就凭这个?” “当然不止……吕院,你回忆一下,紫禁城周边的地形?” 研究了半辈子,哪还需要回忆? 坐山望水,山既景山,故宫正北,水既蓟水,故宫正南,东南、正东、西北都有湖…… 嗯……坐山望水? 再看这里……看不到。但按李定安的说法:山在正北,水在正南…… 吕本之又举起了望远镜:山太矮,确实看不到,之前是不是有过三座湖不知道,但古城西北方向肯定有过一口。 还挺大? 再对比故宫,那个方位恰好就是紫禁城三海中最大的北海…… “还有没有?” “看边长……南北长92米,东西宽74米,如果换算成唐尺,恰好是三十丈和二十四丈!” 肖建之渐渐狐疑:“如果不管唐与明度量之间的误差,光算‘丈’,这里比故宫……小了整整一百倍?” 吕本之也反应了过来:紫禁城南北长三百丈,东西宽二百四十丈,再算面积,这里岂不恰好就小了一百倍。 “还有没有?” “有,看地势:乾(西北)高,坤(东南)低……和紫禁城一模一样!” 李定安指了指东南和西北两个角,“再看这两个墙角,是不是缺角?” 吕本之举起望远镜……没错,东南与西北不是尖角,而是斜平角,就像各砍了一刀。 又凑巧了,紫禁城也是这样建的? 但一处是巧合,处处都还能是巧合? 吕本之诧异的转过头:“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定安笑了笑:“凭这些还不够?” 当然不够。 如果只凭这三点,顶多只是象,而非一模一样。 所以,风停了之后,他坐在宝格达山的山顶上看了整整两晚上的星星,又拿着探针把古城内外和周边探了个遍。 左右两藩星十五,两弓相合,环抱成垣…… 内有藩星一百零八,南北各三十,东西各二十四,合紫微中天一百零八星,更合宫墙总长一百零八丈。 又翻地志,还原出锡林河故址,然后再推算:水出坤,汇于乾,庚子属土,水土同卦……这座古城的明堂风水格局为:辛壬会而聚辰。 恰好风够大,把东南和西北的缺角给吹了出来,李定安更确定了: 《素问·阴阳应象大论》:天不足西北,地不满东南…… 《淮南子·天文训》:昔者共工与颛顼争为帝,怒而触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维绝……故天倾西北,地绝东南…… 至此,全对上了:南缺北陷号紫微……三大垣局之紫微中垣。 东晋郭璞的《葬经》和唐代杨益的《撼龙经》中都有,又称之为“龙水连珠”。 但始用于建造皇城,已到明代:永乐帝朱棣迁都之后,设计和督造都是姚广孝…… 所以,就想不通:唐至五代的一座小破城,用的却是帝都禁穴的风水布局? 诡异的是,既能上合天相,又能下应地理? 更奇怪的是:既然建有王城,这里肯定出过大人物,但李定安翻遍资料都没找到…… 思忖间,肖主任捏着下巴:“感觉不太对,正南没有三门五楼,也没有中轴线?” 他指的是王城正南的午门,如果对比紫禁城,应该洞开三门,上砌五楼,合“九五之尊”。 中轴线既子午线,古代凡“城”必有。 “还得挖。” “什么意思?” 李定安往下指了指:“我们看到的不是墙基,而是城头……剩下的全在沙底下埋着!” 啥玩意? 这地方……是地下城?(本章完) 第396章 唐代礼玉六器 人如织,车如龙。 熙熙攘攘,比肩继踵。 一座巨大的防风围栏拔地而起,将古城围在中间。 考古方舱建在古城东门外,时间仓促,建的不是很大,但基本够用。 里面人很多,考察组和央视组的人都在,还有当地各部门,相关的不相关的来了好多。 一群人左顾右盼,很是兴奋: “近万个平方,这城也不算小,怎么会埋在沙底下?” “这里是沙漠地带,咱们这风又这么大,被埋掉很正常……楼兰古城、高昌古城总听过吧?” “那是xj,不一样!” “没差多少,而且这样的古城,咱们省也不少:额济纳的黑城、巴彦的贝城……阿拉善更多,动不动就吹出一座西夏古城……” “那这座呢,盟文物局之前考察怎么没发现?” “这个没办法指摘,咱们局的考古技术水平确实有限,经验也不足……” 这位朝着李定安支了支下巴,“也别以为人家年轻,又只是随便转了几圈,就觉得这事情很简单?人家是正儿八经的权威专家……” 意思是肯定有几把刷子的。 但何止是几把? 一想起上上周开会,区里通报通辽发现了新类型遗址,已正式立项发掘,并拟申建大型景区,锡盟就羡慕的不行:咱们什么时候也能这样搞一下? 结果没几天,考察组就来了。 再一听,带队的正是发现通辽遗址的那位,就更期待了。 结果不负众望,还真找到了一座王城遗址。 比不了大型风水法阵,这里又地处沙漠地带,地质和环境资源更是和青龙山没法比。 景区是别想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底下应该有文物吧?” “肯定有,就看数量多不多、有多少研究价值。” “这倒是……” 一群人议论纷纷,专家组肃然不语。 最前面,李定安拿支笔,左画一道,右划一道,不大的功夫,就构勒出王城内外主要建筑的布局图。 当然,只是按照他的猜想画的,是不是一样,挖出来就知道了。 “《周礼·考工记》:国中(皇城)九经九纬,经涂九轨,左祖右社,前朝后市……但看这屁大点的地方,九经九纬是别想了,市也肯定没有。 但城内的天地人三殿、子午线还是有的……城外肯定也有社稷坛和太庙,护城河和外郭估计也有……就先照着这几个地方挖……” “好!” 吕本之点头,把图交给了肖主任和程处长,不多时,围栏外传来机器的轰鸣声。 技术员带领工人陆续进入古城各区域,划分探方,安排人员。 就挺麻烦:怕损坏建筑,城内肯定是不敢使用机械的,也不敢让进来,大半还得靠人力。大型机械之类的,只能做做辅助。 还好工人安排的够多,各组分工明确,有条不紊。 旁边又热闹起来,讨论着能挖出几座殿,又能挖出多少文物。 李定安却托着下巴,眉头紧锁。 只以为他担心挖出的东西不够多,闫副厅耐心开导:“既便是一座空城,也是唐代的空城,肯定有研究价值,李老师大可不必担心……” 李定安摇摇头:他哪里会担心这个?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座城再小,再简陋,三殿两庙还是有的。 十有八九是夯土包砖,但保存的应该不差,够当地研究一段时间了。也多多少少能挖出点小件类型文物,建座博物馆轻轻松松。 他愁的是法阵。 “别灰心!”吕本之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不在这里,那就在其它地方,迟早都能找到!” 其它地方……绝不可能。 平洋之地,水为真龙……锡林河直直的通向这里,又在此“聚水成湖”,说明龙脉结穴之地就在这里。 再看燕山与阴山,南龙枝脚缠绕,北龙回首顾祖,这里百分百属于风水中的“双龙砂交、环而抱穴”之地。 而这座小古城也印证了这一点:不明来历的唐人都知道这里是龙穴,在这里建王城,没道理驱风水、引龙脉的元人看不出来? 所以李定安九成九敢肯定,法阵就在这里。 但他害怕,布阵之人真就因地制宜,利用这座小城布阵。 凡王都,皆为阵,上应天道,下承地运,中和民心。 如果哪个条件达不到,比如地理没有应合天象怎么办? 好办,人为创造。 比如紫禁城:按风水地理,元大都旧址最合天象,但并不合大明气数。于是,朱棣拆大都皇宫,斩大元残脉,硬生生的换了块什么都没有地儿,建了座应合天象地理的紫禁城: 靠山(景山)是用土堆起来的,养龙池(宫外三湖)是挖出来的,双龙环抱,玉带缠腰(护城河与城内河)的风水格局全是人造的…… 说直白点:王城本就是为聚龙引气,必然会将天象、地理、风水知识应用的淋漓尽致,布局绝对合理,各殿、各楼、内城、外郭等等绝对契合天象与地理。 如果借此驱龙引气,压根不用要再布新阵,只需要稍稍做一点关键性的布置。 比如让气脉拐个弯,让龙脉调个头……不用埋什么法器,既便有,撑到头也就一两件。 但没法器……遗址再大有毛用? 真当我爱发扬风格,爱做贡献? 李定安摸了摸刚刚脱痂的脸,心情就像是舱外的北风,诉不尽的凄凉。 简直了? …… 人的创造力是无穷的。 问,将八千平方的沙地挖到五米深,需要多久? 答案是两天。 篮球粗的管子往沙里一插,沙子就被吸了进去,然后通过管道抽到防风墙外的方斗车里。 吸不动的才靠人挖,数十米长的传输带轰轰的响,一筐一筐的碎石和土块被运了出去。 王城轮阔渐渐清晰。 李定安欲哭无泪:内城九门喻九五之尊,外郭十五门应紫微十五藩星,二十八楼应二十八星宿…… 再看城内:子正午直,乾天坤地,离日坎月、前父后母、左文右武……一样都没少。 而且这城,建的比紫禁城还正(故宫的子午向偏了二度十分)。 关键的是,保存的贼完好,别说主体坍塌,连三大殿的脊龙都完完整整。所以,哪还需要什么法器? 其他人却很高兴。 专家们磨拳擦掌:紫禁城他们研究的都不爱研究了,但唐代的“紫禁城”,可真没研究过。 领导们兴高彩烈:保存的这么完好,要是再考证一下来历,建个“唐代王都遗址公园”绰绰有余。 考察组也很叹服:之前李定安只是找古墓,现在都已经开始找“古城”了? 再过段时间,他是不是就能找点“古都”什么的? 不夸张,就他这能力放盗墓界,绝对是“祖师爷”级别的人物…… 三家欢喜一人愁,李定安只能强颜欢笑。 “李定安,你看……” 于徽音拿着手机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这是什么?” 他瞅了瞅:是张照片,照片中是……一束绢花? 白的像水仙,黄的像百合,红的像月季,还有黄褐色,长的像根棍儿一样,看着像是水烛。 有枝有叶,栩栩如生,乍一看,和真花没什么区别。 李定安故作好奇状:“哪来的?” “你猜?” 看他没认出来,于徽音格外的开心,“从后殿里挖出来的,我们当时被吓了一跳,还以为进了盗幕贼。后来朱老师(故宫专家)解释,我们才知道,原来隋朝时期就已经用绢布插花了……还有还有……” 于徽音翻了一下,又翻出一张彩色高足盌的照片,“这是从城外太庙挖出来的,朱老师说,这是唐代用来盛冰淇淋的高足碗,而且是奶油冰淇淋……唐代喛?” “啊,唐代就有奶油冰淇淋了吗?”李定安装做惊讶的样子,“确实很神奇!” “我也觉得……” 于徽音更开心了,蹦蹦跳跳的离开,“我再去给你拍一点!” 等她走远,舒静好鄙夷的看着李定安,一脸嫌弃。 他能不知道唐代就有绢花,就有奶油冰淇淋? 别开玩笑了…… 他就是哄于小姐开心。 “没礼貌?” 李定安瞪了她一眼:“这是唐三彩高足盌,正儿八经的祭器,问一问,类似的还有没有发现?” “之前就问过了,和高足盌一起,还挖出了一件三彩盘和一只匜(祭祀水器)的残器!” “匜,铜器?” “青铜!” “唐三彩再有没有?” “有,出土的残片近有上百块,但完整无损的就这一件!” “上百块唐三彩瓷片,拼一下,怎么也有十来件……城主的身份不简单啊?” 既便放唐代,三彩瓷也是珍器,非王公贵胄不可用…… “那你不去看看?” 李定安想了想:“不去了。” 唐三彩确实稀罕,唐代的青铜礼器更为少见。但一想到这儿可能没有风水法器,下一座风水阵更不知道在哪里,他就一点儿兴趣都提不起来。 摇摇头,李定安又指了指中殿的位置:“小方,去找一下肖主任,要是人手足够,尽快把这一块清理出来!” “好!” 左朋快步而去,王永谦透过玻璃瞅了瞅:“是不是有什么玄机?” “如果风水法阵是利用王城而建,多少要做点改变性的布置,估计就在中殿左近,但不会多。” 李定安叹了口气,“立几根柱子就够用。” “铜柱?” 想什么好事呢? 连铁柱都用不了,甚至都不用什么铁皮包石芯。 “顶多石头的!” 王永谦点头:“确实意义不大!” 看吧,连王处长都看不上眼了? 正暗暗感慨,方志杰又急匆匆的进了方舱:“李老师,肖主任说又从太庙挖出东西了……” “挖到了什么?” “百余件唐瓷残器,有青瓷碗,邢窑盘,还有七樽三彩仕女……其中有一件三彩印花人物水瓮,高六十厘米,底径三十,腹径四十五……” “这么大?”李定安惊了一下,“没破?” 既便是明清,这么大的瓷器也已是大器形中的大器形,何况还是唐三彩礼器? 如果上拍卖会,三五千万轻轻松松。 “破了,碎成了五六块!” 李定安刚迈出脚,又收了回来:那能有什么看头? “续续挖吧!” “还有,程处长从社稷坛中清出了几件玉器,初步推断,应该是璧、琮、珪、璋、琥、璜……而且都完好无损……” 好家伙,祭天之礼玉器……而且是一整套? 也别说唐代了,这类礼器,明代传下来的都少之又少,能凑成一整套的,就只有清代玉器。 而且多亏了李定安:要不是他从xj找回来琥和璜,清代的都凑不全…… 李定安终于有了点精神:“去看看!”(本章完) 调整一下时间 陪媳妇和孩子出去吃饭,刚回来,有点晚了,决定调整一下作息,所以给各位老爷们说声抱歉,今天再冇了。 以后尽量白天写,白天更新,会尽量多更。 既然开单章了,就多说点: 一是后续故事,后续三到四卷的故事基本成型,就剩填充细节,侧重点可能会调整一下:寻宝的情节会比鉴宝的多一点,再加一点日常和感情。 地图也会换,中间可能要加一点出国的情节,领略一下国外的风土人情,鉴鉴宝,寻寻宝,再发点财。 基本就是这样的发展主线,肯定是不会偏,偏也偏不到哪里。再往后的还没构思,估计写着写着灵感就来了,到时候再做计划。 二是前面的文:写到现在,自我感觉还是挺良好的,当然,我说了不算,老爷们说了才算。 但基本上,书没崩,冷门小众品类,能写到一百多万字,还能紧扣主线,还有爽点可写,没有东拉西扯的水文,对于大神作者当然像洒洒水。但这对于我这样的仆街而言,着实不容易,我自己也明显的能感觉到,有了不小进步。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为了养家糊口,所以还请老爷们多多支持。 三是更新。 这个我没话说,前面确实拉,向各位鞠躬,后面看我表现。 以上。 最后祝各位晚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调整一下时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398章 还有阵 “李定安,等等我……” 于徽音急匆匆的追了上来,“你怎么走了?” “有吕院,还有肖主任和程处长,以及故宫那么多的专家,我留下来也没用!” 怎么可能没用? 连王处长都说,这里是你发现的,当然由你负责,包括吕院和故宫的专家…… 于徽音愣了一下,“你不开心?” “没有!” 什么没有,都写在脸上了…… 舒静好抿抿嘴,于徽音顿时了然。 “是为了遗址吧?没关系,过完年再来找。” 哪还有什么过完年? 你爸敢答应,郭局长都不答应…… 李定安聊以自慰:“先看看吧!” 三个人跟着他,进了午门。 左右两座城台,往外延伸,台上再建楼,与午门呈“凹”字型,像个口袋。 如果敌军来攻,这只口袋就是绞肉机。 门后是瓮城,不大,不到八百平方,但再小,也是瓮城:第二台绞肉机。 再进内门,就是王城。 青石大道笔直往北,两侧残殿林立,四周砖石散落,沙土成堆,夯土的殿墙东倒西歪。 距今已有一千多年的历史,能保存到这个程度,已算是不错了。 技术员先堪查,工人随后清理沙土,工程队同步加筑。 关系到工人和技术人员的安全,这个坚决不能马虎。 再往前,就是正殿。 石砖砌成,通高十米,东西二十七米,南北十五米,长宽比例九比五,喻九五之尊。 很小,只有紫禁城太和殿的七分之一,大明宫含元殿的八分之一,但在这里却极大:王城主殿。 之前殿里灌满黄沙,刚挖开子午道的时候,跟水一般往外淌,现在已清理了近半。 里外都搭着钢屋架,工程队正在加固。 翘檐已不知去向,殿下的台基条石也是七横八歪,但大殿主体基本完好。 惟有一点,殿顶正中破了个大洞,插着一根石柱。 李定安久久无言。 他很想叫左朋也来看看:左局长,看,是不是和青龙山那六根石包芯的驱龙桩一模一样? 除了高点,粗点…… 于徽音瞅了瞅:“李定安,这根柱子……怎么是从大殿里穿出来的?” “确实有点怪!” 不怪就怪了…… 他叹了口气:“走吧!” 绕过前殿,地势豁然开朗,一座稍小一点的大殿坐落在石道尽头。 中间还有一座,更小,格外玲珑。 如果打个比方:前殿是爹,后殿是妈,中间这座就是还没长大的儿子。 如果从风水的角度解说:乾为天,为阳,坤为地,为阴,中间这里,就是乾坤交泰,阴阳相合之地。 如果对比故宫正殿:太和-中和-保和,太和最大最高,保和次之,中和最小。 包括紫禁城后宫:乾清-交泰-坤宁,乾清宫最大,坤宁宫次之,交泰殿最小。 虽然小,但无一例外,中殿必然是宫群建筑的中心,包括这里也一样:中殿最中心,就是整座王城的轴心。 美中不足,突兀的插了一根柱子,不是一般的刺眼。 同样,前后两座殿顶上也有石柱,但数中殿的这根最高,最粗。 没发掘王城之前,所有人都看到过:斜斜的扎出地面,直戳戳的指着天。 也包括李定安,当时他还以为是华表,估计中间断了,斜斜的靠着墙。 挖开才知道,这玩意只是断了上半截,下半截在中殿里头,结结实实的栽在地面上,位置正好处于王城轴心。 正常人谁会这么干? 除了风水术士。 所以不用猜,这三根柱子,就是他之前推断的“可改变龙脉走向的关键性布置”。 大概率,可能不会再有其他的法器了。 李定安想了想,又捏了一下对讲:“程处长程处长,清理三大殿的时候,出土的文物多不多?” “不多,大都是建筑类的文物,木制的也有,比如梁、柱,以及之间的槜卯构件……哦,还有几块刻花木板,看着像龙床的坐板,不过是松木的……” “金石类有没有?” “有几块石刻墙石,刻有龙纹祥云……金属器类的都是兵器残件,没发现铭刻有特殊的符文!” 看吧,就说没有法器…… 李定安有点不死心:“地下有没有探测?” “探了,地磁、地声、地电都做过,没有地宫。” 他想咬牙:那还看个毛? 但就这么放弃了? 总有那么点儿不甘心…… “程处长,最晚什么时候,三大殿能进人?” “基础加筑的话,最多三四天!” “那就三天?” “基本没问题!” “好,谢谢!” 李定安松开对讲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下班,回宾馆……” 下班……现在? 舒静好和方志杰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表:才两点多? 再看看天……没错啊? 他们很确定,今天的太阳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走啊?” 于徽音眨眨眼,他们才反应过来,李定安已经走出了十多米远。 真下班? 老天开眼…… …… 夜里起了风,但还好,不是很大。 一群人站在考古仓的屋顶,对着古城指指点点。 吕本之建议,需要扩建考古舱,最好覆盖整座古城。 不需要建多好,普通的钢屋架结构就行,也就是俗称的彩钢板房。也不需要具备多少功能,能防风防沙就可以,不然没办法发掘。 当地领导又提议,需不需要把外郭也覆盖进来? 这就是文物的魅力…… 一行人悄无声息,进了考古舱,换了防护服,又戴了安全帽。 女副市长眼比较尖,忙招了招手:“李老师?” “各位领导,吕院……” 李定安挨个打招呼,“你们忙,我到前面看看!” “辛苦李老师!” “应该的……” 四个人继续往里走,王永谦和左朋下了房顶,跟了过去。 “李老师还没放弃?” 王永谦“呵”的一声:“放弃?” 这是个犟种中的犟种,南墙撞破都不回头。 但文物就那多,李定安也看了,说是和风水法阵的关系不大。剩下的就是建筑类,地下也没有地宫,等于遗址基本就这么大,再挖就只有地基之类的石头。 不放弃又能怎么办? 王永谦快步跟上,语重心长:“怎么说也是座皇城,从历史角度而言,意义比风水遗址更为深远,你没必要再纠结。” 李定安叹气:“我没纠结,就随便看看。” “死心了?” “那倒没有……就算这里没有大阵,不还有一处吗?我不信了,谁还能在阴山之北也建一座城?” 王永谦直摇头:没救了…… 一行人继续往里走。 应李定安要求,三大殿内的沙土基本清空,又做了初步加筑,基本可以进行进一步的发掘和研究。 殿瓦早已不存,殿顶多处坍塌,梁、椽之类四处散落,但主体完好,殿墙依旧笔直。 进了中殿,李定安围着最中间的柱子细细端祥。 底下是须弥座,两米见方,直径约一米的四方柱耸然而立。 四面都有星图,合在一起,就是洛书: 《尚书》:伏牺王天下,龙马出河,遂则其文…… 《易传》:河出图,洛出书,圣人则之…… 这是河图洛书最早的记载,儒家认为,从此起,古人从蒙昧状态进入文明。 啥意思? 意思这两幅图就是中华文明的起源:古人对地理、天象、宇宙、自然,乃至方向、时间、季节、农时的认知,甚至是文字起源,全部来源自于这里。 类似的说法,在《尚书》、《论语》、《礼记》、《管子》等等等等论著中记载了一大堆。 是不是真的不知道,但李定安至少知道,这两幅图是星相学、阴阳、术数以及玄学的源头:伏羲得河洛而化八卦,文王得八卦而治易经。 管你是搞天文星象、地理堪舆、还是营城造都,或是研究谶纬风水,甚至是算卦算命,理论依据全部来源于这里。 也不管你祖师是郭璞、杨益,还是赖布衣,学的是《葬经》、《撼龙经》还是《青囊书》,依据的是哪套理论,是阴阳、五行、六爻、八卦,对应的是哪一垣的天象,是紫微、少微、还是太微,统统囊括在这里面。 再借用《尚书》中的一句:大禹治水,龟负洛书……禹收九牧之金,铸九鼎,分九州…… 管你什么龙脉,这两幅图就是老祖宗! 李定安盯着柱子,像石雕一样,一动不动。 所以,哪还需要什么法器? 整座王城都契合风水,再以河洛镇之,每一座殿,每一道墙,都是法器…… 其他人面面相觑。 过了好久,王永谦捅了捅他:“嗨嗨……李定安?” “怎么了?” “别傻站着,掉下块砖头怎么办?” 哪有砖头? 顶上的脚手架布的像蜘蛛网,又罩了三层防护网,连颗米粒都漏不下来…… 李定安抬头瞅了瞅,拍了拍手上的灰:“回吧!” “啊……前殿和后殿的柱子不看了?” “不看了。” 河图为体,洛书为用……这里是洛书,那另外两幅肯定是河图。 就只是三幅星图,没什么看头…… 他转身往外走,一行人鱼贯而出。 王永谦松了口气:“放弃了?” 放什么弃? 这里以城为阵,不代表下一处还是以城为阵。 估计在境外,但万一呢? 怎么也要研究一下,找出大概位置。 “等程处长基本清理出内城区域再来,不过估计至少得十多二十天……正好回家过年!” 听到这一句,方志杰和舒静好都快哭出来了:李老师,谢谢您,难为你意识里还有“过年”这个概念? 他们还以为,春节得陪李定安在这吹西北风…… 当然不可能。 李定安只是犟,但不蠢:他自个无所谓,总不能大过年的,让这么多人全陪他在这儿吃沙子吧? 这会儿,就这地儿,粗略数数,足足百多号人…… 说话间,几人出了大殿。 各组有条不紊,收集文物、清理街巷、拍照绘图。 外围工程队正在加固护风栏,看样子是想从原地建仓。 领导们还没走,正站在后殿外,议论纷纷。 估计就在讨论那根扎出殿顶的石柱:比如是挪走,修复大殿,以“大唐遗都”为噱头,还是留着,和青龙山的遗址遥相呼应,扩大影响力。 可能是看到了李定安,他刚准备原路反回,对讲机响了一下,传出吕本之的声音:“定安,大殿中的柱子有什么说法?” “那是星柱,你也可以当成风水法阵的法器:河图为体,主常,在左右,代表南北两道龙脉的本源。洛书为用,主变,在中间,代表双龙合脉,方圆相藏,阴阳相抱,相互为用……” “这么复杂?” 随即,吕本之顿了一下,“你刚说什么河图在左右,洛书在中间?后殿这一根石柱的方位,应该就是右吧,但我看着,柱子上像是洛书?哦,还有前殿,也是洛书……” 李定安骤然愣住:三根星柱,全是洛书? 不可能。 既有洛书,必有河图。 河图代表生成,洛书代表演化,不管在任何典籍,任何学说中,更不管应用在哪一方面,这两幅图都是相辅相成,缺一不可。 如果换在风水中:河图为天,为阳,洛书为地,为阴……有洛书而无河图,就代表只有地,没有天……但没天哪来的地? 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无阳,你布的什么阵? “吕院你稍等会,我过去看……” 话音未落,他转身就跑。 是真的跑,就像一溜烟。 等其他人追过去,李定安已经绕着柱了看了三圏。 没错,就是洛书…… 不应该啊? “吕院,有没有前殿石柱的照片?” “有!” 吕本之打开手机递了过去。 没错,还是洛书! 那河图呢? 李定安左右瞅瞅。 其实压根不用看:三座大殿,乃至整座王城都是程铭亲自盯着清理,不属于原生建筑、不属于主体结构的部分,就只有这三根石柱。 问题是,全是洛书? 但河图呢? “小舒,古城的航拍图!” 舒静好忙打开电脑。 庚子属土,水土同卦、龙水连珠,辛壬会而聚辰……没错,对应三垣中的紫微垣,宏大而磅礴。 但如果对应天象,整个紫微垣,只是洛书中最下面中间的那个点…… 反正没有河图。 但不可能没有。 问题是,能去哪? 他盯着柱子,眉头紧皱…… 好久之后,李定安的眼睛“嚓”的一亮:“程处长,麻烦安排技术员,还有钻机、探针、金属探测仪……” “啊?”程处长愣了一下,“李老师,探哪里?” “大殿之下!” 李定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我怀疑,下面应该还有阵!” 而且必然是大阵。 换句话说:法器不要太多。 不然怎么配得上“河图”?(本章完) 第399章 更兴奋了 “呜呜呜呜呜……” 钻机飞速转动,石屑纷飞。 两个工人紧紧的按着握把,火星四处飞溅。 可见石砖的质地有多硬? 但钻着钻着,钻机“嗤”的往下一沉,半米多长的钻杆直没至柄。 两个工人正使着劲,手上突然一空,两颗脑袋石头似的撞在了一块。 “唉哟……” “小心……” “怎么回事?” “地砖下面好像是空的?” “不可能……之前做了地电、地磁、地声,全是实的。” “那怎么回事?” “不用慌,大殿底下应该是软沙层,面积应该不大,只有柱子这一圈……”李定安招了招手,“关东扎!” 技师动作飞快,递上一根稍粗一点的探针。 姚玉忠发明的,就是靠着这东西,他才改死刑为死缓…… 李定安顺着钻眼,用力往下一按,又是“嗤”的一声:一米长的探针直没至柄。 再接,再摁,再接,再摁……整整接了四米长,手中才传来阻顿感。 “刷刷”两下,李定安提出探针,拧开扎头。 “哗……”黄沙如流水,淌了一堆。 一群人惊疑交加,愕然无措。 整整四米厚的软沙层? 隔层还那么浅,就隔着一层四十公左右的地砖,等于大殿就建在流沙层上? 怎么可能,建城之人这么蠢? 再说了,真要是流沙层,这座大殿怎么可能千年不倒? 再结合李定安之前说的面积不大,所以十有八九是后来有人在这里挖了个洞,栽了柱子埋了东西后又灌了流沙…… 李定安站起身,徐徐的吐了口气:“方志杰,可以探了:以中殿为中心,以三殿南北总长为直径……记得开记录仪。小舒,俯瞰拍摄。” 方志杰背着金属探测仪,两个技术员抬着地磁,走出大殿。 哗啦,所有人都围到了李定安身边。 两台电脑,一台是固定在探测仪上的记录仪,另一台是无人机,图象很是清晰。 方志杰绕着大殿外围转了一圈,没动静。 他扩大范围,又转了一圈,还是没动静。 没有法器? 正转着念头,“嘀”的一声。 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一跳。 发现东西了? 技术员马上插地磁,屏幕上显出三维图像。 “李老师,深度约四米,正方体,直径二十公分左右,看形状……像是口铁箱子!” 众人哗然,考察组和央视组一个赛一个的惊讶:伏牛山遗址中,用来装法器的,也全是铁箱子? 李定安点点头:“别急,注意安全,慢慢探!” 他不急,其它人却很急:三殿南北长近三百米,这么大一个圆,靠三个人要探到什么时候? 吕本之轻轻一点头,程铭秒懂,转声交待了几句。 不多时,两个组整整二十四个人,抬着仪器,沿着李定安划定的区域转起了圈。 然后: “李老师,我这里有发现……正方体,不过很小,直径只有十公分……” “汇报坐标……” “李老师,我这里也有……长方形,像口匣子,不过稍长点,三十公分左右……” “坐标……” “我这里是块铁片……” “我这里是半截刀……” “我这里是枪头……” “都记住坐标……” 如此这般,汇报声此起彼伏,对讲机几乎没停过。 每汇报一声,就代表探测仪响了一次,更代表技术员又发现了金属类的文物…… 左朋脸上的肉不停的抽,每次汇报就抽一下,抽到最后都麻木了:这特么得是多少? 青龙山遗址算个屁…… 探了近两个小时,终于,对讲机里清静了。 再看屏幕,技术员已经探完了李定安划定的区域。 众人默然无声,面面相觑: 从前到后,技术员总共汇报了多少次? 具体没数过,但少说也有几百。 成规则状,有可能是铁箱的有多少? 这个就更不知道了,只知道对讲机不停的响。 但总不能,几百件全都是法器? “当然没那么多!”李定安猛呼一口气:“顶多五十五!” “什么?” “天地之数五十有五,河图星图五十五颗……所以,法器顶多五十五件!” 刚刚停了没一会,左朋脸上的肉又抽了起来:五十五件,你叫“顶多”? 青龙山才多少? 王永谦瞪大了眼睛,吕本之瞳孔微缩,当地领导笑的嘴都合不拢了:五十五件法器? 确实要比青龙山的多很多…… “不过不用太兴奋,大部分的法器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价值,大致也就像青龙山的铁皮包芯石柱、戮龙刀、镇龙剑、罗盘等等……主要法器,只在阵心……” 李定安蹲了下来,在地上点了五下,画出一个星状图案,连在一起,就是个“十”字: “这是河图与洛书同有的中星,各有五颗,代表一到十,其中单数为阳,双数为阴……代表天地之数、五行之数、大洐之数,更代表天干交合之数…… 但不管星图如何演变、洐化,河洛的中星永远是这五颗星,方位永远不会改变……所以主要法器的只可能在这里……” “有十件?” “不!” 李定安指指柱子,又指指外面,“洛书在外,城中的每一座殿,每一道墙都是法器,不用再另外布置……河图在内,所以法器有五十五件,但阵心的法器,只有五件!” 再说了,附带龙气的物件又不是大白菜? 青龙山的阵势那么大,也才挖出了四件,这里有五件,已经算是够多了…… 众人恍然。 程铭嗫动了一下嘴唇,刚准备说什么,李定安挥了一下手,又自嘲似的笑了笑:“程处长,我们是考古单位,又不是寻宝单位?我要知道下面有阵,我自个就先探了……” 意思是他都没想到,程铭就更不用自责了。 这是遗址,而且是古城,地下埋点武器残片再正常不过。比如就刚才,金属探测仪响了多少次? 至少三四百,所以根本不是提前用金属探测仪探的问题……因为探了也没用…… “各位,挖吧,先挖重器:按‘十’字星方位,以中殿大柱为圆心,以三殿南北长度为直径,主要法器大致就在这五个星位上……不出意外,其中三件就在这三根石柱底下。 另外两件也不难找,依旧以中殿砖柱为圆心,再对照南北两殿的坐标,剩下的两件就在九十度角的东西坐标上……要注意安全……哦,还要麻烦闫厅长向区领导汇报一下……” “好!” 几人齐齐的应了一声,各司其职。 稍后,机器再次轰呜。 李定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就说怎么可能白辛苦一场? 念头通达了! …… 工人们的动作很快,迅速在前殿附近清出一块区域,又用大吊车把吸沙机吊了进来。 摁下按钮,流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 确实如李定安所说,面积不大,也就两米左右。 程铭松了一口气:还好,基本不用考虑抽空流沙,会不会导致地面甚至大殿塌陷的问题。 其它四处也不慢,特别是东西两个坐标,前后也就一小时,就挖出了断成好多截的砖柱。 看吧,果然是十字星? 李定安又把无人机降低了一些,屏幕上的画面更为清晰。 身后挤满了人。 “李老师,这次会是什么文物?” “暂时不好确定,但大致逃不脱河洛的五行之数。” 闫厅长一脸狐疑:“五行……材质?” 他是觉得,如果以水为材质,法器能是什么东西? “不,只是指方位:南火北水,东木西金,中央土……其次,可能也和朝代德运有关,比如南方为火,法器多半与宋朝有关,因为宋应火德。其它四个方位不好判断,但不是辽就是金……” “这是什么说法?” “因为这两朝都改过德运:辽起初认为承唐朝德运,唐德为土,土生金,所以认为应金德,萧太后时期国力达到巅峰,认为可以灭宋,便改成了水德:金生水,水又可以克火…… 金朝也改过,初为金,并以为国号,灭辽后又改为木:因为当时辽应水德,水又生木……所以这两个朝代的器物都可以做为水、木、金、土等方位的法器……” “李老师渊博!”闫厅长赞了一声,“那价值呢……我是指与青龙山相比!” 李定安顿了一下:“差不多!” 人太多,他不好说大话,准确来说:只高不低! 之前以为这里以城为阵,就以为没有法器,不料恰恰相反:王城只是阵引? 这是多大的阵仗? 反过来再看,青龙山和这里比,真就处处都透着寒酸。 当然,以龙脉而论也没法比:青龙山至多算是辽代祖龙,这里却是南北大龙的交汇之地。 那地下的阵心又该有多大? 不负所望,法器不要太多,光是辅助性的就有好几十件。 由此可见,阵心法器中绝对有重器,至少在布阵之人看来,象征意义必须比宋徽宗的腰带、金太宗调兵虎符、辽景宗遗命金牌要高。 那时候的意义都那么高,那放现在呢? 要不出个三四件国宝,李定安敢把脑袋当球踢…… 顿然间,四周哗然:如果是和青龙山差不多,那就是妥妥的大型风水遗址。再加上“大唐遗者”、“李氏宗庙”,是不是意味着,这儿也能试着申请个什么开发项目? 至少评一个“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绰绰有余…… 熟悉李定安的人都知道,他绝对是说保守了。 那你还皱个眉头做什么? 再一看,他正盯着王城附近的地形图,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王永谦瞅了瞅:“你找什么?” “地形!” 李定安叹口气:“我之前说过王城布局:在天为象,在地成形……其实这句话最初说的就是河图洛书,所以在风水中,布局必须同时对应天象与地理,而且必须以地理为先: 就像萧氏墓,四座山丘像斗魁,就布成斗魁局。还有伏牛山,地形像斗杓,所以布成了斗杓局。但这里……就这一马平川,怎么找?” “不对应行不行?” “之前可以,以城为阵,做一些关键性的修改就可以,甚至可以像朱棣造紫禁城一样,无法对应就人造……但现在,城只是阵引,只对应地上的洛书,所以必须得有另外的地形对应地下的河图,才能布阵……说简单点,无地形对应,阵布了也是白布……” 又找河图……怎么又绕回来了? 王永谦有点无语:“反正法器都已经找到了……不找地形行不行?” 李定安没说话,瞪了他一眼:找不到这座阵‘在地成形’的地理依据,我怎么找第三座大阵? 关键是阴山还那么大,那么长? 哪怕给他个大致方向位也行:就像伏牛山的龙头、辽三陵的排列、西拉木伦河分脉的走向……不然他哪能找到这里? 两人讨论了一阵,李定安让舒静好查史料,于徽音查地理志,然后又埋头研究了起来。 王永谦摇摇头:碗里的还没吃到,你就惦记锅外面的……贪成这样,除了李定安也没谁了。 正感慨着,对讲机响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我是程铭……东方坐标的法器挖出来了。” 这么快? 所有人精神一振:第一件关键法器出土了…… “是什么?” “应该是人骨,镶着金边,像是藏传密教中嘎巴拉的酒碗!” 李定安“腾”的站了起来:头盖骨? 刹那间,他就想到了两宋皇陵:忽必烈派杨琏真伽斩汉人龙脉,贼和尚不但盗宝,毁墓,又将各代宋帝的尸骨砸成渣,和猪、羊、狗骨埋入地底,又镇以高塔。 其中,好几位宋帝的头盖骨都被他做成了酒碗,献给了忽必烈…… 会不会是其中一只? 应该不是,因为方位不对:宋朝应火德,从北宋到南宋都没改过。南方属木,布的绝不应该是应火德的宋朝的器物。 辽和金倒是有可能…… 正狐疑着,程铭又“咦”的一声:“李老师,金边上好像有字符,但我不认识!” “没关系,你拍一下发过来!” 随即,照片发到了李定安的手机上。 一群人又围了过来,再一瞅:字体四四方方,工工整整,但谁都不认识? “看着有点像……蒙文?” “对……八思巴文!” 八思巴文就八思巴文,你叹什么气? 李定安顿了一下,又叹了一口气:“如果翻译成汉文,就是完颜旻,上‘日’下‘文’的旻!” “完颜旻,这是谁?” “肯定是金代宗室……” 领导们议论纷纷,专家们目瞪口呆:什么金代宗室? 完颜旻……这是金朝开国皇帝,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汉名! 等于金朝的祖陵,也被元人给掘了? 怪不得李定安那幅模样? 其他人却顾不上这个,他们满脑子都是:阿骨打的头骨才只是法器之一,那李定安说的剩下的四件呢? 顿然间,更兴奋了……(本章完) 第400章 萧太后雕像 清代好多野史中称,天熹(朱由校)时,努尔哈赤立国,术士卜算,称金陵(在京城房山)常年受祭,故女真王气太盛。 然后,朱由校掘金陵,朱由检斩金龙…… 这就纯属扯淡了:那时金朝灭亡都快四百年了,还哪来的龙脉? 况且熹宗和崇祯要真干过这事儿,满清修明史的时候能不给他兄弟俩记个几百页? 当然不是他们干的,谁干的不知道,反正朱棣迁都时,金陵就被一掘而空。 别说尸骨,连棺材板都没剩下,朱棣还曾派人重新修茸。 好了,现在破案了。 李定安盯着头盖骨,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光头的身影:杨琏真伽。 要论古今盗墓界的翘楚,谁能比得上这个贼和尚? 一群专家也是久久无言:天大的两口黑锅,熹宗和崇祯两兄弟背了五百多年? 冤不冤? 默然间,耳中又传来“刺啦”的一声:“李老师,北殿的石柱挪开后,下面发现了一口木箱……不是铁的,是木质,关键是非常大:底径一米五左右,高有两米以上!” 好家伙,三个多立方? 里面的东西该有多大? “哄”的一下,像捅了马蜂窝,嗡嗡嗡嗡嗡,吵的人脑瓜子疼。 李定安挥了挥手,意思是让他们安静一点,又按下对讲机:“里面是什么?” “灌满了沙,暂时不清楚。” “密封情况怎么样?” “只是用地磁探了一下,没敢挖!” “整体提取!”李定安没任何犹豫,“不要怕损坏大殿,先保护文物。” 交待完,他放下对讲机,又转过头,“吕院,去方舱吧!” “好!” 那么大的东西,谁不好奇? 弹指的功夫,一群人又回了方舱。 不多时,方舱顶上取开了一个大洞,北殿的殿顶也取开了一个大洞。 石砖被掀开,大殿地面被挖出好大一个坑,有二十多个平方,大坑中央立着一个三米见方,高近有五米的土墩,上下左右用木板包的严严实实。 随即,吊车的大臂伸了过来,土墩吊出大殿,吊进方舱。 这就是整体提取,如果有必要,用这样的方法能把整座墓室搬进博物馆…… 技师一哄而上,穿着防护服,戴着氧气面罩,跟生化战士似的。 别奇怪:操作间无氧。 清土、拆箱,“哗”一下,沙流了满地。 再往里看,一群人全愣住了:我的个天……这么大的……佛像? 绝对是仿照真人大小雕出来的,关键的是保存的太好,连衣服的颜色都没褪掉一丝? 还这么立体,这么漂亮? 李定安缓缓站起身:沙子淌完后,操作台中央立着一樽木雕彩绘佛相,真人大小,栩栩如生……是真的栩栩如生,就跟现代雕塑一样,形像格外逼真: 瓜子脸,柳叶眉,丹凤眼、樱桃唇……身材窈窕,玲珑有致,丰神绰约,玉润珠圆。 李定安不由的眯住了眼睛:看造型,像是水月观音……但观音长这样? 这有点……过于漂亮了吧? 再往下看:下为莲花座,花开六层,花瓣白中透粉,粉中有红。观音呈坐相,头带金冠,双目垂视,似观看水中之月,以譬喻佛法色空的义理,故称水月观音。 再看造型:双臂舒展,十指柔长,开颜秀美,丰满圆润、身材玲珑,比例完美……以此就能看出雕工之精湛。 关键是品相:金冠、红披、绿纱、紫带、黄裙,以及莲座……金是金,红是红,黄是黄,绿是绿……乍一看,就跟刚刚雕出来的一样? 下面顿时热闹起来: “观音像,木头的?” “应该是。” “怎么跟新的一样?” “沙地干燥,水份少,再加无氧,保存的也就好……” 正讨论的热烈,领导往后看了一眼,顿时噤若寒蝉。 “李老师,吕院长,这樽观音像大致是什么朝代的?” 吕本之仔细端详:“女身观音……应该是元代!” 唐以前的观音一直是男像男身,到宋代才由男向女转变,但只是容貌,而非身体特征,也就是所谓的“女相男身”。 到元代才彻底转变为女相女身,就像这一樽:面容秀美,身体窈窕……女身特征非常明显。 李定安也比较认同,刚准备点头,又猛的愣住:不对……这东西不对。 不是性别不对,而是五行方位不对。 他亲眼看着,箱子是从从北殿里吊出来的。 北方为水,水为阴,以女身观音为法器没毛病,但不可能用元代的雕像。 原因很复杂,只说一点:元应火德,北方却为水……水克火! 怎么,元人嫌自己的国祚太长? 他豁然起身:“这东西有古怪……我得进去看一下!” 说着,舒静好就拿来了防护服。 戴上面罩,李定安快步进了无氧舱。 技术员正在清理,他摆摆手,意思是不用停。然后围着雕像慢慢的转,仔仔细细的瞅。 没错啊,女相女身……而且雕的忒好:端庄中不失柔美,肃然中透着慈悲。 但道理不对:能布这么大的阵,不可能连“水火不相容”的道理都不懂? 转了足有七八圈,正想着是不是哪里还有蹊跷,要不要开下挂再看看,技术员清理出了底座。 “李老师,底座上有字?” “什么字?” “不认识!” 李定安连忙绕到了正面。 最下面,也就是最下层荷叶底下的荷盘上,刻着一行漆金的小字。 方方正正的契丹文,李定安琢个辩读:“仁惟天助,寿不假于祷祈……” 贺寿祝表? 他继续往下读,渐渐的,表情越来越古怪。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好久,他直起腰,又直愣愣的盯着观音的脸:就说怎么雕的这么好,这么逼真,还这么漂亮? 原来长这样? 这一看,又是好久,直到吕本之敲敲玻璃,他才转过身。 “哪里不对?” “也没有不对,就是时间有点出入!”李定安解下面罩,又挠了挠头,“这是辽代的木雕彩绘,水月观音!” 吕本之眼睛一瞪:你扯什么淡? 宋、辽、金时期出土的观音像,没一千也有八百。别管大小,也别管材质,我就问你:哪一樽是女身? 两人眼瞪着眼,后面却像捅了马蜂窝: “我是不是没听清……李老师说:这是辽代彩绘木雕的水月观音?” “我也听到了,就是这样说的!” “利害了……我记得的同样的,世界上保存完好的就五樽?” “世界上?” “对,因为总共只有五樽,两樽在国外,三樽在国内……哦不,说准确点:只有四樽半……国博一樽,故宫一樽,山西一樽,美国大都会博物馆一樽,另外半樽在英国!” “怎么这么少?” “一是工艺复杂:这是木雕,需要一刀一刀的刻,不像泥塑,想怎么捏怎么捏,所以体型越大,操作难度越高。二是材质:木质。你再想想,辽代到现在多少年:整整一千年……别说木头,铁都能锈没了!” “英国的半樽又是怎么回事?” “因为有过破损,明代的时候重新雕的底座,面部也有过修复,之后又重新绘彩,所以只能算半樽…… 也别以为只是半樽就没价值,恰恰相反:既便是半樽,也是国宝级别的文物:英国博物馆专门修了一间中国宫殿式巨型展厅,展览这樽观音像……” “网上也挺火:经常有旅游博主去拍摄,随随便便拍段视频再配点音乐,往抖音上一放,轻轻松松十多万赞……” 一群门外汉兴高彩烈,领导们面面相觑。 因为远不止下属们讨论的这些:辽代的水月观音,被誉为古代木雕人物像的巅峰之作,只论艺术价值和稀有性,这一件也是铁板钉钉的国宝。 再看眼前这一樽,保存的不要太好:如果说这是新雕出来的,怕是都有人信。 如果论品相,之前讨论的那五樽加起来,都不及这一樽的十分之一……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在王永谦、闫副厅长、魏副市长,以及左朋看来,除品相外,这一樽的雕工比其他四樽高的也不是一点半点: 花是花,叶是叶,皱是皱,褶是褶……面部圆润,肢体纤柔,丝毫看不出雕刻的痕迹…… 包括吕本之也是这样认为的:确实比故宫和国博的那两樽雕的要好。 但就是这时间……辽代? 怎么可能? 他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怎么回事?” 李定安跟牙疼似的:“底座上有字,我给你念一下:仁惟天助,寿不假于祷祈;泽在民心,言自成于雅颂。恭临诞月,仰祝圣期……儿隆绪恭惟母后……” “这是贺寿祝表……” 念叨了半句,吕本之猝然一顿,“圣期……隆绪……母后……这是辽圣宗耶律隆绪,贺承天太后(萧绰)寿辰的祝表?不对……不止祝表,还有贺礼……就是这樽观音?” 吕本之眼睛都瞪圆了,愣了好久,猛的转身,透过玻璃细细打量:“不论雕或画,古代只讲究意境与神韵,但这一樽却这么立体,这么逼真?” 稍一顿,他又转了回来:“总不能是匠师照着萧太后本人……雕的本像?” 有什么不可能的? 李定安点头:“一件雕像少则七八月,多则一两年,但天子之威,岂敢直视?萧绰不是皇帝胜似皇帝,工匠哪敢盯那么久?估计是先画像再雕……” 还不是一个样? 没跑了,这十有八九就是萧太后本像! 吕本之久久无语,领导们愕然不言:萧太后长这样? 不对……管萧太后长什么样干什么,重点是……这极有可能是萧太后的本像? 流传下来的帝后画像不是没有:故宫南薰殿中,凡康熙以后的画相基本都可以视做帝后本像。甚至还有光绪和慈禧的照片。 问题是,那已是清朝,再往前一幅都没有,不管是明,还是元,更或是宋、金、辽。 更遑论更为立体的雕像? 但这只是其次。 再看看萧绰的历史百科:明达治道,知人善任、锐意改革,奖励开垦,减免赋税,发展生产,整顿军队,使契丹从中衰逐步达于鼎盛…… 还有:东降女真,西攻党项、回鹘,北攻铁骊,南攻宋…… 重点又来了:这些战争中,有近半,都是她率军亲征……亲征。 所以萧绰的历史评价中,除了政治家和改革家,还有军事家。 纵观上下,能被称为“军事家”的女性,历史上就两位:南梁冼夫人(佘赛花和穆桂英的原型),辽代萧太后。 既便把后面的军事家和改革家去掉,再掰着指头数数:从秦到清,能被称为政治家的女性有几位? 不超过两巴掌……(本章完) 第401章 澶渊之盟,大宋国书 领导们努力的板着脸,生怕露出得意的表情。 后面的下属着实按捺不住,议论纷纷,渐渐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捅翻了几十只鹦鹉笼。 “承天太后雕像,又是辽圣宗祝寿贺礼,这不妥妥的国宝?” “有点信心,把‘的’字前面的全去掉!” “如果和第一件……头盖骨对比一下,哪个更有价值?” “没办法对比:从历史进程而言,完颜阿骨打是开国皇帝,肯定影响力要大一些,但从文物角度而言,第一件就不应该出现,所以不会展览,更不会通报……” “没关系,有雕像就够了,如果再往前对比一下,和青龙山的大宋拄斧做对比,历史意义可能差一些,但艺术价值一点不低……” “估计还要高一点,就地建一座博物馆,绝对没有问题!” “所以既便后面的三件价值不怎么高,也不用遗憾!” “我也感觉,可能高也高不到哪里去,萧太后雕像应该就到头了。” “不一定,说是五件,就肯定是五件,说是国宝,就肯定全是国宝……反正绝对不会差!” “谁说的?” 这位朝李定安的方向支了支下巴,问话的顿然不吱声了。 再一瞅,李定安一顿不动,好像在发呆。 吕本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看:“别发痴了,只是樽雕像,又不是活的?” “我痴什么痴?” 李定安徐徐一叹:“我是想:青龙山挖出了四件,这里又挖出了两件,剩下来的三件估计也是……算一算,这已经是九件御宝,且横跨宋、辽、金三代……吕院,你觉得是谁干的?” 吕本之想了想:“还能有谁?杨琏真伽专门坏各朝风水,斩各朝龙脉,两座大阵又是元人为引龙气而建,盗宝的只可能是他……说不定布阵的也是他!” 对啊! 所以,这家伙到底掘了多少座帝陵,又盗走了多少件帝宝? 如果再加上后妃、诸王、官员、巨富,没挖上千座坟,怕是也有七八百。 这贼和尚,简直缺德到家了? 暗暗骂着,舱外又“轰隆”的一下。 顺着声音看过去,一股尘烟从西边冒了出来。 李定安悚然一惊:“怎么回事?” “哦,刚才程铭汇报,说是西边的地形有点复杂,需要移走两段夯土墙……估计是没成功,移到一半墙就塌了……” “光是墙?” “放心,要出事故,程铭肯定会汇报!” 又听了一会,好像没了动静,李定安才松了一口气:墙塌了没事,人坚决不能出事…… 随即,对讲机又“刺啦”的一声:“李老师,吕院,探到了:西边这儿也是一口木箱!” “多大?” “长两米,高一米,宽八十!” “长方形?” “对!” 李定安心里一跳:我了个去? “先吊回来……和之前一样,整体提取!” 吕本之交待了一句,又转过头:“你愣什么?” 李定安连比带划:“吕院,你不觉得这东西……有点像棺材?” 吕本之稍一琢磨:不是……还真有可能? 闫副厅和当地的书记就在两个人的身后,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棺材? 再算算尺寸,确实挺像。 但不大,也就是正常的棺材大小,里面估计没什么东西,可能只有尸体…… 嗯……尸体? 他们终于知道,李定安为什么是那样的表情:搞不好,真就是皇帝的尸体? 刚后面的人还在说头盖骨……怎么尽出这一类? “李老师,会不会是干尸?” 李定安默然:就这地方的气候条件,不是没可能。 而且可能性极大:先是不知哪位皇帝的龙骨,又是金太祖的头盖祖,这又冒出来可能是那位皇帝的干尸…… 这贼秃何止是缺德? 都缺德冒烟了…… 思忖间,吊车又吊回来一座土墩,三下五除二,技师清理完了四周的沙土。 李定安瞄了一眼:哈? 确实是长方形,上下通直,无檐无座,四周无字无铭,更无花无纹,甚至没刷漆。 应该不是棺材…… 又“咔嚓”几声,技术员掀开箱盖,一件黑黝黝的东西展现在众人面前: 这是……犁铧? 犁梢似角,犁建似圭,犁底似床,犁辕似龙……曲辕犁! 李定安心下稍松:真要出现一具皇帝的尸体,他真就不知道怎么处理…… 但曲辕犁? 那贼和尚从哪弄来的? 吕本之凝神细瞅:“这是青铜犁!” 李定安也点头:黑漆古太明显! 也只有沙漠地带的青铜器,才会呈现这种“黑中显绿”的氧化层:因为干燥,铜氧化生成的黑色氧化铜比绿色的碱式硫酸铜多,自然也就黑比绿多。 同时也代表保存的很好…… 王永谦格外惊奇:“那就是全铜,还是实心?” “对!” “至少也有五六百斤……这么重,怎么用?” “不用!” “不用难道摆着?”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王永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是礼器?” “应该是!”左朋努力的回忆,“《礼记·月令·孟春》: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乃择元辰,天子亲载耒耜,躬耕帝藉……天子三推,三公五推,卿诸侯九推……” “三加五加九,来回十七趟,还是青铜犁……”王永谦又仔细看了看,“左局长,等把皇帝的一亩三分地犁完,牛怕是得被累死吧?” 李定安差点笑出声:都告诉你了不会用…… “左局长说的是天子亲耕的农具,但亲耕之前还要祭天,祭祖、五岳、炎黄、及先农与后稷……这就是专祭先农坛的礼器……” “先农坛……祭天五坛之一……” 古董王永谦只懂皮毛,不知道各朝各代皇帝祭天的礼器有多少种,但至少知道祭天五坛是哪五坛。 所以,这只青铜犁绝对是天子二十四祭之一……而且是青铜器? 王永谦惊了一下,“哪个朝代的?” “不要太兴奋,肯定不会太早,再且又在西方位:不是金就是辽!” “那也是祭天礼器!” 话音刚落,一个技术员敲了玻璃,朝着李定安亮了亮手机。 李定安连忙掏出手机。 技术员发来了一张图片,像是犁辕的一部分,上面有铭文。 依旧是契丹文。 “收国元年正月壬申朔,群臣奉上尊号。是日,即皇帝位……以耕具九为献,祭于效……” 唏……我去? 李定安仔细再瞅,没错,就是收国元年,即皇帝位…… 吕本之也愣住了,还有王永谦、左朋、闫副厅,当地的三位领导。 他们看不懂,但能听懂,也不管懂不懂文物,至少有基本的常识:收国是完颜阿骨打的第一个年号,又是元年、又是正月壬申(元旦,初一)……再加上后面的即皇帝位,耕具九为献,祭天效…… 这是完颜阿骨打称帝之时,祭天祀祖,诏告天下的礼器…… 李定安又回忆了一下:这一句,《宋书》、《辽史》、《金史》、《续资治通鉴》中都有记载,无非就是措词不同。 再者,能埋在这里,就不可能是假的…… 王永谦盯着照片看了好久:“你没翻译错?” 怎么可能翻译错? 为了研究《青囊书》,我特么都成契丹文、金文、八思巴文专家了,而且绝对属于相当拔尖的那一拨…… “要不你再请个古文专家来看看?” “我不是那意思……” 王永谦叹口气:他是不敢置信。 刚刚后面的人还在议论,萧太后和金太祖哪位的影响力大一点,又讨论后面的三件中再有没有比“水月观音”更为珍贵的文物。 结果话说完没过三分钟,青铜犁就出现了? 也不止是他,包括所有人,也包括李定安自己,都很清楚:金为二十四朝之一,又是开国之典之重宝,这件青铜犁绝对能进国博,而且是能放进中央展厅的那一种。 但没有一丝防备,突兀而又突然的就出现了? 跟天上掉下来的一样…… 领导们按纳着激动,交流着眼神。 没必要和青龙山做什么对比,更不需要什么“唐代遗都”、“李氏宗庙”的附加值,只是已经出土的这三件文物,就能一骑绝尘…… “李老师,感谢!” “苗书记,真不用,等发掘完再谢也不迟……”李定安的眼睛里闪着光,“先把剩下的两件挖出来!” 不夸张,他现在好奇心都快爆棚了,硬是把想要进去研究一下青铜犁的冲动给压了下去:还有两件,会是什么? 有这三件打底,绝对差不到哪里。 关键在于,其中有一件,必然是宋朝时期的器物…… 几位领导齐齐点头。 少倾,程铭这里又有了动静:前殿的东西也挖出来。 但诡异的是,这次却成了铁匣。 约十公分厚,三十公分见方,类似公文箱。 一听是南殿,李定安戴起面罩,进了内舱:南方属火,必为宋器。 主要是前两件太大,动辄好几个立方,这一件却这么小,就像烧饼上的一颗芝麻。 李定安更好奇了:这么薄,装块玺印都够呛? 但所代表的意义绝对差不到,至少不会低于萧太后观音像…… 狐疑间,他揭开了匣盖:里面躺着三只皮囊。 皮质褐黄,油光发亮,崭崭如新…… 几乎与铁匣一般长,但很窄,不足十公分,宛如剑鞘。 “皮检(皮制信封)?” 吕本之目露孤疑,“会不会是圣旨?” 旁边没人吱声,他才反应过来:李定安不在。 其他人不敢确定,自然也就不敢接话…… 吕本之看了看,又点头:“应该是宋朝的!” 宋朝的圣旨,我了个天…… 左朋暗呼一声,又猝然顿住:几位领导、包括王永谦,闫厅长,当地正副职,个个沉稳笃定,安如泰山……当然,好奇还是有那么一丝丝的。 不是……这可是圣旨,你们怎么都这么镇定? 稍一转念,他又释然:在前面那三件文物面前,宋朝的圣旨真就不够看…… 暗呼一口气,他又往里看:李定安已经打开了其中一封:红绢? 保存的非常好,放了几百年,连丝褶都没有。 但没有轴,只是一张平绢,好像不是圣旨? 当然不是圣旨,只是一首诗: 我为民忧切,戍车暂省方。 旌旆明夏日,利器莹秋霜。 锐旅怀忠节,群凶窜北荒。 坚冰消巨浪,轻吹集嘉祥。 继好安边境,和同乐小康。 上天重助顺,回旗跃龙骧。 无题无款,无跋无章,无法判断何人所书,但不用怀疑,肯定是哪位皇帝。 一般人谁敢用“为民忧切”、“戍车省方”这样的措词? 词藻普通,胜在通俗易懂:夏初,皇帝御驾亲征,率军往北,到了冬天才得胜回师…… 终大宋一朝御驾亲征的就只有前三帝:太祖赵匡胤,太宗赵光义,以及真宗赵恒。 再结合北征,打的不是北汉就是契丹…… 字倒是写的不错,但除了极具辩识度的瘦金体,李定安对宋朝皇帝书法并没有什么研究。 所以基本没什么头绪,不好判断是哪位的御宝,他看了看就放到一边,又打开了第二封。 依旧是一张红绢,这次有轴,而且是玉轴。 字更好,比之前那一封更好,虽然是方方正正的楷书,但规整中不失特色。 再看内容:维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契丹皇帝阙下…… 刚开始,他还在推算,景德是谁的年号,元年又是哪一年,但当看到七日丙戌之后,脑海里“嗡”的一下。 仿佛有锤敲了过来,李定安猛往后仰:厉害了,贼和尚…… 澶渊之盟,大宋国书!(本章完) 第402章 靖康之耻 维景德元年,十二月,七日丙戌,大宋皇帝谨致誓书于大大契丹皇帝阙下,共遵成信,谨奉欢盟,以凤土之仪,助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至雄州交割。 沿边州军,各定疆界,两地人户,不得交侵……沟壕完葺,一切如常…… 质于天地神祗,告于宗庙社稷……有渝此盟,不克享国,昭天鉴,当共殛之。远具披陈,专俟报复,不宣谨白。 两百七十八字,字字如珠玑,仿佛刺进了眼睛里。 李定安恍然若世。 1004年,大辽春秋鼎盛,盛极一时。 是真正的盛极一时:回鹘、于阗、师子、阿萨兰、辖烈、回鹘、党项(西夏)、吐藩、高丽、女真……大大小小十余国,或归附,或称臣,年年朝贡。 正是萧绰,一步步将大辽推向巅峰,四方来朝。 掐指算算,她已称制摄政二十二年,再算算年岁,却不过五十有一。 但日夜操劳,殚精竭虑,已是心焦力瘁。连年亲征,风餐露宿,更是落下了一身病痛…… 不知是不是天人感应,她突然感觉到,好像时日不多了? 但还有最大的问题没有解决:南边的大宋。 萧太后称制摄政多久,两国就打了多久,二十多年以来,大辽十战八胜,今年占几县,明年占几城……大宋疆域连年南缩,大辽疆域也连年南扩。 但缩归缩,大宋国力日渐兴盛是不争的事实。 萧绰不想死了之后,还给儿子留下这么大的危患。 不求灭宋,可能也做不到,但至少要打怕,打服。 不然自己死了之后,儿子怎么坐稳江山? 于是,她再一次率军出征。 然后,就有了澶渊之盟。 过程非常有戏剧化: 辽史记载:刚开始,辽军确实如长驱直入,连克保、定、瀛等州,陈兵于澶州城下,距大宋东京城不过三百里。 再往南不到百里就是黄河,过河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河冲平原,策马一日就能到东京(开封)。 所以,大宋慌了。 宰相寇准和一众文武力谏真宗,几乎是连逼带吓把他弄出了东京城:辽军马上就要打到东京,你再不率军亲征,你赵家天下就没了。 赵恒无奈,御驾亲征。 宋史又记载,赵恒到了黄河边上,就死活不往前走了。又是寇准吓他:陛下不过黄河,人心就会更恐慌,必败无疑(你赵家江山还要不要了)? 真宗无奈,过河。 是不是这样不知道,但澶渊之盟之后,寇准连年遭贬,最后贬到雷州任司户参军(七品),落了个客死他乡…… 辽史又记载:见赵恒在澶渊北城出现,宋军士气大振,发起反攻,猛若龙虎,连战连捷。 宋史也有记载:《列传十四(寇准)》:卫士进辇,帝遂渡河,御北城门楼。远近望见御盖,踊跃欢呼,声闻数十里。契丹相视惊愕,不能成列…… 不夸张,两国打了二十多年,宋军第一次阵杀萧挞凛(时任门卫上将军、检校太师)这样的辽朝重将,甚至是名将。 宋军士气更盛。 萧太后一看:不能打了,再加上补给线太长、士气日渐低下等原因,她决定议和。 赵恒也同意议和……就很神奇? 估计对契丹的畏惧已经印到了他的骨子里。 许多重臣都不同意,依旧是以寇准为首,苦苦力谏,掰碎了给赵恒讲:敌军人困马乏,我军士气高涨,正应该趁此良机,扼守各路要道,对敌围而歼之,然后再乘胜北上,收复燕云十六州…… 赵恒一概不听,说寇准拥兵自重(当时寇准奉旨知军事,大权独揽)。 寇准能怎么办? 再敢多说一个字,回师东京之时,就是他身首异处,全家流放之时…… 你都这逼样,那就这么着吧……当然,这是李定安自个脑补的。 然后,就有了澶渊之盟:宋助辽军旅之费,每岁以绢二十万匹,银一十万两…… 重点来了:这是宋朝完全占据军事主动,处于大优势的前提下签订的。 就想不通…… 再然后,辽与宋百余年都承平无事,未起争端。 萧太后大愿已了,次年开始,慢慢还政于耶律隆绪,三年后逝世。 谥孝成太后,但史称“承天太后”。 站在公允的角度上而言:她当得起…… 大宋也彻底失去了惟一有可能收复燕云十六州的机会,致此,彻底成了胡人的放马地,直到三百多年后,大明立国…… 反过来再看前一张黄绢,李定安突然就想了起来这东西的来历:这是真宗班师回朝后,亲自作的《契丹出境》诗,以表己功,又命冠准书碑,立石于率军驻跸之地。 就六十个字,猜猜真宗刻了多长? 整整两百米,高三米六,史称《回銮碑》,现在濮阳(原澶州)都还剩着一半,一百零一米长,余三十一个字。 李定安觉得自己完全可以脑补一下真宗当时的心情:汉武、唐宗……呵呵! 但想不通,他当时是以什么样的心态写的这首诗,又刻的这块碑? 上天重顺助……没错,老天是给机会了,但你没把握住啊? 那你高兴个啥? …… 再看国书,没错,国宝,而且是国宝中的国宝。 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杨琏真伽看到这东西时,怕是一脸鄙夷:不怪大宋孱弱如此? 然后,就把大宋皇帝的骨头全碾成了渣…… 摇头一叹,他又打开第三封皮检。 再一看,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 臣桓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仰祈蠲贷,俯切凌兢,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窃以契丹为邻,爱构百年之好;大金辟国,更图万世之欢…… 弟郓王楷、景王杞、祁王模、莘王植、徐王棣、沂王、和王栻,及宰相百僚、举国士民僧道耆寿军人,奉表出郊,望阙待罪以闻。臣桓诚惶诚惧,顿首顿首 谨言。 天会四年十二月曰,宋皇帝臣赵桓百拜上表…… 这特么……是靖康之变时,宋钦宗献给金朝的降表? 怎么降的? 自宋徽宗以下,赤裸上身,披上羊皮,在脖子上系一根绳子,由金人牵着,然后爬行……这就是牵羊礼。 还有献乳礼:嫔妃、公主等被扒光所有衣物,赤身披上羊皮,同样被被金兵牵着,从开封,一路押到金国的宗庙进行祭拜…… 一路上发生过什么,之后又发生过什么,懂的都懂。 不仅仅是凌辱,金军也有粮草不济的时候…… 再想想杨琏真伽看到这封降表时的表情:估计大牙都快笑掉了…… 李定安咬了咬牙。 这是历史,按道理应该站在理性、公允的角度上来看待,但为什么,就感觉这么气? …… 外面的人一头雾水。 不是,研究个文物而已,你这又是咬牙,又是瞪眼……怎么感觉跟见了仇人似的? 王永谦瞅了好久,越看越奇怪:“吕教授,他怎么了……是不是文物没价值?” “应该不是!” 吕本之想了想,“可能是看到了什么憋气的东西。” “憋气?” “对,我记得有段时间,李定安在故宫里乱窜,看到“杨州十日”、“嘉定三屠”之类的史料时,也是这样的表情。” 可能不止,记得老何也说过:别看这小子鬼精鬼精,有时候也挺尿性。 不然林子良又没惹他,他干嘛死追着不放? 王永谦一脸愕然:李定安这心态……是不是多少有点不对? 搞考古研究,不单单要研究历史,了解历史,更要理解历史…… 吕本之却笑了笑:“很正常,他这个年龄,正是一腔热血,无以自效的时候……” 王永谦恍然。 他才想起来,李定安比他小了一轮多…… 但说心里话,认识这么久,关系也挺不错,王永谦从来都没感觉到,两人因为年龄,而有什么认知上的年代差…… 就感觉挺怪异,还有点想笑。 顿了顿,他敲了敲玻璃。 李定安没理他。 再敲。 “干嘛?” 还挺不耐烦? “那是什么?” 王永谦指了指他手里的红绢。 “回銮碑!” 感觉有印象,但一时想不起来。 “应该是《契丹出境》诗,宋真宗写的,十有八九是真迹!” 吕本之也敲,“李定安,还有两封是什么?” “降表,国书!” 吕院长愣了一下:“哪个朝代,什么时候?” “当然是咱大宋!” 李定安顺手把诗绢扔回盒子里,“澶渊之盟,靖康之耻!” 啥玩意? 一群人的眼睛直往外突。(本章完) 第403章 镇国之器 国书,降表? 澶渊之盟,靖康之变? 吕本之赫然抓起对讲机:“定安,国书谁写的?” “宰相寇准!” 不用猜,肯定是被逼的。 之后又捏着鼻子,估计可能还忍着恶心,帮真宗写了一道两百米长,以歌功颂德的回銮碑…… “降书呢?” “还是宰相,张邦昌!” 这个百分之一万是自愿的,说不定还是他主动向金朝提议的…… “降书上盖有几方印?” “两方: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 这是大宋的传国之玺:周太祖郭威登基时雕刻,传给柴荣。柴荣死后,只剩孤儿寡母……几经周折,最后落到了赵匡胤的手里……还有大周的天下! 可能李定安觉得,盖在哪里都行,甚至是厕纸上,为什么偏偏要盖在了这里? 吕本之神情僵硬,两只眼睛像两把刀,盯着盒子。 他见过的国宝不少,甚至比何安邦见过的都多。 因为故宫的珍宝级文物本来就比国博要多。 不单单是数量、品类、等级,也因为历史渊源,以及那座皇城。 但国书、降表,真就没见过。 惟一能扯上点关系的《逊清四诏》,还被国博给抢走了。 但那是什么时候的? 民国,溥义。 这两封又是什么时候,大宋! 既便从民族发展,历史变迁等方面对比,两者的影响力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澶渊之盟,靖康之耻啊……大宋稍微坚挺一点,民族历史就改写了。 当然,历史没有如果,更不可能假设,吕本之只是畅想一下,聊以自慰。 但他想不通,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愕然许久,他又长长一叹:他明白李定安为什么是那副模样。 有一次,因为一件青花瓷,大家聊到了崇祯,李定安说过这样的一句话:就凭他没有丧权辱国,没有出表请降,而是毅然绝然的吊死在了煤山上,他就应该被赞一声“民族气节”,受后人景仰。 不然,故宫中就会流存下来一份类似的降表:大明降表。 但没有,所以从秦到清,这是唯一一份中原王朝,献给外族的降表。 所以,李定安见到这东西的时候,就觉得很憋屈…… 小小年纪,还是个愤青? 吕本之感慨的摇了摇头…… 一群技术员呆若木鸡,宛如雕像。 就像一根根木头桩子一样,肃立在李定安四周。 很震憾,也很吃惊,感同身受的感觉可能会有,但远及上心中如波涛一般,无法自抑的激动。 平时一直讲,文物的意义在于见证历史,铭记历史,但说实话,感受一直都不怎么深。 但这次,他们感受到了…… 左朋木然若失,机械的挪动着脚步,一步一步的往前走。 就像玻璃不存在,伸脚就迈。 王永谦眼疾手快的拉了他一把,就差两厘米,他脑袋就撞上去了。 他直愣愣的盯着绢书:“国书,降表……澶渊之盟,靖康之变?” 李定安喊那么大声,怎么可能听不到? 当然听到了,他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如果只是其中之一,可能不好对比,如果是两封呢? 青龙山的拄斧,既便是北宋皇帝世代相传的信物,但与里面的这两件相比,真就差点意思。 剩下的那两件,可能还及不上萧太后雕像的一半…… 更不说剩下的青铜犁,遑论阵心还有:可能最有价值,最具有意义的那一件还没挖? 想的越多,心情就越差,左朋也知道自己的心态不对。 就像李定安说的:合作共赢,才能做大做强…… 但就是控制不住? 看看,哪一件不是国宝,哪一件不是见证了历史,且铭记历史的珍贵文物,但差一点儿,就错过了,永远埋在地下。 没错,锡盟文物部门,乃至故宫肯定会逐步修复古城,但再怎么修复,也不可能修复到地表四米以下,因为最深处的地基,也才两米深。 所以,感谢李老师吧你们…… 看他失魂落魄,王永谦也叹了一口气。 犹记得第一次见到李定安时,青涩、懵懂、还有点茫然,更有点单纯。 觉得年轻人该有的特质,他几乎都有。 但渐渐的,也可能是不知不觉、潜移默化之间,感观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现在再看:哪里青涩,哪里单纯了? 该争取的时候争取,该滑溜的时候滑溜,望认怂的时候绝对认怂,该坚持的时候,更是一步不退,坚定不移。 都说他犟,自己说过,老何说过,成司长说过,林部也说过。 但这次呢? 自己劝过他,所谓的风水遗址可能只有青龙山那一座,再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何安邦和马献明也打电话劝过他:钻牛角尖无所谓,但你别无中生有啊? 小于、苏导都劝过,吕院长来了以后也劝:元朝存在时间那么短,可能引龙的术士还没来得及布置大阵,大元就灭亡了…… 以及闫副厅长、锡盟的三位领导,甚至在通辽一起开过好几次会,一个桌子上吃过好几次饭的两位区领导也打过电话: 风水遗址找不到就找不到,何况已经找到了古城,我们已经非常非常感谢李老师了。 言下之意:李老师,您别为难自己…… 但谁劝都不听。 结果呢? 来,说不说他犟了? 说不说他无中生有了? 所以,哪有什么不知不觉,哪有什么潜移默化? 这小子一直都这样,甚至两人没认识之前就这样,当初全都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也是一如既往的优秀……不,越来越优秀。 一阵恍然,王永谦看到,李定安让技术员把国书和降表,以及诗绢的照片投放到了外面的屏幕上。 反射过来的光线很强,李定安的脸被照的格外的亮…… …… 当看到屏幕上的图片,领导们也愣住了。 国书? 史书中,对这东西的记载很多:建交、遗使、纷争、抗议、声讨、征伐,乃至议和。 但也止于记载,剩下的,别说实物,后人甚至连国书的大致内容写了啥都不知道。 因为写史书的人也没见过。 那流传下的有几封? 答案是零。 现在,历史上的第一封,由皇帝口述,丞相代笔,再由皇帝亲手盖上传国宝印的国书出现了。 且清晰无比,明白无误的展现在众人眼前。 纪录被打破了。 但与之相比,珍稀、罕见,反倒成了其次。 澶渊之盟,从秦到清,历史上这种影响时代进程,历史走向的主要事件有几次? 只是假设,不好对比,但绝对不多。问题则在于,其他事件并没有记录以及见证过的文物留存? 那这一件,就无比珍贵。 当然,如果只是国书,领导们激动归激动,尚能自已,但看到降表,已着实无法保持淡定,以及镇定。 中国有史记载的朝代就二十四个,说句不好听的,等于有资格被称之为国之降表的,最多只有二十四封。 实际有多少? 之前只有两封:东吴和蜀汉。 现在多了一封。 如果三国时期以曹魏为正统,那东吴和蜀汉的就不能算,那就只有现在这一封…… 文物之所以珍贵,就在于它是历史的载体,承载了文明发展的进程,民族精神的延续,以及历史变迁的重要见证。 但还有什么比国破家亡,山河破碎更重要? 应该没有。 至少没有比靖康之变就能更令人诟病的事件。 《永乐大典》:靖康之变,耻莫大焉。 …… 当看到屏幕上的照片时,后面人的一阵哗然。 他们还以为是三道圣旨。 然后,照片逐渐放大,字迹渐渐清晰,甚至能看到,因为年代久远,墨迹变淡,笔划稍稍有点走型。 再然后,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之前,每一次有文物出土,都像进了菜市场,叽叽喳喳,吵吵闹闹。 而这一次,莫明而又诡异的就陷入了沉寂。 瞠目结舌,哑口无言,后背一阵阵酥麻。 国书、降表、宰相执笔,皇帝盖印。 但凡初中毕业,谁不知道澶渊之盟,靖康之耻? 闹大发了? 随后又是一个激灵,感觉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错,他们大都是门外汉,只是从各部门抽调来,轮流来现场观摩以及学习的。 但不妨碍他们知道,应该怎么对比: 之前的三件,吕院长虽然也惊讶,但绝对没有现在这样一直盯着东西不放,一动不动,怔怔出神。 萧太后雕像出土的时候,左朋左局长还相对镇定,盖因类似同等级的青龙山也有。青铜犁出土后,他虽然激动,但也就是那么几秒。 但这次呢? 他像只超大号的壁虎一样趴在玻璃上,已经整整趴了十分钟。 别说动,他连眼睛都没眨过。 还有研究室里的那些研究员、技师:什么样的文物、什么样的国宝他们没见过? 但一个个面露惊容…… 所以,既便以他们自认为匮乏的古董知识来理解:这两件比什么皇帝的圣旨贵重了不知多少倍。 圣旨很多,每朝每代都有过。 国书和降表,就这两件…… …… 对讲机又不适时宜的响了起来:“李老师李老师,中殿的柱子已经移开了,这次的箱子最大,也特别重!” 李定安如梦初醒。 对啊,还有一件? 也是可笑,自个在这里伤春悲秋个嘚儿? “直接挖,吊过来,注意安全!” 李定安甚至都懒得问箱子有多大,摘了手套出了无氧舱。 大厅里默然无言,几十道目光随着他缓缓移动,宛如实质。 李定安早都习惯了。 两位正职和闫厅长忙迎了上去:“李老师,辛苦……” 两只手使劲的摇,感谢的话不停的讲,李定安有一下没一下的点头…… 好一阵客气,他才松开李定安的手。 王永谦看见他就想笑:“不憋屈了?” “憋屈有毛用?”李定安咬着牙,“反正别让我碰到那贼和尚的墓,不然骨头渣子都给他烧成灰……” “谁,杨琏真伽?不是……他招你了?” “没招!” 不然还能怎么办? 也就只能迁怒一下这贼和尚…… 王永谦忍着笑:“猜一下,这次又是什么?” “不知道!” “只是让你猜……程处长说体积很大,还很重,会不会是重器?” 李定安“呵”的一声。 谁告诉你越大越重,就越贵重的? 汉玺才鸽子蛋那么大,你猜它多重? “中央属土,以物镇之……说不定杨琏真伽就会弄个帝陵中的供案(供桌)、或是镇墓兽过来……也别怀疑,做为主镇的风水法器,这两样绰绰有余!” 瞬间,王永谦就笑不出来了。 镇墓兽多大? 十吨以上的都有……岂不就是又大又重? 他愣了好久:“就不能是御案(皇帝的办公桌),再来块龙胆(皇帝用的惊堂木)?” “也不是没可能!”李定安点点头,“但哪位皇帝的就不敢保证了!” 王永谦顿时泄气。 如果放在平时,也不管是哪个朝代的,这两样只要出来一件,绝对能惊掉一地眼球。 但放在这儿,还真就不怎么够看,可能连宋徽宗的腰带都不如。 也不止是王永谦,再看往后:刚刚还激动的恨不得喊两声,这会的表情却像吃了苍绳…… 妹的,好不容易吃两顿肉,又冷不丁又给了顿窝窝头? 你说难受不难受? 狐疑间,土墩被吊了进来,确实挺大:通高五米多,直径三米左右。 也确实很重。 萧太后雕像被吊进来时,也是大土墩,但吊车大臂绝没有这么晃,外护的木板也没有被勒的“咯咯吱吱”的响。 一群人一眨不眨,看着墩被吊进了内仓。 技术员快速清埋,露出一口高近三米,直径约两米的木箱。 这也太大了点? 王永谦好不失望:“真就是镇墓兽?” 李定安没吱声,端着下巴瞅了几眼,也叹了一口气。 还真说不准。 但至少有一点:文物绝非越大越重,就越有价值。 稍一转念,他又拿起面罩。 “我进去瞅一眼!” “我也去……” 吕本之刚抬起屁股,就被李定安摁了回去:“等基本处理好,舱内能常温常氧了,你再进!” 上了岁数,又是无氧舱,还是谨慎点的好…… 随即,李定安进了内舱。 这次的木箱钉的极厚,好像摞了好几层,还高,不得不立脚手架。 好一阵折腾…… 剩下最后一层,一块木板被撬开,箱子露出了一个洞。 李定安眯眼一瞅: 不是……这啥玩意…… 一点都不夸张,就那么瞄了一眼,他就被惊的一脸懵逼,差点一脑袋撞木箱上。 再看……哪是什么石头? 石头绝对不可能是黑的! 也不可能反光! 这东西铜的! 关键是……上面还有字? 说实话,他不是没想过:有开国大典祭天之器、有承天太后之本像木雕,更有澶渊之盟国书、靖康之变降表……那做为阵心的法器,肯定差不到哪里。 甚至幻想过会不会是什么玺? 之后程名汇报说很大很重,他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再之后,土墩被吊进来,清理完泥土后,他其实也有些失望:太重,所以不是木雕,也不可能是御案。 只可能是石头的,也说不定是雕像。 但既便是哪个皇帝的石雕,又能怎么样? 石头只是石头,还能雕到和萧绰本像一样细腻? 但现在再看,真就跟见了鬼一样:确实不细腻,反而稍显粗重。但萧绰雕像,和这件根本没法比…… 同时也有点想不通:什么样的国宝,是杨琏真伽弄不来的? 这么说不对,应该这样说:什么样的藏宝之地,是他找不到的? 他越想就越觉得,这贼和尚是为了找这件东西,才找到了这座古城…… 思忖良久,李定安才抬起头:“嗯,怎么不撬了?” 我们敢撬吗? 不夸张,当看到箱子里面是什么东西,他们都有点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 往箱子里瞅瞅:没错,就是铜器,还反着光? 再仔细看:确实是那几个字。 再起抬头:没错,近三米高,直径两米…… 这特么得有多大? 百分之一千,就是传说中的那一口……撬坏了怎么办? “撬坏了算我的……” 李定安咬住了牙,稍一顿,又泄了气,“当然,尽量要小心点……” 几个技工也咬牙,只能硬着头皮撬,动作也愈发轻柔。 那么粗、那么重的撬棍,硬让他们用出了掂针绣花的感觉…… 左朋终于活过来了一些,歪着脑袋:“李老师不是说,十有八九是镇墓兽吗,他们怎么这么小心?” 王永谦也很是纳闷:“会不会又是一樽雕像,比如说石头的?” “说不准!” 正胡乱猜着,李定安提着撬棍跳上支架。 技工着实太慢了,他没耐心等。 然后:“噼里啪啦……喀叽哇嚓……” 三下五除二,箱子被拆了个七七八八。 当能看清东西全貌的一刹那,所有人都愣住了:这是什么? 足有两米五六高…… 直径至少一米六七…… 巨钟! 好像……还是铜的? 锈迹斑斑,钝暗驳驳,却如破觚斫雕,厚重而苍桑。 后面有人一声低呼:“永乐大钟?” “你别扯淡……这是元朝的风水阵,哪来的永乐钟?” “我当然知道,只是比喻一下……但怎么这么大?” “不知道……” “王处长,会不会是镇墓钟?”左朋使劲的瞅,“但没听哪个皇帝的墓里出土过这种东西?” 别说出土,听都没听过…… 王永谦仔细看了看:“吕院,会不会是哪座皇家寺院或道观的晨钟?” “有可能,大钟寺的那些大钟大都来自于寺庙,包括永乐大钟也是……但只是可能……” 说了一半,吕本之又顿住:李定安扔下撬棍,拿着放大镜贴着钟壁,一圈一圈的转,好像在研究什么。 四件国宝,还是第一次见他看这么仔细? 心里一跳,吕本之捏住了对讲机:“定安,上面是不是有铭文?” “对……” “是什么?” 李定安直起腰,用力呼了一口气:“吕院,不是很全,我给你念一下: 仰冀明灵……鉴兹诚悃…… 夙夜孜孜……不遑暇逸 物阜国安……普天孺慕…… 稼穑岁登……仁周寰宇…… 每念一句,吕本之脸上的肉就抽一下,当听到那句“仁周寰宇”时,一口老痰冲到了嗓子里。 他什么都预想过,甚至想过龙座、金銮殿的镇殿兽,甚至是皇城正门的匾,但就是没想到这件东西。 恍然间,他甚至生出和李定安一模一样的错觉:什么样的国宝,是不能出现在这里的? 霎时,他又猛的回头,看向城外的社稷坛和太庙: 唐代的城,唐代的钟? 原来是这样? “吕院长……吕院长?” 吕本之回过神:“哦,王处长,你说……” “吕院长,这口钟是不是很有来历?” 何止是有来历? 吕本之的神情说不出的惆怅: “贞观八年,太宗(李世民)夜有所梦,谓侍臣曰:朕每闲居静坐,则自内省,恒恐上不称天心,下为百姓所怨。但思正人匡谏,欲令耳目外通,下无怨滞……这就是流传千古的《太宗自省》…… 次日,太宗命工部铸钟鐻,悬于大明宫端门之外……知道钟鐻吧,不是普通的钟……《史记·秦始皇本纪》:收天下兵,聚之咸阳,销以为钟鐻,以表皇权……端门也知道吧?” 吕本之指了指古城,“午门之外,太庙与社稷坛之间……钟一响,长安城的百姓能听到,百官能听到,太宗能听到,李氏的列宗列祖也能听到,上天更能听到……” 这难道不是李世民想让百姓、臣民、唐太祖、列宗、以及上苍看看:朕才是对的…… 但不对,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而是这口钟…… 王永谦盯着内舱,眼皮不停的跳:国之重器! 其他人也一样,仿佛那口钟活了过来,耳朵被震的嗡嗡响,头皮上爬了好多只蚂蚁,酥酥麻麻: 大唐朝钟,镇国之器! 不是指现在,而是从它被悬吊于大明宫端门外的那一刻起…… 而从此刻起,这件国之重器每一次展出,每一次出现在世人面前,必然会出现一行特别标注的字体: 出土地点:大唐遗都。 发现者:李定安……(本章完) 第404章 一身犟骨 群山幽寂,明霜簌簌。 太阳倚在山头,松岭五彩斑斓。 指针指向六点,各组陆续出舱,老马换下防护服,走出山洞。 老何招了招手。 “吧嗒……” 打火机响了两声,烟雾淼淼而上。 “节前的福利方案你做了没有?” “做了,在去年的基础上翻一番!” “少了!”何安邦想了想,“都这么辛苦?再翻一番……” “好!” 这么一算,过年这一波,抵平时的半年? 但确实辛苦,特别是跟着李定安赶项目进度的这几月,一个个比驴还累…… “李定安那一组按双倍,小舒和小方再加三个月的补贴。” “领导,李定安不要怎么办?” “不会挣,还不会替他花?每组都分一点,就说李老师给大家发的过年红包……” “这感情好……” 两个人嘻嘻哈哈。 “你再联系他没有?” “昨天还打过电话,他说是今天再去古城看一看!” “都看多少回了?”何安邦摇摇头,“撞破南墙不回头!” 马献明深以为然。 李定安离开奈曼到现在,已近一个半月,找到古城到现在也有二十天。这么久,就那么一座小破城,再找还能翻出花来? 何况肖主任和程处长都是古建筑方面的权威,如果有珠丝马迹,早发现了。 所以,用李定安自己的话说:风水法阵有,就那座城,但重要文物是别想了…… 认识挺到位啊? 但该钻牛角尖的时候,他照样钻…… “你也别太担心,有小于在,还有吕院长,他不至于胡来。总不能让老院长老胳膊老腿的,也跟着他在山里乱窜?” “这倒是!” 何安邦弹弹烟灰,“那你记得通知他,7号之前,必须回京城……” “嗯,我待会就打电话!” 话音落下,何安邦的手机响了一下,他顺手接通:“你好米书记……啊,你和秦市长到了营地?好,我马上过去……” “正副职都来了,可能有事要说,你也去,正好沟通一下过年值班的事情……” “好!” 两人并肩走向营地。 板房林立,径渭分明,一条宽阔的滑道直通山下。 与两个月前相比,可谓是炴然一新。 米顺东与秦隆站在门口,两人红光满面,笑容洋溢。 这是碰到喜事了? 转着念头,四人握手寒喧。 “何馆,马所,你们知道了吧,李老师在锡盟浑善沙漠发现了遗址……” 马献明不由一愣:这都多久以前的消息了? 当然知道。 没错,锡盟,浑善沙漠,唐末古城。 何安邦也有点纳闷:“对,知道!” “所以,我们准备和锡盟联合立项,今天来,是想请教一下何馆和马所:如何对九件国宝分类,以及从什么角度阐述,才能尽可能的让上级和审批单位了解这些国宝级文物的价值……” “这个好办……”何安邦下意的点头,“稍后,我和老马……嗯?” 说到一半,他突然回过神:“米书记,你刚刚说,国宝级文物是几件?” “九件啊?咱们这四件,锡盟五件?” 不是,锡盟哪来的五件,我怎么不知道? 何安邦看看马献明,两人一个比一个懵逼。 米顺东和秦隆恍然大悟:搁半天,你们什么都不知道? “怪我,没讲清楚……何馆,是这样的:今天李老师再次考察,发现了浑善沙漠古城遗址地下的地宫……” “等会,古城地下有地宫?” “对!” “之前怎么没发现?” “一是埋的太深,四米以下。二是地上遗存建筑太多,没办法探测……也幸亏李老师锲而不合,不然,真就错过了……” 老何和老马眼瞪着眼:四米以下? 帝陵墓葬的深度才多少? 撑到头三米…… “然后呢?” “然后李老师与吕院长就地探测,探明风水类法器文物五十五件,并组织发掘关键文物,出土国宝级共五件……都非常非常有价值……” 米顺东一件一件的讲,马献明的眼角不停的抽。 五十五件? 比青龙山发掘的两倍还多。 国宝级文物:五件? 好像只比这里多了一件,但这压根不是数量多少的问题,而是这五件文物本身所代表的意义。 完颜阿骨打镶金头骨酒碗? 搞清楚,这位是二十四朝之一的开国皇帝。 与之相比,什么金带、兵符、遗命金牌、拄斧,全都是渣。 何况还有:雕像、铜犁、国书、降表,乃至朝钟…… 下意识的,马献明往山洞的方向看了看:之前还沾沾自喜,甚至欣喜若狂。这会再看这地儿,突然就不香了? 太祖之遗骸、议和之国书、亡国之降表? 干了半辈子文博,竟然一样都没见过? 感觉白活了…… “何馆,李定安不是一直都说,那座城就是阵,估计不会再有法器,但怎么突然间,就冒出来这么多?” 何安邦瞪着眼睛:你问我? 两人愣了好一会,又陡然一叹。 哪有什么突然间? 自奈曼起程开始,李定安就认定了:绝对有第二座法阵。 包括清理完古城,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他依旧固执己见:肯定有,只是自己的方法不对,所以没找到。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这家伙又开始犯倔了? 最后,却硬生生的被他给倔出了一座更大的遗址? 四米以下! 搞考古的都清楚这是什么概念:如果不是李定安犯倔,这座法阵,这五十五件文物,以及五件国之重宝,只会永埋于地下…… 国之重器,还是五件? “不行,我得去一趟,亲眼看看……米书记,麻烦你给安排辆车!” “现在就走……这么急?” 何安邦点头:不急不行。 怎么算,李定安也是国博的人: 古城是他发现的,对吧 地宫也是他发现的,没问题吧? 五件主要文物也是他主持发掘的,这也没毛病吧? 那国博当然要参与后续发掘及研究,而且要占据主导权。 什么,老吕你说我人手不够? 没关系,哪怕国博只是挂个名,也必须排你们前面…… 这关系到好多人下一年的工资能不能涨一级,补贴能多发几个月的问题,当然要争…… 说走就走,何安邦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回房间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 马献明眼巴巴的跟在后面。 “你别急,等青龙山这边捋顺了交给老姚,你再过去……放心,我待会就汇报,馆长和书记肯定会答应的……” 姓何的,又开始画饼了是吧? 就李定安那速度,就五件文物,够他研究几天? 到那时候,汤可能都剩不下一口…… “放心,他哪有那个时间?别忘了,是他亲口说的,遗址最少有三处……” “不是……他不过年?” “要不怎么一身犟骨?”(本章完) 第414章 他关照你什么了? “啪啪……砰……啪啪……砰!” 天刚蒙蒙亮,楼下就开始了,一群熊小孩一人拎一袋气球,边吹边踩。 也算是为冷清的京城添了几分节日的色采。 李定安雷打不动,睡的贼香。 “咚咚……小安?咚咚咚……李定安?” “妈,今天过年!” “我还不知道过年?起来了,去接徽音。” “这么早?” “早什么早,八点半了!” 李定安一骨碌翻起身:睡这么晚? 老马昨天还打电话,说是今天要来家里…… 他慌忙套上衣服,又冲进卫生间:“待会可能有同事要来,我要没回来,你们先招呼一下。” “同事?”裴淑慎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国博的人,“他们来干嘛?” 真是稀奇,大过年的,还能来干嘛? “当然是来拜年!” “拜年?”裴淑慎睁大了眼睛,“给你?” “不然呢?” 李定安急匆匆的刷完牙,又急匆匆的穿上鞋:“我开快点,应该能来得及!” “你慢点!” 随着声音,李定安风一样的出了门。 裴淑慎歪着头,琢磨了半天,又进了厨房。 李如英围个围裙,正在炖肉。 “老李,小安说,他同事要来给他拜年?” “来就来,家里又不是坐不下?”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脸上的瘊子……他几岁,就有人给他拜年?”裴淑慎皱着眉头,“会不会和徽音有关?” “就你想的多,你儿子什么秉性你不知道?估计就平时玩的好的年轻人……” 这倒是,老子儿子一个鸟样:性格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转着念头,裴淑慎也捋起袖子:“要不要帮忙,听他的意思,估计来的人不少。” “都弄好了,摆三桌都没问题。” 话音刚落,李如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随手接通:“老雷,过年好……啊,当然欢迎?哦,小安在,去接他女朋友了,待会就回来……唉,好好!” 挂了电话,李如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老雷也要来拜年,还问小安在不在,这什么情况?” “干生意的,越到过年应该越忙吧?”裴淑慎若有所思,“是不是小安给小真说什么了?” 两混账穿一条裤子都嫌肥……还真就说不准? “不管了,来了就知道了……” …… 过年的京城,冷清的可怕。 往日里潮水般的车流不见了踪影,行人少的可怜。 几只灯笼随风摇曳,孤独而又寂寞。 还没到小区门口,李定安就看到了于徽音和秦姐,脚下摆着好几样东西。 “秦姐过年好!”打了声招呼,他又呲着牙笑:“这么着急?” 急你个头? 还不是你说的,马所长、姚组长可能会去你家? 早点去,也能帮帮忙。 其它不会,倒茶倒水总行吧? “都说了不用你接,我和秦姐都会开车。” “不一样。” 这要不是过年,李定安肯定不来接。 上了车,李定安又拿过几沓钱和几个红包:“分一分,一个五千,万一有小孩!” 于徽音眯着眼笑:“我有没有?” “有,五毛!” “五毛我也要……” 笑闹着,李定安调转车头。 同一时间,雷玉章一家三口也进了门。 李如英看了看表:从打完电话到现在,也就二十分钟。说明出了门……哦不,到了半路上,雷玉章才打的电话? 礼物带的挺多,也挺重,加一块好几万。 搁以前,倒也正常:不管上学的时候还是毕业以后,雷明真但凡来李家,从来不空手,什么贵拿什么。 但这次换成雷玉章,就有点不正常了。 夫妻俩招呼着落座,裴淑慎去泡茶,巫燕秋(雷明真妈妈)也去帮忙。 李如英拿过了烟,爷仨一人一根。 “老爷子和老太太没来京城过年?” “老爷子被市里反聘,在老干部协会担任名誉副主席,不让他去,他不听……这些天慰问这慰问那,乐的巅儿巅儿的……” “老爷子,七十了吧?” “过完年七十一!” 其实和他这副主任一样,都属跟着李定安沾光。 两家年年来往,李如英说话很随便:“说好的抽时间坐坐就行,你这么忙,还亲自来一趟?” “不来不行!”雷玉章想起来就笑,“欠了小安好大一个人情!” 然后,他把李定安帮雷明真赚了四百万,以及批地建厂的事情说了一遍。 前面的那一件好说,但后面这一件,根本不是花多少钱能办到的……雷玉章不是一般的感激,所以刚大年初一,就亲自来了。 李如英和裴淑慎一愣一愣:前者有可能,但后面那一件……儿子还有这能量? 他是不是托关系了? 正猜忖着各种可能,门锁“喀嗒”的一声。 李定安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雷叔,巫阿姨?” “小安,快让女朋友进来。” “唉,好!” “怎么不问我?”雷明真挑挑眉毛,“你叫我声哥,我给你发红包。” 我叫你个嘚儿? “你叫一声我听听!” “哥!” 嘴里喊着,手也伸了过来。 这不要脸的……你还真叫? 李定安支支下巴,于徽音笑着递上一个红包。 “五千,这么多?”雷明真呲着牙,顺手就揣进了兜里,“谢谢于师姐。” “你搞清楚,我给的!” “那你拿来呀?” “我给你拿根毛?” 两个人斗着嘴,于徽音挨个问好:“叔叔,阿姨……雷叔叔……” “这是小真妈妈,徽音你叫巫阿姨……” “巫阿姨好!” “姑娘真俊?”巫燕秋顺手拉住她的手,“小真说,你跟华芝也是同学?” “是的阿姨,还是一个班……” 几声叔叔阿姨,手里就多了四个红包。 就跟商量好似的,一模一样厚。 她看看李定安,李定安点点头,于徽音才收了起来。 又要和秦姐进厨房帮忙,裴淑慎硬把她们拽了出来。 就李如英和李定安的手艺,连裴淑慎都没怎么帮忙…… 另一边,四个男人吞云吐雾。 雷玉章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安,你和向东向局长很熟?” “还行,他是市局机关主任,经常去部里,我偶尔会碰到……去年八月份去保定,又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部里,哪个部?” “文旅部!” “你去文旅部做什么?” “哦,我是兼职研究员,时不时去开会!” 雷玉章猝然一顿:能去部里的,哪有什么兼职? 不是特聘,就是特邀! 但转念再想:以李定安在古玩界的专业程度和知名度,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他又想了想:“向东是市局机关主任,去保定做什么?” “是督导组,我和他都属于临时抽调。” 督导组,临时抽调……关键是驻保定? 这是外省,所以最前面,是不是还要加上“中央”两个字? 雷玉章猛往后仰:“你也是成员?” “就临时充数的:当时组长是林馆长,我又在国博兼职,所以特地照顾了一下……” 李定安矜持的笑了笑,“我爸也知道!” 胡扯? 这是什么性质,还能临时充数? “林馆长?” “就林副部!” 雷玉章的眼睛瞬间瞪圆,愣了好久。 “向局长的说的刘路和老邱又是谁?” “刘路是馆长的秘书,老邱以前也是,现在在生态部,副司长……” 雷玉章嗫动着嘴唇。 就说向东一下子就开了这么大的绿灯? 这绝非他和李定安私人关系好,就能办到的。 现在找到答案了:因为林馆长…… 他琢磨了好久,又重重点头:“放心,雷叔这次绝不给你丢面,不管是生产,还是排污排水,设备全用最好的,各项税款保证一分不拖,一分不欠……保证让你脸上有光。” 李定安一脸懵逼:嘛玩意? 你建厂就建厂,怎么和我有了关系? 雷玉章耐心解释,他才知道:不知不觉,竟然帮了老雷同志这么大的忙? 京城地界建陶瓷厂,哪怕是相对偏远的顺义,没点能量,想都别想…… 雷玉章又叹了一口气:“小安,你和林馆长怎么认识的?” “他是馆长啊?”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在国博又有兼职,认识不很正常?” 雷玉章不知道说点什么: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国博在编职员有多少? 至少三四百,馆长怎么没把别人抽调进督查组? 何况你还是兼职? 他又看了看李如英。 “老雷你别看我,我也不认识林馆长……甚至李定安在国博具体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就知道他很忙!” 雷玉章点点头:“我就说,你坐了快两年的冷板凳,突然就到市政府办了?” 李如英噎了一下:这个确实和李定安有关,包括老爷子的名誉副主席。 下意识的,他又和老婆对视一眼:原来雷玉章之所以来拜年,根本就不是他们想像的那种原因。 至少和于徽音、于思成没一丁点的关系。 但他怎么做到的? 那种级别,李如英都够不到…… 狐疑间,门铃“叮咚”的响了一声。 李定安起身开门,雷玉章叹了一口气,又瞪着雷明真:“废物东西!” 雷明真莫明其妙:我干嘛了我,你就骂我? 正一脸委屈,乌央乌央一阵,客厅里进来了好多人。 眨眼的功夫,鞋柜旁边摞满了礼品。 李定安叹着气:“老马,你们来就来,还提东西?” “废话,要不是过年,你看我提不提?” 开了句玩笑,几个人进了门,李定安又介绍:“这位是国博的马所长、姚组长、卫组长、车组长、程研究员……这是我爸。” 四只手握住,马献明使劲摇了两下,语气很正式:“李馆长,来的匆忙,您别介意。平时又忙,也没机会,只能借着年节来感谢一下李老师:谢谢李老师一年来的对我们的关照……” 李如英有点懵:你这级别,是正处吧,比我还高? 他能关照你什么?(本章完) 第406章 时间多的是 寒风嘶吼,飞雪漫天。 大地白茫茫一片。 泡一杯热茶,靠进躺椅,赏赏雪景,再晃两下…… 啧,就挺惬意。 可惜,好景不长。 电话嗡嗡的响了起来:王永谦? “王处长……对,起来了……到餐厅?好,你稍等我一会……” 难得清闲,挂完电话,李定安耐着性子喝完了一杯茶,施施然下了楼。 刚踏进门,他骤然一顿:何安邦? 不是……昨天他都还在奈曼? 再看看表:将将八点…… “你什么时候来的?” “半夜里。” 李定安惊了一下,指指外面,“你不要命了?” “放心,赶下雪前就到的。” “这么着急做什么?” 能不急吗? 馆长和书记下了死命令:老何,这次的任务,完不成你也得想办法完成…… 何安邦岔开话题:“我以为你不在宾馆,随便搭顶帐蓬就在古城住下了?” 扯淡,营地早建好了,哪还需要搭帐蓬? “你不说这个,我还想不起来?”李定安冷笑:“确实得谢谢何馆长!” 既便是住帐蓬,他也无所谓,方志杰也没问题,舒静好或许也能将就,不过李定安从来没带她在夜里出过野外。 但于徽音……李定安敢带她在荒无人烟的沙漠里住一晚试试? 于思成不好说,江秀莹能活撕了他…… 何安邦恬不知耻:“你和我客气什么?” 李定安瞪他。 要了汤面和蒸包,三个人边吃边聊。 “接下来呢,什么时候找第三处遗址?” “好家伙?”李定安停下筷子,“何馆长,这眼看快过年了,驴也不能这么使唤吧?” 何安邦又呆住了:这不对啊? 李定安的脑子里,竟然有“过年”这个概念? “废话,我不过年,别人过不过?小舒小方过不过,司机过不过,当地派来协助的工作人员过不过? 我但凡敢说一声:过年不休息,咱们继续找第三处遗址……你信不信,他们每天能把我李家的祖宗十八代问候八百遍?” 王永谦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何安邦也笑:这不,脑子挺清醒嘛,不该犟的时候,他比谁都机伶? “好,那就回去,过完年再找!” 李定安点头。 能不能找到是一回事,找不找又是另外一回事,所以找还是得找一下的,不然不甘心。 何安邦又想了想:“古城这边呢,你怎么计划的?” 李定安没吱声,鄙夷的看着他:这么大雪,一夜疾驰六百多公里,老何还能是来看自己的? 当然是为了古城遗址,更为了风水法阵和文物…… “放心,我和吕院说过,立项的事情,肯定是国博牵头,具体怎么弄,让他和你商量……” 何安邦眉开眼笑:“有你在,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就说嘛,李定安的胳膊肘不会朝外拐,更不可能把自家锅里的肉捞给外人吃…… 李定安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那就还和青龙山一样,全权由你负责,现场具体交给谁管理,我再和老吕商量!” 李定安正剥着鸡蛋,下意识的一顿:“馆长和书记能同意?” 这不是鉴定文物,分分钟就能出结果,遗址发掘动辄两三年,可能还会更长。 让他负责,那保力和科创局的项目怎么办? “这你就别管了,只要你同意就行!” 李定安有什么不同意的? 大唐遗都、风水法阵,这样的遗址还能有几个? 能进项目组,都已算是相当深厚的资历,遑论总负责? “你能说了算?” 何安邦往后一靠:“那不然呢?” 这次来,可是得了尚方宝剑的…… 李定安斜了斜眼睛:“可以啊,抖起来了?” “少嬉皮笑脸,说正事!” 何安邦正了正神色,“馆长和书记的意思是:遗址是你发现的,也是你发掘的,当然是你最了解……万一后期发掘和研究过程中遇到难题,你还得回来帮忙解决。所以只要你同意,申请立项、递交材料的时候,就以你为负责人往上报……” 何安邦压低声音,“挂名都行!” 明白了,这是怕万一让自己帮忙的时候,科创局那边不放人。 李定安没多想,点点头:“当然可以!” “那就行!” 何安邦暗暗松了一口气:其实今天来,这件事情才是重点。 好钢就要用在刀刃上,而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所以,李定安只需要搞好研究,剩下的不用他操心,也不要让他分心……馆长打电话时的原话。 还好,比期望中的还要轻松:想了那么的说辞,竟然一句都没用上? 稍一顿,何安邦状似很随意,就像闲聊:“和郭局长,于书记再联系没有?” “奈曼的时候联系过,快两个月了吧?” 哈哈,更好了? “行!”何安邦笑眯眯的点头,“慢慢吃,吃完带我去古城看看。” 李定安愣了愣,眯了眯眼睛:不知是不是错觉,总感觉老何不怀好意? 他又往外看了看:“一百多公里,全是沙路,雪又这么大,怎么去?” “坐飞机啊,直升机!” 我去…… 何安邦不提醒,他都忘了:应急局的那架直9一直待命,但他一次都没用过? “好!” …… 风已经停了,雪也小了好多。 螺旋桨飞速的转,水泥地上吹出一个大圈。 三人登上机舱,直升机缓缓升空,往南飞去。 白雪皑皑,一马平川,古城被盖的严严实实。 营地很大,发电机组“突突突”的响,但看不到一个人影。 直升机落下,才有人出了彩钢房。 挺多,足足十多位,有故宫的技术人员,也有当地的协助人员。 “李老师,何馆长,王处长?” “各位好!” 李定安左右瞅瞅,看到了左朋:“左局,吕院呢?” “在考古舱!” “这么大的雪都不休息?” “吕院说没什么事,把昨天发掘的文物再处理一下!” “好,那你忙,我们去看看!” 朝左朋挥挥手,三人进了考古舱。 吕本之、肖建之、程铭在外室,四五个技术在内舱,看外面的屏幕,好像是水月观音。 文物不是挖出来就完事了,要清理、要防腐、更要防氧防霉菌……每一件文物,都是先贤留给后人的瑰宝,必须做到万无一失,才能展现给公众…… 听到动静,三人下意识的回过头,看到何安邦,顿时浮出了然和玩味的笑。 刚刚他们还在打赌:何馆长什么时候追到这儿来? 话都还没捂热乎,人就出现了…… 程铭和肖建之忙打招呼:“李老师,何馆,王处长!” 几人握手,何安邦转着念头:不是,你们统一好的是吧? 刚才在外面,那些人就是这样的顺序:先问李定安,然后才是他,最后王永谦。 他副厅,王永谦正处,这样问当然没问题。 但李定安呢? 嘁,白板一个。 主要在于,肖建之和程铭并非普通人,在文物局、部里都有兼职,更是古建方面的权威,课题带头人。平时馆长和书记见了,也客客气气。 但他们见了李定安也这样,就很让人耐人寻味了。 由此可见,这小子深入人心…… 正转着念头,吕本之也站了起来:“不是说下午雪停了再来吗?” 李定安一脸古怪:老院长,你故意的是吧? 老何说要来,我还能拦着? “忘了,还有架飞机!” “呵……何安邦撺掇的吧……老何,我是真服你,这么大的雪,你这是有多急?” “好心当成驴肝肺,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咱俩认识多少年了?”吕本之一脸嫌弃,指指内舱,“昨天才出土,我今天就能搬到故宫去?都在里面,让你看个够……” 何安邦挤出一丝干笑:“看就看!” 昨晚上,王永谦给他发过照片,当时正在路上,只是匆匆瞄了几眼。 再加馆长和书记下了死命令,压力稍有点大,也没什么心思。 所以现在看到实物,感受格外的不同: 颜色艳丽,棱角分明,线条流畅,完满丰润,惟妙惟巧……乍一眼,真就感觉有一位宫装仕女站在眼前,可见雕工之精湛,塑彩之高超? 何况还是辽代木雕,水月观音,举世只有五樽? 如果再加上“辽圣宗祝寿贺礼”、“疑似萧绰本像”…… 顿然,何安邦的眼睛里泛起了光:进国博,必须进国博…… 他又往下看:青铜犁。 大金开国大典祭天之器,既便在国宝多如牛毛、各式各样的青铜鼎有好多只的国博,也属于排前排,可以放进主要展厅的重器,老何当然想要。 问题是,故宫出那么大的力,后面还得让他们继续出力,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想要马儿跑,还不给马儿草……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如果当地建博物馆,那什么都不用说,如果不建……”何安邦犹豫了一下,咬了咬牙,“这件给你们!” 肖建之和程铭的眼睛“噌”的一亮。 吕院长点点头:“还行,没算丧良心!” 何安邦瞪了他一眼。 继续往下看:国书,降表! 老何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史海遗珠,绝世之珍……我的! 不对,国博的……谁特么敢抢,老子跟他玩命。 但诡异的是,就瞄了一眼,他脚步都没停。 吕本之伸手拦住:“老何你站住,你跑什么?” “我没跑!” “好,没跑……这两件怎么说?” 何安邦无奈:“你们重历史、传统、人文,以及民族艺术,我们重历史变革、社会变迁,以及政治影响力,所以这两件给你们没用!” “放屁……这两件是不是历史瑰宝,是不是传统文物,有没有艺术性?” 吕本之当即就毛了,“最少一家一件!” “老吕,别争了,算我求你!”何安邦想了想,往旁边一指:“国书和降表给国博,这个给你们!” 朝钟? 也不是不行? 故宫不是没有铜器,数量还挺多,但大都是“元、明、清”时期的器物,而且几乎没什么精品。 所以何安邦说把青铜犁给他们,肖建之和程铭才那么激动。 反过来再说,大唐朝钟是妥妥的镇国之器,从历史渊源和影响力而言,更要超过青铜犁,意义深厚,影响深远…… 吕本之稍稍转念:“可以是可以,但国书和降表处理好之后,必须先给我们展览一年……” 何安邦呲牙一笑:“成交!” 李定安和王永谦格外无语:你们当当地不存在是吧? 再怎么说,这也在人家的地盘上? 但两人哪能顾得上:万一当地不建馆,那这些文物最终还是要进博物馆,向世人展览。 所以,必须要提前讲好,不然以何安邦的性格,他绝对一声都不带吭的,一骨脑全打包走。 当然,当地如果建馆,再另说。 算是达成了初步协议,一行人继续往前。 还有一件,但所有人都清楚,这一件不会被展览,也不可能展览,更不会向外界通报,只能好好安顿。 所以,两人再没有争,更没有提,只是站在玻璃柜前面,怅然叹气: 开国皇帝的遗骸被人挖出来,堂而皇之的制成酒器,数遍上下五千年,这是劈天开地头一遭。 甚至做成了法器? 李定安没骂错,杨琏真伽确实该死。 也由此可以推测,这和尚挖了多少帝陵、王陵,盗走了多少宝物? 那李定安推断的最大的第三座法阵之中,又该有多少件珍贵文物? 何安邦叹了一口气:“你之前说,第三座遗址很可能在境外,是根据什么推断的?” “根据风水中龙脉的走向:青龙山这条往西北,大兴安岭这条往西南,最后汇合于辽大都上京府(巴林),两龙合脉,合为一条后又往西北。 同时,阴山这一条往南,两条在这里汇合,合为一条后继续往南,再与燕山龙脉汇合于京城……京城应该也有过法阵,不过我估计被朱棣和姚广孝给掘了……但北边的这一座应该还在。” “在哪?” “蒙元祖龙杭爱山和阴山的合脉结气之穴在哪,遗址就在哪,但阴山太长,杭爱山也不短,所以不好找……所谓来龙去脉,我得先确定阴山龙脉是从哪个方向来的,才能慢慢推算……” 何安邦大致能听懂,点点头:“不急,慢慢找!” 李定安一脸踌躇:“我倒是想慢慢找,也得有时间?” 谁说的? “先过年,过完年再说!”何安邦又拿出手机,“得给馆长和书记汇报一下,你来还是我来?” 李定安看着他:你是领导还是我是领导? “行!”何安邦点头,“那就收拾,回京过年……老吕,你们也一样,过完年再来!” 只要李定安还在国博,时间多的是……(本章完) 调整一下时间 陪媳妇和孩子出去吃饭,刚回来,有点晚了,决定调整一下作息,所以给各位老爷们说声抱歉,今天再冇了。 以后尽量白天写,白天更新,会尽量多更。 既然开单章了,就多说点: 一是后续故事,后续三到四卷的故事基本成型,就剩填充细节,侧重点可能会调整一下:寻宝的情节会比鉴宝的多一点,再加一点日常和感情。 地图也会换,中间可能要加一点出国的情节,领略一下国外的风土人情,鉴鉴宝,寻寻宝,再发点财。 基本就是这样的发展主线,肯定是不会偏,偏也偏不到哪里。再往后的还没构思,估计写着写着灵感就来了,到时候再做计划。 二是前面的文:写到现在,自我感觉还是挺良好的,当然,我说了不算,老爷们说了才算。 但基本上,书没崩,冷门小众品类,能写到一百多万字,还能紧扣主线,还有爽点可写,没有东拉西扯的水文,对于大神作者当然像洒洒水。但这对于我这样的仆街而言,着实不容易,我自己也明显的能感觉到,有了不小进步。 这就是最大的收获。 当然,最终目的,还是为了赚钱,为了养家糊口,所以还请老爷们多多支持。 三是更新。 这个我没话说,前面确实拉,向各位鞠躬,后面看我表现。 以上。 最后祝各位晚安。 《直播鉴宝,我竟成了国宝级专家?》调整一下时间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407章 什么妖孽变的 会议室不大,屏幕上打着一行字:欢迎监管委领导一行莅临我单位检查指导工作。 底下有落款:北方凌云集团。 要问这集团是干嘛的:中国兵器集团(中央直接管理,监管委监管)下属军民结合子集团。 最早可以追溯到抗战时期,那时厂子还建在太行山里头,枪、弹、炮全造。上世纪六十年代都还属于绝密,没有名字,只有代号:333厂。七十年代才搬出太行山,搬到保定,当时主要造三七高榴弹,没少往南轰…… 发展到现在,覆盖的民用领域多到数不过来,军用领域也极广,只说两种:某军品的发射装置,以及光电装置。 按照郭彬(科创局局长)的构想,把光瓷研究所建在这儿再好不过:要技术有技术,要环境有环境,要人有人,李定安离家也近。 他打算趁着这次机会考察一下,回京后再和李定安沟通沟通…… 监管委来的人不多,付主任、于思成、郭彬,以及两位有监管职责的局领导。 但陪同的当地领导不少:当地正副职与几位常委,集团董事长和书记,以及以下的几位副职领导,林林总总十多位,可见有多重视。 只是慰问的形式,气氛相对宽松,参观完之后,一行人进了接待室。 刚刚坐定,于思成的电话响了起来。 林部? 他稍稍狐疑了一下,拿着手机站起身:“各位领导,失陪!” 原市长往旁边看了看,程副主任(原市长秘书)秒懂,把于思成和王秘书领到旁边的休息室。 随后,电话接通。 “你好于书记,有件事情要和你商量一下!” “林部您说。” “内蒙的遗址类型比较复杂,按初步计划,李定安借调到科创局的时间可能要推迟……” 借调……谁说的是借调? 林部,你这不会是想反悔吧? 心里打了个突,他继续往下听。 然后,于思成的脸就沉了下来。 再然后,脸越来越黑,越来越黑…… 王秘书站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服务这么久,他很少看到领导的脸色这么难看。 这是……出什么事了? 正暗暗揣测,于思成又挤出了一丝笑:“林部,以借调的形式,肯定是没问题的,但我个人认为,直接调岗,更利于他以后的发展……” 这句话,蕴含的私人意味可谓是又足又浓,王秘书顿时了然:两位领导,说的应该是李定安…… 林部打了个哈哈:“于书记说的对,当然,最终还是要遵从他的个人意愿……” 听到这句,于思成的脸直接黑到了底:林致远,你跟我打太极是吧? 你好歹也是领导,怎么这样的? 不夸张,脸色就跟锅底一样。 秘书心中惴惴,呼吸频率都慢了好多…… 电话挂断,于思成阴着脸,一动也不动。 怅然好久,又叹了一口气:“小王,去请一下郭局长!” 王秘书忙点头,出了休息室,随即,郭彬走了进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致远反悔了!” 郭彬愣了一下:“反悔什么?” “李定安,林部让我们过完年以后,出函借调!” “扯淡,李定安连组织关系都没有,怎么借?” “现在有了:昨天,林致远和成杰把他的关系转到了国博……” 郭彬猝然呆住,好久才反应过来,“咚”一拳砸到了沙发上:“太过份了,这么大领导说话不算话……答应的好好的事情,怎么还带反悔的?” 于思成悠悠一叹:“他们答应什么了?” “他们答应……” 话音戛然而止,郭彬再次愣住,又想起当天的国博,和林部、成司长的对话: “李定安脾气倔,性子野,受不了束缚,更受不了机关的条条框框……” “没想让他受束缚,反正保力的研保所建成后是由他负责,所里再增加一个专门研究光瓷的部门,也不是很难……” 没错,当时就是这样说的,但懂的都懂:研保所是保力管理,但这个研究光瓷的部门,肯定是监管委科创局直属。不然郭彬也不会计划,把光瓷研究所建在凌云光电。 换而言之,李定安迟早是要调过来的。 但现在好了:出函借调? 更过分的是,林致远和成杰先下手为强,硬生生的给李定安弄了个组织关系,还弄到了国博? 什么意思? 人可以暂时借给你们用,但想弄成你们的人,门都没有……对,就这个意思! 郭彬想咬牙。 随即,他又看着于思成:“要不,你和李定安沟通一下?” 扯淡。 李定安怕是知都不知道,上面有人搞了这些小动作,怎么沟通? 让他夹在中间为难? 再一个,成杰没说错:李定安性子野,脾气倔……所以在李定安看来:来监管委,不一定就有国博舒服。 于思成叹了一口气:“你应该也了解过,李定安在国博的情况!”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再看看何安邦这个直属领导,对他已经不是“管”,而是哄。 更关键的是,李定安已经在国博建立了相当高的威信:一呼百应,言听行从…… 到了监管委呢? 满地都是老前辈,老专家……换位思考,他愿不愿意来? 郭彬愣了好久,牙疼似的咧着嘴:“那怎么办?” “别急,至少要知道,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对啊? 郭彬记得,一个多月前成杰给他打电话,说遗址没有考察完,过完年后李定安可能还得去内蒙。当时的成杰,还是商量的语气和措词。 这才过了多久,说变卦就变卦了? “于书记,你得问一问,李定安干嘛了!” 于思成点头,拨通了米顺东的电话。 几乎是秒接通,电话里传出爽朗的笑声:“老于,巧了?正想着给你打电话,过年你哪天有空,咱们约一下!” “你要来京城?” “对啊,立项……你不知道吧,李老师又在锡盟发现了一座古城,以及风水遗址,比青龙山的更大……” 古城,遗址? 于思成和郭彬对视了一眼:“老米,你慢慢讲!” “好……” 再然后,两个人的表情越来越精彩,越来越精彩…… 电话挂断,郭彬的眼睛慢慢睁大,越瞪越圆,越瞪越圆。 他犹自记得,李定安出发前,成司长说的话:考古发掘不像文物鉴定,说有结果就有结果,短则一两年,长则三五年……所以别担心,李定安只是去碰碰运气,顶多两三月就回来了。 结果呢? 李定安是十一之后走的,发现蒙古瓷窑址是十一月初,从前到后,他就用了一个月? 说好的至少要一两年呢? 考察窑址的空子里,他还找到了十几座公主、驸马墓在内的辽代大型墓葬君,陪葬文物至少有上万件。 然后,他又在剩下的三个月,找到了明代忠勇王金忠墓,以及一座唐代遗都、两处大型风水类遗址。 特别是最后的风水遗址:首次发现,海内孤例,这是什么概念? 遑论那么多的国宝,件件都能称得上国之重器…… 成杰,你不是说,他只是去碰运气吗? 结果一碰就碰了这么多? 所以别说转关系,过完年能把李定安借调过来,都算是不错了。 原因很简单:遗址是李定安发现的,也是他亲自发掘的,还有谁比他更了解? 研究不清楚,遗址没有定性,别想让国博放人。 更何况,好像还有第三座…… 于思成也是怔怔无言。 一个多月前,于徽音打电话,说要去锡盟,陪李定安找第二座遗址。 还邀功一样的告诉他,李定安在青龙山的山洞里发掘了宋徽宗金带、金太宗兵符、辽景宗遗命金碑,以及大宋拄斧。 于思成也算古董爱好者,家里收藏的也不少,所以有基本的认知:这四件,件件都是国宝。 当时就觉得挺受震憾:荒山野岭,什么痕迹都没有,李定安能发现这么大的遗址,这么多珍贵的文物,就挺不可思议。 同时也明白,李定安在文博和考古领域的声望和权威,必然又将踏上一个新台阶。 于思成也料想过,以李定安的能力,找到第二处遗址只是时间问题,但没想到,这次的遗址这么重要? 大唐遗都,绪德皇帝、天后定命之宝、镇国朝钟? 辽承天太后萧绰遗像、金朝开国大典祭器、澶渊之盟国书、靖康之变降表? 甚至是,完颜阿骨打遗骸? 这代表着什么? 不管是文博,还是考古领域,不管是展览还是研究,以后但凡与这座古城、这处遗址、这些文物相关的项目和课题,必然绕不开国博,以及李定安。 更有甚者:这是新类型遗址,首次发现,国宝级、御用类文物、以及皇帝遗骸仅仅只是当做布阵的法器使用? 不但一件比一件贵重,数量还这么多……这又意味着什么? 等于硬是在文博考古领域开辟了一个新的研究方向。 是,确实与军工、科研没法比,但再小众也是新方向,必然会进入历史文博类的教科书。同时也代表着声望、权威,乃至影响力。 所以,不仅仅是踏上了一个新台阶这么简单,而是在通往顶峰的必径之路上立了一根柱子,又刻上了他的名字。 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和李定安沟通? 为了找到这两处遗址,找到这些文物,他付出了多少,吃了多少苦? 差点连命都没了,但既将要收获的时候,却把他踢出局,搞什么科研,搞什么军工?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换自己是林致远和成杰,也会反悔:科研军工可以搞,人也可能先过去,但遗址发掘、研究项目负责人,必须是李定安…… 想到这里,于思成突然就不生气了,反而觉得林部和成司想的真周到。 甚至想着要不要提醒一下李定安:光瓷的事情不用急,先把遗址的事情处理好……至少也得把课题和项目负责人的身份确定下来…… 转着念头,神情也缓和了下来,脑海里又冒出奇奇怪怪的念头:徽音的眼光……嗯,还凑和…… 本能的,嘴角就勾起了弧度。 郭彬的眼都直了:姓于的,你竟然笑? 人都要被抢走了,项目说不定就得黄,你笑个毛? 但换位思考了一下,他顿时就泄了气:换成自己,自己也笑…… 更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要知道会弄成这样,当时李定安说要去内蒙的时候,他说什么也会想办法把李定安留在京城,哪怕是连哄带骗…… 可惜,哪有早知道? 他咬咬牙,又摊摊手:“现在怎么办?” 于思成想了想:“等李定安回来后,我和他沟通沟通!” 郭彬想骂人:刚刚还说不能让他夹在中间为难,现在又能沟通了? 于书记,你好样的…… 但能怎么办? 扪心自问,郭彬也做不到让李定安彻底扔下遗址不管,跑回来弄光瓷……发扬风格,也不是这样发扬的。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他又有点想不通:一处大型墓葬群、一处明代金忠墓、两处风水遗址……搁别人,既便想找到其中的一处,至少也要好几年吧? 李定安加一块,就用了三个月? “这么多遗址,时间又这么短,他怎么找到的……用了卫星?” 怎么可能? “我和你有没有这个权限?” 郭彬噎了一下。 “听说主要工具只是一块罗盘,就风水堪舆中用的那种,但涉及的知识很多……” 风水,罗盘……一时间,郭彬都不知道怎么评价了? “李定安还懂这个?” “临时学的……之前没接触过,去内蒙之后才开始了解,但造诣不低……听林部讲,文物局知道他寻找古城和遗址的过程之后,又和住建部门沟通了一下,准备邀请他对京城、西安等古城较多,以及可能存在大型古建遗址的城市做一次调查……” “噗……” 郭彬差点喷出一口老血,“于书记,你这女婿,是什么妖孽变的?” 从接触到现在,就几个月,就被他学成了一流专家? 于思成瞪着他:“好好说话……”(本章完) 第408章 本事挺大 一家欢喜一家愁。 郭彬就觉得自己挺愁:李定安,你说你这么优秀干嘛? 怅然间,外门响起敲门声,王秘书推开门:“书记,郭局,座谈会结束了,岳书记和原市长在市里安排了工作餐……” 不知不觉,竟然说了一个多小时? 于思成看了看表,“老郭,走吧!” 估计一堆人都在等他们俩,去晚了不礼貌。 “好!” 两人起了身。 时间也掐的刚刚好,他们刚出休息室,领导们也出了会议室。 付主任随口问了一句:“谈什么,这么久?” 于思成笑了笑:“就研保所的事情,和林部沟通了一下,可能要延后,不过问题不大!” 付主任点点头:老于说问题不大,那就肯定问题不大。 这就是能力。 郭彬眼睛一亮:于书记敢这么保证,那就肯定有办法。 顿然间,心情就好了起来…… 一行人下了楼,又上了车,不大的功夫,就到了市区。 当地安排的很周到,有专车领路,有专门的人员在酒店门口迎接,几乎是一对一。 下了车,陆续进了酒店,又有专门的工作人员往餐厅指引。 付主任和于思成边走边聊,说了一下下午的行程,当地的领导陪在两侧。 进了大厅,走到电梯间,工作人员按开电梯。走到一半,马上就要进电梯,于思成又顿了一下。 不远,离他四五步,站着一位年貌和他差不多的男人,正在打电话,好像在和楼上的同事沟通:领导到了,可以起菜。 在地方,这类事情大都是市委或政府办公室副主任之类负责。 这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感觉这位……好像有点面熟? 于思成很确定,之前没有见过。 古怪的是,越看,他就越觉得这位……和李定安很像? 记得徽音提过一次:李定安的爸爸在图书馆上班。 政府搞接待,不可能调用图书馆的馆长来帮忙。 但又太像,感觉李定安那张脸,就是从这张脸上抠下来的…… 只是稍稍一顿,几乎没停,于思成跟在任主任身后,进了电梯。 “咣” 轻轻一响,电梯门合上。 于思成想了一下:“岳书记,刚才打电话那位同志,是接待责负人之一吧?” “对,政府办公室的李副主任!” 姓李? 于思成状似很随意,“他之前在哪个部门任职?” “在图书馆……于书记认识如英同志?” 于思成恍然:对上了? 图书馆…… 任职的单位一模一样,还能是别人? “哦,第一次见!” 说着话,一行人出了电梯,进了餐厅。 落了座,于思成都还在想:怎么就这么巧? 看他若有所思,郭彬下意识的问:“怎么了?” “刚才,在大厅打电话那位,应该是李定安的父亲!” 啥? 刚刚还在聊李定安,就碰到了他爸爸? 如果私下里说,岂不就是……于书记的准亲家? 不对…… 什么叫“应该”? 郭彬愕然:“你怎么没打招呼?” “第一次见,一时间没认出来。”于思成叹口气,“包括上次在家里,我也才是第一次见李定安。” 郭彬都愣住了:第一次见面,你就跟李定安喝酒,还是在家里,还摆那么大一桌子菜? 不是……于书记,你什么时候这么不矜持了? 随即,他就明白了: “记得我跟你讲过,徽音上大学的时候差点淹死……幸亏李定安救了她……” 好家伙,把江总气的住院那小子? 再算算时间,五年前还是六年前?岂不就等于,徽音也喜欢了他五六年? 这是多死心踏地? 看来这顿喜酒,跑不掉了…… “你要不要下去打个招呼?” “太刻意了,再者场合也不对:上次在家里,李定安提过,说他父亲性子有点傲……” 于思成想了想,“李定安说,他爸爸以前在市委,也是副主任,因为和前领导起了点争执,就自己申请调到了图书馆……” 郭彬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体质内,这种性格简直就像大熊猫。 就说李定安家境不错,还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养成那样的性格? 现在明白了:根子在这里。 郭彬越想就越觉得有意思:待会如果碰上,肯定得认识一下…… 思忖间,菜也上了桌,几位领导简单的讲了几句,宴席开始。 下午还要去华电大学,所以结束的很快,不到一个小时。 几句寒喧,一行人又下楼。 这一次,郭彬刻意和于思成走到一起,进了第一部电梯。 于思成也知道他想干什么,就很无奈。 果然,电梯门一开,又看到了那道身影。 之前是没反应过来,没来得及,但这次很确定,无论如何也要打声招呼。 再者下午要去华电大学,看完之后就得去首府石市,估计再碰不上,所以也就顾不得什么场合不场合了…… 于思成主动走了过去。 李如英是接待负责人之一,所以一直在观察这边,看到有人走来,心里还在想:第一部电梯,下来的肯定是主要领导。 但你不去外面坐车,到我这边来干嘛? 正狐疑着,一只手伸了过来:“李主任,我姓于,于思成!” 嗯,姓于? 果然是主要领导之一。 但两人肯定不认识,他为什么会和自己打招呼? 下意识的握住,李如英轻轻一点头:“于书记你好!” 郭彬越看越有意思:于思成暂时是局(厅)级,但他履新不久,有些程序还没走完,得等春节之后的会议结束。 而且懂的都懂,当地领导懂,接待负责人更懂。所以如果换一位,同样是副主任,应该不会是这样的态度:可能会换成双手,更可能会勾一下腰。 李如英就没有,就伸了一只手,轻轻一握。所以觉得挺有趣:监管委十一期间去国博参观,李定安第一次见到于思成,也是这样和于思成握手的…… 但随即,就不一样了,李如英应该想到了什么,表情陡然一僵:这张脸,有点面熟? 又和自己主动握手…… 他恨不得给脑袋上来一下:小于的爸爸也姓于,也在监管委,自己怎么就没有把他和接待名单中的于书记联系一下? 但夏天的时候,小于还说:他爸爸在国际局,在沪上…… 顿然间,另一只手握了上来,腰也勾了下来,脸上不再是矜持而又淡然的笑,笑容都快堆满了…… 当然不一样:之前只以为是领导,不失礼就行。但现在……自家的猪在拱人家的白菜…… 关键是李定安和于徽音谈那么久,小于到家里都已经来了好几次,家里人全见了,自己和裴淑慎却没有去拜访过? 太不懂礼貌了…… “于书记,对不住,我以为您还在沪上……也怪我们,早该上门拜访的……前两天还和淑慎商量,过年的时候肯定得去麻烦你们……” 于思成又叹气:他也算是知道,李定安前倨后恭,立地一百八十度转弯的态度,是从哪学的? 监管委的于书记?哦,你好…… 于徽音的爸爸……哎哟,叔叔,对不住……我给您泡茶…… 和现在一模一样。 但他不在意,反而有点欣赏。 “徽音提过,说你和裴老师一直催李定安去沪上,但我之前太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国外,所以就错过了!” 于思成又笑了笑,“不过现在调到了京城,时间就宽裕多了,如果李主任和裴老师有空,我和秀莹欢迎二位来家里做客……” 哎哟……李如英狂喜:这岂不就等于,你们同意了? 很突然,而且不是一般的突然,所以百分之百,这段时间发生过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于思成和小于的妈妈也肯定见过李定安,而且都很满意…… 好个狗东西,竟然也不讲? “但怎么说,我们都很失礼,谢谢于书记和江总理解,谢谢……春节的时候我们一定会去……”李如英的腰又弯了一点,“您如果有时间,我请您到家里坐坐!” “肯定得去,要认识一下裴老师,更要看望一下两位长辈,但这次行程很紧,只能下次!” “好好……”李如英不停的笑,光滑的脸上堆满了褶子。 谁能理解一个老父亲,此时此刻的喜悦? 两人握手,相互告别,李如英把于思成送出了酒店大门。 当然不符合接待程序,说不定事后就得挨批评,但我管那么多? 其它人早出了大门,又等了等于思成…… 然后,一群当地领导的眼神就直愣愣的:于书记家的小孩,在和李如英家的小孩谈对象? 听话音,基本上是成了。 问题是,都到这会了,李如英竟然都不认识女方爸爸长什么样? 不是,有这样当家长的? 但凡换个人,但凡知道于书记的身份,能把于家的门坎都给踏烂了。 反过来再想:嗯,确实挺符合李如英一贯的秉性…… 不止是当地领导,监管委的领导同样惊奇。付主任瞅了好久:“郭局长,那位是李定安的父亲?” “是的,主任!” “之前,他和于书记……没见过?” 他也知道,李定安去过老于家里,老于还和他喝过酒,等于年轻人的事情基本算是定了。 但都这么久了,双方的父母,竟然都不认识对方? “因为之前书记太忙,大部分时间在国外,李定安的父母想认识也没机会。现在书记不忙了,又换成李定安忙,所以就耽搁了!” 于思成之前有多忙,付主任最清楚:一年三百六十天他大半都在全世界乱飞。 李定安有多忙,他也有所耳闻,堪称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说,不是一家人,真就进不了一家门…… 思忖间,他朝李如英点点头,又笑了笑。 郭彬比较直接,直接伸出了手:“李主任你好,我姓郭,郭彬,过完年后就会和李老师共事,还要请李主任多多支持李老师的工作……” 李如英懵了一下:名单上就有,他当然知道郭彬是谁,监管委科创局局长,和两位正职领导一个级别。 但与之相比,身份更超然…… 李定安暂时在国博,没职更没级,工作性质也只是临时性的,按道理,和监管委根本就沾不上边? 但郭局长刚刚说:共事? 那小子能和厅级领导共什么事? 心里转着念头,但反应很快,李如英连忙握住:“郭局长放心……” 双方告别,监管委的领导们上了车,当地领导挥手送别。 车队渐去渐远,再回过头,几位领导的神色格外的耐人寻味。 谈不谈对象的先不提,关键是郭局长那句:过完年,要和李老师共事…… 肯定和谈对象之间没联系,不然郭局长不会在这样的场合讲。 再者,李定安他们又不是没见过:西陵案、专家组、督导组。 当时就觉得:岁数不大,但挺有本事…… 但现在,就感觉这本事不是一般的大……(本章完) 第409章 要高升了 飞机落地,京城的天格外的晴。 其他人帮忙拿行李,何安邦把李定安拉到门口,一人点了一支烟。 “过年怎么安排的?” 李定安摇头:“还没安排!” “节后还有的忙,过年期间就别折腾了,好好休息几天。” 怎么可能休息? 要找第三座遗址的线索,要构思到科创局之后的研究方向……事情不是一般的多。 “对了,给保卫处交待一声,春节期间我可能要用一下试验室!” “没问题!” 何安邦满口答应,心中却在冷笑:你要能进得了实验室的大门,我跟你姓…… 几乎是冷不丁的,他又冒出来一句:“初几来给我拜年?” 李定安顿了顿,斜着眼睛:我给你拜个头? 资料都查不完,我哪有那个时间? “你不来看你干儿子?” “你等会……”李定安懵了一下,“这话是从哪冒出来的?” “老张(张汉光)说你答应过的:一个也是拴,两个也是拴……来的时候记得备红包……” 红包没有,毛线要不要? 何安邦不理他,又冲于徽音笑笑:“于小姐,过年请你到家里来做客,一定要来……” 于徽音抿着嘴笑。 随后,行李送了出来,各自告别。 国博安排了车,方志杰放好行李,李定安挥挥手,和于徽音先行离开。 马献明又走了过来:“何馆,我刚才听老姚和老卫、老程商量,说是春节准备去李老师家里,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 何安邦弹弹烟灰,“大不了天天喝酒天天醉,总比他天天爬电脑、整夜整夜熬实验室的强吧?” 对啊,既便天天醉,至少也能睡个好觉不是? 说句不好听的,他要熬出点毛病,项目怎么办? 好多人都指望着明年的工资能不能再涨一级…… “还有,交待下去:实验室的钥匙收好……谁敢给李定安开门,就给我小心着点……” 马献明重重点头:“明白!” …… 京城的路,一如既往的堵,越往市中心越堵。 捱到国务院宿舍,李定安一觉都睡醒了。 他一个箭步跳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了于徽音的行李。又交待司机,把行李给他送到小区门房就行。 “你不一起回去?” “今晚住这……反正叔叔阿姨都不在!” 你敢才怪。 进了小区,又进了楼道,看四下无人,李定安又抱了抱于徽音。 稍稍有点扭捏,但于徽音更多的是奇怪:“你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想谢谢你:这段时间辛苦了!” 唏……就这样感谢? 寻找遗址期间,需要查的资料太多,要写的资料更多,舒静好一个人忙不过来,于徽音几乎分担了一半助理的活。 关键是李定安这个工作强度,辛苦两个字,真就只是平铺直叙…… “会有人进来的!” “没事,我看着呢……” 然后,他话都还没说完,三楼的门就响了:“徽音,李老师?” 李老师好无奈:“你家秦阿姨带透视眼吧?” 于徽音吃吃吃的笑…… 秦姐“噔噔噔”的跑了下来,伸手要接箱子,李定安躲了一下:“挺重,我来就行!” “麻烦李老师!”她接过于徽音手里的包,“正好饭也好了,李老师吃过再回去吧!” 吃饭? 就你俩那饭量,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只当是秦姐客气,他提着行李箱上楼,刚踏进门,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再一看,餐桌上摆的满满当当,还冒着热气。 咦,这是早有准备啊? 顿然间,他想起登机前,于徽音给妈妈打了个电话,没说几句,就只说飞机大概几点落地…… 确实,那么大一只箱子,又没电梯,自己肯定要送上来。但也不得不说:江阿姨想的就挺周到…… 于徽音也愣了愣:虽然一提起来就冷哼,骂他小赤佬,但妈妈心里还是蛮认可的…… 李定安一点都不客气,压根不用秦姐提醒,放下行李就换拖鞋,还特地挑了双新的,然后洗手上餐桌。 还挺理所当然:“你们站着干嘛,吃饭啊?” 秦姐都呆住了: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就像到了自己家? 于徽音又笑:怪不得爸爸经常念道:这小子可以,脸皮够厚,心态够好…… 转念间,三人坐定,李定安如风卷残云。 “叔叔和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可能偶尔会回来一次,但顶多住一晚,等忙完就到过完年了……” 这倒是,两人的工作性质决定了,越到节日就越忙。 “我交待你的事情,别忘了!” 飞机上,李定安说:如果听到于徽音一个人在京城孤伶伶的过年,老娘两小时就能杀过来,而且是带着全家人一起来,先把自己一顿收拾,再让他来接于徽音。 与其到时候挨收拾,还不如现在就机灵点。 于徽音笑了一路。 她又瞄了瞄秦姐:“我问问妈妈!” “好!” 正说着话,电话响了一声,李定安顺手接通。 “你人呢,怎么光有行李?” “在徽音这里,正好,你过来接我一下……” “好,段牧也在,晚上给你接风?” 接风? 谁都知道,雷明真只要出去,不是会所就是夜店,眨眼的功夫女的就能围上来好几堆,上来就往怀里坐…… 虽然说他现在不怎么去了,但固有印象早扎了根:跟雷明真出去,能去什么好地方? 果不其然,一听雷明真叫他出去,于徽音的眼神就瞟不过来。 他头摇的像波浪鼓:“不去!” “又不去乱七八遭的地方?就吃饭,喝酒,最多再唱会歌……你叫上于师姐,我叫兰华芝……” “改天吧,今天太累!” “也行!” 他挂了电话,叹了口气:“你别用老眼光看人,阿珍早学好了!” “哦……” 李定安愣了一下,不知道怎么替雷明真解释。 算了,吃饭…… 时间掐的挺准,刚放下饭碗,雷明真说是到了门口。 李定安和秦姐告辞,于徽音把他送下楼。 …… 马路对面,雷明真和段牧坐在车里,一脸懵逼。 这特么什么地方? 楼一幢比一幢旧,砖混楼体,干挂石的外墙,又刷了红漆。 院子也不大,还是水泥地面,怎么看,都像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产物。 但岗一面比一面多:除了开车进来的东面,南、北、西三面全有? 不是,这都是家属院啊,又不是什么重要机关单位? 警卫偶尔会往这边看一眼,那眼神瞟过来,却像刀子刺在了脸上。 再看李定安发的定位:没错,就这地儿…… 段牧战战兢兢:“老雷,那位于师姐,家里是干嘛的?” 雷明真咽了口唾沫:“于师姐的爸爸,在监管委上班!” 但他知道的就仅限于此,之前只知道于徽音的外公很有钱,就以为于爸爸可能就是普通的干部。 确实没想到…… 段牧顿时不吱声了。 转着念头,两人肩并肩下了楼。 雷明真和段牧忙下车。 “于师姐!” “阿珍!” 李定安又介绍:“这是段牧!” 于徽音点点头,又笑了笑:“阿珍,你们晚上要出去?” “犟犟说改天……” 稍一顿,雷明真反应过来,“于师姐,你放心,我早学好了!” 于徽音不说话,只是笑。 李定安直摇头:看吧,谁都知道你不是好人…… “走了,你上去吧!” 于徽音点点头。 雷明真打火,小车慢慢调头,进了主干道,他才呼了一口气:“咋回事,只是几个月不见,怎么感觉于师姐的气场强了好多?” 扯淡? 你是被她住的地方给震住了。 “雷叔呢,这两天不忙?” “厂子放假了,老雷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去酒桌的路上……哦,对了,老雷让我备年货,给你备了一份,明天给你送过来。” “替我谢谢雷叔!” “叔叔阿姨过年来不来?” “肯定来……” “那我得过来蹭饭。” “天天来都行,把段牧也带上……” 一路走,一路聊,到了小区,李定安取了行李,三人一起上了楼。 刚打开门,李定安顿时愣住: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地板光可鉴人…… 不是,雷明真什么时候这么勤快了? “你请人了?” “请什么人?” 嘴里说着,雷明真也愣住了:不夸张,他没把李定安的那些花旱死,已是相当不错了,还打扫卫生? 请人更不可能:李犟犟随随便便的一件东西就是几十上百万,丢一件怎么办? “我大前天来,都还不是这样?” 意思应该挺脏。 那怎么回事?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卧室的门“吱呀”的响了一声。 “李老师,终于舍得回家了……” 裴淑慎“呵”的一声,又招呼雷明真和段牧:“小真,和你朋友坐……老李,泡茶!” 看着李如英出来,李定安又愣住了:“不是……我爸不上班?” 现在寒假,老娘在这不奇怪,但老爸怎么也在? 离放假还有好几天…… “托你的福,党校进修!” 快过年了,进什么修? 嗯,不对? 李馆长同志这是……要高升了?(本章完) 第410章 汉代金印 天色渐暗,华灯初上,霓虹灯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李定安看着手里的纸条,感觉挺发愁:人家都不在家,你说你们拜什么年? “我看你也别去买了,搬上搬下,都不够费劲的?”雷明真也瞅了瞅,“这上面的东西,老雷车库里全有!” 李定安“呵”的一声:“你可真孝顺?” 老雷肯定没意见,但事情不是这样办的…… “不用,你们把我放商场就行。” “那你呢,怎么回去?” “打车啊。” “算了,我把车留给你!” “也行!” 雷明真还有车开,他俩之间也不用客气。 两人又到商场,一阵乱逛,雷明真帮忙把东西搬上车,又说晚上还有应酬,让李定安先回去。 临走时,他欲言又止:“犟犟,这次李叔调动,是不是和……于师姐的爸爸有关?” 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李定安摇摇头:“放心,没有!” 不是高升,只是平调,还是副处级,不过从图书馆调到了政府办……但不管是升还是调,都和别人没关系。 反倒和李定安的关系挺大:就西陵案,对当地而言,李定安所起的作用堪称无可替代。 结果案子都快办完了,当地领导才知道,这位李老师,是李如英的儿子? 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弄的,李如英就被原市长调到了政府办,那时候于思成都还不知道李定安是谁。 所以老娘没说错,老爸这次确实是沾他的光…… “那就好!”雷明真点头,“还有,别忘了,明天帮我看东西!” “放心!” 也是闲的,你说你放着富二代不当,你玩古董? 还好,知道等自己回来再买,不然裤衩子都能给你赔掉了…… 雷明真挥手,进了电梯,李定安又看了看后备箱:计划的快,变化更快…… …… 已然立春,年关姗姗来迟,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街上的人反倒越来越少。 京城就这样,越到过年越冷清。 库里南停了下来,保卫出来瞅了瞅,看到李定安,顿时愣住:“李老师,你换车了?” 什么换车,就没买过。 他笑了笑:“朋友的车!” 保卫点头,抬起了拦杆,车进了院子。 停车、锁门,李定安进了实验楼。 程永权刚下楼梯,看到他,扭头就走。 “等会……程老师,你跑什么?” “呀,李老师?”程永权装做刚看到的样子,声音还贼大,“李老师,我没跑……” 怎么可能,我眼又没瞎? 随即,楼上传来“咣”的一声,好像有人在锁门。 动静很大……感觉看到贼了一样。 李定安直觉不对,三两步上了楼,把姚川和卫自立堵了个正着。 两人正站在“蒙古瓷”实验室的门口,鬼鬼祟祟,一脸没干好事的模样。 “姚组,卫组,你们干嘛呢?” “没干嘛!”卫自立转着眼珠,“没钥匙,我和姚组想着怎么进去?” 怎么可能……我开车进院子的时候,实验室灯还是亮的? 往里再看,竟然黑了? 黑了…… “钥匙呢?” “何馆带走了,他和书记去首博了!” 呵呵! “还有一把呢,不会也去了首博吧?” “李老师,您猜的真准?”姚川信誓旦旦,“被马所带走了,他也去了首博……不信你打电话。” 可以啊老姚,跟我一本正经的胡扯是吧? 行,我不为难你们。 李定安拿出了手机。 先打给马献明,无法接通,再打给何安邦…… 通了,但李定安的脸越来越黑: 实验室的钥匙,那没有……不但今天没有,过年期间都没有……书记说的! 不信?那你爱找谁找谁,爱到哪告到哪告…… 你到国博,来给科创局做实验,你还有理了你? 敬业是吧……奉献是吧……地球离了你姓李的还不转了? 李定安气得咬牙。 也就何安邦不在跟前,不然他非把手机拍老何脸上。 “好,你等着!” 挂完电话,他越想越气,又翻电话本:“我还不信了!” 没响两声,电话被接通,传来成杰的笑声:“怎么,要来给我拜年?” 啊? 还有主动提醒下属去拜年的领导? 李定安反应也快:“对,看书记哪天有时间!” “呵呵……少闲扯,我还不知道你?说正事……” “唉,好好……”李定安转着眼珠,“书记,那个……我想用一下实验室,何馆说,得找您申请?” “李定安,我真是服了你,怎么就记吃不记打?忘了奈曼开会的时候,我说的那些话了:地球离了谁都能转,科创局都不急,你着什么急? 快过年了,我也就不骂你了……你要真闲不住,就来给老何顶班,他昨天还跟我诉苦,天天要跟着我和馆长慰问这参观那,大过年的连口酒都喝不上,还说能不能让你顶一下,被我骂了一顿……” 老何,你脑子有坑是不是,你是馆长我是馆长? “问你话呢?” “书记,何馆在开玩笑!” “知道他在开玩笑就好!”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李定安一脸懵逼。 就说何安邦哪来的底气,敢说“地球离了谁都能转”这样的话,原来是跟书记学的? 其他三个人忍着笑:李定安本来准备告老何的状,结果状没告成,自个差点招一顿骂…… 姚川嘿嘿直乐,“李老师,书记都这样说了,我觉得你还是回吧,然后多备点年货,改天我们也好去给您拜年!” “做梦去吧?”李定安黑着脸,“门都不给你开!” “没事,我们坐在门口吃也行!” 李定安气的没脾气,扭头就走。 三个人呲着牙笑,又一阵后怕:差点就被堵个正着? 但凡让李定安进了实验室,还能撵出来?到时候老何不把他们骂个狗血淋头才怪。 “门卫怎么回事?” “说是看到李老师开了辆上千万的豪车,太过惊奇,结果忘了给楼上通知!” “白痴……” 三人骂着,又凑到窗前瞅了瞅。 李定安正好在开车门,看了个正着,还拿手指点了点他们。 点就点。 用何安邦的话说:李定安要被调走了,你们就等着哭吧。 还涨工资,涨补贴? 涨根毛线…… …… 坐在车里,李定安皱眉沉思。 这事有点不对劲:去锡盟之前,司长都还挺上心,还打电话和郭局长沟通过。这也没过多久,突然就这么……说准确点:漫不经心? 但这事不好随便问,要问也只能问老何。 随即,他打消了给何安邦打电话的念头:说不定他这会就和书记在一起,还是别主动找骂的好…… 想了想,他打给了雷明真。 迷迷糊糊,含含混混,一听就知道昨晚上喝了不少。 “赶快起了,我这会就过去!” “昨晚不是说下午才来吗,你上午要去国博做实验?” 实验室的门都进不去,还做个嘚儿? “不做了!” “那行,你来接我,东西在段牧那。” “卖家是段牧?” “不是,他只是中间人……” 一说东西,雷明真顿时来了精神,“犟犟,我告你,哥们这次能不能翻身,全靠你了:有一枚汉代金印!” 啥玩意? 那东西我都没见过? 不,想都没敢想过:第三座风水遗址中的国宝肯定够多,我至多也就幻想一下:会不会有唐印? 你突然给我冒出来个汉印,还是金的? 汉制,帝玺为玉,后玺与王玺用金……真有那东西,能留给你? “你见过没有,什么样子的汉印?” “闽越王印?” “什么印?” “闽越王印,福建的闽,越南的越……” “你扯什么淡?” 还真是汉代王印……藩王印? “就那么四个篆字,我还能认错?” 雷明真当然不会认错,是李定安不敢信。 “卖家卖多少钱?” “还没谈,但段牧估计,也就千八百万!” 呵…… 东西要是真的,下了五千万,李定安敢把印给吞了。 “你麻溜的,我马上到……”(本章完) 第411章 上钩 价值五六千万的大汉金印,就卖千八百万? 如果东西是真的,那就活该雷明真发财。 但李定安觉得,这比让雷明真彻底学好还要离谱…… 车开的很快,李定安先去六环接了雷明真。 打完电话快十分,雷明真才下楼,眼睛又红又肿,估计昨晚喝的不少。 “去泡吧了?” “泡个妹?”雷明真打着哈欠,“要回款,要付帐,要谈明年的原料、销货,还要各路打点……凭老雷,喝死仨都应酬不过来。” “这不挺好吗,那你还玩什么古董?” “两码事好不好?像段牧老爹,家里好几座矿,长福集团市值几十亿,也不妨碍他买了好几间地下室的赝品……这可不是我说的,而是段牧亲口说的……” 李定安想笑。 “那方金印你找人看过没有?” “段牧找过,我没找!” “怎么不找?” “上千万的东西,我哪敢随便找人看,被坑了怎么办?” “这不就对了,脑子挺清醒啊?”李定安重重点头,“只要你不上头,既便我不在,就算赔也赔不了多少!” “废话,我倒是想多赔点儿,也得有钱可赔?”雷明真找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老雷说了,只要你不点头,别说一千万,一毛都没有!” 李定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卖家什么来路?” “美籍华人,专门从国外捣腾物件的。” 来头还不小? “行,先看东西!” 两人说着话,差不多一小时,开到了东山墅。 就在朝阳公园边上,旁边就是亮马河,属京城十大别墅区之一。 提前报过车牌号,保安直接放行,又往里开了一段,小车停在一栋两层别墅楼下。 段牧就站在门口:“李老师,快请进!” “好!”李定安下了车,左右瞅瞅,“段牧,这房子至少有七八百平方吧?” “七百四!”段牧点头,“李老师也来一套,正好咱们做邻居!” 还是算了吧。 钱倒是够,但买了没人住。 三人进门,绕过屏风,两位女士站了起来。 一位年轻一些,二十多岁,穿着裙装,像是助理。另一位三十出头,模样周正,妆容精致,透着一股精明而又干炼的气质。 女人往后面看了看:“雷总,专家呢?” “这儿呢!”雷明真呲着牙,搂住李定安的肩膀,“甘总,我给你介绍:这是咱李老师!” 李定安一把拍开。 霎时,女人的脸上满是愕然。 这位……专家? 看年貌,比这两个富二代还要年轻。还长这么俊,要说是明星反倒靠谱一点。 “你好,我姓李,李定安……是阿珍同学!” 一听是同学,女人更失望了:今天的生意,估计是做不成了。 出于礼貌,她伸出手:“你好,甘卉!” 李定安笑笑,伸手握了握。 雷明真和段牧呲着牙笑:觉得他不像专家是吧? 我们也觉得他不像…… 第一次认识,没什么好客套的,李定安坐了下来:“甘总,看东西吧!” 甘卉点点头,助理打开了皮箱。 标准的囊匣,里面放着三只盒子,都不大。 雷明真指指正中间的一只:“犟犟,先看金印!” 甘卉不置可否,让助理取了出来。 打开盒盖,露出一枚龟钮印章。 加上钮,通高也就两公分左右,印宽也就二点五,整体还没一颗杏子大。 在现在看来,刻工只能算一般,甚至稍嫌粗糙,但在汉代很正常,包括帝玺也没比这精美到哪。 包浆很厚,偶尔的地方才能看到一点黄亮的颜色,感觉又黑又脏。 但恰好说明,这东西足够老。因为包浆的成份是灰尘,汗水,手渍,油脂等等,包浆越厚,说明出土的时间越久。 再翻过来,四个上下行文的篆体小字:闽越王印。字迹很工整,还能隐约看到格槽内暗红色的印泥痕迹。 乍一看,东西挺对:钮对,印对,字对,砣工痕明显,包浆也挺老。 李定安打量了几眼,随口又问:“多少钱?” 之前就和雷明真、段牧谈过,女人很爽快:“三千万!” “太便宜了……” 这就是最大的不对! “其实这价格并不高,不过还可以再谈……嗯?” 话说了一半,甘卉才反应过来:人家说的是“太便宜”,而不是太贵? 还有这样谈生意的? “甘总,能不能讲一下,为什么这么低就出手?” 之前就讲过,也没什么不能讲的:“生意上遇到点困难,需要资金周转!” “哦。” 李定安不置可否,“来历呢?” “五年前,拍自英国一家很知名的国际拍卖公司,当时交易价格是一百二十万英磅……这些都有纪录可查。” 五年前的一百二十万英磅,现在卖三千万当然不亏,还赚不少。但如果比起市场价,几乎打了个对折。 而且不止是价格不对,东西本身也不对。 关键是,李定安总感觉有点印象。 一时想不起来,他顺手把印钮放进了盒子里。 段牧一个激灵:假的? 不应该啊? 这女人来这儿已经是第三回,前两次他也找人看过,都说这印没问题。 但雷明真坚持要等李定安,才没有成交…… 雷明真也一脸失望:别人说没问题,就李犟犟一个人说有问题,最后证明确实有问题的东西有多少? 数都数不过来…… 反正这东西是坚决不能买了。 正唏嘘着,李定安又拿出了第二件。 刚打开盒子,眼睛眯了一下:青铜棘爪? 再看,没错:齿轮、钩卡、轴孔、钩孔、圆鼻一样都不缺。 四十个斜牙一般大小,齿距之间不差分毫,钩爪与斜齿紧密合缝,结构合理,做工精密……如果除掉上面的铜锈,你要说这是现代什么机器上的配件都有人信。 但这东西,却是汉代的。 用途挺广:马车、水车、辘轳、吊架等机械用来制动,也可以用做马车的计程器: 车顶放两个木人,一人敲鼓,一人敲钟,与车轴齿轮相连。车行一里,鼓响一声,车行十里,钟响一声。坐车的人数钟声就能知道,自个走了多少路程。 重点来了:这玩意出土于西汉时期,所以不得不佩服老祖宗的智慧。 历史文献中的记载更早,据说东周时期就能造这类东西了,但出土的就一件:西汉霸陵(文帝墓)。 现在收藏在国博,见过好多次,所以李定安很确定,这东西是真的。 就挺稀奇。 他又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错…… “这一件多少钱?” “这件要低点,一千六百万!” 价格差不多,能赚点,但不多。 “来源之类的手续有没有?” “有!” “嗯!”李定安点点头,盖上了合盖。 这次没放箱子里,而是放到了一边。 段牧和雷明真面面相觑:意思这东西是……真的? 但怎么看,都像是现代工业制品? 诧异间,李定安又拿出了第三件。 盒子一打开,他不由的一顿:两只水晶杯? 这位甘总什么来路,怎么尽卖的是这种乍一看一眼假的东西? 因为这两件玩意,咋看咋像是玻璃的。 但不用怀疑,这两件东西真的不能再真。 不但是真的,而且时间够早:至少唐以前。 更说不准,还是礼器:三足爵。 怕看不准,李定安格外的仔细,先看、又摸,还用指甲抠杯身纹路之间的包浆。 助理刚要提醒,甘卉摇了摇头。 这一看,就是十多分钟。 还真就是真的:西汉三足水晶爵。 虽然只是酒器,但品相这么好,年代这么早,堪称珍品。 他轻轻放下:“这两件多少钱?” “一千二百万!” “手续有吧?” “有!” “但高了!” 他从于中则手里赢来的那块战国螭龙剑首才多少钱? 李定安想了想:“齿轮(青铜棘爪)加水晶杯,总共一千二百万……” 真买? 甘卉好不诧异,确定李定安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随即又反应过来:一千两百万? 这价格比起她的出价,低了一半还多。 这又不是古玩市场,哪有这么杀价的? 她忍着不快,指了指箱子:“金印呢?” “新的,毫无争议的新!” 李定安不急不徐,“印泥痕迹挺老,包浆也挺老,但全是从其它器物上刮下来的,用水泡软后又一层一层裹上去的,间层太明显……但印是新铸的……哦,还有,里面没气泡!” 起初,甘卉还挺生气:什么叫做毫无争议的新,你短视频刷多了吧? 但听到后面那一句,她又愣住: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从其它老器物上刮下来老包浆,又一层一层裹上去的,这个她确实不太懂。 但汉代金印没有气泡,绝对不可能。 因为工艺水平根本达不到…… 这么年轻……随口诈唬的吧? 甘卉又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眼:“一千两百万,太低了!” “其实并不低:这两件全是汉器,法律明确规定不能交易……你再找个人,敢不敢买都不一定……” 道理确实是这个道理,但你也不能趁火打劫啊? 甘卉又看了看雷明真,雷明真一动不动。 明白了,一切都是姓李的说了算…… “我去打个电话!” “请便!” 甘卉起身,雷明真又搂住李定安的脖子:“可以啊犟犟,你以前看东西,要觉得不对,你顶多说句‘看不准’,现在是有什么说什么?” 那都多早以前的事情了? 别人都不提,就何安帮和吕本之,李定安现在要说国博和故宫的哪件东西看着不对,他俩心都能缩起来…… 两个人嘻嘻哈哈,甘卉走到门外,拨通了电话:“曲总,东西他们看过了,说要买!” “谁看的,还是雷明真和段牧?” “还有一位,很年轻,说是雷明真的同学……哦对,姓李,好像叫李什么安,……” 甘卉还没说完,被猝然打断:“李定安!” “对,就叫李定安!” “卖!” 不是……你都不问问他们出的价格? “多少钱都卖!” “啊?曲总,他们只要齿轮和水晶杯!” “也卖!”电话里传出叹气声,“因为金印本来就是假的!” 什么? 甘卉愣住了。 “但段总……就段牧,请了两位金石专家,都说没问题……” “包浆是真的,印泥也是真的,就只有印是假的……但黄金本来就氧化慢,别说眼睛,仪器都不好断代,普通的专家自然就觉得没问题……” 甘卉想起李定安当时的论断,彻底凌乱:印泥是老的,包浆也是老是,不过是从其他器物上刮下来,又裹上去的…… 他长了激光眼吗……这人是谁? “别愣着了,快进去交易,你可以稍讲讲价,省得他起疑……但记住:不管多少钱,都卖……还有,适当的透露一点:类似的东西,你手里还有很多,很多……剩下的别问那么多!” “曲总,我明白!” “嗯。” 电话挂断,曲雅南猛呼一口气:李定安,我就不相信你一直不上钩?(本章完) 第412章 大哥别笑二哥 “爸,犟犟看过了,东西没问题,只要一千两百万……” “滚一边去……电话给小安!” 雷明真嘟嘟囊囊,把手机递了过来。 “雷叔!” “小安,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 “混账东西!” 雷明真不用猜,都知道老雷骂的是他:李定安都没顾上休息,就被他拉过来看东西了…… “好长时间都没来家里,哪天过来,咱爷俩喝两杯?” “雷叔,过年肯定去!” “过年是过年,我和李馆长都说好了,到时两家聚一聚……哦对了,听小真妈妈讲,她和裴老师聊天,说你谈女朋友了,还在央视上班?” “是的雷叔!” “混帐东西,听到没有?” 雷明真直翻白眼:犟犟谈个电视台的女朋友你都这么大反应,如果知道于师姐的的爸爸是干什么的,不得把我开除出雷氏族谱? “小安,来的时候把女朋友也带上。” “雷叔,我到时问问她!” “好,哪天不忙,你告诉小真,我让他妈妈提前准备!” “好的雷叔!” 挂了电话,雷明真还在嘟嘟囊囊:“我特么像是捡回来的?” 段牧则左看看,右看看,不知道他骂的是谁。 “你看毛?” “不是……只说请李老师吃饭,雷叔叔怎么没说钱的事情?” 还用的着说? 只要确定李定安跟自个在一块,问他要一个亿,老雷都敢给。 段牧摊摊手:问题是钱呢? “你觉得老雷能打给我?当然是打给犟犟……” 雷明真“嘁”的一声,又支了支下巴,恰好,李定安的手机叮咚的一下:钱到账了。 段牧一脸懵逼:这么一比较,确实感觉雷明真像是捡回来的…… 签合同,付款,两件东西算是姓雷了。 不得不说,甘卉的演技忒好,李定安不但没起疑,还被勾起了兴趣。 “甘总,你确定,都是汉器?” “当然……金印没有,但蛇钮、驼钮的铜印,还是有几方的!”甘卉笑的很诱人,“汉玉更多……李老师如果有兴趣,改天可以带你看看。” 怎么可能没兴趣? 经过手的古玩不少,但惟一一块属于汉及以前的物件,只有打赌赢来的那块玉佩。 说什么也得去看看…… 留了电话,又约了大致时间,甘卉和助理告辞。 人刚一走,雷明真眼睛里就冒起了光:“犟犟,这次哥们能赚多少?” “如果想多赚点,就得慢慢处理,比如交给郑总(郑万九),或者权总(权英)但时间挺久,少些几个月到半年,多则一两年。” “那能等那么久,快一点呢?” “卖给国博和故宫,馆藏绝对够……快倒是快,也就两三天,但赚不了多少钱。” 雷明真眼睛一亮:“大概多少?” “撑到头也就两三百万。” “噗……” 段牧刚喝了一口茶,全喷了出来:你管这叫撑到头? 他家是有钱,但有钱的是他老爹,让段牧问段长福要个一百万试试? 两巴掌就糊过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雷明真愣了一下,又跟个神经病似的,越笑越大声。 但突然间,笑声一停,狗熊似的脑袋伸了过来,双手环抱,像是要搂住李定安亲两下。 李定安吓的一哆嗦,伸腿一踹,雷明真就滚到了沙发上。 “你丫神经病?” “哈哈……犟犟,就要快的……分你一半,必须分你一半!” 快的就快的,你别恩将仇报啊? “分个嘚儿?自个留着吧你……” 李定安拿出手机,先拔给吕本之,又打给何安邦。 青铜棘爪给了故宫,一千二百万,水晶爵给了国博,四百万。 就这,老院长都一个劲的说谢谢,何安邦得了便宜还卖乖:李定安,你不做点贡献,是不是就浑身不舒服? 也就老何挂的快,不然李定安绝对问候他全家…… 随即,他们派人取走了东西,因为要走程序,还要鉴定,更要打申请,所以钱要到两天后。 但李定安说没问题,那就绝对没问题,不论是钱,还是东西…… 段牧和雷明真面面相觑:等于一转手的功夫,就赚了四百万? 前后有没有一个小时? 而李定安倒好,说没啥意思,没以前捡漏的时候有感觉。 那时候多好,花几百上千块,一赚就是几百上千万…… 雷明真也想骂娘。 随即,雷明真又打了个激灵:“犟犟,分你一半,最少也得分你一百万!” 李定安一秒都不带迟疑的:“都说了不要!” 丰城的时候,申学虎拿枪指着他脑门,雷明真想都没想就往上扑,有没有迟疑一秒? “怎么,嫌钱多的扎手?” “扯淡,钱才是我爹……我是怕老雷干我!” 别说,要是知道李定安帮雷明真赚了四百万,雷明真全揣进了自个兜里,雷玉章真有可能干他…… “放心,见了雷叔,我跟他解释!再说了,你刚没听到,甘总说,这样的东西还很多……” 意思是雷明真才赚了几毛钱,大头在后头…… “我知道!”雷明真拧巴着脸,“就总感觉……这钱赚的太快,有点不真实?” 要不怎么叫一夜穷,一夜富,一夜披麻布? 这行当,一夜乍富的不少,跳楼的也不要太多…… “赚的快,赔的也快,所以警告你啊,我不在,就是能赚一个亿,你也别动心……” “废话,老雷也得敢给我一个亿?” 雷明真又拿出手机,“我请客,陈府宴,挂老雷的账!” 唏……看你豪气干云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豁出去不过了一样? “那地儿太贵,味道也就一般!” “那就陈府菜,陈府宴新店,专门面向大众,便宜还好吃……” “还挂雷叔的账,对吧?” “废话,这不是钱还没到手么?你又不是不知道一箱茅台多少钱,够我去七八次会所了,能省一点是一点……”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 怪不得雷叔一年抽断三四根皮带? 你纯属活该? “光咱仨没意思,你叫于师姐,我叫兰华芝,段牧你叫向雅……” 又叫兰华芝? 李定安心里一动:“你俩进展怎么样了?” 雷明真陡然一叹:“本来挺好,中间出去玩了一次,被她知道了。” 不用猜,雷明真这个玩,玩的肯定不是正经地方。 怪不得我说你早学好了,于徽音一个字都不信,原来根子在这里? “你丫没救了?” “呵?”雷明真斜着眼睛,“大哥别笑二哥!” 我特么…… 李定安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段牧去打电话,雷明真扔过来一支烟,声音很低,“陈总呢?” “出国了!” “和谁?” “她妈妈和妹妹,去了马尔代夫,元宵左右才回来。” “妈妈?” 雷明真记得很清楚,丰城那次,陈静姝说要带李定安见家长的时候,说的还是舅舅? 妈妈……好像早就去世了? “是养母。” 噢,怪不得? 李定安拿出打火机,雷明真就着火点着:“她舅舅,你没去见吧?” 李定安瞪着他:废话不是? 雷明真越发起劲,笑的幸灾乐祸:“我明白了……张处长(张汉光)的案子还没破,对吧?” 他破个毛? 李定安把烟叨在嘴里,然后左右瞅瞅,好像在找趁手的东西。 雷明真“嗖”一下就跑出了七八米远……(本章完) 第413章 不用客气 “犟犟,给于师姐打电话,记得叫兰华芝……” “这次能叫出来,下次呢?”李定安拨着号码,“你也该收收心了!” “收的够多了!”雷明真直叹气,“那次纯粹只是去玩,还是和段牧一块去的,但衰到家了,碰到了那疯女人:丫趁我不注意,搂着我拍抖音,好死不死的就被兰华芝给刷到了……” 不用猜,雷明真所说的疯女人,肯定是他以前茫茫多的女朋友当中的一位,而且十有八九是混夜场的…… 李定安格外惊奇:“我怎么没刷到?” “当天晚上就删了……老雷那一顿好抽?” 哈哈……嗯? “以前雷叔顶多骂你两句?” “你都说了是以前?”雷明真苦着脸,“老雷和我妈见过兰华芝,就一次,但奇了怪了:贼认可?” 废话:大学老师,还是名校,长的漂亮,能说会道,性格飒爽,落落大方……不恰好就适合雷明真这样的? “我也挺认可!” 雷明真翻着眼睛:“占我便宜是吧?” 李定安呲着牙笑,“打不打电话了?” “赶紧的!” “段牧呢?” “不用管他,他有车!” 说着话,电话通了,也是巧,兰华芝正好去看于徽音,两人正商量着去哪逛。 肯定能想到雷明真也在,但兰华芝没推辞。 电话挂断,雷明真怅然直叹:“这无趣的人生?” 李定安想踹他两脚。 雷明真酒气没过,还是李定安开车,先去西便门。 兰华芝还是一如既往的大方,说说笑笑,就挺开心,还和李定安开玩笑,说几个月没见,他怎么变丑了。 但看到雷明真,脸当即一垮,又冷哼了一声。 雷明真腆个脸,嘻嘻哈哈。 还行,能生气,说明还有戏。 随即上车,驶向东效…… …… 挺大的门脸,上下六层,二楼清清爽爽的挂着一块匾:陈府菜。 楹柱上贴着对联,两边摆着花篮,看来刚开业不久。 但人是真多:将将十一点,大厅坐无虚席。 “生意这么好?” “关键是噱头足:老百姓能吃的起的国宴……谁不想来尝一口?味道确实不错,我感觉比陈府宴的老店还要好……” 说着话,几人上了台阶。 段牧到的早,站在吧台,旁边站着女朋友,挺漂亮。 介绍了一下,看雷明真站着不动,李定安左右看看:“你没订地方?” “怎么可能?”雷明真低眉耷眼:“不但订了,还订了间顶好的,但被人抢走了!” 希奇了……搁往常,你不得干起来? 李定安想了想:“雷叔?” “那不然呢,要是别人,我干不挺他丫的?” 雷明真叹气,“说是突然要请几位领导,指定要来这儿,来了才知道没地方……我爸也不知道我请的是谁,把人请了进去,才知道是你们……” “你别扯淡!” 这根本不是雷明真请不请谁的问题,而是事情发生的很急,估计雷玉章也乱了阵脚,管他谁的包间,先把领导安顿好了再说。 李定安又看看吧台,“经理,还有没有地方了?” “散台还有一桌,但只能坐四个人……包厢也订满了,不过有一桌马上就要走。” “那就等等。” 这个点,好点的店肯定没地方,有地方的肯定不好吃。 李定安指指休息区:“坐一会!” 几人点头,都不算外人,也没人在意。 刚刚坐定,从电梯里出来一群人,有男有女,穿西装戴铭牌,应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后堂和中堂再加强一下,出菜时有点乱!” “好的刘总。” “休息区再置办点桌椅,实在不行就打掉一个包厢,扩大一下……还有,服务一定要到位:不管客人能不能等得住,最终在不在店里消费,只要进门,茶水、果盘、零食……一样都不能少!” “我记住了刘总。” “尽快办!” 几人边走边说,进了休息区,没走几步,像领导的那位停下,眯着眼睛瞅着李定安。 李定安还在给家里打电话,说是中午不用管他,他和于徽音在外面吃。 正说着,雷明真捅了他一下。 抬起头,面前多了四五位,其他人不认识,但居中的那位很是眼熟:上世纪国宾馆总厨的外孙,陈府宴的现任老板。 “刘总?” “嗨哟,还真是李老师?” 刘总主动往前,伸出了手:“我每次问关老师(关德海)和吴老师(吴为民),他们都说你在外地,想请你吃顿饭感谢一下都没机会……这次总算碰上了。” “刘总您客气!” “真不是客气!”刘总手一挥,“小金,拿张卡,红的!” 经理忙点头,跑到吧台,拿了一张卡片过来。 “李老师,上次在总店,我给你留过一张卡,结果一直没碰到你……这次一定得拿着!” “谢谢刘总!” 只当是普通的会员卡,李定安也没推辞。 刘总又稍稍一顿:“刚开业,人有点多,包厢是没有了,不过还有一间,平时就我们自个家里人吃吃饭,李老师你要不介意,我让人安排?” 这有什么可介意的? 也根本不是刘总所说的什么自个家人吃吃饭,而是酒店专门留着应付突发情况,比如突然要来个什么领导之类,平时压根就不对外。 这面子给的够足,李定安连忙致谢:“麻烦刘总!” “李老师你别见外!”刘总又指了指名片,“这上面有我电话,哪天得空,你一定联系我。” “好的,谢谢刘总!” 又握手告别,让餐厅经理带着他们上楼。 雷明真瞅着他手里的卡片。 “你瞅啥?” “这卡打五折!” “啥?” “五折卡,陈府宴几个店通用,单随便签,账随便挂,不封顶的那种……不信你问经理?” 经理笑着点头,意思是雷明真没说错。 陈府宴的五折卡,如果在总店,一顿就有可能省好几万,完全是酒店赔本拉关系的那种…… 但李定安这身份,感觉没必要啊? 兰华芝扑棱着眼皮:“李定安,你干啥了?” “去年春天,他在陈府宴捡了一箱酒……”雷明真比划了一下,“四十年的茅台陈酿,一瓶就是三四十万,整整十二瓶!” 一群人有点懵:这么一算,都有四五百万了?被李定安捡走了那么大一个漏,这位刘总不但不生气,还那么客气? 当然不生气,相反,还挺感激:就因为李定安一句“交友需谨慎”,刘总回过了味,然后查了查库房,才发现:托张总弄来的两千多万的茅台,全特么是假的。 他当然得感谢。 而且他也玩古玩,还是李定安的拥趸粉:秋天的时候他淘了件宋代梅瓶,关德海和吴为民都看不准,就求到了李定安这里。 李定安没时间,又抛不开关德海和吴为民的面子,就托马献明给看了一下……那次,又替刘总省了两千多万。 这些都是刘总的黑历史,李定安不好讲,只是随口敷衍:“刘总太客气。” 确实很客气,也说明李定安的人脉越来越广。 进了电梯,上了六楼,雷明真左右瞅了瞅:“巧了,老雷也在这一层。” “那你待会进去打声招呼!” “再看吧!” 话音刚落,雷明真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嘿,说曹操曹操就到……” 雷明真顺手接通,“老雷同志,吃的怎么样……啥,挺不错?啧,你还真能咽的下去?你的好干儿因为你,都快饿劈叉了你知不知道?还有谁?你干儿媳和儿媳也在……” 兰华芝做势要踢,雷明真躲了一下:“啥,你听到我声音了?听到就对了:陈府宴的刘总亲自接待犟犟,亲自给匀的包间,vip中vip,可不就在这一层?” 嘴皮子正耍的溜,一间包厢门“吱呀”的就开了。 “混账东西,离着几十米,老子就听到你扯着嗓子嚎……” 雷玉章又挨个打招呼,“小安,这是你女朋友吧,真漂亮!” 于徽音笑着点点头。 “华芝,你阿姨念叨了好久,哪天来家里?” “好的叔叔,你先忙!” 稍一顿,老雷往身后示意了一下,“这会儿有点忙,小安,待会别急着走,等我过去……” 估计是要给于徽音给个红包什么的。 “雷叔,你先忙你的。” “行!” 还有客人,只是简单的寒喧了一下,雷玉章准备进去。 刚转过身,包厢里的客人反倒起了身,还走了出来。 “李老师!” “向主任?” 又巧了,这位也认识,还共事过一段时间:办西陵案的时候,他也是督导组成员之一。 相处的挺不错,李定安也记得,他在市文旅局机关党委,正处。 他这职位,应该和雷明真家的生意没多大关系? 转着念头,李定安握握手,又调侃似的笑了笑:“高升了?” “算不上高升,只是平调,现在在顺义国土局!” 级别确实没变,但意义不一样,就像李如英:从清水衙门调到了关键部门,还是关键位置。 “哈哈,那还是高升了……什么时候请客?” “你要早来,我早请了:上周碰到刘路(林馆长秘书)还聊到你,说你在内蒙考察。” “对,昨天刚回来!” “那就说好了,改天我叫上刘路和老邱!” “好!” “那你先忙。” 就握了握手,简简单单几句对话,雷玉章却看出了好多东西:两人之间,就像是老朋友偶遇? 但不论怎么看,无论是身份、地位、职级、工作性质,甚至是年龄,两人之间都应该不会有任何的交集? 狐疑间,双方道别,进了各自的包间。 一切如旧,就简简单单吃了顿便饭,也没喝酒。 临分别时,向东又和雷玉章握了握手:“雷总,材料要是准备好了,就递上来吧!” 再什么都没说,语气也很平常,更没有承诺什么,但雷玉章很清楚:他准备至少花费一年,以及更长时间,甚至大概率会白辛苦一场的事情,突然就成了? 确实,从头到尾都没提李定安,但要说和李定安没关系,雷玉章敢把头割下来。 就那句,雷明真几乎扯着嗓子喊的那一句:老雷,你的好干儿都快饿劈叉了,你知不知道? 向处长听了个正着…… 高兴和惊讶都快从脸上溢出来了,雷玉章忙道谢:“向局,谢谢,太感谢了!” 向东淡淡的笑了笑:“职责所在,不用客气!”(本章完) 第414章 他关照你什么了? “啪啪……砰……啪啪……砰!” 天刚蒙蒙亮,楼下就开始了,一群熊小孩一人拎一袋气球,边吹边踩。 也算是为冷清的京城添了几分节日的色采。 李定安雷打不动,睡的贼香。 “咚咚……小安?咚咚咚……李定安?” “妈,今天过年!” “我还不知道过年?起来了,去接徽音。” “这么早?” “早什么早,八点半了!” 李定安一骨碌翻起身:睡这么晚? 老马昨天还打电话,说是今天要来家里…… 他慌忙套上衣服,又冲进卫生间:“待会可能有同事要来,我要没回来,你们先招呼一下。” “同事?”裴淑慎琢磨了好一会,才明白他说的是国博的人,“他们来干嘛?” 真是稀奇,大过年的,还能来干嘛? “当然是来拜年!” “拜年?”裴淑慎睁大了眼睛,“给你?” “不然呢?” 李定安急匆匆的刷完牙,又急匆匆的穿上鞋:“我开快点,应该能来得及!” “你慢点!” 随着声音,李定安风一样的出了门。 裴淑慎歪着头,琢磨了半天,又进了厨房。 李如英围个围裙,正在炖肉。 “老李,小安说,他同事要来给他拜年?” “来就来,家里又不是坐不下?” “我说城门楼子,你说脸上的瘊子……他几岁,就有人给他拜年?”裴淑慎皱着眉头,“会不会和徽音有关?” “就你想的多,你儿子什么秉性你不知道?估计就平时玩的好的年轻人……” 这倒是,老子儿子一个鸟样:性格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又臭又硬。 转着念头,裴淑慎也捋起袖子:“要不要帮忙,听他的意思,估计来的人不少。” “都弄好了,摆三桌都没问题。” 话音刚落,李如英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他瞅了一眼,随手接通:“老雷,过年好……啊,当然欢迎?哦,小安在,去接他女朋友了,待会就回来……唉,好好!” 挂了电话,李如英的眉头也皱了起来:“老雷也要来拜年,还问小安在不在,这什么情况?” “干生意的,越到过年应该越忙吧?”裴淑慎若有所思,“是不是小安给小真说什么了?” 两混账穿一条裤子都嫌肥……还真就说不准? “不管了,来了就知道了……” …… 过年的京城,冷清的可怕。 往日里潮水般的车流不见了踪影,行人少的可怜。 几只灯笼随风摇曳,孤独而又寂寞。 还没到小区门口,李定安就看到了于徽音和秦姐,脚下摆着好几样东西。 “秦姐过年好!”打了声招呼,他又呲着牙笑:“这么着急?” 急你个头? 还不是你说的,马所长、姚组长可能会去你家? 早点去,也能帮帮忙。 其它不会,倒茶倒水总行吧? “都说了不用你接,我和秦姐都会开车。” “不一样。” 这要不是过年,李定安肯定不来接。 上了车,李定安又拿过几沓钱和几个红包:“分一分,一个五千,万一有小孩!” 于徽音眯着眼笑:“我有没有?” “有,五毛!” “五毛我也要……” 笑闹着,李定安调转车头。 同一时间,雷玉章一家三口也进了门。 李如英看了看表:从打完电话到现在,也就二十分钟。说明出了门……哦不,到了半路上,雷玉章才打的电话? 礼物带的挺多,也挺重,加一块好几万。 搁以前,倒也正常:不管上学的时候还是毕业以后,雷明真但凡来李家,从来不空手,什么贵拿什么。 但这次换成雷玉章,就有点不正常了。 夫妻俩招呼着落座,裴淑慎去泡茶,巫燕秋(雷明真妈妈)也去帮忙。 李如英拿过了烟,爷仨一人一根。 “老爷子和老太太没来京城过年?” “老爷子被市里反聘,在老干部协会担任名誉副主席,不让他去,他不听……这些天慰问这慰问那,乐的巅儿巅儿的……” “老爷子,七十了吧?” “过完年七十一!” 其实和他这副主任一样,都属跟着李定安沾光。 两家年年来往,李如英说话很随便:“说好的抽时间坐坐就行,你这么忙,还亲自来一趟?” “不来不行!”雷玉章想起来就笑,“欠了小安好大一个人情!” 然后,他把李定安帮雷明真赚了四百万,以及批地建厂的事情说了一遍。 前面的那一件好说,但后面这一件,根本不是花多少钱能办到的……雷玉章不是一般的感激,所以刚大年初一,就亲自来了。 李如英和裴淑慎一愣一愣:前者有可能,但后面那一件……儿子还有这能量? 他是不是托关系了? 正猜忖着各种可能,门锁“喀嗒”的一声。 李定安站在门口,愣了一下:“雷叔,巫阿姨?” “小安,快让女朋友进来。” “唉,好!” “怎么不问我?”雷明真挑挑眉毛,“你叫我声哥,我给你发红包。” 我叫你个嘚儿? “你叫一声我听听!” “哥!” 嘴里喊着,手也伸了过来。 这不要脸的……你还真叫? 李定安支支下巴,于徽音笑着递上一个红包。 “五千,这么多?”雷明真呲着牙,顺手就揣进了兜里,“谢谢于师姐。” “你搞清楚,我给的!” “那你拿来呀?” “我给你拿根毛?” 两个人斗着嘴,于徽音挨个问好:“叔叔,阿姨……雷叔叔……” “这是小真妈妈,徽音你叫巫阿姨……” “巫阿姨好!” “姑娘真俊?”巫燕秋顺手拉住她的手,“小真说,你跟华芝也是同学?” “是的阿姨,还是一个班……” 几声叔叔阿姨,手里就多了四个红包。 就跟商量好似的,一模一样厚。 她看看李定安,李定安点点头,于徽音才收了起来。 又要和秦姐进厨房帮忙,裴淑慎硬把她们拽了出来。 就李如英和李定安的手艺,连裴淑慎都没怎么帮忙…… 另一边,四个男人吞云吐雾。 雷玉章斟酌了一下措辞:“小安,你和向东向局长很熟?” “还行,他是市局机关主任,经常去部里,我偶尔会碰到……去年八月份去保定,又一起待了一段时间!” “部里,哪个部?” “文旅部!” “你去文旅部做什么?” “哦,我是兼职研究员,时不时去开会!” 雷玉章猝然一顿:能去部里的,哪有什么兼职? 不是特聘,就是特邀! 但转念再想:以李定安在古玩界的专业程度和知名度,好像也不算太奇怪? 他又想了想:“向东是市局机关主任,去保定做什么?” “是督导组,我和他都属于临时抽调。” 督导组,临时抽调……关键是驻保定? 这是外省,所以最前面,是不是还要加上“中央”两个字? 雷玉章猛往后仰:“你也是成员?” “就临时充数的:当时组长是林馆长,我又在国博兼职,所以特地照顾了一下……” 李定安矜持的笑了笑,“我爸也知道!” 胡扯? 这是什么性质,还能临时充数? “林馆长?” “就林副部!” 雷玉章的眼睛瞬间瞪圆,愣了好久。 “向局长的说的刘路和老邱又是谁?” “刘路是馆长的秘书,老邱以前也是,现在在生态部,副司长……” 雷玉章嗫动着嘴唇。 就说向东一下子就开了这么大的绿灯? 这绝非他和李定安私人关系好,就能办到的。 现在找到答案了:因为林馆长…… 他琢磨了好久,又重重点头:“放心,雷叔这次绝不给你丢面,不管是生产,还是排污排水,设备全用最好的,各项税款保证一分不拖,一分不欠……保证让你脸上有光。” 李定安一脸懵逼:嘛玩意? 你建厂就建厂,怎么和我有了关系? 雷玉章耐心解释,他才知道:不知不觉,竟然帮了老雷同志这么大的忙? 京城地界建陶瓷厂,哪怕是相对偏远的顺义,没点能量,想都别想…… 雷玉章又叹了一口气:“小安,你和林馆长怎么认识的?” “他是馆长啊?”李定安一脸的理所当然,“我在国博又有兼职,认识不很正常?” 雷玉章不知道说点什么:傻孩子,你知不知道国博在编职员有多少? 至少三四百,馆长怎么没把别人抽调进督查组? 何况你还是兼职? 他又看了看李如英。 “老雷你别看我,我也不认识林馆长……甚至李定安在国博具体干了什么,我都不知道,就知道他很忙!” 雷玉章点点头:“我就说,你坐了快两年的冷板凳,突然就到市政府办了?” 李如英噎了一下:这个确实和李定安有关,包括老爷子的名誉副主席。 下意识的,他又和老婆对视一眼:原来雷玉章之所以来拜年,根本就不是他们想像的那种原因。 至少和于徽音、于思成没一丁点的关系。 但他怎么做到的? 那种级别,李如英都够不到…… 狐疑间,门铃“叮咚”的响了一声。 李定安起身开门,雷玉章叹了一口气,又瞪着雷明真:“废物东西!” 雷明真莫明其妙:我干嘛了我,你就骂我? 正一脸委屈,乌央乌央一阵,客厅里进来了好多人。 眨眼的功夫,鞋柜旁边摞满了礼品。 李定安叹着气:“老马,你们来就来,还提东西?” “废话,要不是过年,你看我提不提?” 开了句玩笑,几个人进了门,李定安又介绍:“这位是国博的马所长、姚组长、卫组长、车组长、程研究员……这是我爸。” 四只手握住,马献明使劲摇了两下,语气很正式:“李馆长,来的匆忙,您别介意。平时又忙,也没机会,只能借着年节来感谢一下李老师:谢谢李老师一年来的对我们的关照……” 李如英有点懵:你这级别,是正处吧,比我还高? 他能关照你什么?(本章完) 第415章 个人努力 一群人挨个上来握手:“李馆长、雷总、小雷……” 也没忘了女士:“裴老师、巫总、于小姐、秦姐……” 雷明真数了一圈,就数他地位最低…… 裴淑慎边分茶叶,又转着圈的瞅:感觉最年轻的,都和李如英岁数差不多,哪有之前说的“和李定安玩的比较好”的年轻人? “徽音,这些都是国博的教授?” “是的阿姨,平时都有负责课题!” 裴淑慎不由怔住:他是老师,还是特级教师,很清楚所谓的“课题”是什么。 专业性、能力,以及业界权威…… “那位看着有点眼熟?”巫燕秋看着程永权,“好像上过电视……我记得还是央视一台?” “哦,那是程研究员,是《古韵新风》的常驻嘉宾。” 裴淑慎和巫燕秋面面相觑:他们记得很清楚,李定安介绍的时候,这位程研究员是惟一没有职务的。 那其他几位呢? 平时都有负责的课题,那就等于,每位组长都负责一个课题组,也就是平时所说的:课题带头人…… 一时间,裴淑慎哪还顾得上分茶叶? “不是……他们为什么要给小安拜年?” 这不应该的吗? 于徽音很是理所当然:“李定安是项目总负责人,然后下面每个组再负责具体的课题研究……去年的项目是,今年的项目也是!” “意思就是,他要负责两个项目,每个项目下面,都有好多个课题?” “是的阿姨,去年是部级项目,今年的还没立项,可能级别要更高一点……” 去年部级……今年更高? 心脏狠狠的跳了几下,裴淑慎的脑子里搅成一团浆糊:去年整个市……哦不,全省,拟立项的高官项目总共五项,十一个地级市,两家都还分不到一个。 李定安倒好,一个人负责俩? 也别说领导对他很照顾之类,哪怕换成李如英是领导,也办不到啊? 裴淑慎盯着于徽音:“李定安哪来那么大本事?” 于徽音没说话,抿了抿嘴,提起水壶倒水。 他本事大着呢…… 裴淑慎哭笑不得:这丫头,我就是太震惊,随口一问。 自己亲生的,老娘只嫌他本事小,哪还能嫌他本事大? …… 相互介绍,一一落座。 砌了茶,散了烟,李定安又到厨房看了看。 没人见外,都在帮忙,包括于徽音也在摆碗碟。 “巫阿姨辛苦,秦姐辛苦!” “徽音就不辛苦?” “她也辛苦,妈你也辛苦!” 裴淑慎撇撇嘴,又扑棱着眼皮,上上下下的瞅他。 李定安低下头:穿的挺整齐啊? “妈你瞅我干啥?” 巫燕秋又笑:“小安,你妈怀疑,当初是不是把你抱错了?” “唏……妈,有本事你再去抱一个?” “我抱你个头?” 没那么夸张,但就是有点不敢相信:每来京城一次,李定安就蜕变一次,像是坐了飞机,往前蹿的速度快的让人心惊…… 裴淑慎把筷子盒塞了过来,“菜好了!” “好嘞!” 李定安张罗着客人上桌,又拿了酒具。 看着比眼窝没大多少的酒杯,雷玉章隐诲的提醒:“小安,小杯辣口,有没有大点的?” 就你这小酒盅,怎么让客人尽兴? 老马和几个组长顿时就笑,李定安咬了咬牙:今天估计惨了…… “雷叔,有半两杯!” “再大点!” “最大就一两!” “那凑和吧。” 不大的功夫,菜上了桌,所有人都落座,桌子也够大,十多个人宽宽松松。 李如英只讲了两句:第一句祝贺,第二句感谢,然后敬酒,一起举杯。 李定安也敬了一杯,之后,酒瓶就被马献明接了过去。 “老姚,交给你了!” 姚川呲着牙:“放心!” 再然后,一两杯,八分满,马献明咣咣就是三下。 第一杯,敬女士。 第二杯,敬男士。 第三杯,要借花献佛,先向李馆长和裴老师说声抱歉。 借什么花,献什么佛? 李如英直觉不妙,随即,他就知道李定安拿小酒杯的时候,国博的那几位为什么会笑: 第一杯,代表科研所:在李老师带领下,国博取得多项荣誉,科研所更是被部里评为“处级优秀科研单位”。 第二杯,代表项目组,还是在李老师的带领下,团体研究能力跨上了新的台阶,在同行业独占鳌头,遥遥领先,被部里评为“先进项目组”。 第三杯,代表主要研究骨干:因为研究成果突出,多人被评为先进个人,杰出馆员。 第四杯,代表领导:国博没闭馆,何馆在值班,但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代他敬李定安三杯。 第五杯,代表他个人。 马献明没明讲,但都能听懂,验收完蒙古瓷项目,再立项风水遗址项目,他做为两次项目的现场负责人,要动一动…… 除了老何那三杯,李定安撒泼放赖,连搅带缠,就只喝了一杯,剩下的四杯,他一杯都没逃掉。 再然后,姚川、卫自立、车裕、程立权……也不多,每人两杯:一代表课题组,二代表个人……他们四位,就是马献明所说的先进个人,杰出馆员。 这前前后后,就是十三杯。 就这,老马都说他们已经手下留情:一没有代表国博,这个至少得三杯。 也没有代表项目组全体成员……不算新成立的程立权这一组,剩下的三个组,有十六位副研究员、助理研究员因蒙古瓷项目而晋升职称……这个最少又得三杯。 遑论工资、奖金、补助相比前一年,翻了一倍都不止…… 起初,李如英还想劝一下,雷玉章也蠢蠢欲动,准备替李定安代两杯,但越听越不对,越听越不对: 处级优秀科研单位、先进项目组、先进个人、杰出馆员、多人晋升职称……只是一个项目,就有这么多荣誉,就有这么多人跟着受利? 何况还有一个项目既将立项:比前一个级别更高、研究价值也更高、参与研究的部门更多,成果更为突出…… 最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在项目研究期间,马献明这位正处级的科研所所长,全程都是给李定安打辅助? 甚至于因为辅助打的好,要往前动一动? 他这级别再动,就是副司局级……就算暂时只是事业管理岗,但到这级别,转岗调任部委,只需一纸调函…… 那如果说,李定安这个负责人不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而是有职级,哪怕是最低最普通的十级职员(办事员),又会怎么样? 恍然间,雷玉章突然想起夏天的时候,雷明真在家里吹牛:犟犟只要一毕业,就能当官,最低副处…… 当时他还骂:组织部门是你开的,你想给李定安封什么官他就能当什么官? 现在再看,哪是吹牛……可能雷明真都说保守了。 再想之前:领导器重,从文旅口出来官员和他交好……突然就找到了原因? 李定安偷奸耍滑,说要缓一缓,留下三杯慢慢喝。 马献明和姚川说没事,李老师什么时候喝完了,我们什么时候进行下一环…… 几个人笑闹着,雷玉章看了看李如英,压低了声音:“小真上次跟我说过一次,说小安毕业以后就能进部委……你应该也知道?” 李如英张口结舌。 夏天的事情他当然知道,但那是因为陈静姝,以及保力的研保所。但不知道为什么,研保所一直没建,李定安也没去保力,他就以为事情黄了。 有没有黄不知道,但他至少能听明白:这一次和上次的事情没关系,甚至和任何人没有任何关系,从头到尾,从源自于李定安的个人努力。 不管是第一个既将验收的部级项目,还是第二级既将立项,级别更高的项目,以及所取得这些团体,个人、大大小小的荣誉……(本章完) 第416章 认识多少领导? 李定安的状态奇好。 前后喝了十六七杯,依旧脸不红,眼不飘。 马献明最能喝,可能是高兴,反倒醉的太快,脚下略显晃荡。 其它四位稍好点,但也好的有限,说话时明显有点大舌头。 两对爷俩把他们送下楼,又送进车里。 进了电梯,雷玉章拍了李定安的肩膀:“可以啊小安,酒量见涨,上去和雷叔再喝点!” 李定安咬着牙:“好!” 雷玉章就笑:“算了,你还是睡一觉吧!” 当然还得喝一点,但不是和李定安。 他得和李如英好好聊一聊:基础这么好,起步这么高,再不能像放羊一样,把李定安扔京城不管不问。 李如英深以为然,让雷玉章索性别回了,今天全家都住这。 雷玉章没推辞。 上了楼,李如英泡茶,拿了酒,裴淑慎重新切凉菜,秦姐帮忙。 巫燕秋拉着于徽音的手敲边鼓,想让于徽音做做兰华芝的思想工作,什么时候能带着雷明真,去兰家拜访一下。 雷明真憷憷蹑蹑,缩在客厅的角落里,连大气都不敢出。 “你躲啥?” “犟犟,你妹!” 眼珠子又大,还滴溜溜的转,越看越像贼,“老雷本来就看我不顺眼,今天这样,以后更不顺眼了……信不信我进门迈错脚,都能挨一顿?” “扯淡……雷叔只是恨铁不成钢,恨木不成材!” “你才扯淡……你这鸟人不是人,照你这鸟样,哥们八辈子也成不了材……” 李定安一个脖溜子,两人又掐到了一块。 正你一拳我一脚,门铃“叮咚”的一声。 裴淑慎从厨房里探出头:“李定安,别闹了,去开门!” “阿姨我去。” 于徽音跑了过去,接起了电话:“你好!” “怎么是个女孩,老何,你摁错了?” “没错,就是这……是小于吧?” “呀,何馆长?我给你开门……” 李如英和雷玉章站了起来:何安邦? 李定安愣了一下,把雷明真甩下背,三步并做两步出了门。 电梯上行,随即,乌央乌央下来了好几位。 何安邦,一家三口? 张汉光,也是一家三口? “两位嫂子过年好!” 李定安先问人,然后满脸愕然,看着何安邦和张汉光:“你们怎么来了?” “好家伙……合着我们来错了?” 张汉光冷笑,撺掇着儿子,“仁弘,叫人!” 张仁弘将将四岁,粉嘟嘟,怯生生,奶声奶气:“干爹好!” 李定安绝倒:张汉光你个不要脸的? 他又往旁边努努嘴,一脸坏笑:“仲海,你也叫,干哥、干爹你选一个!” 选你妹? 何安邦的儿子稍大点,上三年级,忒有礼貌,还躹了个躬:“干爹,过年好!” 李定安眼珠子差点掉地上:这孩儿真喊? 我也就比你大十来岁…… 倒是经常开玩笑,张汉光开过,何安邦也开过,说你干儿子怎么怎么样。 但没想到两孩子真叫…… 正惊的一愣一愣,张汉光把他往旁边一拔拉:“大过年的挡什么道?让开,让两娃儿给干爷干奶拜年……” 刚走过来,迎到玄关的李如英和裴淑慎彻底呆住:李定安才几岁,就有了这么大俩干儿子? 俩小孩要行礼,两人连忙拦住,张汉光随后进来:“叔叔阿姨,过年好!” 这不要脸的,真就一点磕绊都不打,自然至极。 包括夏天在保定办案,跟着李定安去家里蹭饭的时候也这样:叔叔阿姨张口就来。 但那时候,李如英和裴淑慎看他岁数不大,也就三十二三,以为只是李定安的普通朋友。 后来督导组开会,张汉光坐主席台上,李如英才知道,他是公安部的处长。 两人连忙招呼:“何馆长,张处长,两位夫人……快请,快请……” 何安邦伸出手,和李如英握了握:“二位过年好,刚闭馆,来的有点晚!” “何馆长言重,快请坐!” “小雷也在,这位是雷总吧?” 雷玉章忙伸出手:“何馆长,张处长,幸会!” 表情很自然,但心里仿佛起了风浪:马献明不说,何安邦总归是领导,拖家带口的就来了? 还有张汉光,公安部门的处长,肯定和林馆长没什么关系,但和李定安勾肩搭背,说话也是荤素不忌……这关系是怎么处到这份上的? 李如英和裴淑慎也能看的出来:与之前的几位组长相比,何安邦和张汉光明显要和李定安亲近很多。 而那几位,更多的是尊敬…… 之前准备的红包也算是派上了用场。于徽音蹲下来,一个小孩发了俩:“这是李伯伯裴阿姨的,这是雷伯伯巫阿姨的……” 两小孩都挺懂事,看父亲点头,才装进了小口袋。 张汉光看着于徽音,暗暗的叹了一口气:大过年的,她都到李定安家里来了? 感慨间,李定安从卧室里出来,一手一小块玉佩,顺手往两个孩子的脖子里一挂:“来,一人一件小玩意!” 何安邦瞅了瞅,眼都直了:你说这是小玩意? 张汉光也瞅了瞅:“这是白玉吧,哪来的?” 李定安言简意骇:“xj!” 他稍想了想,顿然愣住:载漪的那批礼器? 这两件肯定不是礼玉,但能被载漪不远万里,从京城带到乌兹别克,价值绝对低不到哪里。 怪不得何安邦那幅模样? “这你都敢送?” “废话,干爹能白叫,躬能白躹?” “对啊?”他又捅捅何安邦,“干爹都叫了,你怕什么?” “我哪管这个:过几年,指不定谁级别高?我是想,过两年他有了孩,我俩拿什么还礼?” 张汉光转着眼珠:“多简单:地摊上买俩玻璃的。” “你给我还回来……” 三个人开着玩笑,雷玉章心里一跳:过两年,指不定谁级别高? 这句话信息量太大了…… 笑闹了几句,何安邦又说正事:“你什么时候去给领导拜年?” “谁?” “当然是林部和成司。” 李定安猛往后仰:“还要给他们拜年?” 我…… 脏话拥到了嘴边,看到孩子,老何只能咽下去:“李定安,你昧不昧良心?” 李定安尴尬的笑了笑。 心里话,两位领导确实对他够照顾,他是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无职无级的,能轮上给那么大领导拜年? 他犹豫着:“好不好?” “有什么不好的,你以为成司那天只是随口说说?初四他俩都休息,我和你一块去,先去成司那,再和成司一起去林部那……一家买包糕点,意思到了就行……” 李定安目瞪口呆:糕点? “人……关键是人……”何安邦恨铁不成钢,“平时那么机伶,怎么不开窍?” 雷玉章精神一振:这句话信息量更大。 “王处长那里你自己去,郭彬,就监管委郭局长,不用去,但记得打个电话……内蒙郑副主席、金厅长、闫副厅、通辽米书记、秦市长,锡盟卓书记、乐市长,保定薜书记、原市长、伍副市长…… 包括你在督导组共事过的那些同事,有电话都打个电话……这些都是人脉,尽量别断了联系,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帮上忙……” 张汉光也凑了过来:“我明天要去老刘老吴那,要不你也跟我去?不骗你:他俩一见我就问你,一见我就问你……” “老刘是谁?” “刘部刘正义啊?” 何安邦脸一黑:“你瞎凑什么热闹?” 李如英和雷玉章面面相觑:就一年的时间,李定安这是认识了多少领导?(本章完) 第417章 座宝山而不知 单位已正式上班,街上恢复了往日的喧闹。 京城的路又堵了起来。 李定安捏了捏眉心,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懒洋洋的窝在座椅上。 车里稍嫌燥热,雷明真调低了暖风。 “昨天又喝多了?” 何止是昨天? 从初一到初八,李定安感觉自己就没有一天是清醒的。 就想不通,这玩意那么难喝,喝完还那么难受,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 “李叔和阿姨回保定了?” “还没有,明天一起回去,我得看看爷爷奶奶。” “然后呢,又要去内蒙?” “嗯,差不多元宵节过完。” 国博这两天在准备材料,递上去还要等审批,还要协调人员和设备,李定安估计,最快也要一个星期左右。 “荒山野岭,风吹日晒的,有什么可跑的?找到的文物再多,又不能姓了李?” 雷明真一脸的想不通,“你还不如留在京城,鉴鉴宝,捡捡漏,要名望有名望,要钱有钱!” “别瞎扯淡。” 要按雷明真这说法,从事文博考古行业的人全得辞职。 “那这次呢,就甘总那,准备买几件?” “先看三件,看完了再说。” 这是过年前就约好的,李定安也没想贪,挣点零花钱就行…… 两人有一耷没一句的聊,库里南开进了bj壹号院。 巧了,也在朝阳公园边上,出了大门就是国贸。 一个年轻的女人站在岗亭门口,上次在段牧那见过:甘卉甘总的助理。 让保安抬起栏杆,助理坐到后排,带着他们进了小区。 两层的别墅,比段牧家的稍小点,但装修的很有古意。 “甘总,久等!” “李老师客气。” 握了握手,几人上了台阶,跨过门坎,李定安心中微惊。 一楼差不多三百个平方,中间不见任何隔墙,却立满了橱架,物件摆的密密麻麻:或瓷、或木、或铜、或漆、或绸、或玉、或石……不一而足,琳琅满目。 墙上挂满了字画,墙边立满了雕件,甚至武器盔甲。 霎时,李定安的脑海中浮现出温有全的别墅。 那里是陈列,而这儿纯粹就是存放:瓶儿挤着罐儿,画框摞着画框。 粗略一数,少些也有上千件东西。 没仔细看,价值有多少不好说,但只是这座别墅,绝对能买温有全那样的四五十幢。 但用来当做存放古玩的仓库……就不是一般的奢侈。 “大部分是从国外淘回来的,李老师如果感兴趣,我带你看一看?” 倒是挺想看,不过不用急于一时。 李定安点点头:“先看东西吧!” “好!” 两人落座,助理泡茶,甘卉走向橱架。 雷明真左右瞅瞅:“东西挺多?” “还行。” 甘卉自称“国际古玩商人”,东西多点很正常。 “真品多不多?” “还没看,不好说!” 赝品肯定有,但李定安并没有看到“一眼假”的东西,说明甘卉并非完全自夸,基本的眼力和鉴赏能力还是有的。 两三句话的功夫,甘卉去而复返,手里托着两只盒子,和一本线装书。 应该是一块玉,一方印,以及一本明刻本,都是上次在段牧家说好的,也是李定安此行来的目的。 随便挑了一件,盒子打开,一方片状残玉映入眼帘。 巴掌大小,青石质地,通体磨光,阴刻篆体,还是朱书。 字不多:承天之神,集地之灵,兴甘风雨,庶卉百物,莫不茂者,即安且宁…… 后面应该还有,但玉断了,所以这是一件残器。 雷明真仔细的看了看:“这是……石头的吧?” “黄花石,放现在确实是石头,但在古代却是玉。” “这上面写的什么,祭文?” “差不多,看着像是求雨的祷词……” 所以,这是一件正儿八经的祭天玉碟,初步估算,时间应该在汉至魏晋时期。 再看内容,主持祭祀的,至少也是一方诸候…… 大致看了看,李定安直接问价:“甘总,多少钱?” “两百六十万!” “高了!” 至少高了一倍。 当然,这是无法考证具体来历,无法确定具体年代、是谁书碟刻碟、用来祭天的人又是谁,所以只能当做晋代之前的古玉估价。 如果能找到出处,但凡使用者在史书上留下过只言片语,翻两三倍轻轻松松…… “李老师,你先看,看完了我们再谈。” “好!” 李定安又打开了第二件。 一方铜印:方形,驼纽,通高两公分多一点,印宽还是两公分多一点。 和之前那方《闽越王印》如出一辄,雕工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糙。 再看印文,汉篆阴文:归义候印。 还是官印? 《后汉书·百官志》:四夷国王,率众王,归义侯……凡少数民族举族投附,中小型的部落酋长大都会封为归义候。 包括之后的曹魏、蜀汉,再之后的西晋,以及五代十六国时期的王朝都有过封赐。特别是北方地区,匈奴、鲜卑、羌、奚、月氏、契丹……各族各部多如牛毛,各朝赐封的归义候没上千也有七八百。 所以,这又是一件不怎么好考证来历的物件。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心头又浮出一丝熟悉的感觉,与上次在段牧家,看到《闽越王印》时一模一样。 但李定安很确定,不管是前一方,还是这一樽印,都是第一次见到实物。 估计是什么文献中看到过,或是谁提起过,一时想不起来。但至少说明,有很大的可能,这件东西有点来头。 暂时没什么头绪,李定安随口问价:“甘总,这一件多少?” “三百五十万!” 还是有点高。 李定安不置可否,再看第三件。 明代刻本,《陶志》。 这本书成书于明朝晚期,是我国乃至世界上最早、最为全面的瓷业生产的专著,其中记述了从唐到明朝之间,各朝各代各种瓷器的原料产地、生产关系、制作过程、窑场建筑、窑器品种等等等等。 所以这本书被许多陶瓷研究机构,当做复原古瓷的参考资料之一,包括建窑盏,以及被称为“广厦千间,不及破瓷一片”的汝瓷和均瓷。 当然,都是现代印刷版的资料,古籍版的《陶志》李定安还是第一次见。 抛开《陶志》本身的价值,明代内府(皇家)刻本也很少见,虽然没有宋刻“一页宋书一两金”那么夸张,但同样珍稀。 转着念头,他翻开书面……嗯,有字? 不是书中本身刻印的字体,而是后写的钢笔字……字里行间密密麻麻,写满了绳头小楷。 脑子有病……这样一来,这书岂不是废了? 至少也废了一大半…… 他愕然抬头,甘卉笑了笑:“买来的时候就是这样,所以这本,李老师看着给点就行。” 看着给点? 这根本不是钱多钱少的问题,而是就没见过这么糟蹋东西的……你家里是有矿吗? 摇头一叹,他顺手翻了翻。 字写的挺好,还挺全面,像是研究古瓷时做的读书笔记。 别说,还挺专业,有些观点既新颖又独特,使人耳目一新。 就比如:白如凝脂,素犹积雪,盖夺造化之天工,极制作之能事也……这是原文,出自明代《说瓷》,说的是明朝时期的白瓷之最:德化象牙白。 下面是钢笔写的备注:象牙白仿永乐白,始于英宗,断于万历,之后流于表,而无实。 李定安想了想:象牙白釉仿的是甜白釉……这种说法,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继续往下看:洁素莹然,适用于心……其薄类于鸡卵之壳,纯乎见有釉不见有胎者,映日光照之,表里能见乎影……故宋谓之卵幕,明仿之,谓之甜白。 备注:明甜白釉仿宋卵幕杯,但瓷胚只达到半脱胎的程度。 这种说法倒是见过,林子良的瓷器研究资料中就有,李定安给保力写《仿古瓷生产策划》及具体方案的时候,还适当的借鉴了一点。 下面还有:胎薄如纸、薄似蝉翼,亮如水精(水晶),光影照人,轻若浮云,一杯重才半铢…… 备注:宋代卵幕杯。 一,坯:坯料al2o3(氧化铝,瓷土主要成份)含量60%,添加y2o3(氧化钇)2o3(氧化镧)、sm2o3(氧化钐)…… 作用:改善力学性能,提致密结构的形成……降低熔点、材料孔隙率、晶界迁移速率;阻碍其他离子迁移,抑制晶粒生长; 添加si3n4(氮化硅),nd2o3(氧化钕)……提高高温断烈韧性,形成高耐火、高粘度含氮玻璃晶界…… 釉料……添加氧化镁…… 温度:素烧精坯,750~800c……内用淌釉,外用喷釉,釉厚0.1毫米…… 装匣烧结:最低温度1280c,最高1320c…… 李定安猛往后仰:这是什么? 这特么是卵幕杯的仿制方法。 换种说法:脱胎瓷。 一时间,他不知该说点什么: 费尽心机,连哄带骗,从沈阳弄来了十多件仿瓷,然后又根据林子良的研究资料,几乎不眠不休,殚精竭虑,才推导出来了一套似是而非的仿制方法。 就这,仍旧被视为奇迹,将他惊为天人,更被奉为座上宾。 然后保力才有了研保所筹建计划,才有了薄胎瓷投产方案。 而现在,他赖以成名,引以为傲的技术,竟然堂而皇之的记录在一本谁都有可能看到的古籍上? 不用猜:看笔墨的痕迹,这些钢笔小字的存在时间,至少也在十年以上…… 而这只是其次,关键是那些稀土元素的应用,以及力学性能、致密性、孔隙率、晶界迁移速率、离子迁移,高耐火高粘度含氮玻璃晶界…… 这些特性,就只有两件东西上有:那两只光瓷杯。 但仅仅只是特性。 李定安估算过,如果科创局或有关部门找来的原材料足够多,技术支持足够强,想要推导出那两只杯子具体的工艺流程,及技术重点,时间至少也要以年计。 现在倒好,现成的资料送手上来了? 恍然间,李定安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这还能是巧合? 一刹那,他突然就想到了那两方印的来历:十三年前,林子良任所长时期,故宫被盗,其中就有这两方印。 好家伙,这是生怕自己联想不到,这份笔记是谁作的? 除了林子良,再不可能有第二位…… 还有这个套路,真就是贼特么眼熟? 曲雅南送给高胜东的压手杯…… 冯攸然拐变抹角送给雷玉章的脱胎杯…… 良品坊的斗笠杯…… 为表歉意,冯攸然送来的铃铛杯 沈阳故宫的青玉杯…… 以及那张可以填九亿九的支票…… 这次好了,不送杯子,也不送钱,直接送资料……恰好就处在自己即将和科创局制定光瓷研究方向的前夕? 那要不要…… 谁不要谁王八蛋。 与之相比,九亿九的支票算个锤子……说实话,要早点把这东西拿出来,我早从了…… 弹指的功夫,李定安的脑海里转了上百个念头。 思忖好久,他轻轻一笑:“甘总,就这三件,你开个价!” 甘卉愣了一下:“啊?” 按照预想,李定安怎么也得问问来历,包括古籍上面的字是谁写的。 结果是没有,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他没认出来? 还真说不准…… 看她怔然不动,李定安又敲敲桌子:“甘总……甘总?” “哦哦……”甘卉回过神,“总共三百万,李老师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后面再加两个零都行。 “好,付账!” 动作很快,前后都没有两分钟,李定安拿起东西就走。 不是……就这样走了? 甘卉直愣愣的,直到雷明真起身追了上去,她才回过神。 “李老师?” 李定安转过身,神情似笑非笑:“甘总,还有事?” “也没有……”甘卉急中生智,“就是想请你参观一下其它的藏品,看再有没有合李老师眼缘的东西?” “谢谢甘总,但下午还要给领导拜年,下次吧!” “哦……好……李老师再见!” “好,再见……” 甘卉强颜欢笑,把他们送出门,送上车,目送小车拐了弯,才拿出手机:“曲总……” …… 李定安也拿出了手机:“老张,帮我查一下:甘卉,甘甜的甘,花卉的卉,年龄三十二到三十五,自称美籍华裔,从事古玩生意……住哪不知道,但现在在京城壹号院a区十六幢…… 电话号码139********,重点查一下她现在有没有和谁联系,联系的人又和谁联系……要是能监听到通话内容就更好了……” 电话传来一声冷笑:“李定安,你当公安部门是你家开的,想查谁就查谁?” “可以!”李定安翻开刻本,找了一页不怎么重要的,拍了张照片发了过去,“睁大狗眼看,这谁的字迹……” “我哪知道是谁的?嗯,我靠……林子良,哪来的?” “呵,你爱查不查!” 李定安顺手挂断。 张汉光差点摔了手机…… 雷明真都愣住了,眼睛扑棱扑棱的乱瞅:“东西有问题?” “你别管,好好开车!” 李定安的表情很严肃,雷明真顿时就不敢吱声了:丰城的那四个杀手,好像还历历在目…… 又过了一小会,电话就回了过来,刚接通,张汉光先叹了一口气:“查到了!” “你痛快点!” “猜一猜,我查了谁?” 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和林子良无关,李定安猛松一口气:“曲雅南!” “再猜!” “冯攸然……说不定还得加上林思齐的妈,齐英!” 张汉光顿了一下:“你特么知道还让我查?” “废话,万一是林子良呢?我现在一听这名字就过敏……” “老子也过敏,我不是骂你,我骂林子良……不过放心,不是。你再猜,这三个女人想干什么?” 李定安想了想:“保力拟建薄胎瓷的消息泄露了?” “什么泄露,都登报了……冯攸然都傻了:成套的技术留给她,前后整整十年,投入资金以亿计,最后她连根毛都没研究出来。 你倒好,就几只小破杯,前后也就几个月,弄出了一套百亿产业……所以她就想亡羊补牢……说白了还是想和你合作。但上次沈阳的事情太过火,让你有了戒心,就想一步步的来……” 这算什么? 要是知道这套技术还涉及到光学军用陶瓷,冯攸然估计得拿头撞墙。 李定安沉吟了一下:“她手里是不是还有什么技术,没拿出来?” 说准确点,可能连冯攸然自个都不知道自个手里面,还有哪些是重要资料,就比如这本古籍中的笔记…… “我不知道,但这不归我们管!” 当然不归公安管,想管也管不到。 所以,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你准备怎么办?” “先等等吧,看她还出什么招!” 就像欲擒故纵,越是撑的久,好处就越多。 关键是现在想和她合作,也没时间…… 张汉光讥笑着:“现在不怕她害你了?” “你搞清楚,以前我也没怕过!” 以前只是顾忌,因为这女人目的性太强,控制欲也太强,说不好就得掉坑里。 但现在……指不准谁控制谁。 归根结底,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商人。 反过来再说,从前到后,这女人并没让自己损失过什么,反倒送了好多好处…… “行,就先这样,麻烦了!” “害我白高兴一场!” 张汉光嘟嘟囊囊的挂了电话。 李定安舒了一口气…… …… 宣武门,四合上园。 三个女人围座一团,盯着茶几上的一部手机。 屏幕正中,赫然就是李定安……他正随手翻着那本古籍。 前后至多三五分钟,他合上刻本……随即付款,然后走人。 曲雅南皱着眉头:“他没认出来?” “怎么可能?” 冯攸然长长的舒一口气,“只靠十几只仿瓷杯,只用了几个月,他就能帮保力弄出一个薄胎瓷项目,何况现成的资料摆在他面前?” “现在怎么办?” “等,李定安精明归精明,但绝不是吃干抹尽的性格……当然,不是干等,都再找一找,类似这种笔记老林留下的应该还有……齐姐,特别是林子贤那里,绝对有!” “好!”齐英重重点头,又悠悠一叹:“谁能想到?” 是啊,谁能想到? 一说这个,冯攸然就咬牙:年产值十亿起步……这是什么感念? 而林子良研究过的,又何止是薄胎瓷? 等于自己座拥宝山而不知,白白浪费了十年时间? 亏到姥姥家了……(本章完) 第418章 还能认错了? 幸福的时光总是很短暂,苦逼却又快乐的日子悄然而至。 六点的闹钟,每五分钟响一次,方志杰愣是睡到了七点半。 之后,就跟疯了一样往机场赶,差那么一丝,就错过了飞机。 候机大厅空空荡荡,广播正在播报:“前往锡盟的xxxx航班即将起飞,请旅客尽快登机。” 登机口,李定安懒洋洋的靠着栏杆,舒静好满脸焦急,左顾右盼。 这混蛋终于来了…… 方志杰满头的汗:“李老师对不起……” “少说没用的!”舒静好冷着脸,“不想去你吱声,我让马所换人!” 这一次,国博给李定安配了一个助理组,整整八个人,舒静好是组长,她要说换谁,真就能换。 方志杰嗫动着嘴唇:怎么可能不去? 他还指望靠这次的项目,升助理研究员。 李定安笑笑:“走吧!” 一行人提起行李,进了机舱。 随后,铁鸟腾空而起。 …… 正值午后,艳阳当空,云朵稀稀落落。 荒漠广阔而又静谧,阳光下,无尽的沙丘闪耀着金色的光芒。 风不大,却刺骨的冷,仿佛鞭子抽到了脸上。 下了大巴,一群学生冻的直打哆嗦。 “现在是春天喛,还是中午,怎么都这么冷……比京城还冷?” “京城这会儿是零上十度,这里却是零下十度,相差二十度,当然冷!” “晚上不得更冷?” “我刚查了一下,锡市这段时间最高气温才是-5,最低气温却是-30……” “你查的是市区,关键这里是沙漠,还要更冷……要了老命了!” 一群学生叽叽渣渣,不停的跺着脚,随即又有后勤组的工作人员过来接洽,带着他们去了宿舍区。 近一个月,当地也没有闲着,修了路,通了电,又扩建了营地,还临时修建了一座锅炉房,以保证发掘组和研究组基本生活需求。 当然,条件只是一般,宿舍全是彩钢房,地面没来得及硬化,只是将沙土轧实,又铺了一层地板革。 一群学生都有点傻眼:“铁皮房子,这怎么住人?” “是啊,听说这儿风特大,晚上不会连人带房子被卷走吧?” “还是沙漠,连个商店都没有?” “就是,这条件也太差了,我都后悔了……” 起初只是嘀咕,渐渐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吵吵嚷嚷,闹闹哄哄。 突然,有人低呼一声:“别说了,老师来了!” 就像按了暂停键,刹时鸦雀无声。 总共六位,葛教授,张教授,还有高胜东,然后还有三位助教,白如也在。 停下脚步,高胜东缓缓一扫:“条件很差是吧,我也觉得,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想进组的可以提出来!” 怎么可能? 部级以上的大型考古项目,几年才能碰到一个? 别说现场发掘,哪怕分到后勤组端茶倒水扫地都行,到时毕业,实习履历上就会多一条:曾参与**遗址发掘工作。 不但是资历,更是金灿灿的敲门砖。 所以学校刚通知,要从汉唐系和宋元系挑选研究生参与发掘,隔壁夏商系的同学们眼珠子都红了。 而他们能被选中,又付出了多少努力? 所以,退出是绝对不可能退出的,打死也不可能退出。 只是因为刚放完假,刚过完年,再看这荒漠野外,了无人烟,心理落差着实有点大。再加平时口嗨惯了,一时没收住嘴…… “想走的现在就可以打申请,丁院、吴教授、侯教授(汉唐系主任)还没走,今天就给你们批!” 依旧没有人说话,慢慢的都低下了头。 默然许久,高胜东又叹了一口气:“同学们,看清楚:这里不是学校,而是大型遗址发掘现场,参与发掘的有国博、故宫,更有当地文物部门,你们一言一行代表的不只是你们自己……所以,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亲自送你走……” 他又看了看表:“各班按名单分配宿舍,半个小时后集合,听清楚没有?” “清楚了!” “解散!” 学生们立地散开。 研二班三个男生,与研三班的一位师兄,四个人合住一间。 走了十多米远,萧家文小声嘀咕:“高打眼越来越威风了!” “闭嘴!”谭宏武一声冷喝,“你不想毕业了?”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高胜东,已经不是之前那位不太受学生们尊重,可以私底下随意调笑的高助教。 而是高副教授,更是此次的京大教研组的负责人。 虽然所有学生都知道,他的副教授和负责人是怎么来的…… 萧家文悻悻的低下了头。 分床位,放行李,换防护服,提前五分钟,宋元系和汉唐系的三十多名同学在考古舱外站的整整齐齐。 依旧是高胜东带队,葛教授、张教授,与三位助教协助。 再与年前相比,遗址区又有了不同:整座古城都被考古舱围了进去,四周有墙,上面有顶。然后又按主次顺序和具体建筑类型分区,大大小小被分为二十多块。 舱外再建舱,又加盖了两层,一为防风保温,二为存放文物,同时利于参观。 站在三楼,整座古城尽收眼底。 “面积好像不是很大?” “是不大,但要看具体的地理位置,以及具体性质:孤悬塞外,大唐遗都。” “这只是基于预期的一种说法吧,肯定还要考证。” “听说已经有关键文物出土了。” “那就很厉害了:从唐末到现在,足足一千余年,但你们看,宗庙的木匾竟然都还在?” “听说刚发现的时候,整座古城都被沙埋的严严实实,所以才这么完整。” “哪还需要听说?你就没发现,整座遗址都在一个大坑里,四周的沙丘还那么新鲜?” “意思就是,这是座地下城?” “对。” “那当初是怎么发现的?” “听说是用罗盘。” 好多同学都懵住了:“啥玩意?” “就风水术士用的那种罗盘……不过我也只是听说:这里不但是唐末古城,还是首次发现的风水类型的遗址。” “首次发现?” “差不多。” 都是专业学考古的,稍一琢磨,顿时了然:还真就是第一次听“风水类型遗址”这样的说法,照这么说,岂不就是首次发现? “只听说用罗盘找古墓的,从来没听过,这东西还能用来找古城遗址?” “确实挺玄幻。” 几位教授相视一笑:还有更玄幻的。 只是大致参观一下,对遗址有个初步了解,因为没有专人讲解,三位教授也任由学生们讨论。 围着古城外围转了一圈,又看文物。 先是建筑类:石刻、雕砖、檐斗、雕梁、画栋、彩柱…… 虽然是唐城遗址,但中国都城建筑一脉相承,从汉到明,各朝各代间没有过任何断层,汉唐系懂的宋元系的学生也懂。 所以,当有人认出这儿的布局,竟然与京城故宫一模一样,同学们格外惊奇,讨论的更热烈了。 “故宫是谁设计建造的?” “督造应该是杨青,也有说是蔡信:营建宫殿使为都工。青善心计,凡制度崇广,材用大小,悉称旨……是谁设计的已不可考,但传说是姚广孝、袁珙,金忠!” “哈哈,他们穿越到唐朝了?” “当然不可能,但这三位都是著名相士,故宫又是皇都,所以设计之初应该借鉴了前朝的许多风水理论!” “我估计这儿也是。” “我明白了:这处古城,真有可能是用罗盘找到的。” “国博这么厉害?” “不然能叫国博?” “但学校怎么不教?” “不知道,可能涉及到封建迷信吧……” 三位教授面面相觑:这和封建迷信,学校教不教有什么关系? 甚至和国博的关系都不大,纯属李定安自学…… 大致看了看,一群人又往里走。 当看到铜钟时,议论声戛然而止:大唐朝钟,国之重器。 只凭这一件文物,就完全可以证明这座古城的性质:大唐遗都。 再往下看,更是震憾的无以复加:金代开国大典礼器、辽代承天太后雕像、澶渊之盟国书、靖康之变降表…… 所以,哪还需要怀疑:这座古城,最差也是省级以上的古建筑及古文化遗址,换种说法,毕论和毕设全稳了。 顿然间,同学们又兴奋了起来,都觉得既便条件再苦点,也不是问题。 大致参观了一个多小时,才将遗址和文物看完,高胜东又交待了几句:“今天就到这里,稍后会把饭卡和工作证发下去,都带好别弄丢了,特别是工作证……待会会有人带你们去食堂,各班班长组织好,吃完后别乱跑,集体学习……” 谭宏武胆子大点,问了一句:“高教授,学习什么?” “让你们看看,这里的条件是不是真就那么差!” 忆苦思甜? 高胜东笑了笑,准备带他们下去,张教授却往下面指了指:“高教授,稍等等吧,好像有领导来了。” 所有人都楼下看去:刚刚还空无一人的办公区外,突然出现了好多人? 学生们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但教授们早来一天,大都认识:全是当地的领导。 不远处,两辆越野车正往这边驶来……看来是有更大的领导来了。 宿舍区就在办公区后面,贸然下去确实不好,高胜东点点头:“那就稍等一等!” 说着话,两辆车停下,一位三十多岁的男子快走两步,看样子要帮领导开车门。 昨天还见过面,几位教授都有印象:这位姓左,是区文旅厅的处长,专们负责发掘现场的后勤工作。 果然,来的是领导…… 转着念头,车门打开,一位年轻人跳下了车,几位教授随意的瞅了瞅。但随即,脖子齐齐的往前一探:李定安? 葛教授猛的愣住:“高教授、张教授,我怎么看着像是……李定安?” 才多久没见,你还能认错了?(本章完) 第419章 受点尊重很正常 谁,李定安? “嗡”一下,像捅了马蜂窝。 离得近的,全瞪圆了眼睛往下瞅,离的远的,恨不得化身长颈鹿。 “李师弟怎么了,也在下面迎接领导?” “不是,他没迎接领导,但感觉……他比领导还像领导?” “什么意思?” “他是坐领导的车来的,车挂的是省牌,车窗上贴的是省直机关通行证,排号还很小,应该是领导的座驾。但车里没坐领导,坐的是李定安……关键是下面这些人,好像都是来迎接他的?” “怎么可能?” “不知道……快看,郑副主席上去握手了?” “副主席……区领导?” “对,专门负责文旅口的……放心,我就内蒙的,还能认错?” 不是……这不符合逻辑! 李定安,学生……当然,他不是一般的学生,但归根结柢还是学生。 这么多,这么高级别的领导,出来迎接他……电视里都不敢这么演。 好在李定安的家庭情况不是什么秘密,不然绝对能脑补出来上百集的大型霸道总裁连续剧。 同时,议论声更大了…… 高胜东拍了拍手掌:“安静!” 没静,声音只是小了一些,而那些神情……就说不出的怪。 张教授叹了口气,又往下压了压手掌:“没什么可议论的:古城遗址就是李定安发现的,同时,他也是此次遗址发掘项目的负责人……领导们表达一下敬意很正常!” 啥东西? 顿然,不管是前面的还是后面的,全都跟冻住了一样…… …… 几位学院领导也有点懵。 他们还在开会,就发掘期间的学生安派问题,请教了一下何馆长和吕院长的意见。 正聊着,旁边一阵喧闹,然后好多人走出了办公室。 肯定是有领导来了,丁院长还问何安邦,要不要也出去迎一下,何安邦笑着摇头:不用。 为啥不用? 来的是李定安……哪有老师迎学生的道理? 然后,三位院领导就怔住了,隔着玻璃,直愣愣的看着外面。 当地这架势,有点无法理解啊? …… 李定安也有点懵:不是,我就晚来了一天,怎么这么大阵仗? 刚跳下车,他又愣了愣:左朋怎么也在这? 年前他在这很正常,但年后还在……通辽就那么闲? 可能猜到他在奇怪什么,左朋感激的笑了笑:“李老师,我现在调到区里了!” 哎哟,高升了? 李定安点点头,关车门的空子里,他压低声音,飞快的问了一句:“这什么情况?” 左朋没敢吱声,只是往上仰了仰头。 啥意思:大领导? 来不及细想,李定安连忙迎了上去:“郑主席,各位领导,有事耽搁了一天,实在不好意思。” 其实算不上耽搁,而是馆长给他交待了一些细节,所以要比何安邦他们晚到一天。 就是这场面,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李老师言重,应该的!” 他握着李定安的手,使劲的摇了摇,“我来之前,领导们反复交待,要坚决配合好李老师的工作……昨天又着重指示:发掘期间,一切以李老师的意见为准……” 李定安顿时恍然,怪不得馆长那样交待:先要想干,敢干,再说怎么干,能不能干好……不要有心理负担,要放开手脚…… 合着从今天开始,这儿的一切全由自个说了算? 再进一步:区领导肯定和林部打电话沟通过,然后林部复述了自己的话: 领导您放心,我比您还敢想:第三座遗址大概率是有的,规模绝对比锡盟古城还要大,文物绝对比那里的多……区别只在于在内蒙,还是在漠北……就这两处,绝对跑不到其它地方。 万一在内蒙呢? 这么一想,当地重视一点,适时的表达一下尊重很正常:就像在通辽,米顺东和秦隆处处礼贤下士,自己则投桃报李,玩儿命似的找? 暗暗思忖,李定安又和省厅和当地领导握手,然后一群人乌央乌央的进了办公区。 一群同学全都看傻了:不是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自己如何如何,但那只存在于想像当中。也压根就没有料到过,自己会亲眼看到这样的一幕,甚至主角就是自己身边的同学? 几位教授面面相觑:不说李定安多大,又是什么身份,就这场合,就这阵势,不是领导都像领导。 三位院领导也感慨万千…… 稍稍寒喧,李定安向领导们告了个罪,三步并做两步,到了教研室。 刚到门口,马献明打开门,李定安逐位问好:“院长,老师,侯教授……” 三位院长对视一眼,笑了笑,丁院长又伸出了手:“来,咱们也握一握!” 李定安愣住,又哭笑不得。 尊师重道,为人之本……让他躹个躬还差不多。 “丁院长,您别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丁院长硬是拉住他的手,“既便代表你这些师兄师姐,也应该要对你说声谢谢!”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笑笑。 两处遗址都很大,发掘周期肯定很长,所需要的不单单是足够多的馆员、专家、研究员、技师。还需要更多的技工、助理、资料员、档案员。 反正都要招人,从哪都是招,其它不论,京大的教学质量毋容置疑,研究生的理论基础肯定要强于本科生,那为什么不从京大的研、博学院招人? 当然,现阶段肯定是随组学习,但遗址发掘动辄三五年,这次来的都是研二研三、博二博三的师兄师姐,等于遗址还没发掘完,他们就毕业了。 然后再实习一年半载,能进国博的进国博的,能进故宫的进故宫,运气再好点,说不定就能进国家文物局。 如果运气爆棚,部委也说不定。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听着有点俗,但绝对不用怀疑:既便是京大,或是隔壁那一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学子梦寐以求,而求之不得。 但李定安轻轻松松的,就帮他们铺好了路,又打开了大半扇门…… 这才是李定安建议学院成立教研组,参与发掘项目的最终目的。至于扩大学院影响力,科研成果和荣誉之类都只是顺带。 连着晃了好几下,丁院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努力,等何馆长高升,争取顶他的位置!” 何安邦“呵呵”一声:“然后再安排更多的师弟师妹到国博,对吧?” 丁院长笑着摇头:“我可没那么说!” 开了几句玩笑,又聊了一阵,当地负责文旅的女市长亲自过来邀请,请他们赴席。 不是接风,而是开工宴,当地准备安排在锡市,但李定安觉得太浪费时间,理由还贼充分:既然是开工宴,当然要安排在营地。 又建议不要弄太复杂,因时制宜就行。 既然已经让他说了算,那当然就是他说了算,宴席标准很普通,也没上白酒,只上啤酒。 郑主席简单讲了两句,李定安也简单讲了两句,当地领导又讲了两句,前后差不多十分钟,宴席开始。 觥筹交错,杯来盏往,来给李定安敬酒的一轮又一流。 同学们羡之又羡,两眼泛光。 何安邦却现场教学:“学到没有?” 李定安点点头:君子惠而不费…… 学生们自然不能喝酒,吃饱肚子,高胜东又组织学习,同学们才知道,压根就不是什么忆苦思甜。 只是一段李定安寻找遗址的纪录片。 翻山越岭,风餐露宿,寝苫枕块,不眠不休……与李定安相比,能住上铁皮房子,简直像在天堂里…… 当看到他差点滚下山的那一幕,男同学霍然色变,心跳如雷。 女同学吓的脸都白了,惊呼声此起彼伏,好几个当场就哭了出来。 苦成这样,累成这样,甚至差点连命都没了……还羡慕啥? 这些都不提,就说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四个多月如一日,试问他们谁能做到? 答案是不可能。 所以,受点尊重,岂不很正常?(本章完) 第420章 项目提前 晨曦渐露,日出东方。 荒漠涂染了一层霞光。 还有几天就是惊蛰,但感觉气温并没有回升多少。沙丘的阴面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呼几口气,眉眼见霜。 李定安甩动胳膊,大踏步进了餐厅,迎面撞上了高胜东和白如。 后面人还很多,全是元明系的研究生,看来是刚吃过,准备进舱。 “你笑什么?” 如果您发现内容有误,请您用浏览器来访问! “你准备提多高?” 没错,他能力是有,研究、教研水平更是不差,但那又怎么样? 这是京大,顶尖学府,群英荟萃,和他同水平,资历比他老的讲师一大堆。 更关键在于,李定安不至于到了科创局之后,几月几月不回来。 但搞学术研究,不管是谁的助理,助理只是助理。想评职称,想晋升,就必须拿真东西说话。 浑善古城与唐代长安大明宫之关系。 唰唰几笔,吕本之记在了纸上。 体制内是水涨船高,领导晋升,秘书也会晋升。 高胜东登时怔住。 确实很高,但李定安真就拿她当驴使唤,补助高点理所应当。 唐末五代内蒙地区军政建置考古。 看到李定安,何安邦招了招手,又冲他扬了扬手里的那张纸。 “我和老吕商量了一下大致的考古和研究方向,你过来看一看,还要不要补充!” 他是晋升了副教授,但全学院的人,从院长到学生都知道,他这副教授是怎么来的:课题内容是李定安给的,论文方向也是李定安给的,甚至是投稿、发表、刊登,全都有李定安的影子。 从唐末古城看浑善沙漠的变迁。 马献明的眼睛直勾勾的,“怪不得调他们到研究组,舒静好和方志杰都不愿意去?” “好!” 涉及地理、地质、历史、军事、政治、人文、宗教……林林总总十多条,哪还需要补充? “是不是太多了点?” 吕本之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睁大:我刚还说老何胃口太大,没想到你胃口比他还大? 能在研究方向前面标注“中国”的前缀,那就必须得是国家级重大考古项目……等于告诉上级单位,研究成果肯定能达到这个级别,不信你等着看。 “你怎么就死脑筋?” 他又和同班同学打招呼:“班长、阿秀、宗江……这两天有点忙,还要出去一趟,等回来后,咱们聚一聚!” “换个人也行!老马说,他本来要调你进研究组,你不去?” “汤吧……其实我自己来就行!” 高胜东转身而去,李定安摇头笑笑,摁灭了烟头。 这次也一样。 当然是级别越高越好。 机会来之不易,所以这次教研组如果研究不出足够亮眼的成果,高胜东也就只能止步于副教授。 “肯定去,不过需要他两头跑,要辛苦一点。” 好像是这样? 舒静好和方志杰知道了,估计能高兴哭。 “上面能通过立项?” 然后又朝马献明挥了挥手。 搞研究最怕打断思路,所以他向来是饿了再吃,压根就没有什么“饭点”的说法。但餐厅总不能为他一个人服务,能有的吃就不错了。 再要多点,出本文献论著也不是不可能…… 李定安想了一下:“反正迟早都得报,那就再加一条:中国风水文化—通辽奈曼青龙山风水遗址、锡盟浑善古城风水遗址发掘与研究!” 李定安噎了一下。 何安邦叹着气,“他既然不提,就说明助理组完全够用……写几篇论文而已,舒静好和方志杰还不是手到擒来?” “吃过了?” “我来吧……等批下来,我差不多也考察完回来了……” 李定安笑了笑:“是你说的,师兄弟之间,客气什么?” 何安邦挥挥手,看他进了内舱,提起笔,在“中国风水文化”后面加了三个字:李定安。 能达到什么级别,要看最后的研究和学术成果,同时也关系到后期遗址保护和管理级别。 马献明想了想:“那他不在的时候,课题具体由谁负责?” 李定安接到手里,随意一扫: 内蒙地区典型唐末遗址—浑善古城。 玄学、星象与宗教理论在唐代都城布局中的应用…… 何安邦捏着下巴:“怎么也得达到《考古中国》这种级别吧?” “那也得有人负责啊?” 发掘立项级别暂时是部一级,老何说的是研究立项和课题级别:这个是先往上报,文物局和部里会酌情增加或删减,等研究结束再评定验收。 “你还能给我当一辈子助理?” “谢谢!” 这两个字,他说的有点多,但高胜东委实不知道,再如何表达。 同学们忙笑了笑。 关键是舒静好的悟性贼高,论文还写的贼溜,尽让她干伺候人的活,委实有点屈才…… 哦对…… 为保持他们的积极性,也怕有学生不明白这次的发掘对他们意味着什么,吴教授临走时,还是稍稍的透露了一点:好好表现,能不能留京,能不能入编,就看这一次了。 高胜东很想说点什么,但嗓子里像是塞了一团布,喉咙止不住的滚动。 二六零五:f七零零:四三:六零零零::六f九 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李定安哭笑不得,“别婆婆妈妈了,去忙吧,盯紧点……” 当然是顿顿冷饭。 那就是妥妥的国家级重大考古项目。 李定安顿住。 纯牛肉馅的包子,皮薄肉多,咬一口直流油。 “李老……” “研究方向太少,怎么提高项目评定级别?” 学生们在项目组的后勤打个转,都能在履历中多上光采的一笔,那教研组的负责人呢? 曾担任京大文博学院某某教研组组长,参与某某遗址项目发掘,并组织研究某某课题…… “我还能反悔?” 吃的不少,但前后也就十来分钟,进了考古舱,离八点还差一刻。 七个人不住点头。 李定安起身,“你是领导,剩下的你定,我进去看看!” 马献明接过来瞅了瞅:“中国风水文化……他不去科创局了?” 稍想了想,他点点头:“先吃饭!” 如果凭高胜东自己,需要多长时间? 可能是五年,也可能是十年…… 前舱密密麻麻站满了人,林林总总上百号,马献明正在给各组分派任务。 “废话,我们倒是想让别人负责,但也得有人懂才行!”何安邦把纸接了过来,“先说好,报上去可就改不了了?” “就按这个报。” 研究方向真就不是一般的多,覆盖内容也不是一般的广。 “没什么……他是负责人,他说了算!” “那就先这样报……但还有问题……”他抬起头,“如果批下来,这最后一项谁负责?” 申报的时候也会这样写,等于研究方向设计与具体研究,都是由李定安负责。 说残酷点:如果不是李定安指定,再过十年,都轮不到高胜东。 李定安点点头:“应该能吧。” “哪有当你助理的收入高?” “嗯,出书?” “高师兄,白师姐!”李定安又朝后面挥挥手,“各位师兄师姐好!” “你这是因果倒置……应该这样想:正因为他们没去研究组,李定安才将项目时间提前……” 烧麦也很不错,李定安连吃了两笼,又喝了两碗汤。 “他所需要的资料和数据基本都覆盖在各组的研究内容当中,拿过来就能用,不需要专门组织人研究……他抽空归纳总结一下,再定一下大致框架和具体方向就可以……” 所需要耗费的精力必然是“蒙古瓷项目”时期的好几倍,时间跨度至少也要好几年。所以马献明以为,要等科创局的项目告一段落,李定安才有可能着手计划…… 所以不得不说,马献明考虑的很周到。 转过身,舒静好正站在不远处。 一位博四的师姐,应该是助教,刚张开嘴,就被李定安打断:“李师弟,叫名字也行!” 何止是几篇? 全新的研究方向和理论体系,十几二十篇只是起步。 吕本之突然明白,老何刚才为什么那么高兴:《考古中国》基本是稳了,区别只在于哪一年评定。 所以再见到李定安,心境又有了不同,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 白如带队进舱,高胜东又特意留了一下。 狐疑着,吕本之看向何安邦。 何安邦和吕本之在内舱,好像在研究一份文件。 恍然间,他又努力回忆:这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 是在沪上拍卖会,第一次见李定安,给他发了一套研一的学习纪要资料,还是他来报导,自己帮他办饭卡、办学生证、借书证的时候? 只是微不足道的两件事,仅仅过了一年,但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一家人搬出了不足十平米的地下室,自己晋升了副教授,又成为课题组的负责人……仍旧只是一年,自己达成了两个半辈子都不敢奢望的成就…… 舒静好看着他:“让你自己来,你一个月能不能吃上一顿热饭?” “嗯,等你……今天有羊肉烧麦和牛肉包,我让师傅给你留了两笼……喝什么,稀饭,胡辣汤!” 这可不是辛苦“一点”的问题:全新的研究方向,想找点儿依据都不可能,必须从头开始构建理论体系和知识结构。 难度很大,但也并非没可能:别看只是一座小破城,但对唐末五代时期的政治制度与国家治理、都城营造与建筑艺术、民族融合与文化交流,以及地埋地质在历史各时期的演化和变迁等等都有不同程度的体现…… 老何正呲着笑。 对唐代灭亡时间的再研究。 更不要辜负李定安好不容易为你们争取来的机会…… 她往餐厅里支了支下巴,“听说阎厅长还是副处长的时候,殷秘书就跟着他?” 反正是馆长说的:李定安,你先得敢想,敢干,再考虑怎么干好……看,我够敢想了吧? 这么肯定? 两人到餐厅旁边,高胜东掏出烟盒,又挡着风,替李定安点了烟。 “等当不了再说。”舒静好笑了笑,“方志杰不也没去吗?” 说夸张点儿:李定安就是这个方向的开山鼻祖,等论文发表,成体系的论著出版,各大高校文博古建类的专业肯定会引用一部分,增添到教科书当中。 既便是第二、第三作者,也足以自傲。 再以李定安秉性,肯定会让他们以第一作者发表一部分论文,这不比进课题组,给姚川、卫自立打下手强上百倍?(本章完) 第421章 只是暂时 李定安伏案疾书: 中国风水格局的构成、生态环境与景观。 从聚落选址看中国人的环境观。 故宫与浑善古城风水格局:浅释风水学说和古代中国建筑设计探析。 风水堪舆:古代陵寝选址与建筑设计原理。 从辨方正位到指南针:古代堪舆学说对历史贡献。 中国的城市方位及建筑环境与风水理论辨析…… …… “唰唰唰”…… 不大的功夫,李定安就罗列了七八条,然后往前一递。 舒静好下意识的接到手里:“这什么,论文提纲?” “对!”李定安点点头,“闲的时候就写一写,资料我电脑里都有,密码你知道……嗯,给方志杰分两篇,不要多,就两篇!” 不是不愿意多给,而是方志杰的上限就在哪里,就这两篇,估计都得舒静好帮他完成一半以上的内容。 舒静好一脸嫌弃:“跟着你,我们还有闲的时候?” “过段时间我要去科创局,你们不就闲了?研究方向我已经让何馆报上去了:中国风水文化……题目够大,所以要重视起来,尽量试着写,要遇到难点或是不懂的地方,你再给我打电话……” 怪不得他刚才问:你还能给我当一辈子助理? 舒静好猛的愣住,眼泪“唰”一下就淌了下来。 “又来,又来……你眼泪怎么就这么多?” 你以为我那么爱哭? 但每一次都控制不住…… 顿然间,舒静好心中浮出一股冲动,就想不管不顾的干点什么。 李定安直觉不妙,警惕的看着她:“喂,警告你啊:别恩将仇报!” 吓死你! 她“噗嗤”一笑,眼泪流的更快了。 恰恰好,对讲机响了一下:“李老师李老师,我是左朋,央视的摄制组到了!” “好,马上过去!” 李定安收起对讲机,又叹口气:“做好心理准备,苦逼的日子又来了!” 舒静好抹了一把眼泪,把那张纸收了起来:苦点算什么? …… 央视准备将遗址发掘拍成专题系列,所以这次来的人更多:两个摄制小组,一个编导组,一个策划组,包括服道、化妆、置景、灯光……林林总总三十多号人。 宁晶(制片人)亲自带队,闫副厅亲自迎接,主要负责人进了接待室。 于徽音正在搬行李,看到李定安,下意识的笑了笑。 感觉有点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舒静好上去帮忙,李定安点点头,进了接待室。 “宁导,苏导……” 宁晶忙站了起来:“李老师,又要麻烦您!” “应该的!” 李定安点点头,又笑,“能吃苦就行!” 这是实话:年前,为了拍到第一手画面,两个摄影师差点没把腿跑断。 这还是李定安为了照顾苏秀和于徽音,极度收敛的结果。 “李老师您放心,我们绝不耽误发掘和考察进度!” 那就好。 现场发掘是马献明负责,外出考察依旧是闫副厅带队,摄制组如何开展工作,如何配合,和这两位沟通就行。 李定安大致听了听,就出了会议室。 于徽音继续和苏秀一个宿舍,李定安进去的时候,她好像在发呆。 兴致确实不太高,看来是有心事。 “感冒了?” “没有!” “叔叔阿姨吵架了?” “你才吵架了?爸爸都还没回来,怎么吵?” “又不是没手机,多方便?”李定安开着玩笑,“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让我开心一下!” 于徽音皱皱鼻子,又盯着他,两只眼睛水汪汪,仿佛会说话。 也不动,连眼皮都不眨一眼,一盯就是好久。 李定安心里有点发毛。 这段时间,好像也没干什么? “嘿,说句话!” “记不记得,我给你讲过:爸爸受过伤!” “记得!” 一起牺牲了好几位,于思成就差一点儿,整整抢救了一周…… 于徽音欲言又止:“李定安……你……你……” 稍一顿,她又咬起了嘴唇,“你以后……以后……别再冒险了……” 李定安用力点头:“就那一次而已,再说我都答应你了,以后肯定不会!” “扑簌……扑簌……” 毫无征兆,眼泪像是珠子,一颗颗的往下掉。头慢慢的靠了过来,两只手紧紧的箍着他的腰。 李定安有点懵:“只是意外,你又不是不知道,离山崖还一米多,就蹭掉了点皮?” “枪啊……李定安……”抽泣变成了濠淘大哭,“整整四把枪……” 不是青龙山那次,而是江西丰城…… 尾椎一颤,李定安背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是哪个王八蛋多嘴? 张汉光? 不可能。 雷明真,更不可能。 何安邦、马献明、老爸、老妈……他们压根就不知道。 “那次也是意外……你放心,更不会有第二次……” “保证,我保证……我发誓……” 连哄带劝,好不容易,于徽音的情绪才稳定了一点。 抽了纸巾,帮她擦了擦脸,李定安又小心翼翼的试探:“谁告诉你的?” 回答他的是一对白眼。 于思成? 不是没有可能。 书记说过,在配合公安部门调查稀土走私案时,监管委看到了丰城的卷宗,继而猜测,自己可能推导出了林子良的部份光瓷技术,然后又找到国博。 李定安松了一口气:“不哭了……我又不是傻子,还能找着往枪口上撞?” “妈妈说,男人的保证听听就行!” 李定安被噎了一下:于书记,你这是向江总撒过多少次谎,保证过多少次? “放心,别人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于徽音没说话,只是点点头。默然好久,她突然又问: “舒静好怎么了?” “噢,我让她写点风水理论研究方面的论文,她没写过,布置的也有点多,气哭了!” 于徽音瞪了他一眼:满嘴跑火车。 舒静好是觉得欠的太多,不知道怎么还。 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正因为李定安有分寸,才会这样安排:舒静好总不能给他做一辈子的助理? “什么时候去考察第三处遗址?” “随时都可以……这次谁负责跟组拍摄,还是苏导?” “宁导不能待太久,所以老师要负责遗址这边……只是跟组拍摄,比较简单,所以宁导暂时让我负责。” 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可以啊,都成于导了?” “只是暂时!”(本章完) 第422 河山控戴,形甲天下 朝阳初升,沙海璀璨,天空蔚蓝如镜,云朵绚丽似彩霞一般。 群山错落,相依互偎,山体型如马蹄,山顶却平如斧劈,晨晖洒落,像涂了胭脂。 直升机轰隆隆的飞过,于徽音飞快的按着快门,恨不得将美景全部收入相机。 舒静好看的如痴如醉:“好美!” 美个屁? 冷风不停的往机舱里灌,李定安冻的直打哆嗦,使劲的裹着大衣。 就搞不懂这两个女人的脑回路:都快冻成狗了,还有心思欣赏风景? 耐着性子等于徽音拍完,李定安飞快的拉上舱门,又向驾驶员打了个手势:回。 机身微微倾斜,直升机调转方向,往西飞去。 这儿离营地很远,直线距离足有一百七十多公里,离锡市市区倒是很近,才三十多公里。 也是整个锡盟为数不多的有山的地方。 可惜,河图法阵“在天为象,在地成形”的地理依据并不在这里。 舱门一关,燥音小了许多,于徽音意犹未尽,隔着玻璃俯瞰群山。 “李定安,这些山为什么是红的,山顶还这么平?” “红是因为沉积的火山岩风化,转化为红壤土。山顶之所以平……富士山知道吧,火山都这形状。” “好漂亮啊……你找的地方,是不是这里?” “不是!”李定安摇头,“排列太乱了,压根没什么规则可言。” 其次离古城太远。 “那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继续找。” 说着话,飞机飞回了营地,听到响动,闫副厅、何安邦和吕本之都出了办公室。 “怎么样?” “不是平顶山!” 何安邦摊摊手:“但这附近再没有山了?” 李定安也觉得奇怪:如果是按照“起伏者为山,流注者为气”的平洋地形布阵,那就不会是河图与洛书。 反而言之,能用河洛五行布阵,就必然有山。哪怕没有天然形成的山,用人造也得造几座出来。 问题是,山在哪? 找不到这一处法阵的地形依据,就无法推断下一处法阵的大概方位,总不能满阴山乱撞吧? “进去再说!” 李定安进了办公室,顺手脱了棉大衣。 方志杰忙迎了上来,递上了文件夹:“李老师,你看一下!” 李定安大略一扫:古河道倒是挺多,东一道,西一道,南一道,北一道,像个“井”字,把古城围在中间。 但还是没有山。 再往前翻,大差不差…… 从一周前开始,李定安安排助理组查阅古城周边地理志,时间跨度从汉代到现代,但有用的信息少的可怜。 这个没办法指摘,因为从汉起,这里就是荒漠,连匈奴都不到这儿来放牧,压根就没勘察地理的必要。 李定安合上文件夹,又拿出手机:“你好魏副市长,附近的牧民怎么说……没见过山?唉,好,麻烦了!” 他叹了一口气。 卡住了。 吕本之想了想:“再有没有办法。” “有!” 老院长眼睛一亮:“什么!” “碰运气!” 啥东西? 大的不说,就说浑善沙漠,东西南北都是三四百公里,你怎么碰? 何安邦倒不觉得奇怪:李定安说是碰运气,但肯定不是瞎胡碰。 就像当初来内蒙考察窑址,从上到下,包括馆长、书记、自己和马献明,以及项目组的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瞎逑胡碰。 也别说几个月,就是几年都可能碰不到一点有用的线索。 但结果呢? 从前到后,李定安只用了一个月就找到了窑址,再也没人敢说他是碰运气了…… “有依据吧?” “有一点,但不多:我怀疑,山肯定有,但很大可能和古城一样,被沙埋掉了!” 李定安又往北指了指,“我想依据古城的风水格局,按照五行八卦的方位再找一找:五行北方为水,那儿以前恰好是查干淖尔湖,八卦东北属艮,那个方位恰好就是古城座山,宝格达山……所以,说不定旁边还有山。” 闫副厅愕然不已:“能被风沙埋掉的山,能有多高?” “二三十米应该是有的……宝格达山不也才三十多米?” 闫副厅顿然不吱声了:宝格达山是不高,但这是现在,在以前,可是被周边牧民尊之为圣山的。 正是因为被沙埋了近半,所以才这么矮。 照这么一想,如果附近还有二三十米高的小山,被沙埋掉的可能性非常大。 “那就找,什么时候去?” “明天吧,我再推算推算。”李定安看着闫副厅,“到时需要的人手和仪器比较多,还要麻烦闫厅协调一下!” “没问题。” …… 一枕日红,云净天清。 沙漠广阔无垠,越野和皮卡不断驶过,扬尘时起时消,宛如一道道蠕动的蚯蚓。 数十人散落在湖址四周,稀稀落落,零零星星,像许多只细小的甲虫。 直升机不停盘绕,李定安探着脖子,端着望远镜仔细搜寻。 来回飞了七八圈,他叹了一口气,拍了拍驾驶员的椅背:“下去吧!” 直升机停在一处平地上,两辆越野车开了过来,何安邦探出头:“怎么样?” 李定安摇摇头,意思是没找到。 “下面怎么样?” 何安邦也摇头:“除了沙,还是沙。” 见了鬼了? “有没有可能,不在这一块?” 不可能。 因地制宜……要离的太远,还谈什么“在地成形”? “肖主任,让大伙休息休息!”李定安捏着对讲机通知了一声,拉开后车的车门,“我再琢磨琢磨。” 何安邦叹了口气:意思就是不用探了,探也是白探? 想了想,他也下了车。 李定安取出电脑,又交待舒静好:“把古城周边的航拍图、卫星地图、古地理图全部取出来!” 于徽音也来帮忙,几分钟,七八张图纸贴到了越野车的引擎盖上,又用磁铁压好。 李定安端详一阵,又来回掉换顺序,调一次,就会拿起笔记录一下。时不时的,还会拿起罗盘对照,边转边念叨。 何安邦看的眼花缭乱:“你找什么?” “方位!”李定安手下不停,“老神棍……就姚玉忠说过:青龙山主峰的法阵是反阴阳、巅五行、倒八卦,所以我想看看,这里是不是也是按照这种逻辑布的阵。” “你不是说,那是姚玉忠放的烟雾弹么?” “没错,确实是老神棍瞎胡悠,但不是没有道理!” 李定安摆弄一阵,又托着下巴,“但这座城,却是‘辛壬会而聚辰’的顺龙之势……按道理,另一处风水阵依据的,不可能会是巅倒阴阳的格局?” 那你摆弄和分析了半天,岂不全是无用功? 何安邦指指古城的航拍图:“是不是还在这座城里?” “不可能!”李定安把洛书的星图拿了过来,又指了指古城图上的红点,“看,是不是一模一样?” 几颗脑袋凑了过来:洛书有四十五颗星,古城图中的红点也是四十五个,方位一模一样。 而每一个红点,都代表一处类似“驱龙桩”的法器,不多不少,四十五处,都已经发掘了出来。 “意思是这儿对应洛书,河图在其它地方?” “对!” “会不会也是一座皇城?”何安邦突发奇想,“和古城一模一样的城,就在浑善沙漠中,也被沙埋掉了?” “哈哈……” 你比我还敢想? 理论上可行:聚龙引气,关乎王朝兴哀,阵仗大点不算奇怪。 但实际上的可能性不大:根据几处出土的建筑文物的断代时间推算,青龙山主峰的法阵最早,伏牛山次之,两处相差一到两年左右。 这里又要晚一点,比伏牛山又晚两年左右,而建一座浑善古城那么大的都城,需要多久? 少则十年,多则二三十年:因为这不是普通的城,随便找个地方垒起来就行,仍旧要“上合天象,下应地理”……就像紫禁城,哪怕是人造,也要造出相应的风水格局。 但按照元朝皇位的更迭速度,二十年的时间,皇帝都换了七八代了。一朝天子一朝臣,再结合元代的经济状况,别说建城,地基能不能打的起来? “建城是不可能建城的,依据哪座皇城的风水格局垒几座山倒是有可能。” “依照皇城的风水格局?”舒静好歪着脑袋,努力的想,“浑善古城是唐城,对应洛书……那对应河图的风水局,会不会应合长安大明宫,或是洛阳神京?” “论文没白写,长进不小?”李定安竖了个大拇指,“我之前也是这样想的,但没找到?” “你之前是围绕查干湖找的……”于徽音瞅了瞅地图:“但有没有可能……和这座湖没关系?” “《葬经》:气为水之母,有气斯有水……《疑龙经》:行到平洋莫问踪,但看水绕是真龙……没山可以,但没水,就聚不成龙脉!” “有水啊?”于徽音指了指古城周边的古地理图,“除了查干湖,以前这里不是还有好多条河?” 好多条河? 李定安想了想,拿起了那张图:锡林河绕城而过,又引出四道支流,东一道,西一道,南一道,北一道,把古城围在中间。 这是护城河,但凡大城必有,不过大都是“口”字型,像这种相互交叉,组成“井”字的,好像并不多。 如果不当做护城河看,而是风水格局……嗯? 李定安顿然愣住:“舒静好,你之前说什么?” “啊?我说,古城格局对应洛书,那河图对应的风水局,会不会应合大明宫,或是洛阳神京?” 唉哟……可不就和这座湖没关系? 李定安兴奋的拍了一下引擎盖,抱住于徽音的脸就亲了一口。 然后下意识的,两只手又往旁边一伸……一刹那,何安邦眼都直了。 猝然间,李定安猛的回过神,手硬是拐了个弯,揉了揉舒静好的脑袋。 “谢谢……谢谢……要不是你们提醒,我还得一直钻死胡同!” 就说怎么死活都找不到,原来自己把起始坐标就定位错了…… “和这座湖就没关系,而是这四条河……何馆你看,这四条河的方位,像不像伊河、洛河、涧河、瀍河……” “伊河、洛河……洛阳?” “对!”李定安拍了一下手掌,“找到了:河图对应的是大唐神京洛阳城的风水格局:河山控戴,形甲天下!”(本章完) 第423章 找不找 李定安提起笔,唰唰唰唰唰。 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条条河流跃然纸上。 何安邦暗暗感叹:就这份绘图的功底,国博就没几个人及得上…… 稍时,李定安逐次给河流做标记,何安邦猝然一顿:这是黄河……这是涧河……这是洛河……这是伊河,这是伊洛河…… 再看古地理图:锡林河与古城四周的护城河的地理位置,岂不就和这上面一模一样? “这……这什么情况?” “局中有局,阵中有阵……” 李定安运笔如飞,又长长的叹一口气:“布阵的是高人:古城内的风水布局是‘水土同卦,龙水连珠’,所以,他在城外又布了一座风水大阵:河山控戴,形甲天下……” “城里布局如故宫,城外格局似洛阳?”何安邦的眼睛慢慢睁大,“怎么这么巧?” “不是巧,而是这两种风水格局早就有,不过是人为制造,合二为一:古城是人建的,应合紫微局,这四条河也是人为从锡林河流引而下,应合河山控戴之局……” “那山呢?” “别急,我马上画……” 李定安又拉过一张纸,大致画了个圆,又在圆内划了几道线和几个圈。 随后拍了一张照片,发了出去。 “肖主任肖主任,我李定安……看到图了吧?从现在开始,以古城为中心,以圆内的直线和小圆圈为坐标,开始探……但十有八九是人造山,不会太高,也不会太大,所以探的时候要仔细点……” “李老师,收到!” 随即,各组动了起来,皮卡与越野又扬起一道道土龙。 何安邦指了指:“这九道线是什么?” “洛邑九山!” 洛阳城外的九座山? “这九个小圆圈呢?” “河图九星。” 在天为象,在地成形……照这么看,确实对上了。 前提是,古城外真的有九座山。 “准不准?” 李定安斩钉截铁:“十成十!” 他之前纯属南辕北辙找错了方向,只想着按五行、八卦辩方正位,光盯着宝格达山和查干淖尔湖,却忽略了最关键的部份:阵在城中,古城才是阵心。 要不是于徽音和舒静好提醒了一下,如醍醐灌顶,茅塞顿开,天知道还得浪费多少时间,耗费多少精力? 说不定最后什么也没找到,就此放弃也有可能…… 李定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又重重的点头:“谢谢,记你们一功!” 于徽音瞪了他一眼。 舒静好却低下头,捋了捋被李定安揉乱的头发,心脏也“嗵嗵嗵”的跳:他刚才手伸过来的时候,肯定没想好事…… 于小姐不会误会吧? 转着念头,耳边又传来沙沙沙的声音,舒静好下意识的抬起头:李定安又画了起来:几条河流外围,一座座山脉渐渐成形。 洛邑九山! 这一次,李定安画的更为细致。 何安邦一座一座的数:这应该是熊耳……这一座应该是外方…… 大致画好,已是一个小时以后,肖住任的汇报如约而至: “李老师,探到了:查干湖往北三公里,古城西北方向,沙层之下十一米发现龚陵状土丘,长度三十米左右,山势由西北往东南……已逐层取样:从地表十米到四十米之间,没有过于明显的地质间层……” 没有地质间层,岂不就等于这座土丘……哦不,这座山,是一次性堆起来的? 何安邦心里一跳,忙按住对讲机:“肖主任,能不能看出土壤主体构成?” “很典型,粟钙土和荒莫土,掺有少量的草甸土……” 沙漠以北的阿巴嘎,乃至锡盟东半部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区域,土壤主要构成都是这三种,可不就是典型中的典型? 没跑了,就是李定安所说的:人为堆起来的…… 狐疑间,他又看到李定安拿起笔,在西北方向的山脉上标注了一下:玉屋山。 刚刚写好,对进机又响:“李老师,这次是宝格达山正北方向,距离古城六公里,沙层以下十五米……山陵长度四十二米,山势由东北往西南,没有明显地质间层……” “收到!” 李定安按了一下对讲机,又在图纸的东北方位标了一下:太行山。 再之后,对讲机响的越来越频繁,李定安依旧不紧不慢:中条山,崤山,邙山,嵩山,箕山,熊耳山,外方山……再加之前的王屋与太行,九座山,一座都不少。 无一例外,全是地质界层不明显,土壤主体构成一模一样:粟钙土、荒莫土、草甸土。 等于全都是人为堆起来的。 再看走向和坐标……不,这个压根就不用看。 因为各组探工,就是按照李定安给的精准坐标,才找到的这些“山”…… 再做一下对比,和洛阳外的地形特征别无二致。 “等于这里的风水布局,包括古城,全是人为?” “也不全是,至少祖河锡林河、查干湖,座山宝格达山全是天然形成,比故宫强多了……紫禁城除了已不复存在的蓟水,剩下的全是人造: 宫内各殿是人造,座山景山也是人造,金水河在内的四条河、以及中、南、北三海,包括圆明明、熙和园,全是人造……” 仔细想想,还真就是…… “那接下来呢?”何安邦盯着图纸瞅了瞅,“是不是可能确定第三处遗址的大概方位?” “还差点……” 李定安想了想,又拿起对讲机:“肖主任,将各队分两组,一组在这九座山之间再探一下,可以稍稍扩大一下范围,看有没有遗漏。 另一组缩小半径,大概一半左右,依旧以古城为中心,在正东、正西、正北、正南四个方位探一下……注意,这次不找山,找烟燧和烽火台之关的建筑!” 何安邦恍然大悟:“洛阳八关?” “应该没那么多,估计只有四座!” 他又拿起笔,在九山之内,四河之间标了四座砖台。 这次更快,也就半个小时就有了反馈:类似“山”形的丘陵带土龚再一座都没有,只有这九处。 烽燧类的石砖建筑倒是找到了四座,正好就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李定安在四座砖台下做了标注:西函谷、北孟津、东轩辕、南伊阙……洛邑四关。 至此,五河九山四关,一个不缺,一个不少……河山控戴,形甲天下! 如果把这张地图拿给别人看,谁敢说这不是洛阳周边的地形图? 何安邦感觉不是一般的神奇:“之前还那么难,现在却这么简单?” 简单个毛? 乍一看,就像顺藤摸瓜,只要找到瓜秧,捋过去就能找到瓜。 但前提是,你得知道瓜田在哪里……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轻轻的呼了一口气:“算是找到了!” “第三处遗址的坐标?”何安邦眼睛一亮:“在哪里?” “看河图!不是按照地图的上北下南,左西右东,而是反过来看……” “先看中间:天五生土,地十成之,五与十同途,居中央……也就是城内的五根石柱,五件法器……你再看西边的星图,然后再数,古城外的山与关有多少?” “西边星图十三颗,古城外是九山四关……嘿,也是十三?” “对,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四九为友,九四一十三,居西方……所在,就在正西!” 李定安滑了了一下鼠标,找出阴山的立体地图,然后顺着阴山,一直往西,一直往西,直到阴山之最西,巴丹吉林沙漠的东端。 然后,他拿起笔,直接在电脑屏幕上画了个圈:“这里!” 何安邦仔细一瞅:以李定安点的这个地方为中心,正北是平原……不,应该是蒙古高原,再往北,就到乌兰巴托了(蒙古首都)。 西北偏北是杭爱山脉,西北偏南是阿尔泰山,两山渐渐靠拢,由西北往东南,且越往南越低,直至成为平原。 再加上东边的阴山,三座山脉,恰好就消失于李定安点过的那个地方? 还有,往南,也就是正南方向,恰好就是贺兰山最北端,也是巧,贺兰山到这也没了? 所以越看,就越感觉四道山脉在这儿碰了头,然后全消失了? 顿然间,何安邦又想起了李定安说过的一句话:浑善沙漠虽然是平原地带,但按风水的说法:南龙环绕,北龙顾祖,浑善古城就是双龙合脉,联气结穴之地。 那这里呢,也是平原……四龙合脉之地? 换种说法,岂不是正合李定安说的:遗址规格绝对要比浑善古城大,文物绝对要比这里多的多…… 瞬间,何安邦的心脏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嗵嗵……嗵嗵嗵…… 正兴奋的无法自抑,李定安叹了口气,又松开手指:“别高兴太早,看清楚,这是哪儿?” 看清楚了啊……贺兰山最北,阴山最西,巴丹吉林沙漠东端,黄河几字形西北的那个角再往西北…… 咦,不对? 何安邦的眼睛猛的瞪圆:这……这么特么是国境? 再仔细看,李定安画的那个圈,有大半,都在国境线之外…… 他张着嘴,愣了好半天:“不是……你逗我玩呢?” “我逗你个屁!” 李定安“呵呵”冷笑,“你好好想,我之前怎么说的?” 第三处遗址肯定有,估计还很大,但有很大的可能,在国境之外…… 李定安不止一次这样讲,不论是给当地的分析报告,还是递交给文物局和部里的考察计划,更或是向书记、馆长汇报,通通都是这样讲。 但当时所有人都抱着一丝念头:万一呢? 此时再看,就算以何安邦门外汉的水平,遗址在境内的可能性,估计都不足十分之一。 顿然间,他恨不得吐口唾沫,把边境线之北的那一大坨给擦掉…… “这……这特么怎么找?” 于徽音和舒静好对视一眼:何馆都被逼得骂娘了,可见有多遗憾? 怎么偏偏就跑到了境外? 再看李定安……嗯,好像并不失望。 “境外就境外……事在人为,先找到了再说!” 李定安猛呼一口气,“你就说找不找?” “废话,都到这份上了?” “好,那就找……肖主任,通知探工收队……闫厅闫厅?” “李老师,收到!” “麻烦通知一下左局、段处长,一个小时后开会……你和肖主任也参加!” 闫副厅愣了一下,随即狂喜:第三处遗址的坐标,找到了……(本章完) 第424章 回不去就好 听说李定安要开会,吕本之和马献明也来旁听。 会议室围坐一圈,议论的热火朝天,神情一个比一个振奋:第三处遗址的大概范围,找到了…… 李定安踏进会议室,声音戛然而止。他轻轻一点头,舒静好打开大屏幕,又调出地图。 起初比例很小,只显示辽西、燕山北部、大兴安岭南部一带。李定安滑了一下鼠标,在科尔泌沙地中部出现了一个圈,所以人都知道,这个圈代表的是青龙山遗址。 比例放大,坐标往西,可以看到京城、燕山全部、滦河、西辽河,以及锡林高原、浑善达克沙漠。 然后,李定安又在浑善沙漠北部画了个圏。 自然而然,这个标记指的就是这里:浑善古城。 比例再次放大,坐标再次往西,过了黄河、北套平原,又翻过阴山,李定安再次画了一个圈。 这一次的圈更大,比之前两个加起来还要大的大。 “嗡……” 会议室里再次哗然:这三圈由小到大,难道不是代表着遗址的规模,文物的数量,以及考古价值,甚至是影响力? 关键是李定安直接画了个圏,说明这不是大概范围,而是已经找到了准确坐标。 虽然圈依然不小,如果对比坐标,估计方圆在百公里以上。 但与前两次,特别是第二次几乎横穿内蒙东部及整个锡林草原,东西一千多公里的范围相比,这个范围已经精准到不要太精准。 至少说明,不需要再像之前想像的:李定安可能会把东西一千两百多公里长,南北一百多公里宽的阴山翻个遍…… 刹时,不少人都松了都松了口气,精神愈加振奋。 但突然间,段处长“咦”的一声:“这地方不对?” 闫副厅转过头,神表稍有点怪:“哪里不对?” 你一警察,还能比专业搞考古研究的顶级专家见了都得喊声老师的李定安更懂? 不看何馆长、吕院长都没吱声? “闫厅,我没说遗址的坐标不对,而是这个地理位置:阴山西北端,阿拉善高原东北部,巴丹吉林沙漠正北,蒙古南戈壁省南部……” 段处长指着地图,“关键是这个圈,大部分都在南戈壁省!” 啥? 刚才光顾着兴奋,哪顾得上看那条细细的国境线在哪? 所有人又睁大眼睛,细细一搜索,就跟冻住了一样:不是……这……怎么这样? 好大的一个圈,竟然就只有那么一点点,在国境线以南? 霎时,十多位傻眼了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就像刚吃了一块肉,又猛的被塞了一嘴屎,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不夸张,不止一位冒出了和何安邦类似的想法:真就想扑到屏幕上,把那条线北边那一坨抹掉…… 愣了好久,闫副厅嗫动着嘴唇,忍了好半天:李老师,你画的这个圈,它到底准不准? 就不能往南边再挪挪,就挪那么一丝丝? 没错,李老师你是说过,第三处遗址很可能在境外,而且不止一次,所以大都早有心理准备。 但问题是,现在一看,百分之八九十的可能真跑到了境外,心里怎么就那么不舒服呢? 下意识的,所有人都转过头,直勾勾的看着李定安。 何安邦顿时就乐了:你们看他有毛用? 他还能把那条线往北挪一下还是怎么地? 再说了,那个圈,在南边不是还有一点吗? 虽然不多,可能还不足整个圈的面积的十分之一,但之前不都是抱着“万一”的想法吗?等于李定安已经把万一的概率缩小到了十分之一,你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偷着乐去吧…… 正乐呵着,李定安又拍拍手:“情况就是这样:很大的概率,遗址在境外。当然,我只是大概推算和判断,遗址的准确位置在阿拉善高原北部边缘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对啊,李老师都说了有可能? 顿时,所有人都打起了精神。 “我请各位过来,就一点:找,还是不找?” 都到这一步了,怎么可能不找? 别说蒙古,就算是再往北,跑俄罗斯也得找…… 闫副厅用力点头:“找!” 其他人相继点头:“找!” 吕本之和马献明也附合:“对,必须找!” “好!那就该协调协调,该准备准备……闫厅,麻烦你向区领导汇报,其次联系阿拉善,请求当地提供技术和后勤支援……段处长,需要你联系边境管理部门……左局和肖主任负责通行和后勤……还有……”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何馆,向文物局、部里汇报吧!” “好!”何安邦点点头,又怅然一叹。 与第三处遗址相关的考察计划,李定安在年前就汇报过,如果是在国内考察,当然不需要再汇报一次。 但现在遗址位置很可能在国境外,就必须重新计划,必要时候还得出国,当然就得重新报备。 不过还好,从2005年,中蒙就已开始合作,对蒙古国境内古代游牧民族文化遗存考古调查、勘探、发掘研究项目,一直到现在。 包括去年,由河南文物考古研究院与蒙古国立大学考古系,组成中蒙联合考古队,重启后杭爱省高勒毛都2号墓地项目。 所以去那边考察并不难,难的是找到之后,怎么立项。 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可能,估计和国博、故宫是没什么关系。 自治区文物部门的可能性稍大点,毕竟以前和那边合作过,但很大的可能,上级依旧会让河南考古研究院负责。 再依据以往的合作惯例,研究成果可能会两国各占一半,但所有的文物类,国内单位最多也就能借来展览一段时间。 自然而然的,何安邦的心情就不怎么好。 但失落归失落,工作必须得干。 他当即出了会议室,去给馆长汇报。 闫副厅和段处长也去打电话,左朋和肖静联系车辆及物资,会议室内顿然一空。 李定安收拾着资料,又问于徽音:“这次的准备时间会比较长,少则四五天,多则一个星期。再者叔叔阿姨也应该快回来了,你要不要回京城?” “怎么那么久?” 李定安指了指地图:“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阿拉善高原,中央戈壁……这一块,上千公里都是无人区……” 上千公里的无人区…… 于徽音的心脏都缩了起来:“李定安,你是不是又要冒险?” “让我和大自然做对,你也真能看的起我?放心……” 李定安拍着胸口,“我还想多活几年!” 你冒的险还少了? “那你呢,回不回京城?” “我哪有时间?去阿拉善之前,怎么也要把这里安排好,还得去一趟青龙山,我肯定回不去!” 你回不去就好! 于徽音猛松一口气:“那我也不回……”(本章完) 第425章 看好他 桃花盛放,花瓣粉嫩而柔软,慢慢的舒展开,随微风在枝头摇曳。 柳丝垂落,细而柔长,悠然的飘荡在湖中,划出一圏又一圏的涟漪。 树芽儿嫩绿欲滴,花香沁人心脾,暖风徐徐,轻轻的撩动着发丝。 到处都萌发着春天的气息。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陈静姝收回目光。 “陈总,不好意思,刚安排了点工作。” “没关系,我也刚刚到!” 王永谦点点头,打开了办公室:“请进!” 进了门,刘秘书连忙泡茶。 两人坐定,陈静姝拿出一份文件,封面上写着一行字:洪州窑青瓷(汉唐时期)烧制技艺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申请。 “洪州窑,青瓷?”王永谦努力的回忆,“丰城那个……江湾瓷器厂?” 他印象很深:就因为这家瓷器厂,李定安被境外组织追杀,小命差点没了。 之后因祸得福,找到了一座王府和好多宝藏,那小子还建了一座博物馆…… “都是仿古瓷,与整体计划并不冲突,所以集团计划在广东投产建厂外,准备在丰城再建一座分厂,专门生产青瓷。” 当然不冲突,反正都用的是李定安的技术。 “陈总,这个项目申遗应该是没问题的,区别只在于哪一级……当然,计划书需要领导过目,肯定还要调查研究!” “我知道!”陈静姝笑了笑,“如果有消息,还要麻烦王处长通知一声!” “当然!” 合上文件,手机“嗡嗡”的响了两下,王永谦说了声“抱歉”,接通电话。 “成司,对,我在部里……李定安确定了第三处遗址的大致范围?太好了……什么,他直接确定了准确坐标?准不准?唉,好好,我马上上去……” “这小子越来越给力了……” 王永谦挂断电话,下意识的就夸:之前是一座山一座山的翻,一条河一条河的找,这次却一步到位? 人还是在几千里外,他就敢把坐标位置定在国境之外? 但再想想之前,这小子好像还没失过手…… 暗暗欣喜,陈静姝端起茶杯,他才反应过来。 自己刚才提到李定安了吧? 嗯,就是提到了…… 但她怎么不好奇一下? “陈总,报告就先放我这里。” “可以!”陈静姝站了起来,又笑了笑,“王处长应该是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成司确实让我上去一趟,失陪!” “您客气!” 两人握了握手,王永谦把陈静姝送出了办公室。 身影渐行渐远,王永谦目露狐疑:乍一看,陈静姝的表现很正常。但细一想,总觉得有那么点不对劲? 不管了。 既便头疼,也是李定安头疼。 王永谦摇头一叹,回了办公室…… 秘书等在楼下,和陈静姝一起出了大楼。 “姐,办好了?” “只是递交了材料,等批下来,还要好长时间!” “哦,那现在回公司?” “直接回酒店吧!” “好的!” 司机把车开了过来,陈静姝坐进了后座,又拿出手机: “妈,什么时候去?现在就去接你……好!” “先去酒店……” 交待了一句,陈静姝靠着椅背,闭上了眼睛。 …… 全珍岁数不大,才四十五。岁月在眼角留下了几丝风霜的痕迹,但皮肤依旧光滑,暗示着曾经的青春美丽。 气质温暖而和煦,眉眼间又透着几分坚强。 “江秀莹总算是回来了,她再不来我就走了……于思成还在海南,等他回来后,你再代我去看一下!” “好的!” “徽音好像也不在?” “嗯,出差了!”陈静姝点头,陪她坐进了后座,“她走的前一天,还叫我吃过饭!” 母女俩说着话,司机发动汽车,不大的功夫,就开到了国务院宿舍。 提前打过电话,江秀莹早早的等在楼下,先和全珍抱了一下,又用力的把陈静姝搂进了怀里:“阿大,你个没良心的,整整一年了,都不来看我?” “看什么,省得我气你。” “你不来我才气!” 江秀莹松开她,又往后面看了看:“就你们两个?” “甘玉书早开学了!” “谁管那个死丫头?我是说,就你们俩,男人呢?一个没带,两个都没带?” 全珍愣了一下,瞪了她一眼,陈静姝也愣了一下,拿出手机:“江姨,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江秀莹挡着摄像头,警惕的看着她:“你干嘛?” “我拍下来,发给于徽音,让她看看。” 江秀莹扑上来抢手机:“阿大,你要死啊……” 两人闹了一阵,三个人进了小区。 江秀莹边走边问:“我上次给全珍打电话,你妈还说,你好像谈朋友了,怎么没一起带过来?” “嗯……”陈静姝想了一下,“出差了!” “干什么的?” “搞研究!” “呀,这么利害?” 是挺厉害的……陈静姝心里默默念叨。 “全珍你见过没有?” “没有,一直说很忙……徽音也有对象了是吧,在哪工作?” “博物馆,搞古董的……忙的要死,还没什么前途。” 陈静姝跟在后面,撇了撇嘴。 阿姨听到了动静,等在门口,楼道里飘散着饭菜的香味。 “龙凤烩……镇江鮰鱼……呀,还有肴蹄?”全珍看了看餐桌,“太麻烦了……” “不麻烦!”江秀莹推着她进了门,“关键是我想吃!” 笑容冻在了全珍的脸上:活该阿大经常气你…… 三人换了鞋,又上了餐桌,全珍没客气,拿起筷子就吃:“嗯,鮰鱼味道不错……咦,这个肴蹄好正宗?” “正宗吧,徽音的对象做的!” “呀,小音以后有口福了……嗯,你怎么不吃?” 江秀莹眨眨眼皮:“十一的时候做的,囡囡一直没舍得吃……” “徽音真孝顺……嗯?” 全珍慢慢睁大眼睛:十一,去年? 现在是三月分……都放大半年了? 姓江的,怪不得你不吃? 她差点一筷子戳江秀莹脸上。 “哈哈哈……吓唬你们的啦……”江秀莹哈哈哈的笑,拈起一片丢进嘴里,“过年的时候秦姐去帮忙,拿过来的……好吃吧?” “确实好吃!” “静姝也吃……啊?” 哪还需要劝,陈静姝腮帮子不停的嚼,还不停的往碗里夹。 鮰鱼,味道一般,肯定不是他做的。 肴蹄,确实很香,但还是有点差别,应该是他爸爸做的。 就说他那么忙…… 但同样很好吃……陈静姝吃的更快了。 秦姐又默默的切了一盘。 吃了半碗饭,江秀莹又起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瓶酒,三只高脚杯。 “全珍,你随意就行……阿大,来,见个高低!” 陈静姝摇头:“戒了!” “什么?” 江秀莹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知不知道我这酒瘾怎么来的,还不是因为你? 可倒好……你说你戒了? “真戒了?” “真戒了!” 江秀莹紧紧的盯着她:刚才没主意,现在仔细看,陈静姝的气色确实不一样了……不,是很不一样。 没有了经常性失眠而留下的黑眼圈,更没有时时皱眉而留下的抬头纹。 眼睛清澈而又明亮,以往的阴郁一扫而空。皮肤细嫩而又光滑,看不到半丝焦虑和憔悴的痕迹。头发不再像以前那样黯然无光,而是又黑又亮,宛如绸缎…… 整个人大变了样,变的神采奕奕,容光焕发。 “药也停了?” 陈静姝点点头。 “不是……这才一年……”江秀莹猝然一顿,又恍然大悟,神情中透着几分不可思议,“什么样的男人,疗效这么好?” 陈静姝咬住了牙,又开始找手机。 “哈哈哈哈哈……不喝就不喝……”江秀莹忙按住她的手,“我和全珍喝,你要嫌吵,就去徽音的房间里休息!” “我还没吃饱,你就赶我走?” “好,你先吃!” 陈静姝是真不客气,两盘肴蹄她吃了大半,还叮嘱秦姐,走的时候一定要给她再装一点。 江秀莹开了酒瓶,倒了两杯。 起初,两个人聊的还挺开心,但醉意渐浓,自然而然的聊起了以前,聊起了养父,那几位叔叔,以及爸爸和妈妈。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以往的时候,陈静姝早已泪流满面,哭成泪人,就觉得人生充满了灰暗,看不到一丝光…… 而现在,听到这些话题的时候虽然也很伤感,但内心之中却充满坚定:真要泉下有知,只要我开心,就是对你们最大的安慰。 那现在呢? 见了于徽音的时候,确实很生气。但只是生气,并没有焦虑、烦燥,更没有过和悲观、绝望有任何关系的情绪。 依旧很想给他打电话,晚上依旧能睡的着,而且很香……挺不可思议,也很神奇。 这就够了。 心里想着,她又笑了起来,放下筷子,起身给全珍和江秀莹斟满酒杯。 “陈小姐,全院长和江总估计要喝醉了,你今天就睡在徽音的房间吧!” “好,谢谢秦姐!” 陈静姝点点头,推开于徽音的房门。 新搬了家,房间重新布置过,但还是一如既往的素雅。 米白色的窗帘,淡粉的被褥和床单,床头贴着一张凯蒂猫,旁边摆着一只皮卡丘。 呵,真幼稚! 扫了一眼,陈静姝又转过身。 床的旁边是书柜,上下两层都摆着书,中间那一层却是空的。 也不能算是空的,但没有摆书,只有三样东西:一条围巾,一只已经褪了色的纸质的咖啡杯,但还能看清上面的字:水前一树。 还有一只古色古香的小盒子。 陈静姝呵的笑了一声:这两件东西她知道,好多年前听于徽音讲过,当时也可能说起过名字,但她早忘了。 但不久前,她才知道,这两件东西是谁的。 这是第一次见,因为于徽音从来没在外面摆过。 今天为什么会摆出来? 因为知道我肯定要来,也肯定会住在你的房间,所以才摆出来的,是吧? 幼稚。 还有这只小木盒,不用猜,里面装的东西,自己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件:玉簪! 一模一样……不,只能说相似,但性质一样的东西还有:一件清代蒋延锡的骨扇,一幅明代李东阳的手书。 都是名臣,都是宰辅,就连价格也没差多少。然后又都送给了快过生日的时候,恰好高升的于叔叔…… 当时知道的时候,陈静姝竟然没有很生气,反而有点想笑:李定安,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厚此薄彼? 但你肯定没有想到过:你送的那两件,全摆在于叔叔的书房里? 如果哪一天,于叔叔知道了怎么办? 哈哈,闹翻了才好…… 又左右看了看,她关好门,又拿出手机。 “干嘛呢?” “没干嘛!” “他呢?” “要你管?” “哈哈……” 陈静姝脱了鞋,靠着被子,“我在你房间!” “噢,知道你会去……东西看到了吧?” “看到了,然后呢?” “所以,陈静姝,你要理智点!” “哈哈哈哈……”陈静姝都被气笑了,笑了好久,“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告诉你的钢管和铁钎长什么样子?” 稍一默然,手机里传来咬牙的声音:“陈静姝,你等着!” “好,我等着!” 一想到现在的于徽音可能鼓着包子脸,她就想笑,不是幸灾乐祸,和李定安也无关,而是许多年来,两个人一直都是这样。 “外面还有谁?” “我妈和你妈……于叔还没回来,只有江姨在家,所以我才敢给你打电话……” “啊?那你关门没有?声音小点……” “我没那么蠢,更没你那么胆小……所以我觉得,你才需要理智点!” “不可能,他救过我!” “对!”陈静姝找了个舒服点姿势,语气悠然,“两次!” 沪上一次,丰城一次。 电话又传来咬牙的声音。 陈静姝又笑,“好了,不欺负你了……你们是不是要去外蒙?” “你安插内奸了?” 于徽音,你这是什么脑回路? “你以为我像你那么蠢?” 陈静姝坐了起来,语气郑重了许多,“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但是,先看好他!” “嗯,我知道!” ps:估计又要挨骂,但不能不写,更不能装聋做哑,不做交待。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要有一个相对能说的过去的结局。 当然,可能有瑕疵,这个怪作者,一是笔力有限,二是经验不足。我要是经历过这样的事情,绝对能写到让百分之九十以上老爷们满意。 真的,我发誓!(本章完) 第426章 图书馆 漫天无光,飓风咆哮,西边沙浪翻滚,如一道又一道的黑崖倒了下来,天地发出悲哀的呜咽。 沙尘尖啸,撕裂着空气,耳中阵阵轰鸣,口鼻间又呛又腥。 依稀间,一块椭圆的东西慢慢滚动,滚过小沟,翻过土坎,又滚下一段大风刚吹出不久的沙坡。 咕隆隆隆隆,速度渐渐加快,一直滚到了窗根下。 然后,“咚”的一声,脚下传来极为清晰的震感。 仿佛敲在心头,所有人齐齐的一振。 下意识间,于徽音往后躲了一下,脸色渐渐发白:“李……李定安,那是什么。” “石头!” 众人然:扯什么淡? 刚才那玩意,少说也有小车轮胎那么大,上千斤总有吧,竟然能被风吹的滚起来? 那这风,又该有多大? 但如果不是石头,又怎么可能传来如此清晰的震感? “别奇怪!”李定安不紧不慢的喝了一口茶,“把火车吹下铁轨的风听过没有?” 废话,把人腰粗的大树,甚至把整幢房子卷起来的风都有,但那只是听说。 而这一次,却活生生的摆在眼前? 活了这么多年,他们第一次认识到,“飞沙走石”、“遮天蔽日”不是形容词。 这就是天地之威…… “怎么会这样?” “原因很多,植被太少、土壤沙化、湿度低等等。主要原因还是天气回暖,地表升温,冻土层沙土解冻,再加西伯利亚高压冷空气控制,形成大风天气,从而促成沙尘暴。” “这儿?” “不是!”李定安往北指了指,“蒙古。” 蒙古东北部还好一点,靠近贝加尔湖,空气较湿,植被较多。南部,特别是与内蒙接壤的三个省,全是一望无际的沙漠和戈壁,一个省十几几十万平公里,人口才一万出头,可见环境有多恶劣? 王永谦皱着眉头:“这样的天气怎么考察?” 李定安慢条斯理:“别担心,像这样的大风一年都见不到几次,也不会太持久,几个小时就停了。” 王永谦稍松了一口气,又觉得不对:“意思是还有小风?” “当然有,而且贼多,但一般也就七八级,撑到头十级!” 七八级的,你叫小风?十级的风,你叫撑到头? 一群人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这贼多,是多多?” “全年要刮到九个月以上,当然,不是天天刮,时时刮,大概就是刮三天停一天,一天刮个三四个小时这个样子!” 王永谦险些一口老血:听你这口气,意思是一年刮九个月都少了? 所有人都直愣愣的:就这天气,怎么外出作业? “放心,刮不死人!” 李定安稍稍一顿,又咧着嘴笑,“当然,像老院长、几位女同志:一个个瘦得跟麻杆似的,风稍大点就能被吹跑了。所以我劝你们,还是早点回京吧……” 吕本之“呵”的一声,以于徽音为首,又瞪过来了四五双白眼。 何安邦想了想:“能不能先回浑善,等风停了再来?” “不行!”李定安摇头,“因为你不知道风什么时候停。” 老何默然。 刮三天停一天,谁能说的准风是哪天停? 从这到浑善古城营地有一千四百多公里,其中公路只有一千公里左右,开车需要二十个小时以上。等风停了再来,黄花菜都凉了。 坐直升机? 别开玩笑了:这么大的风,战斗机都能给你刮下来…… “但这环境也太恶劣了!” “条件就这样,只能想办法克服!” 李定安叹了口气,“边防站建这儿几十年了,战士们不也照样巡逻?” 要是与边防战士相比,站这儿的都得扔,当然,社会分工不同,平时工作的环境不同,不太好做对比。 但反过来说,李定安不也是搞研究的? 一想到零下三十多度的气温,他裹一件破棉大衣,在山顶上一坐就是一夜,其它人就佩服的不行。 得,硬着头皮干吧,就当是体验塞外风情了…… 各就各位,各司其职,查资料的查资料,画地图的画地图。 “算了,休息一天吧,就当是老天爷放假,中午吃羊肉火锅!” “耶……” “李老师万岁……” 李定安挥挥手,出了会议室。 何安邦和王永谦对视了一眼,跟在后面。 三人回了旁边的办公室。 “这不好搞啊?”王永谦皱着眉头,“人受罪只是其次,关键是发掘和研究怎么搞?” 何安邦也点头:“要是在咱们这边还好办,无非就是多花点钱,多围几层防风墙,再把方舱建结实点。如果在北边,就这天气和环境,别说研究,连发掘都成问题。” 确实很麻烦,就说这风,估计白天刚挖了一米,一夜过去,就能被风沙填个七八十公分。 可能刚刮开遗迹的浮土面,忽然一阵风,又被沙给盖住了。 研究更不用说:越是高科技的仪器就越脆,你敢露天用,它敢就地给你暴废…… 李定安呵的一声:“都还没找到,你们想那么远?” 何安邦拍着手:“问题是既便找,也不怎么好找啊?” “应该不是很难,我估计,比青龙山要轻松……” 李定安想了想:“一是山势明显,走向清晰,二是遗址规模、面积肯定很大,遗存的痕迹绝对很多……不用像青龙山一样,主阵也才几百个平方,还藏在山洞里,跟大海捞针一样……” “会不会像浑善古城一样,也埋在沙底下?” “十有八九,但那样反倒好找,无非就是根据山势和古河道推算,然后逐点勘探。我就怕一点……” “什么?” 李定安稍顿了顿:“怕就怕……没建起来!” 王永谦刹时一愣,心里“咯噔”的一下。 他想说句不可能,话涌到了嗓子眼,嘴却跟塞住了一样。 刚还说发掘难度太大,那建的时候呢? 天气和环境恶劣到了这种程度,就古代的生产力,在这地儿生存都成问题。 建阵,更或是建城……怎么建? 思忖好久,嘴唇嗫动了两下:“会不会……” 李定安下意识的看着他:“什么?” 王永谦想了想,又摇摇头:“没什么。” 他本来想说,会不会不在这儿,但想起前两座遗址,就感觉问这句话纯属多余。 与其质疑李定安的专业性,还不如骂一骂这鬼地方和操淡的天气。 “先找吧!” 李定安心态倒是挺好,“只是我胡乱猜,建肯定是建了的,无非就是有没有建成!” 法阵如果没有建成,那就大概率没有文物……这和没建,有什么区别? 两人又叹了口气。 怅然间,办公室的门被敲了两下,肖静站在门口:“李老师,风停了,站领导准备了捐赠仪式,邀请你参加!” “我就不去了吧!” “主要是想请你和孩子们说两句!” “这样吗?” 李定安想了想,“好,我马上下去!” 肖静点点头,关上了门。 何安邦一头雾水:“什么捐赠仪式?” “咱们住人家的房子,吃人家的饭,用人家的办公室,总不能白嫖吧?”李定安穿着外套,“所以闫副厅以民政厅赠助的名义,给边防站拉来一批物资。” “区民政厅,和你没关系吧?” “哦,我给学校捐了一座图书馆。” 啥玩意? “花了多少钱?” “不多,一百来万!” 何安邦和王永谦对视了一眼,不知道该说多,还是不多。(本章完) 第427章 好运气 损赠仪式就放在学校的礼堂里。 人不少,有民政厅的领导,有边防站的官兵,有派出所的民警,也有学校的老师,还有学生。 反正休息,待着也无聊,助理组自发来观礼。 跟着李定安从后门进了礼堂,后排的学生好奇的看着他们。 “怎么还有学生?” “你看,前面那几个那么小,顶多一二年级?” “学校也太过份了?” “就是:这样的天气不应该停课,让学生们回家么?” “官僚主义!” 嘀嘀咕咕,但声音不小,李定安转过头。 几个资料员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李定安想了想,叹了口气:“平时没事,就多看看书!” 几个女孩勃然色变。 李定安平时很和气,既便她们什么地方做错了,也只是鼓励,而不是批评。 这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 偏偏,她们不知道哪里说错了? 恰好舒静好拿着相机进了门,看几个资料员脸色不对。 “怎么了?” 小田看了看主席台上和领导握手的李定安:“看到有学生在,我们就说学校为什么不停课……李老师好像不高兴……” 舒静好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不会说话就闭嘴呀,你还委屈上了? 她叹了口气:“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知道啊,边防站。” “旁边,就我们住的那个小区,是什么地方?” “戍边公寓,边防民警家属楼!” “有几幢楼,多少户?” “四五幢,八九十户吧?” “那你们平时进出,碰到的居民有多少?” 几个资料员不吱声了:很少碰到过。 她们之前还奇怪:小区这么大,居民怎么这么少? 舒静好又问:“知不知道什么叫夫妻戍边警务室?” 几个资料员齐齐的摇头。 “知不知道这里有二十多个小孩,为什么年龄有大有小?” 他们再次摇头。 “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都在几百公里外,一个警务室就两个人,要担负近百公里长、几千平方公里的边境管理任务,方圆上百公里内都荒无人烟,只有沙漠和戈壁。 风比这里还大,蔬菜、粮食、饮用水只能从边防站拉过去,七到八周才能轮换休息一次,才能回来看一眼孩子……你们倒好,质疑学校为什么不让孩子们回家……让他们回到家饿死吗?” 四五个人,脸一个比一个红。 “要闲的没事,就多看看书!” 于徽音抿着嘴笑:连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一模一样? “你怎么懂这么多?” 舒静好叹了一口气:“逼出来的!” 别的专家可能不需要了解太多,但李定安要求能有多细调查到多细:不管是哪方面,只要和考察有关,不管是外在还是内部,所有的信息和因素必须全部汇总到位。 就比如:边防站的官兵可能都没有他了解,这一带每月、每周的气候特征,甚至每天每小时的风力、风向、温差等等。 他都这样,舒静好再不懂,也被他逼着学懂了…… …… 领导想让李定安讲话,但他觉得,没什么可讲的。 其实学校的保障条件很好,这儿除了环境恶劣一点,不该缺的都不缺。 但李定安总觉得,应该做点什么。 只是爬了几个月的山,啃了几个月的面包,在山上露宿了几晚,就让一堆人感动的稀里哗啦。 但这儿的这些人,每天面对的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以及能把屋顶揭开的大风。早上洗完脸的水还要留在晚上洗脚,吃一口米饭,沙子能将牙硌的咯吱直响……且十数年如一日。 这些,才是最应该受尊敬和佩服的人。 上主席台寒喧了几句,李定安就坐在下面听。 仪式结束,他又跟着老师和学生回了学校这边。 不外出拍摄,于徽音没什么事,经常来这边和孩子们互动,李定安也来过两次,还带着一群熊小孩上过一次体育课。 所以学生们对他很熟悉,一进教室就叫叔叔。 一个小男孩儿,应该是三年级,问李定安能不能帮他在新买的手表中下载软件,说是晚上睡觉前要和爸爸妈妈通视频。 李定安责无旁贷,又帮他下载了听书软件和电子童话集。 无线网信号不是很好,李定安又开了手机热点,正操作着,小孩儿捅了捅他:“叔叔……” “叫哥哥!” “好吧,哥哥……小于姐姐和小舒姐姐,哪个是你女朋友?” 你几岁,问这样的问题? 李定安讶然的抬起头,小孩往后指了指,舒静好正托着下巴,看着他傻笑。 于徽音就在旁边,正在给一个小女孩讲故事。 他瞪了舒静好一眼,又回过头:“我和你小舒姐姐是同事!” “同事吗?”小屁孩想了想,冲他眨眨眼:“我爸爸和妈妈也是同事!” 李定安噎了一下,不知道怎么解释。 熊孩儿字没识几个字,怎么鬼精鬼精的? “人小鬼大,操那么多心?作业写完了没有?你上学期期末考试第几名?” 小孩儿不吱声了。 他摇摇头,又操作了几下。 “弄好了……看到没有,你爸爸妈妈的电话在这里……这个方框框是童话汇,可以听书。这个绿泡泡是微信,可以和你爸爸妈妈视频……” “哦,谢谢哥哥!” 小孩儿转着眼珠,“那你再帮我下个作业帮!” 李定安眯了眯眼睛:三年级的题,要什么作业帮? 五个老师,从六年级到一年级只有二十多个学生,多少作业辅导不过来? 都不能猜,这屁孩儿就是想抄作业。 再说下载了也没用:电话手表都是统一管理,下午下课后才会让他们戴一会儿,和爸爸妈妈通话…… “少耍小聪明,要好好学习!” 李定安轻轻敲了一下,小孩儿“哎哟”一声,抱住了脑袋。 “好吧……哥哥你再帮我个忙!” “说!” “你给我刻个名字?” “刻哪,书桌上?” “不是,这里……” 他低着头,在抽掘里一阵捣鼓,吃力的掏出来一件东西,“这上面。” 像是根棍,用纸卷着,小孩撕开纸,露出了个尖。 李定安瞄了一眼,头皮都麻了:我滴个乖乖,三棱刺刀? 这样的东西能带进学校,还被熊小孩藏在书桌里……想想就是一身的鸡皮疙瘩。 再仔细看:通体近有四十公分长,不知道刃有多长,但能看出三面都有刃,刃内有槽,又微微内凹。 磨的锃亮,不过还好,刺尖比较钝,刃也没有开锋…… 简直了……这熊孩儿不会偷他爸的吧? 李定安暗暗咋舌,接到了手中:好粗? 他之前还以为外面包的纸太多。 还重。 怪不得这小屁孩这么吃力? 撕掉外面的纸,他才知道自个猜错了,这玩意不是三棱刺,应是该古代兵器的枪头。 再仔细看:刃长三十多公分,尾部有套,约摸十公分长,套与刃之间有铜制的刃锷,还有两只铜环。 倒是有点像汉末南北朝时期,专供骑兵使用的三棱破甲槊。 但太粗。 枪尾足有鹅蛋粗细,套尾口更粗,直径近八公分,说明枪杆也有这么粗。 掂一掂,十五六斤绰绰有余,再结合古代马枪至少长丈二以上……好家伙:这杆枪,不得五十斤往上。 典韦复生,李存孝再世? 快别扯淡了。 尽信书,不如无书:史载吴三桂天生神力,使一柄五十斤重的大刀,冲锋陷阵如砍瓜切菜。但发掘吴三桂陵墓之后才知道,他生前用过的大刀才十二斤。 还有明史记载卢象升的镔铁大刀:膊独骨,负殊力……刀重一百三十六斤。但出土后,只有二十斤重。 所以,这大概率不是武器。 但至少是古董。 又端详一阵,李定安猝然顿住:尾套一侧,有一行小字:始光三年…… 后面应该还有,但已经被小屁孩给磨平了。 他扯了扯嘴角:“哪来的?” “过年的时候捡的……我爸妈上班的砖房子那里。” 边防哨所? “被你爸知道不得抽死你……怎么带回来的?” 小孩儿没吱声,拉开拉链,给他看了看羽绒服的内衬。 好家伙,破那么大一个洞? 熊孩儿,哥真服了你……这玩意,整整十五六斤重! 刚捡到的时候,肯定锈的不成样,现在却磨这么光? 关键的是,都这么久了,老师竟然没发现? 可以,你爹不愧是当兵的…… 李定安想了想,把枪头收了起来:“没收了!” 小孩儿一声惊呼:“啥?” 又是一个爆栗,李定安冷笑:“不没收也行,告老师和告你爸,你选一个,或者两个都选!” 眼睛本来就大,这会儿睁的更大,小屁孩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还眼泪汪汪,敢怒不敢言,感觉信仰都崩塌了。 李定安又揉了揉他的脑袋:“不白没收……想要什么,下周给你带回来!” “长枪!”小屁孩抹着眼泪,“真枪!” 我给你带根真七匹狼你要不要? 李定安呵的一声,给舒静好招了招手,从后门出了教室。 刚出门,正好碰上何安邦和王永谦。 “这什么,枪头?” “差不多,但不是武器,应该是帅旗、旗枪之类……小舒,你问一问老师,再问一问连队,白超(小孩)的爸爸在哪里驻防。” “和遗址有关?” “不好说,但八成是在这儿打仗驻营时留下的……” 李定安指了指枪套上的小字,“始光三年是426年,北魏太武帝登基的第三年,也是那一年,太武帝破统万城,斩赫连昌,灭大夏国……” “大夏统万城在榆林,离这儿有八百多公里……” “别急,等我说完:又三年后,太武帝过栗水(今蒙古翁金河,南戈壁省境内),越燕然山(杭爱山),大破柔然可汗庭(哈拉和林),大檀(柔然可汗)忙焚穹庐,绝迹西遁。……回师途中,太武帝于漠南斡水余波入流沙处,建比干城,积粮于城内,置兵戍而班师……” “啥意思,你准备找北魏时期的比干城?” 何安邦一脸狐疑,“不找风水法阵遗址了?” 怎么可能不找? “斡水、斡水、斡水……我要找的是这条河!”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这是鄂尔浑河南支流的古称……有水才有龙,从风水角度而言:燕然山(杭爱山)是脉,鄂尔浑河就是气,处于燕山山北麓、鄂尔浑河上游的哈拉和林就是龙脉结穴之地…… 匈奴龙城、柔然可汗庭、突厥单于庭、回鹘牙帐城、蒙古黄金宫帐(蒙元前三代皇帝大都)全建在这里,建风水法阵的术士往南引的龙气根源也在这里,你说和风水法阵有没有联系?” 何安邦顿然愣住:按李定安的说法,这条斡水,岂不就是燕然龙脉的南支脉,如果有法阵,必然就在这条河的必经之地。 “意思是这条河还在?” “早被沙埋了,已无痕迹可循,不然我查那么多古地理资料干什么?不过运气好,冒出了这一支枪头!” 李定安指指枪头,“不好说是不是和比干城有关,至少说明,这儿离斡水不远了。” 大漠行军,必定循河而进,而史载,北魏屡征柔然,都是经黄河至大碛(阿拉善高原以北荒漠),再沿栗水(今翁金河,蒙古南戈壁省境内)或斡水至燕然山,再挥军北上。 翁金河倒是还在,但与鄂尔浑河同源不同流,找到了也没用。 斡水早被沙埋了,但问题不大,肯定就在这方圆百多公里之内,等风停了慢慢探,迟早能找到。 但没想,突然就冒出了一件有关联的东西,等于更一步的确定了坐标范围。 好运气。 李定安用力的吐了一口气:“舒静好,给白超多买点礼物感谢一下……嗯,记得多买几套习题。” 起初,舒静好还很开心,听到后半句,眼都直了,好像在说:恩将仇报,你是不是人? “你懂什么?”李定安“呵”的一声,举了举枪头,“看到没有,刃都快磨出来了,可见那屁孩儿有多熊,有多闲?没给他老子告状抽他一顿就不错了……” 唏…… 于徽音一脸嫌弃。(本章完) 第428章 来活了 荒野茫茫,漫无边际。 举目眺望,不是黄沙就是碎石,别说草,连骆驼刺都不见一颗。 路像是搓板,一道沟挨一道坎,车底盘上像是装了弹簧,走十米颠三下。 而这样的路,却被民警和官兵称之为“高速公路”? 盖因其它地方连路都没有。 感觉脑子都快要被巅出来了,才算是到了大黄山。 既是地名,也是哨所所在的地标。 四周是围墙,其中三间砖房,有一间是两层,二层全是玻璃。 门口站着两位,一高一矮,一男一女,穿着迷彩服戴着帽子,脖子又红又黑,像是染过色。 “所长,朱连长!” “小白,小陆,辛苦……这位是李老师!” 之前打过电话,知道他们的来意,白建连忙问好:“李老师好!” “两位好两位好……” 李定安忙笑了笑,拉开车门,“磨蹭什么,下来!” 熊孩儿不情不愿的下了后座。 “小超?”母亲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白建勉强笑笑:“小超是不是又闯祸了?” “没有!不但没闯祸,还立了大功!” 小孩讶然的抬起头,李定安摸了摸他的脑袋,“看什么,我说错了?” 当然没错,但小屁孩一直不信:不告我状,还给我买玩具? 不让我爸抽我就不错了。 现在,他终于相信了一点点…… 牙一呲,笑了一下,随即眼圈一红,扑到了母亲怀里。 过年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哪有孩子不想爸爸妈妈的? “李老师,谢谢,快请进!” “好!” 李定安点点头,左朋和肖静从车上往下搬东西。 就是一些生活物资,还有一套高功率的太阳能充电设备。 毕竟熊小孩帮了他好大的忙…… 进了屋,聊了几句,李定安说风停一次不容易,要抓紧时间考察,所有人又出了门。 白超带着李定安往北走,走了接近五十米,小孩指了指一处十多米长的石梁:“我就是从这儿捡到的。” 石梁的造形很奇特,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地里钻出来,但只是将背拱了出来。 很亮,黑黝黝的,还反着光,闪烁如镜。 其实就是一座镜铁石组成的陵状地带,又被沙埋了大半,只露了个顶,西北地区很常见。 但有一点:这东西主要成份是细粒磁铁矿,九成九的探测仪器都用不了,包括罗盘。 “李老师,怎么办?” “探吧,以这里为中心,往四个方向探:先用地磁,探出受干扰区域边界,然后再用地金往外探:探测目标为规则型遗留文物:箭头、枪头等等……” “明白!” 动作都挺快,左朋一声令下,四组探工动了起来,一时间,探测仪滴滴的响个不停。 随后,北边又飞来一个小黑点,越来越近,越来越大。 何安邦,吕本之,王永谦,还有一位故宫的古建专家下了飞机。 “怎么样?” 吕本之摇摇头:“除了沙丘,就是戈壁,再就一些低山丘陵,但并没发现什么古河道!” “有没有湖,或是咸碱盆地之类的遗址?” “没有,别说湖,连个水泡子都没有。” “看来是被沙埋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没关系,本来就是碰运气,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王永谦皱着眉头:“你到底在找什么?” “比干城,盐湖,集河。” 比干城他们知道,几天前李定安才讲过:北魏太武帝建成,大致应该在蒙古南戈壁省诺尔根一带,离这里差不多一百二十公里。 找到比干城,就等于找到了鄂尔浑河的南支流斡水,等于将坐标从一个圆的面积确定到了一条直线上,然后顺着往南找就行。 没有古河道问题也不是不大,就方圆一百公里左右,跑不出这个范围,顶多费点时间…… 但这后面的盐湖和集河,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李定安叹了口气:“是我这几天才查到的,《元朝秘史》:杭爱山南麓偏东三十四度五分,极高四十七度,源曰斡水,东南流,历平地凡九百余里…… 杭爱山之南一百馀里既兰落山,源南麓曰阿木林河,东南流七百里而合斡水,曰集河……又东南三百余里,乃正东流,又一百余里,南有咸泉流入此,又三百里许,转西北流,遂入突泉…… 重点是这个突泉:黑省东封,古多争战,实为汉唐来兵力所及。余尝巡边至洮南,过突泉,闻有残石,刻汉隶大将军字样……尤为汉时兵力已及黑境之证,纪功勒石,岂遂无人……这是《大清通志》中有关‘燕然勒石’的记载……” 几个人一脸懵逼:“窦宪燕然靳功,就在杭爱山……啥意思,等于这条河流来流去,又流回去了?” “对!”李定安重重点头,“关键是这个流向:东南流九百余里,又南一百余里,又三百余里才向东,这是多少,七百多公里了吧? 又往东一百余里,然后又三百余里,加起来又是多少?等于这条河往东南方向流了近千公里……杭爱山到这才多远?” 何安邦和王永谦人都麻了:杭爱山南麓到这也就五百多公里,再往东南流四百多公里,别说阿拉善,都流到宁夏去了? “不可能,阿拉善东南高,西北低,它怎么流过来?” “我也知道不可能,《元朝秘史》也不算严谨,所以应该是有出入的,不过还有一条:《魏书·蠕蠕传》:登国六年(391年),拓拔珪追破蠕蠕(柔然),及于大碛南床山下,大破之……班师,遇盐池,池东西二十五里,南北五里……紫色澄渟,水出石盐……” “盐池,也就是你刚说的秘史中的咸泉,意思是在南床山之南,南床山在哪?” “诺莫浑山。”李定安往北指了指:“离边境不足三十公里。” “哈?”何安邦眼睛一亮,“南床山离这拢共三十公里,盐池还在山之南……照这么说,遗址很可能在边境以南?” “恰恰相反!”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南有咸泉流入此,说明河道在盐池以北,更可能在南床山以北……所以,百分之九十九,遗址在北边!” 顿然,何安邦拧巴着脸:“白费功夫了,哪还在这找什么?” “找北魏北伐柔然的进军和班师的路线,只要找到这条路,就能找到盐池,再找到斡水……” 李定安叹着气,“况且我都说了八百遍了:在境外,在境外,你还纠结个毛线?” 何安邦被顶的哑口无言。 正郁闷的不行,对讲机里传来方志杰的声音:“李老师,探到了:石梁往北约六十多米,地下有箭挺、箭簇……埋的不深,也就四五十公分。我们还刨出了一枚铜钱,好像汉五铢。还有两枚骨片,很宽,差不多六公分,十五公分长,呈弧形……” 汉五铢,骨片……嗯,骨片? 骤然间,李定安想到了白超捡到的枪头。 “小方,你好好看,是不是象牙?” “啊,李老师,太干了,基本没有光泽度,我认不出来……” “那你比对一下,两块骨片合起来,是不是半个圆筒?” “啊……好像是?” 像就对了…… “这是象牙,贴在主帅帅旗的旗杆上,所以又称牙旗……还有铜钱:后汉五铢存世量太大,一直流通到隋初。再者从西晋到北周又没怎么好好铸过钱,所以出现在这儿很正常……” 李定安拍了一下手掌:“何馆,王处长,这里十有八九是拓跋硅或拓跋焘北征柔然时,临时驻跸的牙城(多为要塞)……挖吧……” 两个人面面相觑:就这地儿,都能被你找出一座城?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李定安太专业,还是运气好…… 转着念头,何安邦拿出手机,转了好几圈才找到点信号:“闫厅长,来活了……”(本章完) 第429章 肉不香了 天空蔚蓝,深邃而又纯净。 飞机缓缓升高,云层变幻着颜色,忽而白,忽而黄,忽而亮。 突然,眼前豁然开朗,太阳照进窗口,洒下班驳的光。 风景再好,看多了也会腻。打量几眼,李定安盖好薄毯,闭上了眼睛。 于徽音和舒静好坐在后排,两人盯着一个小玻璃瓶,嘀嘀咕咕: “你们从哪挖出来的?” “就哨所北边的牙城遗址中,用一口木匣子装着,挺多……李老师说这是紫硇砂。” “有什么用?” “说是中药,古代用来治外伤,现代用来治癌症。” “这么神奇,什么味道?” “不知道,要不要尝一尝?” 王永谦实在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李定安无奈的转过头。 “警告你们啊,这玩意有毒,还有腐蚀性:治鸡眼、痈疮一绝……不怕肠子穿孔,你们就放心吃。” “只是随便说说,你以为我们真吃?” 于徽音促狭的看着他,“你尝过没有,什么味道?” 废话,没尝过,我怎么知道这是紫硇砂? “咸中发苦……嗯?” 顿时,于徽音和舒静好笑的前仰后合。 李定安摇摇头,把小瓶拿了过来。 这就是《魏书》中‘紫色澄渟,水出石盐’的紫盐,《元朝秘史注》中‘咸水南来,汇入斡水’的咸水,也是来源于此。 所以,只要找到紫色的盐湖,就能找到斡水。 当然,不怎么好找,毕竟在国外,许许多多的地方都不像国内那么方便…… 思忖间,李定安闭上眼睛,小睡了差不多一小时,广播提示,航班已抵达乌兰巴托,即将降落。 “李定安,山坡上怎么那么多彩色房子,好漂亮?” 漂亮个屁? “那是平民区……蒙古有三百二十万人口,有一百七十万生活在首都,其中一百一十万买不起房,甚至租不起房,就只能造简易房,或是搭蒙古包。” “李老师,天明明是晴的,为什么像罩了一层雾?” “因为污染:蒙古太冷,全年平均气温只有一点五度。乌兰人口又太密集,没楼房住的人只能烧煤烧柴取暖,而且一年至少要烧到八个月以上,所以空气很差……” “这样的啊……那樽银像是谁?” “成吉思汗……不是银的,外面是不锈钢外壳,里面是楼……” “山上还有肖像画,好大……那是谁?” “也是成吉思汗……” “广场中间的雕塑呢?” “还是成吉思汗!” 舒静好是第一次出国,于徽音是第一次来蒙古,反正两个人都很好奇,趴在窗户上叽叽喳喳。 “李定安,你没来过,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不然呢? 这是出国,不是出村。 “一定要好好逛一逛……李定安,这里的治安怎么样?” “整体上还行,就是晚上醉鬼比较多,尽量少出门。非要出门,就尽量别说汉语。” “为什么?” “这儿的民间对你们不是太友好……” “不是说我们给他们捐助了好多吗?” 何止是好多? 教育、医疗、公路、桥梁、铁路、航空、工业设备、基础性保障设施,甚至是一到雪灾就援粮援物……从五十年代到现在,整整援助了七十多年,就没停过。 结果然并卵。 舒静好撇着嘴:“这不白眼狼吗?” 李定安呲着牙就笑,王永谦瞪着他。 “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说的?” 确实不是他说的,但他话里话外就是这个意思…… 一行人下了飞机,来接机的是使馆文化处的三级参赞,和王永谦认识,反正挺客气,说是帮他们安排到了使馆旁边的国航酒店。 一行人上了车,大巴开向使馆所在在bj街。 “李定安,怎么叫bj街?” “咱们建的。” “怎么这么堵?” “市中心中的市中心,堵点很正常。” “怎么只有四车道?两边还很宽啊,为什么不把路扩一下?” 李定安懒洋洋的往后一靠:“等着咱们建呢。” 本以为他在开玩笑,但王永谦竟然没吱声? 于徽音和舒静好对视了一眼:看来李定安说的就是事实。 怎么这样? 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酒店。 此次属于公务考察,使馆还排了宴会,文化处的几位参赞都有出席。 比较正式,没怎么喝酒,差不多一点多就结束了。 于徽音和舒静好很是兴奋,想出去逛一逛,李定安也觉得无聊,顺便当护花使者。 酒店给他们派了个翻译,女孩叫范蓉,人如其名,长的很漂亮,还是京城外国语学院蒙语系的高材生,参加教育部公派(教师)已经两年了。 蒙古开学晚,她暂时无事,就在酒店兼职翻译,使馆偶尔忙不过来,也会当几天临时性的公务团体导游。 都在京城上的学,又都是公派,三个女孩顿时就有了共同话题: “范蓉,你好优秀,刚毕业就是部委公派?” “还行吧,运气比较好!” 女孩矜持的笑了笑,“你们呢,是公派考察吧,哪个单位?” “是学术交流!”于徽音指指自己,“我是宣传,他们俩是文旅。” “怎么两个部门?” “是挺复杂。” 范蓉看了看不远处的李定安,又冲舒静好眨眨眼睛:“男朋友吧?” “才不是,他是我领导!”舒静好猛摇头,拉着于徽音的手,“她才是!” “啊?” 范蓉愣了愣:看起来,三人岁数都差不多啊,男的好像还要小一点? 看着也不像啊? 她转过头:李定安正在一处小摊前吃烤羊肉,满嘴都是油。 嘴里咬着肉,右手使劲的往下撸,左手里抓着一大把,朝她们扬了扬:“好香……你们要不要?” “要!” 于徽音和舒静好都是吃货,不然也不会想着尝一尝能治癌症的紫盐是什么味道。 两人跑了过来,接过烤串,又给范蓉分了几串。 挺大,估计有半斤肉,还贼新鲜。 “真便宜,才卖十块钱一串。”李定安感慨了一下,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又掏出钱包付钱。 范蓉又愣了一下:“他是蒙古族?” “不是,汉族!” “也是蒙语专业?” “没有!他学汉语言!” “但蒙语怎么这么好?” “他自学的,也不止蒙语……”舒静好嘴里塞着肉,含糊不清,“回鹘文(古蒙文)、八思巴文、契丹文、金文,他都会……” 啊? 顿然间,范蓉就觉得嘴里肉不香了。(本章完) 第430章 有点变态 毕竟是首都,又是市中心,所以还是挺热闹的。 步行街非常宽,有点像国内的夜市,两侧搭有白色的账蓬,一边是美食,一边是手工艺品。 羊毛地毯,牛皮钱包,皮靴,鹿茸,牛角制品,蒙古袍……大叔拉着马头琴,长调悠扬而苍凉。 美食也很有特色。 “李定安,这是什么,布兹?其实就是包子对吧?” “真聪明!” 这就聪明了? 长眼睛的都会看。 刚翻起白眼,包子就捂到了嘴边,于徽音笑眯眯的咬了一口。 “真香。” “这是什么,锅里怎么有石头?” “就是石头煮肉,蒙语叫哈拉霍格……不难做,但很费时间……” 李定安解释了一下,又叽里咕噜的说了几句,老板给他装了两份。他一个人吃一份,另一份分成三杯,一个女孩吃一杯。 “这又是什么?” “胡舒尔,油炸馅饼,肉的。” “这个汤呢?” “巴坦,你可以理解为加了土豆、胡萝卜、白菜、面粉、牛奶的羊肉汤。” “这个呢?” “翠湾,其实就是牛肉炖面条,里面有洋葱和胡萝卜。” “呀,还有抓饭?” “蒙古和xj接壤,有抓饭不挺正常?” 一路走,李定安的嘴就没停下来过:一边买,一边吃,还一边讲。 范蓉越来越惊讶。 蒙语说的好只是其次,关键的是,感觉就没他不懂的东西? 就比如现在: “大叔,你这奶茶怎么是牛奶熬的?” “羊奶太膻!” “没面粉,也没大米,连羊肉也没有……甚至连個油花都不飘?” “外国人不喜欢!” “那你叫什么舒第采(蒙古国传统奶茶,用牛油羊油或肉熬制)。” 大叔都被问的愣住了:你是来找茬的吧? 我也想按照传统的方法做,但也得能卖的出去? “你买不买?” “买,吃了太多肉,正好来一杯解解腻。” 他还会讲价,想骗都骗不到他。走了一路,他不停的说汉语,但那些摊贩和老板都夸他,小伙子汉语说的挺好,是不是在中国留学。 就没人把他当中国人,太有意思了。 “他经常来蒙古?” “第一次。”舒静好咬着一块牛肉干,“说准确点,他是第一次出国。” 范蓉又愣住了:“不可能。” 她来蒙古都两年了,一到假期就兼职做导游,乌兰巴托、乃至蒙古所有的景区转了无数遍。但感觉,自己懂的还没李定安懂的多? “你别把他当普通人看……” 什么意思? 愣着神,舒静好“噔噔噔”的跑了几步,从李定安手里抢了几块油炸奶酷,又跑了回来,“要不要?” 范蓉摇摇头:“刚才,你说他是你领导?” “他是老板啊(实验室、课题负责人),我是助理!” “老板……他负责什么项目?” “考古。” “他不是学汉语言吗,而且前年才毕业?” “那是本科,后来又读了京大考古系的研究生,现在研三。” 前年本科毕业,今年研三,这是……跳了一级? 关键的是,从汉语言到考古,跨度也太大了点? 还有更惊悚的:研究生都还没毕业,却负责项目? 思忖间,范蓉又突的怔住:“公派出国,学术交流……伱们的项目是什么级别?” “暂时是部一级的项目。” “暂时?” “嗯,验收评定的时候,肯定还能提一提。” 级别还能再提……部一级的项目以上又是什么级别。 惊讶一点一点,堆满了女孩的脸。 “他家里……好厉害?” “什么呀?” 舒静好好笑的看着他,“就普通的家庭。” “啊?” “不用啊,都说了别当他是普通人看。” 原来是这个意思? 无数的念头飞进了脑海,范蓉眼波流转:“他多大?” “二十三!” 好年轻,还好看…… …… 人的热情和好奇感都是有限度的,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于徽音和舒静好就觉得没意思了。 黄皮肤、黑头发、黑眼睛,甚至大多数的都会说一点汉语,感觉没什么不同。以及大差不差的建筑,随处可见的中国元素,就连美食、特产,也没多大区别, 像是到了内蒙的哪座城市。 本来想去彩房子那里看一看,但李定安不同意,范蓉也不建议她们去。 毕竟不像市中心,治安肯定要稍差一点。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哪里?” 李定安往远处指了指:“蒙古最大、最高档的购物中心,乌兰巴托百货大楼!” 不就是商场? 于徽音和舒静好已经能预见到,可能还不如外面好玩。 果不其然。 刚下出租车,一股浓浓的中国风和熟悉感扑面而来。 舒静好歪着脑袋,左瞅瞅,右看看:“这楼,怎么那么像京城的王府井。” “像就对了:两幢楼一前一后,都是五十年代的建的,而且是同一批设计师,同一批施工队!” “啊,我们援建的?” “当然!” 说着话,四个人进了商场。 于徽音和舒静好对视了一眼,满脸都是失望。 海尔的冰箱,小天鹅的洗衣机,海信的电视,景德镇的盘子和碗,洁丽雅的毛巾,三笑的牙刷,高露洁的牙膏…… 外国的品牌也有,比如乔丹……不对,这个好像也是国产品牌。 上到二楼,才会看到一些日韩品牌,不多,但都很贵,比一楼的贵好几倍。 蔬菜水果也贵,一公斤辣椒合人民币六十块,是牛肉的两倍,还是顶好的黄膘牛肉。 换成羊肉,则是三倍。 一颗拳头大的苹果二十,一斤白菜十二,一根黄瓜十块。 “李定安,怎么这么贵?” “全都要进口,当然贵。” “从哪进?” “当然是中国,所有的蔬菜水果,以及百分之八十以上的轻工业产品,都是从咱们那里进。” “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们对我们的认同感应该很高啊?” 李定安想了想,吐了两个字:“教育!” 飞机上的时候王永谦在,他没好说:固然有历史原因,比如被满清奴役了三百年,也有政治原因,比如他们和北边更亲近。为了去汉化,文化更是被阉割的稀碎,蒙古文化传承还不如内蒙完整。 但李定安觉得,根子上就有问题。 当然,只是胡思乱想一下,反正他也不是很懂。 大致转了转,李定安带着她们下到一楼,又从后门出去,又穿过两道巷子,到了一条稍嫌老旧和古朴的街道。 三个女孩都惊呆了:这是什么,古玩街? 于徽音和舒静音吃惊的是:蒙古竟然也有卖古董的地方? 范蓉比她们更吃惊:乌兰巴托她不知转了多少遍,觉得没有哪一条路,哪一条街是她不知道的,但这里,真就是第一次来。 再一瞅,真就小的可怜:就一个小巷子,还没五十米长,大致数数,也就十五六家店。门口也没什么牌子和标识,不进去,还真就不知道是卖什么的。 “李老师,你怎么知道这里?” “看旅游攻略!” “哪里有攻略?” “tiktok(国外版抖音),贼好用!”李定安呲着牙笑,“还劲爆,要不要也帮你们下载一个?” 于徽音和舒静好一起瞪他。 范蓉愕然好久,往店里指了指:“李老师,这个我真不懂!” 意思是十有八九是骗人的,最好别进去。 “没事,就随便看看!” 李定安带着她们进了店。 看店的是个小伙子,穿蒙古袍,戴礼帽,说的却是字正腔圆的汉语:“你好,欢迎光临!” “nhгээдxapцгaar。(我带他们随便看看)。” “随便看,你是导游吗?” “tnnm(是的)!” “留学生?” 李定安点点头:“tэгээдчn(你呢)。” “我在国立教育大学(师范类)历史系读书,还没开学,帮我爸爸看店。” 两人挺搞笑:蒙古人说汉语,汉人却说蒙语,关键的是,还对答如流? 于徽音和舒静好鼓着腮帮子:李定安又装蒙古人? 关键是装的贼像:小伙子说帮他介绍一下,李定安说不用,他来就行。 然后,小伙子的眼睛越睁越大。 就比如一件带有典型的蒙元风格的錾花银盘,李定安从饰纹的起源,演变过程,以及涉及的历史时期,从匈奴讲到柔然,从柔然又讲到突厥,又从突厥讲到回鹘,然后讲到蒙元时期……讲的详之又详,清清楚楚。 别说范蓉了,连专学蒙古国历史的小伙子都感觉没他懂的多。 “兄弟,厉害,你在中国学什么?” “历史,考古。” “哪个大学?” “京大。” 怪不得? 小伙子竖了个大拇指:“你这么专业,导游工资应该挺好高吧?” “还行!” 李定安敷衍了一句,放下了银盘。 于徽音瞅了瞅:“你怎么不买?” 仿的,怎么买? 李定安笑了笑,舒静好又惊呼一声:“你们看,青花大罐……好大?” 确实挺大,高五十左右,腹径足有三十,胎骨厚重,器形巨大,纹饰繁密有序,胎色灰白坚致。 画的是童子戏水图,人物生动,线条柔合,青花饰纹深沉而浓艳,还带有不同程度的黑斑,底部无釉,但有旋纹,偶尔的地方能看到暗红色的小点。 包浆匀润,蛤蜊光也很亮,基本都符合元青花的特点。 别说,乍一看,挺真。 舒静好张大了嘴,指了指黑斑:“锡光?” 李定安点点头。 她又指指底圈的红点:“火山红?” 李定安又点点头。 “元青花?” 李定安顿时就乐了:你想什么好事呢? 舒静好没忍住,又看了看标签:6000000000mnt。 她低下头算了算:合人民币,才一千万出头……好便宜? 东西要是真的,拿到国内能翻一百倍…… “买不买!” 买个头? “你别老做白日梦行不行?” “元青花喛,本就是元朝烧制,出现在这里不挺正常?” 正常个嘚儿? 它可以出现在总统府,可以出现在国家宫(蒙古国会大厦),或是国立博物馆,但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也不可能只卖一千万出头,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能碰到。 也别觉得这里是蒙古,东西看着也是哪哪都像,就以为应该是真品……敢有这样的侥幸心理,就等着倾家荡产吧。 李定安按着她的肩膀转了一圈:“好好看……我说的是柜子里,别看墙上那些挂毯和唐卡(藏传佛教卷轴画),看铜器、银器、瓷器……是不是很眼熟。” 确实有点。 要是光看这些,感觉和京城的文物商店……区别不大? 嗯……京城? 舒静好抬起头,眼神直勾勾的,愣了好久:“潘……潘家园?” “还好,没算笨到家。” 这里的物件,不管是铜的、铁的,还是瓷的,包括墙上的彩毯,十件中有九件都是从潘家园进的货。 国际倒爷吗,倒腾点文物很正常。也更说不定,这家店就是中国人开的…… “怎……怎么这样?” 不然呢? 数遍全世界,就中国的文化传承最完整,这儿与中国的渊源又那么深。 关键是国人贼爱好这个,偏偏眼力都不怎么行,却贼自信? 不骗你骗谁? 李定安摇摇头,继续往下看。 看到几幅唐卡后,他本能的停了下来。 一幅横轴,质地好像是牛皮,宽一米,长足有三米,卷首画着一男一女,立像,但没穿放服。 画的还贼形像,贼立体,不是一般的清楚。 之后,像是受了什么刑罚,一男一女的头颅、四肢、躯干被分解开。再之后,甚至剥开了肚子,剥开了皮,掏出了内脏,取出了骨头…… 每一幅图的旁边还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像是梵文,更像是用血写上去的。 扫了几眼,三个女孩齐齐的往后一缩,感觉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太恐怖了,甚至有点恶心。 李定安却看的津津有味,可能是嫌看的不够清楚,又拿出了放大镜。 一看就是十多分钟,他直起腰,指了指标签:“五亿,能不能偏宜点?” 小伙子下意识的问:“谁买?” “你觉得呢?” 那三个人躲的远远的,恨不得搂一块。 “那就两千万!” 哈哈? 等于从一百万人民币直接降到了五万。 看吧,这就是装本地人的好处。 当然,也可能是李定安表现的太专业,小伙子觉得骗不到他。 当场付款,用的还是微信,李定安喜滋滋的把长盒夹在了胳膊底下。 又随意瞅了一圈,他指指一幅正方型的唐卡:“这幅也包了!” 售价五百万图格里克,合人民币一万过一点,他也就懒的讲价。 三个女孩一看,又瞪大了眼睛:依旧是一男一女,依旧是立象,依旧不着寸缕。 但这次更露骨:欢喜佛……而且画的很是生动,小孩来瞄一眼,都知道这两人在干什么。 眯着眼睛瞅了几眼,范蓉心里冒出一丝念头:他怎么尽挑这种稀奇古怪,还让人不怎么舒服的东西? 感觉有点变态? (本章完) 第430章 文明起源 范蓉呆呆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像是在播放幻灯片,画面一幅连着一幅。 “李定安,这幅画是不是很值钱?” “还行,几百万吧。” “图格里克(蒙古货币)?” “怎么可能?当然是人民币,换成蒙古币,要十多二十亿。” “你要卖吗?” “送人也行,要不送给于叔?” “我爸才不会要。” …… “吕院,这幅唐卡卖的话多少钱?” “如果上拍,换套四环内的三居室没问题。” “那就是五六百万,对吧?” “差不多。” 等于李定安花了一万块,一转身就赚了五百万? 这可是五百万……自己不吃不喝,要在蒙古干二十年,他却说送人就送? 于徽音竟然不要? 当时就觉得,他们可能在开玩笑,但现在,范蓉觉得,自己才像个玩笑。 再想想在古玩店的时候:呀,欢喜佛,怎么画这么露骨? 他竟然喜欢这样的东西……感觉有点变态。 现在变态不变态了? 范蓉慢慢的回过神,视线渐渐聚焦。 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发光……金光。 于徽音顺着她的视眼瞅了瞅,嘀嘀咕咕:“有那么好看?” 舒静好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 李定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看向窗外,眼神空洞而深邃。 镜头里围着一圈脑袋,面面相觑。 “老何,他这是什么情况!” “发呆!” “我还能看不出来他在发呆?我是问为什么。” 何安邦被吕本之给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估计东西有点来头,应该不止一幅印度皮画那么简单!”马献明托着下巴,“何馆,你记不记得,保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何安邦猛的一顿:陀罗尼经被? 别开玩笑了…… 但仔细想想,当时的李定安和现在如出一辙:呆呆傻傻,魂游天外…… “嘿嘿……”何安邦敲了敲桌子,“李定安……李定安?” 李定安猝然回神:“噢噢……不好意思,想的太入神……候院长,谢谢您,今天麻烦了……” 侯院长随意的挥挥手:“不用!” 话音刚落,何安邦又抓起了手机,“等会,你干嘛?” 问的真是希奇:“我关视频啊?” 该请教的请教了,该明白的也明白了,不关视频干嘛,闲聊? “你别急,先说清楚,那幅图到底是什么?” “就印度皮画!” 扯淡,当我们眼是瞎的:连老马都能看的出来…… “你好好的,就算是什么重宝,我们又抢不走?” 你当然抢不走,问题是怎么带回去,关键是带回去之后怎么办? 他沉吟了一下:“也不是不能说,你们权当我瞎猜,然后再帮我想想,这东西怎么处理。” 啥意思? 转念间,李定安戴上手套,把手机递给了舒静好:“你来拍,高度四十,三倍聚焦……” “徽音,你打光,亮度800流,用环型灯珠……” 范蓉怯生生的站在旁边:“李老师,我也可以帮忙……” “也行……”李定安想了一下,“那麻烦范翻译拍摄,舒静好你帮我查资料……” “李老师,你叫我小范就行……” “好!” 王永谦也站了起来:“我干点什么?” “你是领导,你坐着就行。” 屁! 那是没到时候,该他帮忙的时候,李定安什么时候客气过? 左右无事,王永谦站在旁边,想看看李定安干什么。 视频对面的几位也渐渐肃然:看这介势,有点不对啊? 就保定的时候:价值十几甚至几十亿的陀罗尼经被,他不照样一剪刀就下去了,谁见他戴手套了? 狐疑间,李定安将画轴全部展开,又用平尺压好边角: “刚买到的时候,我也以为只是一幅七世纪左右的古印度皮画,但从古玩店出来以后,我越想越不对:这幅画的内容太违和了,完全与印度教和佛教教义背道而驰。 然后我就想,会不会是稍早一点,xz象雄古国时期苯教的东西,毕竟苯教教义要残酷一点,动不动就用活人祭祀,用人骨做法器。 其次时间也能对的上:645年,松赞干布杀了妹夫,也就是象雄国王李迷夏,象雄才灭国。然后吐蕃信仰的印度佛教与象雄苯教融合,形成xz独有的藏传佛教……算算时间,刚好是七世纪中。 第三,文字也能对得上:早时期的象雄文与古印度梵文是一奶同胞:字母相同,读音相同,意义相同,只是书写稍有不同…… 特别是四世纪到七世纪之间,两种文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压根就没区别……于是我请教侯院长,就是想推断一下这是不是象雄古国的宗教画……” 侯院长一脸赧然:他还真没和象雄古国联系到一起。 “李定安,象雄古国的东西我没研究过,确实不太懂……” “没关系,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幅画是七世纪古印度的东西,所以我又有了点推测……” 李定安稍一顿,语气郑重了许多:“先说好,只是胡乱猜测,我姑且一说,你们姑且一听,不用当真……特别是王处长!”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我们有眼睛,也有脑子,用的着你一遍一遍的强调? 王永谦却心里一咯噔:完了……弄不好,这小子搞了个大家伙? 不然干嘛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副我不答应,你就不讲的架势? 他无奈的点点头。 “好,都看到了啊……这东西到时候要回不了国,都别赖我……” 回国? 所有人精神一震。 李定安又拍了一下手掌:“小舒,给领导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对,就桌面上标有《妙闻集》的那个文件夹……” 舒静好飞速点开,李定安又把电脑移到了手机下面,“看到没有,就这一句:据考证,古印度《妙闻集》,可能出自于《象雄大藏经·甘珠尔·续部·五明学·医学》……” 侯教授陡然一愣,又往前一扑,眼睛恨不得钉手机上。 这一看,就是好久:“李定安,这幅皮图,是七世纪的《妙闻集》?” “不好说,我只是推猜!” 话是这么说,但答案是肯定的,不然我哪需要费这么大周章? “不好说?”侯院长哭笑不得,“李定安,能不能有点信任感:我好歹也是你老师?” “候院长,您别误会,关键是这东西要和《妙闻集》扯上关系,我搞不好就得把这儿的牢底坐穿……” 候院长顿时了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李定安现在在国外,有些话不能胡说。 马献明却被吓了一跳,扑棱着眼睛:“李定安,《妙闻集》是什么?” “印度最早的医学论著,传说成书于五世纪,甚至更早,但存世最早的版本,已是十世纪中期……这本书是印度历史上最伟大的医学著作,妙闻也被视为印度医学的奠基人……如果非要代入一下,请参考我国的张仲景……” “印度医圣?” 马献明瞪大了眼睛,“那这句话是谁的……就这句,《妙闻集》出自《大藏经》?” “学术界很早就有这样的说法,谁说的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据考证’这一句!” 传说无所谓,谁都可以说,但没点依据,谁敢说“据考证”这样的话? “可能”都不行…… “哦,院士!” “你扯淡?” “说实话你都不信?” 李定安滚一下鼠标,最下面出现一个名字:寥**。 马献明瞅了两眼,再不敢吱声了: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所长。 怪不得侯院长那么激动:如果这是《妙闻集》,再证实确实和《大藏经》有关……哈哈:印度医学源自中国…… 但不应该啊? 马献明指指电脑:“看到这个,那边还不得跳起来?” “都说了很早就有这样的说法,他们跳了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了。但每跳一次,就‘啪啪啪’的挨一顿巴掌,所以早躺平了:不管你怎么不说,证据拿来,不然我承认个嘚儿?但别急,再给你们看点更有意思的……” 李定安又点了几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出现一篇新闻通稿。 “怎么是日文的?” “矢野道雄(著名的亚洲地区历史学家)在京都大学的讲座报告,当然就是日文的,我给你们翻译一下其中的一段:《名僧传钞》(南梁时期成书,中国最早的佛教僧传史书,国内已失传,日本有抄本)中载: 中国汉献帝时,印度僧人伽罗提到中国传教,回印度时带走了大量中国论著,涉及佛学、哲学、文学、艺术、星相、医学、科学、政治、军事等等等等…… 之后,印度根据《甘石星经》(战国)、《天官书》(司马迁),创六季、十三月、二十七星宿……又根据《青囊书》,创《妙闻集》……” “你等会,哪个《青囊书》?” “还能是我学风水的那本?当然是华佗临死前,想让狱卒带出去,狱卒不敢带,他愤而投入炉中,导致失传的那一本……” 电脑屏幕上齐齐的伸过两根手指头:“你扯淡?” “又不是我说的?有本事,你们去找矢野道雄啊?” 找个屁? 人家是国际科学史研究院院士…… “相关文献呢?” “都说了是讲座,哪有文献?” “那印度人能承认?” “你以为有文献和出处,他们就会承认了?”李定安冷笑:“做梦呢?” 马献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说青囊书,就说天文与历法:《开元占经》(唐代)中明确记载,同时期的天竺《九执历》,就是来自于《天官书》,人家承认了吗? 何安邦“呵哧呵哧”的喘气:“那还是没用啊?” “别急,还有,咱们看图。” 李定安搬开电脑,拿起放大镜,“看,这几幅图像什么?” 众人齐齐的睁大了眼睛: 第一幅: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不着寸缕,另一人拿着一把刀。 第二幅:刀划破肚子,挖出了一块拳头大的东西……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之前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挖出了什么内脏,但现在结合华佗的《青囊书》…… “这是在做手术?” “对,我给你们翻译一下……”李定安指着图旁边的梵文,“肚子里生了肿块,草药不起作用,只能割掉……先麻醉,等病人睡着,剖开肚子切掉肿块……” 何安邦皱起眉头: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正在回忆,李定安又“呵”的一声:“再给你们背段古文: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 所有人都往后一仰:这特么是……《后汉书》,《华佗传》? 没等他们反应而来,李定安又让范蓉挪了一下手机:“再看这几幅……” 和之前那幅差不多,不过躲在床上的成了女人:肚子被划开,血流了一地,又拿出了内脏:这次比较清楚:手里拿的是肠子…… “这次就不翻译了,大致就是右半结肠切除术的过程,再给你们背段古文:病若在肠中,便断肠前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后汉书》,《华佗传》。 《三国志·华佗传》中也有。 “再看这几幅,还是剖腹脾脏手术……这次不是《后汉书》和《三国之》,而是裴松之(南北朝时期史学家)的《三国志注·华佗别传》:病腹中半切痛,十馀日中,鬓眉堕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养治也。 使饮药令卧,破腹就视,脾果半腐坏。以刀断之,刮去恶肉,以膏傅疮,饮之以药,百日平复……别一听切脾就觉得太玄幻:没切脾,只是脾脏外膜发炎,摘了部分脾膜……” “再往下看,还是剖腹手术,这次是切疝气,史料中也有,《魏书·方技传》(南北朝成书,二十四史之一):有士大夫不快,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佗遂下手,所患寻差……” “再看,这次是割眼瘤……史料中依然有记载:《宋书》(南朝宋成书,二十四史之一):景王(晋景帝司马师)婴孩时有目疾,宣王(司马懿)令华佗治之,出眼瞳,割去疾而纳是傅药……” 李定安不急不徐,指着图一幅一幅的讲,先讲梵文记载的做手术的过程,再与史书对照,清清楚楚,明白无误。 每讲一幅,所有人的心脏就跳一下,眼睛越来越亮,脑袋也挤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紧,恨不得从摄像头里钻过来。 特别是侯院长,不停的喘着粗气,满面红光。 无它,盖因他研究的就是汉唐史,以及汉唐文化对亚洲各国的影响,所以这一幅图在他看来,就无价之宝中的无价之宝。 但随即,他又怅然一叹:“如果只是这些……可能不够!” 其他人愣了愣,也跟着叹气:《开元占经》中讲的那么清楚,印度都死不承认,何况只是推猜? 所以,确实不够…… 但转念一想: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少可以证明,这绝对是《妙闻集》无异,而且比尼泊尔现存的最早版本的《妙闻集》早了三百年。 更关键的是,竟然有配图? 这东西如果放在印度呢? 打个比方:外国突然冒出一部唐朝时期抄录的张仲景《伤寒论》的《针炙篇》,不但将什么样的针法治什么样的病,更是将下针、用针、收针的力度、深浅讲的明明白白,甚至有详细的配图……这是什么概念? 国宝中的国宝……不说多少钱,头打烂都得弄回来。 所以换位思考,如果卖给三哥,就算打折打到脚脖子,也得十来个亿吧? 但是反过来再说,如果文物的价值只能用钱体现,对他们而言,无异是一种讽刺和悲哀…… 看一个一个无精打彩,有气无力,李定安又“哈哈”一笑:“别急,还有!” 顿然,所有人又打起精神。 吕本之摇头失笑:“定安,你能不能一次讲完?” 不然呢? 不让你们三起三落,不把你们的胃口吊足,万一你们脑子一热,想发扬发扬风格怎么办? 李定安呲着牙笑:“好,这次保证说完!” 他又指了指最后边,也就是解剖图旁边:“这里还有图案,但牛皮可能受了潮,已模糊不清,不过还好,字还在……我给你们翻译一下:麻醉汤:青麻三雷帕、曼陀罗三雷帕、诃罗毒四十以诃……病人每次服用三十以诃…… 我再给你们解释一下:青麻即麻勃,又叫麻蕡,印度有。曼陀罗是梵文音译,本就出自印度,诃罗毒就是展花乌头,原产地也在印度……三雷帕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四两多,汉魏时期的一斤,四十以诃约等于三钱,三十以诃约等于两钱过一点…… 然后,我再给你们背段古文:《吴普本草》(华佗弟子吴普撰著):青叶(麻蕡),曼陀罗一斤,生乌(乌头)、山蕲(当归)、芳香(白芷)芎穷(川芎)、虎掌(炒南星)各三钱……每服二钱,温酒调下,须臾醉死。” 麻勃……麻蕡……曼陀罗……嗯,麻蕡……麻沸? 念叨了几句,何安邦猛往前探:“这是麻沸散?” 其它人面面相觑:吴普就是华佗的弟子,所以这不是麻沸散是什么? 梵文版的麻沸散……这岂不就是《妙闻录》出自《青囊书》的铁证? “你说了不算!”李定安语气悠然,“换我是印度,我就会说:我们就用了青麻,曼陀罗,诃罗毒,后面的药材一样都没用,怎么就和你们有关系了?” 何安邦气的想骂娘:“他用个鸟……后面那几种他想用,也得印度出产才行?” 稍一顿,他又转了转眼珠:“你先把东西带回来,他敢不认,我扣他脸上?” “呵呵,你这算盘珠子打的能崩我一脸……”李定安冷笑着,“不过还有!” “你能不能痛快点?” “行,现在谁都别插话,谁插话我骂谁……” 何安邦被噎了一下:就数他话最多。 “好好……你讲,你讲!” “三哥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承认就行:《象雄大藏经》的《医部经》失传大半,但外科部分还有遗留,其中就有肠痈手术、腹部囊肿手术、眼瘤手术和疝气手术。更关键的是,手术前所用的麻药配方,也只有这三种:麻蕡、曼陀罗、乌头!” “什么意思?” “动脑子:麻沸散的配方有七八种药,但《医部经》中就只有三种,和印度的《妙闻集》记载的一模一样……象雄国离他们那么近,成书还比他们早几百年,他怎么狡辩?” 马献明眼睛都直了: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意思就是和印度扛上了,是吧? 所有人都是类似的想法,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妙闻集》,就出自于《大藏经》…… 随即,“咚”一下,众人齐齐的一个激灵。 何安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李定安,买机票,把东西带回来……现在就回国!” “不找遗址了?” “废话,当然要找!” 但既便找,也得把这件东西送回国再说。 原因很多,就说一点:2013年,《古象雄文明探源》,《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正式启动,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导,联合昌都疏珠寺和清华大学共同研究。 属中国社科院重点课题,更是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而且是每年度,直到如今,已经研究了整整十年。 要问为什么这么重视:因为古象雄文明是几千年雪域高原文明的源头,古印度,古波斯,甚至是古希腊文明传承甚至是起源中都有古象雄的影子。 特别是古印度,与象雄文明几乎同源,关键在于:谁起源的更早,谁来自于谁? 以史料推测,以及考古研究,象雄文明应该更早,但证据太少,《象雄大藏经》又佚失大半,所以要研究,更要考据。 现在好了:《妙闻集》分卷,还是七世纪的,既与《象雄大藏经》记载一致,又与世界历史科学研究组织的推断一致。 打个比方:祖先偷了邻居家的东西,后代死活不承认,但一个不小心,突然就冒出来了中间的某一代祖先留下的证据…… 所以,这幅皮画,代表的不仅仅是文化、历史、科学,以及艺术价值,还代表着文明起源…… “遗址还是得找,当然,东西得先带回去!” 李定安转过头,看着王永谦,“王处长,带不带?不过先说好,我只是胡乱瞎猜……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还回去都行。” 王永谦哭笑不得:我有那么迂腐? 他算是知道,李定安叫他来干嘛,而且还使劲强调:我只是胡乱瞎猜,王处长,你别当真…… 这一件,何止是大家伙?所以李定安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搞不好,他得在蒙古吃一辈子的窝窝头…… 转念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以哪种商品的形式买的?” “当然是手工艺品!” “怎么可能?”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卷轴,又指了指拴绳的两个孔。 王永谦瞅了瞅,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亚克力的轴,机器打的孔? 就说上面有梵文,怎么没被人买走,偏偏让他捡了漏? 就这两处,谁看都是工艺品…… “有没有相关购买手续?” “有,还补了税,我亲自看着他报的关!” 都报过关了? 而且是工艺品,海关压根不会管,随时都能带回去,或是用航空或是铁路邮寄…… “那你还找我?” “废话,万一被截下来呢?”李定安叹口气,“最好用公派单位的名义,这样既便被扣下来,至少东西还在。如果用私人名义,人家一句丢了,你能怎么办?” 也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我明白了……” 那就没问题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无论用哪种名义,东西肯定是要弄回国的。 王永谦点点头,准备叫范蓉、于徽音和舒静好跟他出去。都站了起来,他想起李定安之前说过一句:你们帮我想想,这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稍顿了一下,李定安又叹了口气:“还没想好!” 所有人又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 随即,又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东西,难道让李定安发扬风格? 没这么扯淡的…… 何安邦想了想:“你先把东西带回来,我现在就回京申请经费:价你随便开。” 李定安眼眼一瞪:“老何你扯什么蛋,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爱国?” “再爱国也得吃饭,我也没扯淡,真的,你随便开,往十亿以上开……” 多少,十亿以上? 突然间,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睛闪起了金星,范蓉的手禁不住的一抖。 “咚” “黑屏了,怎么回事?” “好像是手机掉下去了。” “是不是砸到皮画了?” “废话,那么大一张图,桌子都铺满了,还能砸到哪?” 霎时,何安邦像炸了一样:“舒静好,你干什么吃的?” “你能不能看清楚再骂?”李定安无奈一叹,扶起手机支架,“和小舒有什么关系?” 舒静好离着三米远,坐在电脑后面,一脸无辜。 也不是于徽音,她正拿着手电筒打光。 范蓉吓的嘴唇直打哆嗦,都快哭出来了。 李定安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不用紧张:“这东西哪有那么脆,不然早碎成渣了!” “放屁……你什么时候都漫不经心:陀罗尼经被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剪刀就下去了……检讨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 李定安被怼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算了,我不回京了,我也去蒙古……王处长,拜托,这小子不太靠谱,你看着点!” 王永谦用力点头,他刚才也被吓了一跳。 还好,连个印都没留下…… “何馆长,你至不至于?” “废话……嗯,等等:你准备要多少钱,我先透透馆长和书记的口风。” “都说了你少扯淡,这是钱的问题吗?搞清楚:我说的不好处理,是这东西压根就轮不到咱们研究……” 李定安无奈叹气,“你当社科院是死人是吧?” 前车轧开路,后车不粘泥:有科创局的光瓷项目在前,李定安就没担心过会不会亏待自己之类的问题。 退一万步:如果真为了钱,他就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东西的性质讲这么清楚。 他纠结的研究归属…… 何安邦愣了一下。 他光顾着激动,压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古象雄文明探源》,《象雄大藏经汉译》,都是国家社科基金重点工程,正儿八经的国家级项目,都研究了十年了,怎么可能会再立项同类型的研究项目? 管你什么文物,管你什么单位,拿来吧你…… 所以,白激动了? 也不一定…… 何安邦深吸一口气:“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谈,先把东西弄到国博,等他们来要再说……” “你先等等,咱们先说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想把人也一块要过去,怎么办?” 人,什么人? 谁要? 顿然间,所以人又僵住了:李定安,社科院? 好家伙……李老师,你才几岁。 但稍一转念:别说,真别说,还真有可能? 不……可能性很大,非常非常的大…… 比如监管委的科创局,刚开始的时候也说,只让李定安帮忙,参与研究就行。但渐渐的,就想彻底弄走。 要不是馆长和书记醒悟的快,人早跑了…… 何安邦气的想骂娘:老子简直就操了? 自己怎么就跟孙猴子似的,打不完的白骨精? 先是保力,然后是公安部,再之后是科创局……这三只葫芦都还没按下去,又冒出个瓢,还是贼大的那一种? 要说不可能……呵呵! 转眼的功夫,从前到后也就两三个小时,他就把这东西研究了个七七八八:年代、来历、出处、内容、价值、代表的意义……不夸张,给古象雄项目组,他们有没有这么快? 再说了,李定安又不是什么寂寂无闻的无名之辈,蒙古瓷、光瓷、风水遗址,以及丰州案,哪个不在部委领导的案头摆着? 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要名气有名气…… 何安邦越想越担心:“等我过去再说,你别乱跑!” “这是国外,我能往哪跑?” 老何没吱声:他是怕李定安带着皮画,直接跑社科院去。 那特么可是社科院…… 打个比方,搞研究的如果是信徒,那地方就是圣殿! “我明天就到!” 又交待了几句,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挂断了视频。 老何真是没救了…… 他又卷起画,装进盒子,交给了王永谦。 王永谦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又看了看三个女孩:“小范,我和你谈一谈。” 霎时,范蓉抖了一下,脸色煞白煞白:“王……王处长,我……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十亿,她十辈子都赔不起…… 看来真是吓懵了。 李定安摇摇头:“你紧张什么,只是正常的流程而已:你出国前,没在单位学习过?” “啊……学习什么?” “当然是学习条例,徽音和小舒也会去,还有我……” 范蓉猛的愣住,喜极而泣……(本章完) 第430章 文明起源 范蓉呆呆的盯着天花板,脑海里像是在播放幻灯片,画面一幅连着一幅。 “李定安,这幅画是不是很值钱?” “还行,几百万吧。” “图格里克(蒙古货币)?” “怎么可能?当然是人民币,换成蒙古币,要十多二十亿。” “你要卖吗?” “送人也行,要不送给于叔?” “我爸才不会要。” …… “吕院,这幅唐卡卖的话多少钱?” “如果上拍,换套四环内的三居室没问题。” “那就是五六百万,对吧?” “差不多。” 等于李定安花了一万块,一转身就赚了五百万? 这可是五百万……自己不吃不喝,要在蒙古干二十年,他却说送人就送? 于徽音竟然不要? 当时就觉得,他们可能在开玩笑,但现在,范蓉觉得,自己才像个玩笑。 再想想在古玩店的时候:呀,欢喜佛,怎么画这么露骨? 他竟然喜欢这样的东西……感觉有点变态。 现在变态不变态了? 范蓉慢慢的回过神,视线渐渐聚焦。 感觉眼前这个男人,在发光……金光。 于徽音顺着她的视眼瞅了瞅,嘀嘀咕咕:“有那么好看?” 舒静好鬼使神差的点了一下头。 …… 李定安静静的坐在那里,双眼看向窗外,眼神空洞而深邃。 镜头里围着一圈脑袋,面面相觑。 “老何,他这是什么情况!” “发呆!” “我还能看不出来他在发呆?我是问为什么。” 何安邦被吕本之给问住了,不知道怎么回答。 “估计东西有点来头,应该不止一幅印度皮画那么简单!”马献明托着下巴,“何馆,你记不记得,保定的时候他也是这样!” 何安邦猛的一顿:陀罗尼经被? 别开玩笑了…… 但仔细想想,当时的李定安和现在如出一辙:呆呆傻傻,魂游天外…… “嘿嘿……”何安邦敲了敲桌子,“李定安……李定安?” 李定安猝然回神:“噢噢……不好意思,想的太入神……候院长,谢谢您,今天麻烦了……” 侯院长随意的挥挥手:“不用!” 话音刚落,何安邦又抓起了手机,“等会,你干嘛?” 问的真是希奇:“我关视频啊?” 该请教的请教了,该明白的也明白了,不关视频干嘛,闲聊? “你别急,先说清楚,那幅图到底是什么?” “就印度皮画!” 扯淡,当我们眼是瞎的:连老马都能看的出来…… “你好好的,就算是什么重宝,我们又抢不走?” 你当然抢不走,问题是怎么带回去,关键是带回去之后怎么办? 他沉吟了一下:“也不是不能说,你们权当我瞎猜,然后再帮我想想,这东西怎么处理。” 啥意思? 转念间,李定安戴上手套,把手机递给了舒静好:“你来拍,高度四十,三倍聚焦……” “徽音,你打光,亮度800流,用环型灯珠……” 范蓉怯生生的站在旁边:“李老师,我也可以帮忙……” “也行……”李定安想了一下,“那麻烦范翻译拍摄,舒静好你帮我查资料……” “李老师,你叫我小范就行……” “好!” 王永谦也站了起来:“我干点什么?” “你是领导,你坐着就行。” 屁! 那是没到时候,该他帮忙的时候,李定安什么时候客气过? 左右无事,王永谦站在旁边,想看看李定安干什么。 视频对面的几位也渐渐肃然:看这介势,有点不对啊? 就保定的时候:价值十几甚至几十亿的陀罗尼经被,他不照样一剪刀就下去了,谁见他戴手套了? 狐疑间,李定安将画轴全部展开,又用平尺压好边角: “刚买到的时候,我也以为只是一幅七世纪左右的古印度皮画,但从古玩店出来以后,我越想越不对:这幅画的内容太违和了,完全与印度教和佛教教义背道而驰。 然后我就想,会不会是稍早一点,xz象雄古国时期苯教的东西,毕竟苯教教义要残酷一点,动不动就用活人祭祀,用人骨做法器。 其次时间也能对的上:645年,松赞干布杀了妹夫,也就是象雄国王李迷夏,象雄才灭国。然后吐蕃信仰的印度佛教与象雄苯教融合,形成xz独有的藏传佛教……算算时间,刚好是七世纪中。 第三,文字也能对得上:早时期的象雄文与古印度梵文是一奶同胞:字母相同,读音相同,意义相同,只是书写稍有不同…… 特别是四世纪到七世纪之间,两种文字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压根就没区别……于是我请教侯院长,就是想推断一下这是不是象雄古国的宗教画……” 侯院长一脸赧然:他还真没和象雄古国联系到一起。 “李定安,象雄古国的东西我没研究过,确实不太懂……” “没关系,至少现在可以确定:这幅画是七世纪古印度的东西,所以我又有了点推测……” 李定安稍一顿,语气郑重了许多:“先说好,只是胡乱猜测,我姑且一说,你们姑且一听,不用当真……特别是王处长!” 众人面面相觑:不是……我们有眼睛,也有脑子,用的着你一遍一遍的强调? 王永谦却心里一咯噔:完了……弄不好,这小子搞了个大家伙? 不然干嘛直勾勾的盯着我,一副我不答应,你就不讲的架势? 他无奈的点点头。 “好,都看到了啊……这东西到时候要回不了国,都别赖我……” 回国? 所有人精神一震。 李定安又拍了一下手掌:“小舒,给领导们看点有意思的东西……对,就桌面上标有《妙闻集》的那个文件夹……” 舒静好飞速点开,李定安又把电脑移到了手机下面,“看到没有,就这一句:据考证,古印度《妙闻集》,可能出自于《象雄大藏经·甘珠尔·续部·五明学·医学》……” 侯教授陡然一愣,又往前一扑,眼睛恨不得钉手机上。 这一看,就是好久:“李定安,这幅皮图,是七世纪的《妙闻集》?” “不好说,我只是推猜!” 话是这么说,但答案是肯定的,不然我哪需要费这么大周章? “不好说?”侯院长哭笑不得,“李定安,能不能有点信任感:我好歹也是你老师?” “候院长,您别误会,关键是这东西要和《妙闻集》扯上关系,我搞不好就得把这儿的牢底坐穿……” 候院长顿时了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李定安现在在国外,有些话不能胡说。 马献明却被吓了一跳,扑棱着眼睛:“李定安,《妙闻集》是什么?” “印度最早的医学论著,传说成书于五世纪,甚至更早,但存世最早的版本,已是十世纪中期……这本书是印度历史上最伟大的医学著作,妙闻也被视为印度医学的奠基人……如果非要代入一下,请参考我国的张仲景……” “印度医圣?” 马献明瞪大了眼睛,“那这句话是谁的……就这句,《妙闻集》出自《大藏经》?” “学术界很早就有这样的说法,谁说的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谁问你这个了,我问的是‘据考证’这一句!” 传说无所谓,谁都可以说,但没点依据,谁敢说“据考证”这样的话? “可能”都不行…… “哦,院士!” “你扯淡?” “说实话你都不信?” 李定安滚一下鼠标,最下面出现一个名字:寥**。 马献明瞅了两眼,再不敢吱声了:中科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所长。 怪不得侯院长那么激动:如果这是《妙闻集》,再证实确实和《大藏经》有关……哈哈:印度医学源自中国…… 但不应该啊? 马献明指指电脑:“看到这个,那边还不得跳起来?” “都说了很早就有这样的说法,他们跳了多少次,数都数不过来了。但每跳一次,就‘啪啪啪’的挨一顿巴掌,所以早躺平了:不管你怎么不说,证据拿来,不然我承认个嘚儿?但别急,再给你们看点更有意思的……” 李定安又点了几下鼠标,电脑屏幕上出现一篇新闻通稿。 “怎么是日文的?” “矢野道雄(著名的亚洲地区历史学家)在京都大学的讲座报告,当然就是日文的,我给你们翻译一下其中的一段:《名僧传钞》(南梁时期成书,中国最早的佛教僧传史书,国内已失传,日本有抄本)中载: 中国汉献帝时,印度僧人伽罗提到中国传教,回印度时带走了大量中国论著,涉及佛学、哲学、文学、艺术、星相、医学、科学、政治、军事等等等等…… 之后,印度根据《甘石星经》(战国)、《天官书》(司马迁),创六季、十三月、二十七星宿……又根据《青囊书》,创《妙闻集》……” “你等会,哪个《青囊书》?” “还能是我学风水的那本?当然是华佗临死前,想让狱卒带出去,狱卒不敢带,他愤而投入炉中,导致失传的那一本……” 电脑屏幕上齐齐的伸过两根手指头:“你扯淡?” “又不是我说的?有本事,你们去找矢野道雄啊?” 找个屁? 人家是国际科学史研究院院士…… “相关文献呢?” “都说了是讲座,哪有文献?” “那印度人能承认?” “你以为有文献和出处,他们就会承认了?”李定安冷笑:“做梦呢?” 马献明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不说青囊书,就说天文与历法:《开元占经》(唐代)中明确记载,同时期的天竺《九执历》,就是来自于《天官书》,人家承认了吗? 何安邦“呵哧呵哧”的喘气:“那还是没用啊?” “别急,还有,咱们看图。” 李定安搬开电脑,拿起放大镜,“看,这几幅图像什么?” 众人齐齐的睁大了眼睛: 第一幅:一个男人躺在床上,不着寸缕,另一人拿着一把刀。 第二幅:刀划破肚子,挖出了一块拳头大的东西……床上的男人一动不动,像是死了一样。 之前不管怎么看,都像是挖出了什么内脏,但现在结合华佗的《青囊书》…… “这是在做手术?” “对,我给你们翻译一下……”李定安指着图旁边的梵文,“肚子里生了肿块,草药不起作用,只能割掉……先麻醉,等病人睡着,剖开肚子切掉肿块……” 何安邦皱起眉头:这句话,怎么这么熟悉? 正在回忆,李定安又“呵”的一声:“再给你们背段古文:若病结积在内,针药所不能及,当须刳割者,便饮其麻沸散,须臾便如醉死无所知,因破取。” 所有人都往后一仰:这特么是……《后汉书》,《华佗传》? 没等他们反应而来,李定安又让范蓉挪了一下手机:“再看这几幅……” 和之前那幅差不多,不过躲在床上的成了女人:肚子被划开,血流了一地,又拿出了内脏:这次比较清楚:手里拿的是肠子…… “这次就不翻译了,大致就是右半结肠切除术的过程,再给你们背段古文:病若在肠中,便断肠前洗,缝腹膏摩,四五日差,不痛,人亦不自寤,一月之间即平复矣……” 几人面面相觑:还是《后汉书》,《华佗传》。 《三国志·华佗传》中也有。 “再看这几幅,还是剖腹脾脏手术……这次不是《后汉书》和《三国之》,而是裴松之(南北朝时期史学家)的《三国志注·华佗别传》:病腹中半切痛,十馀日中,鬓眉堕落。佗曰:是脾半腐,可刳腹养治也。 使饮药令卧,破腹就视,脾果半腐坏。以刀断之,刮去恶肉,以膏傅疮,饮之以药,百日平复……别一听切脾就觉得太玄幻:没切脾,只是脾脏外膜发炎,摘了部分脾膜……” “再往下看,还是剖腹手术,这次是切疝气,史料中也有,《魏书·方技传》(南北朝成书,二十四史之一):有士大夫不快,佗云:君病深,当破腹取……佗遂下手,所患寻差……” “再看,这次是割眼瘤……史料中依然有记载:《宋书》(南朝宋成书,二十四史之一):景王(晋景帝司马师)婴孩时有目疾,宣王(司马懿)令华佗治之,出眼瞳,割去疾而纳是傅药……” 李定安不急不徐,指着图一幅一幅的讲,先讲梵文记载的做手术的过程,再与史书对照,清清楚楚,明白无误。 每讲一幅,所有人的心脏就跳一下,眼睛越来越亮,脑袋也挤的也越来越多,越来越紧,恨不得从摄像头里钻过来。 特别是侯院长,不停的喘着粗气,满面红光。 无它,盖因他研究的就是汉唐史,以及汉唐文化对亚洲各国的影响,所以这一幅图在他看来,就无价之宝中的无价之宝。 但随即,他又怅然一叹:“如果只是这些……可能不够!” 其他人愣了愣,也跟着叹气:《开元占经》中讲的那么清楚,印度都死不承认,何况只是推猜? 所以,确实不够…… 但转念一想:已经相当不错了。 至少可以证明,这绝对是《妙闻集》无异,而且比尼泊尔现存的最早版本的《妙闻集》早了三百年。 更关键的是,竟然有配图? 这东西如果放在印度呢? 打个比方:外国突然冒出一部唐朝时期抄录的张仲景《伤寒论》的《针炙篇》,不但将什么样的针法治什么样的病,更是将下针、用针、收针的力度、深浅讲的明明白白,甚至有详细的配图……这是什么概念? 国宝中的国宝……不说多少钱,头打烂都得弄回来。 所以换位思考,如果卖给三哥,就算打折打到脚脖子,也得十来个亿吧? 但是反过来再说,如果文物的价值只能用钱体现,对他们而言,无异是一种讽刺和悲哀…… 看一个一个无精打彩,有气无力,李定安又“哈哈”一笑:“别急,还有!” 顿然,所有人又打起精神。 吕本之摇头失笑:“定安,你能不能一次讲完?” 不然呢? 不让你们三起三落,不把你们的胃口吊足,万一你们脑子一热,想发扬发扬风格怎么办? 李定安呲着牙笑:“好,这次保证说完!” 他又指了指最后边,也就是解剖图旁边:“这里还有图案,但牛皮可能受了潮,已模糊不清,不过还好,字还在……我给你们翻译一下:麻醉汤:青麻三雷帕、曼陀罗三雷帕、诃罗毒四十以诃……病人每次服用三十以诃…… 我再给你们解释一下:青麻即麻勃,又叫麻蕡,印度有。曼陀罗是梵文音译,本就出自印度,诃罗毒就是展花乌头,原产地也在印度……三雷帕相当于我们现在的四两多,汉魏时期的一斤,四十以诃约等于三钱,三十以诃约等于两钱过一点…… 然后,我再给你们背段古文:《吴普本草》(华佗弟子吴普撰著):青叶(麻蕡),曼陀罗一斤,生乌(乌头)、山蕲(当归)、芳香(白芷)芎穷(川芎)、虎掌(炒南星)各三钱……每服二钱,温酒调下,须臾醉死。” 麻勃……麻蕡……曼陀罗……嗯,麻蕡……麻沸? 念叨了几句,何安邦猛往前探:“这是麻沸散?” 其它人面面相觑:吴普就是华佗的弟子,所以这不是麻沸散是什么? 梵文版的麻沸散……这岂不就是《妙闻录》出自《青囊书》的铁证? “你说了不算!”李定安语气悠然,“换我是印度,我就会说:我们就用了青麻,曼陀罗,诃罗毒,后面的药材一样都没用,怎么就和你们有关系了?” 何安邦气的想骂娘:“他用个鸟……后面那几种他想用,也得印度出产才行?” 稍一顿,他又转了转眼珠:“你先把东西带回来,他敢不认,我扣他脸上?” “呵呵,你这算盘珠子打的能崩我一脸……”李定安冷笑着,“不过还有!” “你能不能痛快点?” “行,现在谁都别插话,谁插话我骂谁……” 何安邦被噎了一下:就数他话最多。 “好好……你讲,你讲!” “三哥不承认没关系,我们承认就行:《象雄大藏经》的《医部经》失传大半,但外科部分还有遗留,其中就有肠痈手术、腹部囊肿手术、眼瘤手术和疝气手术。更关键的是,手术前所用的麻药配方,也只有这三种:麻蕡、曼陀罗、乌头!” “什么意思?” “动脑子:麻沸散的配方有七八种药,但《医部经》中就只有三种,和印度的《妙闻集》记载的一模一样……象雄国离他们那么近,成书还比他们早几百年,他怎么狡辩?” 马献明眼睛都直了:绕来绕去,又绕回来了? 意思就是和印度扛上了,是吧? 所有人都是类似的想法,就觉得脑子里嗡嗡嗡:《妙闻集》,就出自于《大藏经》…… 随即,“咚”一下,众人齐齐的一个激灵。 何安邦一拳砸在了桌子上:“李定安,买机票,把东西带回来……现在就回国!” “不找遗址了?” “废话,当然要找!” 但既便找,也得把这件东西送回国再说。 原因很多,就说一点:2013年,《古象雄文明探源》,《象雄大藏经汉译》工程正式启动,由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发展研究中心主导,联合昌都疏珠寺和清华大学共同研究。 属中国社科院重点课题,更是国家社科基金重点项目,而且是每年度,直到如今,已经研究了整整十年。 要问为什么这么重视:因为古象雄文明是几千年雪域高原文明的源头,古印度,古波斯,甚至是古希腊文明传承甚至是起源中都有古象雄的影子。 特别是古印度,与象雄文明几乎同源,关键在于:谁起源的更早,谁来自于谁? 以史料推测,以及考古研究,象雄文明应该更早,但证据太少,《象雄大藏经》又佚失大半,所以要研究,更要考据。 现在好了:《妙闻集》分卷,还是七世纪的,既与《象雄大藏经》记载一致,又与世界历史科学研究组织的推断一致。 打个比方:祖先偷了邻居家的东西,后代死活不承认,但一个不小心,突然就冒出来了中间的某一代祖先留下的证据…… 所以,这幅皮画,代表的不仅仅是文化、历史、科学,以及艺术价值,还代表着文明起源…… “遗址还是得找,当然,东西得先带回去!” 李定安转过头,看着王永谦,“王处长,带不带?不过先说好,我只是胡乱瞎猜……你要是觉得不合适,我还回去都行。” 王永谦哭笑不得:我有那么迂腐? 他算是知道,李定安叫他来干嘛,而且还使劲强调:我只是胡乱瞎猜,王处长,你别当真…… 这一件,何止是大家伙?所以李定安说的一点都不夸张:搞不好,他得在蒙古吃一辈子的窝窝头…… 转念间,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是以哪种商品的形式买的?” “当然是手工艺品!” “怎么可能?”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指了指卷轴,又指了指拴绳的两个孔。 王永谦瞅了瞅,不知道说什么的好:亚克力的轴,机器打的孔? 就说上面有梵文,怎么没被人买走,偏偏让他捡了漏? 就这两处,谁看都是工艺品…… “有没有相关购买手续?” “有,还补了税,我亲自看着他报的关!” 都报过关了? 而且是工艺品,海关压根不会管,随时都能带回去,或是用航空或是铁路邮寄…… “那你还找我?” “废话,万一被截下来呢?”李定安叹口气,“最好用公派单位的名义,这样既便被扣下来,至少东西还在。如果用私人名义,人家一句丢了,你能怎么办?” 也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好,我明白了……” 那就没问题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无论用哪种名义,东西肯定是要弄回国的。 王永谦点点头,准备叫范蓉、于徽音和舒静好跟他出去。都站了起来,他想起李定安之前说过一句:你们帮我想想,这东西应该怎么处理? “对了,你准备怎么处理?” 稍顿了一下,李定安又叹了口气:“还没想好!” 所有人又紧张了起来:什么意思? 随即,又皱起眉头:这确实是个问题。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样的东西,难道让李定安发扬风格? 没这么扯淡的…… 何安邦想了想:“你先把东西带回来,我现在就回京申请经费:价你随便开。” 李定安眼眼一瞪:“老何你扯什么蛋,在你心里,我就那么不爱国?” “再爱国也得吃饭,我也没扯淡,真的,你随便开,往十亿以上开……” 多少,十亿以上? 突然间,脑子里嗡的一下,眼睛闪起了金星,范蓉的手禁不住的一抖。 “咚” “黑屏了,怎么回事?” “好像是手机掉下去了。” “是不是砸到皮画了?” “废话,那么大一张图,桌子都铺满了,还能砸到哪?” 霎时,何安邦像炸了一样:“舒静好,你干什么吃的?” “你能不能看清楚再骂?”李定安无奈一叹,扶起手机支架,“和小舒有什么关系?” 舒静好离着三米远,坐在电脑后面,一脸无辜。 也不是于徽音,她正拿着手电筒打光。 范蓉吓的嘴唇直打哆嗦,都快哭出来了。 李定安摆摆手,意思是让她不用紧张:“这东西哪有那么脆,不然早碎成渣了!” “放屁……你什么时候都漫不经心:陀罗尼经被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剪刀就下去了……检讨还在我办公室放着呢……” 李定安被怼的张口结舌,无言以对。 “算了,我不回京了,我也去蒙古……王处长,拜托,这小子不太靠谱,你看着点!” 王永谦用力点头,他刚才也被吓了一跳。 还好,连个印都没留下…… “何馆长,你至不至于?” “废话……嗯,等等:你准备要多少钱,我先透透馆长和书记的口风。” “都说了你少扯淡,这是钱的问题吗?搞清楚:我说的不好处理,是这东西压根就轮不到咱们研究……” 李定安无奈叹气,“你当社科院是死人是吧?” 前车轧开路,后车不粘泥:有科创局的光瓷项目在前,李定安就没担心过会不会亏待自己之类的问题。 退一万步:如果真为了钱,他就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把这东西的性质讲这么清楚。 他纠结的研究归属…… 何安邦愣了一下。 他光顾着激动,压本就没想到这一茬:《古象雄文明探源》,《象雄大藏经汉译》,都是国家社科基金重点工程,正儿八经的国家级项目,都研究了十年了,怎么可能会再立项同类型的研究项目? 管你什么文物,管你什么单位,拿来吧你…… 所以,白激动了? 也不一定…… 何安邦深吸一口气:“后面的事情后面再谈,先把东西弄到国博,等他们来要再说……” “你先等等,咱们先说好:如果,我是说如果,他们想把人也一块要过去,怎么办?” 人,什么人? 谁要? 顿然间,所以人又僵住了:李定安,社科院? 好家伙……李老师,你才几岁。 但稍一转念:别说,真别说,还真有可能? 不……可能性很大,非常非常的大…… 比如监管委的科创局,刚开始的时候也说,只让李定安帮忙,参与研究就行。但渐渐的,就想彻底弄走。 要不是馆长和书记醒悟的快,人早跑了…… 何安邦气的想骂娘:老子简直就操了? 自己怎么就跟孙猴子似的,打不完的白骨精? 先是保力,然后是公安部,再之后是科创局……这三只葫芦都还没按下去,又冒出个瓢,还是贼大的那一种? 要说不可能……呵呵! 转眼的功夫,从前到后也就两三个小时,他就把这东西研究了个七七八八:年代、来历、出处、内容、价值、代表的意义……不夸张,给古象雄项目组,他们有没有这么快? 再说了,李定安又不是什么寂寂无闻的无名之辈,蒙古瓷、光瓷、风水遗址,以及丰州案,哪个不在部委领导的案头摆着? 要能力有能力、要资历有资历、要名气有名气…… 何安邦越想越担心:“等我过去再说,你别乱跑!” “这是国外,我能往哪跑?” 老何没吱声:他是怕李定安带着皮画,直接跑社科院去。 那特么可是社科院…… 打个比方,搞研究的如果是信徒,那地方就是圣殿! “我明天就到!” 又交待了几句,李定安叹了一口气,挂断了视频。 老何真是没救了…… 他又卷起画,装进盒子,交给了王永谦。 王永谦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又看了看三个女孩:“小范,我和你谈一谈。” 霎时,范蓉抖了一下,脸色煞白煞白:“王……王处长,我……我刚才……真不是故意的!” 十亿,她十辈子都赔不起…… 看来真是吓懵了。 李定安摇摇头:“你紧张什么,只是正常的流程而已:你出国前,没在单位学习过?” “啊……学习什么?” “当然是学习条例,徽音和小舒也会去,还有我……” 范蓉猛的愣住,喜极而泣……(本章完) 第432章 良心让狗吃了 乌兰巴托的天,就像何馆长的脸,说变就变。 前一秒还是碧空如洗,朗朗晴天,后一秒如崖头翻倒,黑鸦鸦的云层压到了头顶。 眨眼间,雪花如羽毛般舞动,轻盈盈、慢悠悠的飘落下来。 “下雪了?” 于徽音悠然出神,白嫩的手掌伸出袖子,指尖传来几丝凉意,雪花转瞬即逝,化成晶莹的水珠。 李定安缩了缩脖子,拉紧了拉链:“进去吧!” “好!” 几人转身进了酒店,刚踏进旋转门,于徽音的手机响了两下。 她看了一眼,悠悠的叹了口气: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谁的信息?” 于徽音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眼眸璀璨明亮,却又深邃如海,眼波流转,闪烁着琥珀一般的光芒。 没谁就没谁,你干嘛这样看我? 这眼神,有点怪啊? “感冒了?” “有点!” “多喝热水!” 于徽音撇了撇嘴。 回到楼上,李定安让她回房间休息,带着舒静好和方志杰到了小会议室。 “于小姐好像不高兴,你是不是惹她生气了?” “哪有,昨天还好好的?你没听她说,感冒了!” 舒静好都呆住了:李老师,这明明是你说的好不好? 再说了,她怎么说,你就怎么信? 迟顿成你这样,但凡换个人,绝对单身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打开了电脑,方志杰取出相机导图片。 因为是外省,而且很有可能涉及到三四个省,需要沟通和协调的部门非常多。 暂时没办法实地考察,但他们也没有闲着,这几天不是去博物馆,就是去图书馆,查了好多资料。 准备好之后,就等李定安翻译,同步整理,他却一阵翻箱倒柜。 舒静好瞅了瞅:“你找什么?” “感冒药……我记得你帮我带了的?” “在黑箱子左边的夹层里!” “哦,找到了……” 他拿着药,转身就走:“你们先看会书,我一会就回来!” 舒静好和方志杰点点头。 难为李老师,终于开了点窍。 …… 敲了两声,打开了门,于徽音看了看他手里的药,露出了一丝笑。 竟然知道关心人了? 不容易。 随即,眼圈一红,于徽音往前一扑,紧紧的抱住了他。 脚后跟一磕,身后传来“咔嗒”的声响,李定安抚着她的头发:“怎么了,想家了?” 额头抵着他的胸口,于徽音用力摇头。 “和江阿姨吵架了?” “她现在都吵不过我!” “那就是生我气了?” 你竟然能猜到? 于徽音抬起头,眼角有些湿润,眼底波澜起伏,寂寥的星光微微闪烁。 “李定安!” “嗯?” “你会不会离开我?” 李定安失笑:“怎么可能?” 他从来就没有过这种念头,从第一天开始,和任何人都无关。 “万一呢?” “没有万一!” 他的神情异常坚定,继而,又泛起几丝狐疑:“是不是谁说什么了?” 于徽音默然摇头。 “舒静好?” 还是摇头。 “小田(资料员),还是小蒋?” 猝然间,她点不敢置信:“这你都能感觉到?” “我又不是木头,我只是没精力,更没时间理会……让老马换,他又不换?” 换什么换? 再换十个来,不还是那样? 再说了,真要换,最先换走的也应该是舒静好…… 她轻轻的靠在了怀里,脸颊轻轻摩纱:“李定安,我记住了!” “对,记牢了,记一辈子!” 顿然,心情就好了起来,眼底的泪花渐渐淡去。 妈妈经常说,男人的保证听听就好……虽然说的不是这种事情,但道理应该是一样的。 兰华芝也经常说,虽然像雷明真那样的是极个别,但不用怀疑:贪心是男人的共性,没有一个能例外。 但她相信,李定安不会骗她。 “好!” 她用力点头,“帮我挑件衣服!” “去商场?” “不是,从衣柜里挑,挑一件最好看的!” “啊?”李定安的眼睛亮了亮,“要不要我帮你换?” 于徽音捶了他一下。 “我就是想:一定要比出现在你身边的所有的女人都漂亮。” “那当然!”李定安使劲的点头,“谁都没你漂亮!” “信你才怪!” 明知道他在哄自己开心,于徽音依旧很高兴。 拉开柜子,李定安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瞅了好几遍。 说实话,他审美也就一般,更觉得:冬天的衣服就那几种,还能穿出花来? 但也就是心里想想,动作却很诚实,一件一件的挑,一件一件的比。 “穿这一件吧,还有这一件!” 最后,李定安拿出一件浅色毛衣,又拿出一条牛仔裤。 “哦,还有这个……你皮肤那么白,这件最适合。” 他又拿出一件黑色大衣,“好看还保暖。” 于徽音眯着眼笑:这几件,都是李定安妈妈给她买的。 她又摆了摆头发:“我要不要去烫一下!” “烫什么烫,马尾多好?既自然,又年轻。” 对啊,自己年轻? 于徽音更开心了:“好了,我知道了!” “你不试一下?”李定安赖着不走,“我顺便帮你参谋参谋!” “不用!” 于徽音红着脸,推着他往外走。 以前还好,也可能是在一起的时间少,但自从到内蒙开始,他胆子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小舒和小方还在等你呢。” 李定安抱住了她:“没关系,给他们放假,放一天。” 于徽音的脸更红了。 登时,“嗡嗡嗡嗡嗡”…… 瞄了一眼,李定安好无奈:王处长,你就不能晚点打过来? “干嘛?” “怎么了,火气这么大?” “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 “废话,没事我给你打什么电话?到使馆来,有事情和你商量……” “明天行不行……或者下午?” “你扯什么淡?” 电话挂断,李定安怅然一叹。 见鬼了一样:上次是苏秀,这次又是王永谦? 脑袋在他怀里拱了两下,于徽音哈哈哈的笑。 “快去吧……我又跑不掉?” 还能怎么办? 李定安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我要去使馆,你去不去?” “你是去谈事情,我不去!” “好,等我回来,中午一起吃饭。” 于徽音乖巧的点点头。 李定安出了房间,于徽音关好门,看了看床上的衣服。 随即,她又拿出手机。 “在温州酒店是吧,我马上到!” …… 雪下的更大了,纷纷扬扬,飘飘洒洒。 地上铺着厚厚的雪毯,“咯吱咯吱”,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 出示证件,进了大门,刘秘书把他带到二楼。 推开门,李定安猝然一怔,眼睛猛的往外突。 见鬼了? 揉了揉眼睛,冰屑和着雪水,滴答滴答的落了下来。 刘秘书忙递过毛巾,李定安擦了擦,仔细一瞅:没错,就是权英。 半年多没见,但容颜依旧妩媚,身材依旧有料,既便穿着厚厚的貂皮大衣,依旧遮不住艳丽而又撩人的气息。 但李定安哪有心情欣赏? 他做贼似的往四周看了看:还好,就只有她和王永谦。 “你从哪冒出来的?” “我冒你个头?” 权英站起来,围着他转了一圈,还跟个小狗似的,探着鼻子往他身上嗅。 李定安吓了一跳,用手顶着她的脑袋往后推:“神经病!” 他没换衣服,还是在于徽音房间的那一身,出门的时候又套了件羽绒服…… 权英拍开他的手,眯着眼睛:“李定安,你是不是做什么亏心事了?” “我做的多了去了。” 李定安冷笑,“知不知道我现在什么待遇:八人的助理组,六个就是美女,个个都比你漂亮!” 他越这样说,权英反倒不信:“那你见了我心虚什么?” “我跟你犯的着么我?” 他心虚的是陈静姝。 这两人的关系,就跟他和雷明真一样…… 权英冷哼一声,坐了回去。 王永谦眼观鼻,鼻观心,跟老僧坐定一样,心里却不停的骂着李定安:迟早有你小子哭的时候。 刘秘书泡了茶,李定安坐到了旁边:“你来做什么?” 权英瞪着他:“还不是因为你?” 啥? 那幅皮图? 李定安愕然,看着王永谦:“你还没送回去?” 哪有那么简单? 王永谦放下茶杯:“该有的格局要有,不能让别人说我们以大欺小!” 这是理所应当,李定安也懂。 不然带出去的渠道和办法那么多,哪还需要麻烦王永谦? 所以他还是倾向于光明正大的带出去。 他又指指权英:“那她呢?” 王永谦想了想:“国际拍卖!” 李定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确实需要光明正大,但不一定就要通过官方渠道。 因为这件东西的性质过于敏感,一个搞不好……嗯,不对? 不是可能,而是已经铁板钉钉:这件东西,必然会引起争议,乃至纠纷。 随之而来,对方不仅仅会反驳,抗议,还会刨根问底。 东西是什么时候的,从哪来的,怎么到蒙古的,又怎么到中国的,又以什么渠道过去的……等等等等。 所以,必需要以合法、合理,乃至合情的方法及途径回国。但凡一个环节有瑕疵,就会扣下来一大堆的大帽子,甚至会影响到东西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要细致,要全面,让吹毛求疵的人无刺可挑,自然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到。 其实也不难:国际拍卖行在本地征集,然后出国,再拍两次或三次,再然后流入中国,再再拍一次或两次。 反正价格一次会比一次高,影响力也会一次比一次大,而最终,东西就会流向国内具有研究性质的文博机构,比如像故宫,更或是国博。 然后,循序渐进,一点一点的揭开这件东西的神秘面纱…… “我明白了!” 李定安点点头,又看看权英,“这次谁负责,不会是你吧?” 肯定不会让权英出面,别看她是外企高管,还出国留过学,但身上的红色烙印太深:她爷爷是红军,也是志愿军,她大伯还打过越战…… “废话!”权英翻着白眼,“当然是洛根!” 苏付彼亚太区总裁,身份倒是够了,但纯老外,还是英国人? “光是洛根,他行不行?” “当然行,不过稳妥起见,又请港岛卫视文旅台的执行台长赵台长从中牵线:他是蒙古国国家证券业协会的会长!” 这么厉害? 这是蒙古国第一家证券交易协会,如果非要做个对比,可以视为蒙古国招商、引资、文化、旅游、证券、金融、艺术等行业的综合协会,具有相当大的话语权和管理权。 旗下有专门从事艺术品拍卖的投资公司。 这样就挺完美了:既不会引起争议,回流途径也会更合情合理。 “那我呢,怎么配合?” “送拍,然后等着收钱就行!” 这么简单? 李定安点点头。 “你不问问能拍多少钱?” “随便,不给都行!” 当然不可能不给,李定安估计,应该相当可观,他就是逗逗权英。 “呵呵!” 权英冷笑,斜着眼睛,摆明一个字都不信。 “你笑什么笑,你以为都像你:黄皮白心的假洋鬼子!” 她最听不得这个,瞬间就毛了,登时扑了上来。 “你又发什么神经?” 李定安朝着王永谦笑笑,然后抓着她的手,轻轻一带。 权英就跟陀螺似的转了两圈,又跌到了沙发上。 随后她又扑了上去。 王永谦无奈的摇了摇头:明知道她这样,你还惹她? 权英也是,之前还觉得她挺稳重,也没感觉她和李定安多熟啊? 其实挺熟:第一次见面,权英就敢把吊带裙泼湿让李定安看,还是当着陈静姝的面。 第二次去xj,李定安都还没起床,只穿个大裤衩,她就敢让服务员开房门,然后不管不顾的往里冲。 什么边界感,对她而言压根就不存在…… “你别闹了……晚上我请你吃饭,王处长做陪,够可以了吧?” 权英顿了一下:“为什么不能是中午?” “中午答应别人了!” “谁?” “当然是女朋友。” 他越这样说,权英越不信。 “切!” 你女朋友也来蒙古了你知不知道? 但她不让告诉你…… 权英拉着李定安往外走:“你多久没和陈静姝联系了?” “上周吧。” “李定安,你良心让狗吃了?” “你吃不吃?”(本章完) 第433章 走着瞧 餐厅宽敞精致,灯光明亮柔和,琴声悠扬动听,歌声轻柔而又旋旎。 藤萝攀绕着窗边的围栏,又添了几份活力。 旅游集团下属的星级酒店,处处都透着浓郁的中国气息。 暖风开的很足,树叶微微晃动,饭菜的香气四处飘散。 菜品很不错,既有国内的特色,又融合了当地菜品特点,但于徽音只是尝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没胃口?” “感觉不怎么好吃。” “确实不好吃。” 陈静姝也放下了筷子,“你嘴还那么刁,在这里怎么受得了?” “心情好啊,当然吃什么都香!” 愣了一下,陈静姝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她又想起了上次,在于徽音的房间里看到的围巾和咖啡杯。 死丫头,你是在示威吗? 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摇头笑了一下,她端起高脚杯,两人轻轻的碰了一下。 “看到我的时候,为什么不生气?” “为什么要生气?”于徽音笑了起来,“没想到吧?我不但很平静,还挺高兴!” 于徽音,你竟然笑? 而且是真的笑,真的开心的那种。 开心就好…… 陈静姝舒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你听到我也来了蒙古,会吓得哭出来!” “唏,怎么可能,我又不是你:不然你为什么会追过来?” 于徽音想了想,“我觉得……你应该哭一下才对……” 不,不止示威,她还在报复。 报复自己上次气她…… 陈静姝冷笑一声:“阿二,你是想死吗?” 从小到大的本能像是刻在骨子里,没那么快消除,于徽音往后躲了一下。 但依旧怂倔怂倔的:“真的……我以为哭的会是你……但你怎么不哭……快哭!” 陈静姝都被气笑了:我没让你哭就算了,你还想让我哭? 她很认真的看着她:“阿二,你不怕?” 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意思,于徽音摇摇头:“没什么可怕的!” 因为他刚刚才保证过…… 顿了一下,陈静姝又叹了一口气:“你确实不用怕!” 顿然,于徽音大喜过望:“真的?阿大,谢谢你……” 陈静姝瞪了她一眼:“你想什么呢?” 啊? 不是自己想像的那样吗? 我还以为你想通了…… “不是……阿大,你何苦呢……”于徽音有点急,“你那么优秀?” “他救过我!” 陈静姝吟吟一笑,端起果汁,轻轻抿了一口:“两次!” 于徽音咬住了牙:陈静姝,你又来这一招? 上次就是这样,本来想气她,结果没气到,自己反倒气的不轻。 颓然间,她泄了气:“能不能不互相伤害?” “是你先气我的!”陈静姝愈发轻松,眼皮轻轻的挑了一下,“勇气可嘉!” 于徽音又咬住了牙。 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她也不骂人,也从不发脾气,但只是轻飘飘的几句话,或是几个眼神,就能把人气到发疯。 所以自己很少惹她,但妈妈就不一样:明知不敌,却屡败屡战,屡战屡败…… 一想起妈妈气到爆炸,却拿她没办法的样子,于徽音就想笑。 “你笑什么?” “哦,我猜,你去家里的时候,妈妈肯定又喝醉了,然后又抱着你哭,对吧?” “这次没有!” “不可能!” “因为这次我没喝酒!” 更不可能。 于徽音愕然不已,紧紧的盯着陈静姝的眼睛:与上次相比,她好像……更坚定了? 为什么会这样? “我没哭,但她哭了,这次抱着我妈哭……” “哪还不是一样!” “肯定不一样的!”陈静姝笑了笑,“因为我已经不伤心了!” 于徽音顿时了然:好像有点明白了…… 看她睁着大眼睛,睫毛一闪一闪,陈静姝想起了以前的日子,心里一软,抓住了于徽音的手,“阿二,我不会欺负你,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我知道,所以我才没有感觉到很伤心……” 稍一停顿,她低下头,“但我舍不得!” “我更舍不得……但是你太单纯,不理解在别人眼中,他这样的年纪,有这样的能力以及成就意味着什么。 而且你太善良,更无法理解,居心叵测、心存不良的人会有什么样的心机,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又有多么会伪装。” 陈静姝咬着牙:“如果有必要,她们可以比你更单纯,更善良,更惹人心疼,以及招人喜欢……他再聪明,也有疏忽大意的时候。” 骤然间,一张张面孔从眼前掠过:落落大方,从容自然的小田,单纯甜美,娇嫩柔弱的小蒋,以及时不时就盯着李定安的背景发呆,眼睛里泛着精光的范蓉。 于徽音沉默好久:“他很忙!” “和忙不忙没关系……而是他现在还处在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当中,娱乐、社交几乎等于零。等他的能力越来越强,成就越来越多,名气越来越大,所有人都有意或是无意的把他推到聚光灯下,你就会知道:再忙的男人,也会有闲的时候……” 于徽音知道她说的是事实,但就是嘴硬:“唏,好像你多懂一样?” “是,我不懂,但我会学习,我会观察……不像你,只会将头埋在沙堆里,自己骗自己……” 陈静姝叹了口气,“那位舒助理,和他的关系是不是越来越好?和你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对吧?” 于徽音哑口无言。 好久,她才问:“不是……为什么……她们为什么要这样?” 陈静姝冷笑:“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从小就锦衣玉食,养尊处优,要什么就有什么?” “你不也一样?” 陈静姝无言以对。 虽然血脉亲情要欠缺一些,但相比较起来,从小到大的物质生活上,她好像并不比于徽音差。 “所以,阿大,你那么优秀,千万别委屈自己……”于徽音掰着手指头,“而且你看,你是农历四月十六的生日,马上都二十七了……” 说我老,马上就要嫁不出去了是吧? 于徽音,你为什么就记吃不记打? “你呢?” “啊……我?”于徽音有点慌,“我……我二十四!” “二月二十八生日的是狗!” “你才是狗!” “对啊,我是比你老,但你比他更老,老两岁半!” 瞬间,于徽音鼓起了脸,磨起了牙花了:“咯吱……咯吱……” “陈静姝,都说了不要互相伤害?” 陈静姝笑眯眯:“是你先开始的!” 气死了! “吃饭!” 又过了一阵:“阿大,你哪天见他?” “帮权英办完事情我就回去,所以这次就不见了,给你点缓冲期!” “呵呵……缓冲期?”于徽音冷笑一声,“陈静姝,我不会答应的!” “呵呵!”陈静姝也冷笑一声,“放心,你会的!” “走着瞧!” “好,走着瞧!”(本章完) 第435章 假的 褐红色的外墙,宽阔的大门,粗柱的立柱与围栏,门头上立着一幅巨大的岩雕画。 小学生来了都会看:伟大的苏联红军与英勇的蒙古勇士抵抗日本侵略者。 李定安盯着浮雕看了好久,又嘀嘀咕咕:“看,像不像王处长?” “哪个?” “个子最矮,拿武士刀,长小胡子那个!” 于徽音抿着嘴,捶了他一下。 李定安“呵”的一声:骂他是鬼子都算是轻的。 说好的今天带他来涨涨世面,好见识见识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王处长是怎么给别人送礼的。王永谦倒好,整个考察组从上到下,一个不落,全带回来了。 还见识个屁? 总不能往哪一扔就不管吧,没办法,李定安带他们来了阿尔拜赫雷(前杭爱省省会)博物馆参观。 东西有多少不知道,但建的非常具有年代感,要说这是国内哪座城市的抗战博物纪念馆,绝对没一丁儿的问题。 看了介绍才知道,还真就是由苏联时期的革命博物馆改建的。 门票不贵,合人民币五块钱,刚进门,就有人介绍,馆里有会中文的翻译,也不贵,四小时一百。 李定安兴致不高,懒得动嘴,一次请了两位。 楼不高,只有两层,但占地面积很大,展览文物也很多,基本囊括了从石器时代到二十世纪的主要历史时期。 可惜,两个翻译的水平都不怎么高,汉语磕磕绊绊,还夹杂着不少蒙语词汇,除了范蓉,其他人越听越胡涂。 看李定安魂游天外,跟睡着了一样,于徽音捅了捅他:“李定安,什么是‘该基’时期?” “这是汉语音译:商称鬼方,周称赤狄,合称‘鬼狄’,指当时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 “商周时期不是北戎吗?” “戎是戎,狄是狄,一个在阴山之南,一个在阴山之北。先秦时期时常联合南侵,所以统称为狄……但到汉武帝时期又有了区分:阴山之南为羌,阴山之北为胡,故谓‘隔绝羌胡’。” “蒙古部落联合会指什么时期?” “赤狄之后的匈奴部落联盟时期,大约公元前五世纪左右,然后一直到蒙元建国之前。” “民族和部落很多吗?” “多,跟牛毛似的,数都数不过来,但只需要知道主要的几个时期就行:赤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坚昆、蒙元……不是……” 李定安回过神来,“有翻译,你问他啊?” 于徽音眨巴着眼睛,没说话,李定安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明白了,真就只是翻译,只能照着标签讲。 超过标签以外的,就开始乱讲了:匈奴是被柔然赶跑的? 中间的鲜卑哪去了? 汉武帝、卫青、霍去病、窦固、窦宪的功劳被谁吃了? 范蓉小声翻译,舒静好、小田、小蒋、包括方志杰,都鼓着包子脸,跟看笑话一样。 半天才一百块钱,国内的县城博物馆都没这个价,你们还想有多高的要求? 李定安瞪着眼睛,咳嗽了一声,霎时,所有人神色一正。 他又转过身:“谢谢两位,我们自己转一转!” 导游如蒙大赦,扭头就走。 “李定安,他为什么要乱讲?” “还真不是乱讲,你顶多说他不专业。” “为什么?” “四五十岁,出生于七八十年代,接受的自然是阉割后的文化教育,他没讲是斯拉夫人赶走的匈奴就不错了,再加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自然就讲的七错八漏……” “怎么可能?”于徽音瞪了他一眼,“他都会说汉语?” “别怀疑,自学的!” 范蓉作证:“于小姐,他们确实是自学的,因为以前蒙古没有专门教汉语的学校……” 于徽音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大致看了看,一群人分成两组,于徽音跟着李定安,其他人跟着范蓉。 舒静好本来要跟过来,李定安借口说要和于徽音说几句话,她也没怀疑,蹦蹦跳跳的到了那边。 于徽音奇怪的看着他:“怎么让她走了,你以前到哪都带着小舒?” 李定安叹了口气:我是忙,不是蠢。 就权英来的那天,帮她挑完衣服之后,李定安明显感觉到,于徽音看舒静好的眼神不太对。 也不止是舒静好,还有小田、小蒋、范蓉……只要是有事没事就往自个身前凑,于徽音的眼神都很奇怪。 原因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说话啊,叹什么气?” 李定安随口敷衍:“她肯定要问这个,问那个,但今天没心情,不想讲!” “我问你讲不讲?” “讲!” 于徽音眯眼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 一楼大都是遗址和模型类,随便转了转,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基本全是文物,看介绍,从石器时期到二十世纪全有,大都发掘于鄂尔浑河谷地区,李定安稍稍提起了点兴趣。 别说,游客挺多,许多都是外国人。 于徽音叽叽喳喳,兴致不减。 “这是什么,捣药的工具” 李定安低头瞅了瞅:一块桃叶型石板,边缘刻着一道一道的痕迹,上面横担着一根圆型的石杵。 “平的是案板,圆的是擀仗!” “啊?” 于徽音瞪着眼睛,一副你别糊弄我的表情。 她虽然不认识蒙文,但识数,标签上就有:800—300bc,bc就是公元前的意思。 那时候的蒙古人就会擀面了? “真不骗你,不过是用来擀粟皮的,应该都是从新石器时期的兴隆聚落流传过来的。” “兴隆……中国吗?” “对,遗址在内蒙敖汉,就在青龙山旁边。” “哦……” 两人又继续看。 “唉,李定安,看,汉字拓片?” 李定安瞄了一眼,顿时就乐了:“阙特勤碑,唐玄宗御笔……发掘地点离这不远,哈拉和林往南四十公里!” “啊,这么厉害,那你笑什么?” “这是唐玄宗悼念已故突厥阙特可汗的悼文,你看第一句:所受逮朕躬,结为父子……我给你翻译一下:我是你爹……那边,像蝌蚪文一样的字看到没有,那是突厥文,刻在碑的阴面,据说是阙特可汗的弟弟毗伽可汗亲手刻的,也是悼文。我再给你翻译一下:汉人都是坏蛋……” “啊?” 于徽音觉得,李定安又在糊弄他。 “真不骗你,国内史料中记载的比这详细多了,《唐书》、《新唐书》都有,不信你查。” “我就是好奇。” 两人又继续往下看,走着走着,前面围了好几位,堵住了整个过道。 没办法,只能从旁边绕。 四周好像是随从,只有中间的一男一女在看东西。典型的亚洲面孔,说的是日语:“是不是这一件?” “是的藤原先生!” 问话的是男的,手里还拿着放大镜,看了一阵,他摇摇头:“我暂时看不出来真伪,那他们拿什么保证?” “可以延期付款,竟拍后有三天的时间,不论是请专家鉴定,还是做检测,完全足够了……” “那就没问题了……除了这一件,还有什么?” “一整套金马具,共二十四件,还有一顶银冠,一块玉璧,一本经书!” “都在这里?” “对!” “价格呢?” “两千万美金!” “嗯,先看一看!” 男人直起了腰,恰好,李定安走到和他们平行的位置,下意识的往柜台里瞄了瞄。 好家伙,玉剑璏(剑鞘饰玉)? 男人也看到了他,眉头一皱:“中国人?” 这次说的是蒙语,李定安不动声色,也回了一句蒙语:“怎么了,有事吗?” 男人摇摇头,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定安笑了一下,径直往前走。 “很纯正的蒙语,带有典型的西尔里文的卷舌音(类似俄语)!” “嗯,可能本地人!” “阁下,放心吧,既便是中国人,也听不懂日语的……” 李定安冷笑:我听不懂你大爷? 厉害了? 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国有性质的省级博物馆,里面的文物竟然能上拍? 而且还是玉剑璏? 不用怀疑,只要东西没问题,绝对是汉人皇帝赐给匈奴或突厥可汗的,绝对出土于哈拉和林附近。 区别只在于是哪一朝的皇帝赐的,是汉,是晋,还是隋,或是唐。 李定安耐着性子,于徽音一直问东问西,他有一句没一搭。 因为心思压根就不在这边。 “你怎么了?” “没怎么,继续看东西!” 差不多半个小时,等那群人下了楼,李定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剑璏所在的那节柜台。 看标签,确实出土于哈拉和林附近,据考证,是公元前49年至公元78年之间的匈奴贵族墓葬。 据推猜,应该是西汉元帝赐婚时,赐给匈奴呼韩邪单于的玉器之一。 赐婚……呼韩邪单于……这岂不是就王昭君的嫁妆? 李定安登时一个激灵。 再看形制,确实像汉玉,玉质还是上好的和田玉,乍一看,好像挺真,确实有点像埋了上千年的样子。 但细一看,总觉得玉泌有点浅,只流于表面,像是泡出来的一样。 瞄了几眼,越看越不对,李定安又掏出了放大镜。 随即,他眼睛就瞪圆了:哈哈,假的? 那真的去哪了?(本章完) 第434章 涨涨世面 太阳很大,雪水淋淋漓漓,滴下檐角,在地上溅出一朵朵的水花。 空气好了很多,但风很大,又湿又凉,中央广场上没几个游客。 几个女孩围着文化宫门口的成吉思汗铜像拍照,还让李定安帮忙。 反正也是闲着,李定安没有拒绝,接过了相机。 于徽音也凑了过来:“大学生吗?” “对,还是国立大学的高材生!” “那皮袍好漂亮?” “走的时候给你买一套!” 于徽音眯着眼睛笑:“好!” 话音刚落,镜头前一黑。 之前请他帮忙的蒙古女孩挡住了照相机:“你们中国人(蒙语)?” 李定安笑了笑:“对!” “哦!” 女孩淡淡的点了点头,接走了相机。 不拍了? 两人面面相觑,于徽音嘻嘻哈哈,捂住了他的脸:“别生气!” 我生什么气? 来了半个多月,早习惯了:比如在街上或是酒店,听到他们说汉语,本地人总会有奇异的眼神打量他们。 又比如出去吃饭,李定安经常会和老板聊天,起初还聊的挺好,但于徽音或舒静好一说汉语,话题立马中止。 然后十次中有八次,最后结账时都要比蒙文菜单上的贵两三倍。 不知道是谁说的:这儿的人只喜欢中国人口袋里的钱……李定安觉得很有道理。 看他兴致不高,于徽音又挽住胳膊:“饿不饿,要不去吃东西?” “再等等吧!”李定安看了看表,“快十二点,王处长也快出来了!” 话音刚落,于徽音指了指文化宫:“你看?” 王永谦和参赞走出了文化宫。 李定安忙迎了上去:“怎么样?” 参赞摇摇头:“不太理想!” 啥意思? 王永谦叹了口气:“国家博物馆、科学研究院、国立大学、以及乌兰巴托大学都有考古项目,暂时都分不出人手。” 好歹也是国家级的研究机构,一个分不出人手,個个都分不出人手?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遗址规模太小,且只有一处,关键是年代太近,人家真就看不上。 就比如乌兰巴托大学和河南博物院联合发掘,位于后爱杭省的高勒毛都二号墓地:整整一百多座墓葬群,已探明的墓冢数量是五百七十多座,而且大都是战国至两汉时期的大型墓葬。 而这样的遗址,蒙古境内有十多处。与之相比,只是一座元朝时期的遗址,人家真就没放在眼里。 关键的是:在人家看来,风水类型的遗址对他们的历史、文化和影响力的加成都不大,自然也就不受重视。 “能不能和河南博物院联系一下,我们挂靠也行?” “联系了,但他们今年的来蒙的发掘研究计划是六月份,文物局已经审批,不好临时增加项目,再一个也来不及!” 确实来不及:他们六月分才来,来了以后才能向蒙古国文化体育旅游部和科学院递交申请,而光是审批,就要三四个月以上,立项最早也到十月分左右。 那时已是蒙古国的冰冻期,还考察个屁? 李定安叹了口气:“那怎么办?” 参赞想了想:“只有一个办法:退而求其次,和蒙古国的地方机构合作,比如国立大学前杭爱省分校!” 省分校? 听着是省,但人口才十二三万,放在国内的南方就一个镇,放在西北地区也不过一个小县的人口,学校能大到哪里去? 考察和研究能力可能还不如通辽。 “只是省分校,考察和研究水平先不提,通行和后勤能不能保障?” “这个可能还需要我们自己协调,无非就是多花点钱。” 好像只能这样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那就尽快吧:多备几台性能好点的车,包括后勤车,再从首都请几个历史和古地理方面的专家,尽量专业点,经费要不够你告诉我,我来想办法……” 这是为国家考察,哪能花李定安的钱? 王永谦点点头:“放心!” …… 一周后,考察团启行,考察期限三十天。 天气还行,能见度很高。出了城区,满山遍野都是彩房子,于徽音和舒静好扒着车窗,看的津津有味。 上了车,李定安就开始睡觉,不知过了多久,于徽音捅了捅他:“李定安,你看,好大的山?” 他下意识的睁开眼睛:草原枯黄万里,一道巨龙拨地而起。 山岳巍峨,峰峦叠嶂,连绵起伏,尽显雄壮。 大河滚滚而下,蜿蜒往北,不知去向。 杭爱山,鄂尔浑河……快到地方了? 他看了看表:从出现到现在,将将四个小时。 拐下公路,又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的土路,一座古城渐渐清晰:哈拉和林。 当然,新建的。 原遗址在苏联时期就已破坏贻尽:墙砖和石基被拆下来建了房子,然后重新平整,开垦为田。 苏联解体后,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进行过抢救性修复,结果专家组前脚走,后脚牧民就把砖瓦拆回去建了羊圈。 到了新世纪,蒙古国才慢慢重视起来,在中、日、德等国家的资助下,修整了一部分遗址,建了一座博物馆,并做了一些保护性措施。 几年前,蒙古国计划效仿中国,进行产业转型,计划大力发展旅游,哈拉和林古都的重建计划也重新提上了日程。 但迄今为止,依旧还停留在计划阶段。关键就两个字:缺钱…… 有教科旅和外事司的官员陪同,当地还算热情,将考察团安排在哈拉和林苏木林场,还安派了晚宴。 李定安大致瞅了瞅:十多间砖房和七八座木屋,完全可以当做考察期间的临驻营地。 至少比住帐蓬的要强。 中午简单吃了点,又带着于徽音到古城转了转,回来后,太阳已经偏西。 院子里还是那几辆车,中间一堆篝火,全羊被烤的滋滋冒油,旁边一台小型烤炉,两个大婶正在烤羊肉串。 厨房里雾气腾腾,隐约传来抓饭的香味。 圆桌上坐着七八位:两位官员,两个蒙古教授,两位哈拉和林的苏木达(乡长),以及林场场长和翻译。 桌子上摆着手抓肉,脚下放着两箱五粮液和几只空瓶,王永谦和刘秘书满面红光,估计已经喝了不少。 他顺手捞起一把烤肉,撸了一口:“王处长,国立分校的人呢?” “说是还没准备好,明天早上才能到!” 不是……都提前说好的,今天汇合,明天考察? 再说都准备一个星期了…… 王永谦又给他使了个眼色:“等一等吧!” 李定安心领心会,再没多说:“好!”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第三天早上。 王永谦不停的打电话,打了五六个。 “怎么回事?” “说是准备的车辆坏了,正在重新调配车辆!” “又不远,到这才一百公里,人也不是很多,用我们的车接一下行不行?” “总不能天天接吧?” 天天接就天天接……嗯? 王永谦默然不语,李定安突然就懂了:要钱? 他想了想:“这个钱,是谁要,公家还是私人?” “都有!” 好家伙,上下通吃啊? 嗯,不对? 昨天早上,那两个官员临走时,刘秘书在车门口,好像给他们塞过什么东西。当时没注意看,就感觉花花绿绿。 “昨天那两个你也送钱了?” “你少管!” “送了多少?” 王永谦瞪了他一眼。 范蓉就在旁边,悄悄的给他比了一根手指。 这还能是一千? 至少也是一万美金。 换算一下:一个人七万多人民币,抵当地公务员两年的工资……结果就从首都送到这里就完了? 又想起早上王永谦吐的天昏地暗的样子,李定安就觉得膈应的不行:堂堂的处级干部,到这儿受这份窝囊气? “回!” “回哪?” “当然是回国,还能回哪?” “你赌什么气?来的时候就说好的:外部协调我负责,伱搞好考察和研究就行。” “我没赌气,我就是觉得,光是协调一下,就是两万美金,后面还得多少?” “动脑子啊。”王永谦瞪着他,“你怎么不算算,从我们来到正式考察多长时间,这又是多大的项目?” 李定安想了想,倒抽了一口凉气。 放国内,怎么也得部级吧,按正常速度,从递交材料到审批,怎么也要三个月到半年。 何况这儿还是蒙古,半个月……坐火箭了? 这骂挨的不怨。 “你花了多少钱?” “你少打听!” 王永谦拍拍他的的肩膀,语众心长,“记住,这是外面:用钱能解决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 嘿……感觉好有道理,我竟然无言以对? 李定安扑棱着眼皮:“过年给你提一箱酒,你都不敢收?” “废话,能一样吗?你再别管了……明天早上再联系一下,要是还不行,就得去省会一趟。” “又送礼?” “都说了你少管!” “那带上我,好歹也能涨涨世面!” 王永谦没说话,上上下下打量着他。 李定安秒懂,胸口拍的“砰砰”响:“放心,我绝对不惹事,就看看!” 想了想,王永谦点点头:“可以!” (本章完) 第435章 假的 褐红色的外墙,宽阔的大门,粗柱的立柱与围栏,门头上立着一幅巨大的岩雕画。 小学生来了都会看:伟大的苏联红军与英勇的蒙古勇士抵抗日本侵略者。 李定安盯着浮雕看了好久,又嘀嘀咕咕:“看,像不像王处长?” “哪个?” “个子最矮,拿武士刀,长小胡子那个!” 于徽音抿着嘴,捶了他一下。 李定安“呵”的一声:骂他是鬼子都算是轻的。 说好的今天带他来涨涨世面,好见识见识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王处长是怎么给别人送礼的。王永谦倒好,整个考察组从上到下,一个不落,全带回来了。 还见识个屁? 总不能往哪一扔就不管吧,没办法,李定安带他们来了阿尔拜赫雷(前杭爱省省会)博物馆参观。 东西有多少不知道,但建的非常具有年代感,要说这是国内哪座城市的抗战博物纪念馆,绝对没一丁儿的问题。 看了介绍才知道,还真就是由苏联时期的革命博物馆改建的。 门票不贵,合人民币五块钱,刚进门,就有人介绍,馆里有会中文的翻译,也不贵,四小时一百。 李定安兴致不高,懒得动嘴,一次请了两位。 楼不高,只有两层,但占地面积很大,展览文物也很多,基本囊括了从石器时代到二十世纪的主要历史时期。 可惜,两个翻译的水平都不怎么高,汉语磕磕绊绊,还夹杂着不少蒙语词汇,除了范蓉,其他人越听越胡涂。 看李定安魂游天外,跟睡着了一样,于徽音捅了捅他:“李定安,什么是‘该基’时期?” “这是汉语音译:商称鬼方,周称赤狄,合称‘鬼狄’,指当时蒙古高原的游牧民族。” “商周时期不是北戎吗?” “戎是戎,狄是狄,一个在阴山之南,一个在阴山之北。先秦时期时常联合南侵,所以统称为狄……但到汉武帝时期又有了区分:阴山之南为羌,阴山之北为胡,故谓‘隔绝羌胡’。” “蒙古部落联合会指什么时期?” “赤狄之后的匈奴部落联盟时期,大约公元前五世纪左右,然后一直到蒙元建国之前。” “民族和部落很多吗?” “多,跟牛毛似的,数都数不过来,但只需要知道主要的几个时期就行:赤狄、匈奴、鲜卑、柔然、突厥、回鹘、坚昆、蒙元……不是……” 李定安回过神来,“有翻译,你问他啊?” 于徽音眨巴着眼睛,没说话,李定安侧着耳朵听了一会:明白了,真就只是翻译,只能照着标签讲。 超过标签以外的,就开始乱讲了:匈奴是被柔然赶跑的? 中间的鲜卑哪去了? 汉武帝、卫青、霍去病、窦固、窦宪的功劳被谁吃了? 范蓉小声翻译,舒静好、小田、小蒋、包括方志杰,都鼓着包子脸,跟看笑话一样。 半天才一百块钱,国内的县城博物馆都没这个价,你们还想有多高的要求? 李定安瞪着眼睛,咳嗽了一声,霎时,所有人神色一正。 他又转过身:“谢谢两位,我们自己转一转!” 导游如蒙大赦,扭头就走。 “李定安,他为什么要乱讲?” “还真不是乱讲,你顶多说他不专业。” “为什么?” “四五十岁,出生于七八十年代,接受的自然是阉割后的文化教育,他没讲是斯拉夫人赶走的匈奴就不错了,再加文化程度不是很高,自然就讲的七错八漏……” “怎么可能?”于徽音瞪了他一眼,“他都会说汉语?” “别怀疑,自学的!” 范蓉作证:“于小姐,他们确实是自学的,因为以前蒙古没有专门教汉语的学校……” 于徽音没说话,只是点点头。 大致看了看,一群人分成两组,于徽音跟着李定安,其他人跟着范蓉。 舒静好本来要跟过来,李定安借口说要和于徽音说几句话,她也没怀疑,蹦蹦跳跳的到了那边。 于徽音奇怪的看着他:“怎么让她走了,你以前到哪都带着小舒?” 李定安叹了口气:我是忙,不是蠢。 就权英来的那天,帮她挑完衣服之后,李定安明显感觉到,于徽音看舒静好的眼神不太对。 也不止是舒静好,还有小田、小蒋、范蓉……只要是有事没事就往自个身前凑,于徽音的眼神都很奇怪。 原因不知道,但他至少知道,应该怎么做。 “你说话啊,叹什么气?” 李定安随口敷衍:“她肯定要问这个,问那个,但今天没心情,不想讲!” “我问你讲不讲?” “讲!” 于徽音眯眼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 一楼大都是遗址和模型类,随便转了转,两人上了二楼。 二楼基本全是文物,看介绍,从石器时期到二十世纪全有,大都发掘于鄂尔浑河谷地区,李定安稍稍提起了点兴趣。 别说,游客挺多,许多都是外国人。 于徽音叽叽喳喳,兴致不减。 “这是什么,捣药的工具” 李定安低头瞅了瞅:一块桃叶型石板,边缘刻着一道一道的痕迹,上面横担着一根圆型的石杵。 “平的是案板,圆的是擀仗!” “啊?” 于徽音瞪着眼睛,一副你别糊弄我的表情。 她虽然不认识蒙文,但识数,标签上就有:800—300bc,bc就是公元前的意思。 那时候的蒙古人就会擀面了? “真不骗你,不过是用来擀粟皮的,应该都是从新石器时期的兴隆聚落流传过来的。” “兴隆……中国吗?” “对,遗址在内蒙敖汉,就在青龙山旁边。” “哦……” 两人又继续看。 “唉,李定安,看,汉字拓片?” 李定安瞄了一眼,顿时就乐了:“阙特勤碑,唐玄宗御笔……发掘地点离这不远,哈拉和林往南四十公里!” “啊,这么厉害,那你笑什么?” “这是唐玄宗悼念已故突厥阙特可汗的悼文,你看第一句:所受逮朕躬,结为父子……我给你翻译一下:我是你爹……那边,像蝌蚪文一样的字看到没有,那是突厥文,刻在碑的阴面,据说是阙特可汗的弟弟毗伽可汗亲手刻的,也是悼文。我再给你翻译一下:汉人都是坏蛋……” “啊?” 于徽音觉得,李定安又在糊弄他。 “真不骗你,国内史料中记载的比这详细多了,《唐书》、《新唐书》都有,不信你查。” “我就是好奇。” 两人又继续往下看,走着走着,前面围了好几位,堵住了整个过道。 没办法,只能从旁边绕。 四周好像是随从,只有中间的一男一女在看东西。典型的亚洲面孔,说的是日语:“是不是这一件?” “是的藤原先生!” 问话的是男的,手里还拿着放大镜,看了一阵,他摇摇头:“我暂时看不出来真伪,那他们拿什么保证?” “可以延期付款,竟拍后有三天的时间,不论是请专家鉴定,还是做检测,完全足够了……” “那就没问题了……除了这一件,还有什么?” “一整套金马具,共二十四件,还有一顶银冠,一块玉璧,一本经书!” “都在这里?” “对!” “价格呢?” “两千万美金!” “嗯,先看一看!” 男人直起了腰,恰好,李定安走到和他们平行的位置,下意识的往柜台里瞄了瞄。 好家伙,玉剑璏(剑鞘饰玉)? 男人也看到了他,眉头一皱:“中国人?” 这次说的是蒙语,李定安不动声色,也回了一句蒙语:“怎么了,有事吗?” 男人摇摇头,还做了个请的姿势。 李定安笑了一下,径直往前走。 “很纯正的蒙语,带有典型的西尔里文的卷舌音(类似俄语)!” “嗯,可能本地人!” “阁下,放心吧,既便是中国人,也听不懂日语的……” 李定安冷笑:我听不懂你大爷? 厉害了? 如果自己没有理解错:国有性质的省级博物馆,里面的文物竟然能上拍? 而且还是玉剑璏? 不用怀疑,只要东西没问题,绝对是汉人皇帝赐给匈奴或突厥可汗的,绝对出土于哈拉和林附近。 区别只在于是哪一朝的皇帝赐的,是汉,是晋,还是隋,或是唐。 李定安耐着性子,于徽音一直问东问西,他有一句没一搭。 因为心思压根就不在这边。 “你怎么了?” “没怎么,继续看东西!” 差不多半个小时,等那群人下了楼,李定安三步并做两步,走到了剑璏所在的那节柜台。 看标签,确实出土于哈拉和林附近,据考证,是公元前49年至公元78年之间的匈奴贵族墓葬。 据推猜,应该是西汉元帝赐婚时,赐给匈奴呼韩邪单于的玉器之一。 赐婚……呼韩邪单于……这岂不是就王昭君的嫁妆? 李定安登时一个激灵。 再看形制,确实像汉玉,玉质还是上好的和田玉,乍一看,好像挺真,确实有点像埋了上千年的样子。 但细一看,总觉得玉泌有点浅,只流于表面,像是泡出来的一样。 瞄了几眼,越看越不对,李定安又掏出了放大镜。 随即,他眼睛就瞪圆了:哈哈,假的? 那真的去哪了?(本章完) 第439章 匈奴王墓 皮鞋擦的锃亮,西服没有一丝褶皱。 秘书递来眼镜,藤原轻轻的架在鼻梁上,眼中的锐利淡了一些。 他又看了看表:可以起程了。 “走吧!” “嗨!” 部长、组长、翻译纷纷起身,藤原为首,井然有序的出了会议室。 司机已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三辆皇冠排的整整齐齐。 助理打开门,藤原坐进了车里,刚准备关门,秘书手中的电话响了一声。 “阁下,是大使!” 藤原正了正神色,接过手机。 “井川阁下!” “今天与商务部、文旅部的会晤暂时取消!” 取消? “阁下,为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藤原,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 会晤取消,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还在猜测,电话“嘟”的挂断。 藤原盯着手机屏幕,一脸懵逼。 他能听得出来,井川阁下的语气中隐藏的愤怒,而如果事情不是到了很糟糕的地步,尚不至于让大使如此失态。 问题是,自己干了什么? 诧异间,屏幕再次一亮。 “总裁!” “藤原,集团因你而受辱,大仓因你而蒙羞,你必须为此负责……” 八嘎,老子干嘛了? 电话再次挂断,藤原更加茫然。 随即,他的眼睛猛的眯了起来。 总裁发来一张照片,《香港商报》四个字格外醒目,之下是一条本土新闻: 快讯:因技术故障,此次亚洲佳士德春拍延后,时间另行通知…… 之下又是一条国际简讯: 据外媒报道,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等国文化组织分别向联合国组织控告:大仓集古社组织盗墓集团,在中亚各国境内的匈奴、突厥遗址大肆盗掘,并伙同佳士德拍卖行公然拍卖…… 下面还有佳士德春拍的宣传资料和照片。 佳士德紧急宣称:对某国际媒体的污蔑行为表示愤慨,并保留控诉的权利。 然后,又是外媒转载:中亚国家连佳士德一起告…… 佳士德再次声称:因技术部门疏忽,未能对大仓集古社送拍的文物进行详细甄别,深感抱歉…… 等于,佳士德把所有的锅全推给了大仓…… “八嘎!” 藤原一声怒吼,狠狠的将手机摔了出去,“咣”的一声,挡风玻璃裂开了无数道蜘蛛网。 脸涨的像是猪肝,胸口不断起伏,“赫嗤赫嗤”的喘着粗气:“谁干的……谁干的?” …… “啧啧……这手段,就挺高啊?” 李定安拿着手机,摇头晃脑,“谁干的?” 王永谦风轻云淡:“我怎么知道?” 呵呵? 算了,就当你不知道。 反正这会的藤原……不,整个大仓集团,应该快要哭出来了吧? 因为所有的所有,都是他们自个亲口说的: 鎏金掐丝可敦凤冠,出土于西突厥都城遗址(乌兹别克)咄陆可汗之墓。 纯金马鞍,出土于北匈奴故都卑阗城(塔吉克杜尚别),郅支单于之墓。 青铜弯刀,又出土于西突厥后期都城千泉(吉尔吉境内),土门可汗之墓…… 这下好了,这几个国家一看: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国宝偷走的? 别不承认,你们的宣传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还有佳士德替你们背书,甚至是担保,这就是铁证。 我不告你我告谁? 当然告不赢,因为东西就不是从他们那挖的,别说证据,他们连丁点儿的线索都提供不了。 包括古玩界、拍卖界现在都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张冠李戴,鱼目混珠,不过大仓没想到这几个国家当了真。 但问题并不在于官司能不能赢,而是大仓现在的处境: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文物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不止这次卖不出去,以后也别想卖出去。 自然而然,蒙古国的考察和发掘计划也肯定泡汤。 蒙古国一看这条新闻:有没有组织盗墓不知道,但大仓集团绝对有走私、贩卖限制级文物的嫌疑。所以他们主动请求联合发掘高都一号墓的动机,不得不让人怀疑。 所以,还发掘个毛? 李定安越看越想笑。 “别笑了,抓紧搞!” “放心!” 等大仓反应过来,他早都考察完了。 李定安潇洒的挥了挥手。 王永谦叹了口气:“回乌兰巴托!” 谁得利,谁嫌疑最大,他们迟早都能想到。 大方向肯定影响不了,但就当地这种政治生态环境,大仓花点钱,添点堵使点坏,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得回首都盯着点…… …… 南风轻轻的吹,阳坡上钻出细嫩的草芽,河水潺潺而下,泛动着鳞鳞波光。 无人机在头顶盘旋,越野车顺着河道,缓缓行驶。 粗壮的胳膊伸出窗外,曲指一弹,烟头掉落进河里。 “中国烟太绵,没有万宝路好抽!” 李定安很想在这张胖脸上呼上一巴掌:嫌不好抽,你特么还要,一要就是好几条? 他没有接话,又看了看表:“快四点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早上九点,还在这里汇合!” “没问题!” 巴特比了个“ok”的手势,拉开车门,又停了一下,“李教授,明天,我还可以多带几位学生过来。” 带来干嘛,游山玩水,顺带着混一份工资? “可以!”李定安点点头,“每天的经费和补助都是固定的,你带一个团过来我都没意见。” 那我带了有什么用? 巴特摇摇头,下了越野。 几个学生正在河边拍照,见状一哄而散,抢着上车。 就一辆越野,一辆皮卡,却要坐十四个人,跑慢点,就得坐后备箱和车斗。 一时间,吵吵嚷嚷,闹闹哄哄。 随后,两辆车离开,李定安松了一口气,跳下了车。 这帮大爷终于走了…… 嗯,怎么还有两个? 就第一天,见到的那两个俄蒙混血,长得贼漂亮的姑娘,这会儿正站在河边,冲着他笑。 李定安皱起眉头:“范翻译,怎么回事?” 范蓉一脸忧怨:“李老师,她们说是想留下来,晚上跟你学习学习汉语。” 学习个毛? “范蓉,莫日根,送她们走!” 蒙古司机点点头,和范蓉过去,嘀里咕噜的说了两句。 两个女孩耸耸肩,上了考古队的越野车。 不远处,小田嘀嘀咕咕:“她们想干嘛?” “还能干嘛?”小蒋朝着李定安努了努嘴,“盯好几天了,就跟狼见了肉似的,眼睛直冒光……” “不是……这也太开放了吧?” “毛妹都这样,何况李老师年少又多金,还这么帅?” “我汉语也挺好啊?”方志杰一脸向往,“她们为什么不跟我学?” 舒静好冷笑:“可以,我回去一定告诉小孙(孙怀玉)。” 方志杰吓的嘴唇都哆嗦了:“舒静好,你是想让我死吗?” “活该……自己什么情况,没点逼数吗?就你那女朋友,让你两只手,你都不是对手……” 一群人嘻嘻哈哈,闹的正欢,李定安挥了挥手:“干活了……方志杰,地磁……李金,地电、兰昆,钻机、内窥镜……” 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地磁、地电、内窥……这是要勘探墓室? 但考察了好几天了,没发现哪里有墓葬啊? 正诧异着,李定安已经到了河边。 一群人如梦初醒,拿机器的拿机器,取工具的取工具。 刚刚解冻,翁金河才进入平水期,所以河滩很宽,滩岸上四处都是裸石。 跳下河岸,李定安盯着河堤:像是人为修成的,一段条石堆成的弧形石墙夹在河堤中间。 “这是……墓墙?” 于徽音一脸惊奇,“我之前还以为牧民砌的羊圈?” “就是羊圈……看,条石与条石中间还有羊粪。” 不然这么明显的墓墙,哪能轮到李定安来发现? “啊?” “但这些石头,绝对是从墓墙上拆下来的!” 太整齐了,条形石板几乎一般大小,摆明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砌个羊圈而已,牧民又没有强迫症? 转眼间,队员拿来机器,李定安跳上河岸:“以此为中心,往东探:注意,十有八九是积石墓,墓室特征极为明显:四周堆石为墙,棺椁顶部与墓坑四周有木炭层,墓室大概率中空,如果是实心,只会是塌陷造成的沙土……” 登时间,队员们行动起来。 “已经砌成了羊圈,会不会已经被盗了?” “可能,但顶多也就盗了一两座。” “意思是很多?” “反正不会少!” 《旧唐书·突厥传》:其国人葬之,衣服及葬殡与中原略同……所以,突厥人的土葬要么是土坑墓,要么是石室墓。 只有更早的匈奴人才会“积石为墓”。 再看这些条石,大小、长短,甚至薄厚都相差无几,主人为匈奴贵族无疑。 《史记·匈奴列传》:其送死,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千百人…… 《汉书·匈奴传》:其送死,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十百人…… 《颜师古注解说》(隋):殉者或数十人,或百人。 几百上千人殉葬属实有点夸张,但已发掘的匈奴贵族墓葬,陪墓最少的也在十座以上。 经此推算,这附近最少也应该还有个八九一十座墓。 “这么多,那就是墓葬群?”于徽音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但为什么要背着巴特教授?” 李定安叹了口气:“万一发现大墓怎么办?” 不用怀疑:蒙古国的考古研究,九成都靠得是墓葬,如果是大墓,国立分校肯定会扔下中方考察团…… 所以必须得悄悄的探一下:小墓无所谓,该上报就上报。万一是大墓,别说上报,说不好他还得帮着埋住点。 当然,等找到风水遗址,帮着他们发掘,甚至是研究一下也不是不行…… 说了几句,李定安又拿出古地理图,仔细对照。 杭爱山下,翁金河上游,山之东,河之西……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 如果有墓,估计不会小。 正暗忖间,方志杰朝他挥了挥手:“李老师,你来看?” 不远,离河岸也就十多米,李定安快步跑了过去。 地磁波呈扇形扫描,探测图像很是清晰:大概地下四米,一座圆形的积石建筑,直径将将两米出头。 匈奴墓没跑了。 李定安对照了一下山势地形:“继续往东,南北范围十米……” 队员们点头,一群人抬着仪器,慢慢的往东。 也就走了四五步,地磁仪就响了起来:地表之下四米,依旧是圆形积石墓。 和之前那座相比,墓室直径稍大了点,差不多两米五六。 李定安摆摆手,意思是继续。 然后,地磁仪时响时停:一座、两座、三座……从西到东,差不多五十米,整整九座圆形积石墓。 舒静好扛着探针,很是兴奋:国内的墓探了不少,国外的墓还是第一次…… “李老师,要不要探一下?” “只是陪墓,估计连只陶罐都没有,没必要!” “那会不会有大墓?” 李定安顿了一下:整整九座陪墓,还真说不准。 再说都到这会了,闲着也是闲着。 他稍一琢磨,往南指了指:“试着探一下!” 队员们转向南,几乎是一步一停。 但跟断了电一样,地磁仪突然就没动静了。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会不会是方位错了?” “不会:枕东踏西,陪墓在右……所以主墓必然在南边。你再往河边看……” 李定安指了指河堤边疑似羊圈墙的地方,“那里必然也是陪墓,不过河流改道,恰好被冲了出来,然后石块才被牧民捡去砌了羊圈……所以陪墓不止这九座……也由此可知,主墓室不会小……” “有多大?” “三四百平方还是有的!” 所以搞不好,这儿不但有匈奴贵族的大墓,还是大贵族…… 于徽音似懂非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恰好,不远处又传来“滴”的一声。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跟了李定安这么久,不用再多交待,方志杰指挥队员,慢慢扩大墈测范围。 随后,地磁仪响个不停。 起初,李定安还很镇定,但渐渐的,眼睛越睁越大: 墓室南北石墙长三十二米,东西石墙三十八米,这是多少个平方? 上千了都…… 关键的是,主墓室正西还有墓道,南北宽六米,东西长近二十五米。主墓室及墓道均有类顶梁的石梁。 看地磁仪合成图像,就像个“甲”字: “中”为君,“甲”为王……这是匈奴的王墓。(本章完) 第437章 又见藤原 所谓贪心不足蛇吞象,哪里都有这样的事情。 包括中国。 只是感慨了一下,李定安也想通了:风乍起,管他吹起的是谁的那一圈皮? 该干嘛,还干嘛。 第二天,所有人准时起床,准时吃饭,准时开会,然后又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外勤车加满了油,无人机充好了电,速热餐,矿泉水,探测仪,以及雨伞,帐蓬。 然后,就是等。 一直等到十一点。 耐心一点点的消失,眉头渐渐的皱起,正当李定安以为,是不是又被当猴耍了,两辆车姗姗来迟。 王永谦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再不来,李定安百分百撂挑子了…… 转着念头,车进了林场,王永谦和李定安迎了上去。 “哐”,先下来的是司机,又从副驾上下来一个小伙,然后后排的两扇门齐齐的打开,跳下来了两个女孩。 真的是女孩,还很漂亮:都是二十出头,圆脸蛋,高鼻梁,眼睛微微发蓝,头发微微卷曲,具有典型的俄罗斯血统。 极具异域风情,既便在蒙古也不多见。 但李定安无瑕欣赏,又往后瞅了瞅。 后一辆车也停了下来,这次下来的人多了一位,一男四女。 男的四十左右,四个女孩却很年轻,朝气蓬勃,风华正茂。 这么年轻的考古专家,还是女士……扯什么淡? 这摆明就是大学生…… 李定安收回目光,又看了看从驾驶位上下来的那两位。 岁数倒是差不多,大概三十多四十出头的样子,但总觉是不太像:哪有教授在旁边,一群学生还敢嘻嘻哈哈,笑笑闹闹的? 王永谦也有点懵,出于礼貌,和两个男人握了握手。 然后是李定安。 两只手甫一握住,他心里“格登”的一下:拇指的第二关节、其余四指的第三关节都有老茧的人,会从事什么行业? 工人、农民、士兵……反正绝不会是考古学教授。 这两位,就是司机…… 王永谦叫来翻译,刚要说话,李定安摆摆手,直接用蒙语问:“教授呢?梅林教授,巴特教授……” 司机矮墩壮实,说话也瓮声瓮气:“教授有事,两位都有事,来不了!” “那什么时候来,明天?” “明天也来不了,可能一直都来了……” 你大爷? 李定安猛的回过头,虽然没说话,但王永谦秒懂:你送的礼呢? “别急!” 王永谦又拿出了手机,拨通后先用蒙语问候了一句,又交给了翻译: “为什么只有学生?啊,临时来了外国考察团,需要您陪同……要考察多久?半个月……” 大概两分钟,说了七八句,翻译挂断了电话。 王永谦看似平静,和往常没什么两样,但微微鼓起牙关完全可以说明,他现在的心情。 哈哈,又特么的被耍了? 李定安倒还好,虽然也生气,但远没到快绷不住的程度。 没有张屠夫,他李屠夫也照样能杀猪,而且杀的更好。 当然,前提是他得有拿刀的资格。 现在有了……这群学生! 所以,他还有心情揶揄:“老王,你是不是送礼送少了?” 王永谦猛呼了一口气:“我就没送!” “啥?” “人心不足蛇吞象,给的越多,要的越快……所以我答应的是事成之后。当时也答应了……” “结果好了,估计你刚走,人家就转过了弯……不过没关系,不来都行……” 李定安呲着牙笑,“有这两个司机就够了,没司机也行,那就给份地图!” “你想什么好事呢?” 王永谦呵的一声,又微微往后摆了摆头,“知不知道那位外事司的武官为什么没过来?” “啥意思?” “外事司要是不同意,别说南戈壁省或是边境附近,你连杭爱山都上不去。” 我特么? 李定安傻了眼:笑啊,怎么不笑了? 王永谦说的很含糊,但都能听懂:没有考古机构的专业人员参与以及陪同,谁知道你是考古调查,还是军事墈踏? 他咬了咬牙:“昨天怎么谈的?” “省一级和学校已经谈好了:从今年六月开始,我们派出省一级的考察团,与国立大学分校合作,对鄂尔浑河谷前杭爱省区域内的墓葬遗址展开为期两年的考察发掘,每年四个月……但前提是,必须先帮我们找到遗址…… 其次,校长又为我引见了分校考古系的两位教授,一位类似于副院长,一位是课题带头人,答应由他们带队,今天和我们会合……出来后,我还专门给他们打过电话,说事成之后,必有回报……这两位当时也答应了……” 那人呢? 不见兔子不撒鹰? “他们要多少钱?” “每人一万,美金!” 我去他大爷的? 钱不多,但忒特么恶心人…… 李定安用力的呼了一口气:“带我去,现在!” 王永谦悚然一惊:“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我送钱!” 李定安止不住的冷笑,“考察是吧,两年是吧?先说好:六月份你要不让我带队,我跟你急……” 王永谦顿了一下:“等你有时间再说!” 怎么可能没有? “我挤也挤出来!” 要不把鄂尔浑河谷挖成筛子底,我跟他姓巴特梅林…… “别磨蹭了,要走就走……半个月,我十篇论文都够发表了……” 王永谦想了想,点点头:“好,现在就走……但这是公派项目,花再多钱也轮不到你出,还有一点……不管看到什么,你都管好嘴。” “呵呵……怕这伙王八蛋说话不算话,坐地起价是不是?” 免费给他们放开口岸,把稀土运到天津,再免费把天津港租给他们,再再免费在港口给他们建一座超大型的稀土物流仓储基地,再再免费提供船只,帮他们把稀土卖给大漂亮…… 这么离谱的要求都敢提,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把鄂尔浑河谷挖成筛子算什么? 到时要能找到一处有价值的墓葬和遗址,李定安跪下来喊爹…… “放心,我保证满脸堆笑……”李定安笑眯眯,“就像现在这样!” 突然间,王永谦有了一丝不好预感。 但话都说出了口,不带李定安去,这小子现在就敢撂挑子…… “别赌气!”王永谦苦口婆心,“放心,我们吃不了亏!” 我管那么多? 李定安点点头,坐进了车里。 哈拉和林离省会不远,就一百公里,全程公路,将将开了一个小时。 王永谦提前联系过,有人专门等在校门口,把他们带到了办公楼下。 几人下车,又踏上台阶。 恰好,从楼里走出来好大一群人。 王永谦瞅了瞅:“真的来了考察团?” “什么?” “左边那位是省领导,右边那位是校长……先让一让吧!” 我让个……嗯? 刹那,李定安瞪圆了眼睛。 那个日本人? 藤原!(本章完) 第438章 要使坏 两拔人一左一右,擦肩而过。 四目相对,狭长的眼缝微微一眯: “亚子,你看,是不是那天在博物馆碰到的那个年轻人(日语)?” “是的阁下。” “问一问!” “嗨!” …… 李定安面无表情:“王处长,能不能查一查那个日本人?” 你怎么知道是日本人……咦? 在博物馆碰到的那些人? “查什么,那些文物?”王永谦有些犹豫:“没必要吧?” 这里是外国,监守自盗也罢,里外勾结也罢,于公于私都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何况涉及到蒙古与他国的外部事务,说不好还是丑闻,所以真没必要过问。 “放心,问一问这些人的来历和考察内容就行!”李定安吐了口气,“我就是好奇!” 王永谦想了想,点点头,秘书又到旁边打电话。 都是公开信息,外交网页上就有,所以很快:“李老师,这些人是大仓集古社的考察团,负责人是副社长藤原光一……此次来蒙考察,应该是就哈拉和林古城重建投资事项和省政府进行磋商……” 哈哈,大仓集古社? 这是日本最大的私有性质的博物馆,京大藏书楼中有近一半的古籍,包括宋、元时期的孤本、善本,以及《四库全书》进呈版等等内府藏书,都是前些年从大仓集古馆买的。 当然,只是书,其余文物更多:青铜、陶瓷、金银器、丝绣服饰、漆器、木雕…… 要问他们怎么来的? 懂的都懂:七成来自于抗战时期,剩下的三成来自于八九十年代,国内文物盗掘犯罪活动最为猖獗的那段时期。 所以,这家伙是惯犯。 再想想博物馆听到的那些对话,呵呵! 李定安想了想:“你去吧,我就不进去了!” 王永谦一脸狐疑:“你去哪?” “打个电话。” “给谁?” “陈静姝,你要不要听?” 王永谦被噎了一下,拿手指点点他,带着翻译和秘书上了楼。 李定安回到了车里,拨通电话。手机响了两声,传来慵懒的声音:“不容易啊,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了?” “怎么可能……上周才打过电话?” 上周,呵呵? 你和于徽音天天在一起…… “刚睡醒?” “大下午我睡什么觉?在看书……” “挺闲啊?” “托你的福。” 这段时间,陈静姝在港岛,配合保利和苏付彼处理《妙闻录》皮画的事情,所以不怎么忙。 不过李定安不知道,也只以为她是随口一说。 “有点事情问一下你:如果蒙古国有文物出境,会通过什么途径?如果上拍,又会由哪些机构接手?” “文物,盗掘性质的?” “对!” “途径很多,比如与之接壤的俄罗期、哈萨克斯坦、乌兹别克、土库曼、吉尔吉……这些国家的文物管制都很松散,管理与鉴定机构等同于无,所以很轻松就能出关。但如果是承拍,最有可能的机构只有三家:苏付彼、佳士德、德国纳高!” “只有这三家?” “也不绝对,但最有实力的只有这三家,其它拍卖行短时间内洗不白……” 李定安秒懂:就像那幅皮画一样。 这就好办了啊? “那你再帮我留意着点,这几家拍卖行即将或是不久会举行的拍卖会资料……其中可能会有几件文物:一顶突厥可敦凤冠、一本回鹘王朝时期的羊皮《摩尼经》,以及一套二十四件组合而成的纯金马具和一块玉璧……” “等等,可敦凤冠……什么样的凤冠?” 电话里传来翻动书页的声音,“是不是鎏金掐丝、如意冠圈,卷云双翼的银冠?” 好家伙,你长千里眼了? “你怎么知道?” “半个月以前佳士德就开始宣传,称是今年春拍的镇场拍品之一:介绍上说,出土于乌兹别克首都塔什干北部的千泉汗城(西突厥王庭)旧址附近的古墓葬,据考证,为西突厥咄陆可汗之墓……” 李定安眼都直了:我靠,还能这么玩? 这明明是唐玄宗时期,后突厥毗伽可汗墓里挖出来的,怎么就成了唐太宗时期,西突厥咄陆可汗的东西了? 而且还离那么远:塔什干到蒙古鄂尔浑河相距三千多公里。 乍一想:你当专家、艺术品公司、收藏家的眼睛都是出气的? 但说心里话,真就不好分辩:从贞观之治到开元盛世之间,相隔不过六十年。而乌兹别克和蒙古国的两国的气候、地形地质等等基本没有什么差别。 所以,哪怕用高精尖仪器,比如同位素光谱检测,也测不出来: 是不是唐朝早中期的物件? 是不是专营皇室宫庭金银器的文思院出品? 是不是大唐皇帝御赐于突厥可汗? 真品无疑…… 但其他都不论,只说经济价值,两者相差十万八千里。 《旧唐书》:名阿史那泥孰,其父莫贺设(突厥世袭官员,统千户或数千户)。武德时(李渊年号),奉使长安,时太宗居藩,与之结为兄弟……看到没有,李世民的结拜兄弟。 但这只是其次,重点来了:贞观六年(630),国人(西突厥)推以为君。既立,不敢当可汗号,遣使长安……七年,太宗(李世民)遣使刘善因至其牙(王庭),册封为吞阿娄拔奚利邲咄陆可汗。 说通俗点:咄陆可汗是历史上第一位受唐朝皇帝册封的突厥可汗,自此东、西、后突厥,以及契丹、回鹘等王朝皆奉此例,一直到唐朝灭亡 说通俗点:开历史之先河,树大唐盛世之碑…… 再看毗伽可汗:明年(开元九年),默矩(毗伽可汗)继位,固乞和,请父事天子,许之……李世民的结拜兄弟,和李隆基的义子,哪个有份量? 比都没法比…… 还有:毗伽可汗死之后将将十年,突厥被回鹘灭国,等于他差点儿就当了亡国之君。 只论历史和政治意义,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日本人倒好,来了个李代桃僵,鱼目混珠? 一瞬间,李定安的脑子里蹦出好几个成语…… 他又猛吐一口气:“佳士德的估价是多少?” “400万到600之间,美金!” “谁送拍的?” “东京大仓集古社!” 就知道会是你。 “你说的纯金马具也在,总共二十四件,同样出自咄陆可汗之墓。” 东西没见过,但用屁股想也知道,和咄陆可汗没丁点的关系。 “还有羊皮《摩尼经》,出土于俄罗斯布里亚特,称是回鹘骨力裴罗可汗之墓……” 哈哈,又是这一招? 骨力裴罗是回鹘第一代可汗,由唐玄宗册封,等同于回鹘的开国皇帝。 而摩尼经的主人腾格里汉是第八代,已是回鹘末期,两者之间同样差了十万八千里。 自然而然,文物的价值同样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更何况,东西还在博物馆摆着呢。 “有实物?” “只是图册!” “还有什么?” 陈静姝一样一样的讲,李定安一件一件的对比,东西不多,由大仓集古社送拍的古董只有四十余件,但件件都是重器。 不是这位单于和阏氏(皇后),就是那位可汗和可敦,起拍价最低的一件都是两百万美金。凑巧的是,其中有八成,竟然都能和前杭省博物馆的那些赝品对得上。 再加起来算一算,这何止是两千万美金? 两个亿都打不住,等于一转手就是十倍的利润? 他皱着眉头:“国内有意向的多不多,我是说对大仓集古社送拍文物有兴趣的单位?” “挺多,我们,嘉德、荣宝、圣嘉……以及几家知名度较高的博物馆,都收到了佳士德的贵宾邀请函?” 李定安止不住的冷笑:玩的溜啊哥们,知道我们最爱好这个,对吧? 汉唐盛世,国威远播…… 我让你拍个锤子? 他猛吐一口气:“东西全是真的,但没一件能对得上号,谁拍谁傻。” “啊?”陈静姝愣了一下,“佳士德承诺,可以现场鉴定,并担保:七十二小时无条件退单!” 别说七十二小时,就是七百二十小时都没问题。 “相信我,别说专家,你送试验室都检测不出来……” 他从前到后讲了一遍,陈静姝好像被震住了一样,沉默了好久。 “我知道了,我能不能提醒一下权英?” “当然,能提醒的都尽量提醒一遍,你最好说严重点,就说是国内的顶尖专家发现的……” “顶尖专家?”陈静姝又笑:“你吗?” “我离顶级专家差的也不是太多了吧?”李定安嘻嘻哈哈,“开玩笑的,提谁都行,千万别提我。” “啊,有危险?” “危险倒没有,但我和那小鬼子已经照过两次面,如果知道消息是从蒙古传出去的,说不定就会猜到我……” 说一千道一万,这儿是国外…… “我明白了,你要小心!” “放心!”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估计最早也到六月份了?” “那么久?”陈静姝稍顿了一下,“我能不能去看你?” 李定安不假思索:“随时都可以!” 陈静姝无声的笑了一下。 你那么聪明,但就于徽音的城府和情商,你竟然一点都没察觉? 可见你忙到了什么程度? 一时间,她连吃醋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别太辛苦,要多休息!” “我知道!” …… 挂了电话,李定安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小日本太坏子,手段还贼高,他都没想过,还能用这一招? 可惜,没时间,不然怎么也得去港岛过过招。 更可惜的是,明明能坑小鬼子一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不管怎么说,得先把遗址找到,其它的所有事情都得让路…… 正叹着气,王永谦出了大楼,脸上的神色缓和了不少,看来是谈成了。 “巴特教授答应了,从明天开始,正式带队与我们汇合……” “不会再出妖蛾子吧?” “放心!” “花了多少钱?” “就只来一位,没多少!” 李定安愣了一下:“还有一位呢,就那位梅林教授?” “是梅林院长,但他要陪同日本考察团,确实没时间!” 一位也行。 甚至他什么都不用干,来了当吉祥物都行…… 李定安轻轻的舒了一口气。 他想了想,拉开了车门:“能走了吧,顺路跟你说点事!” 王永谦也没在意,坐进了车里。 小车开向哈拉和林,李定安言简意骇,大致说了一遍。 秘书盯着手机里的那些图片,惊的目瞪口呆。 先不管李定安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看那些图片:佳士德拍卖会的宣传图片,竟然和博物馆里实物照片一模一样? 那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恰恰好,全是大仓集古社送拍,还敢不敢再巧一点? 王永谦起初还好,但听到国内许多单位都是佳士德此次春拍的重点邀请对象,而且其中不乏保力、嘉德、荣宝、圣佳这些国有性质的收藏公司,脸色顿然就黑了下来。 这等于什么,等于大仓集古社的瞄准对象,就是这些国内公司。 要是没发现呢? 两个亿只是其次,事后被传出去,能笑掉一堆的大牙,特别是日本…… 一想到这里,王永谦的脸更黑了。 “别担心,我已经让陈总提醒各单位了,应该不会有人上当的……” “这次不会上当,那下次呢?” 哪还有下次? 都是专门搞这个的,哪会被同一件东西骗两次? 正狐疑着,王永谦一声清喝:“停车!” “你干嘛?” “我汇报!” 随即,王永谦下了车。 不是,就这么点事情,你汇什么报? 李定安不明所以,正准备问问刘秘书,隐隐约约飘来几句:日蒙联合……高勒毛都一号墓。 啥玩意? 李定安的眼睛都快突出来了:“刘秘书,王处长说的是什么?” “梅林院长说,省正府要求他陪同日本考察团考察高勒毛都一号墓,如果顺利,可能会联合发掘……所以我们给他钱他也不敢收……” “大仓集古社是民间组织,他们怎么联合?” “他们只是组织,具体发掘,可能是东京或京都大学的考古部门……” 那有什么区别? 他大爷…… 高勒毛都一号墓是蒙古国仅次于二号墓的第二座大型墓葬遗址,迄今为止,探明墓葬两百多座,大都为西汉至东汉早期的匈奴贵族墓葬。 出土过四叶花型金镶玉、铁芯青铜鎏金把手、刻有“永始元年(西汉平帝)”的铜、银、鎏金酒器、车马器,以及王莽时期的铜镜、玉器、陶器等等文物。 让大仓集古社来发掘,不就等于把黄鼠狼放进了鸡窝? 关键的是,但凡有点价值值点钱的,全是中国汉朝时期的文物。猜一猜会不会故伎重演,用工艺品把真东西换出去? 换出去以后,又会卖给谁? 简直了。 “为什么不和我们合作?” 刘秘书想了想:“太多了!” 李定安噎了一下:先有河博,再有洛博,又有自己和王永谦代表的国博,已经是三家,考察范围遍布半个蒙古国…… 但难道眼睁睁看着? 应该不会…… 不对,是肯定不会! 自己都能给他搅黄了…… 李定安扑棱着眼睛,一时挠挠头,一时抓抓耳朵。 差不多快半个小时,王永谦才挂断电话。 “怎么样,搅黄了没有?” 王永谦瞟了他一眼,又怅然一叹:“考察的进度要抓紧点!” 不是,我说的是东,你扯的是西? 我考察遗址,和不让日本人发掘高靳毛都一号墓有什么关系? 唉……好像真能扯上点关系? 稍一顿,李定安“唏”的一声:不好,小鬼子要使坏!(本章完) 第439章 匈奴王墓 皮鞋擦的锃亮,西服没有一丝褶皱。 秘书递来眼镜,藤原轻轻的架在鼻梁上,眼中的锐利淡了一些。 他又看了看表:可以起程了。 “走吧!” “嗨!” 部长、组长、翻译纷纷起身,藤原为首,井然有序的出了会议室。 司机已将车开到了酒店门口,三辆皇冠排的整整齐齐。 助理打开门,藤原坐进了车里,刚准备关门,秘书手中的电话响了一声。 “阁下,是大使!” 藤原正了正神色,接过手机。 “井川阁下!” “今天与商务部、文旅部的会晤暂时取消!” 取消? “阁下,为什么?” 电话里传来一声叹息:“藤原,你太令我失望了!” 失望? 会晤取消,和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还在猜测,电话“嘟”的挂断。 藤原盯着手机屏幕,一脸懵逼。 他能听得出来,井川阁下的语气中隐藏的愤怒,而如果事情不是到了很糟糕的地步,尚不至于让大使如此失态。 问题是,自己干了什么? 诧异间,屏幕再次一亮。 “总裁!” “藤原,集团因你而受辱,大仓因你而蒙羞,你必须为此负责……” 八嘎,老子干嘛了? 电话再次挂断,藤原更加茫然。 随即,他的眼睛猛的眯了起来。 总裁发来一张照片,《香港商报》四个字格外醒目,之下是一条本土新闻: 快讯:因技术故障,此次亚洲佳士德春拍延后,时间另行通知…… 之下又是一条国际简讯: 据外媒报道,乌兹别克、塔吉克、吉尔吉等国文化组织分别向联合国组织控告:大仓集古社组织盗墓集团,在中亚各国境内的匈奴、突厥遗址大肆盗掘,并伙同佳士德拍卖行公然拍卖…… 下面还有佳士德春拍的宣传资料和照片。 佳士德紧急宣称:对某国际媒体的污蔑行为表示愤慨,并保留控诉的权利。 然后,又是外媒转载:中亚国家连佳士德一起告…… 佳士德再次声称:因技术部门疏忽,未能对大仓集古社送拍的文物进行详细甄别,深感抱歉…… 等于,佳士德把所有的锅全推给了大仓…… “八嘎!” 藤原一声怒吼,狠狠的将手机摔了出去,“咣”的一声,挡风玻璃裂开了无数道蜘蛛网。 脸涨的像是猪肝,胸口不断起伏,“赫嗤赫嗤”的喘着粗气:“谁干的……谁干的?” …… “啧啧……这手段,就挺高啊?” 李定安拿着手机,摇头晃脑,“谁干的?” 王永谦风轻云淡:“我怎么知道?” 呵呵? 算了,就当你不知道。 反正这会的藤原……不,整个大仓集团,应该快要哭出来了吧? 因为所有的所有,都是他们自个亲口说的: 鎏金掐丝可敦凤冠,出土于西突厥都城遗址(乌兹别克)咄陆可汗之墓。 纯金马鞍,出土于北匈奴故都卑阗城(塔吉克杜尚别),郅支单于之墓。 青铜弯刀,又出土于西突厥后期都城千泉(吉尔吉境内),土门可汗之墓…… 这下好了,这几个国家一看:你什么时候把我们的国宝偷走的? 别不承认,你们的宣传资料上写的清清楚楚,还有佳士德替你们背书,甚至是担保,这就是铁证。 我不告你我告谁? 当然告不赢,因为东西就不是从他们那挖的,别说证据,他们连丁点儿的线索都提供不了。 包括古玩界、拍卖界现在都能猜到大概是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张冠李戴,鱼目混珠,不过大仓没想到这几个国家当了真。 但问题并不在于官司能不能赢,而是大仓现在的处境:黄泥掉到了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文物肯定是卖不出去了,不止这次卖不出去,以后也别想卖出去。 自然而然,蒙古国的考察和发掘计划也肯定泡汤。 蒙古国一看这条新闻:有没有组织盗墓不知道,但大仓集团绝对有走私、贩卖限制级文物的嫌疑。所以他们主动请求联合发掘高都一号墓的动机,不得不让人怀疑。 所以,还发掘个毛? 李定安越看越想笑。 “别笑了,抓紧搞!” “放心!” 等大仓反应过来,他早都考察完了。 李定安潇洒的挥了挥手。 王永谦叹了口气:“回乌兰巴托!” 谁得利,谁嫌疑最大,他们迟早都能想到。 大方向肯定影响不了,但就当地这种政治生态环境,大仓花点钱,添点堵使点坏,还是能做到的。 所以,得回首都盯着点…… …… 南风轻轻的吹,阳坡上钻出细嫩的草芽,河水潺潺而下,泛动着鳞鳞波光。 无人机在头顶盘旋,越野车顺着河道,缓缓行驶。 粗壮的胳膊伸出窗外,曲指一弹,烟头掉落进河里。 “中国烟太绵,没有万宝路好抽!” 李定安很想在这张胖脸上呼上一巴掌:嫌不好抽,你特么还要,一要就是好几条? 他没有接话,又看了看表:“快四点了,今天就到这里,明天早上九点,还在这里汇合!” “没问题!” 巴特比了个“ok”的手势,拉开车门,又停了一下,“李教授,明天,我还可以多带几位学生过来。” 带来干嘛,游山玩水,顺带着混一份工资? “可以!”李定安点点头,“每天的经费和补助都是固定的,你带一个团过来我都没意见。” 那我带了有什么用? 巴特摇摇头,下了越野。 几个学生正在河边拍照,见状一哄而散,抢着上车。 就一辆越野,一辆皮卡,却要坐十四个人,跑慢点,就得坐后备箱和车斗。 一时间,吵吵嚷嚷,闹闹哄哄。 随后,两辆车离开,李定安松了一口气,跳下了车。 这帮大爷终于走了…… 嗯,怎么还有两个? 就第一天,见到的那两个俄蒙混血,长得贼漂亮的姑娘,这会儿正站在河边,冲着他笑。 李定安皱起眉头:“范翻译,怎么回事?” 范蓉一脸忧怨:“李老师,她们说是想留下来,晚上跟你学习学习汉语。” 学习个毛? “范蓉,莫日根,送她们走!” 蒙古司机点点头,和范蓉过去,嘀里咕噜的说了两句。 两个女孩耸耸肩,上了考古队的越野车。 不远处,小田嘀嘀咕咕:“她们想干嘛?” “还能干嘛?”小蒋朝着李定安努了努嘴,“盯好几天了,就跟狼见了肉似的,眼睛直冒光……” “不是……这也太开放了吧?” “毛妹都这样,何况李老师年少又多金,还这么帅?” “我汉语也挺好啊?”方志杰一脸向往,“她们为什么不跟我学?” 舒静好冷笑:“可以,我回去一定告诉小孙(孙怀玉)。” 方志杰吓的嘴唇都哆嗦了:“舒静好,你是想让我死吗?” “活该……自己什么情况,没点逼数吗?就你那女朋友,让你两只手,你都不是对手……” 一群人嘻嘻哈哈,闹的正欢,李定安挥了挥手:“干活了……方志杰,地磁……李金,地电、兰昆,钻机、内窥镜……” 啊?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地磁、地电、内窥……这是要勘探墓室? 但考察了好几天了,没发现哪里有墓葬啊? 正诧异着,李定安已经到了河边。 一群人如梦初醒,拿机器的拿机器,取工具的取工具。 刚刚解冻,翁金河才进入平水期,所以河滩很宽,滩岸上四处都是裸石。 跳下河岸,李定安盯着河堤:像是人为修成的,一段条石堆成的弧形石墙夹在河堤中间。 “这是……墓墙?” 于徽音一脸惊奇,“我之前还以为牧民砌的羊圈?” “就是羊圈……看,条石与条石中间还有羊粪。” 不然这么明显的墓墙,哪能轮到李定安来发现? “啊?” “但这些石头,绝对是从墓墙上拆下来的!” 太整齐了,条形石板几乎一般大小,摆明是精挑细选出来的。 砌个羊圈而已,牧民又没有强迫症? 转眼间,队员拿来机器,李定安跳上河岸:“以此为中心,往东探:注意,十有八九是积石墓,墓室特征极为明显:四周堆石为墙,棺椁顶部与墓坑四周有木炭层,墓室大概率中空,如果是实心,只会是塌陷造成的沙土……” 登时间,队员们行动起来。 “已经砌成了羊圈,会不会已经被盗了?” “可能,但顶多也就盗了一两座。” “意思是很多?” “反正不会少!” 《旧唐书·突厥传》:其国人葬之,衣服及葬殡与中原略同……所以,突厥人的土葬要么是土坑墓,要么是石室墓。 只有更早的匈奴人才会“积石为墓”。 再看这些条石,大小、长短,甚至薄厚都相差无几,主人为匈奴贵族无疑。 《史记·匈奴列传》:其送死,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千百人…… 《汉书·匈奴传》:其送死,近幸臣妾从死者,多至数十百人…… 《颜师古注解说》(隋):殉者或数十人,或百人。 几百上千人殉葬属实有点夸张,但已发掘的匈奴贵族墓葬,陪墓最少的也在十座以上。 经此推算,这附近最少也应该还有个八九一十座墓。 “这么多,那就是墓葬群?”于徽音左右瞅了瞅,压低声音:“但为什么要背着巴特教授?” 李定安叹了口气:“万一发现大墓怎么办?” 不用怀疑:蒙古国的考古研究,九成都靠得是墓葬,如果是大墓,国立分校肯定会扔下中方考察团…… 所以必须得悄悄的探一下:小墓无所谓,该上报就上报。万一是大墓,别说上报,说不好他还得帮着埋住点。 当然,等找到风水遗址,帮着他们发掘,甚至是研究一下也不是不行…… 说了几句,李定安又拿出古地理图,仔细对照。 杭爱山下,翁金河上游,山之东,河之西……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 如果有墓,估计不会小。 正暗忖间,方志杰朝他挥了挥手:“李老师,你来看?” 不远,离河岸也就十多米,李定安快步跑了过去。 地磁波呈扇形扫描,探测图像很是清晰:大概地下四米,一座圆形的积石建筑,直径将将两米出头。 匈奴墓没跑了。 李定安对照了一下山势地形:“继续往东,南北范围十米……” 队员们点头,一群人抬着仪器,慢慢的往东。 也就走了四五步,地磁仪就响了起来:地表之下四米,依旧是圆形积石墓。 和之前那座相比,墓室直径稍大了点,差不多两米五六。 李定安摆摆手,意思是继续。 然后,地磁仪时响时停:一座、两座、三座……从西到东,差不多五十米,整整九座圆形积石墓。 舒静好扛着探针,很是兴奋:国内的墓探了不少,国外的墓还是第一次…… “李老师,要不要探一下?” “只是陪墓,估计连只陶罐都没有,没必要!” “那会不会有大墓?” 李定安顿了一下:整整九座陪墓,还真说不准。 再说都到这会了,闲着也是闲着。 他稍一琢磨,往南指了指:“试着探一下!” 队员们转向南,几乎是一步一停。 但跟断了电一样,地磁仪突然就没动静了。 十米、二十米、三十米…… “会不会是方位错了?” “不会:枕东踏西,陪墓在右……所以主墓必然在南边。你再往河边看……” 李定安指了指河堤边疑似羊圈墙的地方,“那里必然也是陪墓,不过河流改道,恰好被冲了出来,然后石块才被牧民捡去砌了羊圈……所以陪墓不止这九座……也由此可知,主墓室不会小……” “有多大?” “三四百平方还是有的!” 所以搞不好,这儿不但有匈奴贵族的大墓,还是大贵族…… 于徽音似懂非懂,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恰好,不远处又传来“滴”的一声。 所有人松了一口气。 跟了李定安这么久,不用再多交待,方志杰指挥队员,慢慢扩大墈测范围。 随后,地磁仪响个不停。 起初,李定安还很镇定,但渐渐的,眼睛越睁越大: 墓室南北石墙长三十二米,东西石墙三十八米,这是多少个平方? 上千了都…… 关键的是,主墓室正西还有墓道,南北宽六米,东西长近二十五米。主墓室及墓道均有类顶梁的石梁。 看地磁仪合成图像,就像个“甲”字: “中”为君,“甲”为王……这是匈奴的王墓。(本章完) 第440章 找不到河就找墓 “钻机。” …… “探针。” …… “窥镜。” …… 队员有条不紊,不多时,探管下到了墓室。 李定安瞅了瞅,失望油然而生:墓顶早塌了,墓室里全是沙,棺椁、陪葬被埋的严严实实。 那还探个屁? 琢磨了一下,李定安挥挥手:“收队!” “啊?” 队员们面面相觑。 他们跟着李定安,找到的墓不算少:青龙山的辽代萧氏葬群,霍林的明代民王金忠墓,以及阿拉善的北魏墓、鲜卑墓,突厥墓。 但两汉时期的墓,真就是第一次碰到。 而且还这么大,不探一下,实在是太可惜了。 “墓顶塌了,除了深入发掘,再没有第二种办法。”李定安耐心解释:“所以只能先找遗址,等回来再说。” 那还能怎么办? 队员纷纷点头。 “李老师,会是谁的墓?” “上千平方的墓室,至少也是匈奴的二十四王。再看地理位置:燕然山东麓,翁金河上游,这应该是右十二王的领地,估计墓主就是其中一位……” “王墓?” “不然呢?中字墓为帝陵,甲字墓为王候,从商到唐,一直都是这种墓葬特点。” “可是……这是匈奴墓啊?” 李定安转过头,才知道说话的范蓉。 就说专业学考古的,怎么会问出这么门外汉的话题。 “司马迁的史记载:匈奴从汉俗……从开国之君头曼单于起,匈奴贵族就依汉俗下葬……蒙古国最大的高都一号和二号墓,发掘出的大墓全是这种甲字墓……” “哈哈……汉人好利害!” “别骄傲,人家杀汉人、抢汉人的时候也没手软过……” 范蓉不吱声了。 “清理一下痕迹,走了!” 痕迹不多,就钻机打开的孔,几锹搞定。 收拾好工具,各自上车,半个小时后,车开进了位于翁金河西岸的曼达勒敖包县。 这里是南戈壁省的最北边,整个县才三千多人,而且大都是牧民,分散在各处牧场。按道理,县城人很少,建的自然就不怎么样。 但出乎意料,繁华的很。 楼很新,各种商店应有尽有,路边摆满了工艺品,游客也不少。 才是初春,但低胸裙、黑丝袜随处可见……李定安看着都冷。 因为附近遗址很多:往东南三十公里是“窦宪燕然勒功”遗址,往北五十多公里则是窝阔台时期的冬宫遗址,又称瓷器城。 满地都是碎瓷片:白釉、黑釉、刻釉、黑花、钧釉、孔雀蓝釉、红绿彩、胶纹瓷,以及龙泉青瓷、景德白瓷,甚至是青花瓷……凡元代瓷器类型,就没有在这里找不到的。 头些年蒙古国的海关管的不严,国内的背包客没少来这里捡瓷片,发了财的真不少。包括现在,曼达勒敖包的游客,四成以上都是中国人,接下来才是韩国、日本…… 所以中式风格的酒店和中餐馆不少,但消费都不低。 进了房间,李定安又给巴特打电话,确定行程:明天要勘探翁金尽头的库尔湖,之后就得搬家。 如果不提前通知,死胖子绝对能磨蹭两天…… …… 旭日东升,风和日丽。 天空倒映,湖面如镜,微风乍来,水光潋滟,闪耀如宝石。 长河如玉带,注入其中,两岸绿星点点。 再往南,满眼荒芜。 翁金河到头了。 李定安把图纸铺在引擎盖上,两位蒙古国立大学的古地理教授指着图纸,叽哩咕噜。 “再往南四十公里,就是戈壁阿尔泰山北麓的布尔干县(属南戈壁省),九十年代的时候,乌兰湖还在,那里才是翁金河的尽头。” 李定安不置可否:确实是瓮金河的尽头,但只限于清代与之后。 《清一统志·喀尔喀》:源出鄂尔坤河源相近之东南山中(杭爱山东南麓),东南流七百余里,止于瑚尔哈鄂伦泊(乌兰湖)”。 但在元代,要流的更远一些:杭爱山爱麓偏东四十五分,源曰斡水,东南流,历平地凡九百余里。 继续往前推,《资治通鉴》:栗水在漠北,流经浚稽山……所谓的浚稽山,指的是阿尔泰山余脉,今戈壁阿尔泰山脉中段,离边境只有一百五十公里。 斡水的线索也找到了:今鄂尔浑河的支流土兀剌河,被蒙古人视为“祖宗肇基之地”。 这条河流的更远:阿木林河(翁金河)东南流七百里合斡水,又东南流三百余里而正东流,又一百余里,南有咸泉流入此,转西北流,遂入突泉。 李定安怎么算,这条的河最南端离边境都不足五十公里。 可惜,比翁金河还不如,早干了大半,现在的长度还不及元代的四分之一。 如今,就只能想办法古河址,再顺着古河道往南找,大概率是能找到第三处风水遗址的。 估计不太容易:毕竟被沙埋了好几百年,河道早已无迹可循。 但李定安觉得,也应该不太难:找不到河道,还可以找点其它的。 一是寻找北魏数次北征柔然的进军路线,二是找西汉北征匈奴的进军路线。 或是再干脆点:直接找匈奴各时期的龙城故址,以及就近的贵族墓葬,自然就能找到古斡水。 《汉书匈奴传》:单于庭直代、云中……这是指头曼、冒顿单于时期,历史学家早有考证:就在阴山北麓。 汉武帝后:汉军北征,匈奴远遁,漠南无王庭。 到了汉元帝时,又迁到了斡水之南:元帝初即位,呼韩邪单于归汉,都于浚稽山…… 之后,到呼邪单于的孙子,匈奴再次内乱,分裂为南匈奴和北匈奴,南匈奴归汉,迁入阴山之南,北匈奴逐年北迁。 有城就有墓:就比如现在发掘的后杭爱省温都乌兰县的高都二号墓、往南六十公里的三连城遗址及周边墓葬、以及再往南九十公里的高都一号墓等等,经考证,都是北匈奴北迁时期的单于庭遗址…… 古河道不好找,古城遗址也可能不太好找,但如果说找墓,李定安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本章完) 第441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戈壁苍莽,巨山横亘。 这是一座真正的石山,别说树,连颗草都看不到。 正值晌午头,阳光正浓,黑黝黝的石头反射着刺眼的光。 李定安步履轻盈,在乱石间腾挪跳跃,忽而在东,忽而在西,忽而在山顶,忽而在山腰。 两个俄蒙混血的女大学生举着望远镜,双眼放光:“他好强壮?” “她们说什么?” 范蓉犹豫了一下:“说李老师体力好!” 于徽音只是撇了撇嘴,舒静好却气的不行:“太过份了!” 那么多男人,为什么就盯着李定安不放了? 范蓉想了想:“蒙古的风气……嗯,比较开放,有近两成的女性,都是未婚单亲妈妈!” “那关李老师什么事?”舒静好更气了,“于小姐,你怎么不生气?” 于徽音语气悠悠:“要生气我早气死了!” 早气死了? 顿然间,舒静好就不敢吱声了。 语气很平静,表情也很正常,但舒静好总觉得,于徽音意有所指。 其实纯属她想多了…… 不多时,李定安下了山,停在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上,不停的转动罗盘。 队员们全围了上去。 “高高下下,疏川导滞,钟水丰物,封崇九山,汨九川……陂鄣九泽,丰殖九薮,汨越九原,宅居九,合通四海……故天无伏阴,地无散阳,水无沉气,火无灾……” 这什么,文言文? 不是没听李定安念叨过,但之前的口诀都类似于“诗”,但这次,一听就非常古老。 范蓉格外的新奇:“舒老师,李老师念的是什么?” “风水口诀!” “什么时候的?” 舒静好被问住了:我哪知道! “是西汉的《堪舆金匮》(中国最早的风水学专著),《史记》和《汉书·艺文志·数术略》中都有收录。” 一群队员全呆住了,直勾勾的看着于徽音:我们全是专业学考古的,跟着李定安还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 “西汉……好遥远?” “这算什么遥远?这句话的原文更早,出自《国语·周语》与《左传》……” 李定安扔下罗盘,又拿起航拍图,“所以别奇怪,咱们在周朝时就有堪舆风水、阳宅阴宅的概念了!” 队员们面面相觑:我们奇怪的是这个吗,我们奇怪的是于徽音。 好像看出他们在想什么,于徽音轻轻的笑了笑:“我大学读的是中文系!” 大学读中文系的多了去了……站这儿的全是,包括李老师。 正觉得不可思议,李定安挥挥手:“方志杰,钻!” 众人恍然:墓就在脚底下? 一时间,搬钻机的搬钻机,接钻杆的接钻杆,动作都挺快。 “李老师,这次会是什么规格的墓?” “不好说,反正不小!”李定安往山下看了一眼,“动静都小点!” 队员们纷纷点头。 这两周以来,李定安带着他们,大大小小找到了二十六座墓,其中不乏突厥二十八长(世袭贵族),匈奴二十四王(世袭贵族)的墓葬。 甚至还有一座突厥的小可汗墓和匈奴的右王墓。 但无一例外,蒙方考古队还不知道,甚至是王永谦都不知道。 因为李定安说的很清楚:以免影响正常的考察行程,等找到风水遗址,才能考虑要不要继续与蒙方合作,以及如何发掘及研究的问题,所以暂时得保密…… 队员们都很熟练,用不着李定安盯着,他正好休息休息。 走远了一点,找了块石头,于徽音递来水杯,又往四周看了一下:“这儿,有点怪!” 李定安随口一问:“哪怪了?” “平龙起于高岗、垅龙汇于明堂、支龙气钟如掌……” 我靠? 李定安都呆住了:“你从哪看的?” “你的笔记里啊?” 看过我笔记的多了:舒静好、方志杰、小田、小蒋、何安邦、马献明、姚川、程永权……但也只限于笔记。 如果让他们解释,别说明堂、如掌这种形而似、似而非的玄学理论,他们连平龙、垅龙、支龙之类的形势都讲不明白。 更不用说,让他们到实地对应,结合地形。 李定安愣了好久:“还有没有?” 于徽音想了想,又看了看远处的山势:“势止形昂,前涧后冈,龙首之频,鼻颡吉昌……非王既侯。” 李定安眼睛都瞪圆了:见鬼了? 这一句,自己的笔记里可没有…… “你从哪看的?” “《堪舆金匮》和《葬经》……你不是让我查资料吗?” 不是,这是查资料的问题吗? 没人教,也没人讲过,她竟然能看懂? 甚至能学以致用? 就马献明、姚川、程永权,抱着自个的笔记和资料,堪称是废寝忘食,但结果呢? 所以,这东西真不是看资料就能学会的,不然满地都是风水大师。 也是没想到,于徽音竟然有这个天分?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学的?” “就到蒙古之后。” 这么快? “学这个干嘛,想改行?” “哪有?”于徽音摇摇头,“就是看你查资料比较辛苦……” 李定安猝然一顿:就说这段时间,舒静好和几个助理的效率怎么这么高,竟然不用自己帮忙,就可以归纳出相对完善的备用资料? 图也是绘的又快又好,基本不用加班,当天就能把勘察的区域地形图全部整理好? 这下找到答案了……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是他们的工作,你不用这么辛苦的!” “我是帮他们吗?” 于徽音皱了皱鼻子,“我是想让你明白,我不光长的漂亮!” 啥意思,花瓶? 李定安双眼怒突:“哪个王八蛋说的?” “呵……我自己想的。” “简直闲的……不是,你这呵,又是跟谁学的?” 于徽音没说话,李定安心里“突”的跳了一下:这眼神? “不是,你别误会……那两蒙古大学生,我话都没和她们说过?” 哼,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只是盯着,李定安心里直发毛。 好久,于徽音才放过他,主动岔开话题:“这一座,会不会是汉墓?” 李定安暗暗松了一口气:“朝向依旧是座东朝西,枕山踏水,九成还是匈奴墓。但这墓穴位置肯定是依据《堪舆金匮》定位,再者离汉境这么近,所以说不好就是汉天子赐葬,完全照搬汉俗下葬……” 于徽音惊了一下:“单于墓?” “陵谷太窄,山坡也太小,平地稍显逼仄,所以墓室不会太大,大概率不是。” “那除了匈奴单于,还有什么人值得汉天子赐葬?” 李定安想了想,又摇摇头:“所以说很怪!” 理论上是没有的,所以只能祈求墓室没塌,最好再有几样可以证明墓主身份的陪葬品…… …… 临驻营地就在不远处,几辆越野围成一圈,又搭了简易的遮阳棚。 折叠桌上摆着饮料、啤酒、牛肉干,还有两个果盘。 在这地儿,水果这玩意真就是奢侈品,但天天都能吃到,就不得不夸一声中国人真有钱。 而这只是表面的东西,看不见的地方做的更多,所以外事司的官员也罢,南戈壁省边防处的军官也罢,基本不过问考古队的具体内容。每天只是扫一眼地理绘图,只要不涉及军事敏感信息,其它的一概不过问。 蒙方的技工和技师基本等于放了羊,大多数的都窝在车里,个别几个出于好奇,才会跟着去看一看。几位教授彻底摸鱼,别说上山,连山跟下都不去,顶多拿个望远镜装模做样的看一看。 应李定安要求,刘秘书并使馆的一位三级秘书专职陪同:尽量伺候好,别让这些大爷捣乱就行。 目前为止,一切还好…… 和军官碰了一下,刘秘书抿了一口啤酒,手机又“叮零”的响了一下。 瞄了一眼,歉意的笑了笑,刘秘书走远了一点:“王处长!” “李定安的电话怎么打不通?” 刘秘书往山上看了一眼:“李老师在山里,信号不怎么好!” “下山后,让他给我回电话……对了,你们现在在哪里?” “塔温陶靳盖(蒙古阿尔泰山余脉)南边,离边境线七十多公里。” 王永谦好不惊讶:两周以前,李定安都还在阿尔拜赫雷(前杭爱省首都,翁金河发源地)一带打转,甚至连翁金河的古河道走向都没有确定。 再算算,现在这个位置,已经进了李定安在地图上画出的那个圈里,等于他已经很确定:出国前圈定的遗址范围基本没错。 “他怎么这么快?” 刘秘书朝后看了看,压低了声音:“李老师,应该是在找墓。” 啥玩意? 王永谦一时没反应过来:“他放着遗址不找,找什么墓?” 再听秘书这语气:连他都不太确定,何况蒙方考古队? 摆明就是李定安偷着找的…… “领导,怪我没说清楚……”秘书连忙解释,“李老师说古河道不太好找,只能根据匈奴和突厥各时期的迁徙路线,推断河道的大致走向…… 又说游牧民族基本不建城,只会逐水草而居,所以聚落遗址也不太好找,最好的办法就是找墓……也确实很有效:听李老师的意思,好像找到了好多,大半都是匈奴和突厥时期的贵族墓葬……” “他怎么找到的?” “用罗盘!” 王永谦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匈奴和突厥也信风水?” “不知道,反正李老师就是靠着找墓,找到这儿的……他还说,离遗址已经不远了……” 一时间,王永谦都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就觉得挺扯淡,问题是,事实就摆在眼前? 一时间想不通,他也不纠结:“这两天,外事司和边防处的那两位,没什么反常吧?” “没有!” “国立分校的两位教授呢?” “也挺正常。” “那就好!” 秘书心里一动:“领导,是不是什么不对?” 王永谦怅然一叹:“大仓已经查到佳士德拍卖延期的原因了。” “这么快?” “快一个月了,已经够慢了!” “那咱们这边,会不会出现什么变数?” 这是肯定的。 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那些所谓开国可汗、单于的遗物,大仓以后是再别想卖出去了,甚至是公开展览都不行。 不仅于此,为了安抚那几个国家,为了挽回声誉,大仓花费的代价不可估量。 总算缓过了一口气,当然得找找后账…… “盯紧点,一旦发现不好的苗头,及时给我打电话!” “领导你放心。” …… 已是五月中,山坡上绿意渐浓,草丛中扎着几株小花,红蓝黄紫,鲜艳娇嫩。 起了风,纱窗“哗哗”的响,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煤烟味。 秘书轻轻的关上窗户,又乖巧的站在旁边。 藤原紧锁着眉头,一下一下的滚动着鼠标。 照片不多,但很清晰,都是从公共渠道找来的,无一例外,都是李定安。 文字资料却很多,也很杂,以前网上有很多,但现在基本已经搜不到了,也不知道他们是从哪个旮旯拐角里淘出来的。 “京大考古系研究生?” “古董鉴定专家?” “熹平石经、《喜微子出浴图》(张大千)、南宋皇子铜椁、《大清皇舆全览图》、八大山人、宁王宝藏……” 藤原越看越惊讶,“会不会是夸大其词,包装宣传?” “应该不是!”对面的外交秘书拿出手机,“阁下请看!” 上面是一段视频,全是李定安在文博会期间,在大柳树会场内鉴定文物的视频剪辑:恐龙蛋化石、虎牙烟枪、宋代手抄本、信筒、纯金腊斗、粉彩糊斗…… 这次就比较直观了,不像之前,只有文字介绍。 每一次,李定安都能从不同角度,不同史料,将每一件东西的来历、特点、出处、渊源讲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而且还快。 藤原惊奇不已,叹为观止。 同时,他也算是明白了:是谁坏了他的好事。 但谁能想到,博物馆里偶尔碰到,怎么看都觉得只是大学生的李定安,却是中国知名的文物鉴定专家? 他当时还警惕了一下,甚至试探了一下,但那句蒙语,真的太有迷惑性了,比蒙古人还像蒙古人。 八嘎,太狡猾了…… 顿然间,藤原又泛起一丝狐疑:“他懂日语?” “不是很清楚,但既便不懂,也没关系……” 外使秘书划拉了一下屏幕,“去年苏付彼春拍,他与苏付彼、中国保力都有过深度合作,两家公司与他都很熟悉…… 此次佳士德春拍,苏付比和保力都是重点邀请对象,出于种种考虑,两家公司竟拍之前请他参谋一下,再正常不过……” 对啊? 如果这些资料是真实的……不,只要有一半以上真实度,他就应该被称一声“中国最厉害的鉴定师”,为了增加把握,苏付彼与保力请教于他,岂不是很正常? 他又恰好去过阿尔拜赫雷博物馆? 对他而言,是不是同一件文物,或是两件文物有什么联系,可能只需要一眼…… 就是他! 藤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他在蒙古做什么?” “与国立大学前杭爱省分校合作,寻找一处建于蒙元时期,具有风水性质的遗址!” “只是一座遗址?” “以目前了解到的信息来看,确实是这样。” “好的,谢谢!” 秘书点点头:“阁下准备怎么做?” “中国有句古话:来而不往非礼也!” 藤原笑了一下,“以直抱怨,以德报德!”(本章完) 第442 王昭君的儿子 运气不错,这座墓室的墓顶没塌。 之前勘探的二十六座墓中,没有塌的只有三座,且无一例外,全是突厥时期的小墓,墓室面积不超过一百平方。 这座墓室接近四百个平方,而且还是匈奴时期的贵族墓,真就跟奇迹一样。 所以队员们一个比一个小心,慢慢的钻,慢慢的下探管。 最后,方志杰甚至不敢下窥镜,非要让李定安亲自来。 “你不会,还是我没教过你?” “我害怕弄塌了。” “扯淡,这是墓葬,又不是纸糊的?既然之前没塌,那现在就肯定不会塌……” 方志杰缩着脖子,眼睛发飘,又往后躲了躲。 李定安顿时看出不对:“墓顶什么材质?” “石板。” “多厚?” “差不多二十公分。” “中间有没有顶柱?” “有顶柱,还有石墙,最短间隔五六米,最宽间隔十三米……四周还有石壁,我看着像是石室墓。” 石墙、石壁……可不就石室墓葬? 李定安愣了一下:“那它怎么塌?” “这可是汉墓!”方志杰嘟嘟囊囊:“都埋两千年了,万一呢?” “汉墓怎么了?这点胆子都没有,活该你当不了副队长。” “天天吃沙子,谁爱当谁当!” 你跟着我,就不吃沙子了? 吃的更多…… 李定安险些气炸,下意识的寻摸东西。 方志杰一看不对,抱着头就跑。 对这样的,你能怎么办? 气了好久,李定安才提起探镜。 跟了他一年,方志杰学的还是挺扎实的,没看错,确实是一座标准的长方型石板墓:墓顶盖为石板,墓底铺有石板,墓坑四壁也全部用石板竖砌。 中间再用条石砌墙,将墓室一分为四:西边两间小,东边两间大,最大的一间东向靠北。 四座墓室都有石棺,数主墓室的最大,长足有三米,宽近有一米五。 至此,李定安至少可以确定:除了“脚西头东”这一点,这是一座标准的汉代石室墓,而非匈奴特有积石墓,所以才没有塌。 看形制,大致应该是西汉晚期至东汉早期,所以应该是南匈奴时期的大贵族。 古怪的是,陪葬品并不多:西向双室内都是陪棺,只有南室内有几口坛坛罐罐的轮阔。 不应该啊? 如果是小贵族,墓室不可能建这么大,还用石砌,还用石棺? 如果是仓促下葬,那就更不用说,肯定不可能葬在山上,平地里挖个坑就埋了。 思来想去,就只有一种可能…… 李定安眼睛一亮:“下钻:探管50(毫米),窥镜15……” 方志杰跑了回来:“钻哪?” “当然是陪棺,主棺也钻,注意防氧!” 方志杰连忙安排,也就几分钟,钻机又“嗡嗡”的响了起来。 李定安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方志杰在研究方面的悟性并不高,比舒静好差好几层楼,但胜在稳重、细心,还很能吃苦。 所以,李定安刻意把他往“外出田野作业”方面培养。 上手还贼快,基本李定安示范一两遍,他就可以独立操作。 惟一有一点,胆子小。 慢慢来吧…… 不多时,两口陪棺钻开,李定安逐一观察。 只是一眼,他就明白了:陪棺内不是活人殉葬,而是明器。 近五十公分高的罐,带有双耳,长的像现代的桶一样的鍑,还有近一米长的刀,以及连在一起的马衔与马镳。 落灰很厚,看不出具体材质,但大体逃不过陶罐、铜鍑、铁刀、铜或铁马具。 有几块实心圆饼状的东西,估计是铜镜,还有差不多大小,中间镂空有纹饰的圈,应该是透雕铜环。 还有一口陪棺,里面堆了大半:外圆内方,直径两公分过一点……绝对是铜钱。 “李定安,是不是汉天子赐葬?” 他想了想:“十有八九!” 关键是没有发现墓志,再一个落灰太厚,看不到陪葬品的全貌,不好直接下定论。 恰好,方志杰钻开了主棺。 李定安立马起身,跑了过去。 窥镜刚下进棺中,他“唏”的一声。 棺中竟然还有椁? 虽然说内棺的形制有点怪,像是一根巨型的圆木剖成两半造成的,但外面这一口,绝对是椁。 《汉制》:君三重,上公,侯伯子男二重,士不重,用大棺…… 再说匈奴,西晋末在塞内建国的汉赵,棺外有椁的匈奴墓也没几座,何况汉代? 再看四角:西北角堆着许多圆丢丢的东西,十有八九是珠琏。西南角也堆着一堆,直径大概四五公分……这要不是金饼,李定安敢把棺材啃着吃了。 再看头这边的这两个角,南北各有一个石座,东北角好像是一座灯,看轮阔,像极了保定中山靖王刘胜墓中出土的长信宫灯。 东南角好像是一口盒子,四四方方,只有巴掌大小,暂时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木棺四周鼓鼓囊囊,估计绢、帛之类的细软不少,应该还有金银器,更说不定有玉器。 无非就是多与少的问题。 所以,汉天子赐葬没跑了。 “李老师,能不能推断出墓主的身份?” 李定安想了想,摇了摇头。 建武二十六年(东汉刘秀),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使南单于,立其庭,去五原西部塞八十里。 二十七年冬,南单于既居西河,亦列置诸部王,助为扞戍。 所以,肯定是南匈奴那一部的王,但具体是谁,还真不好推断…… “李老师,要不要再探一下内棺?” “没必要:既便里面有能证明身份的遗物,估计也落满了灰,除非直接挖开……” 队员们叹了一口气:其它的不知道,就那座灯……搞不好,就是举世之内的第二座长信宫灯。由此可知,这座墓的价值? 但与之相比,寻找风水遗址更为重要,所以只能等下次。 “太可惜了!”方志杰又开始嘟囊,“会不会便宜别人?” “乌鸦嘴!”舒静好翻着白眼,“你不讲,谁能知道?” 方志杰没吱声,看了看李定安:还真说不准。 确实说不准。 这里毕竟是国外,而且又是具有“风水原素”的汉墓,出于研究“蒙古高原游牧民族与中原文化关系”等因素的考虑,肯定是要上报的。 但说不好,蒙古国就会出于其它方面的考虑,和其它国家合作。毕竟研究汉族文化、且具有一定考古能力国家并不止中国,比如日本…… 李定安不置可否:“到时候再说吧。” 报肯定是要上报的,包括之前二十六座墓,但肯定是找到遗址之后。 他拍拍手,又看了看表:差不多五点,中午都只是对付了两口面包,确实都挺辛苦。 “收队吧!” “好嘞!” 听到能提前下班,都挺开心,速度也格外的快。 收窥镜的收窥镜,起探管的起探管,卸钻杆的卸钻杆。 动作稍快了一点,兰昆(技工)力度有些大,窥镜的收缩线都还没有完全伸直,他就往上一提。 “咔”,地声仪中传来一声脆响。 方志杰下意识的转过头:窥镜成像仪中看的清清楚楚,“l”型的镜线磕到了外椁东南角的盒子,那玩意,竟然掉下去了? 当即就摔成了两半。 当即,方志杰的脸也白了:“我特么……你急个锤子你急?” 这特么可是汉墓,能摆在外椁之中,且在墓主头朝向一侧的,还能是什么普通玩意? 不信? 看看旁边是啥:搞不好,那座灯就是举世之内的第二件长信宫灯……一级文物中的一等文物。 顿然,兰昆一头的冷汗。 “别慌!” 李定安走了过来,瞅了瞅屏幕:盒子摔成了两半,又从里面滚出了一件东西。 依旧四四方方,很小,通体也就三四公分。 咦,这什么? 章,还是印,更或是玺? 再仔细看,就是印:不高,加纽也才三公分,印宽两公分过一点,很薄,不足一公分。 倒是有点像汉印,关键是纽:像是一只鸟? 恰好,印侧倒了过去,李定安滑着鼠标,把镜头转到了另一边。 嘿,运气不错,上面的字迹挺真。 李定安仔细的辩认了一下:标准的阴刻缪篆,竖书,共六个字:服奴仁善于章! 这啥啊这是? 分开都认识,但合一块,李定安就有点搞不懂了。 服奴,应该就是匈奴吧? 善于即单于。 章即印,中间这个“仁”应该是姓名。 史记中,匈奴确定有个单字的单于,如咸、舆、助、知……但“仁”单于,好像没印象? 李定安仔细的回忆了一下,随即,眼睛猛的睁大:匈奴仁单于印? 这是王昭君的儿子,伊屠知牙师!(本章完) 第442章 于徽音也会看风水 这方印的来历相当复杂。 西汉宣帝时匈奴内乱,五单于争位,呼韩邪单于兵败附汉,自请和亲,娶王昭君。 之后,宣帝派兵帮他平乱,又赐“匈奴单于玺”,也就是匈奴王玺的来历。 再之后,在王昭君一家两代人的努力下,大汉与匈奴之间结束了两百多年的战争,进入和平时期。 其中功劳最大的自然是王昭君,其次是昭君长女,须卜当次云。 她长袖善舞,足智多谋,数次出使长安,斡旋于匈奴于大汉之间,化解了无数次争端与磨擦。 到呼韩邪单于之后的第四代和第五代,呼韩邪第五子和第六子继位单于时期,她已权倾匈奴朝野,甚至可以左右单于废立。 按照她的计划,下一位继位单于的就是她的同母兄,呼韩邪与王昭君之子伊屠智牙师。 可惜,大汉出了个王莽:他先是讨好王太后,强召须卜当次云入汉侍奉太后,一侍就是三年。 之后,又连骗带诈带威胁,把须卜当次云全家抢到长安…… 而当时的伊屠智牙师已经是日逐王(左贤王之下,右贤王之上),再一步就是左贤王(匈奴太子),离单于位真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这下好了,还继位个屁? 不夸张,匈奴最大的亲汉派被大汉弄没了,仇汉派快笑疯了。 然后,王莽以邀威名,侮辱匈奴,改匈奴为“服奴”,改单于为“善于”,徼“匈奴单于玺”,换“新匈奴单于章”。 又逼匈奴把名字全部改为单字,第四代单于的“知”,第五代单于的“咸”,第六代单于的“舆”,南部匈奴第一代单于的“比”,以及伊屠智牙师的“仁”,都是这么来的。 这就好比让现在欧美国家的人起只有一个音节的名字,真就不是一般的难为人,所以,匈奴反了。 再之后:王莽遣将兵万骑,多赍珍宝至云中塞下,招诱呼韩邪单于诸子孙,以次拜为十五单于……伊屠智牙师的“服奴仁善于章”,就是这么来的。 有卧龙,必有凤雏:当时的匈奴单于舆借着这个名义,手起刀落砍了所有兄弟,也就是他之后有资格继位单于位的所有继承人,也包括伊屠智牙师,然后立自己的儿子为太子。 这下好了,伊屠智牙师原来统管的南部众,也反了。 当时,代他统管南部众的是他的侄子,右渐将王“比”,伊屠智牙师被舆单于诱杀后,南部众拥比为日逐王,以“为伊屠智牙师报仇”的名义攻龙城,败北匈奴。 然后比携南部众归汉,也就是之后的南匈奴。自此后,匈奴渐渐哀亡,直到西晋八王之乱…… 所以说来说去,还是昭君一家两代的功劳。 现在再看这座墓,以及这方印,脉络也逐渐清晰: 要么是新朝王莽之时赐葬,要么是东汉初年南匈奴归汉之后,刘秀为表王昭君一家两代之功,下旨赐葬。 不管是哪位皇帝赐葬,她都当得起。 所以,好生安息吧! 李定安不言不语,默默的收起了窥镜,于徽音好奇的看了一下屏幕:“这是谁的印?” “没看清。” 什么呀,字那么清楚? 舒静好,方志杰也看到了,不过历史和古文功底都没李定安那么强,一时没想起来是哪位。 但他们至少知道,这座墓很不简单,不然李定安多少都会给他们讲一讲,就比如之前的匈奴王墓,突厥小可汗墓…… 清理了痕迹,收拾好工具,队员们陆续下山。 官员和军官都没了影,教授和学生也回了营地,只有刘秘书和外使秘书在等他们。 随即,王永谦打来电话,李定安的眉头越皱越紧。 什么,藤原要找麻烦? 我还没找你算帐,你倒先送上门来? 行,你给我等着,咱慢慢来…… 他收起手机,坐进副驾驶,四辆车调转向东,驶向塔温陶靳盖矿区。 考察团的宿营地就在这里。 同一时间,巴特接到梅林教授的电话,回了阿尔拜赫雷。 藤原请客,地点在韩国人开的五星级酒店,据说日料做的很不错。 三个人边吃边聊,藤原基本了解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罗盘、无人机、地磁、地电、地声、探机、窥镜? 感觉不像是在找什么遗址,倒像是在找墓? 管他找什么,最后的结果只有一种:什么都找不到。 只是吃了一顿饭,简单的聊了聊,然后藤原让秘书送两位教授。 临下车的时候,巴特和梅林的手里多了两个文件袋,很厚…… …… 寸草春晖,暖意渐浓。 正值五月中,国内已日炎炎夏日,但在蒙古高原却是不折不扣的春天。 草芽儿才开始出土,枯黄的原野偶见几点绿色,早上出门的时候还得穿羽绒服,一遇阴天,盆里的水就会结出冰花。 要是碰上下雪,好了,和冬天没什么区别。 不过运气还不错,来了一周多,他们只碰到了两次阴天。 就是矿区的空气不怎好,但这个没办法:塔温陶靳盖是蒙古国最大的露天煤矿,二十四小时开采,污染当然很大。 但比在戈壁中搭帐蓬的强一百倍……其它都不论,这地儿虽然是戈壁地带,不但有狼,竟然还有熊。 就挺希奇…… 九点准时出发,巴特没来,说是有点不舒服,只派了助理教授。李定安无所吊谓,带着车队进山。 今天要考察塔温山中段,离这儿差不多一百公里,离昨天那座墓也就三十公里。 路不怎么好走,至少要两个半小时,所以刚上车,李定安就开始睡觉。 比较巅,其他人都没他这份功力,只能看看风景聊聊天,以此打发时间。 于徽音和舒静好嘀嘀咕咕: “小舒,你看这几座山像什么?” “像驼蜂?” “像手指。”于徽音摊开手比划了一下,“五指!” “嗯,别说,确实有点像!” “可能这里也有墓!” “啊,李老师说的?” “我自己猜的!” 舒静好愣了好一阵:于徽音也会看风水了?(本章完) 第443章 慢慢来 李定安半睡半醒,迷迷糊糊。 于徽音和舒静好嘀嘀咕咕,声音压的很低。 倒是听到“五指峰”、“风水地”之类的话,李定安也只当她们是随口聊的。 一路摇,一路晃,终于到了地头。 下了车,李定安随意的打量了一圈。 别说,还真有点像于徽音说的五指峰:五座山峰三前两后,三高两低,像一只竖直的手掌。 看形:廉贞起祖,横开大帐,左右小山如护卫,山前却似牙刀伏地……虎砂是牙刀,为将统兵晓。 看势:入首起顶,沉腰落脉,中峰怪石林立,如枪似戟,左右两峰如双剑指天……嘿,将军带剑? 这山势的格局挺不错啊。 可惜是座石山,太荒了点,没树更没水。 更可惜的是山势断了,往南一马平川,除了戈壁,就只有沙漠。 五不葬山,独占其三,所以,大概率是没墓的。 只是随意一瞅,今天来也不是找墓,李定安也不在意,让队员们往下卸工具。 刚跳上皮卡车,方志杰愣了一下,往前面指了指:“李老师,你看!” 看什么,就几座石山? 咦,不对……车辙? 还挺宽? 这里是名符其实的无人区,除了塔温矿区,数百公里内别说人,连个鸟影子都见不到,哪个来的车辙印? 而到昨天晚上,自己才决定今天来这里考察,所以他们今天也是第一次来,轮胎印肯定不是他们留下的。 已探明的矿脉也不在这里,东西两大矿区的人也不会到这儿来,那车辙印是从哪来的? 正琢磨着要不要跟过去看一看,前方出现几道烟尘。 三辆越野,一字摆开,出了山口,朝这边驶来。 队员们直愣愣的看着。 也就三四分钟,车队停在离他们只有十多米的地方,几个男人跳下了车。 巴特? 他不是说感冒了吗? 梅林? 这老家伙前据后恭:刚开始的时候,他左一个手上研究项目太多,右一个已与日方研究机构签定了合同,实在脱不开身。王永谦几次无功而返,连送钱都不好使。 后来,大仓的考古发掘项目暂停,梅林又找王永谦,说是同意和中方合作。 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项目都开始了,你来捞好处? 王永谦想都没想就拒绝了,李定安还夸他腰杆子硬。 那这老登今天来这干嘛? 还有后面那几个,啧啧,西装革履,皮鞋锃亮……不知道在还以为是来参加晚会的。 嗯,那男的,有点眼熟? 顿然,李定安愣了一下:藤原? 再仔细看,就是藤原…… 昨天王永谦才打电话提醒,今天这家伙就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再看看这地方,再看看巴特和梅林…… 呵呵,我就是来捣乱的……是这个意思吧? 够直接的呀? 李定安不紧不慢的迎了上去:“梅林院长,巴特教授!” “李教授,这位是藤原社长(副)” “李教授,又见面了!” “是吗?” 李定安不动声色,“藤原先生,我们见过?” 何止是见过? 藤原笑了一下,又介绍了一下身边的几位同伴,“给李教授介绍一下:这位是东亚考古学会的森田顾问,这位是大谷探险会的木村教授,这位,是九菊会社的平宫教授!” 东亚考古学会、大谷探险、九菊一派? 李定安眯住眼睛,慢慢的吐了一口气:这已经不是捣乱,而是挑畔。 九一八之后,东京大学校长、日本考古学之父滨田耕作来到中国,成立东亚考古学会。 然后,关东军到哪,东亚考古学会就到哪。先是东北:辽陵、金陵、清祖陵、高句丽陵……凡关外的帝陵和王陵被盗个遍,美名其曰考古,研究。 其次又是华北、京城、中原……除了盗墓,还掘挖古遗址、貔子窝、单砣子、红山、牛梁河、磁山、下王岗……从东北到华北,再到中原,能挖的遗址被他们挖了个遍。 当时的大仓宗主只是学会中的小角色,只负责处理一些价值不太高的边角料。既便如此,大仓集古社都长成了一个庞然大物,何况经官方途径,光明正大运到日本的那些文物? 大谷探险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民国时期主要活动在西北一带,盗走了多少文物不知道,只知道由第一代队长大谷光瑞捐献给京都、东京国立博物馆的文物中,有近半都出自敦煌。 壁画和经卷数量是如今莫高窟的四分之一,而且是最为菁华的那一部分…… 还有这个九菊株式会社:这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昭和天皇解散阴阳寮(日本官方风水组织)之后,由军方资助,集合原先的阴阳博士、阴阳师成立的民间风水组织。 要问他是干嘛的:抗战时期,九菊一派的主要工作,就是协助东亚考古学会找墓。 辽墓、金墓、元墓、清墓。 除此外,就是斩龙破风水……整个朝鲜,被九菊一派埋了三百六十五座斩龙桩,中国埋的更多,数都数不过来。 而且现在都还在干:两千年左右,九菊一派在湾岛建了一座九层灰塔,塔内埋有斩龙剑。 2002年,又在玉山峰顶建钉龙桩,桩下埋有鬼头刀。 最为出名的,是上海滩的“旱日鱼肚白”风水局,当时长这样: 看,像不像日本军刀托着太阳? 说直白点:沪上的地理位置犹如鱼腑,鱼肚即死穴,在鱼腑上挑出两把尖刀,等于将鱼钉死在沙滩上,又在烈日底下烤。 且鱼肚破了,鱼自然不能活…… 后面迫于中方压力,日本才做了修改,将军刀上的旭日改成了梯形。 但还不够。 后来,中国在旁边修建了盘龙刀鞘,即第一高楼上海中心大厦。 中心大厦与宝塔状的金茂大厦相辅相成,而且还与东方明珠遥相辉映,形成三足鼎立,使鱼儿得水。更使军刀入鞘,尽失其锋。 大致长这样: 听起来很玄幻,但千万别觉得夸张:不论有没有人信,效果又怎么样,但两国风水界的交锋就从来没停过。 由此,李定安也算是明白了:藤原绝对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儿掉。 没事,咱慢慢来……(本章完) 第444章 当我是泥捏的 “听说李教授这段时间,一直在寻找风水类型的遗址?” “藤原先生的消息很灵通!” “因为我是中国通!” 你通你大爷,中国文物没见你少偷一件。 “也是巧了,九菊会社一直都在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李教授如果方便,可以和我们合作。” 呵呵,合作? 九菊一派来蒙古国要超过一个星期,老子敢跟你姓藤原。 包括大谷探险队,以及这个东亚考古学会的森田顾问,全是藤原临时弄来的。 看,是不是和中方考察组的内容一模一样:考古调查、探寻遗址、风水研究? 更关键是,陪同的还是正在和自家合作项目的国立分校。等于明着告诉李定安:从今天开始,你考察什么,我考察什么,你研究什么,我也研究什么。 腻味之余,李定安又暗松一口气:幸亏立项之初,蒙古国的文化机构觉得对他们而言没什么好处,所以没怎么重视,没有派人随组观察。 幸亏王永谦公关的够到位,国立分校也躺的够平,全程都是打酱油,混日子,基本不过问每天的考察以及研究内容。 也幸亏自己多留了个心眼,除了图纸,其余资料一概留存,一个字都没往上交。 所以,现在藤原还不确实自己找的是什么,不然就不是带队考察,而是直接从上层截胡,让蒙方中止合作。 “不好意思,确实不方便!” “那真是太遗憾了!”藤原还耸了耸肩,“只能期待下次合作!” 李定安微微一笑:“估计是没机会了!” “事在人为!” 好,走着瞧。 像是来示威,只是打了个照面,藤原告辞。 巴特称日方司机不认识路,要给他们指一下,明天才能归队。李定安不置可否,只是冷笑了一下。 双方握手,三辆雷克萨斯调转车头,向来路返回。 看烟尘远去,队员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李老师,日本人是不是要和我们抢项目?” 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么? 当然,他们的计划书上不会这么写,对外也不会这么声称。但偏偏,你还没办法争辩? 风水文化不止在中国盛行,研究风水文化的也不只有中国,凭什么你能研究,我就不能研究? 蒙古国就这么大,越靠近中国,受汉文化的影响就越大,有风水类型遗址的可能性就越大,凭什么你能来南戈壁省,我就不能来? 而蒙古国的几个南方省分,唯有前杭省国立分校有考古研究机构,凭什么你能合作,我就不能合作? 啥,你说我们要抢你们的项目? 请拿出证据来。 这就叫癞蛤蟆爬脚面,我咬不死你也恶心死你。 “不是,蒙古怎么这样,太没信用了?”舒静好撇撇嘴,“明明已经和我们签订了项目,我们都考察到了一半……” 蒙古国的老传统了,又不是第一次? 每隔一两年,都会来这么一出,每次都是老美撺掇,日韩出头,大毛暗搓搓的扇风,蒙古单方面与我们毁约。 结果,每回都是蒙古被教做人。 而与煤炭、羊绒、稀土、铜矿相比,一个小小的考古项目,真就不算什么…… “那咱们怎么办?” “凉拌!” 本来觉得这儿是国外,能不惹事尽量别惹事,结果你当我是泥捏的? 李定安想了想,拿出手机,翻出找出了权英的手机号。 “给我帮个忙。” “说!” “帮我在国外或港台找家媒体,发一条消息:蒙古国省级博物惊现大量赝品,疑似博物馆管理人员与大仓集古社内外勾结,偷梁换柱……意思就是这个意思,你让记者看着写……放心,有实有据……” “什么样的文物?” “匈奴和突厥时期,大都与中国有关,而且更是珍贵文物!” “匈奴和突厥时期……大仓集古社……唏……” “你唏什唏?” “佳士德春拍是你弄黄的?” “废话,我哪有那么大的能量?但确实和我有关……” “我就说,陈静姝三缄其口,打死都不说?” “少啰嗦,你帮不帮?” “帮!” 要不是李定安提醒,这次的苏付彼也得吃个大亏。 “那就好,待会我把照片和资料发给你……还有,记得登报后,给香港卫视发一份……” “香港卫视是官方媒体,不会发这种小道消息的……唉?咦……” 香港卫视当然不会发,但它与蒙古国文化旅游体育部是国际合作单位,凡涉及蒙方的国际新闻,全部由他发布和通知。 所以不管是大报小报,一经登报,他们肯定会第一时间通知蒙方。文旅部门就算不相信,总得来前杭省博物馆看一眼吧? 再一查,哈哈。 大仓、藤原别说捣乱,能不能走出蒙古国还是个问题。 发了照片和资料,李定安又拨给了王永谦: “藤原来了,顺着我之前的考察路线找过来的……” “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他带着大谷探险队、九菊一派、东亚考古学会,还有巴特和梅林一起来的……知不知道这三家是干嘛的?” 王永谦当然知道,一时都愣住了:“啊?” 他猜到大仓会报复,但一直以为,会通过官方层面捣乱一下。 但从来没想过,藤原会釜底抽薪…… “你啊什么啊:打蛇不死反被咬,全是你的锅:你上次要利落点,藤原早进去吃窝窝头了……还捣乱,他捣个锤子……” “等会……”王永谦直觉不对劲,“你干啥了?” “跟你学的:博物馆有赝品的事情,我爆给国外媒体了!” “都说了不是我干的。” “不是你就不是你吧,反正这次是我干的……提醒你啊,别往下撤:你前脚撤消新闻,我后脚就回国……这项目谁想考察谁来……” “我撤个屁?” 要知道藤原这么下作,哪还轮的着李定安往外爆? 挂了电话,王永谦想了想,又往外拨了两个电话。 然后,新闻铺天盖地,来头一家比一家大。 权英都傻了:这些媒体,她没联系啊? 不,别说联系,她连新闻稿都还没写好……(本章完) 第448章 宋代汝瓷,辽代木雕 “织中之圣,缂丝之精”,这东西,李定安研究的都不爱研究了。 就像四爷的陀罗尼经被,绝世之珍中的绝世之珍,他“喀嚓”就是一剪刀。 所以,肯定不会认错的。 乍一眼,除了没有金丝,这一块的品相好像比陀罗尼经被还要精美:羽是羽,尾是尾,啄是啄……构色秀丽、织工巧绝,生动活泼、惟妙惟肖…… 只是一只鸭儿,仿佛要活过来一样。 再仔细看……好家伙? 正面是一只鸳鸯,把纸片儿……哦不,把锦片儿翻了过来,反面还是一只鸳鸯,就如镜像。 一般的织绵,哪能绣成这样? 定州阴阳戗! “好像是绣的?”于徽音好奇的瞅了瞅:“还挺好看?” 何止是好看?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这是宋代定缂阴阳锦,靖康之变之后织法就失传了!” “啊,宋代缂锦?”于徽音直愣愣的,“山里有大墓?” 李定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妇人一衣,终就一岁……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东西之所以贵,关键在于太难织,普通人别说用,见都不一定见过。 就像这只鸳鸯:啄是红的,眉是白的,颈是黄的,腹是灰的,羽是蓝的,尾是黑的……只是半只手掌宽的一小片,就有六种颜色,这要抽多少次梭,换多少次线才能织得成? 而这只是其次:保存的这么好,颜色还这么艳,丝质还这么柔韧……如果不是大型墓葬的陪葬品,还能是从哪来的? 他举起锦片,看了又看,然后扑棱着眼睛,四处乱瞅。 宋代缂锦,这地儿又是漠北,如果有墓,只可能是蒙元时期的王公墓。 这种身份,下葬之前肯定会请术士看山定穴,但就说这定穴的地方:断子绝孙的绝龙之地…… 这是有多大仇? “你看我干嘛?” “你这嘴开过光!” “看吧,都说了有大墓……从哪刮过来的?” “不知道。” 李定安举起手试了试,但风不大,风向不是很明显。 随后,他又摘下于徽音的幅兜,一根呆毛坚强的竖了起来,不停的往南飘。 “压这么久都没压塌……怪不得这么傻?” “你才傻……什么风?” “北风!” “那就是从那座山上刮过来的……要不要找一下?” “当然……这可是宋代缂锦,说不定还是宫庭院画,举世就只有十来幅……就这一小片,就这只鸭子,少些也值好几万……”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是大墓,但应该被盗开了,不然吹不到这儿来……” “哈哈……我也去……要不要叫他们?” “先找一找,找不到再说……你慢点……钻扎拿着当手杖……” 两个人下了山峰,但没往营地这边来,反而向北去了。 王永谦想了想,放下了手机。 好不容易不忙了,也该给李定安一点私人空间…… …… 走的越远,李定安就越奇怪: 石丘挨着石丘,怪石摞着怪石,一丛丛,密匝匝,似群蜂归巢,又如百鸟投林。 放眼眺望,除了黑色的石山,就只有苍莽戈壁,和不见尽头的沙丘。 河谷宽而阔,还多,纵横交错。但早已干涸了几百年…… 抛开地势,只说山形: 郭璞《葬经》:五害不亲,童、断、石、独、过。 草木不生,山岺光秃,脉竭土枯,此谓童山。 山势横断,群峰凌乱,无形无脉,此谓断山。 峞岩峥嵘,怪石突怒。盖顽恶之石,为地之怨气,此为石山。 无疆护拱持,城郭不完,单山独龙,四顾不应,谓之独山。 五不葬,这里占了四样,而且是每一座山。 如果安寺立庙,李定安保准叫声好,但要说立坟……没有八十年的脑梗,谁敢把祖先埋这儿? 所以,就挺想不通。 他更佩服于徽音:她说这儿有墓,还真就有墓? 感觉那么多的风水知识,全白学了…… 脑子里冒着奇奇怪怪的念头,两个人漫无目的逛。李定安还好,于徽音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眨都不敢眨一下。 走着走着,她一声惊呼:“李定安,快看……有东西在反光?” 没有啊? 估计是角度不对。 于徽音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小片石头一样的东西。一道光掠过,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好像是瓷片? 很小,比鸡蛋稍大点,还带着弧度,明显是什么器物的一部分。 釉面不是很亮,但很润,有点“似玉非玉”的感觉。 色泽素雅自然,但颜色很怪:蓝不蓝、绿不绿、青不青? 别说,李定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释色的瓷器。 “这是什么瓷?” “我看看!” 于徽音递了过来,他仔细的瞅了几眼:还是开片瓷? 既然有宋代的缂锦,估计这一块也是宋代的瓷器。就是这颜色……像天上蒙了一层纱? 嗯? 刹那间,李定安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两句诗: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我了个去……这是汝瓷? 仔细再看:色泽青翠华滋,釉汁肥润莹亮,…… 再摸一摸:有如堆脂,润如古玉,又细又腻…… 这不是汝瓷是什么? 广厦千间,不抵汝瓷一片……这是古代。 看看现在:世界公认存世的汝瓷只有六十七件:故宫十七件,湾岛故宫二十三件,沪上博物馆八件,大英博物馆七件,天津博物馆一件。 剩下的十一件在私人收藏家手里:香港罗氏一件,美国五件,日本四件,英国一件。 但时不时的,各大拍卖会上就会冒出来一件,声称是存世的第六十八件,起拍价低的离谱:贵的几千万,偏宜的才七八百万,关键的是每次都能成交。 至于真假,天知道。 但按照吕本之和何安邦的说法,如果是真汝瓷,一件下了五亿,把他们脑袋割下来。 真瓷片倒是拍过:2012年澳门中信拍卖,两百一十多件汝瓷片,拍了三千八百万。 之后,几乎是一年一个价,至2020年赌王去世之后,何氏子弟一次性拿出来二十多片,拍了一千五百多万。 所以就于徽音手中这一片,换辆大奔轻轻松松。 但说实话,这地方能碰到汝瓷,真就跟见了鬼一样。 蒙古王公能弄来这样的东西? 换成皇帝还差不多…… “这是汝瓷……于儿,你发财了……” “呀……能带出去?” “当然,上税就行!” 只要李定安不讲,谁敢说这是汝瓷? “再找找!” 两个人顺着山丘,一圈一圈的往下转。 但快转到山脚,再什么都没找到。 “会不会不在这儿?”于徽音想了想,往北指了指,“在那座山上?” “怎么可能?”李定安不由失笑,“缂丝能吹过来,瓷片也能吹过来?” 所以如果有墓的话,只可能在这座山上。 “哦对!”于徽音点点头,“但怎么没有盗洞?” 所以说,就很怪。 不说瓷片,就说那块缂锦,之前肯定埋在土里,不久前才挖出来的,不然早被晒成灰了,不可能这么新,颜色还这么艳。 但山这么光,基本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两个人又是一圈一圈转下来的,不说盗洞,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会不会在那些比较难走的地方,比如哪块石头后面?” “有可能……算了,先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叫他们一块来找。” “打电话,让他带点吃的来不就行了?” 李定安拿出手机:“哪有信号?” 于徽音才发现,他和李定安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 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也就一公里多,但附近全是镜铁磁矿类的黑石山,有信号也被干扰了。 “走吧,咱们从河谷里上去!” “嗯。” 李定安抓着于徽音的手,慢慢的往下溜。 走了大半,快到谷底的时候,脚下“喀嚓”的一声。 声音很脆,李定安也没在意,只以为踩断了树枝之类的东西。 于徽音却停了下来:“李定安,你踩到了什么?” “树枝吧?” “这儿哪来的树枝?” 咦,对啊? 这鬼地方别说树,连草都见不到几棵。 但他很确定,刚才踩到的,就是木棍之类的东西。 一是触感:圆骨碌冬。 二是声音,很响很脆:如果是石头,不会是“喀嚓”,而是“咯嘣”! 他又走了回来,低着头找了找,捡起两截木棍似的东西。 然后,眼睛慢慢睁大:根部有牙印,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关键是木质……这难道不是檀木木雕? 通身浑圆,木质细腻,隐见两道竖棱……这分明就是手腕处的那两根筋。 手掌缺了一半,三根手指不知踪影,就只剩食指和小拇指,指根向前,指尖微微踡曲。 自然而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三根手指的造型:一手持瓶,一只拈柳枝,抛洒甘霖……这要不是木雕观音的拈花指,李定安敢抱着这只胳膊啃着吃了。 再看雕工:指形纤长而圆润,纹路细腻而柔和……唏……怎么这么眼熟? 刹那间,他突然就想起了浑善古城,想起了萧绰本像:水月观音? 木雕佛像,辽代的? “咚” 心里像是擂鼓,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脑子里乱哄哄,嗓子里干的冒烟, 哈哈……真就见了鬼了?(本章完) 第445章 紫盐褪色了 山顶上摆着一张长案,所有的图纸都用磁铁压好,纸质资料码的像垛一样。 秘书抱着电脑,助理遥控着飞机,旁边还有人拿着望远镜。 平宫站在最中间,不停的转动着罗盘。 如果李定安在这里,肯定会大吃一惊:这阵势,这造型,和他探查遗址的情形没什么两样,包括平宫手里的罗盘,和他现在用的那一块没一丁点的区别。 还有长案上的那些图纸,全是他交给国立分校,藤原又派人从国立分校复印来的…… “阁下,找到了!” “哪里?” “这里!”平宫指了指地图,上面标着一个红点,“势止形昂,前涧后冈,龙首之频,鼻颡吉昌……” 藤原越听越不对:“说重点!” “是汉代大墓,至少也是王侯墓!” 又是墓? 为什么有这么多墓? 八嘎两个字都涌到了藤原的嘴边,但他又不知道该骂谁。 骂平宫? 考察方向是自己定的:就顺着李定安的路线,他找什么,我们就找什么……平宫没打一点折扣。 那骂李定安? 难道还能跑到他面前问一句:你分明找的是遗址,却为什么找了这么多墓? 但我要的是风水遗址,要这么多墓做什么? 藤原皱紧了眉头:“教授,你确定李教授在这里使用仪器钻探过?” “当然……你看,周围还有脚印!” “那为什么没有钻探的痕迹?” “肯定是被他们清除了!” “你确定?” 这还要怎么确定? “藤原先生,陪同中方考察组的并非只有我一个人,还有好多学生,以及外事司和边防处的官员!” 意思是当时看到的人很多,我还能说谎? “那就好!”藤原点点头,“举报吧!” 啊? 巴特愣了一下:“举报什么?” “向你们国家的文旅部、外事司举报:中方考察团意图盗掘蒙古国境内的汉代墓葬。” “他没盗啊?” “现在不盗,不代表以后不盗……不然发现了这么多的墓葬,他为什么不上报,甚至没有记录在联合考察组备忘录当中。” 备忘个屁? 从开始到现在,蒙方考察组也罢,外事司和边防处也罢,除了游山玩水,吃喝玩乐,顺便收礼拿钱,再没有参与过任何项目内容,中方凭什么备忘? 包括文旅部和科学院,也能猜到下面的人干了什么,在考察进程当中又起了多少作用。 所以,就凭凭空捏造的几句话污蔑中方,没人会信。 巴特摇摇头:“没用的!” “不,有用!” 实名举报,蒙方上级机构肯定要过问一下吧? 这就够了…… 藤原很坚定,又看了看秘书。 秘书秒懂,随即,一個厚厚的文件袋塞到了巴特手中。 “梅林教授那一份,我会派人送过去……拜托两位了!” 巴特怔了怔,须手一摸,眼睛眯成了两道缝:这么厚? 不过是顺手打个电话,写一份材料的事情……管他有没有作? “藤原先生放心!” “走吧!” 藤原点点头,一行人下了山。 森田和藤原坐同一辆车,开上公路,又开了好久,森田才缓缓开口:“藤原阁下,请不要意气用事:我们的目的,是找到那座风水遗址!” “森田顾问请放心,我很明白!” 如果只是报复李定安,根本用不了这么大的阵仗:能让蒙方动心,不惜和中方撕毁合约,花费的可不是小数目。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为了那座遗址。 风水驭龙,谋国之术……想想就令人向往! “我只是想让李定安知道,再不赶快找,就没时间了……”藤原笑了笑,“中国有句古话,叫敲山震虎,打草惊蛇!” 这样的吗? 森田想了好久,赞许的点了点头:“阁下不愧是中国通!” 藤原怡然自得:“那是当然!” 话音未落,电话滴滴的响了起来,副驾上的秘书递来了手机:“先生,是大使阁下!” 又是大使…… 嗯,自己为什么要说又? 脑子里转着奇奇怪怪的念头,藤原接起手机:“井川阁下!” “藤田,你这个废物……” “纳尼?” “砰!” 一声爆响,分明是对面摔了电话。 随即,手机又响了一声,藤原低头一看: “社长!” “藤原,你去死吧……” 藤原一脸懵逼:混蛋…… 骂我之前,是不是应该说清楚,我干了什么? 问题是,这一幕为何如此的熟悉? 想起来了:上次就是这样,先是大使,然后是社长,骂完之后,他们就发来了中亚国家控告大仓集古社的新闻图片。 那这一次呢? 电话再次挂断,他下意识的翻了翻邮箱:没有,什么都没有。 没有什么图片,甚至连条简讯都没有。 但为什么? 而且骂的比上一次还重…… 又是愤怒,又是惊疑,电话再次响起。 这一次,是使馆武官:“藤原君,大使要求:你必须无条件配合蒙古国调查!” 调查什么? “阁下,能不能让我明白?” “可以:外媒报道,大仓集古社勾结蒙古国官员,偷盗蒙古国省级博物馆的文物……” 藤原悚然一惊:“阁下,这是污蔑!” 电话里稍一停顿,好像在翻什么资料:“他们查到了伱属下的课长与助理在香港,与蒙古国海关官员见面,并行贿的录像!” 藤原猛的愣住,头皮发麻:“谁查到的?” “蒙古国警察总局!” “不可能!” 那里是香港,不是蒙古国…… 刹那间,藤原又想起了上一次:四个国家的外交和文化部门,联合向联合国控告大仓集古社…… 同样的套路,同样的手法……是如此的相像? 手机里传来一声叹息:“藤原君,配合调查吧!” 电话挂断,藤原脸色煞白。 谁干的? 还能有谁…… 他咬着牙,翻出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里面传来“呼呼呼”的风声。 “李定安!” “藤原?哈哈……快哭出来了吧?” 承认了,他承认了? “咯咯吱吱……” 藤原牙都快咬碎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打什么嘴炮?”电话里传来轻笑:“有本事,你就来儿真的……” “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好,我等着,到时候再给我讲讲,蒙古国的窝窝头是什么味道……” “咚……” 电话被摔了出去,刚换没一个月的玻璃,炸的像蜘蛛网一样。 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向天皇发誓…… 森田从前听到了尾,很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他看了看碎开的挡风玻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藤原君,你现在还怎么投诉? 中国还有一句古话:先下手为强! …… “李老师,藤原还能出来?” “当然……应该这样说:蒙古国不可能查到,这次事件与他有关的证据的……所以既便关,也关不了他几天!” 他干的就是这个勾当,怎么可能没有防范和熔断的措施?所以,顶多也就查到他助理这一级。 当然,以后藤原……哦不,应该是大仓集团,以后想在蒙古国干点什么,那是想都别想。 所以藤原才那么愤怒…… “大仓只是一家私人博物馆,能量这么大?” “什么‘只是一家私人博物馆’?”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财阀!” 明治时期卖军火,昭和时期成为军方的后勤供应商之一,中日战争时期又涉足矿业……虽然日本战败后大仓集团解散,但解散的只是军火、军需、矿业三部分。 迄今,大仓依旧持有日本排名第五的酒店集团、排名第四的瓷业集团,以及排名第三的考古研究所和发掘公司,以及排名第一的民营博物馆、排名第二的艺术品收藏和拍卖公司。 之所以让舒静好产生错觉,认为大仓不怎么出名,是因为他所涉及的民生业全在日本境内。而境外涉及的是过于小众的艺术品收藏、拍卖,考古研究以及发掘,普通人不关心,也不了解。 特别是最后一点:日本国内只有考古研究机构,并没有官方的发掘机构,所以凡日方涉足的墓葬及遗址的发掘工程,均由民营发掘公司负责。 不论是国内,还是国外。 这就给了民营公司很大的操作空间,关键的是,这种行为是日本官方默许的。 所以,大仓和藤原才如此的肆无忌惮…… “李老师,你以后会不会有麻烦?” “放心吧,该担心的是藤原!”李定安笑了笑,“他最好多烧点香,祈求以后不要碰到我!” 碰到一次,老子就让你哭一次…… 李定安风轻云淡,于徽音却很担心,想着要不要找人商量一下。 但还能找谁商量? 别人好像都不懂…… …… 一瞬间,于徽音转了好多念头。 李定安猜不到,也顾不上:“都仔细点,认真点:紫色的盐,紫色的盐,紫色的盐……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队员们轰然应是,随即散开。 李定安分外踌躇:之前他一直不太理解,《青囊书》中“一丁扶火德,三合巩皇基”中的一丁和三合是什么意思,直到找到了这里。 三合既三山合脉:蒙元祖山杭爱山、阿尔泰山、阴山的交汇之地。 一丁即斡水尽头,也就是被蒙元视之为“祖宗肇基之地”的土兀拉河的最南端。 也是魏书中“紫色澄淳,浑而不流,水出石盐”的那口紫盐湖。更是《元朝秘史注》中“斡水合栗水(翁金河),东南流百余里,南有咸泉流入此”的那个“此”。 尚赤,协于火…… 火德,谓汉也…… 一丁扶火德,可不就是红的? 所以盐湖在哪里,第三处遗址就在哪里。 为山发仞,功亏一篑……就剩这最后一哆嗦了。 原本应该很忐忑,更或是患得患失,但此时的李定安,心情却出奇的平静。 盐湖肯定能找到,无非是迟早的问题,剩下的就看运气了。 钻机轰隆隆,各种仪器滴滴滴,各组有条不紊,勘探的勘探,采集的采集,取样的取样, 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 李定安站在皮卡车的车斗里,一脸懵逼。 五天前,自己是怎么说来着? 紫盐湖肯定能找到,无非是迟早的问题……那现在呢? 《元朝秘史注》:栗水合斡水,东南流百余里,南有咸泉流入此…… 栗水既翁金河,秘史注中合斡水的地方即清朝时翁金河的尽头乌兰湖,在塔温陶勒盖矿区东南方向二十公里。 东南流百余里……自己又何止找了百余里? 塔温山南端离边境就五十多公里,而现在自己不用望远镜就能看到界碑,以及边防官兵和派出所的车巡逻时轧出来的那条土路。 那紫盐湖呢? 没有,哪有什么紫色的盐? 那会不会像青龙山的砖红壤土一样,随水土流失了? 但即便是流失,它又流到哪里去? 以边长一百米为单位,这方圆五六十公里的地下土样全部取了一遍,别说紫盐,连捧红土都没挖出来。 黄色和黑盐倒是挖出来了许多,但蒙古国别的不多,就盐湖多,那东西遍地都是…… 见鬼了? 好像突然之间,有关紫盐湖的线索全断了? 问题是,找不到紫盐湖,没办法确定遗址的具体座标。 问题又绕了回来…… 李定安想了好久,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脑子里正乱哄哄的,于徽音走了过来:“李定安,吃饭了!” “好!” 他满脑子都是盐湖,机械的跟在于徽音后面。 这里离矿区不远,路也不是太难走,所以这几天吃的都是正餐。 谈不上多丰盛,只是普通的炒菜米饭,但至少是热乎的,比矿泉水就面包强不少。 难能可贵的是,今天竟然是一荤一素:焖羊肉,红烧茄子。 不夸张,在这地儿能吃到土豆、洋葱以外的蔬菜,就跟过年一样。 队员们很兴奋,一窝蜂似的围了上来 舒静好从车里取出保温盒,于徽音拿了两盒饭倒了进去,连菜带饭搅了搅。 但没搅几下,于徽音就顿住了。 “小舒,怎么这么怪?” “怎么了?” “米饭是紫的,就跟中毒了一样?” 李定安满脑子都是紫盐、紫盐,一听“紫”,他下意识的抬起头。 瞅了一眼,他差点没崩住:神的米饭中毒? “这是炒茄子的时候油温不够,盐又放的太早,出水了……” “什么意思?”于徽音很认真的想了想,“茄子褪色了?”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反正没中毒!” “那你吃不吃?” “吃!” 别说,这颜色还挺好看? 嗯,味道也还行…… 接过饭盒吃了一口,看着油亮发紫的米饭,李定安又猝然一顿:嗯,等会……褪色? 茄子因为油温不够会褪色,那盐呢? 我靠? “腾”…… 他猛的站了起来,拿出了手机:“王处长,马上帮我联系实验室,越快越好……” (本章完) 第446章 死心了 “嘿嘿嘿嘿……” “哈哈哈哈……” 李定安就跟个神经质似的,不停的笑。 面前放着两根试管,里面装满了粉末,一只黄,一只紫。时不时的,他就会伸指头沾一点,再用舌头舔一下。 然后,笑声更大了…… 队员们毛骨竦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李老师怎么了?” “不知道,做完实验就这样了?” “不……不会是中毒了吧?” 谁说的准? 刹那间,于徽音想起了刚来蒙古国的第一天,他们坐在飞机上,李定安说:紫盐有毒…… “李定安……李定安你别吃了……这东西有毒……你疯了?” “哈哈,我没疯……” “那你还舔?” 我高兴。 做了实验才知道,紫盐竟然和茄子一模一样:温度高了会变色,温度低了也会变色,甚至和空气氧化、或是隔绝空气,同样会变色…… 因为里面含有类胡萝卜素的杜氏盐藻。 这玩意有个特性:低温状态下是黄色,但随着温度升高,颜色就会逐渐变深:由黄到粉、由粉到红,再由红到紫……如果在十度以上,再长期与水、氯化钠、硫化钠等弱碱盐类混合,就会形成稳定的紫色。 而北魏出兵征伐柔然肯定是夏季,那时候南戈壁省沙漠地带地表温度在二十度以上,盐湖当然是紫色,析出的盐也是紫色。 但如果蒸干水份,隔绝空气,类胡萝卜素就会还原成原来的黄色。 就像现在:盐湖都不知道干了多少年了,又被流沙埋了几百年,还哪来的水和空气?所以挖出来的,当然就是黄色的盐…… 不夸张:刚看到实验结果的时候,李定安差点给自己一巴掌:取样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把黄盐用锅蒸一蒸,或是拿火烧一烧? 还好,只是耽误了几天…… 他猛吐一口气,大手一挥:“走!” 王永谦愣了一下:“去哪?” “当然是紫盐池……”李定安自信爆棚,“这次要找不到,我把头割下来给你!” 王永谦猛的后仰,其他人精神一振。 认识这么久,李定安什么时候说过这么满的话? 这次稳了。 可惜,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干…… …… 宽阔的河谷如同利斧,将戈壁阿尔泰山切割的乌七八碎,零零落落。 群山巍峨,横亘天际,戈壁茫茫,无尽苍凉。 空旷的荒野中,沙坑密密麻麻,数不尽数,围成一处东西长,南北短的鱼形状地带。 阳光下,黄色的盐粒闪烁着耀眼的光,像极了鱼身上的鳞片。 《魏书》:大破蠕蠕于南床山下,班师遇盐池,池东西十五里,南北五里……紫色澄渟,水出石盐…… 没错,那块新挖出来的鱼形地带就是紫盐池,东西长八公里半,南北近三公里,换算成魏尺,刚好就是“东西十五里,南北五里”。 虽然现在挖出来的是黄色的盐,但如果能弄来点水,完全能够复原出“紫色澄渟,水出石盐”的壮观景像。 斡水也早在三月前就找到了:被蒙元视为“祖宗肇基之地的”古土兀拉河。 比干城也找到了,就是往北十公里的塔温陶勒盖山下。 南床山也找到了,就是塔温陶勒盖,离边境还不到五十公里,站在山顶,拿一台稍好点的望远镜,就能看到界牌和哨所。 现在是暑假,熊小孩(白超)十有八九就在砖房子里,如果李定安愿意,还能隔着铁丝网和他说说话…… 龙脉三合:没错,这里恰好就是蒙元祖山杭爱山、阿尔泰山余脉戈壁阿尔泰山、阴山的交汇之寺。 水分阴阳:这个更没错,这里恰好也是被蒙元视为“祖宗肇基之地的”古土兀拉河与古栗水(翁金河古河道)的交汇之处。 这里更是匈奴“岁有三龙祠”、“正月、五月、九月成日祭天神”的初代龙祠,更是匈奴初代单于头曼、冒顿“与天无极”、“千秋万岁”的初代龙城。 换成汉人的说法:匈奴奠定数百年江山、肇基王绩之地的祖庭。 再看风水格局:双龙奔行,遁影无踪,陡起土星。 杭爱山与阿尔泰山由西北向东南,地势渐低,山势渐缓,直至成为一望无际的平地。就宛如双龙遁地,无影无踪……双龙奔行,遁影无踪! 再往南,到了戈壁阿尔泰山一带,却又群峰突起? 但山不成山,脉不成脉,如鳞次栉比,星罗棋布……陡起土星。 乍一看,龙脉断了? 不,恰恰相反。 用九:潜龙勿用,阳在下也。 九四:或跃在渊,进无咎也。 九五:飞龙在天,大人造也。 这是“龙尽平洋,鱼归岸巢”之局,上吉! 三百多公里外的阴山,就是“进而无咎”、“飞龙在天”的那条飞龙……而这六百里戈壁,就是“龙尽平洋”中的平洋之地,更是龙脉三合之地。 回过头来再看:往北十多公里的“塔温陶勒盖(译成汉语为五座山峰)、再往北像棋子一样的戈壁阿尔泰山,就是‘鱼归岸巢’的那些巢”…… 要史料附合史料,要古地理附合古地理,要风水格局附合风水格局,第三处遗址,只会建在这里。 但然并卵。 找到盐池到现在快两个月了,别说遗址,毛都没找到一根…… 风呼呼的吹,衣袂拍打着身体,发出“啪啪”的脆响。 李定安站在塔温陶靳盖的中峰,双眼无神,宛如雕塑。 嘴里还不停的念叨: “不应该啊?” “除了这儿,还能跑到哪里去?” “见了鬼了?” 一群人围在四周,面面相觑。 从去年十二月份到现在,整整半年:跋山涉水、翻山越野、风餐露宿、幕天席地……爬不完的山、趟不完的河、走不完的路、看不完的星星。 以及查不完的资料,绘不完的图,并一百多个红着眼睛的不眠之夜。 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数都数不清。 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 不管换成谁,都会崩溃…… 沉默了好久,王永谦拍了拍他的肩膀:“找不到就找不到,就当积累经验了。” 李定安拧巴着脸:“不应该啊?” 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王永谦轻轻一叹,又想了想:“会不会是没找对地方?” “不可能,除了这里,不会再有第二处。” 李定安接过笔记本,调出标有三个圆圈的那幅地图,指了指最西边的科尔泌沙地:“看,这是哪里?” 王永谦瞅了瞅:“青龙山……你讲过,这是女真龙脉大兴安岭、契丹龙脉木叶山、汉人龙脉燕山支脉的交汇之地!” “对,三龙合脉之地……”李定安又往中间一指,“这是哪?” “浑善古城,是阴山、贺兰山、燕山三道龙脉的交汇之地。” “对,还是三龙合脉之地……那这儿呢,就咱们脚底下?” “杭爱山、阿尔泰山、阴山的交汇之地?” “对啊,还是三龙合脉!” 李定安又重重的点了两下:“看这两个五角星?” “哈拉和林,京城!” “那你再看这个最大的圈。” 王永谦仔细一瞅,眼睛慢慢睁大:所谓最大的圈,其实就是他们现在脚底下的位置,但恰好就处于哈拉和林和京城的必经之处? 他又想起李定安之前说的那些:蒙元之所以驱引龙脉,是因为窝阔台(蒙古第二代可汗)死后,蒙古一分为四。但忽必烈心有不甘,想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蒙古一统”。 所以他定都京城,立国号为“元”,又把金朝龙脉、契丹龙脉、汉人龙脉,乃至蒙古龙脉全部引到京城。 而东西南北四道龙脉中,就数蒙古龙脉最为雄壮,也正值春秋鼎盛之时。关键还在于,这是蒙元发祥乃至兴盛,并奠定祖宗肇基之地的祖龙。 啥,放弃? 傻子也不会这么干…… 在这个前提下,必然是要建第三座法阵的,也不可能建在其它地方,只有这里…… 问题是,找不到啊? 不夸张:这两个月以来,从塔温陶靳盖到边境,南北六十多公里,东西差不多一百公里,队员们几乎是手拉手,肩并肩,一百米一百米的探过去的。 如果从空中俯瞰:满地遍野,到处都是探洞……跟筛子底一样。 大墓小墓足足挖出来了几十座,以及一座匈奴时期的古城、三座汉唐时期的塞城,并十数座烽火台。 但风水遗址,真的没有。 哪还能跑到哪? 众人默然,许久之后,于徽音若有所思:“李定安,有没有这种可能:当时的法阵建造顺序是先小后大,先易后难,比如先建青龙山,后建浑善古城。这两座建成后,准备建第三座法阵的时候,蒙古就灭亡了?” 不可能…… 话刚到了嘴边,李定安又猝然顿住:没有建成? 这句话,好像还是他亲口说的? 就刚到阿拉善,队员们在会议室,亲眼看着大风吹着磨盘大的石头,嘟碌碌滚到墙根下的那一天。 何安邦说:这么大的风,这么大的沙漠,再大的遗址也被埋的严严实实,根本不好找。 自己告诉他:其实并不难。因为山势明显,走向清晰,只要再找到古河道,找到遗址不过是时间问题……除非没建。 那现在呢? 就这么大个地方,挖成这屌样都没找到,除了没建,好像再找不出第二种原因? 再仔细想想:元灭南宋是1280年,徐达攻陷元大都是1368年,等于大元就存在了八十八年。 但如果推断遗址建造的时间,肯定没这么长:应该是忽必烈去世,元世宗继位之后。大致时间1295年左右开始,截止到南坡之变的1323年左右。 自此后,蒙元内忧外患愈演愈烈,内部内乱四起,忽而这一部造反,忽而那一部叛乱,元朝三天两头的换皇帝,打不完的内战。 外部时局也渐渐动荡,汉人四处揭杆而起,烽烟遍地,平不完的起义。 平乱都来不及,哪还有多余的财力修什么风水法阵? 所以从前到后,不会超过二十八年。 关键的是,这二十八年间,大元也并非一帆风顺:前面的十六年,年年都和窝阔台汗国打仗,就没停过,直到窝阔台汗国灭亡。 好不容易不打仗了,因为推行汉化,继而引发内部一系列的矛盾,以致朝局动荡。最终在1323年达到顶峰:皇帝被刺,诸王争位。 如果这么算,建造法阵的时间只会更短…… 也恰好附合他之前对何安邦和王永谦说的那句话:不管遗址的坐标位置有多偏,又被流沙埋的有多深,他都不怕。无非就是根据山势和古河道推算,然后逐点探查。 怕就怕,没建起来,更或是没来得及建…… 现在再想:越琢磨,就越觉得可能性好大? 渐渐的,王永谦的心直往下沉。 不是担心遗址找不到,已经都到这个份上了,找不到的可能占九成九。 他怕的是李定安犯驴脾气:撞不倒南墙不回头。 如果是国内,当然无所谓,大不了就是浪费点时间。但这儿可是国外,好多事情不是想当然,就能所以然。 那怎么劝? 一时间,王永谦转了好多念头,但都好像差点意思,估计说了也是白说。 那怎么办? 一人计短,三人计长…… 他转着眼珠,目光来回扫视了好几圈,最后看了看舒静好,又看了看于徽音。 舒静好微微摇头,意思是别看她,看也没用。 于徽音倒是没摇头,但紧紧的抿着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定安虽然低着头,但王永谦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你有话直说,不用使眼色!” 王永谦叹了一口气:“不行先回国,休息一段时间。你要实在不甘心,咱们回去后慢慢想办法……人多力量大嘛?” 还能想什么办法? 该想的办法早想完了,该努力的也努力了…… “从前到后半年了……确实有点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能怎么办?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最好说点狠的,让我彻底死心!” 于徽音眼睛一亮:“真的?”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 辛苦半年了,谁不想家? 自己无所谓,但没这么折腾人的…… 他点点头:“你放心说!” “风水法阵肯定没有建成,包括之前那两座,九成九也是残次品……所以,根本就没有第三座法阵!” 于徽音煞有介势的掰着指头,“不然你想啊:蒙元那么强盛,怎么不到一百年就灭国?” 李定安猝然愣住:你还真有狠的? 他也很清楚,这些都是歪理,但一时间,竟然无言以对? 因为从风水玄学的角度解说,这个理由,真就完美到不能再完美…… 好了,死心了……(本章完) 第447章 缂丝 天空湛蓝,旭日东升,穿透云层,泼洒出无数道金光。 四野无垠,沙丘联绵,戈壁空旷而宁静。 没有一丝风,难得的好天气。 几辆越野车停在山下,不多时,平地里搭起了几顶账蓬,又架起了一堆篝火。 厨师搬来一只全羊,穿上铁架,架到了火上。 队员们格外的兴奋,支起了桌子,甩起了扑克。 方志杰借来了两个不锈钢盆,脚下踩着啤酒箱:“不许耍赖啊,输一把一盆……” 小田和小蒋捋起了袖子:“来,灌不死你!” 王永谦眼都直了:那两个盆足有人头大,洗脸都够了。 没看出来啊? 平时都不吭不哈的,一个比一个乖…… 他走过去,敲了敲桌子:“先收着点儿。” “王处,李老师说了,今天谁喝不醉谁值班!” 王永谦好无奈:“问题是这才几点,我估计羊肉都烤不熟,你们就醉了?” 稍一顿,他又往山上支了支下巴。 李定安经常说自个酒量不行,但也要看是陪谁喝。 反正像王永谦和刘秘书这样的,两个加一块都不是对手…… 顺着王永谦的视线瞅了瞅,几个人嘀嘀咕咕: “李老师不会是不想喝酒,故意这么说的吧?” “他什么时候两点之前睡过觉,可不就等于值班了?” “差点上当……等李老师来了再喝!” “那说好了,李老师不醉,谁都不能醉……” “搞得好像你自个能控制一样?” “废话……我不能喝,还不能吐么?” “方志杰,你恶心死了……” 队员们嘻嘻哈哈,王永谦又往山上看了看。 半山腰,于徽音抱着李定安的罗盘,转来转去,舒静好跟在旁边,手里提把探针,两人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李定安已经上了山顶,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动不动。 王永谦叹了一口气:付出了那么多,最后却是一场空,换他他也想不通…… 其实完全是老王以己度人。 想不通不至于,至多也就是有点遗憾。 梦想中的天子之宝,就这么长翅膀飞了? 但反过来再说,那幅《妙闻录》的皮图,抵一方帝玺,好像也绰绰有余? 也不知道权英和陈静姝操作的怎么样了,有没有弄到国内…… 正转着念头,手机“嗡嗡嗡”的响了起来,拿出来一看,李定安一阵心虚。 真是经不起念叨…… 往山下瞅了瞅,于徽音还在调罗盘,舒静好叽叽喳喳,好像很兴奋。 但听不清两人在说什么。 他顺手接通。 “大后天就要回来了吧?” 好家伙,你长千里眼了,还是长顺风耳了? 昨晚上才和王永谦商量好:明天报关,大后天启程,从二连浩特口岸入境,再坐飞机到京城。 就连何安邦都还不知道……哦不,甚至馆长和书记都不知道,王永谦顶多也就是刚向使馆报备。 那陈静姝是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你猜。” 我哪能猜的到…… 哦对了,权英好像在乌兰巴托,来处理皮画的事情。 肯定和王永谦联系了…… “是权英吧?” 电话里好像嗯了一下,李定安没注意听,以为她是肯定的语气。 “听她说,第三处遗址没找到,你心情不太好……” 王永谦连这个都讲? 没感觉他和权英的关系有多亲密啊? “心情不好倒不置于,只是有点失落,毕竟找了那么久……” “是挺久了,都半年多了,还那么辛苦……别灰心,以后机会还很多。” “放心,我哪有那么脆弱?” “我知道!” 电话里稍稍的停顿了一下:“李定安,我辞职了!” 啥? “我从保力辞职了!” 李定安“腾”的站了起来:“怎么这么突然?” 她现在已经是六级职员,事业单位没有改制之前,这个级别叫做“处级副职”。 她才二十七,自己稍稍帮她努力一下,一两年内再升一级轻轻松松。 但说辞就辞了? “是不是和领导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干的不开心?” “也不是!” 陈静姝悠然一叹,“李定安,我快三十了!” 他知道陈静姝说的是什么意思,也明显能感觉到,她很失落。 但辞不辞职,和这件事好像没关系? 李定安干笑了一下:“哪有?才二十七岁一个月零二十一天!” “哈哈,难为你,竟然记得?” “你亏不亏良心?5月23,农历四月十六,我是不是给你打过电话?” “那个不算!” “不算就不算,回去给你补上!” 电话里传来一声轻笑,好像突然间,陈静姝的心情好了很多:“我等你!” “好!” 李定安稍想了想:“反正都已经辞职了,就别想那么多,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嗯,然后呢?” 还有然后? “看你心情:不管干什么,我都支持你!” “如果我什么都不想干呢?” “那就一直休息,又不是养不起?” 纯粹是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话说完,连李定安自己都愣了一下:好家伙,自己这嘴这什么速度? 比大脑思考的还快? 顿然,电话里陷入沉默。 好久,才传来一声吸鼻子的声音。 李定安开着玩笑:“感动哭了?” “哪有?” 肯定是哭了。 “李定安,谢谢你!” “干嘛要谢我?” “你回来我再告诉你……我等你!” “好!” 挂断电话,李定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但琢磨了好久,他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想了想,又拔给了权英:“你在乌兰巴托?” “对,昨天到的……本来想去看看你,但王主任说你们大后天就要走!” 果然,王永谦说的。 “陈静姝辞职了,你知不知道?” “废话!” “为什么,在单位受欺负了?” “谁敢欺负她?”权英叹了一口气,“我劝了好久,全姨也劝了好久,但她不听,问原因也不说……” 那奇了怪了? 但李定安总感觉,应该和自己有关…… “这段时间,她心情怎么样?” “挺好啊……上周还一起吃过饭,她说等你回来后,如果有时间,让你陪她出国……” 出国? 旅游? 出就出。 驴都没这么使唤的,也该休息两天了…… “行,我知道了,大后天就回去了,到时候我再问她。” “你忙归忙,稍微多关心一点。” “还用你提醒?你先把自个嫁出去再说吧……” “李定安你王八蛋……” 斗了几句嘴,于徽音也转到了山顶,李定安挂了电话。 她嘻嘻哈哈,蹦蹦跳跳,一只手拿着罗盘,一只手拿着探针,格外的兴奋。 “小舒呢?” “闻到烤肉味,嘴馋了,就先下去了!” “你拿探针做什么?” “找墓啊?李定安,这里肯定有大墓!” 不可能。 两个月以前,刚来塔温陶勒盖的时候,于徽音就说过,这里可能有大墓。 李定安还特地看了一下:塔温山峰峦虽多,大的五座,小的十几座,却无枝无脚,乱如棋星。 且星体直硬,更无压穴坐井。 《青囊序》:山前无砂地,四周无关拦,如鱼失水,木无根……古言孤阳不生,孤阴不长,谓之绝龙之地。 穴倒是有,却是大凶之死穴,按风水的说法:埋这儿,就只有一个结果:家败人亡,子孙断绝。 所以别说大墓了,怕是连座小墓都不会有…… “真的,不骗你,你看……” 于徽音放下罗盘,拧开探针的钻头,然后“哗哗哗哗哗”:倒下来了好大一堆土。 李定安惊了一下:于姑娘,厉害了。 这可不是普通的探针,而是姚玉忠发明的关东扎,通体不锈高锰钢,空扎都有五斤多重,何况还装满了土? 这山虽然不陡,但不矮,差不多两百多米,她能提上来,就挺佩服。 可见这半年多,有多辛苦,有多锻炼人? 再细一瞅:好家伙,竟然有夯土层? 李定安扑棱着眼睛,盯着她的脸,左瞅瞅,右看看。 “哈哈……”于徽音大声笑着,“是不是有大墓?” 哪有墓? 山下就是河谷,南北畅通,十有八九是汉唐时期,在这儿建过小型关隘和烽火台。 李定安惊奇的是,再隔上千年,那也是夯土层,她怎么扎下去的? “有钻头啊,就慢慢钻……” 他说没墓,于徽音倒不怎么失望,“会不会是风水遗址?” 更不可能了:这里是绝龙之地,风水法阵建哪儿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建这儿。 除非建阵的术士和蒙元有仇…… “万一有仇呢?所以蒙元的国祚才那么短……” 又来? 李定安笑着附合:“可能吧?” “又哄我开心?” 于徽音皱了皱鼻子,挨着他坐了下来,轻轻的靠着他的肩膀。 “李定安,我想学风水!” “干嘛,想当女国士?” “才没有……我就是想:你以后找墓啊,找遗址啊,我都可以跟着你……” 李定安愣了一下,心里微暖,又揉了揉她的脑袋:“不学了,这东西这么难学?再说了,我又不可能一直找墓?” “那就跟你学考古!” “别闹!” “没闹!”于徽音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他,“我都想好了,回去就辞职。” 咚…… 就像擂鼓,李定安的心脏狠狠的一跳:你也要辞职? 怎么跟约好的一样? 脑子里有点乱,但舌头竟然一点磕绊都没打:“我不同意!” 于徽音竟然没生气,还笑:“为什么?” “废话……自个看!” 他拉开防风衣的拉链,亮了亮白细的肩头,然后又指了指焦炭似的脸,“这才半年,就晒得跟鬼似的……你再看看你……” 李定安又搓了搓她的脸:“就这样,你敢不敢去拍照?挂咱家墙上,能被人笑话一辈子……” 拍照、咱家、一辈子…… 瞳光里闪动着星光,脑袋又慢慢的靠了过来:“李定安,谢谢你!” 你也谢? 心里又犯起了嘀咕:巧合吧? 对,肯定是巧合。 思忖间,发丝掠过鼻尖,李定安揉了揉鼻子:“徽音!” “嗯?” “起风了,咱们下去吧!” “再待一会!” 嘴里哼哼叽叽,脑子在他脖子里拱了两下。 心中如同涟漪荡漾,他点了点头:“好,再待一会!” 就这样,两个人一动不动,气氛渐渐旖旎。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滴滴滴的响了两下: “李老师,全羊烤熟了,下来吃肉!” “好!” 李定安挂了电话:“走吧!” “嗯!” 两个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李定安又帮她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 一块纸片上的东西从头发上掉了下来,“悠儿悠儿”的转了几个圈,落到了地上。 “李定安,哪来的纸片?” “可能是谁乱丢的。” “哦……” 两人谁也没在意,一起下山。 但没走几步,纸片又被风吹了起来,从李定安的眼前掠过。 天气很晴,阳光正浓,纸片上反射着五彩斑澜的光,映在李定安的脸上。 他手疾眼快,一把就抓在了手里。 这什么,图片,还是画? 不大,就三指宽,但颜色极为鲜艳。 像是从什么彩页或画上撕下来的,画的好像是一只彩色的鸭子……嗯,什么鸭子……这是鸳鸯! 咦……就是这质感,怎么这么细? 微微一搓,手指间又细又滑,耳中传来“沙沙”的轻响。 李定安的眼睛猛往外突:这哪是什么纸片? 这是……缂丝? 而且是彩缂…… 问题是,这地方,哪来的缂丝? 见鬼了……(本章完) 第448章 宋代汝瓷,辽代木雕 “织中之圣,缂丝之精”,这东西,李定安研究的都不爱研究了。 就像四爷的陀罗尼经被,绝世之珍中的绝世之珍,他“喀嚓”就是一剪刀。 所以,肯定不会认错的。 乍一眼,除了没有金丝,这一块的品相好像比陀罗尼经被还要精美:羽是羽,尾是尾,啄是啄……构色秀丽、织工巧绝,生动活泼、惟妙惟肖…… 只是一只鸭儿,仿佛要活过来一样。 再仔细看……好家伙? 正面是一只鸳鸯,把纸片儿……哦不,把锦片儿翻了过来,反面还是一只鸳鸯,就如镜像。 一般的织绵,哪能绣成这样? 定州阴阳戗! “好像是绣的?”于徽音好奇的瞅了瞅:“还挺好看?” 何止是好看?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这是宋代定缂阴阳锦,靖康之变之后织法就失传了!” “啊,宋代缂锦?”于徽音直愣愣的,“山里有大墓?” 李定安张了张嘴,却没说话。 妇人一衣,终就一岁……一寸缂丝一寸金。这东西之所以贵,关键在于太难织,普通人别说用,见都不一定见过。 就像这只鸳鸯:啄是红的,眉是白的,颈是黄的,腹是灰的,羽是蓝的,尾是黑的……只是半只手掌宽的一小片,就有六种颜色,这要抽多少次梭,换多少次线才能织得成? 而这只是其次:保存的这么好,颜色还这么艳,丝质还这么柔韧……如果不是大型墓葬的陪葬品,还能是从哪来的? 他举起锦片,看了又看,然后扑棱着眼睛,四处乱瞅。 宋代缂锦,这地儿又是漠北,如果有墓,只可能是蒙元时期的王公墓。 这种身份,下葬之前肯定会请术士看山定穴,但就说这定穴的地方:断子绝孙的绝龙之地…… 这是有多大仇? “你看我干嘛?” “你这嘴开过光!” “看吧,都说了有大墓……从哪刮过来的?” “不知道。” 李定安举起手试了试,但风不大,风向不是很明显。 随后,他又摘下于徽音的幅兜,一根呆毛坚强的竖了起来,不停的往南飘。 “压这么久都没压塌……怪不得这么傻?” “你才傻……什么风?” “北风!” “那就是从那座山上刮过来的……要不要找一下?” “当然……这可是宋代缂锦,说不定还是宫庭院画,举世就只有十来幅……就这一小片,就这只鸭子,少些也值好几万……”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十有八九是大墓,但应该被盗开了,不然吹不到这儿来……” “哈哈……我也去……要不要叫他们?” “先找一找,找不到再说……你慢点……钻扎拿着当手杖……” 两个人下了山峰,但没往营地这边来,反而向北去了。 王永谦想了想,放下了手机。 好不容易不忙了,也该给李定安一点私人空间…… …… 走的越远,李定安就越奇怪: 石丘挨着石丘,怪石摞着怪石,一丛丛,密匝匝,似群蜂归巢,又如百鸟投林。 放眼眺望,除了黑色的石山,就只有苍莽戈壁,和不见尽头的沙丘。 河谷宽而阔,还多,纵横交错。但早已干涸了几百年…… 抛开地势,只说山形: 郭璞《葬经》:五害不亲,童、断、石、独、过。 草木不生,山岺光秃,脉竭土枯,此谓童山。 山势横断,群峰凌乱,无形无脉,此谓断山。 峞岩峥嵘,怪石突怒。盖顽恶之石,为地之怨气,此为石山。 无疆护拱持,城郭不完,单山独龙,四顾不应,谓之独山。 五不葬,这里占了四样,而且是每一座山。 如果安寺立庙,李定安保准叫声好,但要说立坟……没有八十年的脑梗,谁敢把祖先埋这儿? 所以,就挺想不通。 他更佩服于徽音:她说这儿有墓,还真就有墓? 感觉那么多的风水知识,全白学了…… 脑子里冒着奇奇怪怪的念头,两个人漫无目的逛。李定安还好,于徽音眼睛瞪的跟灯泡似的,眨都不敢眨一下。 走着走着,她一声惊呼:“李定安,快看……有东西在反光?” 没有啊? 估计是角度不对。 于徽音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从地上捡起一小片石头一样的东西。一道光掠过,李定安下意识的眯了眯眼。 好像是瓷片? 很小,比鸡蛋稍大点,还带着弧度,明显是什么器物的一部分。 釉面不是很亮,但很润,有点“似玉非玉”的感觉。 色泽素雅自然,但颜色很怪:蓝不蓝、绿不绿、青不青? 别说,李定安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释色的瓷器。 “这是什么瓷?” “我看看!” 于徽音递了过来,他仔细的瞅了几眼:还是开片瓷? 既然有宋代的缂锦,估计这一块也是宋代的瓷器。就是这颜色……像天上蒙了一层纱? 嗯? 刹那间,李定安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两句诗:雨过天青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 我了个去……这是汝瓷? 仔细再看:色泽青翠华滋,釉汁肥润莹亮,…… 再摸一摸:有如堆脂,润如古玉,又细又腻…… 这不是汝瓷是什么? 广厦千间,不抵汝瓷一片……这是古代。 看看现在:世界公认存世的汝瓷只有六十七件:故宫十七件,湾岛故宫二十三件,沪上博物馆八件,大英博物馆七件,天津博物馆一件。 剩下的十一件在私人收藏家手里:香港罗氏一件,美国五件,日本四件,英国一件。 但时不时的,各大拍卖会上就会冒出来一件,声称是存世的第六十八件,起拍价低的离谱:贵的几千万,偏宜的才七八百万,关键的是每次都能成交。 至于真假,天知道。 但按照吕本之和何安邦的说法,如果是真汝瓷,一件下了五亿,把他们脑袋割下来。 真瓷片倒是拍过:2012年澳门中信拍卖,两百一十多件汝瓷片,拍了三千八百万。 之后,几乎是一年一个价,至2020年赌王去世之后,何氏子弟一次性拿出来二十多片,拍了一千五百多万。 所以就于徽音手中这一片,换辆大奔轻轻松松。 但说实话,这地方能碰到汝瓷,真就跟见了鬼一样。 蒙古王公能弄来这样的东西? 换成皇帝还差不多…… “这是汝瓷……于儿,你发财了……” “呀……能带出去?” “当然,上税就行!” 只要李定安不讲,谁敢说这是汝瓷? “再找找!” 两个人顺着山丘,一圈一圈的往下转。 但快转到山脚,再什么都没找到。 “会不会不在这儿?”于徽音想了想,往北指了指,“在那座山上?” “怎么可能?”李定安不由失笑,“缂丝能吹过来,瓷片也能吹过来?” 所以如果有墓的话,只可能在这座山上。 “哦对!”于徽音点点头,“但怎么没有盗洞?” 所以说,就很怪。 不说瓷片,就说那块缂锦,之前肯定埋在土里,不久前才挖出来的,不然早被晒成灰了,不可能这么新,颜色还这么艳。 但山这么光,基本没有遮挡视线的东西,两个人又是一圈一圈转下来的,不说盗洞,连个脚印都没发现…… “会不会在那些比较难走的地方,比如哪块石头后面?” “有可能……算了,先回去吃点东西,然后叫他们一块来找。” “打电话,让他带点吃的来不就行了?” 李定安拿出手机:“哪有信号?” 于徽音才发现,他和李定安已经翻过了两座山头。 直线距离并不远,可能也就一公里多,但附近全是镜铁磁矿类的黑石山,有信号也被干扰了。 “走吧,咱们从河谷里上去!” “嗯。” 李定安抓着于徽音的手,慢慢的往下溜。 走了大半,快到谷底的时候,脚下“喀嚓”的一声。 声音很脆,李定安也没在意,只以为踩断了树枝之类的东西。 于徽音却停了下来:“李定安,你踩到了什么?” “树枝吧?” “这儿哪来的树枝?” 咦,对啊? 这鬼地方别说树,连草都见不到几棵。 但他很确定,刚才踩到的,就是木棍之类的东西。 一是触感:圆骨碌冬。 二是声音,很响很脆:如果是石头,不会是“喀嚓”,而是“咯嘣”! 他又走了回来,低着头找了找,捡起两截木棍似的东西。 然后,眼睛慢慢睁大:根部有牙印,应该是被什么东西咬断的。 关键是木质……这难道不是檀木木雕? 通身浑圆,木质细腻,隐见两道竖棱……这分明就是手腕处的那两根筋。 手掌缺了一半,三根手指不知踪影,就只剩食指和小拇指,指根向前,指尖微微踡曲。 自然而然的,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三根手指的造型:一手持瓶,一只拈柳枝,抛洒甘霖……这要不是木雕观音的拈花指,李定安敢抱着这只胳膊啃着吃了。 再看雕工:指形纤长而圆润,纹路细腻而柔和……唏……怎么这么眼熟? 刹那间,他突然就想起了浑善古城,想起了萧绰本像:水月观音? 木雕佛像,辽代的? “咚” 心里像是擂鼓,心脏狠狠的跳了一下,脑子里乱哄哄,嗓子里干的冒烟, 哈哈……真就见了鬼了?(本章完) 第449章 洞塌了 宋代的缂巾,宋代的汝瓷,突然又冒出来了一件辽代的木雕? 雕工还这么精细,连手腕处的纹路都纤毫毕现…… “李定安,这是不是木雕?” 李定安吸溜的吞了口口水:“对,檀木的!” 关键是:辽代的…… “檀木的喛?看吧,我就说有墓?” 于徽音更兴奋了,眼珠滴溜溜的转,四处乱瞅:“瓷片离这儿也不远……墓肯定就在这附近!” 不然呢? 其实没发现盗洞的时候,就应该想到的:墓里的东西能到地表以上,不一定就是盗墓贼带出来的,也有可能是什么动物。 就比如沙鼠、就比如蜥蜴,更比如猞猁。 风吹不动瓷片,所以洞口离这里肯定不远。 果不其然,离捡到瓷片的地方就十多米:圆骨隆冬的一个洞,洞口二三十公分,旁边有一堆细土,一看就是刚刨出来不久。 当时于徽音还问他,是不是兔子窝。 这地方当然没兔子,但有猞猁,怕于徽音受伤,所以当时他们就没过去。 此时想来,木雕、缂锦、瓷片,十有八九就是猞猁从墓室里拖出来的。 不然木雕上的牙印是从哪来的? 他猛呼一口气,提着探针走了过去。 “你小心点,那东西会咬人!” “放心,也就比猫稍大点……你躲远点!” “哦!” 于徽音乖乖的走远了一点。 他先用手机打了一道光,凑近洞口,小心翼翼的瞅了瞅。 好像很深,而且越往里,洞就越大。 看不出个所以然,李定安又捡起一块圆石头丢了下去。 “骨隆隆隆隆……当!” 又脆又响! 哈哈,这一声“当”,难道不是铁器,或是铜器? 而且绝对够大,不然声音不会这么浑亮。 钟,还是鼎? 一时间,李定安全身的毛孔都在笑。 正喜不自胜,于徽音一声惊呼:“李定安,好像是铜钱……就在你脚底下……好亮?” 他下意识的低下头。 就洞边的那堆细土,之前堆的很圆,但被他踩了几脚,已经散成了一滩。 一枚铜币静静的躺在上面。 格外的大,至少有三公分,还格外的亮,闪闪发光 宛如用金粉染出来的一样,通体金黄,四个楷体小字异常的清晰:天眷通宝! 天眷,金熙宗完颜亶的年号,好像还是枚金币…… 嗯,金代金币? 顿然,瞳孔急剧扩大,汗毛一根根的坚了起来,血压飞速飙升,脸上又木又麻。 呼吸越来越急,越来越粗,仿佛拉着一千斤重的犁,用百米冲刺的速度耕了八十亩地。 币中之王,天眷通宝。 天眷是大金第三位皇帝,完颜亶的第二个年号,前后只用了三年。史书中没有记载,不知道这种钱币铸了多少,但出土的只有十六枚。 其中一公分多一点的小平钱有十一枚,这种叫折二钱,传世只有五枚,其中四枚是铜的,有两枚还上过拍: 2013嘉德春拍,成交价两百一十四万,在古币交象纪录中排第九。 2018年,保力秋拍,成交价两百八十五万,在古币交易纪录中排第四。 那两枚都是铜的,这一枚却是金的,举世唯二。 还有一枚,与眼前这一枚别无二致,出土于京城房山金代帝陵,金熙宗完颜亶之墓,现在收藏在首博。 没有交易纪录,天知道有多贵。 但哪怕是值一千万,甚至是一亿,也不至于让他喘的跟三十岁的老牛似的。 他激动的是这枚金币的来历和出处。 1986年,社科学考古所发掘金陵时,金朝十七代帝陵早被一掘而空,别说陪葬品,连根骨头都没找到,甚至棺材都被砸成了渣。 惟一的那枚金币,还是从椁盖缝里扣出来的。 谁干的? 不知道。 直到发现浑善古城,直到挖出金朝开国大典时的青铜犁,以及那件镶金边的头盖骨酒碗,李定安才有了点猜测: 正常的盗墓贼,谁会和尸体、和棺材板过不去? 除了斩龙妖僧杨琏真伽…… 但重点不是这个,而是陆续找到的这几样东西:宋代缂锦、汝瓷,辽代木雕观音,金代天眷重宝。 不说现在,就说古代,哪一件不是稀世之珍,不是国之瑰宝? 身份得有多尊贵,才能集齐三朝重宝,葬在这鸟不拉屎、断子绝孙的鬼地方? 别扯淡了…… 再想想青龙山的那些法器:宋、金、辽! 再想想浑善古城的那些法器:还是宋、金、辽…… 哈哈……这要不是第三处风水遗址,他敢把自个埋这儿…… “李定安……李定安?” “嗯?” “你怎么了?” “哈哈……我高兴!” 于徽音跑了过来,刚刚站稳,又愣了一下:李定安的眼睛好亮? 闪着贼光…… 突然,两只手就伸了过来,于徽音的脸被抱住,然后嘴唇一烫。 李定安像是在啃猪头…… 差一点儿,真就差那么一点儿,就和这儿失之交臂。 真的,他都已经放弃了,已经准备走了,昨天下午已经和王永谦商量好,今天报关,大后天回国。 本来今天也不会来这儿,是于徽音说忙了这么久,都没顾上看看风景,所以才有了今天的野炊。 其实是看他心情不好,想陪他出来散散心…… 来了后看他兴致不高,于徽音又说要学风水,要看墓,又拉着他上了山。 之后还是于徽音:如果不是想和他单独待一会,而是肉刚烤好的时候就下去,哪有突如其来的那一股风,哪有那一块粘到头发上的缂锦片儿? 更不会有后来的汝瓷片,更更不会有断了手指的观音臂,以及闪着金光的天眷通宝。 要是错过了,他能后悔一辈子…… 但谁能想到,风水法阵,竟然会建在最不可能建法阵的风水绝地? 又被于徽音给说中了:万一呢,建阵的术士和蒙元有仇…… 丫头,我感谢你一辈子…… 于徽音被亲的喘不上气来,脸烫的像是烧了汽油,又点了一把火。 “吧唧……” 额头上被亲了一口,随即又被抱了起来,一圈,两圈,三圈…… “李定安,你疯了……” “我没疯……不对,我就是疯了……” 李定安兴奋的语无伦次,“法阵……第三处法阵……就在咱们脚底下……” “啊?” 又亲一口:“你找到的……于徽音,是你找到的……” 突然就找到了? 不是大墓吗? 都还有点懵,于徽音放了下来,李定安又走向洞口。 脸上烫烫的,脑袋里晕乎乎,眼睛里亮晶晶……她还咂吧了一下嘴:咸的,还有烟味。 下次不让他抽烟…… “李定安,现在就要挖吗?” “怎么可能?就凭咱俩,明年都挖不开……我拿东西,咱们下山找老王……” 木雕、瓷片、金币,还有口袋里的缂锦,谁敢说这里不是第三处遗址? 还走个毛? 护照必须延期,项目必须继续…… 他一样一样的捡起东西,又捡起探针。 刚转过身,“轰”…… 于徽音“啊”的一声。 “我靠……” 没有一丝防备,脚底下突然一空,两个人直直的往下掉。 洞塌了……(本章完) 第450章 掉宝藏窝了 “砰……” 后背重重落地,砸上了沙堆,肺子都要被顶出来的那种感觉。 疼……真特么疼! 他大爷的……突然就塌了? 念头闪过,于徽音也掉了下来,像拍上案板的面饼,“吧唧”一声,摞到了他身上。 李定安眼睛一突,嗓子里发出尖啸:“呦~~~” 废了,绝逼是废了…… 于徽音吓了一跳,摸摸索索的伸出手:“李定安……李定安……” 烟尘中传来一声闷哼:“呜……” 气若游丝,跟快死了一样。 “你别吓我……李定安,你伤哪了?” “下……下面……” 于徽音才发现,她的一条腿,现在都还跪在李定安的小腹上。 还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的…… 顿然,两只手不管不顾往下一摸,都带上了哭腔:“李定安,你怎么样……怎么样……” 像是电打了似的,李定安一个激灵,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你别乱动……” “你伤哪了?” “没伤哪……你别动啊……” 于徽音突然反应了过来,又羞又急,眼泪都出来了:“我不是故意的……疼不疼?” 废话。 “放心,没碎,还能用……” “都这样了,你还开玩笑?” “要碎了,我还不如死了呢?” 李定安没说谎,就只是疼了那一下,再没觉得哪里不舒服。 应该是地上的软沙起了作用…… “怎么突然就塌了?” “应该是我抱你转了几圈,把洞顶上的土震松了。” “现在怎么办?” “别慌,看看再说!” 缓了一阵,烟尘渐渐散尽,两个人往上瞅了瞅:好大一个窟窿? 直径足有四五米,足足七八米高。 再看四周:好家伙……这哪是什么猞猁洞? 方圆足有十多米,至少有半个蓝球场那么大,分明就是一座地窟。 还好,洞顶大都是沙土,塌下来之后成了软沙层,不然说什么也得断几根骨头。 但怎么出去? 差不多三层楼那么高,关键是洞口小,下面大,像一只倒扣过来的碗,既不好爬,也不好借力。 再仔细瞅,四壁沙石夹杂,磨盘大的石头四处可见。 “簌簌”、“簌簌”…… 洞壁上不时有沙子滑落,石头裸露的部份越来越多。别说爬了,估计说话声大点,都能把石头震下来。 完了,出不去了…… 他又拿出手机……有个毛的信号? 关键是这地方在半山腰,外面的人能不能找过来还是两说…… 他猛呼一口气,小声安慰着:“别怕……看我们没回去,电话又打不通,老王肯定会来找我们……” 李定安在身边,于徽音倒不是很怕,只是有些担心:“会不会还会往下塌?” 还真说不准。 还有沙子在往下滑,搞不好哪面洞壁就塌过来了。 不行,不能干等,得自救…… 李定安往四周瞅了瞅。 嗯,角落里这是什么玩意? 上面像口锅,有双耳,下面三足,像只三条腿的板凳。 上下都有铭纹,上为雷云,下为兽纹。 肯定是铜器,刚才丢下来的那块石头,砸到的应该就是这玩意。 但有点面生。 看了好久,李定安才想起来:甗! 这是合起来的叫法,如果分开,上面称为箅,下面则是鬲。鬲下面可以生火,就三条腿之间,鬲中盛水,上面再架箅。箅底上有孔,供蒸气通过,然后蒸熟箅中的粟饭或黍饭。 所以,这是一件划时代、里程碑式的器具,极具代表性:就是靠这东西,古人吃上了第一碗蒸熟的黍饭。 看这品相,时间不会晚于周,不论放哪家博物馆都是镇馆之宝,但李定安哪还能顾得上? 保命要紧。 三两下,从沙中把这东西刨了出来,他又找了个最中间的位置。 “来,上去。” “啊?” “啊什么啊?尽量站高点,万一洞壁塌了,也不至于被活埋。” 于徽音的眼睛里闪起了泪花:“你怎么办?” “我再找找,估计还有。” 把于徽音抱了上去,他又提起探针,一下一下的戳。 “咚!” 还真有? 刨开沙,一张桌子露了出来,还有三只桶。 全是铜的…… 哈哈,三连甗? 锈很重,无论是鬲还是箅都已成了灰绿色,但依旧能看清上面的铭纹。 特别是左右两只箅上的双耳,这难道不是眼镜蛇? 三联四蛇甗。 国博有一件一模一样的,出土于妇好墓。 妥妥的镇馆之宝。 但命都快没了,哪还顾得上? 先撬开上面的三只鬲,又刨出箅的六条腿,李定安用力的拉。 “吱”的一声,他又顿了一下。 好像有风吹过来? 不对,这玩意后面,有个洞…… 狐疑间,李定安拿出手机,打开了手电,然后,突的一个机灵。 这哪是洞,而是门。 青黑色的石砖,工工整整,四四方方,上面还拓着龙纹。 不过被塌下来的沙土埋掉了大半截,又恰好把三联甗推了过去,遮住了剩下的小半截,所以之前没有看到。 再仔细看……应该是就地取材,用镜铁矿风化的铁砂土烧的砖。 那这道门后面,难道不是地宫? 关键的是有风,从里面吹出来的。 所以,门后面很可能通向外面。 管他什么法阵,管他什么遗址,活命最要紧。 “徽音,来帮忙……” 两个人费了好大劲,才拉开了三联甗。 沙从门里淌了进去,像是一道坡,两人拿着手机,小心翼翼的滑了下去。 再往四处看:好大。 石砌穹顶,青砖地面,几根砖柱耸立,幽静而又神秘。 墙壁也是砖砌,既无覆面,也没有壁画,异常的光滑。再回头看,沙土之下,隐约可见青石台阶。 石阶两旁堆满了砖瓦土石。 李定安突然就明白了:这肯定是一座地宫,外面那一间应该也是地宫。 但不知道为什么,只是挖出了轮阔,准备好了材料,却没有建? 正狐疑着,胳膊微微一紧,又传来牙齿打架的声音。 “怎么了?” “死人……好多死人……” 李定安举起了手机,悚然一惊。 满地的尸骨,躺满了半座宫殿,这不得有上百具? 血肉早化成灰,就只剩骨头,衣衫破破烂烂,头发微微飘扬。 本来就暗,刚刚又受过惊吓,再看这满地骷髅,以及鬼招手一样随风飞舞的枯发,确实挺瘆人。 关键的是,尸骨一具挨着一具,摆的整整齐齐? 李定安举着手电,仔仔细细的瞅了一圈:清一色的麻衣麻鞋……十有八九是修建地宫的工匠。 身上也没有一点伤口。 毒死的? 但这还没修完啊,怎么把工匠全杀了? 转着念头,于徽音又往前指了指:“李定安,你看!” 他举起手机。 好家伙…… 铜钱、银锭、绢帛、金锭……满地都是。 旁边摆着许多口箱子,一些已经破烂不堪,铜钱和金银就是从那里淌出来的…… 瞅了瞅,李定安猛吸一口凉气。 一只箱子的箱角上,斜斜的挂着一块彩绢斜:一樽怪石,一方荷塘,两只白鹭一立一卧。 荷花粉艳,莲蓬娇嫩,蜻蜓振翅,蛐蛐儿爬上了草叶。 几只鸳鸯戏水,鱼儿游来游去。 李定安见过一模一样的一幅:上海博物馆镇馆之宝,《莲塘乳鸭图》。 但这一幅缺了一个角,少了一只鸭……他口袋里的那一只。 缂锦下面,木箱烂了大半,两只梅瓶一横一立:温润如玉,青亮如脂……汝瓷。 左边也是,两只汝釉盆。 右边也是,四只汝釉八方瓶。 后边还是……那一抹抹青光能亮瞎眼睛。 再往后,竖立着真人大小的十几樽佛相,通体反光。 再看造型:或骑狮、或坐虎、或合什,或拈指,或执杖……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辽三彩十八罗汉。 再旁边,立着一口钟:上铸双龙钟钮,之下分层,皆有铭纹:宫卫、车辂、旗仗、山林、树木、屋宇、海水、仙人、蛟龙…… 这难道不是北宋时期悬于宫门的卤薄钟? 后面还有,再后面还有…… 掉宝藏窝了?(本章完) 第451章 大汉天子六玺 “李定安,这里有一台琴,上面还有诗?” “嗯,蔡京的《奉旨题万琴堂》!” “奉旨?皇帝的琴?” “对,这是宋徽宗赵佶的穿云琴,后来赐给儿媳妇了……真和四年,赵构由广平郡王进康王,聘娶邢秉懿为妃,徽宗赐琴……” “这个黑盒子呢?” “马乌玉笔箱,孝宗被立为太子时,高宗赵构御赐……” “你看,还有一座小桌子?” “宋光宗的香骨案!” “你都认识?” 李定安叹了口气。 不是他都认识,而是史书上记的清清楚楚,随便来一位搞考古的或是学历史的,都知道这几样东西。 无一例外,全是宋六陵的陪葬品,之后被杨琏真伽盗了个光。 所以,这些东西出现在这里,真就一点儿都不奇怪。 两人继续往下看:铜器、银器、金器、玉器、漆器、瓷器…… 官窑、汝窑、定窑、钧窑、哥窑、弟窑…… 一箱挨着一箱,一垛挨着一垛,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李定安,这是什么,玻璃砚滴?” “对,龙形琉璃注,辽代的!” “看,这只碗好亮?” “用整块玛瑙雕琢,金代的。” “这是什么,笊篱,还是果篮?” 李定安瞅了一眼: 确实有点像,也确实有点简单,但真不是什么果篮和笊篱,而是正儿八经的皇冠。 “完颜阿骨打的金丝冠!” “皇冠?” “对,还是金太祖皇冠。” 又往前走,看到一口长木箱,李定安停了下来。 箱子早散了架,木板七零八散。箱身上留有牙印,地下还有嚼碎的木渣,一看就是被什么动物咬开的。 卷轴四处散落,东边扔一根,西边扔一卷。左一个口,右一个豁,有几幅甚至被撕成了好几截。 李定安弯下腰,随手捡起半截,又吹了吹上面的土。 是一幅绢本的水墨山水:远处有山,中间是湖,山上茂林重重,山下农舍掩映。 湖边有渔夫撒网,坡脚间有士人唱饮,一叶轻舟泛来,山野间飘浮着缕缕云烟。 画的真好:山林深蔚,平坡缓岸,葱郁山峦,湖光水色,沙洲苇渚,轻岚薄烟,映带无尽……江南睛空淡雾、烟水微茫的景像跃然纸上, 可惜,只剩半张…… 这画确实没见过,但这画风,有点眼熟? 再仔细看,左上方有两方印,眯眼一瞅,李定安猛吸凉气: 九篆朱文,《缉熙殿宝》……这是南宋理宗的内殿藏书之印。 白文篆字,《寶晉書印》……这是宋四家米芾的书画印之一,只题于上品书画。 印只有这两方,但旁边还有跋:北苑副使臣董源画…… 哈哈,董源……怪不得画风有点眼熟? 故宫里珍藏有他的《萧湘图》,画的也是江南山水。 要问有多贵? 北宋有七家,苏轼、黄庭坚、米芾、蔡襄,这是字四家。 董源,李成,范宽,这是画三家,其中以董源为最。 他是南派山水画的开山鼻祖,元四家,明四家,明代吴门画派,清四王,全部师法于他。 元代黄公望(元四家,代表作《富春山居图》):作山水者必以董为师法,如吟诗之学李杜也…… 清代王鉴:画之有董巨,如书之有钟王,舍此则为外道…… 这上面有内府藏鉴,有米芾钤印,如果上拍卖会,要是下了亿,李定安敢把头割下来当球踢。 哪怕只剩半幅,哪怕是残品中的残品…… 但另外的半张呢? 他左右一扫,又从脚边捡起来一张。 好像对不上? 董源的画是熟绢,这一张却是生绢。 尺寸也不对,这一张的宽度要稍窄一点,但要完整的多,两边的轴还在,也没有撕扯的痕迹。 再仔细看,不是画,全是字,字还挺多,少些也有一百五六十个。 李定安默默的念了一下:青松劲挺姿,凌霄耻屈盘。种种出枝叶,牵联上松端…… 这诗好像没听过,但这字……却极具特色和风格。 一时认不出来,不过没关系,下面有印,还有跋。 再一瞅,眼睛顿时瞪圆:《米姓翰墨》。 旁边有题记:元祐戊辰九月廿三日,溪堂米黻记。 这……这是米芾的《蜀素帖》? 绢是四川织造的白色生绢,宋名蜀素,帖名由此而来。 又被后人称之为“中华第一帖”,“天下第八行书”。 问题是,台北故博物馆有一幅,几乎一模一样,世间公认,真迹无疑。 那这一幅又是从哪来的? 重点不是这个,而是旁边的那一行跋:示及数诗,皆超然奇逸,笔迹称是,置之怀袖,不能释手。异日为宝,今未尔者,特以公在尔,呵呵,呵呵! 旁边还有一方印:《眉阳苏轼》。 李定安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你还会呵呵? 这下好了,我也得呵呵! 米芾的《蜀素帖》,苏轼的《呵呵》诗,出现在同一幅作品上? 真见了鬼了…… 要说是假的,扯什么淡? 唏……不对? 好像这两句“呵呵”,本来就是苏轼写给米芾的,夸他诗作的好,字也写得好。 后人有无数猜测,但一直无法考证苏轼夸的是米芾的哪一幅作品。好了,现在破案了…… 问题又来了:这一幅是真迹,台北那一幅呢? 更或是,米芾写了两幅? 李定安没见过台北博物馆的那一幅,更不知道真假,但他至少知道,那上面可没有苏轼的印,以及“呵呵。” 稀世之珍。 有多贵? 东山墅,被称为京城第一毫宅,一套别墅动辄两三亿,够贵吧? 就这幅字,换十套轻轻松松。 但在这儿,真就像抹布一样,随地乱扔。 他小心翼翼的吹掉了上面的灰,又轻轻的铺到了地上,甚至卷都不敢卷…… 于徽音眼都直了。 她再是不懂,也知道董源、米黻,以及苏轼。 特别是哪句“呵呵”,学文科的,读汉语言的谁不知道? 这个词,以及所代表的含义,就是苏轼老人家发明的…… “董源的画,米芾的字……李定安,为什么会在这里?” “至元十四年(忽必烈中期),杨琏真伽任江淮释教都总统,后兼河南释教都总统……十年间,他奉宰相桑哥之命,盗掘中原、江南一带的宋陵…… 两宋帝陵被他盗了个遍,还包括宗室、大臣、富商之墓,具体挖了多少墓,他自个可能都数不过来……其中就有包拯、寇准、赵普、扬延昭、狄青等人的陵墓……所以,只要属于两宋时期,不论什么样的文物出现在这里,都不奇怪……” 他甚至怀疑,董源、苏轼和米芾的墓都被这贼和尚给掘了…… 叹了口气,李定安蹲下来,一件挨着一件,把散落在地上的字画和卷轴捡了起来。 蔡襄的《四贤一不孝》? 字写的真好,可惜也只剩一半。 蔡京的《伏观帖》? 相关的史料中都说是失传了,却出现在了这里? 我去,欧阳修的《醉翁亭记》? 不对,这是苏轼写的,还是大楷? 厉害了! 这是苏轼被贬到欧阳修的老家颖州做知州时,当地县令请他写的碑刻。原碑早已佚失,如今还剩半块明代时的仿碑,不想能在这里碰到原文? 至少又能换十来套东山墅上千平的大别墅…… 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 这次不是苏轼代书,而是欧阳修的真迹。 范宽的《万里江山图》? 啧啧,足足七米长。 《宣和图谱》(北宋宫廷所藏绘画作品著录)中有载,米芾《画史》中也提到,说范宽奉太祖(赵匡胤)之旨,作《万里江山图》。 但真迹是什么样的,后人别说见,连揣摩都没办法揣摩……因为史料中光记载了作品名称,没写画了什么。 再仔细看,李定安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嗡:东山墅的别墅算个毛? 这幅画一旦面世,就问清明上河图往哪摆? 再捡,黄庭坚仿王羲之的《兰亭序》……画中题记就是这么写的。 但简直了? 史学界公认,李世民驾崩,《兰亭序》殉葬,世间再无兰亭序。 那五百年后的黄庭坚是从哪里仿的? 好,《兰亭序》的真迹在哪先不论,但再是临摹,摹的也是“天下第一行书”。 还是黄庭坚的作品,虽然字有点少,可能比不上米芾的《蜀素帖》,排天下第八,但至少也能排个天下第十吧? 又是东山墅的十套别墅。 再捡,李成的《岚烟晚晴图》…… 可以,宋四家、北宋三大家凑齐了…… 再捡……嗯,这啥玩意? 奏疏? 臣窃观自古人主,享国日久,无至诚恻怛忧天下之心。虽无暴政虐刑加于百姓,而天下未尝不乱。 自秦已下,享国日久者,有晋之武帝,梁之武帝、唐之明皇。此三帝者,皆聪明智略有功之主也…… 哈哈,这是王安石和欧阳修共同起草,王安石执笔,二人共同上奏的《上时疏政》…… 到现在,李定安完全被震麻了:这才只是字画,前后左右还有瓷器、铜器、金器、银器、漆器、木雕……整整几十箱。 哪怕再出现苏洵、苏辙,更或是韩愈、柳宗元,把唐宋八大家给凑齐乎,他都不觉得奇怪。 所以,杨琏真伽到底掘了多少墓? 一幅一幅的捡,一张一张的看,一声声的叹。 捡的越多,心里就越难受:这其中的哪一件,不是绝世之珍? 但在这儿,就像垃圾一样扔在地上,甚至被撕得破破烂烂? 贼和尚被千刀万剐都不足惜…… 直到地下再看不到字画,李定安才直起腰。 随即,他又被吓了一跳:于徽音的眼睛直冒光,贼光。 “全是国宝?” 当然。 他长叹一声,又想了想:“算了,别想了,没必要。” 于徽音应该是想带一件出去,但以两人的身家、身份,以及地位,着实没必要冒这个险。 “我知道,就是可惜!” 李定安何尝不可惜? 应该这么说:这座地宫之内,所有的所有的文物,哪一件不是国宝? 这里最不值钱的,应该是那几箱靖康通宝折二钱,2016年荣宝斋拍卖,只是三枚,拍了四百二十多万。 不夸张,现今流通于世的所有的靖康通宝加一块,都没这里多。 第二不值钱的,是两箱“元符五十两”束腰铤:这是元符元年,哲宗大败西夏,下旨铸的贺岁银。 第三不值钱的,是一箱“淳化元宝”供养钱……金的。 剩下的更不说,不说那些南宋皇帝的陪葬品,也不提十多件汝瓷,就说十八樽辽三彩罗汉。 乍一听,辽代十八罗汉,好像不怎么出名? 其实这些文物里面,世界影响最为广泛,最具有代表性的,就是它。 迄今为止,全世界只有十一樽。 但最早的时候是十八樽,也是十八罗汉,但有七樽在偷运出境的过程中毁坏了,剩下的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所以现在只有十一樽残品,分布在世界各地: 美国六樽,分别在波士顿美术馆、纽约大都会、宾夕法尼亚大学考古学术馆在内的八家博物馆。 加拿大皇家博物馆一樽,英国大英博物馆一樽,法国国立艺术馆一樽,日本私人收藏一樽。 俄罗斯半樽,德国半樽,合起来是一樽。 但不管是哪个国家,都禁止展览,禁止参观,禁止拍照……所以别说见,不是专业搞考古以及文物研究的,连听都没听过。 所以,你让媒体怎么宣传,总不能纯靠胡编乱造吧? 普通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包括李定安也没见过实物。 但他至少知道,这是世界公认,中世纪最伟大的雕塑作品,也是世界所有宗教艺术品中的巅峰之作。 所以,别觉得汝瓷贵,汝瓷好,是瓷中之王,但全是民间炒起来的。如果和它比,一只梅瓶可能还及不上罗汉的一根指头。 可惜,出自中国,中国却一件都没有? 还好,这里出现了十八樽,不但是全套,而且没有残,更没有裂,每一樽都完好无损。 却只能堆在这里吃灰,以至慢慢腐烂,甚至哪天就会被什么野兽给撞个稀巴烂……对稍稍有点情怀的中国人而言,何偿不是一种耻辱。 所以,一定要弄回去,也必须要弄回去。 不管用什么方法…… 怅然许久,他轻轻点头:“先出去再说!” “嗯,我知道!”于徽音猛点头,表情极为认真,“我谁都不讲!” 李定安不由失笑。 说肯定还是要说的,不然怎么弄回去? 至少得告诉王永谦。 不过人多嘴杂,其他人知道的越少越好。 大致又看了看,但东西太多,一时半会哪能看不完? 李定安一声长叹:“别看了,走吧!” 于徽音乖巧的点了点头。 两人转过身,刚一抬脚,于徽音“哎呦”的一声,撞到了李定安的背上。 “小心……是不是脚崴了?” “不是……被绊了一下!” “什么东西?” “好像是石头。” 李定安拿着手机往下一照:好像是块石碑? 不对,是一截石墩,上面放着一口箱子。 没靠墙,也不高,光线又暗,于徽音走的又急,所以没看到。 “石桩怎么栽这儿?” 李定安瞅了瞅:“不是石桩,是个石墩,上面是口箱子。” “差点撞下来……这里面装的什么?” “不知道!” 李定安瞅了瞅,又敲一下,“沓沓”。 铁的? 他又抱了抱,不是一般的沉,于徽音还真就撞不下来。 再晃一晃,里面哗啦啦的响,叮叮咚咚,当里当啷……哈哈,不是金银,就是玉石。 李定安顿时来了兴趣:“你打光,我看一下!” 把手机递给于徽音,他先提起探针磕了磕锈,又用钻尖撬开了箱盖的缝。 “咯嘣”,箱盖被打开。 随后,两个人的眼睛差点被闪瞎。 印,好多印? 不对,全是玺……满满的一大箱,少说也有二三十方。 不是……这是搞批发吗?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好像来了古玩市场? 不……就算是潘家园,就算是专们卖假玉玺的假玉贩子,哪个敢把这么多的帝玺摆摊上? 摊子都能被人给砸了…… 李定安一方一方的往外拿,一方一方的看,每看一方,就倒抽一口凉气。 《皇帝承天受命之宝》、《皇帝神宝》? 《宋史》:汉天子有玺,唐改为宝,其制有八,五代乱离,或多亡失。周广顺中,始造二宝:其一曰“皇帝承天受命之宝“,一曰“皇帝神宝“…… 所以,这两方印,是后周、大宋的传国玉玺。 又有两方:《大宋受命之宝》,《承天受命之宝》……太祖(赵匡胤)受禅于周,传二宝,又制“大宋受命之宝”……至太宗(赵光义),又别制“承天受命之宝”。 这两方,同样是大宋传国之玺。 还有三方金印:别有三印,皆铸以金,一曰“天下合同之印“,中书奏覆状、流内铨历任三代状用之。 二曰“御前之印“,枢密院宣命及诸司奏状内用之。 三曰“书诏之印“,翰林诏敕用之。 这三方,是大宋皇帝的传位金宝。 下面又是三方玉玺:《皇帝恭膺天命之宝》、《五岳圣帝玉宝》、《皇帝昭受乾符之宝》。真宗即位……封禅泰山,请依旧制,别造玉宝三枚…… 再下面还有:《皇帝钦崇国祀之宝》,宋仁宗刻的。 《镇国神宝》,还是宋仁宗刻的。 《皇帝之宝》、《皇帝行宝》,宋英宗刻的。 还有,《皇帝信宝在左》,《天子之宝》、《天子行宝》、《天子信宝在右》……徽宗朝刻的。 这特么得是多少? 二十方都不止了。 李定安都懒得想出处了。 但不用怀疑,假的到不了这里,而且这里的每一方,每一枚印,《宋史》中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有《金史》:(靖康之变)获于宋者,玉宝十五,金宝七、印一,金涂银宝五…… 《元史》也有记载:获诸国玉宝百余,伯颜(桑哥之后的元朝宰相)分于臣……这些宋玺,估计就是这么来的。 再算算,十五加七再加一再加五是多少? 整整二十八方。 这还只是北宋时期,南宋时期的更多,两宋加起来估计有六七十方帝玺。 李定安突然就想起了一句话:差生文具多…… “李……李定安……” 突然,于徽音惊叫一声,手里捧着一方印,两只手哆哆嗦嗦。 嘴唇也哆哆嗦嗦:“你看……你快看?” 他下意识的瞅了瞅:也是一方玉玺,印宽差不多十公分,八公分左右高,顶为螭纽,龙身盘了好几圈。 螭纽碧玺,尺寸一般,下面比这方大的印还有好几方,感觉没什么出奇的? 玉质倒是挺好,又润又艳,翠中透蓝,但也不至于让于徽音激动成这样…… 嗯,等会? 仔细一瞅,李定安眼珠子差点蹦出来。 虫鸟篆? 这上面的篆文,难道不是“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我了个天…… 于徽音的手不停的抖,声音也抖:“李定安……玉玺……传国玉玺?” 他再瞅瞅,猛叹一口气:“假的!” “啊?” “《宋史》:绍圣三年,咸阳县民得古玉印……所献玉玺,色绿如蓝,温润而泽,其文曰“受命于天,既寿永昌”……这是蔡京伪造,用来哄宋徽宗开心的……你看,是不是四四方方?” 她定眼一瞅,跟泄了气皮球一样。 子婴年幼,王莽篡国,遣其堂弟王舜来索,太后怒而詈之,掷玺于地,破其一角……王莽令工匠以黄金补之…… 但这上面别说缺角,连个豁儿都没有? 顿然间,于徽音就蔫了,病怏怏的,顺手把印放了回去。 然后,眼睛又亮了亮:“怎么还有一方?” 李定安愣了一下,都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一模一样大,一样一样的造型,一模一样的虫鸟篆,还是传国玉玺,不过这一方是白玉…… 他又叹了一口气:“也是假的……蔡京献玺,帝(宋徽宗)乃检也,考验甚详……黜其玺不用(知道是假的),于是取其文自作受命宝,其方四寸有奇,琢以白玉,篆以虫鱼……不过价值比那一方稍高一点,至少是宋徽宗自己刻的……” 于徽音连话都不想说了。 之前,她真的以为这是传国玉玺,甚至萌生了一种念头:带回去,现在就带回去…… 结果是假的? 太过分了…… 李定安乐的不行,又顺手翻了两下。 随即,眼睛又瞪了出来:哈哈……一把斧头,还是玉的? 又白又润、又细又腻、温温润润…… 顿然间,他就想起了青龙山的那把拄斧:造型一模一样,不过那把是水晶,这把是白玉。 太祖挥玉斧,大宋与大理划江而治。 太宗挥玉斧,燕云十六州任胡骑驰骋…… 仁宗挥玉斧,贵妃伏首,太师乞骸…… 没跑了,绝对是真的:这就是北宋皇帝世代相传,“宋挥玉斧”的中的那把玉斧。更是野史相传,《烛光斧影》中的那把玉斧。 李定安当时还想过,既然有拄斧,说不定玉斧也被埋在哪个角落里,更说不定,哪一天就自个冒出来了。 何安邦说他做梦,吕本之也说他异想天开。 现在呢? 那二十多方印,加起来都抵不上这把斧头。 瞬间,李定安甚至有一股冲动,现在就把这把斧头带回去…… 正犹豫不决,于徽音指着照着箱子:“李定安,这里还有三只,但怎么都这么小?” 还有? “我看看?” 手机照了过去,箱子底上躺着三枚小印。 确实小,就比如已经拿出来的这二十多方:最小的是两方“传国玉玺”,宽十分,高八分,剩下的一方比一方大。 最大的是宋徽宗时期的《皇帝信宝在左》,《天子信宝在右》,都是九寸,长、宽、高都超过二十公分。 但这三方贼小,宽不过三公分,加上纽,也才将将两公分高。摆一块,像是孙子的孙子。 再看造型:三方全是白玉螭纽,毫无疑问,也是天子玉玺…… 瞅了几眼,他把印翻了过来,眯了眯眼睛:又是虫鸟篆。 又瞅了一下:《皇帝行玺》? 嗯,这是《皇帝信玺》……还有一方是《皇帝之玺》。 都是白玉,都是螭纽,和陕西博物馆的那一方西汉《皇后之玺》挺像。 造型也挺符合汉制,虫鸟篆更像,至少比蔡京和宋徽宗刻的那两方要像的多的多。 这三方不会是汉玺吧…… 嗯? 李定安猝然愣住,“哄”的一下。 脑子里像是炸了一样,“嗡嗡嗡嗡嗡”。 这特么是……天子六玺? 大汉天子六玺……(本章完) 第452章 九大镇国之宝,陈仓石鼓! 什么“宋玺像爷爷,这三方印像孙子”? 这三方是爷爷的爷爷的爷爷,那二十多方是孙子的孙子…… 《史记》:秦子婴元年冬,沛公刘邦军灞上,子婴跪捧玉玺献于咸阳道左,秦亡。及高祖诛项籍,即天子位,因御服其玺,世世传受,号曰汉传国玺…… 自此后,终大汉一朝,传国玉玺再没用过,没有在任何圣旨、敕、诰上盖过印,一次都没有……所以才被称为镇国之玺。 皇帝下旨,只用天子六玺。 还是《史记》:高祖(刘邦)沿秦制,天子六玺,皆白玉制成,钮作螭虎,用武都紫泥封,文与秦同: 皇帝行玺,凡封命(封王封候封官)用之…… 皇帝之玺,凡赐诸王侯王书用之…… 皇帝信玺,凡发兵用之…… 天子行玺,征召大臣用之…… 天子之玺,策拜外国事务用之…… 天子信玺,事天地鬼神…… 这可是汉天子六玺,如果给所有朝代的帝玺排个号,传国玉玺排第一,天子六玺绝对排第二到第七。 别说见,李定安做梦都没有想到过。 但突然间,就有三方出现在了自己面前,而且是象征意义、代表意义相对更重的皇帝三玺? 说出去,谁敢信? 就像何安邦,听到后保准会大笑三声,再问一句:李定安,你睡醒了没有? 但再看,真的不能再真。 真就跟做梦一样…… 刹时,李定安一个激灵,狠狠的在大腿上掐了一把。 “嘶……” “李定安,你怎么了?” “我想看看,是不是在做梦……” 于徽音愣了一下,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傻了?” “我没傻……”李定安依旧不敢置信,瞪着眼睛,“知不知这是什么?天子六玺……大汉天子六玺……” “什么?” “大汉天子六玺……刘邦时依秦制刻的……这是汉朝的传位玉玺!” 于徽音猛往前探了一下,盯着玉玺,也跟个傻子似的…… 李定安更傻,口水都流下来了,但眼睛越来越亮。 有这东西,还要什么玉斧? 愣了好久,于徽音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要是有一方是假的,你把我眼珠子抠出来。” “不是……我是说怎么可能在这里?” 对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三方印,失传的比传国玉玺还要早。 传国玉玺至少传到了五代时期的后唐,但天子六玺在魏末曹髦“玉碎九重”、“驾车诛司马”之后就不知下落了…… 但不论怎么看,都真的不能再真。 所以,管他那么多,先带回去再说。 “我也不知道……” 嘴里说着,李定安顺手就往口袋里揣。 于徽音眼都直了:“你刚还说不好带出去?” “我是说字画……那东西那么旧,一看就是古董,还那么大,怎么蒙混过关?但你看这个,又光又亮,跟新的一样,还这么小……” 李定安擦上擦玉玺上的灰,又指了指螭纽下面的孔:“穿根绳戴脖子里,谁敢说这不是玉佩?再不行就挂角匙串上……” 于徽音眼睛一亮,扑楞扑楞的瞅着剩下的宋玺。 “别看了,剩下的哪个不比拳头还大?真不好带……” “我就带一件……嗯,就带《皇帝神宝》,你看,也挺新,包一下就能装口袋里……” “你还不如带这把斧头……就这把玉斧,你看多新……谁敢说这不是工艺品?而且价值够高:烛光斧影听过没有?” 宋挥玉斧,烛光斧影? 于徽音悚然一惊,一把捞了起来。 随即,她又愣了一下:“李定安……带出去之后呢,怎么办?” 李定安怔了怔,又呲了一下牙:确实挺纠结。 国之瑰宝,镇国重器……说夸张点:看一眼都是福气。 所以要说让他上交,真心有点舍不得。 但反过来再说,学了这么久的风水,接触的奇奇怪怪的知识越来越多,虽说不信,但说心里话,不受影响是假的。 况且这玩意也确实有点玄。 就说传国玉玺,那东西抢来抢去,十个当中九个都没好下场。 再说玄幻一点,谁都可以抢,也可以拿,但能不能镇的住,还是两说。 所以先不说合不合法,就说这样的东西放家里,谁心里不犯嘀咕? 啥,你说卖? 谁卖谁特么汉奸…… 想了想,他又咬了咬牙:“不管了,先带出去再说!” “对,先带出去……我就拿玉斧!” “小心别摔了!” “那你帮我拿着……” 于徽音嘻嘻哈哈的,把玉斧别进了李定安的怀里:“哈哈……像不像李逵?” “李逵哪有我帅?” “唏……自恋狂!” “走了,我扶你起来……” “好……呀,等一下……” 于徽音刚站起来,又蹲了下去,“腿麻了!” “应该是蹲太久了……先坐一会,坐这……嗯,稍等……” 李定安刚想让于徽音坐在箱子上,但又想,那里面装的可是帝玺? “算了,不太礼貌,坐这吧!” 他把箱子抱了下来,让于徽音坐到了石墩上。 刚坐下,李定安又抓住她的小腿,轻轻的敲了起来。 于徽音眨巴着眼睛,心中涌过阵阵暖流:“李定安,不要了吧?” “呵……口是心非!” 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眼睛又眯成了两道缝,于徽音笑着,靠到了他的怀里。 “你这样,我还怎么敲?” “不敲了,就靠靠,抱抱也行。” “搞的我还能干点什么似的?” 于徽音拍了他一下,李定安顺势坐到了旁边,两个人紧紧的靠在一起。 “咱们就这样过一辈子……” “一辈子哪够,至少三辈子……嘿?” “嘿什么嘿,你不同意?” “什么同意不同意……这石墩上有字?” 纯粹是无意识的,就坐下来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察觉上面有刻痕,他又用手机照了一下。 确实有字,还是大篆? 真就稀奇了:这种字体,比专门用来刻印的鸟虫篆还要早。 虫鸟篆始于战国,大篆却起于西周。 到秦代渐渐消亡,最晚的发现记录,是先秦时期的《陈仓石鼓》。 总共十只,全部收藏在故宫博物院,属“九大镇国之宝”之一,禁止对外展览。 这可不是民间的叫法,而是迄今为止国家级单位唯一一次评定,唯一一次背书,唯一一次对文物排名。 像司母戍鼎、四羊方尊都没排上号……够牛逼吧? 正转着念头,李定安又愣了一下:唉,石鼓? 稍一顿,他一个激灵,翻坐起来。 上细下粗,顶部微圆,高四十多公分,直径近三十,还圆骨隆冬的……可不就像只石鼓? 上面也不只他刚看到的那几个字,而是几面都有。 年代太久,不知被磕过、砸过多少次,好多地方就像脱了皮一样,好多字都已缺失。 但剩下的仍旧不少。 李定安一个挨一个的辩认: 猷。乍原乍□。□□□。导遄我□。□□□除。帅皮阪□。 □□□草。为世里。□□□微。罟。 □□□栗。柞棫其□。□□棕。祇祇鸣□。□□□□。亚箬其华。 □□□□。亚箬其华。□□□□。□〃盩导。二日尌□。□□□□五日…… 感觉……见过? 特别是相对完整的那两句:罟、亚箬其华……自己绝对在哪里见过。 而且这种四言诗的格式,与故宫的那十只陈仓石鼓一模一样。。 嗯,等会……一模一样? 乍原乍□……乍原乍,乍原……作原? 刹那,脑海中闪过一道光:这不就是故宫之中,只剩下一半的那只作原鼓上面的鼓文? 再仔细看,连字的位置都没变…… 而且比那一只上面的字更多,更全? 关键的是,多出来的那一部分,自己也见过:欧阳修的《集古录》,其中就有唐代初期,刚发现十只陈仓石鼓时的全部拓文。 再对比,哈哈……可不就是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安史之乱后,十只陈仓鼓就丢了,直到宋仁宗时期才重见天日,但只找到了九只,作原石鼓已不知去向。 到宋仁宗后期,才找到只剩半只的作原鼓:据说先是被农夫做成了捣米的舂,又后又被屠夫当做磨刀石。 但欧阳修也罢,苏轼也罢,更或是赵明诚(北宋金石学家,李清照的丈夫)坚称,刻痕太新,字迹太深,这一只也是假的…… 特别是苏轼,就差指着宋徽宗的鼻子说,这也是蔡京拿来骗你的…… 自此后,作原石鼓的真假之争就没有停过,一直到现在。 这里却突然又冒出了另外一只,而且还这么完整? 但再想想,消失近一千八百年的汉天子六玺都能出现,出现一只更好保存,更不易流失的石头墩子,有什么奇怪的? 关键是这只没残,顶在,底也在,上面的字比故宫的那一只多好几倍,所以更好辩认真伪……换句话说:故宫那只,十有八九就是假的! 控制着悸动,哆嗦着嘴唇,李定安慢慢把伸了上去。 摸一摸,再摸一摸…… 一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人都麻了:陈仓石鼓,乍原…… 哈? 谁敢说这不是乍原石鼓,他敢一头撞死在这石头墩子上…… 这可是九大镇国之宝之一,司母戊鼎,四羊方尊都得排后面…… 与之相比,感觉怀里那三方大汉天子玺,突然就不香了…… 哥们上辈子拯救过银河系吧?(本章完) 第459章 还有更疯的 北风呼呼的刮。 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星光,伸手不见五指。 大g转了一圈,驶过医院,停在了宾馆门口。 三楼还亮着灯,李定安应该还没睡。 瞅了几眼,于徽音下了车,关好了门。 后座上的窗户降了下来,陈静姝看了看:“他肯定气的睡不着,明天肯定会骂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走?” 于徽音摇摇头:“管好你自己吧……别刚进了机场,就戴上了铐子!” 但看李定安,感觉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玉器!”陈静姝格外郑重,“这是宋代玉斧!” 权英又无奈,又生气。 算了,根本没办法沟通。 沉默了好久,她又捅了捅陈静姝:“对了,于徽音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让李定安慌成那样?” “宋代的!” “烛光斧影!” 呵! 陈静姝愣了好久,无奈的挥了挥手:“别做梦了……上去吧!” 等于从前到后,从来没有入过土,所以没有土锈和玉泌,又放了差不多八百年,无人把玩,无人擦拭,自然就不可能有包浆、油光(人体油脂和汗水形成)……” “好重?”权英的手一由的一沉,随手又拿出了放大镜和手电,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权英终于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定安,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那么害怕? 因为这件东西既便摆在故宫,更或是国博,也是独一无二的镇馆之宝。如果本地的相关部门知道这东西的性质,还带出去? 牢底都得坐穿…… “你说什么?” 权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陈静姝猛松了一口气。 当然,只是野史传闻,没办法考证,但有“烛光斧影”这个成语就够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招都等于零……权小姐,她不是以前的陈总,这里也不是国内!” 权英像是被攥住的脖子的鸡,声音戛然而止。 权英的鉴赏水平只是一般,所以乍一看,不由的有些失望。 你才想起来? 陈静姝摇摇头,拉上后座的隔板,打开灯,拉过后座下的箱子。 权英很不服:“她是专业的?” 好像有点道理? 权英一个激灵:“不可能!” 陈静姝捏了捏眉心,又抬起头,盯着五楼的某个房间。差不多两三分钟,灯光亮起,窗户上映出于徽音的身影。 权英再是半吊子水平,也是国际拍卖行的大区总裁,必要的眼力和经验一点都不缺。 陈静姝彻底放心了,轻轻的吐了一个字:“宋!” “啥?” “就改了一个字,能有什么区别?” 于徽音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大厅。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看的越久,她却愈发迷茫:“我怎么看,都是新的!” 当然,权英也很清楚,民国的东西跑不到元代的遗址里,所以大概率,还是自己的眼力不够。 她不放心,又递了过来:“你好好看!” “李定安推测,这件东西应该是靖康之变的时候,金兵从东京皇宫搜出来之后,带到了金大都……元灭金之后,又落到了杨琏真伽的手里,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陈静姝,你开什么玩笑? 宋挥玉斧……烛光斧影? 如果是真的,这东西已不仅仅是大宋皇权的象征,而是绝无仅有,世间惟一…… 关键的是,这东西还这么新,怎么看都像是工艺品,又没入过土,就蒙古国的那些机器,哪个能过的出来? 但换成私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太多,万一哪个海关起疑,觉得这件东西有问题怎么办? 根本经不起查…… 这么新,这么亮,一没有土锈,二没有玉泌,三没有包浆,甚至刻痕中连丝污垢都没有……怎么看都是新东西啊? 玉质倒是挺好,雕工也不错,两条螭龙左右盘旋,砣工痕虽不多,却极为精致。 “除非天下的男人全死光!” 原因很简单:自有皇帝这种称呼起,中原一统的王朝只有九个,而意外暴毙,死因扑朔迷离的开国皇帝有几个? 陈静姝都呆住了,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凭什么?” 陈静姝靠上座椅,闭上了眼睛。 之前或许有可能,但现在…… 图什么? 是心中的那一缕牵挂,还是黑暗中的那丝希望? 司机发动了汽车,权英一脸的想不通:“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担心她?这算什么,相爱相杀?陈静姝,我就搞不懂,你说你图什么?” “新的……但不应该啊?”权英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李定安从遗址中带出来的吧……那里怎么可能有新东西?” 李定安是谁? 中方考察团领队,谁会闲的没事干,一件挨一件的去检查他的行李,一件一件的去过机器? “还有烛光斧影!” “你哪来的胆子?” “你刚说了,我知道啊?” 于徽音再不理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要不……都送给你?” “李定安说的!” 她登时愣住,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可以怀疑李定安的人品,骂他人渣、败类都绝无问题。但要说让她质疑一下李定安的眼光? 还是洗洗睡吧…… “那色泽怎么这么亮,油光怎么这么飘?” 别说宋了,可能民国都不到。 就只有赵匡胤。 只是机场安检而已,经验再丰富,还能超过她? 也就仅此而已,顶多说明不是机刻品,反正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古董。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换成你呢?” “你知道的!” 嗯,不对? 她挥了挥手:“走吧!” “为什么不让李定安自己带回去?” “我带出来的,就是我的!” “放心!”陈静姝摇摇头,“既便我不带,李定安也会带回去!” 一把玉质的斧头,不长,也就三十公分,但玉质极好:上好的和田籽玉,晶莹玉润,明理剔透。 如果上拍? “书白读了?宋挥玉斧!” “你的?好,就算是你的,然后呢?” “既便是宋代的玉器……也就那样吧?” 陈静姝摇摇头。 “你疯了?” 陈静姝叹了口气:“还有更疯的……”(本章完) 第460章 脑子进水了 陈静姝取出了一只小盒:三枚拇指大的小印,用一根丝带编织的红绳穿在一起,轻轻一晃,叮叮咚咚的响,像风铃一样。 “螭龙纽,白玉章……挺漂亮啊?哈,还是虫鸟篆……” 权英接了手里,又仔细的瞅了瞅:“皇帝行玺、皇帝信玺、皇帝之玺……我的个天,帝玺……真的假的?” “李定安从遗址中带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的?”陈静姝摇摇头,“放心,这三方就是帝玺!” 权英的眼睛直勾勾的,刚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李定安看过的东西,那绝对不用怀疑。 问题是,这可是帝玺,说冒出来就冒出来了? 而截止如今,全世界现存的中国帝玺又有多少? “别看了,你看不出来的……李定安说,靠眼力没人能看的出来……不然我哪敢带出去?” 陈静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傻叫什么,嫌卫助理听不到?” 陈静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必须要带回去!” 陈静姝很无奈:“好好好,他看错了……你先把东西给我……别摔坏了!” “我帮你!” 但然并卵,别说她了,如果只凭眼力,就是何安邦、吕本之、马献明也看不出来。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向乖巧温柔的于徽音,一向冷静睿智的陈静姝,突然间这么疯狂。 “哪你还问我是哪个朝代的?” 陈静姝反倒被问住了:“你认不出来?” 陈静姝叹了口气,再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危险也只是相对而言:外国机场的海关、安检知道什么是章,什么是印,什么又是玺?顶多也就看一眼文件,再看一看这东西是什么材质。 因为李定安的脑子里灌的是全是屎…… 哪怕事隔好几年,她仍旧记得当时有多么激动,多么兴奋……哪怕她只是过了一遍手。 “不知道……但李定安推猜,还是和北宋皇室、杨琏真伽有关!” 还有乾隆的《御书房鉴藏宝》,依旧是鉴藏印章,性质类同。 权英想都不敢想, 就觉得:于徽音和陈静姝纯属脑子进水……不,被驴踩一万遍都蠢不到这种程度:一个推,一个让,就为了个狗男人? “我不松……”权英瞪着眼睛呲着牙,要吃人一样:“陈静姝,你说实话:这是哪个朝代的? “汉,行了吧,汉!” 当然,风险依旧很高,稍有差错,一辈子就交待在这里了……但值了! 不然别说给权英看,她提都不会提…… 权英稍一转念:“如果带出去,算是谁的?” 既便如此,这几方的拍卖价格都是以“亿”计,最贵的《康熙敬天勤民之宝》,还是权英亲自落槌,成交价整整两亿八千万…… 但现在再看手里这三方,突然就觉得,康熙大印不过如此…… 陈静姝点点头,把印挂在脖子里,也没有往领子里面塞,就那样明晃晃的挂在外面:“这样怎么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玺不出现,这就是天下第一帝玺…… 当然,肯定没办法和那把斧头比……但杀了开国皇帝的凶器,这世界上又有几把? 权英倒抽着凉气:“哪一朝的?” “之前,李定安就准备这样带出去!” 她完全能够体会到权英此时的心情。换位思考:如果李定安没有出事,没有受伤,她可能比权英还要惊讶,还要不敢置信。 但如果宋印,那好了……一方的成交价如果下了十亿,权英敢把头割下来…… “手续呢?”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就觉得越气:“陈静姝,老娘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傻……不,于徽音比你还傻……没救了……你们俩都没救了……” “这是国宝!” “所以才要你帮我!” 权英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这不废话? “认出来了呀:虫鸟篆,皇帝行玺、皇帝信玺、皇帝之玺……汉天子六玺的前三玺……” 李定安,你犹豫个毛线啊你犹豫? 天下共主,中国之始……这是什么概念? 真正的无价之宝,用钱来衡量,简直就是玷污这三方帝玺……什么玉斧,什么宝藏,连根毛都算不上。 没人能看不出来? 权英茫然无措:“那怎么鉴证?” “为什么?” “你觉得呢?” “你干嘛?”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钱…… 顿然,权英突然就懂了:东西送给你,但麻烦你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当时的于徽音,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听着不少,但其中的二十五方都收藏在故宫之中,别说实物了,如今连照片都看不到。 稍高级一点,乾隆的《太上皇帝》,听着很利害,其实还是鉴藏印章。 “不,我看看……我再看看……求你了……” 因为这是迄今为止,全世界范围内,唯一面世的清代以前的帝玺,没有之一。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蒙古?” 心中转着念头,迎上陈静姝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光:不是仿刻? 意思就是……这三方,就是汉天子玺? 像是被迎面砸了一拳,权英猛往后仰,随即,又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僵在了当场。 做你个头? 就算是再值钱,就算是你把全世界送给我,又能怎样? 陈静姝犹豫了一下:“他在犹豫:带回去之后,该怎么处理!” 陈静姝默然不言。 “确实需要你帮忙!” 哪怕是仿刻于天子六玺,哪怕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且可能只是哪位皇帝的把玩之物。但只要确定比清代早,就肯定比清玺有价值。 “你冷静点!” 猛然,车里响起刺耳的尖叫:“我不信……陈静姝,你在做梦……” “做能量色散荧光分析,故宫和国家珠宝玉石检测中心都有数据库……” 对啊?说白了,这三件还是玉,只要能证明这是汉玉,就说明,这就是汉玺…… “不对啊?”权英瞪大了眼睛,“我听的很清楚:于徽音说,送给你了?” 所以,她就跟发神经一样:“不是……也不像……根本就不是……” “不可能……李定安绝对看错了……” 两瓣嘴唇哆哆嗦嗦的抖,两只手捧着印,两颗眼珠直冒光……权英反反复复的瞅,反反复复的摸。 做个对比:如果这三方是明玺,那价格至少在《纪恩堂》印的基础上翻一番。如果是元印,又能翻一番。如果是金印、辽印,基本和元印差不多。 “行不行?” 眼眶瞪成了两个圆,嘴张的能塞一个拳头,眼睛里冒着惊恐的光。 但此时此刻,再想起于徽音的那句“都送给你”,陈静姝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而权英却越来越亢奋,喝醉了一样:“打电话……现在就给于徽音打电话:就说你反悔了……” 黯然许久,陈静姝轻轻一叹,用力把玉玺抽了回来。 而如果不是专业玩古董,搞文物研究的,谁又认识“虫鸟篆”是什么? 再退一万步,如果来几位金石专家,你告诉他这是“汉天子六玺”,估计专家的嘴都能笑歪:三件仿刻的手工艺品,也敢冒充帝玺? 方法虽然简单,但真就绝了…… 不过三十来方。 陈静姝,你知不知道,这四件东西能值多少钱? 权英又愣住。 “卫姐跟了我六年……六年……”权英用力的掰开她的手:“陈静姝,告诉我:这是假的……李定安在骗你……李定安在骗你对不对?” 陈静姝表示不想和傻子说话:你以为这样的东西谁想要,就能要? 她一个激灵:“你不想要……为什么?” 当然,这是李定安脑子不发热的前提下。不然,东西虽然还是他的,但他以后再别想见到第二回…… “钱?我不缺,于徽音不缺,李定安更不缺。” 你在说什么胡话? 陈静姝摇摇头,想从她手里拿回玉玺,却根本拽不动。 就这儿的政治环境,类似的出关手续,并不比在潘家园开一张专家鉴定证书的难度高。而且够官方,够权威…… 不可能,绝不可能…… 汉玺,汉天子六玺? “放心!”权英拍着胸脯,“我一个电话,最多半个小时!” 这是什么概念? 权英已经能想像到,会在古玩界、文物界,乃至历史和研究学界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为什么不能问? 不知道哪个朝代仿刻的,又被哪个皇帝用过,我怎么给你估价…… 这是缺不缺的问题吗? 那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知不知道李定安为什么总是骂你?”陈静姝怜悯的看着她,“别想了……他刚刚发信息,说你只要见到这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钱,让我不要听你蛊惑……” 国宝值几个钱? 再高级一点,康熙的《敬天勤民之宝》,这一方倒是正儿八经的公务用玺,但只是事“以饬觐吏”,在大清二十五宝中,只排第十三。 谁不带谁王八蛋,脑子被驴踢了才不带? “等会……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李定安?” 这么多钱,别说三条腿的,找八条腿的都能找到…… “你松开!” 权英打了个冷战:哈哈……大汉天子玺? 其余的那些大都是象征意义有限,代表性和权利体现、以及历史意义都不是很高。就比如乾隆的《纪恩堂》,确实是帝玺,但只是一方鉴藏之印,只限于盖在圆明园纪恩堂所珍藏的字画之上。 权英使劲的抓着头发:“疯了……你们全疯了……不对,脑子全进水了!” “没错!” 陈静姝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如果脑子没进水,她怎么会陪着于徽音,干这么疯狂的事情?(本章完) 第461章 宝库 云朵稀稀落落,班驳的光影洒向地面。沙丘如波浪起伏,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暖风徐徐,纱帘随风起舞,轻轻的拍打窗沿。 护士换了药水瓶,李定安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都十一点了,他还没睡醒?” “估计昨天睡的太多了,昨晚上就没睡着。” “徽音,你进去的时候,李定安醒了没有?” 于徽音使劲的摇头,她哪敢进去? 再看看:都快十二点了。 算了,打今儿起,哥们光做不说。 王永谦惊了一下:“这是铜器吧,怎么这么亮?” 李定安很想问句为什么,但最终还是怂了一下。 何安邦点点头,随后,又眯住了眼睛:李定安和于徽音拉开了三连甗,顺着沙坡滑了下去。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镜头里映出无数道光。 至于会不会受权英蛊惑,昧下来或着怎么样……根本不用担心。 陈静姝真要那样干了,于徽音高兴的能把嘴笑歪。 甚至不敢让李定安知道:她其实就没走…… 明白了,肯定有正事要说…… “呼……”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明天就出院,回京!” “也是周甗?” 思忖间,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于徽音盯着他,眼睛布灵布灵。 随即,脸上挤出讨好的笑:“你……你别生气……” 铜钱、银锭、金币……甚至还有金锭。 不断的暗示着自己,还做足了心理预设,但当进了病房,迎上李定安严肃的目光,于徽音的心里毫无来由的一怂。 而且是从刚开始:好好的站着,轰隆一下,脚底下突然就塌了,而且是三层楼高的大坑? 不怕他……我不怕他……是他先做了亏心事,他应该怕我…… 我…… “何馆,王处长,快看,三连甗?” 一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其中就有九大国宝中的西周簋和陈仓石鼓。 怪不得整整一上午,都没见到何安邦和马献明? “好……好的阿姨……” 我只是怀疑这类的东西可能有点邪门,所以才犹豫。 正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说,于徽音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说了,东西给她,让她离你远点!” “好!” 手都按上了门把手,裴淑慎又缩了回来,同时转头,恰好看到李如英给着使着眼色。 门外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李定安依旧不动。 “确实是三连甗,和馆里的那件一模一样:三连四蛇甗!” 王永谦叹口气:“可惜没有字!” “我怕你脑子发热……”于徽音低下头,“你命都差点没了?” “大概什么年代?” 如果作科学检测,除了故宫,其它地方咋做咋错,咋做都是现代手工艺品。 这样都没碎……李定安穿的是铁裤衩吧? 三个人又继续往下看:好家伙,甗? “嗝噌”,李定安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止不住发虚: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肯定惊呆了…… 就说,身上的骨头够不够硬,皮够不够厚,能被扒几层? 他叹了口气:“你不生气?” 他想了好久:“为什么?” 于徽音心虚的看了一眼,李定安仍然闭着眼睛。 “那能一样?”李定安冷笑一声:“只要我不亲口承认,谁敢说那几件是汉玺?” “所以,怎么会出意外?” 过个蒙古国的海关而已,还得先去京城一趟? 没这么扯淡的…… 何安邦仔细的瞅了一下:“这是典型的周甗,最晚不会晚于先秦时期!” “早上已经发了!” 都这样了,她都没怪自己,自己凭什么生气,哪来的资格生气? 他轻轻一叹:“很危险的……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就不怕出意外?” 还有于徽音从天而降的那一膝……不夸张,看到李定安腰弓的跟虾一样的那一瞬间,三个男人像是约好的一样,裤裆里直发凉,齐齐的勾了一下腰。 原因很简单:压根就没入过土,就连国家珠宝玉石检测中心都没有同类型的数据,他们拿什么做对比? 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检测印泥炭化物分子对比和玉石量子学检测,这两项,就故宫能做…… “对,国宝中的国宝!” “想什么呢?”何安邦顿时就笑了,“秦以前,有字的文物有几件?” “沙漠地带,空气中水份极低,基本没有上锈的条件!” 她点点头:“哦……徽音,你帮阿姨把早餐带给他!” “有时候挺气,比如她经常说,你救了两次……不过,现在不气了……” 脑子发热……这是什么跟什么,我品德就那么高尚? 正转着念头,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的响了一声,李定安一骨碌翻坐起来。 …… 哦,还有王永谦。 满地都是,就像垃圾一样的乱扔。再细一瞅:靖康通宝,元符贺岁银,淳化元宝……一样比一样稀少,一样比一样珍贵…… 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对啊? 那几件东西,靠眼学压根就没办法断代,咋看咋新。 于徽音勉力的笑了笑,接过饭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心里仿佛石头落地,李定安猛呼一口气。 而且李定安也有信心:陈静姝很清楚这类东西的性质,肯定会妥善保管。 不是没有准备,但从来没料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连老爹都知道了,这团用纸包着的火,还能亮几天? “你帮我把视频剪辑一下,发给老何吧!” 李定安没有猜错,说准确一点,三个人是被吓住了。 这里风气不好归风气不好,但毕竟是国家机器,一旦动起来,谁都跑不掉…… 起的太猛,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硬挺着够到了手机:已到京城,勿念。 说句不吉利的:要不是李定安和于徽音运气好,没撞上石头,不然当场摔死都有可能。 确实像你的风格,但她要能同意才见了鬼? 何安邦和吕本之都不行……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随即,他朝门外看了看:“妈,你稍等会,你先让徽音进来!” 该下飞机了呀,陈静姝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阵,护士拔了针,又取走了药瓶。 这不,刚揣口袋里,就他娘的冒出来两头熊? 算了,都已经带回去了。 李定安心里一软,仿佛长了翅膀,心里的那点怨气无影无踪。 关键是,还这么多……不说金币和银锭,就眼中看到的那些铜钱,满满的一地,少些也有几千枚。 如果按照现行的市场价,一枚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几千枚又是多少? 三人头皮一麻,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李定安说,进到石室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掉进了宝库?(本章完) 第455章 急救 “于徽音,你信誓旦旦,说一定会看好他,甚至见都不让我见一面……但你就是这样看的?” “你每天都和他在一起,包括碰到熊的时候……但他现在快要死了,你却好好的……为什么?” 电话里“呜呜呜”的哭。 “你还有脸哭?” 陈静姝委顿在地,身体筛糠似的抖,牙齿“咯咯吱吱”:“他是为了救你……为了救你……” 全英的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妈,他家里人不同意怎么办?” “谁不同意,儿子还是女儿?” “不是,是他女朋友……” 女朋友? 陈静姝,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 那是徽音…… 耳中传来轻响,全英猛的回过神:陈静姝已经爬了起来,只穿着那身睡裙,疯了一样的奔出卧室。 她已经拉开了门,才想起没有穿鞋,刚蹬上鞋,又反应过来没有拿包…… “陈静姝!” 一声怒吼,她猝然僵住,慢慢的转过了身:“妈!” 声音不大,很轻很柔,但这一声,却让全英的心脏缩成了一团。 眼泪已经擦干,眼眶稍稍有些红,乍一看,好像没觉得她有多伤心。 但那种眼神? 全英突然就想到了以前,想起陈静姝的妈妈丢下她的那一天:空洞、无神、绝望、心如死灰、没有任何留恋…… 甚至忘记了哭! 忿怒如潮水一般退去,恐惧涌上心头,全英的身体止不住的抖,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陈静姝,你要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但为什么会成这样? “静……静姝!” “妈,我去看他!” “我知道……我知道……” 全英咬着牙,指甲掐进了掌心,什么生气、羞恼……所有的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心里只有害怕。 “换……换身衣服……我去给你拿……” 刚要转身,她猛的顿住,用力的搂住了陈静姝,泪水“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静儿……你别吓我……别吓我……妈让你去,但你要回来……一定要回来,我和玉书在家里等你……” “好……” 一声好,好像抽空了陈静姝全身的力气,眼泪像水一样的往外淌:“妈,他要死了……他要死了……” “不会的……不会的……和他一起回来……一定要回来……” 全英抱着她,浑身战栗,“妈什么都答应你……” …… 两辆车在公路上疾驰,车尾的红旗猎猎作响。 参赞一遍一遍的接着电话。 “你好林部……对,我姓张,负责使馆领事部的工作……是的,武官处的冯处长也在,和我在同一辆车上……” “是的林部,我们邀请了国立中央医院的急救和外科专家,正在去往塔温陶勒盖……好的,我们会注意安全!” “你好于书记……是的,我们接到了兰部长的指示……您放心,一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好,于书记再见!” “你好万部长……是的……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全力以赴……” “你好刘部长……是的,李老师已经送往tt矿区(塔温陶靳盖煤矿)医院,正在全力抢救……是的,大使已经联系了神华集团在tt矿区的负责人……” “方书记你好,我是小张……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 不厌其烦,一遍一遍的汇报,一遍一遍的保证,电话终于安静了下来。 张部长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又看了看身边武管处的冯处长。 “你瞪我干什么?” 我这是瞪你吗? 我这是惊讶…… “刚才那些……都是领导?” “你以为?”张部长点点头,“文旅部的林副部、监管委的于书记、商务部的万副部、公安部的刘副部、自治区的方书记……” 级别一位比一位高…… 冯处长愣了好久,使劲的回忆:“我记得……那位李老师的家庭关系,很普通啊?” 母亲是教师,父亲是公务员,虽然级别不算低,但爷爷奶奶只是退休教师,直系亲属也都是普通人。 说直白点,没什么背景。 但这些领导,以及这个时间点…… “不是,你光看他家庭关系了,就没看履历?” “履历怎么了……就国博的研究员……不对,好像还是实习期,就没转正?” 你以为那是国博不想给他转正吗? 要能转,早转了…… 张部长叹了一口气:“实习研究员算什么,他还是学生,京大考古系的研究生……” “啥东西?” 冯处长还真没注意。 就当初,文化处的闻处长邀请王处长(王永谦)吃饭,他们俩作陪时见过李定安一面,就觉得挺年轻,竟然是考察团领队。 但只是稍稍惊讶了一下,和武官处的工作范围不搭边,他就没在意。 直到今天中午,大使紧急通知他们,他才知道是当初一起吃过饭的那个年轻领队受了伤。 出于好奇,他又瞄了一眼档案,但火急火燎的,哪顾上细看了? “这不对啊……学生怎么当领队?” 还是公派出国的考察团队? 既不合规,更不合理! “正因为不合理,所以才特殊……知不知道什么叫人才?” 就因为这个? 冯处长更惊讶了:“这……这得天才到什么程度?” 前后五位领导……关键还不是一个部门,不属于同一系统,甚至可能相互间都不认识。 却因为这位天才,排着队的问情况,做指示? 张部长想了想,“据说是能手搓坦克、战斗机、导弹等关键零部件的主……” “你扯什么淡,他学的是考古?” 打八千杆子,也和武器装备扯不上边啊? “你别瞪我……监管委的郭局长刚才给大使打电话,亲口说的……” 冯处长的眼睛瞪成了两个圈:“这样的人才,相关部门是怎么让他出了国的?” “不知道!”张部长用力的呼了一口气,“但看来是真的!” 这不是显而易见? 要不是这样,不会有那么多的领导打那么多的电话,更不可能那么急…… 惊疑间,手机嗡嗡的一响,两人下意识的坐直了腰。 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电话竟然打到了张敬文这里? “兰部长,我张敬文……好的……嗯……我明白……好,我们会做好接洽!” 没多说,就交待了几句,领导就挂了电话。 屏幕还没暗下去,大使又打来了电话:“领导……对,兰部长刚刚做了指示……好的,我明白……” 电话再次挂断,张部长用力的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兰部和领导说什么?” “兰部说,内蒙医科大派了教授和专家,并国博的领导,半个小时前已从内蒙甘其毛都口岸入境,让我们做好接洽……所以,大使让我们不要太着急,以免再次出现意外……” 紧急通关……多少年没有过这样的情况了? 厉害了…… …… 天上蒙了一层雾,太阳朦朦胧胧,空气也不怎么好,消毒水的气味中夹杂着若有若无有煤烟味。 四层灰楼,不算高,占地也不大,门口却挂着三块牌子,中文、英文、蒙文各一块:神华集团(中国)、皮博迪能源(美国)、力拓矿业(英国)联合医院。 这三家是塔温陶勒盖煤矿(蒙古国第一大煤矿),和奥尤陶勒盖金铜矿(蒙古国第一大金铜矿,两矿相连,均在南戈壁省南部,并靠近中蒙边境)的三大开采商。三国及蒙方常驻矿区的员工上万人。 所以,不论是医疗器械,还是医疗水平都不差。特别是因意外受伤需要救治的外科手术,每天都要做好几台,医生的经验很丰富。 况且,何安邦还带来了内蒙医科大的专家。 但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依旧是急救状态,所有人的心还悬在半空。 两只眼睛又红又肿,于徽音却不敢眨一下,紧紧的盯着手术室的门口。 舒静好早哭的没了力气,软软的靠着墙。 方志杰、李金、兰昆、小田、小蒋、范蓉、刘秘书……没有一个不是又累又饿,又乏又困。 但所有人都瞪着眼睛,害怕稍打个盹,手术室的灯就灭了,然后传来噩耗…… 何安邦背着手,像个将军,一动不动的站在手术室门口。只要门一开,他第一时间就能看到医生。 王永谦站在旁边,脸色灰白,木然无神。 好久,他怅然一叹:“老何,说句话吧!” 说什么?说王处长你干的真特么的好,好好的人交给你,回去的时候竟然是躺着回去的? 明知道是意外,明知道怪不到王永谦头上,但何安邦就是想骂人……不,打人。 哪怕他站在这里已经有一个多小时,但心中的怒火没有减弱半分:姓王的,但凡李定安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和你拼命…… “你走远点,我不想和你说话!” 王永谦喏嗫无言,脸上浮出几丝苦色。 自己是负责人,出了问题他不负责谁负责? 但谁能想到? 他不是推诿责任,而是后悔…… 怅然间,“叮”的一声。 王永谦猛的抬起头:头顶的急救灯,灭了? 霎时,全都站了起来,所有人都盯着手术室的门。 “嗒、嗒、嗒、嗒……” 里面传来脚步声,像是一柄铁锤,用力的敲打着所有人的心脏……(本章完) 第456章 明天就明天 “吱呀……” 助手拉开门,丁主任摘下口罩。 随即,他又愣了一下:所有人都直勾勾的看着他,却没人敢说话。 包括何安邦,眼角不停的抽搐,嘴唇微微发颤。 见惯了生死离合,但第一次见这么多人,为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担心…… 丁主任吐了口气:“不用担心,病人长期锻炼,体质极好,已脱离危险期!” 意思就是,救过来了…… “嘤”的一声,于徽音软软的倒了下去。 “于小姐……” “于小姐?” 四周一阵慌乱,围上来了一堆人。 全是神华驻矿区的高层…… 丁主任瞅了瞅:“没事,撑的太久,猛的松了那股劲……缓缓就好!” “谢谢丁教授……谢谢……” 何安邦抓住丁主任的手,使劲的摇,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太感谢了!” “应该的……病人需要观察,也需要休息,注射了安定……所以何馆长,你们该吃饭就吃饭,该休息就休息……” “好好……丁主任,他什么时候醒?” “不一定,可能半夜,也可能明天,但最晚不会超过明天……” 那就是,最多二十四小时? 何安邦彻底松了一口气:“辛苦丁主任,辛苦几位教授……房间已经安排好了,王处长带你们过去……我安排一下,马上就过去……” 他又转过头,瞪着跟傻了一样的王永谦:“你愣着做什么?” “哦哦……”王永谦如梦初醒,佝偻的腰猛的挺直,“谢谢丁主任,谢谢几位教授,房间就在旁边,就是条件有些简陋……” 丁主任吃了一惊:他之前还以为,王永谦是国博的管理人员。 因为刚过口岸,就是这位接洽,从上车开始到医院,何馆长的嘴就没停过,这位被骂的跟孙子似的,却没回一句嘴。 压根就没想过,这位竟然是部委的处长? 何馆长,只是事业四级吧? 转着念头,他又笑了笑:“已经很好了!” 其实这里该有的都有,惟一的区别,就是空气有点差。 不过能理解,毕竟是矿区…… 一行人下了楼,何安邦猛吐一口气,用力的挥了一下拳头:“老天开眼!” 陡然,几个资料员就哭了出来,但何安邦再没有骂。 之前,谁敢哭,他就让谁滚出去。 但现在,扯开嗓子嚎都没问题。当然,不能在这里嚎。 “其它人全部回宾馆,该吃饭吃饭,然后每人写一份事故经过,分开写,明天交上来……舒静好,小蒋,照顾好小于……” “还要麻烦封总帮忙引荐,老马,你和刘秘书留下:该请客请客,该打点打点,不要怕花钱……但有一点,所有的都要用最好的……” 马献明点点头,问都没问花多少算合适,完了怎么报。 何安邦带了卡,他也带了卡,要是不够,只要一个电话,财务就能打过来……而这都是来之前,馆长和书记亲自交待的。 但哪用的着? 封总笑了笑:“何馆长,不用麻烦马所长,这边都已经安排好了!” 何安邦默然。 神华集团归属于国家能源集团,能源集团归属于国资委,于思成没到外事局之前,就在能源集团任职,专门负责海外业务。 到这儿,等于到了他老巢…… 好吧。 何安邦点点头:“谢谢!” “何馆长客气!” 话音刚落,封浩的电话嗡嗡的响了两声:“封总,已经接到李老师的家人了!” “好,路上开慢点,注意安全。然后转告李主任和裴老师,李老师已经转危为安!” 突然,电话里传来裴淑慎的哭声,于徽音捂着嘴,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随即,她突然反应过来,强撑着拿出手机,拔通了于思成的号码:“爸,他没事了……没事了……” …… “咚……” 手机掉了下去,砸到了脚面,陈静姝浑然不觉。 眼泪夺眶而出,肆意横流…… 权英心里一颤:一路上,她没有哭,在车里等了这么久,也没哭,突然接了个电话,却哭的稀里哗啦? 完了……没救过来? 没良心的狗东西,死了才好……但陈静姝怎么办? “急死个人……说话啊,人怎么样?” “没事了……” “那你哭个屁……不争气的东西!” 权英猛松一口气,又咬住了牙,“王八蛋,怎么没咬死他?” 骂的是谁,不言而喻…… 她又往外看了看:一群人下了楼,最前面的是王永谦,中间几位不认识,后面又是何安邦和马献明,旁边同样有好多不认识。 但最后面,有个女孩停了一下,往这边看了一眼。 权英冷哼了一声。 …… 鲁省,省委第一招待所。 林致远放下手机,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成杰一脸急色,眉头拧成了疙瘩:“老何怎么说的?” “没事了!” “啪!” 拳头狠狠的击着掌心,发出脆响,“我就知道……” “要感谢于徽音……要不是她第一时间扎住动脉,这小子怕是就没了……” “确实要感谢!”成杰使劲点头,“但怎么就碰到了熊?是不是李定安的老毛病又犯了?” “这次真不是,王永谦讲,墓顶是突然塌掉的……而且出事的地方离他们野炊的营地,还不到一公里……所以,确实是意外!” 林致远稍一顿:“但老何说,李定安亲口告诉于徽音:那里不是墓,而是第三处法阵……初步预估,各类文物足有上万件,全是一级甲等文物!” “多少?” “上万件!” 成杰的嘴张了好大:上万件甲等文物,这是什么概念? 这小子运气真好……不对,屁的运气? 要不是他楔而不舍,坚持不懈,撒泼加耍赖,别说一万件,一件都没有。 按道理,找到翁金河尽头的时候,护照就到期了,考察团就应该回来。是李定安软磨硬泡,求馆长打招呼,延长了一个月的考察期。 然后,遗址没找到,墓倒是找到了好多,但护照又到期了。李定安又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找到这么多大墓,遗址还远吗?馆长,书记,请相信我…… 再然后,又延期一个月,李定安终于找了了盐池。 但可惜,只有盐池……法阵和遗址的影子都没有。 又是李定安打滚撒赖:就半个月,就半个月…… 但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这次,已经不是他软磨硬泡,打滚撒赖就能起作用的,国家有规定,外国更有规定。 所以,只能先回来。 等于已经准备放弃,准备打道回府,但最后,硬是被他给找到了? 一万件一级甲等文物,国博里所有的加起来,有没有这么多?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但谁能想到,意外来的如此突然…… 两人又一阵后怕:差一点,这小子就光荣了! 反过来再想:人重要,还是文物重要? 根本不用考虑,当然是前者…… 林致远斟酌着措辞:“让何安邦和王永谦尽快了解一下经过,写一份书面材料上来……另外,上次电视台说的那件事情,我觉得可以考虑一下!” 上次的电视台……要重点宣传那一件? 成杰愕然:“馆长,那可是央视?” “央视就央视……功臣就不应被亏待,更不应该被埋没!” “科创局那边怎么办?” 林致远轻轻一笑:“我的人我做主!” …… 京城,监管委。 郭彬走过来,走过去,又走过来,又走过去,于思成被晃的眼晕。 “老郭,你能不能坐下来?” 我没骂人就不错了,还能坐的住? “书记,那可是熊……你姑娘,你女婿,差一点全凉了……你再算算这是第几次了?青龙山是运气好,被树挡住了……这次也是运气好,遇到的熊不大,但下次呢?如果碰到老虎,李定安是不是也敢搏一搏?” “都是意外!” “扯淡……他要不去,山还能跑到脚底下,熊还能追到家里来?书记,算我求你,赶快把他弄到科创局来……” 于思成叹了一口气:哪有那么容易? 李定安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机器,想拴在哪里就能拴在哪里?林致远和成杰也不是摆设,要好弄,刘正义和万建明早把李定安弄到公安部或保力了。 “等他回来,我再和他沟通一下!” 郭彬顿了顿,怅然一叹。 退一万步,如果出于长远考虑,李定安也肯定不愿意被拴在科研机构。 弄到科创局估计有点难,但至少别让他到处浪。不然就这个趋势,就那个包天的狗胆,说不定哪一天就把自个给浪没了。 所以,跟谁说都没用,必须得和他本人沟通。 他想了想,不知道哪根弦不对:“要不要让江总劝一劝?” “你还嫌不够乱是吧?”于思成眼睛一瞪:“尽出馊主意!” 哦对……那小子以前和江总,好像不大对付…… 正转着念头,“哐”的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两个人齐齐的转过头:江秀莹柳眉倒竖,一脸煞气。 王秘书站在身后,手足无措…… 厉害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再看这脸色:完了,老于,你惨了。 “江总来了!”郭彬笑了笑,施施然的往外走,“正好我汇报完了!” 江秀莹勉力的笑了笑:“谢谢郭局长,我确实有点事,要和思成商量一下!” “好,你们聊!” 点点头,他又细心的帮于思成关好了门。 王秘书一脸愕然:郭局长,你就这样把我关门外面了? “怎么,你还想进去劝一劝,还是没看到江总的脸色?” 郭彬冷笑,“消停点,来根烟吧你!” 郭局长,你就仗着和于书记关系好是吧? 办公室隔音很好,外面什么都听不到,但不妨碍郭局长在这里稍等一等,看看于书记的笑话。 王秘书无奈的掏出烟盒。 于思成也很无奈:“秀莹,徽音没事,李定安也没事!” “放屁……你的女儿你不了解:李定安是怎么受的伤?是为了救囡囡……他要是死了,你看囡囡有没有事……” 江秀莹气的浑身发抖,“于思成,你还能坐的住?” “我已经交待过了,使馆和封浩那边会处理好……而且国博这边也去了人……” “我不管,我要去蒙古……我不为难你,今天就算了,我明天走……” 这还不叫为难? 于思成连连点头:“好好好,明天就明天……”(本章完) 第457章 一个头有两个大 夕阳西下,山峦五彩斑斓。晚霞如同诗篇,变幻莫测,炫丽壮观。 残日的余辉渐渐褪尽,暮色爬上了屋檐。 房间里飘散着消毒水的味道,仪器上的波纹循序渐进,又发出两声“滴滴”的轻响。 “病人醒了?” “快去叫主任!” 隐约听到说话声,李定安慢慢的睁开眼睛。 白,好白! 还挺漂亮……天使吗? 咦……扯淡? 谁家天使戴护士帽? 他下意识的想坐起来,两个护士按住了肩:“你别动,医生马上就来!” 随即,乌乌央央的进来好多人,全穿着白大褂。 丁主任看了看仪器,又摸了摸他的脉博:“感觉怎么样?” 李定安感受了一下:“疼!” “除了疼呢?” “饿!” “还有没有?”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大夫,你觉得我应该还有什么感觉?” 丁主任反倒被问住了。 他点点头:“各项数据稳定,神智清醒,思维逻辑正常……转普通病房吧!” “好的主任!” 之后围上来一堆医生,拔线的拔线,搬仪器的搬仪器。 稍想了想,李定安又看了看丁主任:“大夫,我没缺什么零件吧?” 不知想到了什么,护士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都挺全……就大腿上咬掉了一块肉,不过没事,只是皮肉伤!” “有没有后遗症?” “放心,轻度休克而已,休息几天就好了!” 李定安猛松一口气:“那就好,谢谢大夫!” 病床被推出急救室,然后,李定安看到了好多人:老爸老妈,于徽音,老何老马,王永谦,舒静好,方志杰,小田小蒋,范蓉…… 林林总总,至少二三十位,在过道里排了好长的两排。 不是……你们这什么表情? 搞的像是进了殡仪馆? 一群人跟进了病房,但没几分钟,大部分的人都被医生给撵了出来。 “爸,你放心,我哪哪都好,最多两天就能出院……不信你去问医生!” “妈,你别哭了,还有徽音……你俩一起哭,就跟送葬似的……” “老何,别板着脸,来,笑一个……” “老马,老王说了吧:第三座法阵找到了,超级大的宝库……上万件一级文物……” “不信?徽音手机里有视频,你们自己看……” “方志杰呢,舒静好呢……怎么不让他们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睡的太久,精神太足,李定安格外的亢奋,跟个话痨似的。 你差点就死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很少见到这样的病人,丁主任考虑了一下,又让助手给李定安推了一针安定。 好了,安静了…… 所有人都被医生撵了出去。 “何馆长,你们这位李老师,有点怪?” “哪怪了?” “太兴奋了。” 劫后余生确实值得高兴,但亢奋成这样的病人,真就是第一次见。 何安邦不吱声了。 搁一般人,当然会后怕,甚至可能会哭,会晕。 但李定安,这混蛋好像就没怕的东西……在他心里,那些文物才是最重要的。 但对他何安邦而言,对国博而言,和李定安相比,别说一万件,说是十万件,也毛都不是。 当然,看还是要看一下的,不然李定安不白受伤了? “小于,李定安说,有文物的视频?” 于徽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当时手机摔坏了,还没来得及修。” 何安邦不以为意:“不急,等李定安好了再说……” …… 夜幕降临,无声无息。 星光黯淡,山岭模模糊糊,如巨兽的轮阔,若隐若现。 风在黑暗中穿梭,煤烟的味道稍有点刺鼻。 “当、当、当、当……”鞋跟敲击着地砖,脚步快而不乱。 值班的护士站了起来:迎面走来了两个女人,一高一矮,高的素面朝天,眼睛还有些肿,矮的略施淡妆,花枝招展。 而这边就只有一间病房,只可能是来探望那位李老师的…… 霎时,她满脑子的八卦:这位李老师的女朋友很漂亮,另外,他还有两个助理、两个资料员、一个翻译……而且一个比一个漂亮,关键的是,全都哭得稀里哗啦…… 结果还没过夜,又来了两位? 哦,稍矮一点的这位没哭,但很不高兴,很生气的样子…… “你好护士,我们看一下李定安!” “不好意思,已经十二点半……” 刚说了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护士的面前放着一本护照,护照底下压着两沓花花绿绿的东西。 权英压低了一声音:“一人一份!” 犹豫了几秒,护士咽了口唾沫,装做看护照的样子,把下面的东西装进了口袋。 “还有一位同事在里面值班,我叫她出来!” “好!” 打开房门,嘀咕了两句,两个护士坐进了护士站。 陈静姝进了房间,权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嘴里还骂骂咧咧:“没出息的东西……” …… 窗帘拉的很严,监护仪的小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陈静姝慢慢的走了过去,脚步很轻,但呼吸却越来越重。 一步、两步、三步……慢慢的靠近,朦胧朦胧中,魂牵梦绕的那张脸渐渐清晰。 陈静姝伸出手,顿了一下,指尖抚过憔悴的脸颊。 李定安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陈静姝又坐了下来,慢慢的伏下头,紧紧的握着他的手。 明明知道他没事,但眼泪就是不受控制,一小会的功夫,淌满了半个枕头。 李定安做梦被水淹了,又做梦被戴上了手铐……见鬼了,什么乱七八槽的? 迷迷糊糊的,他伸过另一只手,脸主动凑了过来:柔嫩光滑,但满是泪水,像是刚洗过一样。 女的? 于徽音? 不太像…… 不对……这感觉……我靠,我特么是在做梦吧? 猝然间,他猛的睁开眼睛,心中像是擂鼓:咚咚咚咚咚…… 监护仪中,原本平稳有序的波浪线,像飞起来一样…… 房间里很黑,骤然睁开眼睛,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淡淡的清香飘进鼻腔,细嫩的手指拂过脸庞……李定安心脏一下一下的颤。 是她,就是她…… 她怎么知道的,还来的这么快,找的这么准? 肯定吓坏了吧…… 脑子里好似搅成了浆糊,但闻着熟悉的味道,心中莫明一松:来都来了,管他那么多? 他轻轻的揽住陈静姝的脖子,两只脸紧紧的贴在了一起。 “没事了,只是流了点血,轻度休克,不会有后遗症……” 眼泪流却的更快了,陈静姝的嗓子里发出“呜嘤”的声音。 门外一声冷哼:“没出息的东西,你还亲他?” 李定安愕然:是权英吧? 但房间里这么黑,她怎么看见的? 长夜视眼了么你? 他轻轻的给她擦着眼泪:“不哭,我没骗你,真的没事了……大夫说,两三天就能出院……” “嗯……我知道?” 这你都知道? 好吧!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下午!” 比老爸老妈来的还早,可能比何安邦和老马来的都要早。 不过老爸老妈没有护照,是于思成打招呼走的特殊通道,老何和老马又去接了丁主任和医生护士,所以要晚一点。 但这不是重点……是谁告诉她的? 下意识的,李定安想起了那天的那个电话: “大后天就要回来了吧?” “谁告诉你的?” “你猜?” 以及更早之前: “听说考察不是很顺利,快两个月了,才找到了古河道?” “你护照快过期了,要不要帮忙?” “听说找到了好多汉墓,文物多不多?” “没找到遗址?别灰心,已经够好了……听说央视准备对你做一期专访?” 他之前以为是王永谦告诉权英,权英又告诉了陈静姝。 但现在再想想:扯什么淡,老王不想要工作了? 舒静好? 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 更何况,王永谦和舒静好都不知道央视要做专访的事情。要不是于徽音悄悄告诉他,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陈静姝怎么知道的? 刹那,额头上渗出一层白毛汗,刚刚落下去的心脏又提了起来,监控仪中的波浪线再次飞起…… 感受着强有力的心跳,陈静姝看了看屏幕:“你很紧张?” “没有,没想到你会来,所以很激动!” 陈静姝破涕而笑:“我信!” 就凭他猜到是她的那一刹那,没有吓到发抖,没有推开她,而是搂进了怀里,她就信……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你不信也得信。 就是刀架在脖子上,就是天王老子来,我也这么说…… “见过我爸和我妈没有?” 陈静姝僵了一下:“没有!” 门外的权英都惊的呆住了:这狗东西怎么敢的? 完了,更死心塌地了? 果不其然,陈静姝竟然在笑,好温柔好温柔的那种:“我明天就走,已经订了机票!” “怎么这么急?” 门外传来一声冷笑:“虚情假意,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巴不得她现在就走……不,你恨不得她没来过……” 陈静姝站了起来:“你闭嘴?” 权英一声冷哼,再不说话了。 “你别怪她!” 怪? 以权大小姐的脾气,她没进来给自己两耳光,就像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一样。 可见陈静姝的态度有多坚决…… “还有两件事!” “你说!” “我和权英成了一家离案公司,注册地在英国,全资外资,所有人是英籍……主营艺术品收藏、征集拍卖!” 你注册外资公司做什么? “不对,你哪来的钱?” “这个完了再说……还有,这次的那些文物,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先等会……你和权英的这家公司,是不是姓‘国’!” “不是,私营性质的……我也没骗你,我真的辞职了!” 李定安愣了好久:既然不姓“国”,这样的主意你们也敢打? 他明白陈静姝的意思:这里是国外,有相当大的操作空间,如果运气好,不一定就不能把那些东西弄出去。 但相应的,很危险,非常非常的危险:如果没有官方这层身份,自己也罢,陈静姝和权英也罢,和一只蚂蚁的区别并不大。 不夸张,李定安甚至都考虑过:如果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背书,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的支持,哪怕是通过官方渠道,都不一定能把这些东西弄回去。 还资本操作……呵呵,信不信连资本带人,全都让你凭空消失了,连点痕迹都不留? “又是门外那娘们出的主意是吧?来,权总,采访一下,是谁给你的勇气?”李定安冷笑,“本事不大,胆子倒不小……那你倒是长点脑子啊?比驴还蠢……” 权英都被骂懵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瞬间就炸:“你王八蛋……好心当做驴肝肺,我们是为了谁?还不是想着你为了这些东西,差点把命搭上,最后什么都没得到,亏不亏?” “呵呵!” 要不是考虑到这一点,我特么早下去呸你一脸了。 想赚钱,门路多的事,何必和小命过不去? 李定安懒得和她一般见识,盯着陈静姝:“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干不成的,更不要想……公司开了就开了,等我回去再帮你筹划!” 艺术品收藏,拍卖,不就是自己的老本行? 手拿把掐不敢说,但稍用点心思,就能帮她办的红红火火…… “好……”陈静姝欲言又止,“还有一件事!” “你说!” “就……就是我妈!” 我去…… 李定安心里一颤,脑袋里嗡嗡嗡:“挨打了!” “没有……你别担心,等你好了再说!” 满脑子都是“陈静姝的妈妈”,纯粹是下意识的,李定安点了一下头:“好……” 话音刚落,陈静姝的手机“嗡嗡”的响了一下。 好像是一条短信,她瞅了一眼,脸色大变:“权英,走!” “怎么了?” “没怎么,你好好休息!” 陈静姝替他掩好被角,拿起了包,急匆匆的往外走。 “是不是谁来了?” 都已到了门口,陈静姝稍稍一顿:“是叔叔和阿姨!” 我爸和我妈? 这都几点了? 谁在给他放哨? 不对……要是她带来的人,哪会认识老爸老妈? 冥冥之中,李定安突然有了一丝不好的直觉。 一瞬间,头发都竖了起来,一个头有两个大……(本章完) 第458章 混账玩意 “李如英,天上有月亮,怎么还这么黑?” “矿区污染大,能见度也就低……下午的时候你没发现,太阳都不怎么刺眼?” “那时候都快吓死了,哪能顾得上太阳不太阳?” “现在不怕了吧?” “怕,后怕!” 两个人提着饭盒,小声说着话。 快走到楼门口,裴淑慎又停了一下:“李如英,你看,那辆车里亮了一下?” “车里应该有人……” 话音刚落,车内顿时一暗。 “看,被人听到了吧?” “什么呀,我是看车里的人,有点像徽音?” “怎么可能?走了……” “哦……” 只以为是错觉,裴淑慎没在意,两人进了电梯间。 都打开了门,按了梯层,她却站着不走。 “要不去看一看?” 李如英好无奈,只好先出来:“就你想得多?天这么黑,小于哪敢一个人出来?” “哦……”裴淑慎点点头,“也对!” 于徽音确实很怕黑。 之前的那部电梯已经上去了,只能坐旁边的那一部,按了一下,两人静静的等着。 也就十多秒,电梯到了一楼,门自动打开。 随即,李如英和裴淑慎吓了一跳:两个女的,一个穿着连衣裙,一个穿着西服套裙。但大夏天的,还是晚上,却裹的严严实实:头上包着纱巾,脸上还扣着大墨镜…… 就这打扮,又这么晚,医院大厅里还空空荡荡,谁见了不害怕? 陈静姝更慌:她们是看着旁边电梯上行,才进了这一部电梯,怎么还能撞上? 早知道,就该在哪里躲一躲。 心里正“咚咚咚”的跳,权英忙推了她一把:“走了!” 她下意识的低下头,出了电梯。 李如英和裴淑慎也进了电梯。 “这两个人……怎么这么怪?” “可能是少数民族!” “不是这个……我感觉,她们好像很怕我们?”裴淑慎很认真的想了想,“特别是高的那个,有点像是……小陈?” 你发什么神经……看谁都像认识的人? 心里犯着嘀咕,李如英又愣了一下。 别说,还真有点? 虽然时隔一年,但好大儿想脚踩两只船,还都那么漂亮,都那么有本事……当爹的想印象浅都不可能。 再回忆一下:高一点,瘦一点的那位,无论是身高、胖瘦、以及发型……确实和陈静姝很像。 但这只是其次,关键是旁边那一位,那句“走了”……李如英突然就想起了陈静姝那位朋友:权英…… 恰好,电梯门打开,他快步走向窗户,然后,双眼一突:两个女人坐进了车里,头上还裹着头巾,看不出是不是陈静姝和权英。 但副驾驶上的那位,像是于徽音。 不对,不是像……老婆没看错,就是于徽音…… 李如英心头狂震:如果,老婆第二次也没看错,那个高个子裹着头巾的女人,确实是陈静姝呢? 那就等于,她们不但认识,还约好一起来看李定安。然后一个偷偷上楼,另一个在下面放哨。 所以,车里亮了的那一下,是于徽音看到了自己和老婆,在用手机给上面发信息。 电梯间碰到的那个女人之所以那么慌,是怕自己和老婆认出来…… 但怎么可能? 越想就越觉得荒唐,越想就越觉得不可能…… 对,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电视里都不敢这么演……肯定是自己看错了! 裴淑慎也探头瞅了一眼:“李如英,像不像?” 李如英连头不敢抬,随手关上了窗户:“没看到人……肯定不是。” “哦,那可能是我看错了……走吧!” “好,走……” 李如英跟在后面,浑浑噩噩的进了病房,稀里糊涂的放下饭盒,又看着裴淑慎摇醒了李定安。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 “你不是说肚子饿么,你爸借宾馆的厨房,给你熬了点羊肉粥……问了丁主任,他说可以吃!” “有营养液啊……都这么晚了?” “那能顶什么饿?”裴淑慎打开饭盒,香味扑鼻而来。 李如英却一动不动,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李定安心里有点虚:应该没碰到吧……不对,肯定没碰到, 不然依老娘的脾气,早炸了…… “爸,你看我干嘛?” 李如英不动声色:“我看你气色好多了!” “是吧,医生都说没事……你坐啊,站着干什么?” 老子是想看看你,刚才是不是在装睡? 心里骂着,他坐了下来。屁股刚挨到椅子,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是一条信息,屏幕上显示着两行字:我们在电梯间,碰到叔叔和阿姨了,不过他们没有认出我们。还有,那四件东西我带走了…… 刹那,李如英头皮都麻了:刚才只是怀疑,现在呢? 就是陈静姝……好个狗东西? 他猛的抬起头。 李定安更慌,整个人都麻了,惊恐的瞪着眼睛,脸上的肉不停的抽,不停的抽…… 完了,老爸知道了……不对,这算个屁? 果然,她们认识……早就认识……不对,这连个屁都算不上。 那四件东西……于徽音不是说,她也不知道丢哪了吗? 如果丢了,又是怎么到陈静姝手上的? 她们疯了……真的疯了…… 李定安一个哆唆,猛的抓起手机,没有一丝犹豫,拨了过去。 到这个时候了,还犹豫个屁? 被老爹老娘知道,自己顶多挨几顿打……撑破天也就是翻船。 但她们干的事情……一个不好,得在这儿啃一辈子的窝窝头…… “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李定安咬了咬牙:陈静姝,你厉害…… 再打权英:也是关机。 他气急败坏,恨不得骂娘,又飞速的打给于徽音:还好,没关机? 但随即,电话被挂断,然后又发来一条短信:记住,这些都是你应得的。但避免你发疯,东西我带走了,人我也带走了……回京后还给你,勿念! 陈静姝,我勿念你大爷? 还有于徽音……你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李定安抓着头发,使劲的撕,使劲的撕…… 怪不得,陈静姝突然注册了个离岸公司? 怪不得,于徽音没把山洞里的视频发给王永谦? 但是,你们特么的不要命了? 李如英跟傻了一样:自认为也能宠辱不惊,任庭前花开花落,但这会……还这会个屁? 他不知道什么东西,也不知道李定安为什么要发疯,但他至少认识那两个号码…… 真的,脑浆子全都搅成了浆糊,恨不得把李定安按床底下捶一顿:狗东西,你哪来这么大胆子,又这么大本事? 裴淑慎盛好了粥,转过身,却被吓了一跳:“李定定,你怎么了?” 李如英猛吐一口气,把手机扣成了反面:“他刚才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那他撕什么头发,就那么几根毛?”裴淑慎瞪着李如英,“你也不说劝一下?” 劝……我劝个鸟毛……我恨不得捶死这个混账玩意儿……(本章完) 第459章 还有更疯的 北风呼呼的刮。 云层越来越厚,遮住了月亮,遮住了星光,伸手不见五指。 大g转了一圈,驶过医院,停在了宾馆门口。 三楼还亮着灯,李定安应该还没睡。 瞅了几眼,于徽音下了车,关好了门。 后座上的窗户降了下来,陈静姝看了看:“他肯定气的睡不着,明天肯定会骂你……要不,和我们一起走?” 于徽音摇摇头:“管好你自己吧……别刚进了机场,就戴上了铐子!” 但看李定安,感觉像是天都要塌下来一样? “这不是普通的玉器!”陈静姝格外郑重,“这是宋代玉斧!” 权英又无奈,又生气。 算了,根本没办法沟通。 沉默了好久,她又捅了捅陈静姝:“对了,于徽音到底给了你什么东西,让李定安慌成那样?” “宋代的!” “烛光斧影!” 呵! 陈静姝愣了好久,无奈的挥了挥手:“别做梦了……上去吧!” 等于从前到后,从来没有入过土,所以没有土锈和玉泌,又放了差不多八百年,无人把玩,无人擦拭,自然就不可能有包浆、油光(人体油脂和汗水形成)……” “好重?”权英的手一由的一沉,随手又拿出了放大镜和手电,仔仔细细,认认真真。 权英终于明白,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定安,为什么会那么紧张,那么害怕? 因为这件东西既便摆在故宫,更或是国博,也是独一无二的镇馆之宝。如果本地的相关部门知道这东西的性质,还带出去? 牢底都得坐穿…… “你说什么?” 权英被噎的说不出话来。 陈静姝猛松了一口气。 当然,只是野史传闻,没办法考证,但有“烛光斧影”这个成语就够了。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花招都等于零……权小姐,她不是以前的陈总,这里也不是国内!” 权英像是被攥住的脖子的鸡,声音戛然而止。 权英的鉴赏水平只是一般,所以乍一看,不由的有些失望。 你才想起来? 陈静姝摇摇头,拉上后座的隔板,打开灯,拉过后座下的箱子。 权英很不服:“她是专业的?” 好像有点道理? 权英一个激灵:“不可能!” 陈静姝捏了捏眉心,又抬起头,盯着五楼的某个房间。差不多两三分钟,灯光亮起,窗户上映出于徽音的身影。 权英再是半吊子水平,也是国际拍卖行的大区总裁,必要的眼力和经验一点都不缺。 陈静姝彻底放心了,轻轻的吐了一个字:“宋!” “啥?” “就改了一个字,能有什么区别?” 于徽音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大厅。 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看的越久,她却愈发迷茫:“我怎么看,都是新的!” 当然,权英也很清楚,民国的东西跑不到元代的遗址里,所以大概率,还是自己的眼力不够。 她不放心,又递了过来:“你好好看!” “李定安推测,这件东西应该是靖康之变的时候,金兵从东京皇宫搜出来之后,带到了金大都……元灭金之后,又落到了杨琏真伽的手里,然后被带到了这里…… 陈静姝,你开什么玩笑? 宋挥玉斧……烛光斧影? 如果是真的,这东西已不仅仅是大宋皇权的象征,而是绝无仅有,世间惟一…… 关键的是,这东西还这么新,怎么看都像是工艺品,又没入过土,就蒙古国的那些机器,哪个能过的出来? 但换成私人,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太多,万一哪个海关起疑,觉得这件东西有问题怎么办? 根本经不起查…… 这么新,这么亮,一没有土锈,二没有玉泌,三没有包浆,甚至刻痕中连丝污垢都没有……怎么看都是新东西啊? 玉质倒是挺好,雕工也不错,两条螭龙左右盘旋,砣工痕虽不多,却极为精致。 “除非天下的男人全死光!” 原因很简单:自有皇帝这种称呼起,中原一统的王朝只有九个,而意外暴毙,死因扑朔迷离的开国皇帝有几个? 陈静姝都呆住了,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凭什么?” 陈静姝靠上座椅,闭上了眼睛。 之前或许有可能,但现在…… 图什么? 是心中的那一缕牵挂,还是黑暗中的那丝希望? 司机发动了汽车,权英一脸的想不通:“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担心她?这算什么,相爱相杀?陈静姝,我就搞不懂,你说你图什么?” “新的……但不应该啊?”权英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李定安从遗址中带出来的吧……那里怎么可能有新东西?” 李定安是谁? 中方考察团领队,谁会闲的没事干,一件挨一件的去检查他的行李,一件一件的去过机器? “还有烛光斧影!” “你哪来的胆子?” “你刚说了,我知道啊?” 于徽音再不理她,很认真的想了想:“要不……都送给你?” “李定安说的!” 她登时愣住,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脑海中却一片空白。 她可以怀疑李定安的人品,骂他人渣、败类都绝无问题。但要说让她质疑一下李定安的眼光? 还是洗洗睡吧…… “那色泽怎么这么亮,油光怎么这么飘?” 别说宋了,可能民国都不到。 就只有赵匡胤。 只是机场安检而已,经验再丰富,还能超过她? 也就仅此而已,顶多说明不是机刻品,反正她怎么看,都不像是古董。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如果换成你呢?” “你知道的!” 嗯,不对? 她挥了挥手:“走吧!” “为什么不让李定安自己带回去?” “我带出来的,就是我的!” “放心!”陈静姝摇摇头,“既便我不带,李定安也会带回去!” 一把玉质的斧头,不长,也就三十公分,但玉质极好:上好的和田籽玉,晶莹玉润,明理剔透。 如果上拍? “书白读了?宋挥玉斧!” “你的?好,就算是你的,然后呢?” “既便是宋代的玉器……也就那样吧?” 陈静姝摇摇头。 “你疯了?” 陈静姝叹了口气:“还有更疯的……”(本章完) 第460章 脑子进水了 陈静姝取出了一只小盒:三枚拇指大的小印,用一根丝带编织的红绳穿在一起,轻轻一晃,叮叮咚咚的响,像风铃一样。 “螭龙纽,白玉章……挺漂亮啊?哈,还是虫鸟篆……” 权英接了手里,又仔细的瞅了瞅:“皇帝行玺、皇帝信玺、皇帝之玺……我的个天,帝玺……真的假的?” “李定安从遗址中带出来的,怎么可能有假的?”陈静姝摇摇头,“放心,这三方就是帝玺!” 权英的眼睛直勾勾的,刚想说点什么,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咽了回去。 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李定安看过的东西,那绝对不用怀疑。 问题是,这可是帝玺,说冒出来就冒出来了? 而截止如今,全世界现存的中国帝玺又有多少? “别看了,你看不出来的……李定安说,靠眼力没人能看的出来……不然我哪敢带出去?” 陈静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你傻叫什么,嫌卫助理听不到?” 陈静姝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必须要带回去!” 陈静姝很无奈:“好好好,他看错了……你先把东西给我……别摔坏了!” “我帮你!” 但然并卵,别说她了,如果只凭眼力,就是何安邦、吕本之、马献明也看不出来。 她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一向乖巧温柔的于徽音,一向冷静睿智的陈静姝,突然间这么疯狂。 “哪你还问我是哪个朝代的?” 陈静姝反倒被问住了:“你认不出来?” 陈静姝叹了口气,再次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 危险也只是相对而言:外国机场的海关、安检知道什么是章,什么是印,什么又是玺?顶多也就看一眼文件,再看一看这东西是什么材质。 因为李定安的脑子里灌的是全是屎…… 哪怕事隔好几年,她仍旧记得当时有多么激动,多么兴奋……哪怕她只是过了一遍手。 “不知道……但李定安推猜,还是和北宋皇室、杨琏真伽有关!” 还有乾隆的《御书房鉴藏宝》,依旧是鉴藏印章,性质类同。 权英想都不敢想, 就觉得:于徽音和陈静姝纯属脑子进水……不,被驴踩一万遍都蠢不到这种程度:一个推,一个让,就为了个狗男人? “我不松……”权英瞪着眼睛呲着牙,要吃人一样:“陈静姝,你说实话:这是哪个朝代的? “汉,行了吧,汉!” 当然,风险依旧很高,稍有差错,一辈子就交待在这里了……但值了! 不然别说给权英看,她提都不会提…… 权英稍一转念:“如果带出去,算是谁的?” 既便如此,这几方的拍卖价格都是以“亿”计,最贵的《康熙敬天勤民之宝》,还是权英亲自落槌,成交价整整两亿八千万…… 但现在再看手里这三方,突然就觉得,康熙大印不过如此…… 陈静姝点点头,把印挂在脖子里,也没有往领子里面塞,就那样明晃晃的挂在外面:“这样怎么样?”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的传国玺不出现,这就是天下第一帝玺…… 当然,肯定没办法和那把斧头比……但杀了开国皇帝的凶器,这世界上又有几把? 权英倒抽着凉气:“哪一朝的?” “之前,李定安就准备这样带出去!” 她完全能够体会到权英此时的心情。换位思考:如果李定安没有出事,没有受伤,她可能比权英还要惊讶,还要不敢置信。 但如果宋印,那好了……一方的成交价如果下了十亿,权英敢把头割下来…… “手续呢?” 越想越觉得不可思议,越想就觉得越气:“陈静姝,老娘问你话呢,你是不是傻……不,于徽音比你还傻……没救了……你们俩都没救了……” “这是国宝!” “所以才要你帮我!” 权英艰难的吞了一口唾沫:这不废话? “认出来了呀:虫鸟篆,皇帝行玺、皇帝信玺、皇帝之玺……汉天子六玺的前三玺……” 李定安,你犹豫个毛线啊你犹豫? 天下共主,中国之始……这是什么概念? 真正的无价之宝,用钱来衡量,简直就是玷污这三方帝玺……什么玉斧,什么宝藏,连根毛都算不上。 没人能看不出来? 权英茫然无措:“那怎么鉴证?” “为什么?” “你觉得呢?” “你干嘛?” 你让我怎么冷静?你知不知道这是多少钱…… 顿然,权英突然就懂了:东西送给你,但麻烦你以后有多远走多远……当时的于徽音,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听着不少,但其中的二十五方都收藏在故宫之中,别说实物了,如今连照片都看不到。 稍高级一点,乾隆的《太上皇帝》,听着很利害,其实还是鉴藏印章。 “不,我看看……我再看看……求你了……” 因为这是迄今为止,全世界范围内,唯一面世的清代以前的帝玺,没有之一。 “这样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蒙古?” 心中转着念头,迎上陈静姝看白痴一样的眼神,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一道光:不是仿刻? 意思就是……这三方,就是汉天子玺? 像是被迎面砸了一拳,权英猛往后仰,随即,又仿佛被施了定身术,僵在了当场。 做你个头? 就算是再值钱,就算是你把全世界送给我,又能怎样? 陈静姝犹豫了一下:“他在犹豫:带回去之后,该怎么处理!” 陈静姝默然不言。 “确实需要你帮忙!” 哪怕是仿刻于天子六玺,哪怕没有什么实际意义,而且可能只是哪位皇帝的把玩之物。但只要确定比清代早,就肯定比清玺有价值。 “你冷静点!” 猛然,车里响起刺耳的尖叫:“我不信……陈静姝,你在做梦……” “做能量色散荧光分析,故宫和国家珠宝玉石检测中心都有数据库……” 对啊?说白了,这三件还是玉,只要能证明这是汉玉,就说明,这就是汉玺…… “不对啊?”权英瞪大了眼睛,“我听的很清楚:于徽音说,送给你了?” 所以,她就跟发神经一样:“不是……也不像……根本就不是……” “不可能……李定安绝对看错了……” 两瓣嘴唇哆哆嗦嗦的抖,两只手捧着印,两颗眼珠直冒光……权英反反复复的瞅,反反复复的摸。 做个对比:如果这三方是明玺,那价格至少在《纪恩堂》印的基础上翻一番。如果是元印,又能翻一番。如果是金印、辽印,基本和元印差不多。 “行不行?” 眼眶瞪成了两个圆,嘴张的能塞一个拳头,眼睛里冒着惊恐的光。 但此时此刻,再想起于徽音的那句“都送给你”,陈静姝突然就觉得索然无味。 而权英却越来越亢奋,喝醉了一样:“打电话……现在就给于徽音打电话:就说你反悔了……” 黯然许久,陈静姝轻轻一叹,用力把玉玺抽了回来。 而如果不是专业玩古董,搞文物研究的,谁又认识“虫鸟篆”是什么? 再退一万步,如果来几位金石专家,你告诉他这是“汉天子六玺”,估计专家的嘴都能笑歪:三件仿刻的手工艺品,也敢冒充帝玺? 方法虽然简单,但真就绝了…… 不过三十来方。 陈静姝,你知不知道,这四件东西能值多少钱? 权英又愣住。 “卫姐跟了我六年……六年……”权英用力的掰开她的手:“陈静姝,告诉我:这是假的……李定安在骗你……李定安在骗你对不对?” 陈静姝表示不想和傻子说话:你以为这样的东西谁想要,就能要? 她一个激灵:“你不想要……为什么?” 当然,这是李定安脑子不发热的前提下。不然,东西虽然还是他的,但他以后再别想见到第二回…… “钱?我不缺,于徽音不缺,李定安更不缺。” 你在说什么胡话? 陈静姝摇摇头,想从她手里拿回玉玺,却根本拽不动。 就这儿的政治环境,类似的出关手续,并不比在潘家园开一张专家鉴定证书的难度高。而且够官方,够权威…… 不可能,绝不可能…… 汉玺,汉天子六玺? “放心!”权英拍着胸脯,“我一个电话,最多半个小时!” 这是什么概念? 权英已经能想像到,会在古玩界、文物界,乃至历史和研究学界引起多么大的轰动? 为什么不能问? 不知道哪个朝代仿刻的,又被哪个皇帝用过,我怎么给你估价…… 这是缺不缺的问题吗? 那东西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知不知道李定安为什么总是骂你?”陈静姝怜悯的看着她,“别想了……他刚刚发信息,说你只要见到这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肯定是钱,让我不要听你蛊惑……” 国宝值几个钱? 再高级一点,康熙的《敬天勤民之宝》,这一方倒是正儿八经的公务用玺,但只是事“以饬觐吏”,在大清二十五宝中,只排第十三。 谁不带谁王八蛋,脑子被驴踢了才不带? “等会……你们为什么要瞒着李定安?” 这么多钱,别说三条腿的,找八条腿的都能找到…… “你松开!” 权英打了个冷战:哈哈……大汉天子玺? 其余的那些大都是象征意义有限,代表性和权利体现、以及历史意义都不是很高。就比如乾隆的《纪恩堂》,确实是帝玺,但只是一方鉴藏之印,只限于盖在圆明园纪恩堂所珍藏的字画之上。 权英使劲的抓着头发:“疯了……你们全疯了……不对,脑子全进水了!” “没错!” 陈静姝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如果脑子没进水,她怎么会陪着于徽音,干这么疯狂的事情?(本章完) 第461章 宝库 云朵稀稀落落,班驳的光影洒向地面。沙丘如波浪起伏,无穷无尽,无边无际。 暖风徐徐,纱帘随风起舞,轻轻的拍打窗沿。 护士换了药水瓶,李定安紧闭双眼,一动不动。 “都十一点了,他还没睡醒?” “估计昨天睡的太多了,昨晚上就没睡着。” “徽音,你进去的时候,李定安醒了没有?” 于徽音使劲的摇头,她哪敢进去? 再看看:都快十二点了。 算了,打今儿起,哥们光做不说。 王永谦惊了一下:“这是铜器吧,怎么这么亮?” 李定安很想问句为什么,但最终还是怂了一下。 何安邦点点头,随后,又眯住了眼睛:李定安和于徽音拉开了三连甗,顺着沙坡滑了下去。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镜头里映出无数道光。 至于会不会受权英蛊惑,昧下来或着怎么样……根本不用担心。 陈静姝真要那样干了,于徽音高兴的能把嘴笑歪。 甚至不敢让李定安知道:她其实就没走…… 明白了,肯定有正事要说…… “呼……”他重重的吐了一口气,“明天就出院,回京!” “也是周甗?” 思忖间,两人的目光又撞在一起,于徽音盯着他,眼睛布灵布灵。 随即,脸上挤出讨好的笑:“你……你别生气……” 铜钱、银锭、金币……甚至还有金锭。 不断的暗示着自己,还做足了心理预设,但当进了病房,迎上李定安严肃的目光,于徽音的心里毫无来由的一怂。 而且是从刚开始:好好的站着,轰隆一下,脚底下突然就塌了,而且是三层楼高的大坑? 不怕他……我不怕他……是他先做了亏心事,他应该怕我…… 我…… “何馆,王处长,快看,三连甗?” 一巴掌就能数得过来,其中就有九大国宝中的西周簋和陈仓石鼓。 怪不得整整一上午,都没见到何安邦和马献明? “好……好的阿姨……” 我只是怀疑这类的东西可能有点邪门,所以才犹豫。 正头皮发麻,不知道怎么说,于徽音走了过来,握住了他的手:“我说了,东西给她,让她离你远点!” “好!” 手都按上了门把手,裴淑慎又缩了回来,同时转头,恰好看到李如英给着使着眼色。 门外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李定安依旧不动。 “确实是三连甗,和馆里的那件一模一样:三连四蛇甗!” 王永谦叹口气:“可惜没有字!” “我怕你脑子发热……”于徽音低下头,“你命都差点没了?” “大概什么年代?” 如果作科学检测,除了故宫,其它地方咋做咋错,咋做都是现代手工艺品。 这样都没碎……李定安穿的是铁裤衩吧? 三个人又继续往下看:好家伙,甗? “嗝噌”,李定安眼皮跳了一下,心里止不住发虚:完了,该来的还是来了。 肯定惊呆了…… 就说,身上的骨头够不够硬,皮够不够厚,能被扒几层? 他叹了口气:“你不生气?” 他想了好久:“为什么?” 于徽音心虚的看了一眼,李定安仍然闭着眼睛。 “那能一样?”李定安冷笑一声:“只要我不亲口承认,谁敢说那几件是汉玺?” “所以,怎么会出意外?” 过个蒙古国的海关而已,还得先去京城一趟? 没这么扯淡的…… 何安邦仔细的瞅了一下:“这是典型的周甗,最晚不会晚于先秦时期!” “早上已经发了!” 都这样了,她都没怪自己,自己凭什么生气,哪来的资格生气? 他轻轻一叹:“很危险的……要是出了意外怎么办?” “那你为什么就不怕出意外?” 还有于徽音从天而降的那一膝……不夸张,看到李定安腰弓的跟虾一样的那一瞬间,三个男人像是约好的一样,裤裆里直发凉,齐齐的勾了一下腰。 原因很简单:压根就没入过土,就连国家珠宝玉石检测中心都没有同类型的数据,他们拿什么做对比? 所以就只有一个办法:检测印泥炭化物分子对比和玉石量子学检测,这两项,就故宫能做…… “对,国宝中的国宝!” “想什么呢?”何安邦顿时就笑了,“秦以前,有字的文物有几件?” “沙漠地带,空气中水份极低,基本没有上锈的条件!” 她点点头:“哦……徽音,你帮阿姨把早餐带给他!” “有时候挺气,比如她经常说,你救了两次……不过,现在不气了……” 脑子发热……这是什么跟什么,我品德就那么高尚? 正转着念头,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的响了一声,李定安一骨碌翻坐起来。 …… 哦,还有王永谦。 满地都是,就像垃圾一样的乱扔。再细一瞅:靖康通宝,元符贺岁银,淳化元宝……一样比一样稀少,一样比一样珍贵…… 一口气噎在了嗓子里:对啊? 那几件东西,靠眼学压根就没办法断代,咋看咋新。 于徽音勉力的笑了笑,接过饭盒,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房门。 只要功夫深,铁棒磨成针…… 心里仿佛石头落地,李定安猛呼一口气。 而且李定安也有信心:陈静姝很清楚这类东西的性质,肯定会妥善保管。 不是没有准备,但从来没料到,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连老爹都知道了,这团用纸包着的火,还能亮几天? “你帮我把视频剪辑一下,发给老何吧!” 李定安没有猜错,说准确一点,三个人是被吓住了。 这里风气不好归风气不好,但毕竟是国家机器,一旦动起来,谁都跑不掉…… 起的太猛,扯到了伤口,他倒吸一口凉气,硬挺着够到了手机:已到京城,勿念。 说句不吉利的:要不是李定安和于徽音运气好,没撞上石头,不然当场摔死都有可能。 确实像你的风格,但她要能同意才见了鬼? 何安邦和吕本之都不行……没错,就是这么自信! 随即,他朝门外看了看:“妈,你稍等会,你先让徽音进来!” 该下飞机了呀,陈静姝怎么回事? 又过了一阵,护士拔了针,又取走了药瓶。 这不,刚揣口袋里,就他娘的冒出来两头熊? 算了,都已经带回去了。 李定安心里一软,仿佛长了翅膀,心里的那点怨气无影无踪。 关键是,还这么多……不说金币和银锭,就眼中看到的那些铜钱,满满的一地,少些也有几千枚。 如果按照现行的市场价,一枚差不多一百五十万,几千枚又是多少? 三人头皮一麻,齐齐的倒吸了一口凉气:怪不得李定安说,进到石室的那一瞬间,他还以为掉进了宝库?(本章完) 第462章 你为什么不惊讶? 王永谦眼睛都不敢眨,紧紧的盯着屏幕。 他没调到部里之前,先是在文物局督察司安检一处,之后又在博物馆与社会文物司藏品管理处。既与各大文博机构打过交道,又长期监管督查艺术品收藏及拍卖市场。 所以,不敢说是专家,但至少九成以上的文物他一眼就能叫上名字,并且能说出大概的来历与出处,更知道有多少价值。 就地上这些铜钱银锭,以及金币,哪一样不是希世之珍,哪一枚不是凤毛麟角?谁不是朝思暮想,梦寐以求而不可得? 但在这里,却西一滩东一堆,像垃圾一样的扔在地上? “暴殄天物!” 何安邦和马献明愣了一下,又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哪里需要推断?你好好看:卷轴上是不是有爪印?当然是熊……当然,地上那些不全是熊撕的,还有狼和猞猁的牙印,小点的有还有沙鼠、沙蜥……” 而他的流存于世的作品又有多少? “那剩下半张呢?” 当然听到了:那里不但有熊,还有狼、猞猁,以及更小的老鼠和蜥蜴…… 现在再看,可不就的沪博的那一幅一模一样? 好家伙,那一幅,可是沪博的镇馆之宝…… 王永谦的心脏禁不住的一缩:2016年,各大博物馆的董源画作相继被鉴定为伪作,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溪岸图》为唯一存世的真迹。 “伪作?你也不想想,伪作有资格到这里?哦,明白了,你们还没看完是吧?没事,慢慢看,惊喜还在后头……” 马献明和王永谦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很伤心?没事,后面还有更伤心的!” “看不出来……但这里有印:缉熙之宝……这是南宋缉熙殿珍藏?” “当然是真迹!” 何安邦眼睛一瞪:“北苑副使臣董源画……这……董源?” 何安邦点了一下屏幕,视频暂停。再仔细看,好像不是画本,而是织本? 李定安命都差点没了,你还能苛责他为什么不找剩下的半幅画? 别说领导了,但凡是个人,都干不出来这样的事…… 问题是,这东西现在在国外? 登然间,他们觉得之前那副《荷塘乳鸭图》,好像也就那样? 王永谦话都懒得和他们说,盯着屏看:李定安走到装金银铜币的箱子前面,随意瞅了瞅,又往里走。 没被人发现当然最好,就算发现了:我一搞考古研究的,又是全国知名的鉴宝专家,见了稀罕点的文物,带回去研究一下有问题? “谁画的?” 何安邦咬着牙:“还用着说?” “元绢质量很一般,如果是宋绢,还有点研究价值!” 一幅白绢,长有一米过一点,上面写着好多字:青松劲挺姿,凌宵耻屈盘……字不是一般的好,笔酣饱满,力透纸背。 既便如此,这些伪作无一不被各博物馆当做镇馆之宝,何况董源真迹? 何安邦猛呼一口气,拿出了手机,拨给了李定安:“董源那幅画,是真迹还是伪作?” 再看织工,山是山,水是水,鸟是鸟,虫是虫……景物各具形态,颜色泾渭分明,甚至没有错出一个线头? 可见针法之巧妙,技术之精良? “可能还在地上……”何安邦点开视频,“看,李定安捡起来了?唉,好像不是……” 当然不是:《荷塘乳鸭图》是织本,李定安捡起来的这半张,却成了画本? “绢本的水墨山水……何馆、马所,这画可以啊?” 织本画? 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恰好,他们都是内行:算晚一点,就从元朝开始算,到现在也已经七八百年了。但颜色依旧鲜艳,质地依旧柔韧,可见丝绢的质量。 “没来得及找。” “衣服肯定有褶有皱,看着不像?应该就是绢……” 其余,包括收藏于台北故宫的《江堤晚景》、日本的《寒林重汀图》、沪博的《夏山图》、辽博的《夏景山口待渡图》等等等等,全部都是元明时期的伪作。 话音未落,李定安从箱角上摘下了半块彩绢。 三个人齐齐的一愣,这上面是什么:怪石、荷塘、草丛、白鹭、莲蓬、蜻蜓、蛐蛐、鸳鸯? 刚说什么来着? “对,织成之时,宋徽宗还题过诗” “我看到了。” “这东西绝对是宋代缂锦,你吃的起么你?”何安邦“呵”的一声,“你们看,是不是和李定安从外面捡到的那块缂绢很像?啧,关键这画,我怎么越看越眼熟?” 这里风水法阵,对比青龙山、对比浑善古城,这里出现一张宋代宫廷缂锦织本并不算出奇。 “那这幅呢?” 再对比之前看到了周甗,真假更是不用怀疑。 但能被沪博当做镇馆之宝的东西,却跟抹布一样,撕得破破烂烂,丝丝缕缕? 太糟蹋东西了…… 于徽音举着手机,灯光一照,隐约间,好像满地都是丝织物,破破烂烂,丝丝缕缕。 何安邦猛的一顿:“沪上博物馆的《莲塘乳鸭图》……” 要是字画,谁舍得撕成这样? 马献明和王永谦愣了一下,恍然大悟:早该想起来的! 非绢上作画,而是缂锦织画,世上有几幅? “谁撕的?” 然后,沪博绞尽脑汁,费尽心机,与大都会博物馆达成合作,《溪岸图》首次在国内展出。不说中间费了多少周折,相关部门暗中又使了多少力,就说花的钱:能买好几幅董其昌的真迹。 “你……你……你为什么不惊讶?”于徽音哆嗦着嘴唇,舌头打颤,“李定安,这……这可是《蜀素帖》?” “如果是字画就更好了。” 都还没过三秒? “少特么胡说?他想赚钱,办法多的是,何必冒这个险?你说是吧,王处!” “真迹?” “绝对是缂锦织本画!”马献明大手一挥,斩钉截铁,“如果不是,我把它吃了?” “你能不能推断出来,是谁撕的?” 再看技法:苔点细密、皴如披麻、浓淡相参、极尽变化……必为名家之作。 “缉熙殿算个屁?看到没有:寶晉書印……这是米芾的上品印,非名家书画不钤……嗯,还有跋?不对,这是题纪……” 而如果就这么放下去,又会被咬成什么样子? 估计能剩下半幅的半幅都够呛…… 李定安已经能够想像到,何安邦看到剩下的那些残画时的表情了。 《荷塘乳鸭图》和董源真迹,就是这么被弄坏的。 王永谦很无奈:你俩演双簧呢? 但扪心自问,确实得佩服李定安:他捡起一块金币,只是随便打量几眼,就扔了回去……扔了回去? 别说普通人,就他,以及何安邦和马献明,潜意识难道不是抓一把,装口袋里? “要是咱们仨都见过,那就绝非籍籍无名之物,说不定就上过拍,也说不定是哪家博物馆的珍藏……嗯,珍藏?” “我记得沪博那幅,出自北宋内廷?” 要是以前,估计没有上千幅,至少也有上百幅。但自从红外技术和量子技术应用于文物鉴定之后,答案是只有一幅:收藏于美国大都会博物馆的《溪岸图》。 “知道了……你好好休息!” 何安邦噎了一下,不知道说点什么。 旁边是于徽音说的那方印,之下还有跋:元祐戊辰九月廿三日,溪堂米黻记。 为了他的《溪岸图》,美国最大的大都会博物馆专门建了一个厅。 半幅董源真迹算什么,地上更多:黄庭坚、苏轼、蔡襄、米芾、欧阳修、范仲俺、晏殊……哪个不是名家,哪件不是真迹,又有哪一件不是破破烂烂? 他“哈哈哈”的笑,何安邦想骂娘,“剩下半张呢?” 马献明和王永谦也愣住了:北宋董源? 这可是董源,北宋第一家。 何安邦呼了一口气,又点开视频,里面传来于徽音的惊呼声,三个人的心脏也开始猛跳“李定安你快看……你快看:《米姓翰墨》……米芾的印?” 其中更包括故宫的《潇湘图》,经鉴定是董其昌伪作。还有台北那幅《江堤晚景》,后证明是张大千臆仿。 如果是字画就好了…… “我惊喜你个头……这可是董源真迹,被撕成了那样?” “别想了,要是字画,谁舍得撕成这样?” 而且织的这么精细,更是少之又少,印象自然更为深刻。 “李定安怎么没带几块出来?”马献明捏着下巴,“就淳化金宝,一枚就是四环的一套房?” “我也眼熟!”马献明托着下巴,“这肯定是照着画构的图,然后织成,所以肯定有原画……都想想,咱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王永谦点点头:“不止是像,而是一模一样……说不好,那只鸳鸯就是从这上面撕下来的……别说,我也觉着眼熟。” 何止是可以? 水色江天,云雾显晦,峰峦出没,汀渚溪桥……构图层次分明,填色细节丰富,山水之间充满真实自然之感。 突然,这里就冒出来了一幅……哦,暂时只有半幅,而既便是半幅,也能弥补国内空白。 还好,这里是沙漠地带,空气中没什么水份,浅层地表也毫无潮湿度可言,不然早锈的不知成了什么样,不是垃圾也成垃圾了…… 当然没问题…… “天知道?” 三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说话,但都心知肚明:弄回去,必须弄回去…… 挂了电话,何安邦双手一摊:“听到了吧?” “这什么,衣服?” 啥玩意? 三个人齐齐的往前一扑。 再往下看,好家句,《眉阳苏轼》 以及那句脍制人口,流传了近千年的“呵呵”。 米芾真迹,苏轼题跋留印,还是《蜀素帖》? 李定安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本章完) 第463章 天下第一草书 米芾的《蜀素帖》,天下第八行书? 更有苏轼的题跋与钤印? 哈哈……都不用管什么米芾和第八行书,就苏轼的那方印,和那二十来个字,就能抵得上好几幅董源真迹。 要问为什么? 没有什么为什么,就凭“苏轼”两个字…… 三人眼睛直勾勾的,跟冻住了一样。 好久,马献明一个激灵:“小于说……这是《蜀素帖》?” “对!” 但无一例外,不是被咬的千疮百孔,就是被撕的支离破碎…… 但除了苏轼,其余“六家”合起来,也比不上他们俩,这两位既是名家,又是名相,其作品已经不能用“艺术成就”来概括,更要结合他们的身份及作品所具有的“代表性”和“影响力”。 而这一幅,却是草书? 蔡京的《伏观帖》? 平心而论,蔡京的书法造谛并不比苏轼与米芾,及黄庭坚低,在明代之前,这四人被并称为“宋四家”。但因为是出了名奸佞,为后人所不齿,明代时,被硬生生的给挪了出来,换成了堂兄蔡襄。 无一不是名家,无一不是传世之作。 何安邦觉得心脏在滴血,他恨不得大声吼两声来发泄发泄。 就这一幅字,能在京城买几十座四合院信不信? 至此,“北宋三大家”、“宋四家”算是凑全了…… 晏殊的《槛菊秋烟图》……从没听说过,晏殊竟然还有作品流传? 黄坚的《自跋帖》……不是失传了吗? 苏轼的《赠鲁直(黄庭坚,二人为师徒)尺牍》……也失传了呀? 顿然,三人的心情好了不少:有这么多、代表性这么高的名家之作,偶尔有几幅因意外损毁的字画,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过了一会,他们才知道,高兴的着实有点早。 更明白李定安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只是一幅董源的画,就让你们伤心成了这样?别急,更伤心的还在后面呢…… 王永谦木木愣愣。 既便如此,这幅字放在省一级博物馆,也是妥妥的镇馆之宝。 我说个屁? 范仲淹的《伯夷颂》? 这幅字,就只在史书上见过名字,今天竟然见到了真迹? 从太祖赵匡胤到徽宗赵佶,一位都没少。 蔡襄的《四贤一不肖》? 哈哈,终于不再是半幅残品,关键的是,这可是与米芾齐名的书法大家。 将将咧开嘴,马献明又板住了脸:笑个屁? 这东西,还在近百公里外的山洞里躺着呢,说不定哪天,就被野兽给撕成好几片了。 再说艺术成就与其代表性,《清明上河图》与《千里江山图》同列“中国十大传世名画”,那这一幅呢? “我看到了,不用你再重复一遍。” 不说真伪,就问你,有没有“呵呵”,有没有《眉阳苏轼》? 没有,那你说个嘚儿……嗯? 两人叹口气,又点开了视频。 再看画……范宽为“北宋三大家”之一,造诣之高,比之作《清明上河图》的张择端,作《千里江山图》的王希孟只高不低。 黄庭坚的《仿龙门二十品》,还这么长……比2010年保力秋拍,他的那幅拍了四亿四的《砥柱铭》还长? 再往下看:李成的《岚烟晚晴图》? 他与范宽同为董源弟子,三者齐名,同为北宋三大家。 “这上面还有苏轼的《呵呵》诗?” 更关键的是,那两幅上面,可没有这么多皇帝的印玺……还保存的这么好? 特别是徽宗皇宗:葫形《御书》、方《双龙》、圆《双龙》、《宣和》、《政和》……他的七枚鉴赏收藏印,在这上面盖了个遍。 而最罕见的,则是盖在最上方的第一枚印:上面一个“一”字,下面则是一朵花:花押印鼻祖,宋代祖赵匡胤的《一字一花》印。 “领导,我是说:台北的那幅怎么办?” 他摇摇头,又点开视频: 三人齐齐的抬起头,愕然对望:这幅画如果被弄回来,“中国十大传世名画”,是不是得动动位置? 何安邦登时一愣:笑个屁……这特么只有半张? 他不是不可惜,而是相对理智点:与其在这是伤春悲秋,无能狂怒,还不如想办法,把这些国宝弄回去。 李定安歪头瞅了瞅:难看谈不上,但乍一看,确实与众不同。 何安邦猛的抬起头:我去? 他只顾着震惊,然后又骂该死的熊和狼,把这样的珍宝咬成了这幅屌样,哪顾上想过:台北故宫也有一幅? 这幅一旦出世,那幅往哪摆? 哦,也对…… 这是何安邦第二次见这枚印,第一次见是在故宫中清廷内藏,相国寺(大宋国寺)第一代主持守能为杜太后(宋太祖赵匡胤、宋太宗赵光义之母)手抄的《金刚经》上。 王永谦重重一叹:“我说了能算?” 再要放下去,过不了多长时间,可能连这半张都剩不下…… 乾隆盖章狂魔习惯,就是跟他学的:“我所见既我所有”。 捡着捡着,于徽音咦的一声:“李定安,这幅字怎么这么难看?” 再然后,三个人的眼睛越瞪越大。 于徽音也在帮忙。 如果给两宋时期的字画名家排个号,苏轼铁铁的排第一。什么这家那家,包括黄庭坚、蔡襄、李成、范宽,以及是董源、米芾,甚至是与他有授业之恩,提拔之义的欧阳修都要往后排。 当看到右首的一枚钤印时,李定安猛往后仰,又一个激灵:这是怀素的草书,《章经帖》? “你怎么了?” 必须弄回去…… 还有,李唐的《烟寺松风》、郭熙的《烟雨晴峦》、李建中的《西台帖》……林林总总,十七八幅。 再往下看……范宽的《万里江山图》? 啧啧,整整七米多长? 而第一眼,三个人就被右上方的题帗和钤印所吸引,再也舍不得挪开目光:太祖赵匡胤的《一字一花》、太宗赵光义的《太平兴国》、真宗赵恒《咸平秘阁》、仁宗赵祯的《天圣》…… 像米芾的《蜀素帖》、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范仲淹的《伯夷颂》都是行书,流畅之余,更显飘逸。 所以不用猜,这一幅,绝对是范宽“奉旨之作”……奉太祖赵匡胤之命。 特别是两人联合起草的《上时政疏》,从某种程度而言,比宋代皇帝圣旨的价值都要高…… 就像之前的那两幅…… 再细一瞅: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进止清净,为四真道行成阿罗汉。阿罗汉者,能飞行变化,旷劫寿命,住动天地…… 《四十二章经》……草书的四十二章经? 确实少见。 马献明还在看,看李定安一幅一幅的从地上捡起来,再吹净了上面的灰,又小心翼翼的叠在旁边。 何安邦的脸顿时跨了下来,盯着王永谦:“你怎么说?” 再往下看:好家伙,欧阳修的《再和明妃曲》、王安石真迹,《上时政疏》? 我靠,竟然还有苏轼真迹? 还是欧阳修的《醉翁亭记》,哈哈哈……加上题记,整整四百五十个字? 不,这么讲不对,有两位不是:欧阳修和王安石。 之后苏轼的《醉翁亭记》、王安石的《上时政疏》、蔡襄的《四贤一不肖》、蔡京的《伏观帖》都是楷书,更是工整到不能再工整。 “怀素,草圣怀素……天下第一草书?” 手机前的三个人,再也没法谈定了:草圣怀素能怎么样,天下第一草书又能怎么样? 不照样被撕了个稀巴烂? 我去他妹的……(本章完) 第464章 故宫那尊算什么? 天色苍白,雨丝片刻都不停歇,柔而细,乱而密。 地面荡漾起一圈圈的水波,空气中弥漫着湿润清新的味道。 水雾若隐若现,城市朦朦胧胧,砖楼又红又艳,门口的长匾被雨水洗的发白:国家文物局! 会议室窗帘紧闭,灯光昏黄,屏幕中的镜头更为暗淡:李定安小心翼翼的拿起字帖,轻轻一吹,浮灰飞扬,尘封了七百多年的至宝终于重见天日: 辞亲出家,识心达本,解无为法,名曰沙门。常行二百五十戒、进止清净,为四真道行成阿罗汉……阿罗汉者,能飞行变化,旷劫寿命,住动天地…… 出家沙门者,断欲去爱,识自心源,达佛深理,悟无为法,内无所得,外无所求,心不系道亦不结业,无念无作非修非证,不历诸位而自崇最,名之为道…… 飘飘扬扬一丈余,洋洋洒洒近千言,字字如银钩铁划,笔笔如锥犁沙盘,上下翻转,忽左忽右,纵横斜直,无往不收…… 但看着看着,突然就断了,领导们眉头一皱:这没写完吧? 再细一瞅:白绢上斜斜的一道茬,真丝或短或长,纷舞飞扬,隐约还能看到墨迹。 十多个人,十多个电话,大多数都是类似的说法,不过这些都是国博、故宫、以及京大的研究员和教授,或多或少,都和李定安有点联系。 “何馆,请你帮个忙……啥,我们看的视频还是你发给局长的?但我问的不是这个……啊,不管哪一件,全是真的……你拿李定安担保?好吧……咦,好像不对?” 《东京梦华录》:每遇大礼,车驾斋宿及正朔朝会于大庆殿……这是北宋历代帝王举行祭祀、重大典礼、及大朝会的地方。 众人秒懂:不懂没关系,但总有人懂吧? 既然能进这间会议室,谁还不认识几位鉴定大师? 随后,一位接一位的出了会议室。 林致远也笑:“确实有点多!” “苏轼,写《定风波》的时候刻的。” 这只是半截……剩下的半截呢? 一瞬间,所有人的脸都黑了下来,一如窗外的雨天。 “放心,假不了!” 更有甚者,颜真卿、柳公权? 颜筋柳骨,稍懂点书法常识的都知道这两位是谁,但从来没想到过,他们竟然有墨宝留存于世? 虽然只是题跋。 将将十分钟,一群人又回到了会议室。 视频中又传出声音:“大历戊午年秋八月廿有三日,沙门怀素字藏真书……李定安,真是怀素?” 再看李定安,感觉这些不是宝玺,而是潘家园的地摊货,说不出的随意和敷衍…… 但心中却不平静:那些妙手丹青、那些绝世御瓷、那些被国外艺术家称之为“中世纪最为伟大的艺术作品”的辽三彩罗汉……哪一样,哪一件不是国之瑰宝? 谈不上沉重,只是有些惆怅,但更多的,却是庆幸: 如果李定安没有发现这处山洞,这些文物、这些珍宝,是不是还要埋好多年,被野兽撕咬,任岁月侵蚀? 再听他念的这些名字:蔡京、黄庭坚、欧阳修、米芾、苏轼……等于北宋时期有名的书法家,全在这幅字帖上面题过字,更留过印。 “得右军之巅逸,未出魏晋法度之外……瘦金体,这是宋徽宗的题跋吧……他怎么盖这么多印?” “心理素质也挺好,我竟然没听出他有多惊讶?” 你都说不知道了,还敢这么肯定? 其余那些,比如没和李定安打过交道的那些专家,则惊的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怀素真迹? 不可能。 “当然,比之前的那些钱币银锭、字画、瓷器加起来还要贵!” 会议室里很安静,偶尔,视频中才会传来几句李定安和于徽音的对话。 “藏真草书擅名当时,而尤见珍于今世……《六一居士》,这是欧阳修?” “有什么区别?” “吕院,帮帮忙,有幅字……咦,我还没说完,你怎么就知道东西在蒙古?什么,你已经到蒙古了?李定安敢肯定,那就是真迹无疑?好吧,谢谢吕院……” 可惜…… “倒回去,找张清晰点的角度,在座的每人发一张!” “盖章狂魔始祖,乾隆就是跟他学的,正常!” 多少? 第五层为山林、树木、屋宇、小船和人物,第六层为海水、仙人、蛟龙……工艺精良,纹饰繁复而清晰,再看浮雕纹饰的凸起效果,就能知道这是北宋时期典型的铸造工艺…… “休息十分钟!”副局长又叹了一口气,“都找人请教请教!” “杨所,我文物局李振涛,有幅字帖,据说是怀素真迹,麻烦你给看一下……啊,不用看,真迹无疑?” 秘书都没反应过来,抓起会议记录本就追。 “朝钟?” “丁组长,我老周,有幅字你给鉴定一下……啥,没问题……东西你都没看,你就敢说没问题……李老师说没问题?” “颜鲁公!” “骗你干什么……信不信,只要运回去,各省博物馆能把头打烂?” 这可是帝玺……还是宋代帝玺,比现今存世的清代帝玺早整整五六百年? 如果换成他们,手抖不至于,但无论如何也会先震惊一小会,再仔仔细细,里里外外,从前到后的看个八九一十遍。 “对!” “轰……” 根本不用问,看他们的神色就能知道答案。 副局长叹了一口气,点了点桌子:“继续!” 视频再次播放。 对啊,你都知道这是帝玺,还解释那么清楚,但怎么拿起来就扔…… 至于怎么判断的,只能等他回来再问…… 话音未落,身体就离开了椅子,“腾腾腾”的往外走。 哈哈……何止是朝钟? “你看,这是《皇帝承天受命之宝》,这是《皇帝神宝》……郭威刻的,又传给了柴荣……” 转着念头,又有人“嘶”的一声。 “六尺钟悬于寝宫,据考证,辽博那口就悬于内廷宋徽宗燕息之宣和殿,所以又称宣和钟。而七尺钟,只能悬于外廷……” 会议室像是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不知道……但八九不离十?” 镜头中,两人小心翼翼,近乎于抬,把半幅字帖摞到了上面,还用石头压了压边角。 不怪领导们沉不住气,领导们也是人,遇到太过匪夷所思的事情同样会震惊,同样会倒吸凉气。 甚至有人在想:如此至宝,李定安为什么不带出来? 转念间,视频里又传出一声叹息:“李定安,好可惜啊,就剩半张了?” 视频说停就停。 再一听,李定安发现的,且已经鉴证过……哦,不好意思,刚才光顾着震惊,没顾上仔细看,我再研究研究…… “怎么了?” 嗯,其实谈不上扔,但李定安动作忒随意:拿起来看一眼,就往旁边一放。摆的乱七八糟,东倒西歪…… 突然间,李定安就发现了一整套,十八罗汉一樽不缺,一樽不少? 保存的还这么好,甚至连个指甲盖儿都没掉? 要说没点想法,那是自欺欺人。 “不对,这口钟,比辽博那口要大?” 火急火燎的,米局这是要去哪? 明白了,应该是去找局长汇报, 也不怪他着急:辽三彩罗汉,举世只有十一樽,却没有一樽在国内,谁不痛心,谁不遗憾? 长近一丈半,足足千余字的《章经帖》……更不可能,《章经帖》还在李豫(唐代宗)的墓里。 所有人心止不住的一颤,随即,又传出李定安的笑声,“哈哈,骗你的……大历戊午年是778年,那两位早去世了……如果怀素写早一点,还真说不定……” 随着话音,领导们的脸色越来越精采:鉴赏水平有多高先不论,就说李定安这记性和知识覆盖面,真就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是黄庭坚。” “童部,麻烦你……哦,你们也在开会,我们局长也在,也在看视频……书记亲自开?好好,您先忙……” “这是蔡京!” “还有这个,《不二相》?” 再一比较,夹在中间的宋徽宗完全像个搭头…… 有好几位都攥紧了拳头:李定安,你不找剩下的半张也就罢了,先把这半张带出来呀? 正说着,视频里传出“当”的一声:李定安敲了一下钟身,“大庆钟!” “估计是看花眼了,产生了视觉疲劳……” “吓我一跳……太逼真了,我差点以为这些和尚是活的……李定安,这些是什么佛相?” 一群领导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这有四米多了……怎么这么长?” 这是礼钟…… …… “这个呢:《小小校书事也》?” 转着念头,又继续往下看,当看到石鼓时,所有人都不淡定了。 大又怎么了……不大能叫《天下第一草书》? 正急的冒火,桌子“当当”的响了一下:“停!” “看,汝瓷……一、二、三、四……这是七箱还是八箱?” “放心,没丢,肯定在山洞的那个旮旯里……说不定就有李白和杜甫的题字。” 其他人细细一琢磨:震惊归震惊,但现在看这些帝玺,好像真没有看李定安抓住那块缂丝时那么惊喜了? 但与之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 没等他问“你拿李定安担什么保”,何安邦就把电话给挂了。 十几个人的脖子齐齐的往前一探。 然后,一方方玉玺被取了出来。 “书如壮士拔剑,神彩动人,而回旋进退,莫不中节……《宝晋书印》,这又是谁?” 参会的领导都极为认真,生怕错过一个镜头。 书记也很奇怪:“老林,李定安怎么看这么快?” “这么大,怎么带?扔这吧……” “真的假的……你别骗我?” 取出来的越多,领导们的神情越古怪:李定安,这是帝玺,不是馒头…… “没被撕烂之前更长,至少三丈以上……要不怎么叫天下第一草书?” “那口多大?” 书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别说,我也有这种感觉:东西太多了,跟大白菜似的……太不真实!” “长史妙于肥,藏真妙于瘦……长史就是张旭吧?还有印,《如屋漏痕》……李定安,这是谁?” “好像有点道理……你看,下面还有好多题跋: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寒于水……《右军仆童》,这是谁?” “对!” “查馆长,不忙吧……啊,在内蒙?哦,想请你帮个忙……什么,李老师看过的就绝对没问题?谁说的……国博全都是这么说的?好吧……” 他们知道李定安鉴赏水平很高,在文博界、古玩界的影响力也很大,但第一次认识到,竟大到了这种程度? 搞清楚,李定安才是国博的实习研究员,而你们,哪一个不是文物鉴定委员协会的委员,哪个不是全国知名的专家? “啊……颜真卿?” 个个都领着国家文物局的补贴……能不能有点志气? “估计是!” “米芾,他写字的房间名‘宝晋斋’,这方印由此得名!” 书记员忙点头,滚着鼠标。 “他怎么这么肯定?” “通高一百八十四公分,合宋尺六尺,口径九十二,合三尺……但这口,应该是高七尺,口三尺六!” 但灯光太暗,题字又太小,他们压根看不清楚,所以只能听,所以越发着急。 但感觉这造型,好像和辽博镇馆之宝,北宋卤薄钟没什么区别? 包括图案、纹饰……而且越看越像? 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听听李定安说什么:辽三彩罗汉,整整十八樽? 关键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更或是先入为主,他们怎么看,怎么觉得像? 副局长终于坐不住了:“你们先看着,我出去一趟!” “柳公权,他的字师法于王羲之,所以自称‘右军仆童’……这句话的意思是:怀素师承于张旭,但字写的比张旭更好。” 怅然间,视频继续播放,李定安撬开了那口铁箱子。 “呀……李白,杜甫?” “鲁公得尽于楷,怀素得尽于草……这字也好看,但印文怎么这么怪:《赏心十六事》,这是谁?” “辽三彩十八罗汉,以写实为主,其艺术成就远超罗马雕塑,算是中国古代艺术中的异类。” “这是赵光义时期刻的……这是真宗赵恒登基后刻的……这是徽宗赵佶时刻的……” “熟能生巧,他在国博鉴定文物时也这样!” “哦……” 李定安在外面捡到过汝瓷片,所以都有心理准备,估计这口山洞里肯定有汝瓷,但谁都没敢想过,竟然会这么多? 方圆近六十公分左右的箱子,足足八口。算少点,像梅瓶、四方壶这样的大件瓷器,每箱装四件,八箱是多少? 还有地上的那些碟、碗、砚、洗、杯、盏……等于这座山洞里的汝瓷,可能比如今存世的还要多? 遑论旁边:官、钧、哥、定、弟、青……整整摞满了半边墙,这又是多少? 正惊的心荡神晃,灯光照到了更远的地方:十多樽佛像泛着白光,栩栩如生。 随后,所有人都眯起了眼睛:好大的一口铜钟? 高近两米,钟身由旋纹分隔为六层。第一层为钟钮,呈双龙戏珠。第二、三、四层则为车辂、仪仗、宫卫,不论是纹饰还是服制,都与《宋史》记载一致。 但出奇的,没人反对:想想刚才那些研究员、教授、鉴定委员的态度就知道了:李定安说这东西是什么,至少有九成九,这东西就是什么…… “是不是很珍贵?” “既便没有李白和杜甫题字,也已经够珍贵了……李定安,要不要带走?” 包括林致远,更包括书记。 随后,眼睛齐刷刷的钉到了故宫童院长的脸上。 童院长脸都绿了:这如果是作原石鼓,故宫那尊算什么?(本章完) 第465章 你辞职算了 尘雾迷漫,山洞里只有一点点光,什么都看不到。 于徽音肝肠寸断,悲凄的哭声在寂静中回荡。 稍倾,尘烟落尽,画面渐渐清晰,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血,到处都是血:地上、墙上、两只熊,以及人:于徽音的脸,像是被血洗出来的一样,泪水流下,冲出一道一道的印子。 地下,母熊大张着嘴,细长的探钎插入下颌,贯穿脖颈,脑后露出锋利的刺尖。 小熊的脑袋被砸了个稀巴烂,旁边跌落着两块染血的石砖。 有人心中一跳,下意识的想起之前:于徽音不停的哭,还伴有“咚咚”的闷响。 如果不是这段视频,他们也更不会清晰的知道,为了这处遗址,为了这些文物,李定安付出了多少。 李定安叹口气:“让舒静好把我电脑拿来!” 何安邦当仁不让,“刷刷”两下签上了大名,又点头哈腰的送走了医生。 就像过年的时候,他竟然悄悄给全馆开会:谁敢给李定安开实验室的门,他就找谁算账……就问,谁敢和李定安谈工作? “但总不能一直待医院吧?”李定安很无奈,“就这环境,没病都待出病来了?” “李主任,我本来上午就要来,临时有点事,给耽搁了!” 马献明欲言又止,又往病房里看了看:于思成和李如英谈笑自若,于徽音温声细语的说着什么,又轻手轻脚的把李定安扶了起来。 但现在,当一件件价值连城的希世之珍摆在眼前,那种震憾、狂喜充斥在心间的感觉,是多少材料、多少汇报都无法给予的。 “是的书记,主要是考虑他现在还是研三。” 于思成却愣了一下,又看了看李定安和于徽音。 旁边的几位交流着眼神:李定安明天回京,在京大医院? 何安邦紧张兮兮迎了上去,之后又是王永谦、马献明、左朋、肖静……乌乌央央,围了好大的一圈。 老林兼职再多,屁股底下最正的那块位置只可能是国博。况且,好像领导也要去,正好借点虎威,镇一镇老林…… “谢谢于书记!”李如英连忙道谢,又一脸愧色,“李定安不知轻重,让你们担心了!” 稍一顿,往门外看了看,于思成又叹了口气:“你们国博的领导没来看你?” “就打了几个电话?看来是很忙,都忙着研究你发现的那些文物,是吧?” 于徽音讲过,出事的第二天,江秀莹就准备飞蒙古,但到她这个级别,国不是想出就能出,报告不是说批就能批下来的,等批下来,李定安已经准备回国了。 画面定格,会议室中寂静无言。 特别是童院长,心里就像猫挠一样:我好好的第三国宝,突然就成了赝品? “还是小心点的好……”何安邦松了一口气,又警告他,“这几天你别胡跑,好好在医院休息,不管是馆里、内蒙,更或是蒙古,所有的事情,都不用你过问!” 他说的是于徽音,差点就被李定安给连累了。 于思成忙笑了笑:“李主任,您别这样……年轻人受点磨难,并不是什么坏事……” 至于于思成,他是想都别想…… 啊什么啊? 说着,他又拿出病历本:“来,家属签个字!” 随后,四只手握在了一起。 两人忙点头,准备握手,但还没伸出去,于思成闪身而过,迎向李如英。 “好……小王,记一下,到时候提醒我。” 不夸张,但凡于徽音慌一点,李定安就没了。所以,她真的好了不起…… 平心而论,于徽音真的很不错,平时看似柔柔弱弱,楚楚喏喏,但谁都没想到,她竟然能在那种极限的情况下,那么勇敢,那么镇定? “科创局那边呢?” “明天早上的飞机,大概十点到京城!” 领导这一点头,林致远就知道,以后该怎么做了。 越说越扯淡了? 所以,于思成已经帮了大忙了…… 病床推了进来,护工固定好了轮子。 到现在,李定安都还无级无职,书记这阵势,是不是有点大? 大动脉,绝对是伤到了大动脉…… 何安邦在啊,还要什么领导? “何馆一直跟前忙后,也挺辛苦……” 李如英站在最后面,一脸幽怨:在蒙古的时候就这样……这位何馆长,比他这位亲爹还像亲爹…… 于思成冷笑一声,“李定安,我觉得着,你还是辞职算了……” 要不是这个女孩,李定安真就没了…… 医生都有点懵:怎么这么多家属? “手术很成功,病人也恢愎的很好,不用担心!” “啊?” “轰隆隆隆隆……” 李定安想到于思成可能会来,但没想到来这么快。 林致远讶异的抬起头:这您都知道? “只是借调性质,科创局还没有发函!” 但知道归知道,也仅限于知道,但真不知道,当时危急到了这种程度? 而想像中,与这种几如身临其境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定安倒是想过问,但老何也得给他机会。 我…… 他想了好久,又点点头:“老林,李定安什么时候回来?” “气倒不至于,但确实吓的不轻……本来今天她也要来,不巧单位临时通知,要开紧急会议,估计到明后天了……” 何安邦和马献明都愣住了:这架势,有点不对啊? 又不是第一次见,以往的时候,于思成哪次不是温文尔雅,满面春风,早早的就伸出手? 但这一次,就只是打了个招呼,连个微笑都没有? 何安邦叹了口气,“不然呢?” 就如奇迹,血突然就不流了? 老马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轻轻的关好门,马献明往又里瞅了一眼:“没听李定安讲,两家人见过面……但看情况,于书记和李主任认识,还很熟?” 于徽音低着头,李定安只是呲着牙笑。 顿然,于徽音止住了哭声,用力的撕下衬衣的袖子,一边用手,一边用牙,紧紧的绑在李定安的大腿根。 换位思考,换他们是李定安的亲人,他们也生气:好好的人给你们,差点死到了国外? 李如英是压根就没想到过,更没想到于思成的态度这么好,至少比刚才看到何馆长的时候好多了:脸上有笑,还笑的很真诚…… 暗忖间,书记好像又想到了什么:“我记得,他在国博,现在依旧是兼职?” 再仔细看,所有人的心都止不住的一颤:手机斜立在李定安的身侧,只能看到半张脸,但异常的白。大腿上的伤口却格外清晰:拇指大的两个洞,就如泉眼,血汨汨汪汪的往外流…… 而且不仅仅是历史、文化、考古层面,更在于政治,以及国际影响力…… 李定安坐直身体,干笑了一下:“于叔叔!” 话没说完,就被于思成打断,“我是说成杰,林致远,他们没来看你?” “怎么安排的?” 他这语气有点怪,但李如英没顾上多想:“江总肯定吓坏了,也气坏了!” 李定安想骂点什么。 “那是他应该做的……也不看看,那山洞里有多少国宝?而为了这些东西,你又付出了多少?” 李如英之所以没生气,是因为他压根啥都不知道,不然早把何安邦的祖宗十八代给问候个遍…… “想什么呢?” 有了电脑,和上班有什么区别? 何安邦一声冷笑,伸手指着他:“别逼我收你手机?” 包括李如英,如果不是于思成打招呼,别说当天,他半个月能出的了国,都算是有关部门效率快。 而且与在坐的每一位都息息相关,所以,必须要先了解清楚,没看到的还有哪些…… 还有那些文物,何安邦的汇报材料上也有:大概有多少瓷器、多少字画,又大概属于哪个朝代,几级文物等等……看过之后确实很惊讶,但潜意识中就觉得,只是一堆冰冷的数字而已。 然后,才是弄回来之后再怎么研究、怎么分配、怎么处理的问题。 “嗯!” 天高云淡,风和日丽。 “小于来了,今天带什么好吃的……” 你知不知道,蒙古的这一座遗址、山洞里的那文物,对文物部门意味着什么? 其它都不论,就说那些国宝……这是为国家挽回了多大的损失? 要能把作原鼓弄到故宫,自然皆大欢喜。要是弄不来,更或是被哪家同行弄走,比如国博、首博、沪博什么的,故宫能被笑话几十年。 看来是都没讲:严格来说,要不是于徽音建议野炊,那天根本不会去山上,也根本不会发生那场意外。 秘书点点头,林致远却怔了怔。 你说他急不急? 啥,派下面的人去……你当林致远是吃素的? 太阳透过玻璃,如水一般洒下来,房间里异常的白。 李定安翻坐起来:“看吧,都说了没问题?” 泪水还在不停的掉,仿佛扯断了珠子,于徽音轻轻的贴着李定安的脸:“我去叫人……你挺住,等我回来……” “啊?” 李如英起身的稍慢点,压根就没挤进去。 “先在京大医院观察两天!” 突然间,书记想起了办公厅新闻处年前给他看过的那两段视频:李定安在青龙山翻过的那些山,在锡林淌过的那些沙漠…… “李定安就是想见,他也得有时间……就过年闲了几天,恰好于书记和江总都不在……这两位可能在电话里沟通过,所以认识。” …… 不夸张,如此类似性质的事件发生的监管委,别说副职,也别说有多忙,主任都得来一趟。 当时他们还在胆心,那只小一点的熊呢,怎么没有扑上来咬李定安? 现在知道了…… 用脚趾头猜,也知道于书记肯定是生气了…… 李定安懵住了,李如英更懵住了。 “何馆,马所!” 于思成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你爸,还被蒙在鼓里,所以,你心虚什么? 没多想,他只是摆了摆手:“你好好躺着,不用起来!” 寒喧了几句,于思成坐到了床边。 正开着玩笑,何安邦一顿,“于书记?” 但世事无常,哪有那么多如果? 反过来再说,不是李定安,十个于徽音也活不下来……所以,该愧疚的是他! “那这是……定了?” 李如英点点头:“小安妈妈也一样,刚回来,就被单位叫回去了……” 也知道结果,只是短短几天,李定安仍旧是一条好汉。 “这环境怎么了,有水有树,又安静又雅致……你要嫌无聊,就和小于聊聊天。小于要没时间,我派人陪你,你就说派谁,派男的还是女的,派几个?” 当然,这些只是顺带,主要的,还是慰问一下李定安这位功臣:他为了三处遗址,为了这些文物,吃的那些苦,受的吃些罪,更是两次差点没命……要说没有一点点感慨和感动,那是自欺欺人。 三人对视一眼,又齐齐的叹了口气,然后出了病房。 于思成能第一时间来医院,本身就表明了某种态度。 人家那么大领导? 李定安想了想:“何馆说,部里天天都在开会,一连开了好几天,肯定很忙……而且馆长和书记都给我打过电话,今天早上都还打过?” 她突然起身,疯了似的往外跑…… 正气的不行,门口闪过一道身影,隔着玻璃,于徽音甜甜的笑了一下,又推开了门。 …… 他们知道过程:李定安碰到了两头熊……重伤休克,差一点,就得给他开追悼会。 要不要提前找他了解一下? 何安邦汇报说,山洞里至少有上万件文物。问题是,视频中才几件? 关键的是,哪件不是凤毛麟角,沧海遗珠,哪件不是国之瑰宝? 所以问都不用问,肯定是全都要弄回来的。区别只在于用什么方法,什么名义。 这边倒好,不闻不问…… 嗯,这么说有点绝对。但一想起之前,林致远和成杰像防贼似的,防了这个防那个,而这会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他就一肚子火。 不是人才么,你们就是这样对待的? 所以,不辞职等着过年?(本章完) 第474章 鞠个躬算什么? 丁立成瞪着眼睛,里面充满血丝。 脸已经不是红,而是紫,像染了色,又像晒开了的茄子皮。 嘴唇哆哆唆嗦:“李老师,谁干的?” “亏你还是专家,仔细看啊?”李定安指了指卷轴,“那么多的牙印,还那么清晰,你就没看见?” 丁立成猛的转过头。 卷轴上坑坑凹凹,眼儿连着眼儿,洞儿挨着洞儿,还左一道,右一道,分明是什么野兽留下的。 再看董源的画:卷轴上布满牙印,绢画上满是抓痕。 郭熙的《烟雨晴峦》也是,李建中的《西台帖》也是,晏殊的《槛菊秋烟》、黄庭坚的《自跋帖》,苏轼的《赠鲁直尺牍》全都是…… 突然间,丁立成想到了院里的一句传言:李老师在蒙古受了伤,好像是被熊咬伤的…… “熊咬的?”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但是……这也太多了?” 废话,你们专门挑装残画的箱子看,能不多吗? “不一定全是!”李定安往旁边指了指,“你就不会看看其它的?” 哦对……还有好多口箱子。 杨丽川重新打开了一口囊匣,丁立成连忙挤了进去,几位字画类专家也来帮忙。 一幅字轴被打开,平铺到长案上,然后,懂行的那几位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米芾的《蜀素帖》?” “真的在湾岛故宫啊……这幅会不会是伪作?” “前几年和湾岛交流汇展,你又不是没研究过?好好看起笔,再看落笔……还有这落款,还有这几方印章,是不是一模一样?” “好像……没什么区别?” “东坡居士……哈哈,《呵呵》诗?” “怎么又是残本?” “《章经帖》不还在旁边放着?上面还有颜真卿、柳公权、张旭的题跋,不照样是残本?” “照你这么说,《蜀素帖》残了也就残了?” “放屁,就凭苏轼的题跋与章,这就是孤本……” 一群专家争论不休,心里就好像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国宝,随便给国内哪家博物馆,不当做镇馆之宝? 但现在,却被撕的跟抹布似的,谁不痛心,谁不愤怒? 然后,一群人又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定安,好像在说:李老师,你刚说的,不一定全是。 “能带回来就不错了。”李定安无奈的摇摇头,“不然扔在哪,任风吹日晒,任野兽撕咬?” 对啊? 既便是残本,也是国宝……要不是李定安,连残本都看不到! 丁立成猛的反应过来,又打开了一口囊匣。 还是残的? 蔡襄的《四贤一不肖》…… 黄庭坚的《仿龙门十二品》……怎么这么长? 厉害了,范宽的《万里江山图》……不但长,还有这么多宋代皇帝的印? 嘶……王安石的《上时政疏》,苏东坡的《醉翁亭记》? 翻出的名家真迹越来越多,无一例外,还是残本,专家们的表情也越来越精彩。 呲着牙,咧着嘴,好像万分痛苦,但冷不丁的就会转过头,冲着李定安傻笑一声,就跟犯了神经质似的,看着格外的诡异。 李定安很理解他们的心情:研究了大半辈子,耗费了多少心血,突然看到他们梦寐以求,只求能看一眼,只求能摸一摸的珍宝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没有破口骂娘,已经是相当镇定,相当含蓄了。 反而来再说,残本又怎么了? 没有残本,他们连看一眼,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感谢李老师……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杨丽川和丁立成手脚麻利的往下翻,一幅接一幅的名家真迹被摆在了长案上。 还好,从第七箱开始,不再是残本,虽然偶有破损,但只是边边角角,画作本身完好无损。 每摆一幅,字画类专家就会围上去,品评一番,再感叹几声,同时引得围观的专家一阵惊呼。 但渐渐的,感慨声越来越少,惊呼声也越来越小。 无它,专家全被震麻木了。 同时也知道,即便是研究,既便是保复,为什么会建这么大的操作间,以及配套了整整四座实验室? 因为太多了,他们也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下。 七八百幅,几乎集中了从晚唐,到五代,再到两宋,以及元初的所有名家的真迹。 再算算,估计才开了一半的箱子,这又是什么概念? 杨丽川敢发誓,故宫里都没有这么多…… 哦不,她专研了半辈子的字画,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名家真迹…… 杨丽川紧紧的盯着李定安,手指微微颤抖,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李定安被盯的心里发毛:看杨所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扑过来干点什么? 大姐,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还真不是他胡思乱想,杨丽川真有一股冲动。 还好,理智压过了理性。 她只是躹了个躬,再什么都没说。 丁立成也反应了过来,头一低,腰一勾。 动作不怎么整齐,稍有点乱,但两人的脸上都显露着感激的神情。 仓库里安静的可怕。 其余的专家张着嘴,就觉得好夸张,更觉得不可思议。 但杨丽川和丁立成却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童院和吕院都没有公开讲过,但他们会联想,李定安为什么在内蒙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为了这些画,差点将命丢在那里,躹个躬算什么? 李定安依旧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成杰却叹了一口气。 真心话:他第一次看到视频的时候,也想给李定安躹一个。 所以知道部里领导组团去看李定安的时候,他没有一丁点的诧异和好奇…… 摇摇头,成杰又拍了拍手掌:“可以了,下一间……” 专家们陆续退了出来,杨丽川恋恋不舍,留在最后,看了一眼又一眼。 李定安哭笑不得:“杨所,你放心,不研究出个结果,你想走都不可能!” 杨丽川点点头,关了灯。 窗帘缓缓落下,守在门外的同志又上了锁。 成杰带头,又走向下一间。 有专家瞅了瞅,看到门头上“陶瓷类”的牌匾,又往后招招手:“刘处长,顾主任……” 如果给故宫的陶瓷类专家排个号,第一当然是吕本之,第二就是刘新民。 而更早之前,则是林子良,然后是顾春风。 不过他在故宫没待多久,任所长不到两年,就调到了文物局。 然后退休,算是发挥余热,在鉴定委员会任副主任,一直到现在。 在场的这些陶瓷类里专家里,就数他和刘新民最顶尖,所以请他们第一个进,没毛病。 刘新民等了等:“顾主任!” “没事,一起!” 开门,开灯……无数道光反射过来,顾春风下意识的眯住了眼睛。 和画室不太一样,这边没有箱子,而是一排排,一座座的透明立柜。 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盘盘盏盏……玻璃反着光,瓷器也反着光,格外的刺眼。 稍稍适应了一下,顾春风眼开了眼睛:定窑、哥窑、弟窑、青窑……厉害了,竟然还有官窑和均窑? 看细一瞅,心脏止不住的一跳:无一不是真品? 浸淫了大半辈子,他自信不会看错,但重点并非真与假。 而是,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是珍藏……内府珍藏的珍藏! 但怎么会这么多? 环视一圈,大致估算一下:上千件都不止了。 既便有心理准备,既便觉得,画都有一千多幅,还都是名家真迹,瓷器肯定少不到哪里去。 但真心没想过,能多到这种程度? 惊骇像是潮水,一浪盖过一浪,不停的冲击着心灵,但随即,他猝然顿住,双眼发直,眼睛里冒出惊恐的光。 一抹抹青光映入眼中,绿不绿,蓝不蓝,似玉非玉而胜玉,如青翠华兹,润如堆脂。 脑海中“嗡”的一下,心脏擂鼓似的跳:汝瓷。 还特么这么多? 这里有多少,而市面上流通的又有多少? 呼吸渐渐急促,顾春风怅若失神,慢慢的走了过去。 手指轻轻拂过,有如抚摸情人的肌肤,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眼睛里冒出精光,透着无穷的渴望和贪欲。 为什么碰到这些东西不是我? 一瞬间,顾春风突然就明白了,杨丽川和丁立成为什么给李定安鞠躬。 他弄回来的,就是他弄回来的……即便不是,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心中猛的升腾起一股怒火,瞬间就冲上了天灵盖:李定安,你个傻逼…… 他紧紧的盯着李定安,眼神又狠又厉。 这人有毛病吧? 李定安低下头,声音很低:“书记,这位是谁?” 成杰看了看:“顾春风,原来是故宫博物院瓷器研保所的副所长,后来调到了文物局。” “怎么感觉,他和我有仇?” “别在意……这位就这样,性格有点怪,有点喜怒无常……哦,对了……” 成杰突然想了起来,“林子良记得吧,这位算是他岳父!” 李定安瞪大了眼睛:“啥?” “是继岳父……不过林子良到故宫后,他就辞职了!” 见鬼了……就算是继岳父,不还是岳父? 要说有仇……何止是仇:林子良怕是把自己活扒了皮,生吞了肉的心都有? 但不应该啊? 冯攸然他见过,齐英也见过,林思齐更是和他一个系,但从来没发现,他们对自己流露出过什么不岔、恼恨的眼神和表情? 再说了,那么大的案子,案情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透露出去。 应该是错觉…… 转念间,他再看过去,顾春风已经回过头,和刘新民指着一樽青花大罐,探讨着什么。 等再回过头,脸色已经平静如初,看着李定安盯着他,还善意的笑了笑。 就是这一笑,李定安冷不丁的打了个突。 刚才还那么狠,转眼你又对着我笑……即便性格古怪,你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完了一定要问一问张汉光…… 转着念头,他走了过去。 依旧和之前一样,赞叹声不断,感慨声不绝。 不过没有像之前那些画,残品那么多。这里残器虽然也有,但只是零星的几件,所以抱怨和咒骂声少了许多。 专家们挨着立柜,一座一座的看了过去,又一件一件的鉴赏,一件一件的点评。 但近两千件,哪能看的完? 依旧是成杰提醒,催了一遍又一遍,才将这些专家赶了出来。 等锁了门,这些专家再看李定安,心境又有了不同。 他们终于理解,刚才的杨丽川和丁立成,为什么是朝圣一样的眼神。 同时也明白了,李定安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为什么能任组长,而且会有那么多的领导为他撑腰,为他站台。 这些东西,全都是人家弄回来的…… …… 又继续往下看,这一次是金石铜器。 当看到卤薄钟,看到三联*,看到如羊槽一般大的边,朱处长眼珠子差点崩出来。 宋辽时期的铜钱、银锭、金币,同样是宋辽时期的字画和瓷器,他也就以为,既便有铜器,同样只会是宋辽时期。 没错,宋代的卤薄钟。 但剩下的那几样呢? 那要不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老朱敢把自个的眼珠子扣出来…… 发达了……真发达了…… 他喘着粗气,盯着李定安,恨不得扑不去亲两口。 又来? 李定安一阵恶寒…… 然后又是玉器,组长是首博的副馆长,看到那些宋玺时,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剩下的专家,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惊的说不出话。 截止如今,出土的帝玺有多少? 有一方算一方,即便将那些真假难辩,争议颇大的也算上,撑到头也就三四十方。 但无一例外,全是清玺,清以前的一方都没有。 而这里,却突然冒出来了二十多方,还是宋玺? 这等于什么? 绝无仅有,世间唯一……打破了纪录,打破了历史…… 光顾着激动,都没顾上看,专家们再次被成杰赶了出来。 没办法,太夸张了,竟然有人哭? 他害怕再看下去,有人会抱着玉玺跪下来…… 这是最后一间,地方不算大,但诡异的是,里面只有一张长案,上面只摆着一件东西,还用防氧罩扣了起来。 再仔细看,不就是块石头么? 但当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时,所有人都脸色发白,激动的浑身发颤。 陈仓石鼓……这特么怎么可能? 当有人反应过来,再看李定安,突然就觉得,他身上闪着光。 鞠个躬算什么? 李定安却眯着眼睛:不对! 十八罗汉去哪了?(本章完) 第475章 又见面了 天空蔚蓝,碧波一望无际,海风吹过,闪起片片鳞光。 小岛如星罗棋布,公路似巨蛇蜿蜒,数不清的高楼耸峙,灯火点点。 海风吹来,夹杂着咸湿与淡淡的鱼腥,一缕轻烟袅袅而起。 风景很美,男人却没有任何欣赏的欲望,总感觉有海的地方都是牢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再看看手机,没有一丝要响的征兆。 他叹了口气:“夫人和客人约在哪里见面?” “夫人没有说过!” “问一问。” “好!” 助理连忙联系,一分钟后,他勾下了腰:“老板,夫人在州际酒店!” “去看一看!” “好的!” 助理推着轮椅,下了天台,又过来两个侍佣,收起了桌上的香炉和红酒。 稍后,一辆房车开下山顶,驶向市中心。 天色渐晚,城市的灯火越发璀璨。 人声鼎沸,音乐轰鸣,各种食材的香气隐隐飘来。 他一直都不喜欢新加坡,认为这个地方过于逼仄,而且势利。 数百平方公里,一半以上都是零星的海岛,却能成为一个国家,本身就是奇迹。 而如今,却超越香港,成为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但林原总觉的,南洋华人,更像是黄皮肤的犹太人,市侩而贪婪。 所以,他更加的不喜欢。 只是由感而发,不多时,房车开进了州际酒店。 打了电话,又一分钟,一位穿着长裙的女人出了电梯。 四十多岁,眼睛很大,眼角爬满了细细的纹路。但皮肤很白,五官也很精致,身材也极好,透着几分魅惑的韵味。 助理弯下了腰:“唐小姐!” 女人挥挥手,蹲了下去,替男人系好了鞋带,又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是不放心我吧?”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 林原否认,女人又掩着嘴笑。 “已经来了,那就帮我看一看!” 男人轻轻点点,轮椅进了电梯,随后又进了一间套房。 人不多,全是自己人,林原左右瞅了瞅:“客人呢?” “在金沙(酒店)。” “嗯?” “拿了资料,我们就离开了,临时到州际开了一间房,计划等一等,确实没有尾巴,再回花芭山。” “没错,毕竟是几百亿的生意,确实要小心一点……资料呢?” 女人指了指电视机和下面笔记本电脑,“打开!” “好的唐小姐!” 助理拉上窗帘,秘书关掉了大部分的光源,只有屋角开着四盏筒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点开播放键,画面从头开始,好像在山洞里,又静又黑。只有两道类似手电的光束绕来绕去,像飘浮的幽灵。 光影晃动,可以看出是两个人,但图象做了处理,看不到面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倏的,光束停止绕动,照向一樽雕塑。 上面落满了灰尘,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手指清清抹过,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绿幽幽,黄澄澄,碧似翡翠,亮如琥珀。 手的主人又拿起一块布……不,应该是脱下了一件衣服,轻轻的擦拭。 色彩越来越艳,雕塑露出真容。 “停!” 他挥挥手,女人按下暂停键,林原遥控轮椅,又靠近了一点。 吊眉,垂耳,长须。 怒目,托塔,盘膝。 林原的瞳孔一缩:托塔罗汉! 大小如真人,神态更似真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釉光流彩四溢,身姿轩昂挺拔,衣袂飘飘,宝相庄严,一股优雅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仔细看,比起美国大会博物馆那一樽,这一樽造型更为优美,形像更为生动,神态更为逼真,衣饰更为飘逸,工艺更为先进,艺术成就更高。 最重要的是,保存的更为完整,没有任何磕碰,更或是修复的痕迹。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上品!” 女人眼睛一亮,示意了一下,画面继续播放。 第二樽,欢喜罗汉。 依旧如之前那一樽,色彩鲜艳,形态优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感。 林原再没有喊停,画面持续播放。 举钵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开心罗汉、探手罗汉、沉思罗汉……整整十八樽。 女人看的如痴如醉,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彩,男人却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林原摇摇头:“没有,正宗的辽三彩十八罗汉,典型的辽代京窑(辽上京,现内蒙巴林)工艺。” “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而且品相与工艺不要太好:在我看来,民国时期被运出去,如今收藏在三大洲六个国家的那十一樽,更像是乡下货。” “那你不惊奇一下?” “见的太多了!”林原笑了笑,“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说只是辽三彩,哪怕把整座故宫搬到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女人了然。 “客人开价多少?” “暂时还没谈,说是先让我们看货。” “哦……”男人不置可否,“如果全是这段视频当中的这些东西,那就没问题。” 男人又看了看暂停的画面,“怎么没有声音?” “客人给的u盘,应该是做了消声。” 他点点头,一如继往的平静。 但心中却浮出几丝狐疑。 东西当然没问题:干燥无风的通氧环境,且放置五百年以上,并非是新近搬过来的。 视频中的地貌也没问题:典型的褶皱山系酸性岩浆积岩侵蚀风化地质,干燥无水的黄土壤沙化地带,很符合蒙古南戈壁省的地貌。 再结合现在蒙古国内铺天盖地的新闻,基本能对得上,就是从南戈壁省盗走的那一批。 不正常的是,这么大件的器形,这么扎眼的东西,是怎么报的关,又是怎么运出来的? 要说仿制的工艺品……就以蒙古国的工业生产力和艺术水品,傻子也不信。 这也根本不是什么国际拍卖公司和艺术品公司能做到的…… 林原又仔看了看:视频画面定格,一只手拿着一件衣服,正在擦拭最后一樽佛相上的灰尘。 很普通的一只手,五指修长,指肚处布满细细的裂口。 皮肤稍显干燥,手背上隐约可见细小的深暗色斑点。 乍一看,像是麻子,或是胎迹,但只有经常下厨的人才知道,这是炒菜时溅出的热油烫出来的。 不过依旧很普通,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更看不出什么…… 他想了想:“客人在金沙是吧?” “对,我已经安排人了!” “送我过去!” “你要见一下客人吗?” “不!”林原摇摇头,“就远距离看一眼,替你判断一下!” 女人笑了一下:“辛苦你了!” 男人点点头,助理推起轮椅,离开了房间。 女人却眯起了眼睛:“盯紧点!” “小姐你放心,我已经在金少酒店安排了人!” “我说的是先生!” “哦哦,明白……” …… 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光线很暗,画质有点模糊,但声音很清晰:“李定安,这是什么?” “辽三彩,十八罗汉!” “很贵吗?” “很贵,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了……” “要不要运回去?” “怎么运,你背回去吗?” “哦……” 于徽音有些失望,小脸儿垮了下来。 张汉光却双眼直放贼光,鬼里鬼气的瞄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陈静姝,又悄眯眯的把音量放大了一点。 可惜,陈静姝盯着天花板,如魂游天外。 随后,李定安忙着擦佛相上的灰,于徽音也在旁边打光,两人再没有说话。 又瞅了瞅,陈静姝还是之前的样子,张汉光有些失望:奇了怪了,她怎么一点都反应都没有? 你不是一直都说,李定安是你男人吗?看到没有,你男人刚刚牵着另外的女人的手…… 看他一副抓耳挠腮,好奇心都快溢出来的模样,叶高山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张处长,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处长,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就感觉,现在他对李定安的这些屌鸡毛破事,不是一般的好奇。 搞清楚啊,你是来办案的? 叶高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被张汉光瞪了一眼。 他想了想,合上了笔记本:“陈总!” “嗯!” “你去看李定安的时候,他伤的怎么样?” 李定安? 陈静姝回过了神,慢慢的转过头,平静的看着他:“张处长,你想问什么?” 没来由的,张汉光心里一虚。 这表情,这眼神,也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心里发毛。 “我就是担心他。” “是吗?你不是到医院看过吗,当时怎么没问?”陈静姝笑了笑,“再说又不是没电话,你自己为什么不问?” 张汉光悻悻的笑了笑:这女人有刺…… 心里暗暗腹诽,电话嗡嗡的响了一下,他瞅了瞅,是一条短信。 就四个字:鱼到港了。 张汉光呼了一口气,慢慢的挺直了腰…… …… 将将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霓虹灯来回摇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夜幕下聚集,城市变的五彩斑斓。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权英走了下来。 上身是吊带,下身穿着一步裙,胸前波涛汹湧。 波浪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脸上画着淡妆,脚上踩着水晶高跟鞋,小腿紧绷,白晳细长,而又有力量。 司机打开后备箱,门童卸下了行李,权英摇曳着身姿,跨进大厅。 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声音又脆又响。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吸引眼球,大厅内的客人下意识的转过目光。 林原坐在咖啡吧,戴着鸭舌帽,鼻梁上还扣着厚厚的方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也不例外,盯着权英的侧身瞄了一眼,但只是一眼,眼皮止不住的跳了一下,眼睛再没有挪开过。 登记,刷卡……权英拿好房卡,转过了身。 林原目送,一直看着她上了电梯。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权英站在台上,手里拿着木槌,身后的屏幕上,是一张明代青花笔洗的特写照片。 以及苏付彼的英文logo,格外的醒目。 看了好久,确实没有认错,他又翻了几下: 一个短壮的男人咬着脸,狰狞着脸,举着一根不锈钢管,像野兽一样扑向眼前的女人。 女人花容失色,脸色发白。 突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手抱起了女人,一手抓起了展台上的龙纹大缸,狠狠的砸了下去。 “哗啦……” 瓷片碎了一地,矮壮的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年轻男人的手里,还拿着瓷缸的底座。 身后,同样也是苏付彼的logo。 男人很年轻,也很俊,五官俊朗,身材瘦而健硕。 皮肤细白,五指修长,但手背上隐约可见深褐色的斑点。 哈哈……这还能是巧合? 林原放下手机,轻轻的靠到椅背上,又用杂志盖住了脸。 大脑止不住的兴奋,忍不住要笑出声的那一种,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声:李定安,又见面了…… 暗暗高兴了好久,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手机。 “佳敏,你回去了没有?” “还在州际酒店,要再等一等!” “嗯,不要太累……”林原笑了笑,“之前忘了问你,客人送货出境时,找的是哪一家拍卖行?” “是苏付彼……”电话里稍顿了一下,好像是换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在蒙古国唯一取得征集及拍卖资格的艺术品拍卖公司就两家,一家是佳士德,另一家就是苏付彼…… 但因为春拍时,佳士德与日本大仓集古社合作出了点问题,被蒙古出入境部门列为重点监管对象,所以客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与苏付彼合作……” 果然,又是苏付彼。 唐佳敏,沪上的龙纹大缸你忘了吗? 那次也是苏付彼…… 还有佳士德的春拍。 他没有了解过,不知道内体的内幕,但林原总觉得,那件事当中透着一点熟悉的味道。 像前年苏付彼的泸上春拍,还是像同一年的五一时,沈阳古玩界被搞的一地鸡毛的那一次? 李定安,又是你干的,对吧? 他无声的笑了一下:“你核实过没有?” “放心吧老公!”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死的又不是我? “你有把握就好!”他点点头,“这边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泰国了!” “不等我一起回去?” “不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海!” “那我帮你订票,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明天吧!” “好!” 挂了电话,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唐佳敏,祝你好运!(本章完) 第467章 丑女婿见丈母娘 暖风徐徐,树枝轻轻摇晃,绿叶“哗啦啦”的响。 湖水清彻见底,鱼儿游来游去,忽而转个圈,吐几颗泡泡。 跑到湖边,躲到树荫下,江秀莹掏出湿巾擦了擦汗。 头发扎成高马尾,身上穿着浅色短袖和紧身运动裤,皮肤白皙,身形柔长,一点都看不出年近半百的模样。 再往远处瞅一瞅,于思成“呼哧呼哧”,满头的汗。 好几分钟,他才气喘嘘嘘的追了过来。刚一站定,就扶着柳树大口喘气。 江秀莹拿着湿巾当扇子,一脸嫌弃的表情:“只是两公里,你就喘成这样……亏你还敢吹,自己当过兵?” “不这样,怎么能显出对你的尊重!” 藤原紧紧的咬住了牙…… 都因为你意气用事,让集团承受了这么大的损失,差点让国家蒙羞,怎么可能不做出惩罚? 秘书低下头:“等见了社长阁下,您可以当面向他请教!” 于思成下意识的回过头:不远处,江秀莹站在天桥上,在给他招手。 “你再和他谈了没有?” 江秀莹又递过一张湿巾,“他几点来?” “你时间再少,总比李定安要多一点吧?” 李定安受伤? 老天有眼…… “原订下午到兵装集团!” 走到车边,秘书拉开了车门,藤原却转过身,盯着楼顶上蒙古国警徽怔怔出神。 “那……那都是多少年前了?” “好!” 藤原很想骂人,却不知道骂谁。 “杨卫阁下查到,中方考察团来蒙古国的目的,应该是为了文物!” 不过王秘书还是掐着点来接于思成,然后边往单位走,边给于思成汇报今天的行程。 然后,于思成上班,江秀莹和秦姐去了附近的商超。 李定安已经无力吐槽,更感觉头皮发麻。 …… “他们的考察结束了?” 钥匙有三把:一把机械钥匙,在李定安手里。 “下午呢?” 又不是没看过视频:内蒙那么冷的天,哪怕不睡觉,在山上看一晚上的星星,天亮后,李定安也必然准时跑几圈,甚至有时还会打一套拳。 “肯定要等徽音下班!” 但就这么算了? 酒量越来越大,肚子上的肉也越来越多,私人时间却越来越少。 雨越下越大,车顶响起密集的“笃笃”声。 秘书稍想了想:“阁下,社长的意思,此次回去后,会让你负责国内的业务!” 说着话,两人到在大门口,郭彬远远的打招呼。 但除了这两样,想打开保险柜,必须要陈静姝刷脸…… 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被江秀莹逼着锻炼了一个星期,连他自己也感觉得身体状态好了不少。 你们是疯了,还是嫌我死的不够难看? 第二天早上他能挣扎着爬起床,能准时到单位就不错了,还锻炼? 江秀莹“唏”的一声。 如果不是涉及到外交事务,涉及到国际关系,他可能永远都回不到日本。 两个月,整整两个月…… “没有,听说是在山里碰到了野兽,受伤了,” “你昨天交待,我将外出的行程挪到了明天,今天上午只有一场会议!” 稍一转念,郭彬转了转眼珠:“李定安出院了吧,怎么样了?” 抛开晚上有没有熬夜不说,再看看他那个工作强度……于思成就觉得,自个在监管委上班就跟度假一样? 想了好半天,他才找了一条蹩脚的理由:“他几岁,我几岁?” 秘书没说话,只是看了他一眼:至于为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为降低影响,社长和大使阁下可能永远不会再让他踏足蒙古…… 照片是早上发来的,但东西存进保险柜,今天已经是第三天。 “是很多文物,很多很多……”秘书重重点头,使劲的强调,“全是国宝!” 稍后迎接自己的,也必然是狂风暴雨吧? 来吧…… “犟什么犟,说你老你就承认?” 那个中国人? “他能干什么?” 擦了擦汗,又缓了一阵,两个人上了楼。 总感觉这两字和江秀莹的身份结合起来,是那么的违和? 再说了,保姆是干嘛的? “又不是第一次来,还那么多讲究?” 藤原猛的坐直,睁开了眼睛:“为什么?” 照片上,一把玉斧,三方汉印,安静的躺在一口方方正正的盒子里,盒盖上印着“汇丰银行66”的字样。 于思成是估计,中午可能要和李定安喝两杯。 “废话,这还需要查?” …… 江总,买菜? 秘书低声催促:“阁下,社长与大使还在等您!” 于思成点点头:“是吗?” 还怎么谈? 于思成叹了一口气:“再找机会吧!” “书记气色挺好啊?” 不多时,门前就积满了水,顺着大理石的地砖缓缓流下台阶。 “啪叽……啪叽……” “是杨卫阁下!” 于思成被噎住了。 皮鞋踩过地面,溅起了几朵水花,整洁的裤边上沾染了几滴污迹。 正准备问一问下午去兵装的事情,郭彬又眯住了眼睛:“江总今天不上班?” 郭彬点了点头,心里却冒出了一堆的念头:就文旅部那个阵势,还哪里还有机会? 再没说话,他陪着于思成进了大楼。 都不远,国贸离这儿一公里多,监管委更近,就隔着一条马路,都不用坐车。 他点点头,弯腰钻进了车里,慢慢的靠向椅背。 “往后挪一挪吧!” 汽车缓缓开动,驶进雨幕之中。 “快一周了,恢复的不错!” 还有一串密匙,只有于徽音知道。 这女人? “哦……她去买菜!” 天上乌云密布,几道雷光划光,雨点便如瓢泼一样的落了下来。 阳光有些刺眼,李定安往里挪了挪,点开了屏幕。 怅然好久,他又躺了回去:“蒙古的业务由谁负责?” 之前是满世界的飞,现在是开不完的会……但不管哪一种,晚上都有接待不完的应酬。 “阁下,一个月前,他已经回了中国!” “那他什么时候来蒙古?” 藤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闭上眼睛:“李定安在做什么?” 还是觉得,三个人一块死,比较好看一点? 不说让于思成知道,只是江秀莹,就能扒了自己三层皮…… 正咬着牙,手机“嗡嗡”的响了一下,看了看于徽音发来的信息,李定安长呼一口气。 丑女婿终究要见丈母娘……(本章完) 第468章 你行不行 绿笋青嫩,娇翠欲滴,随着“噌噌”的刀声,切成薄厚如一的小片,“唰”一下,用刀一铲,又整齐的堆放在盘子里。 门外传来钥匙开门的声响,江秀莹刀下不停:“才十点过一点,老于就回来了?” 秦姐正在择菜,扭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人说话,会不会是徽音和李老师?” “应该不是……李定安先要去接囡囡,接上她肯定还要去买点东西,十二点之前能回来就不错了……” 话还没说完,门被打开,于徽音俏皮的探了一下头,又推开防盗门。 李定安提着两个袋子,站在门口。 “呀……”秦姐一声低呼,“江总,真是李老师?” “这么早?” 江秀莹下意识的转过身,又眨了眨眼:过年前看视频,李定安老的像四十岁一样。 上上个月老于从医院回来,也说他晒的像块焦炭头,这养了不到两个月,却已白白嫩嫩,干干净净,清清秀秀? 看着他脸上靦覥的笑,江秀莹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了一下,拉起围裙擦了擦手:“快进来,先坐!” 再一细瞅,身上竟然穿着围裙,手里的刀还闪着寒芒。 倒不是说于徽音显老,而是李定安的气质和表现:怯生生的站在门外,脸上露着懵懵懂懂的笑,真就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仔细回忆,自从上次见过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五年多,感觉岁月并没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 “谢谢阿姨!” 厨房里,案板上堆着切了一半的笋片,盘子里摆的整整齐齐。 国博的那些四五十岁、见多识广和研究员、馆员都被你治的服服帖帖,你装什么生瓜蛋子? 进门的空子,李定安也打量了一下。 顿然间,一股违和而又怪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于徽音的妈妈竟然还会做饭? 李定安又勾了勾腰:“江阿姨好,秦姐好!” “是挺好……”刚落座,李定安又站了起来,好像很诚恐的样子:“谢谢江阿姨关心!” “阿姨你说!” 一瞬间,江秀莹都愣住了,随即又暗暗的一声冷笑:小赤佬,装的挺像? 那一年,江秀莹被他气的差点住院…… 个子也高,比于徽音高大半个头,虽瘦却不显单薄,穿的也简单,就普通的短袖和牛仔裤。灯光下,脸上的绒毛还反着光。 李定安僵住了一样:“十八!” 再一对比,徽音像是姐姐。 江秀莹想了想:“李定安!” 江秀莹穿着简单的运动服,头发随意的扎成马尾,搭在左肩上。面容依旧娇艳,五官依旧精致,隐约透着一股慵懒美艳的气质。 “气色不错,看来恢复的挺好!” “五年前,你多大!” “对的哇,十八岁的时候,你心理素质就那么好,你们班主任、系主任、院长、校长挨着拍桌子,都镇不住你?” 加上谦和得体的笑容,一种青春阳光,朝气蓬勃的气息扑面而来。 李定安挤着笑:“阿姨,那时是我不懂事!” “我要生气,还能让你进门?我说的不是这个,而是想告诉你:以前的早都过去了,现在是现在。所以到家里来,你不要客气,也不要生份……我又不吃人?” 李定安一时没反应过来,于徽音却“咯咯咯”的笑。 “就知道笑,傻乎乎的……还不去泡茶?” 瞪了于徽音一眼,她又看着李定安,“你上次来过,思成都说你好熟……所以,以后就当这里是自己家,放轻松!” 看李定安懵懵的点头,她笑了一下,又往厨房走,“我去做菜,你先和徽音聊聊天。” “阿姨,我也帮忙!” 江秀莹摆摆手:“以后有的是机会,但这次肯定不行!” 李定安又愣了愣。 于徽音又笑,取了杯子和茶叶。 “阿姨,一直都这样?” 他想说“一直都这样有趣”,但又觉得不合适。 “当然。” 于徽音用力点头,心里却在嘀咕:那也要看对谁。 如果不入妈妈的眼,她连一个眼神都欠奉,所以之前才那么担心…… “你先坐一会!”于徽音把茶杯递给他,“我去让妈妈看礼物!” “好不好?” “没什么不好的!” 她翻了翻袋子,取出两个盒子。 同时,厨房里又响起“笃笃笃”的声音。 整齐,还有节奏,像鼓点一样。 李定安瞅了瞅,又惊了一下:看江秀莹切菜的动作就知道,她经常下厨,而且不是一般的熟练…… 于徽音朝他挑了挑眉毛,拿着盒子进了厨房。 “妈,秦姐,李定安送给你们的礼物!” “客人还在你就拆?” “咦,又成客人了?你刚还说让他不要客气,像在自己家一样?” “我是让他别客气,又没说不要你讲礼貌!” 骂着,江秀莹还是停了下来。 送给秦姐的是一条丝巾,很漂亮。 送给江秀莹的则是一条项链。 但真的好丑,丑到于徽音刚拿出盒子,秦姐就瞪圆了眼睛: 每一节都是一颗鱼形珠连一颗圆珠,大概三四十节编成一串,看着像是金的,但不怎么亮,像是蒙了一层灰,用手指抹一抹,却又擦不掉。 饰纹古古怪怪,每颗珠子上面都印着一个“卍”字,也压根就没什么造型和美观可言,学校附近随便找一个卖小学生饰品的店,花两块钱买一件塑料的都比这个漂亮。 要不是挺沉,知道这是黄金,秦姐还以为这是李定安和于徽音路过时,从哪个水沟或垃圾筒里捡来的。 江秀莹也扑愣着眼睛,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却还是夸了一句:“真漂亮!” 声音还挺大。 于徽音撇着嘴:“唏……” “你唏什么唏,本来就很漂亮?” “你是我妈……” “我是你妈又怎么了?” “那你戴上?” 江秀莹直摇头:“都说了要讲礼貌?” 戴是不可能戴的,反正她已经决定,待会就放在箱子的最底层…… “呵呵……妈,你要不去照照镜子,你眼睛里都写字了:左边,好土,右边,好丑!” “丑你个头?” 纤长的手指指了过来,于徽音躲了一下:“确实挺丑,但你可千万别随便就送人了:这可是王妃戴过的,还是御赐之物!” “啥?” “道光二十三年,瑞亲王奕誌(道光堂弟,载漪之父)大婚,皇帝赐黄马褂,加恩御前行走……皇后佟佳氏赐奕誌福晋‘万年有余’金珠项链……就是这个!” 御赐……王妃? 这下好了,想带都不敢带,真就只能压箱子底? 江秀莹愣了愣:“哪来的?” “去年春天的时候,李定安从xj带来的!” 去年,xj? 她又看了看于徽音头上的凤簪:“这个呢?” “这是载漪长女大婚,慈禧太后赐的……漂亮吧?”于徽音歪了一下头,“包括你这件也一样,传承有序,都没入过土……可遇不可求!” 江秀莹手一抖:“你也真敢要?” 她虽然对古董一知半解,但至少知道:有些东西,不是花多少钱就能买来的。 “李定安送我的,我为什么不敢要?”于徽音理直气壮,又伸出手,“你要不要,不要给我!” “啪!” 江秀莹一把拍开,“我为什么不要?” 要肯定得要,问题是,完了怎么回礼? 得和于思成商量一下…… 正转着念头,外面传来动静:于思成提着公文包进了门。 “来这么早?” 熟络着打着招呼,他又抽了抽鼻子,“带什么好东西了,这么香?” 随即,于思成看到了地上的两个袋子:就普通的那种纸盒,里面各装着两个瓷坛。 只一眼,他就知道是什么东西:至少是坛封三十年以上的五粮液,刚刚才敲了泥封,所以才这么香。 于思成点点头,又看了看李定安:“一次拿四坛……你行不行?” 李定安眼都直了:这是拿来送给你的,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喝了?(本章完) 第46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于……于叔叔,我酒量不太行!” “吓唬你的,今天只喝两坛……你带都带过来了,怎么也要尝一尝!” 李定安猛松一口气:于徽音不喝酒,但她妈妈喝,三个人喝两斤,一人也才六七两。 江秀莹和于徽音也出了厨房,看到她身上的围裙,于思成眼睛一亮:“哟,江总亲自下厨?” 江秀莹回了个白眼,指了指脖子里的项链:“李定安送的,漂不漂亮?” “漂亮?不搭边吧……”于思成瞅了瞅,“怎么这么丑?” 江秀莹又瞪起了眼睛:“怎么说话的?” 呵呵? 李定安送的东西,你还管它漂亮不漂亮? 越不好看越珍贵! 他仔细看了看:清代万年有余佛珠……十有八九是御赐之物。 “是的叔叔,不过论文已经过了,就等走程序!” 他又连忙夸:“阿姨好手艺!” 由此,李定安怀疑:估计上面早开始运作了,但可能级别太高,还在保密阶段,所以老何都不知道。 转念间,于徽音又端着汤瓮出了厨房,李定安站了起来:“我去帮忙!” 再算算时间,从李定安回国到现在,快两个月了,早该有动作了。 李定安肃然起敬……哦不,隐隐感动:就凭这道菜,就能看出江秀莹有多重视。 上面和有关部门,也绝不可能让这么多国宝遗落海外。 李定安摇摇头,帮他点上:“谢谢叔叔,已经戒了!” 于思成愣了一下,李定安脸色一僵:于徽音,就搞不懂,你脑袋里在想什么? 于叔叔,江阿姨,我要说我什么都没干,你们信不信? 李定安点点头:“我知道!” “安心坐着,省得挨骂!”于思成抽了抽鼻子,“呵呵,沾你的光,有口福了!” 要说撇开他……开什么玩笑? 郭彬绝对能笑出大牙,然后见缝插针、火上浇油、落井下石…… “馆里没安排,部里也没有做进一步的指示,只说是等休完假之后,先去内蒙主持项目!” 要不怎么是吃货? 原本,江秀莹也和于徽音一样,家里从小到大都有阿姨,别说做饭,能把米饭蒸熟就不错了。 何安邦也不知道……不应该啊? 那么多文物,文旅部怎么可能当看不见? 奶奶会,老爸也会,他也会,但都很少做,因为太费功夫:要把豆腐切成最粗不超过火柴棍那么细的丝,还要达到筷子捞起来都不断的程度……谁试谁知道。 送给于徽音的玉簪,送给自己的《李东阳手札》,以及今天的金佛珠……这是多少? 这要搁一般家庭的干部,纪委怕是早找上门了…… 再闻一闻……好家伙,文思豆腐? 正宗的淮扬菜,用料很简单:嫩豆腐、鸡胸肉、火腿、冬笋或青笋、香菇、生菜。 不过只是猜测,他也不敢乱说…… “哪有?”于徽音正好端着茶杯过来,放在了于思成面前,“上个月才让他戒的……天天一身烟味,难闻死了!” 突然间,他又想到了李定安从xj带来的那些文物,不由的叹了一口气。 恰好,又迎上江秀莹的目光,于思成微微点头,表示心里有数。 食堂吃不惯?那你就自己做…… 于思成想了想:“别急,肯定会有安排!” 摇摇头,他又指指酒柜:“再去拿两瓶,你上次喝过,绿色包装的那种!” 江秀莹也听到了,还点了点头:“戒了好,别学你于叔叔,一天到晚臭哄哄的……” 不是明器,且传承有序……这样的东西,已经不是值多少钱的问题。 他是真知道:部里领导要不重视,不可能组团去医院看他。虽然没明说,但态度很明确:必须弄回来,而且是一件不少的弄回来…… “住院的时候戒的?” 转着念头,他坐到了沙发里,又拿出烟盒,递了一根。 “接下来,是不是还要去蒙古?” 于思成摇摇头:不费脑子就这点好处,不容易老。不然江秀莹都四十六七了,依然年轻的跟的三十岁一样? 他又岔开话题:“你们学校的研毕是十一月份吧?” 李定安张大的嘴:“啊?” 李定安透过玻璃瓮盖瞅了瞅:汤色鲜亮,铺满了白嫩的豆腐,翠嫩的青笋,鲜红的火腿,还有香菇、鸡肉丝、生菜丝,乍一眼,宛似怒放的丝桃。 于思成点点头:“还行!” 出院后,馆长和书记和他谈过好几次话,就差明示了:别急,也别担心,该你的功劳,谁都抢不走…… 所以于思成一直觉得,江秀莹仅有的那点天份,全用到怎么研究吃上了…… “啊什么啊,不知道老酒要兑着喝?”于思成忍着笑,“放心,你能喝多少喝多少……” 李定安连忙低下了头。 李定安顿了一下,“其实何馆长比我还着急,上周还去问过馆长,结果挨了一顿骂。” 但随军那几年,硬是被她练出了一身高超的厨艺:部队里可没有什么阿姨。 李定安硬着头皮站起身:上次好像也是这么说的,但他醉了整整两天…… …… 楼下,付自平和郭彬一人一支烟,站在垃圾桶两边。 刚下班,不时有同事路过,笑着和两人打招呼。 深深的吸了一口,付主任弹了弹烟灰:“老郭,你也太着急了?” 郭彬挠了挠脑门。 他倒是不想急,但再不急,人就飞了:再有一个多月,李定安就毕业了,关键的是,文旅部竟然准备对他大张旗鼓的宣传? 以后,这个人就彻底姓“文旅”了,别说弄到自己手底下,怕是借调都不可能。 但要说放弃,真就不甘心。 就李定安休养的那时间,他就坐在家里,连实验室的门都没进,随便写一份研究计划,就能抵的上兵装研究员特种陶瓷所好几月的进度。 这是什么概念? “老郭,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尊重李定安个人意愿!” 付主任顿了一下,“我觉得,你应该换位思考一下!” 郭彬被噎了一下,一口烟堵在了嗓子里。 咳了好几声,他又苦笑:“领导,我如果没有换位思考,还能请你出马?” 其它都好说,关键是氛围和自由度:和军工有关的全是涉密单位,不可能像国博那样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就凭这一点,再看李定安的性格,估计打死都不可能去科创局。 但监管委又不是科创局一个单位? 所以说万事皆有可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先不说弄成谁的人,就按之前计划的,合作总行吧? 不过不再是国博和保力合作,而是凌云集团,更或是直接和兵装特瓷所合作。 “那保力的研保所怎么办?” “当然要建,联合项目肯定也要开发,但等以后,我们与国博合作的主体,只能是凌云或是特瓷所!” 付主任想了一下,顿时就笑了:凌云集团和特瓷所都是军工科研单位,要那么多搞考古和文物的研究员做什么? 惟一有用的,也就一个李定安,还不是一般的有用,所以说来说去,郭彬还是在打李定安的主意。 “老郭,别费心机了,林馆长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没打过交道。” 就他这点小伎俩,林致远一眼就能看穿。 “事在人为……您刚也说了,要尊重他的个人意愿,行不行不说,先做做思想工作:不管怎么说,出于长远考虑,李定安到监管委的发展空间肯定要大一点…… 况且还有于书记?不至于怎么样,至少李定安不用担心来了受委屈……至于林馆长,不让他知道不就行了?等生米煮成熟饭,他知道也没用了。” 付主任点点头:郭彬这是里外都想算计? 郭彬又顿了一下:“再者,江总肯定也在,也能做做思想工作:其它都不说,在监管委,总比在国博的安全一点吧?” 付主任顿时就笑:在医院,于书句的那句“第一次听说,考古研究竟然还是高危职业”,如今已经传遍部委…… 换位思考,女性肯定要感性一些,所以机率很大。 再者郭彬也没说错:毕竟是监管委,起步线很高,而且发展空间肯定要大一些。 “嗯,那就试一试!”付主任摁灭烟头,刚转过身,又顿了一下:“就这么上去?” “您放心,我早都想好了!” 郭彬手一伸,拎出两瓶酒,“这不周五了吗,下午也没事,您就想着到哪喝两杯……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书记家门口!” “溜达,倒也行,反正住一个院!”付主任好笑看着他,“那你呢,怎么从白家楼溜达到宣武门的?” 离着二十公里呢? “我这不还没下班吗?本来要找您汇报工作,一听您在书记家,我就直接过来了……” 这理由真蹩脚? 但反来再说,理由再完美,还能骗得过老于? 付自平想了想,拿出手机:“书记在不在办公室?哦,在家?行,我知道了……也没什么事……” 手机里都还在说着话,付主任手疾眼快的挂断。 然后手一伸,接过酒瓶:“怎么是五粮液?” “我专门问过小王(于思成秘书),书记和那小子喝酒,每次都喝五粮液!” 啧,老郭这工作做的够细致的。 “好,等我电话!” 付主任点点头,按响了门铃。 …… 于思成还在纳闷:怎么话都没说完,付主任就把电话挂了? 江秀莹又探着头:“付主任找你,是不是单位有事?” “应该不是!” 要是发生突发情况,在电话里肯定就说了。 既便有事,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转着念头,门铃“叮咚”的响了两下。 于思成怔了怔:十有八九就是付主任。 怎么来这么突然? 于徽音刚好放下菜,顺手打开了门:“付伯伯好……爸,是付伯伯!” “徽音越来越漂亮了?哟,小李也在……” “付主任好!” “没事,你们坐!” 付自平施施然的进了门,扬了扬手里的酒瓶:“来的不凑巧,本来想找你喝两杯?” 知道不凑巧,你还往里进? 还有刚刚,我正要说“在家里招待客人”,你就挂了电话,生怕我不让你来是吧? 于思成叹了一口气,“主任,是老郭出的主意吧,他是不是在楼下?” “哈哈,就知道瞒不过你!” 付主任哈哈,“我给他打电话!” 也就两分钟,郭彬进了门,一脸苦相:“书记,您别怪我耍心眼,我也不好直接去小李家,只能到您家里来堵他!” “装什么装?”于思成扔过烟盒:“快坐吧你!” 郭彬抽出一根,又乐呵呵的笑:“小李,恢复的不错啊?” 没伤到骨头,本来就是皮外伤,硬是逼着躺了一个多月,按时吃饭,按时睡觉,气色当然好。 “谢谢郭局长关心!” 礼貌的笑了笑,李定安又叹了口气:郭局长,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的像老狐狸一样? 出来打了声招呼,江秀莹又进了厨房,于思成招呼着付自来和郭彬坐上餐桌。 李定安在倒茶,于徽音在端菜,秦姐摆着碗筷,厨房里传来呲拉一声,一道火光一闪而过,透过玻璃,炒勺上下翻飞。 付主任眯眼瞅了瞅,又和郭彬对视了一眼。 看看桌上这些菜,再闻闻味道,明显不是秦阿姨的手艺。 而十多年的同事,家里也来过不止一次,他俩竟然第一次才知道,江总不但会做菜,还做的这么好? 看来是板上钉钉了……相应的,机率也就更大了。 两人很自然的错开目光,付自平拿着酒坛瞅了瞅,“哟,可以吗,窖藏三十年?小李带的吧,不错,来得早不如来的巧,今天有口福了……” 李定安硬是挤出了一丝笑。 他估计,今天得趴这儿。 感房里,江秀莹装好盘,摘了围裙。 于徽音端起菜,又顿了一下:“妈,付伯伯和郭叔叔肯定是来李定安的思想工作的,顺便再给你做做工作……你可别被忽悠了?” “啊?” 江秀莹没听到郭彬那句“来堵李定安”,所以格外吃惊。 “付主任给李定安,做思想工作?” 付主任虽然是副职,却比于思成还要高半级,而李定安都还没毕业? 这悬殊也太大了? 那又怎么了? 于徽音格外自豪:“上次在医院,他们部的书记和三位副部长一起去看他……碰到我爸,差点吵起来!” “吵起来,为什么?” “怕我爸把李定安拐跑了……” 江秀莹愣了好久……(本章完) 第470章 那些国宝,被人弄走了? 旭日东升,光照大地,金色的城楼流彩四溢。 军乐奏响,仪仗队迈着正步进入广场,稍后,一面艳红的国旗冉冉升起。 音乐消失,人群渐渐散开,广场上又恢复了平日的喧闹。 李定安双手插兜,慢慢悠悠的跨过天桥,太阳越升越高,大理石柱反射着耀眼的光。 拜老何所赐,多久没来这儿了? 如果告诉别人自己在国博上班,但快半年没来过,每月上万的工资却一分都不少,怕是能惊掉一地眼球…… 摇摇头,他向旁边的院门走去,人还有十多二十米外,电动门就早早的开了一条缝。 “李老师早!” “王师傅你也早!”李定安似笑非笑,“今天肚子不疼了?” 之前他每来一次,就会被关外面一次,喊死都没人开门。有时打电话给保卫部,理由五花八门:去上厕所了……去总机房了……去医务室了…… 反正只要李定安不走,门卫室永远都没人。而说的最多的借口,就是门卫肚子疼…… 也是见了鬼,上次和于思成喝酒就是这样,这次又是这样:喝完都好好的,直直的回了家,还洗了澡,还喝了一杯茶。 “海关总署,缉私局!” 何安邦一口冷气:好家伙? 就付主任那个级别,无缘无故的,和你喝什么酒? 王师傅挤着讪笑:“谢谢李老师关心,已经看好了!” “啧,还是于书记给力!” 猜测应该是要安排什么工作,但没说和缉私局有关。 都到这份上了,于思成怎么可能把李定安灌的睡了整整两天? “馆长昨晚上才通知的,具体是什么安排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张汉光:就他那级别,找找我还行,哪能够到馆长?” 李定安愣了愣:“张汉光?” “前天中午就喝的,但你知不知道我醉了多久?”李定安心有余悸:“整整两天……” 张汉光穿着制服,旁边还有一位,稍年长一些,再看领花:一级警监? 何安邦抢先一步:“邓局长,你好。” 松了一口气,他又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李定安才知道,这位是张汉光的顶头上司。 何况还有个郭彬…… 话音未楼,一个人影冲出办公楼,快步走了过来。 “何馆给你看好的,对吧!”李定安乐和和的笑,“他来了吧,人呢?” 还好,于思成酒量超好,在他醉之前,先把付主任和郭彬给灌翻了:四个人喝了四坛老酒,加四瓶新酒……这是多少? 所以,压跟就没给那两位开口的机会…… 但往床上一躺,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整开眼,就到了第二天中午。 昨天下午,何安邦打电话,说馆长有事情给他安排,让他今天早上来馆里。 “刚去看了看升国旗!” 不可能。 何安邦招了招手,奥迪停在两人面前。 “郭局长,还有监管委的付主任!” “他们说啥了?” 何安邦竖了个大拇指。 他是真有分寸,也明白付主任和郭局长上门的意思。 就知道瞒不过他。 只要于思成不偏不倚,那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馆长的原话! 李定安的眼皮跳了一下:“级别这么高,不会发生什么大案了吧?” 醒了之后,倒不是很难受,但感觉怎么都睡不够,除了吃饭上厕所就是睡觉,又睡了半天一夜…… “没说啥!”李定安叹了口气,“放心,我有分寸!” “于书记!” “上办公室了……” “喝酒,和谁喝的?” “估摸着你也该到了。” “去哪?” 车刚开进总署的院子,两个人快步下了台阶,迎了过来。 “我也估计是这样,去了就知道了!” 何安邦盯着他:“还有谁?” “那起的挺早啊……嗯?”何安邦抽了抽鼻子,“喝酒了?” 总署离国博就隔着两条街,不到四公里,十来分钟就到。 “何馆,麻烦你跑一趟!” 点点头,邓学志又朝着李定安笑了笑,“李老师辛苦!” 李定安忙握了握手,“邓局客气!” 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神交已久:除了没有血缘关系,这位对张汉光和对亲儿子没什么区别。要不是他隔三岔五的帮张汉光背锅,老张早被撸了八百遍,不知撵到哪个旮旯拐角看码头去了。 邓局长对李定安的印象更深:要不是他在江西鼎力相助,张汉光别说当处长,能不能穿这身皮都还是个未知数。 所以这声辛苦,确实是发自肺腑。 寒喧几句,四人进了大楼,电梯一路上行,直达五楼。 出了电梯,邓局长稍稍一顿,“何馆,失陪……汉光,陪何馆喝杯茶,李老师,这边请!” 连着三句话,张汉光和何安邦都懵了。 合着今天,他俩都是陪衬? 李定安也有点懵,瞅了瞅何安邦,又瞅瞅张汉光:这两人一个比一个茫然。 何安邦就不说了,但连缉私局刑侦处处长都不知情的案子,得有多大? 心中惴惴,他亦步亦趋的跟在邓学志身后。 何安邦和张汉光瞪着眼睛,目送两人进了会议室。 “老何,什么情况?” “馆长只是交待,让我带李定安来海关总署,我哪知道什么情况……唏,不对?到了你的地盘,你问我什么情况?” “我知道我还问你?” 张汉光拧着眉头,倒吸凉气,“这次的案子,估计捅破天了?” …… 过道很长,也很安静,鞋底踩着地板的回响很是清晰。 一直往里走,到一间会议室门口,邓学志敲了两下,又推开了门。 会议室不大,准确来说是个小型的接待室,里面坐着三位男士,两位穿着便装,一位穿着白衬衣。 都不认识,李定安下意识的打量了几眼。随即,他猛的眯住了眼睛:白衬衣的领章,是橄榄枝绕着国徽。 好家伙……这种警衔,全国才多少位? 惊诧间,三位都站了起来,穿白衬衣领导笑了笑,主动伸出手:“李老师,久仰……我是刘正义!” 我了个去? 江西那次,张汉光给他弄的那份“保密十年”的特勤文件,就是这位批的。 馆长也念叨过好几次:刘正义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但今天,真就第一次见…… 他忙伸出手:“刘部你好!” “别紧张,来,我给你介绍!”刘正义松开手,又往旁边指了指,“这两位,是*安的同志!” 李定安的心脏止不住的跳。 这地方、这架势、这级别……我能不紧张吗? 缉私+公安+*安,这得是什么性质的案子? “李老师,您先坐!”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位很客气,称呼时都用的是敬语:“今天请李老师过来,其一是要麻烦您,到天津海关看几样文物,其次,有几点需要注意的地方,要给您说明一下!” 李定安用力呼了一口气:“好,您说!” 其中一位点点头,另一位打开公文包,拿出了一份文件。 李定安瞪眼一瞅,明白了他们所说的“说明”是什么意思:保密条例学习! ……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邓学志才带着李定安出了接待室。 李定安眉头紧锁,一脸茫然。 那两位说是请他到天津港,鉴定一批涉嫌走私的文物,级别可能很高,所以需要非常仔细,时间可能也有点长。 这个肯定没问题。 又着重学习了一下保密条例,以及可能要封队,让他提前和家人打了声招呼。 这个也没问题。 除此外,李定安也能猜到:既然是公安、缉私、*安联合侦办,又是在天津港,所以这次的案子九成九是国际走私案,估计还涉及到敏感信息。 但这些都没问题,他觉得有问题的是:这种类型的案子,应该轮不到他才对? 不管负责项目有多大,声望有多高,各部领导有多重视,但说到底,现在的他还是白板一个。 而国家文物局和公安部鉴证中心又不是摆设,要什么样的监定专家没有,还是什么样的高精尖仪器找不到? 要说和林子良的案子有关,但张汉光却被排除在外? 所以就很奇怪…… 转着念头,四个人下了电梯,张汉光和何安邦早喝完了茶,等在楼下。 两个人刚站起来,邓学志又挥了挥手:“何馆长,我要和李老师去一下外地,有点急,就让汉光给你解释一下!” 像是随口交待,四个人脚下都没停,直接出了大厅。 看他们出了门,上了车,何安邦才反应过来:“那两个,是便衣……我去,李定安犯事了?” “你少扯淡,李定安能犯什么事?” 张汉光猛呼一口气。 虽然这两位很面生,但怎么也是同行,而且经常打交道,所以,那俩身上那股特有的味,瞒不过他的眼睛。 而且是老邓陪同,甚至连自己都没资格参与,所以这次的案子,真就捅天了…… “别担心,李定安肯定没事,只是请他协助办案!” 何安邦也松了一口气…… …… 海风咸湿,汽笛轰鸣。 大海碧波无际,仿佛蓝天倒扣了过来,一道道浪花推来,似白云堆成了一道道龚。 码头上停靠着数不清的货船,集装箱堆成了山。 越野车渐行渐慢,开进了一座院子,李定安眯眼瞅了瞅大楼上的字:天津保税区海关缉私分局。 但门口的牌匾,却又是天津新港。 新港……天津新港? 好像有点印象! 再往外看,集装箱一侧还有铁轨与火车,不知道什么原因,脑海中突然跃跃欲试,像是要冒出什么东西来。 但又像隔了一层膜,怎么都捅不破。 奇了怪了? 肯定听过这个地方,应该和什么事情有关,但一时想不起来…… 暗忖间,邓局长和两个便衣的同志把他带进了大楼。穿过过道,进了电梯,出来后又是一是一间小厅。 布局很奇怪,虽然是座厅,却连扇窗户都没有,封的严严实实。没有家具,也没有任摆摆设,只站着两位挺精神的年轻人,守着一幅楼梯。 简单询问了一下,两位又看着李定安。来之前交待过,他很自觉的交出了手机。 然后,其中一位领着他上了楼,但邓局长和那两位同志都留在了下面。 顿然,李定安的心里又跳了一下:看这介势,现在已经不是张汉光有没有资格的问题,而是邓局长都好像直接参与。 这案子得有多大? 暗暗猜忖,上了两层楼梯,到了一间会议室门口,便装同志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 光线有些暗,只有大屏屏幕上有光,好像在看什么幻灯片的资料。 隐隐约约间,好像人不是很多。 李定安走了进去,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到这边坐!” 看的不太清楚,但这个声音……馆长? 稍稍适应了一下,李定安猝然一愣:不仅仅是馆长,还有故宫的童院长,文物局的关局长、米局长,以及书记。 部里的领导,来了一半? 李定安连忙走了过去,没敢说话,轻轻的坐了下来。 “先看资料!” “好的馆长!” 他低声回了一句,看向屏幕:好像是一座集装箱,地下淌了好大的一滩石头,依稀间,还反着光。 这什么,矿石? 还是铜矿石…… “哗”的一下,脑海中闪过了一道光:天津新港……就说怎么那么眼熟? 蒙古国所有的对外出口物资,全部要从这里转运,而其中转运最多的,就是南戈壁省塔温陶靳盖的煤炭,和奥尤陶靳盖的铜矿石。 而那些文物,恰好就是这两个矿区之间,而且离的贼近,都不到一百公里。 更关键的是,五位部领导,以及公安、海关、*安…… 李定安脸色狂变。 像是迎头挨了一铁锤,又像是钻进去了一千只蜜蜂,脑子里“嗡嗡嗡嗡嗡”:蒙古国的那些国宝,被人弄走了? 不然为什么要把自己叫到这里? 随后,他眼睛都突了出来:视频中,海关人员从矿石里挖出一口箱子,打开后,霍然就是作原石鼓。 我干你大爷…… 作原石鼓都到了这,剩下的呢? 李定安“腾”一下站了起来……(本章完) 第471章 这小子抖起来了 “当当……” 馆长敲了两下桌子,“慌什么,坐下!” 李定安猝然醒悟,坐了下来:这什么地方,哪轮的着自个发表意见? “小伙子着急了!” 也不知道是谁说的,听声音没印象,随即,会场里又响起一阵轻笑。 书记也在笑:“沉住气……该是我们的,谁都偷不走!” 李定悻悻的点点头。 一时冲动,差点就闹了笑话。 但换位思考:为这些文物,差点连命都没了,有一天突然看到有人想把这些国宝偷走,会是什么感想? 他能忍住,没当场问一句“谁特么干的”,已经算是定力够好了…… 视频继续播放,海关人员又查到第二口箱子,然后是第三口、第四口…… 但细一想,别开玩笑了,如果真不重视,不可能出现从书记到馆长,五位领导组团去医院,慰问完自己,又把于思成好一顿阴阳。 “我也没有意见!” 第三天,何安邦看过视频之后,又联合王永谦再次汇报,甚至当时就把视频交了上去。 更说不定,误打误撞的就发现了那些文物。 但随即,他就知道了答案…… 正听的认真,突然叫到他的名字,李定安精神一振:“到!” “没有意见!” “挺有气势吗?”书记看了看他,似笑非笑,“现在不着急了?” 给李定安,他分分钟就能找出八九一十条把这些国宝浑浑全全、一件不少的运回来,还能让蒙古国心甘情愿,拍手叫好的办法。 剩下的那些呢? 蒙古警方什么时候这么给力了? 他转了转眼珠,又呼了一口气。 依旧不知道。 乍一看,上面不重视,有关部门不做为…… 他是第五天回的国,之前部领导已经开了整整四天的会,于思成去医院看望自己,知道馆长没去,还发了火。 所以,当时自己就以为,那些文物,肯定不会出问题。 而且,两人还在离山洞不足三公里的山下见过面。这小鬼子虽然在牢里,但外面手下不少,说不定就会继续安排手下,顺着自己的轨迹往下查。 作原石鼓、宋代玉玺、汝瓷、字画、金币、铜器……或大或小,五十多口箱子,藏在三十多座集装箱内。 书记扶了扶话筒,“我认为,当务之急是盘点清楚,运进海关,运进天津港的文物有多少,运到哈萨克、乌兹别克的又有多少,藏匿在蒙古境内的还有多少……你们的意见呢?” 之后,盗掘团伙仓惶外逃……十月三日,在乌兰巴托机场被蒙古国警方全部抓获……同日,蒙古警方联合国际刑警组织,截获盗掘团伙计划经陆路运往哈萨克、乌兹别克斯坦的部分文物…… 截止昨日,共抓捕团伙成员日籍二十二人,蒙古籍参与人员五十九人,我国海关涉案人员八人,查获文物五千四百八十二件…… 最新消息,今日上午九点,香港警方于九龙半岛酒店抓获以日籍华裔,大仓集古社成员杨卫为首的团伙主要首脑……” “好!”书记环视一圈,又点点头,“李定安!” 十月八日,蒙古警方联合内蒙阿拉善警方、xj阿拉泰警方、乌兹别克斯坦、哈萨克斯坦等,将藏匿在国内及境外的外围人员抓捕归案…… 但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受伤是七月十一号,当天,王永谦就向使馆、部委汇报。第二天,自己醒过来之后,何安邦和王永谦再次向馆长、书记汇报。 谁运的? 不知道。 李定安的心脏“咚咚”的跳:又是大仓集古社? 日本人能找到那处山洞的确切地址,他一点都不奇怪:因为藤原一直跟在屁股后面,他考察什么,藤原就考察什么。 会议室中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声。 再说了,这不是二十年前,要猥琐发育,要小心翼翼,更要注意国际影响。 上面的领导还在讲话:“侦察工作已近尾声,接下来,就要拜托各位……” 李定安目瞪口呆:就视频里的这些,等于已经将山洞里的那些文物运出来了三分之一,而且是最为珍贵的那一部份。 这里面肯定有事? 所以,自己急个毛…… “佟部客气,应该是我们感谢……” 又隔了三天,蒙古警方联合内蒙、xj、乌兹别克期坦、哈萨克斯坦等地警方,将外围接应人员一网打尽,甚至还查了内鬼,足足五十多人…… 更有甚者,隔了两天首脑就在香港落网了……啧啧,这效率,柯南来了都得点个赞。 运到哪? 也不知道。 再开发一下脑洞:九月三十号事发,十月三号,也就是仅仅三天之后,蒙古警方就抓获了盗掘团伙,且无一漏网? 视频播完,一位不认识的领导敲了敲麦: “情况基本就是这样:九月二十二日是第一批,九月二十五日是第二批,九月三十日运送第三批文物的时候,盗掘份子收到消息……同时,第三批所有涉案集装箱被二连浩特海关截留扣押…… 之后,部领导组团慰问,虽然没明说,但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一个意思:放心,一件都少不了。 最后却被日本人抢了先,而且中间足足隔了两个月还多……这两个月,有关部门干嘛去了? 但最后,却搞成了这样? “东西是你发现的,视频也是你拍的,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那些文物都是什么,各有多少……” 稍一顿,书记的神情严肃了许多,“你负责鉴定与清点……国博、故宫、文物局,甚至公安部鉴证中心,所有的人员,你想调谁我给你抽谁,所有的仪器,你想用那台我给你调哪台……记住,要仔细,要认真……” 我负责? 倒也不是不行,但就怕有人不听使唤。 转着念头,李定安胸膛一挺:“书记放心!” “老林,年轻人脸皮薄,性子飘,你安排个人给他把把关……嗯,就成杰吧!” “好的书记!” 李定安呲着牙:这下稳了! 随即散会,会议室里开了灯,瞬间明亮。 他终于看清都有哪些领导参会。 一半认识,书记、童院长、关局长、米局长,以及馆长。 剩下的一半是第一次见:两位穿着制服,三位便装。 他努力扮着小透明,缩在最后面,脸上露着谦恭的笑。 但怪异的是,每路过一位,不管认不认识的,都会冲他笑一下,而且表情都有些意味深长。 走完后,就剩他们两个,馆长又拍了拍他的肩膀:“是不是觉得很奇怪?” “有点!”李定安点点头,“领导们……嗯,都很和蔼!” “哈哈……” 馆长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说李定安桀骜不驯,谁都不放在眼里的? 这不挺乖嘛? “差点就光荣了,做了和平年代的英雄,领导们好奇一下也正常……” 听到“英雄”两个字,李定安尾椎一紧,想谦虚一下,又觉得不合适,最终还是没敢吱声。 “是不是还有点好奇?” “啊……”李定安愣了一下,猛的反应过来,“没有!” “真不好奇?” 李定安头摇的波浪鼓似的:“馆长,我真没有好奇!” 用脑子想,也知道事情很复杂,而且异常的敏感:我给你提供便利,把地方租给你,是为了帮助你发展,帮你把你家煤啊铜啊之类的卖出去,卖个好价钱。 你倒好,走私……走私的还是原本属于我家的东西,而且是偷偷卖给小日子…… 包括小日子也一样:我给你提供便利,不是让你用用我家的火车、我家的船,偷我家东西的…… 关键的是,现在还不怎么太平,所以李定安都不敢想,一想就头皮发麻…… 看他乖怂乖怂的样子,馆长愈发想笑。 “这次的案子,时间可能不会短,家里都打过电话了吧?” “就给我爸我妈说了一声!” “今天上午才收的网,所以通知的有点急……不过不用担心,我待会交待老何,让他再挨个通知一遍,要通知谁,你把名单发给他……” “谢谢馆长……” “不用!” 两个人边说边往外走。 “稍后,书记还要开会,你不要有压力,有问题,你放心大胆的提。也不要管老童、老关、老米给你推荐谁,一切以专业能力和协调配合你为主……” 李定安懵了一下:怪不得馆长站着没动,特意把他留到了最后面。 既然是负责人,就要负起责任,如果出了沘漏,当然还是他负责。 稍想了一下,李定安吐了一口气:“我明白的,馆长!” 馆长点点头。 …… “何馆长……对,上午李定安打过电话了……你放心,我们能理解……好好,如果有特殊情况,第一时间联系你……好,何馆长再见!” 挂了电话,李如英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何馆长说,从今天开始,李定安要参与重点研究项目,不能对外联系,而时间可能有点长,如果有急事,让我们和他联系,他再转告李定安。” 裴淑慎的心一下提了起来:“不会又像蒙古那次?” “肯定不是,那次是国外考察,这次是在国内研究,能出什么事?” …… 同一时间,于思成也挂断了电话。 “谁打的?” “林致远,说李定安协助办案,要封队,时间可能很长。” “协助办案,却是林致远通知你?”江秀莹眨巴着眼睛,“级别是不是很高?” “当然!” 不然无名无份,林致远也不会专程打电话过来。 想起前两天听到的传闻,于思成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李定安立大功了。 比上万件文物还要大的功劳…… 江秀莹又皱着眉头:“囡囡知不知道?” “放心,肯定通知的比我还早……” …… 咖啡厅,于徽音怒目而视,咬牙切齿:“凭什么?” 陈静姝轻轻的搅动着咖啡:“什么任什么?” “你少装蒜,凭什么李定安封队,国博还要通知你?” “你不应该问我,而是应该去问国博!” 她稍顿了一下,“别闹了,事情好像有点敏感!” 敏感? 于徽音猛的变了脸色,“因为银行的那些东西?” 你说的是什么跟什么? 于徽音,我如果想骗你,你哭都不知道怎么哭…… “别疑神疑鬼,和那些东西无关……”陈静姝想了想,“蒙古的事情,应该要结束了!” “然后呢?” 然后,尘埃落定,酬功给效,论功行赏…… 手机嘀嘀的响了一下,她瞄了一眼,站了起来:“你慢慢喝,我走了!” “去哪?” “香港!” 于徽音愣了一下,“要不要帮忙?” 该你聪明的时候你不聪明? “好好待着,管好自己的嘴!” “呵……放一万个心!” 陈静姝点点头,离开了座位。 都走出了十多米远,身后传来一声:“姐,你小心!” 她微微一顿,出了咖啡厅。 …… 国博,成杰的眼睛直勾勾的,眨都不眨一眼,直到老何打完电话。 何安邦上下瞅了瞅,又拿起手机照了照脸:没哪里不对啊? “书记,怎么了?” 还怎么了? “打给了于徽音之后,你又打给了谁?” “陈静姝啊……哦,你说这个?”何安邦浑不在意,“李定安发信息交待的,你说我打不打?” 成杰眼睛一瞪:“这小子想干什么?” “你别多想,好像是陈静姝请他看什么古董,现在看不了了,他当然要说一声。” 老何,这话你自己信不信? 成杰摇摇头,端起了茶杯,又听何安邦自言自语:“她们好像在一块?” “什么?” “我是说背景音乐……给于徽音和陈静姝打电话的时候,背景音乐一模一样,两个人好像在一块吃饭……” “噗”的一声,刚喝进去的一口茶全喷了出来…… 成杰愣了好久:“她们俩知道不知道,李定安又知不知道?” 我哪知道? 何安邦摇摇头,“书记,要不等见了李定安,您问问他?” 问就问,你以为我不敢? 成杰冷哼一声,放下茶杯,又抓起外套。 “把馆里看好,有事给馆长打电话!” “书记,不能给你打?” “废话,我要给李定安打下手,所以和他一个待遇:封队期间不能对外联络!” 何安邦愣了一下:书记给他打下手? 厉害了,这小子算是彻底抖起来了……(本章完) 第472章 你说啥? 灯光明亮,墙壁被照的发白,窗帘拉的严严实实。 顾春风不动声色,像是踱步,背着手走到窗边,又轻轻的撩了一下窗帘。 有窗户,也有玻璃,但外面格外的黑,看不到一丝光亮。 窗户是假的。 看看四周,头顶、屋角、舞台……摄像头四处可见。 再想想来这里之前:又是审查,又是学习,保密条例整整学了一周。 然后才开始挑人,但顾春风从业四十多年,第一次见这么严格的:鉴定委员会的两个老专家,只因装有心脏起博器,直接被取消资格。 既便如此,依旧集中了五十多号专家,可想而知,这次的案子有多大? 转念间,他又回忆了一下:来这里的时候坐的是大巴,窗帘也拉的严严实实,但远没有这么安静。 隐约间,他好像听到过汽笛的声音? 不是轮船,就是火车。 空气有点潮,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味,所以,这里十有八九是码头。 二、提高认识,深刻理解此次协助的重要性,并发挥主观能动性…… 话音落下,掌声如雷。 “那朱所长肯定知道。” 顾春风暗暗猜忖,四周却议论纷纷。 但总感觉有点不对劲:语气过于严肃了点,关键的是,第一次见领导开会,开场就警告的? 正胡思乱想,轮到关局长讲话。 那这次的任务,规格得有多高? 国博和故宫的人更惊诧:最后一位,就跟在成司长后面的,难道不是李老师? 正嘀嘀咕咕,会议室的门被推开,所有人下意识的看过去。 他也确实讲了,但怪异的是,他不但讲的少,还带着点开玩笑的意味:“又不是第一次合作,都知道怎么做吧?” “各位,我真不知道……” 所以,已经不仅仅是案子有多大的问题,而是涉案文物肯定非常非常的多,案值绝对超乎想像。 国博一帮研究员的声音更大:“明白!” 但这么多,级别和资历还这么高,几乎将文旅部下属各单位最顶尖、最专业的专家全部集中了到了这里? 猜疑间,陆续坐定,书记敲了敲话筒: 以故宫博物院文保科学研究处的刘处长为首,都乐呵呵的笑,声音特整齐:“知道!” “不知道哇?” “我看也没差哪,案子肯定很大。” 这里面的所有人,顶多也就参加过本单位内,兼任副部的本单位领导主持的会议,而且大都是全体大会的那种。 “国博、故宫、文物局、首博……这是把京城最顶尖的专家一网打尽了吧?” 这真是第一次参加书记主持的会议,而且还这么多领导:除部长外,部里排名靠前的领导全来了? 问题是,我们还什么都没干呀? “首先,感谢各单位的支持,其次,我代表部里,向在座的各位表示欢迎……” 三、作风务实,责任到人,要有成效,还要有担当……” 再之后,又是童院长,语气相对温和了一点。讲到最后,他应该像关局长米局长一样,再单独给故宫的专家们讲两句。 讲话很短,前后也就两分钟,会议室里再次响起掌声。 书记、林馆长、关局长、童院长、米局长、成司长……好家伙? “问题是鉴定什么?” 之后是米局长,措辞同样严历,语气同样严肃。 最后才是林馆长,这位更绝,就说了三个字:“配合好!” “顾主任知不知道?” 顾春风笑了笑,“老郑,你不看我都退休多少年了?” 因为关局长说的更直白:少摆资历和架子,老老实实配合好! “你怎么不说:为什么不派几个院士过来?” “谁说的,你看:社科院、中考所就没来人。” 专家们面露微笑,使劲的鼓着掌,心里却在犯嘀咕:他们确实是第一次参加书记主持的会议,所以不知道书记的风格是不是本来就这样。 “你以为是研究导弹?” 朱所长是知道一点,但基本都是他自个猜的,不是很确定,所以依旧摇了摇头。 “废话不是:协助鉴定而已,搞的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而场内的这些人,都是文物专家,所以,办的只可能是文物走私案。 “那刘处长肯定知道?” 随后,文物局下属的监委会的专家们就知道了:领导们就是意有所指……哦不,是连警告带敲打。 “案子很复杂,案值也很高,影响超乎想像……为节省时间,在这里我不对案情再做复述,只强调几点:一,加强意识,提高服从性,协助办案期间,坚决不允许倚老卖老,论资排辈的现象发生…… 其他专家们面面相觑:国博和故宫吃兴奋剂了吗? 随后,书记公布专家组名单,他们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组长:李定安。 副组长:成杰。 副组长:朱南山(国博研保所副所长) 副组长:杨丽川(故宫文研所所长) 副组长:刘新民(故宫文保处处长) 副组长:顾春风(国家文物鉴定会员会副主任) …… 底下顿时哗然。 成杰,他们当然认识。 而李定安,名字已经在耳朵里磨出了茧,但除了国博,以及故宫的部分研究员,其它专家全是“只闻其声、未见其人”。 只知道很年轻,还是学生,正在京大读书。 这时候再看:这何止是年轻,脸嫩的能掐出水来,说他是高中生都有人信。 所以,此时再想起书记,以及关局长、米局长的讲话,这些专家的感受就格外的深:不许倚老卖老,不许论资排辈,更不许摆架子、论年龄,老老实实配合好…… 但这也太夸张了:要五位部领导齐齐为他站台,为他背书,这得专业到什么程度,能力得有多高? 俗话说的好,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又是业内成名已久的顶尖专家,是不是服气先不提,心里多少都有那么点儿不舒服。 反观国博和故宫这边,却截然相反:又不是没跟李老师合作过? 不说以前,就说现在:马献明、姚川、卫自立、程铭(故宫)、肖建之(故宫),带着各自手下的研究员和副研究员,在青龙山,在浑善古城,真就是课题多到研究不完,论文发到手软。 这次是协助办案,性质不太一样,但道理是相同的:只要上级部委安排的任务,领导越重视,就说明好处就越多。 关键是还跟着李定安:按以往的经验,你压根不用担心能不能完成,能不能干好……老实听话就行,然后等着分好处就可以了。 所以,一個个都笑的呲出了牙。 李定安却叹了一口气:重症就得下猛药,就凭这些老专家们的尿性,你要温吞水似的跟他讲,十有八九会给你磨洋工。 所以,领导才连警告带敲打。 但估计力度还不太够,还得再加把火,给他们提提神…… 正转着念头,成杰在桌子底下踢了踢他的脚,意思是该他讲话了。 李定安没啰嗦,甚至连“资历浅”、“请多指教”之类的场面话都没讲,直接分组。 然后,直奔现场。 …… “果然是盛名之下无虚士!” “啥意思?” “年少有为啊!” “这么年轻,他行不行?” “鉴赏能力肯定是有的,水平肯定很高,不然只是短短两年,不会博出这么大的名声,更不会被这么多领导赏识……但要说经验,我觉得悬!”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所说的经验,指的是管理与协调。说句学术界经常讲的一句话:水平高,不一定就代表能力强。 别说管和调,就现场这几十位老专家,他能把名字记全了,怕是都得好几天…… 国博和故宫的几位却默然不语:几十个人算什么? 通辽青龙山、锡林浑善古城,哪个项目部不是十多个组,上百号人,李定安不照样管理的井井有条? 至于老专家? 吕本之资历老不老,马献明、姚川、卫自立水平高不高,能力强不强? 比场内这些所谓的老专家高出了不止一筹,不照样唯李定安马首是瞻? 如果再比较什么名望、知名度,他们连程永权都比不了。 至少老程上过电视,是家喻户晓的文物鉴定专家。 所以,听到这些老专家替李定安担心,他们就觉得格外的好笑。 还行不行? 把李定安弄毛了,他让你们全站着干看,再让伱们见识见识,什么叫鉴定,什么叫专家,什么叫速度…… …… 过道很宽很高,也很长,回声响亮,格外的空旷。 依旧没有窗户,但头顶上筒灯密布,很是明亮。 一直走,走了差不多上百米,才走到一座大型仓库门前。 门异常大,每扇都有五六米宽,近三层楼高。 带路的便衣同志输了密码,随着一阵“轧轧轧”的轻响,大门向两边滑开。 “书记,我怎么感觉,像军事基地?” 成杰没吱声,因为他也是第一次来。 另一位同志笑了笑:“只是间仓库,不过之前存放的都是大型机械,所以空间很大。” “哦!” 李定安下意识的点点头,走了进去,又愣了一下:“这些呢?” 便衣点点头:“也是仓库!” 你家仓库长这样? 操作室一间接着一间,研究设备一套挨着一套,可谓是装备精良,一应俱全。 其中的一些设备,甚至大部分的省博物馆和省考古所都没有。 左右扫视,李定安眼睛瞪的越来越大:“什么时候改造的?” 便装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算了,就当你不知道。 但李定安估计,至少也是两个月前。 因为太完善了,甚至有恒温恒湿的全封闭式考古舱。 可以比不上浑善古城那么高精尖,但架不住地方大,研究室多。 两百多个平方的单品陈列室见过没有? 再数一数,光是实验室就有十几座,陶瓷是陶瓷的,铜器是铜器的,丝绣是丝绣的,字画是字画的,甚至还有一间专门的古币实验室。 这哪是清点,摆明就是就地研究。 他转了转眼珠:“为什么不拉回去,比如拉到国博,或是故宫?” 便衣笑而不语,司长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忘了这些东西是从哪运来的?” 李定安秒懂:这些东西现在归属不明,所以暂时还不能离开港口。 他又开着玩笑:“司长,我要是找出来个定位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上报呀?” 上报? 李定安直愣愣的,瞅了瞅成司长,又盯着便衣, 那位笑了笑,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啥意思? 意思是真有可能有……我了个去? 李定安再不敢问了。 不多时,专家们进了仓库。 “你怎么安排?” “先清点,各组分类盘点就行!”李定安想了想,“不过我觉得,先让他们见识见识,下午再正式开工!” “对!”成杰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别说他们,就连我都想见识见识!” 数千、上万件一级文物堆在一起,是什么概念? 国博的文物够多,但什么时候这么摆过? 暗暗感慨,成杰看了看手表:“各组组长带队,分组参观,都是专业人员,不用我特意交待,但有一点:都是一级文物,手上动作轻一点!” 听到这一句,许多人都懵了一下:讲话的要不是部委的成司长,要不是国博的成书记,他们非笑出声不可。 一级文物又怎么了? 只要是在这里的专家,谁没见过一级文物? 见的都不爱见了…… 也只当是涉案文物,怕损坏证据,成司长才刻意提醒,所以都没人在意。 故宫的研究员比较靠前,杨丽川带队,进了第一间储藏室。 刚踏进门,丁立成一声惊呼:“靖康通宝?” 谁这么没见识,大惊小怪的? 后面的人瞅了一眼,看到是丁立成,顿时又不吱声了。 如果给全国字画类鉴定专家专家排个名次,丁立成至少排前十……谁敢说他没见识? “老丁你咋呼啥,靖康通宝而已,你又不是没见过?” “我当然见过!” 丁立成咽了口唾沫,“但我从没见过,整箱整箱的靖康通宝!” 后面的人愣了愣:“你说啥?” (本章完) 第473章 又不是我撕的? 乌央乌央,大半的专家都围了过来,古币室外挤了好几圈。 便衣点点头,一个平头小伙打开了里面的灯,又按下按钮。 “呜呜呜呜呜……”随着轻响,窗帘徐徐上升。 透过玻璃,七八口透明的塑料箱摆成一排,里面装的满满当当。 铜钱很大,直径足有三公分半,“靖康通宝”四个字格外的清晰。 专家们瞪大了眼睛:这不但是靖康通宝,还是其中较为希少的折二和折三? 不管是哪一种,市场价都在一枚百万以上,而如今古玩圈里流通的又有多少? 折二折三加起来,顶多三四千枚,再加上各博物馆馆藏、考古研究机构备用、收藏家珍藏、以及各种原因未面世,未上拍、未转让的,林林总总上万枚,顶到天了。 而这里又有多少? 算少点,一枚折二钱重十克,一斤五十枚,一箱一百斤,就是五千攻,八箱是多少? 怪不得丁立成大惊小怪:就眼前这些,如果流通出去,绝对能让靖康通宝的市场折到脚腕子…… “这是掘了宋皇陵吗?” “别瞎说:杨琏真伽奉旨盗墓,连两宋的大臣、富商陵墓都被掘了个干净,还哪来的宋皇陵?” “那是从哪来的?” “估计和金朝有关。” “这是什么说法?” “靖康通宝之所以少,一是因为这个年号从前到后只用了一年多,铸的就少。二是靖康之变时,金兵攻破东京,将城内金银财货抢掳一空。其中就包括铜钱,所以流传下来的更少…… 再者,宋代士人与官商下葬,只葬金、银及瓷器,只有平民才会葬铜钱,但既便赔葬,也不可能有几万枚之多……所以数来数去,也就只剩被金兵抢走的那一部分……” “但也太多了些,会不会是伪造的?” “不好说……你们看:这么多钱,竟然没有一枚生铜绿的,黑古漆却这么厚?从靖唐年前到现在,差不多九百年,可不可能?” “可能还是可能的,不过条件比较苛刻:一是不能入土,二是气候要极度干燥,铜器与空气长期氧化,才能形成‘只有黑漆古,而没有铜绿’的现象……” “照这么说,那就只有沙漠地带才具备这个条件?” “对!” “意思全是真的?” “别急,张研究员(故宫古币专家)和邢所长(国博钱币研究所)正在看,估计很快就会有结果……” 一群专家七嘴八舌,李定安暗暗的佩服。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东西都没看,三言两语就将这批铜钱的来历推断的七七八八。 又过了一会,张研究员和邢所长起身,拍了拍手。 议论的声音顿然小了下来,所有的专家都看着他俩。 两人对视一眼,邢所长点点头:“没问题,都是真的!” “好家伙……老邢,哪来的?” “我哪知道?”邢组长指了指外面的成杰和李定安,“领导还在,要不你去问问?” “问就问。” 这位跃跃欲试,又被同伴拉了一把:“别捣乱,要能说,刚才开会的时候领导就说了……” “也对!” “怪不得李定安刚才分组时,专门分了一个古币组?当时我还纳闷,让老邢和老张带五六个人,得有多少铜钱才够他们研究?” “谁说研究了,人家说的是清点。” “扯淡?”这位往对面指了指,“那么多仪器你没看到?” “废话!” 正说着,又有人一声低呼:“贺岁银……哈哈,还有熙宁金宝?” 但凡懂钱的,或是对宋史有点了解的,都知道这两钟古币的来历: 公元1099年,西夏战败,李氏正式取消帝号,向宋称臣,宋哲宗用西夏进贡的第一批白银,铸“贺岁银”。 几乎就没在民间流通过,只用过哲宗赏赐大臣,但第二年,哲宗驾崩,徽宗继位,贺岁银停铸…… 所以,这种银锭比靖康通宝还要稀有,而且极有历史和纪念意义。 至于熙宁金宝,专家们已经不知道怎么评价了:宋神宗时期,皇帝为了让王安石的变法顺利进行,专程铸这种有莲齿纹的金币讨好信佛的太后高滔滔。 自此后,每年正月十五,高滔滔都会邀东京各寺主持和高僧到相国寺讲经,讲罢,每寺赐金币十枚。 说直白点,这是高太后供奉给佛祖的供养钱。 大宋时期道教为国教,东京城能有多少大寺,能有多少高僧,既便连赐十年,高太后又能赐出去多少? 而这里,却有六箱? 除此外,竟然还有天眷通宝和一种不认识,但直径近有四公分的金币。 前者还好一点,一听“天眷”两个字,大部分的专家都知道,这是大金开国皇帝的年号。 当然,更为稀少,虽然世面上没有流通过,但至少听过名字,今天也算是开了眼。 但后一种,所有的专家都是一脸懵逼。 这什么字? 看着四四方方,但不论是分开,还是合在一块,都跟天书没什么区别。 “邢组长,这是辽文还是金文?” “应该是契丹文!” “什么叫应该?” “钱我认得,可以确定是契丹早期的金币,但你要说字,我只认识最上面的那一个:上天下土,契丹文为之天,剩下的三个,不管是契丹大学还是小字,里面都找不到。” “那怎么确定是契丹的钱?” “辽代遗址出土的,同时出土的还有其它辽代文物,当然可以确定!” 邢组长眼睛里直放光,“就出土过四枚,一金三银,而且是分开三次出土:1977年,金币出土于辽上京遗址,1998年,内蒙克腾克出土一枚银币,2005年,内蒙满都拉再次出土两枚银币……” “轰……” 好似捅了马蜂窝,空旷的仓库中传来“嗡嗡嗡”的回响。 举世只有一枚金币,这代表什么? 孤本。 但眼前呢? 整整两箱。 箱子不大,但架不住这玩意小,一口少些也能装上千枚…… 一群专门研究古币的专家嘴都合不拢了,当场挽起袖子戴上手套,像是要立马冲进去开工。 书记所说的主观能动性,这不就有了? 成杰欣慰的点点头,又拍了一下手掌:“安静……老马、老张,你们先别着急,上午先参观,下午再上手……” “成司,我们不参观了,现在就开始行不行?” “对,剩下的我们不看了!” 所谓见猎心喜,研究了半辈子,突然见到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哪个不激动? 成杰却板起了脸:“刚才书记的会白开了?” 要有服从性,要听指挥…… 张研究员无奈的摘下了手套,平头小伙降下窗帘,又关了灯。 邢组长却神秘兮兮的凑到了李定安的身边:“李老师,一直想请教您,却找不到机会,您能不能给指点指点?” “邢组长客气,你说!” “那金币上的字,属于辽文的哪种字?” “就是契丹大字,不过创建的比较早,大概公元907年左右,当时契丹还未立国……之后到920左右,耶律阿保机下旨,创契丹大字,其实就是将这种文字的完善版和改进版……” “明白了,就说怎么似是而非?那等于这种金币,就是契丹立国前铸的?” “对,907年自称“天皇帝,认为天命归契丹,所以铸金币以祭天地,史称‘天朝万顺’。” “这是祭器?” “对!” 邢万康一个激灵:第一次见拿箱子装,几千几千的皇朝礼器? 恍然间,他本来想问问这些金历的来历,迎上成杰隐诲的眼神,邢万康明智的闭上了嘴。 其后,几位专家窃窃私语。 “李定安还懂契丹文?” “不知道,但师大和京大,好像都没有相关的学科?” “这和教不教有什么关系?他去京大前就没接触过古玩,不照样鉴定?” “所以才叫天才,估计和鉴定一样,都是他自学的,而且学的相当精深,不然邢万康也不会巅儿巅儿的去请教他……” “我倒是听过传闻,说他在内蒙发现在了两座大型遗址,全是金、辽、元时期的文物,应该就是那段时间学的……” “金辽时期的文物,是不是就是这些?” “肯定不是,要是从内蒙运来的,何必遮遮掩掩?” 几位专家顿时凛然。 顾春风跟在后边,眉头越皱越紧:看这阵仗,就能断定这些文物是从国外运来的,问题是,从哪运来的? 中亚,还是外蒙? 与国境接壤,有大面积的沙漠地区,并且气候极为干燥,也就只有这两个地方了。 念头微转,他又想到了李定安从xj弄来的那批清代文物,顾春风眼睛一亮。 明白了,怪不得会是李定安任组长? 思忖间,所有专家又进了一座全景式的仓库,真就是格外的大,至少也有四五百个平方。 门头上写着字画类,两侧光是研究室、保复室就各有四间,地上摆满了箱子,足有四五十口。 不对,这不是普通的箱子,这是囊匣。 地方够大,所有专家都走了进去,杨丽川是字画组组长,所以当仁不让,打开了一口。 不多,只放着三幅卷轴,嵌在三个匣槽内,她随手取出了一支。 解开绳索,轻轻的抽掉外面的保护膜,杨丽川愣了一下:真丝丝丝缕缕,纷纷扬扬,分明是被扯断了。 绢本的残画? 她顺手展开。 “嘿,这山水副的不错……”朱南山夸赞着,又瞅了瞅,“《寶晉書印》,这是谁的章?” “朱所长,你说什么印?” “我不太懂画……”朱南山让开了位置,“老丁你自己看。” 丁立成挤了过来,瞅了一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米芾的鉴藏印?” 朱南山张大了嘴:他不懂画,只是相对而言,他至少知道米芾是谁, 北宋四大家…… 正惊诧着,杨丽川“呀”的一声,“北苑副使臣董源画……这是董源真迹!” 后面的专家齐齐的一振。 同样的道理,不管是研究陶器瓷器,还是金石碑拓,或是木雕竹刻,更或是金银古币,至少都知道,董源是谁。 董源真迹? 但怎么可能? 愕然间,又是“咚”的一声。 力道极大,声音极响,又太过突兀,所有人的心脏都跟着跳了一下。 杨丽川怒脸寒霜:“李老师,谁干的?” 李定安哭笑不得:你瞪我干嘛? “我也不知道!” 不可能。 我又不是没去医院看过你? 而且童院和吕院都那样的态度…… 但猝然间,杨丽川又反应过来。 她瞪着眼睛,再没敢卷,小心翼翼的摊平,又盖上保护膜:“太过份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还有更过份的。 果不其然,丁立成又翻出了李成的《烟寺松风》,杨丽川翻出了范仲俺的《伯夷颂》。 其它的专家也帮忙,一幅接一幅的残画被摆在平案上: 郭熙的《烟雨晴峦》、李建中的《西台帖》、晏殊的《槛菊秋烟》、黄庭坚的《自跋帖》,苏轼的《赠鲁直尺牍》…… 画摆出来的越来越多,骂的人也一次比一次多,而且声音一次比一次大……虽然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骂的是谁。 搞笑的是,其中的好几位都盯着李定安,搞的好像全是他撕的一样? 正骂的痛快,不然谁念叨了一句,好似突然间按了暂停键,仓库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瞪着眼睛,看着平案上的一幅字帖。 整整四米半,一端有轴,一端却破破烂烂。 《宝晋斋》、《小小校书事也》、《不二相》、《沙门怀素》、《右军仆童》、《如屋漏痕》、《六一居士》《赏心十六事》…… 那一方方印鉴,一句句题跋,像是针一样刺进了眼睛里。 杨丽川咬着牙,眼泪“扑簌扑簌”的往下掉。 怕滴到画上,她猛退两步,又捂住了脸。 好端端的,怎么就哭起来了? 丁立成黑着脸,牙齿咬的“咯咯吱吱”:“这是怀素真迹,《四十二章经》!” 脑子里“嗡”的一下,顾春风猛的转过头:“天下第一草书?” 齐唰唰的,其它人也转过了头,盯着李定安。 “对,怀素《章经帖》,但别瞪我!”李定安摊摊手,“又不是我撕的?”(本章完) 第474章 鞠个躬算什么? 丁立成瞪着眼睛,里面充满血丝。 脸已经不是红,而是紫,像染了色,又像晒开了的茄子皮。 嘴唇哆哆唆嗦:“李老师,谁干的?” “亏你还是专家,仔细看啊?”李定安指了指卷轴,“那么多的牙印,还那么清晰,你就没看见?” 丁立成猛的转过头。 卷轴上坑坑凹凹,眼儿连着眼儿,洞儿挨着洞儿,还左一道,右一道,分明是什么野兽留下的。 再看董源的画:卷轴上布满牙印,绢画上满是抓痕。 郭熙的《烟雨晴峦》也是,李建中的《西台帖》也是,晏殊的《槛菊秋烟》、黄庭坚的《自跋帖》,苏轼的《赠鲁直尺牍》全都是…… 突然间,丁立成想到了院里的一句传言:李老师在蒙古受了伤,好像是被熊咬伤的…… “熊咬的?” “我哪知道?” 你不知道谁知道? “但是……这也太多了?” 废话,你们专门挑装残画的箱子看,能不多吗? “不一定全是!”李定安往旁边指了指,“你就不会看看其它的?” 哦对……还有好多口箱子。 杨丽川重新打开了一口囊匣,丁立成连忙挤了进去,几位字画类专家也来帮忙。 一幅字轴被打开,平铺到长案上,然后,懂行的那几位齐齐的吸了一口冷气。 “好家伙……米芾的《蜀素帖》?” “真的在湾岛故宫啊……这幅会不会是伪作?” “前几年和湾岛交流汇展,你又不是没研究过?好好看起笔,再看落笔……还有这落款,还有这几方印章,是不是一模一样?” “好像……没什么区别?” “东坡居士……哈哈,《呵呵》诗?” “怎么又是残本?” “《章经帖》不还在旁边放着?上面还有颜真卿、柳公权、张旭的题跋,不照样是残本?” “照你这么说,《蜀素帖》残了也就残了?” “放屁,就凭苏轼的题跋与章,这就是孤本……” 一群专家争论不休,心里就好像在滴血。 这些,可都是国宝,随便给国内哪家博物馆,不当做镇馆之宝? 但现在,却被撕的跟抹布似的,谁不痛心,谁不愤怒? 然后,一群人又转过头,可怜巴巴的看着李定安,好像在说:李老师,你刚说的,不一定全是。 “能带回来就不错了。”李定安无奈的摇摇头,“不然扔在哪,任风吹日晒,任野兽撕咬?” 对啊? 既便是残本,也是国宝……要不是李定安,连残本都看不到! 丁立成猛的反应过来,又打开了一口囊匣。 还是残的? 蔡襄的《四贤一不肖》…… 黄庭坚的《仿龙门十二品》……怎么这么长? 厉害了,范宽的《万里江山图》……不但长,还有这么多宋代皇帝的印? 嘶……王安石的《上时政疏》,苏东坡的《醉翁亭记》? 翻出的名家真迹越来越多,无一例外,还是残本,专家们的表情也越来越精彩。 呲着牙,咧着嘴,好像万分痛苦,但冷不丁的就会转过头,冲着李定安傻笑一声,就跟犯了神经质似的,看着格外的诡异。 李定安很理解他们的心情:研究了大半辈子,耗费了多少心血,突然看到他们梦寐以求,只求能看一眼,只求能摸一摸的珍宝被糟蹋成这个样子,没有破口骂娘,已经是相当镇定,相当含蓄了。 反而来再说,残本又怎么了? 没有残本,他们连看一眼,摸一摸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感谢李老师…… 这么一想,心情顿时就好了起来,杨丽川和丁立成手脚麻利的往下翻,一幅接一幅的名家真迹被摆在了长案上。 还好,从第七箱开始,不再是残本,虽然偶有破损,但只是边边角角,画作本身完好无损。 每摆一幅,字画类专家就会围上去,品评一番,再感叹几声,同时引得围观的专家一阵惊呼。 但渐渐的,感慨声越来越少,惊呼声也越来越小。 无它,专家全被震麻木了。 同时也知道,即便是研究,既便是保复,为什么会建这么大的操作间,以及配套了整整四座实验室? 因为太多了,他们也委实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一下。 七八百幅,几乎集中了从晚唐,到五代,再到两宋,以及元初的所有名家的真迹。 再算算,估计才开了一半的箱子,这又是什么概念? 杨丽川敢发誓,故宫里都没有这么多…… 哦不,她专研了半辈子的字画,就没见过这么多的名家真迹…… 杨丽川紧紧的盯着李定安,手指微微颤抖,眼睛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李定安被盯的心里发毛:看杨所长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扑过来干点什么? 大姐,别激动,千万别激动…… 还真不是他胡思乱想,杨丽川真有一股冲动。 还好,理智压过了理性。 她只是躹了个躬,再什么都没说。 丁立成也反应了过来,头一低,腰一勾。 动作不怎么整齐,稍有点乱,但两人的脸上都显露着感激的神情。 仓库里安静的可怕。 其余的专家张着嘴,就觉得好夸张,更觉得不可思议。 但杨丽川和丁立成却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童院和吕院都没有公开讲过,但他们会联想,李定安为什么在内蒙受了那么重的伤? 他为了这些画,差点将命丢在那里,躹个躬算什么? 李定安依旧被吓了一跳,连忙摆手。 成杰却叹了一口气。 真心话:他第一次看到视频的时候,也想给李定安躹一个。 所以知道部里领导组团去看李定安的时候,他没有一丁点的诧异和好奇…… 摇摇头,成杰又拍了拍手掌:“可以了,下一间……” 专家们陆续退了出来,杨丽川恋恋不舍,留在最后,看了一眼又一眼。 李定安哭笑不得:“杨所,你放心,不研究出个结果,你想走都不可能!” 杨丽川点点头,关了灯。 窗帘缓缓落下,守在门外的同志又上了锁。 成杰带头,又走向下一间。 有专家瞅了瞅,看到门头上“陶瓷类”的牌匾,又往后招招手:“刘处长,顾主任……” 如果给故宫的陶瓷类专家排个号,第一当然是吕本之,第二就是刘新民。 而更早之前,则是林子良,然后是顾春风。 不过他在故宫没待多久,任所长不到两年,就调到了文物局。 然后退休,算是发挥余热,在鉴定委员会任副主任,一直到现在。 在场的这些陶瓷类里专家里,就数他和刘新民最顶尖,所以请他们第一个进,没毛病。 刘新民等了等:“顾主任!” “没事,一起!” 开门,开灯……无数道光反射过来,顾春风下意识的眯住了眼睛。 和画室不太一样,这边没有箱子,而是一排排,一座座的透明立柜。 里面摆满了瓶瓶罐罐,盘盘盏盏……玻璃反着光,瓷器也反着光,格外的刺眼。 稍稍适应了一下,顾春风眼开了眼睛:定窑、哥窑、弟窑、青窑……厉害了,竟然还有官窑和均窑? 看细一瞅,心脏止不住的一跳:无一不是真品? 浸淫了大半辈子,他自信不会看错,但重点并非真与假。 而是,无一不是精品,无一不是珍藏……内府珍藏的珍藏! 但怎么会这么多? 环视一圈,大致估算一下:上千件都不止了。 既便有心理准备,既便觉得,画都有一千多幅,还都是名家真迹,瓷器肯定少不到哪里去。 但真心没想过,能多到这种程度? 惊骇像是潮水,一浪盖过一浪,不停的冲击着心灵,但随即,他猝然顿住,双眼发直,眼睛里冒出惊恐的光。 一抹抹青光映入眼中,绿不绿,蓝不蓝,似玉非玉而胜玉,如青翠华兹,润如堆脂。 脑海中“嗡”的一下,心脏擂鼓似的跳:汝瓷。 还特么这么多? 这里有多少,而市面上流通的又有多少? 呼吸渐渐急促,顾春风怅若失神,慢慢的走了过去。 手指轻轻拂过,有如抚摸情人的肌肤,轻柔而又小心翼翼。眼睛里冒出精光,透着无穷的渴望和贪欲。 为什么碰到这些东西不是我? 一瞬间,顾春风突然就明白了,杨丽川和丁立成为什么给李定安鞠躬。 他弄回来的,就是他弄回来的……即便不是,也是他第一个发现的…… 心中猛的升腾起一股怒火,瞬间就冲上了天灵盖:李定安,你个傻逼…… 他紧紧的盯着李定安,眼神又狠又厉。 这人有毛病吧? 李定安低下头,声音很低:“书记,这位是谁?” 成杰看了看:“顾春风,原来是故宫博物院瓷器研保所的副所长,后来调到了文物局。” “怎么感觉,他和我有仇?” “别在意……这位就这样,性格有点怪,有点喜怒无常……哦,对了……” 成杰突然想了起来,“林子良记得吧,这位算是他岳父!” 李定安瞪大了眼睛:“啥?” “是继岳父……不过林子良到故宫后,他就辞职了!” 见鬼了……就算是继岳父,不还是岳父? 要说有仇……何止是仇:林子良怕是把自己活扒了皮,生吞了肉的心都有? 但不应该啊? 冯攸然他见过,齐英也见过,林思齐更是和他一个系,但从来没发现,他们对自己流露出过什么不岔、恼恨的眼神和表情? 再说了,那么大的案子,案情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就透露出去。 应该是错觉…… 转念间,他再看过去,顾春风已经回过头,和刘新民指着一樽青花大罐,探讨着什么。 等再回过头,脸色已经平静如初,看着李定安盯着他,还善意的笑了笑。 就是这一笑,李定安冷不丁的打了个突。 刚才还那么狠,转眼你又对着我笑……即便性格古怪,你这脸变的也太快了?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完了一定要问一问张汉光…… 转着念头,他走了过去。 依旧和之前一样,赞叹声不断,感慨声不绝。 不过没有像之前那些画,残品那么多。这里残器虽然也有,但只是零星的几件,所以抱怨和咒骂声少了许多。 专家们挨着立柜,一座一座的看了过去,又一件一件的鉴赏,一件一件的点评。 但近两千件,哪能看的完? 依旧是成杰提醒,催了一遍又一遍,才将这些专家赶了出来。 等锁了门,这些专家再看李定安,心境又有了不同。 他们终于理解,刚才的杨丽川和丁立成,为什么是朝圣一样的眼神。 同时也明白了,李定安要资历没资历,要背景没背景,为什么能任组长,而且会有那么多的领导为他撑腰,为他站台。 这些东西,全都是人家弄回来的…… …… 又继续往下看,这一次是金石铜器。 当看到卤薄钟,看到三联*,看到如羊槽一般大的边,朱处长眼珠子差点崩出来。 宋辽时期的铜钱、银锭、金币,同样是宋辽时期的字画和瓷器,他也就以为,既便有铜器,同样只会是宋辽时期。 没错,宋代的卤薄钟。 但剩下的那几样呢? 那要不是商周时期的青铜器,老朱敢把自个的眼珠子扣出来…… 发达了……真发达了…… 他喘着粗气,盯着李定安,恨不得扑不去亲两口。 又来? 李定安一阵恶寒…… 然后又是玉器,组长是首博的副馆长,看到那些宋玺时,眼泪当即就落了下来。 剩下的专家,有一个算一个,全被惊的说不出话。 截止如今,出土的帝玺有多少? 有一方算一方,即便将那些真假难辩,争议颇大的也算上,撑到头也就三四十方。 但无一例外,全是清玺,清以前的一方都没有。 而这里,却突然冒出来了二十多方,还是宋玺? 这等于什么? 绝无仅有,世间唯一……打破了纪录,打破了历史…… 光顾着激动,都没顾上看,专家们再次被成杰赶了出来。 没办法,太夸张了,竟然有人哭? 他害怕再看下去,有人会抱着玉玺跪下来…… 这是最后一间,地方不算大,但诡异的是,里面只有一张长案,上面只摆着一件东西,还用防氧罩扣了起来。 再仔细看,不就是块石头么? 但当知道这是什么玩意时,所有人都脸色发白,激动的浑身发颤。 陈仓石鼓……这特么怎么可能? 当有人反应过来,再看李定安,突然就觉得,他身上闪着光。 鞠个躬算什么? 李定安却眯着眼睛:不对! 十八罗汉去哪了?(本章完) 第475章 又见面了 天空蔚蓝,碧波一望无际,海风吹过,闪起片片鳞光。 小岛如星罗棋布,公路似巨蛇蜿蜒,数不清的高楼耸峙,灯火点点。 海风吹来,夹杂着咸湿与淡淡的鱼腥,一缕轻烟袅袅而起。 风景很美,男人却没有任何欣赏的欲望,总感觉有海的地方都是牢笼,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看看手表,已经是晚上七点,再看看手机,没有一丝要响的征兆。 他叹了口气:“夫人和客人约在哪里见面?” “夫人没有说过!” “问一问。” “好!” 助理连忙联系,一分钟后,他勾下了腰:“老板,夫人在州际酒店!” “去看一看!” “好的!” 助理推着轮椅,下了天台,又过来两个侍佣,收起了桌上的香炉和红酒。 稍后,一辆房车开下山顶,驶向市中心。 天色渐晚,城市的灯火越发璀璨。 人声鼎沸,音乐轰鸣,各种食材的香气隐隐飘来。 他一直都不喜欢新加坡,认为这个地方过于逼仄,而且势利。 数百平方公里,一半以上都是零星的海岛,却能成为一个国家,本身就是奇迹。 而如今,却超越香港,成为全球第三大金融中心,更是奇迹中的奇迹。 但林原总觉的,南洋华人,更像是黄皮肤的犹太人,市侩而贪婪。 所以,他更加的不喜欢。 只是由感而发,不多时,房车开进了州际酒店。 打了电话,又一分钟,一位穿着长裙的女人出了电梯。 四十多岁,眼睛很大,眼角爬满了细细的纹路。但皮肤很白,五官也很精致,身材也极好,透着几分魅惑的韵味。 助理弯下了腰:“唐小姐!” 女人挥挥手,蹲了下去,替男人系好了鞋带,又握住了他的手:“你怎么过来了?” “一个人,待着没意思!” “是不放心我吧?” “没有,只是过来看看!” 林原否认,女人又掩着嘴笑。 “已经来了,那就帮我看一看!” 男人轻轻点点,轮椅进了电梯,随后又进了一间套房。 人不多,全是自己人,林原左右瞅了瞅:“客人呢?” “在金沙(酒店)。” “嗯?” “拿了资料,我们就离开了,临时到州际开了一间房,计划等一等,确实没有尾巴,再回花芭山。” “没错,毕竟是几百亿的生意,确实要小心一点……资料呢?” 女人指了指电视机和下面笔记本电脑,“打开!” “好的唐小姐!” 助理拉上窗帘,秘书关掉了大部分的光源,只有屋角开着四盏筒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点开播放键,画面从头开始,好像在山洞里,又静又黑。只有两道类似手电的光束绕来绕去,像飘浮的幽灵。 光影晃动,可以看出是两个人,但图象做了处理,看不到面貌,只知道是一男一女。 倏的,光束停止绕动,照向一樽雕塑。 上面落满了灰尘,已看不出本来面目,手指清清抹过,反射出一道刺眼的光。 绿幽幽,黄澄澄,碧似翡翠,亮如琥珀。 手的主人又拿起一块布……不,应该是脱下了一件衣服,轻轻的擦拭。 色彩越来越艳,雕塑露出真容。 “停!” 他挥挥手,女人按下暂停键,林原遥控轮椅,又靠近了一点。 吊眉,垂耳,长须。 怒目,托塔,盘膝。 林原的瞳孔一缩:托塔罗汉! 大小如真人,神态更似真人,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釉光流彩四溢,身姿轩昂挺拔,衣袂飘飘,宝相庄严,一股优雅而神秘的气息扑面而来。 再仔细看,比起美国大会博物馆那一樽,这一樽造型更为优美,形像更为生动,神态更为逼真,衣饰更为飘逸,工艺更为先进,艺术成就更高。 最重要的是,保存的更为完整,没有任何磕碰,更或是修复的痕迹。 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上品!” 女人眼睛一亮,示意了一下,画面继续播放。 第二樽,欢喜罗汉。 依旧如之前那一樽,色彩鲜艳,形态优美,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艺术感。 林原再没有喊停,画面持续播放。 举钵罗汉、静坐罗汉、过江罗汉、开心罗汉、探手罗汉、沉思罗汉……整整十八樽。 女人看的如痴如醉,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彩,男人却脸色平静,没有丝毫变化。 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过头:“是不是……有什么不对?” 林原摇摇头:“没有,正宗的辽三彩十八罗汉,典型的辽代京窑(辽上京,现内蒙巴林)工艺。” “没有问题?” “真的没有,而且品相与工艺不要太好:在我看来,民国时期被运出去,如今收藏在三大洲六个国家的那十一樽,更像是乡下货。” “那你不惊奇一下?” “见的太多了!”林原笑了笑,“有什么可奇怪的?” 别说只是辽三彩,哪怕把整座故宫搬到他眼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 女人了然。 “客人开价多少?” “暂时还没谈,说是先让我们看货。” “哦……”男人不置可否,“如果全是这段视频当中的这些东西,那就没问题。” 男人又看了看暂停的画面,“怎么没有声音?” “客人给的u盘,应该是做了消声。” 他点点头,一如继往的平静。 但心中却浮出几丝狐疑。 东西当然没问题:干燥无风的通氧环境,且放置五百年以上,并非是新近搬过来的。 视频中的地貌也没问题:典型的褶皱山系酸性岩浆积岩侵蚀风化地质,干燥无水的黄土壤沙化地带,很符合蒙古南戈壁省的地貌。 再结合现在蒙古国内铺天盖地的新闻,基本能对得上,就是从南戈壁省盗走的那一批。 不正常的是,这么大件的器形,这么扎眼的东西,是怎么报的关,又是怎么运出来的? 要说仿制的工艺品……就以蒙古国的工业生产力和艺术水品,傻子也不信。 这也根本不是什么国际拍卖公司和艺术品公司能做到的…… 林原又仔看了看:视频画面定格,一只手拿着一件衣服,正在擦拭最后一樽佛相上的灰尘。 很普通的一只手,五指修长,指肚处布满细细的裂口。 皮肤稍显干燥,手背上隐约可见细小的深暗色斑点。 乍一看,像是麻子,或是胎迹,但只有经常下厨的人才知道,这是炒菜时溅出的热油烫出来的。 不过依旧很普通,没有什么出奇之处,更看不出什么…… 他想了想:“客人在金沙是吧?” “对,我已经安排人了!” “送我过去!” “你要见一下客人吗?” “不!”林原摇摇头,“就远距离看一眼,替你判断一下!” 女人笑了一下:“辛苦你了!” 男人点点头,助理推起轮椅,离开了房间。 女人却眯起了眼睛:“盯紧点!” “小姐你放心,我已经在金少酒店安排了人!” “我说的是先生!” “哦哦,明白……” …… 茶几上摆着一台笔记本,光线很暗,画质有点模糊,但声音很清晰:“李定安,这是什么?” “辽三彩,十八罗汉!” “很贵吗?” “很贵,已经不能用钱来衡量了……” “要不要运回去?” “怎么运,你背回去吗?” “哦……” 于徽音有些失望,小脸儿垮了下来。 张汉光却双眼直放贼光,鬼里鬼气的瞄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陈静姝,又悄眯眯的把音量放大了一点。 可惜,陈静姝盯着天花板,如魂游天外。 随后,李定安忙着擦佛相上的灰,于徽音也在旁边打光,两人再没有说话。 又瞅了瞅,陈静姝还是之前的样子,张汉光有些失望:奇了怪了,她怎么一点都反应都没有? 你不是一直都说,李定安是你男人吗?看到没有,你男人刚刚牵着另外的女人的手…… 看他一副抓耳挠腮,好奇心都快溢出来的模样,叶高山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好。 张处长,你好歹也是堂堂的处长,能不能不要这么八卦? 就感觉,现在他对李定安的这些屌鸡毛破事,不是一般的好奇。 搞清楚啊,你是来办案的? 叶高山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却被张汉光瞪了一眼。 他想了想,合上了笔记本:“陈总!” “嗯!” “你去看李定安的时候,他伤的怎么样?” 李定安? 陈静姝回过了神,慢慢的转过头,平静的看着他:“张处长,你想问什么?” 没来由的,张汉光心里一虚。 这表情,这眼神,也太平静了,平静到让人心里发毛。 “我就是担心他。” “是吗?你不是到医院看过吗,当时怎么没问?”陈静姝笑了笑,“再说又不是没电话,你自己为什么不问?” 张汉光悻悻的笑了笑:这女人有刺…… 心里暗暗腹诽,电话嗡嗡的响了一下,他瞅了瞅,是一条短信。 就四个字:鱼到港了。 张汉光呼了一口气,慢慢的挺直了腰…… …… 将将九点,夜生活才刚刚开始,霓虹灯来回摇曳,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夜幕下聚集,城市变的五彩斑斓。 一辆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权英走了下来。 上身是吊带,下身穿着一步裙,胸前波涛汹湧。 波浪发随意的披在肩上,脸上画着淡妆,脚上踩着水晶高跟鞋,小腿紧绷,白晳细长,而又有力量。 司机打开后备箱,门童卸下了行李,权英摇曳着身姿,跨进大厅。 高跟鞋踩着大理石,声音又脆又响。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吸引眼球,大厅内的客人下意识的转过目光。 林原坐在咖啡吧,戴着鸭舌帽,鼻梁上还扣着厚厚的方框眼镜,手里拿着一本杂志,遮住了大半张脸。 他也不例外,盯着权英的侧身瞄了一眼,但只是一眼,眼皮止不住的跳了一下,眼睛再没有挪开过。 登记,刷卡……权英拿好房卡,转过了身。 林原目送,一直看着她上了电梯。 他又拿出手机,点开了一段视频。 权英站在台上,手里拿着木槌,身后的屏幕上,是一张明代青花笔洗的特写照片。 以及苏付彼的英文logo,格外的醒目。 看了好久,确实没有认错,他又翻了几下: 一个短壮的男人咬着脸,狰狞着脸,举着一根不锈钢管,像野兽一样扑向眼前的女人。 女人花容失色,脸色发白。 突然,一道身影冲了过来,一手抱起了女人,一手抓起了展台上的龙纹大缸,狠狠的砸了下去。 “哗啦……” 瓷片碎了一地,矮壮的男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年轻男人的手里,还拿着瓷缸的底座。 身后,同样也是苏付彼的logo。 男人很年轻,也很俊,五官俊朗,身材瘦而健硕。 皮肤细白,五指修长,但手背上隐约可见深褐色的斑点。 哈哈……这还能是巧合? 林原放下手机,轻轻的靠到椅背上,又用杂志盖住了脸。 大脑止不住的兴奋,忍不住要笑出声的那一种,心中轻轻的叹了一声:李定安,又见面了…… 暗暗高兴了好久,他轻轻的吐了一口气,再次拿起手机。 “佳敏,你回去了没有?” “还在州际酒店,要再等一等!” “嗯,不要太累……”林原笑了笑,“之前忘了问你,客人送货出境时,找的是哪一家拍卖行?” “是苏付彼……”电话里稍顿了一下,好像是换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在蒙古国唯一取得征集及拍卖资格的艺术品拍卖公司就两家,一家是佳士德,另一家就是苏付彼…… 但因为春拍时,佳士德与日本大仓集古社合作出了点问题,被蒙古出入境部门列为重点监管对象,所以客人只能退而求其次,与苏付彼合作……” 果然,又是苏付彼。 唐佳敏,沪上的龙纹大缸你忘了吗? 那次也是苏付彼…… 还有佳士德的春拍。 他没有了解过,不知道内体的内幕,但林原总觉得,那件事当中透着一点熟悉的味道。 像前年苏付彼的泸上春拍,还是像同一年的五一时,沈阳古玩界被搞的一地鸡毛的那一次? 李定安,又是你干的,对吧? 他无声的笑了一下:“你核实过没有?” “放心吧老公!” 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死的又不是我? “你有把握就好!”他点点头,“这边也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回泰国了!” “不等我一起回去?” “不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海!” “那我帮你订票,什么时候?” “越快越好,明天吧!” “好!” 挂了电话,他长长的呼了一口气:唐佳敏,祝你好运!(本章完) 第476章 知道分寸 天光大亮,陈静姝进了套房。 张汉光和衣而卧,窝在沙发上,睡的正香。 叶高山红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眼前的手机。 客厅里摆着餐车,王成功和孙怀玉戴着围裙,正在分早餐。 “陈总,你要点什么?” “一杯咖啡就行!” 稍一顿,她又想起了李定安的话:不吃饭,哪有力气生气…… “小孙,帮我再夹一个鸡蛋,一片面包,不要火腿,也不要黄油……谢谢!” “好的陈总!” 她坐在窗边,孙怀玉端着咖啡和面包,放在了圆茶几上。 咖啡杯磕着玻璃,声音很轻,但像是发了信号,手机“嗡嗡”的一响。 叶高山精神一振,张汉光猛的睁开眼睛,一骨碌翻座起来。 瞅了一眼,两个人的脸又垮了下来。 不是约定好的那部手机,而是张汉光的私人手机。 再一看,是国内的号码,但不认识。 他顺接了起来:“哪位?” “我李定安!” 神经病? “说!” “大早上的……你吃枪药了?” “你还知道是大早上?”张汉光打了个哈欠,又顿了一下,“你们的案子解封了?” “废话,哥们现在是组长……” 你组长个毛线……不对,他还真是组长。 但肯定没解封,不然上面肯定会先通知自己…… 又看了看陌生的号码,张汉光明白了:他应该用的是国内的同志的手机,不出意外,那位同志现在就在他身边…… 他坐了起来:“什么事这么急?” “你没上班……不在京城?” “你管那么多?” “哦,在执行任务吧,和我是不是一個案子?” 这个王八蛋…… 张汉光顿时就毛了:“你有屁就放!” 人家就在旁边站着,伱都敢套我的话? 信不信,我但凡有一丝迟疑,回去既便不写检讨,也得写说明报告? “明白了……” 你明白个尖儿……等会,这王八蛋好像真明白了? “你妹……没事我挂了!” “别……”李定安忙叫了一声,又笑,“不调戏你了,问个事!” “说!” “顾春风知道吧?” 叶高山满脸愕然:怎么一问,就问到了节骨眼上? 张汉光的眼皮也跳了一下。 自己应该说知道,还是不知道? 顾春风在京城那么出名,说不知道,好像说不过去…… “知道,怎么了?” “这人是不是有问题?” 张汉光不动声色:“人家鉴委会的副主任,顶尖专家,能有什么问题?” “你别打马虎眼:这人肯定有问题,肯定和林子良有关……要不你能犹豫那么久?” 放屁,我哪犹豫了? 连一秒都不到…… 张汉光头皮都麻了,叶高山瞪着眼睛,瞳孔里闪烁着惊恐的光。 完了,报告写定了…… 包括叶高山,虽然他没有说一句话,甚至是一个字。 但他听到了…… 听他不吱声,李定安“哈”的笑了一下:“哦,明白了,肯定有问题,对吧?” 这王八蛋诈我? 张汉光再也忍不住了:“李定安,我干你大爷?” “你直说嘛:有纪律,不能说,不就行了……骂什么人?” 骂人算个毛? 也就离的远,不然我非照着你那破嘴砸上两拳。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句话,老子回去得写多少报告? 还有老叶,他也跑不掉…… 两个人面面相觑。 张汉光正想骂点什么,电话里又传来声音:“行,我知道了,等你回来,我请你吃饭!” 你特么知道我在哪,你就等我回来? 张汉光咬着牙:“李定安,你给我等着!” “等着就等着……” 然后嘟的一声,电话挂断。 张汉光脸都绿了,恨不得把电话摔墙上。 叶高山瞪着大眼睛:“领导,他是不是在……诈你?” 你才知道? 要知道这狗东西使诈,他哪会接电话? 顿然,叶高山双眼发直:“他怎么知道的?” 连陈静姝……哦不,连王成功和孙怀玉都不知道顾春风…… “肯定是……” “顾春风”三个字都到了嘴边,张汉光又咽了回去,“肯定是那位露了什么马脚。” “不应该啊……那人那么狡猾?”叶高山满脸的不可思议,“跟个老狐狸似的?” “天知道?但肯定出什么事了……” “那要不要向上面汇报?” “呵呵……”张汉光冷笑一声,看了看手机,“你猜他为什么能打电话?” 叶高山头皮也麻了:全程监听? 李定安,你这个害人不浅的…… 张汉光吐了一口气,又看到陈静姝盯着这边,冷哼一声。 陈静姝没说话,若无其事的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她只是义务帮忙,李定安说了什么,和她有什么关系? 反正谁写报告,也轮不到她来写。 “你俩看什么看?” 张汉光无能狂怒,瞪着王成功和孙怀班,“我早餐呢?” 两人低下头,心里嘀嘀咕咕…… 随即,电话又嗡嗡的响了一下。 仔细瞅了一眼,两人精神一振。 张汉光捞起手机,和叶高山进了房间。 “经理,早上好!” “早上好……给你通知一下:老板回国了,刚刚走(目标跑了)!” 张汉光猛的一愣,跟冻住了一样。 好久,他才反应过来:“为什么?” “可能是天气不好,受了寒(饵下的太重,吓着了)!” 饵太重……是十八罗汉,还是权英? 前者有可能,后者绝不可能。 类似的事情,权英不知干了多少,虽然是在有关部门授意下,但对方哪能知道? 虽然没照过面,但阴差阳错之下,她还和唐佳敏合作过两次,所以,目标不可能怀疑。 但还能是哪里出了问题? 脑子里乱哄哄的,电话里又传来声音:“收拾收拾,回吧。” 目标都跑了,他们的任务自然也就结束了。 但张汉光太不甘心:“老板娘呢?” “有人照顾,你们不用担心!” 意思就是用不到他们。 张汉光咬了咬牙:“好的经理!” “嗯!” 电话挂断,他狠狠的一拳砸到了墙上。 “咚” 房顶都好像震了一下。 “那可是辽三彩十八罗汉?”叶高山一脸的想不通,“不应该啊?” 当年,为了一船仿古瓷,都敢和缉私海警火拼。与之相比,那船仿古瓷连罗汉的一块脚趾甲都比不上,林子良说放弃就放弃? “我特么也觉得不应该……” 但都已经跑了,还能怎么办? “张处,肯定出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 “废话!”张汉光翻着白眼,“但上面说,是饵下的太重!” “是罗汉,还是权英?” “天知道?” 张汉光稍一顿,又咬住了牙,“十有八九,和李定安有关……” 就因为他刚才打了电话? 叶高山都被惊呆了:张处长,你是怎么把两件牛头对不上马嘴的事情,给联系到一块的? 咱好歹也有信仰,能不能别这么迷信? “你以为我说的是他妨的?你是不是也以为,林子良是被十八罗汉吓住了?扯寄巴蛋……” 张汉光冷笑,“老叶,要不打个赌,他要不是被李定安吓跑的,我跟你姓?” “我都提醒了八十遍:不要给视频,不要给视频,不要给视频……光给罗汉的照片就行,实在不行,搬过来一樽罗汉都行……上面非不信邪?现在好了吧,吓跑了?” “不是,图像那么模糊,我都认不出来?” “不要拿你鸽子蛋大的脑容量和天才比……不信?来,老叶,你试试,别说只是打电话,咱俩就面对面,你试试能不能套得了我的话?” 鸽子蛋大的脑容量……叶高山想生气,却生不起来。 他就在旁边,听的清清楚楚:与案情相关的信息,张汉光一个字都没说。但只是凭借对话间的停顿,以及语气,李定安依旧得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就跟见了鬼一样…… 如果做一下对比,林子良和李定安谁厉害? 潜意识中,好像前者更胜一筹。 玩古董,搞鉴定的,竟然能和军工科研扯上关系……这么扯蛋的事情,谁听了不笑掉大牙? 但偏偏就发生了…… “现在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张汉光吐了一口气,“上面让咱们回国!” “那唐佳敏呢?” “炮灰而已,她连挡箭牌都算不上……再说了,也轮不到我们过问!” 叶高山哭丧着脸:等于折腾了这么久,连根毛线都没捞到? 但人都已经跑了,还能怎么办? 恨了半晌,张汉光出了小房间,冷着脸:“收拾东西,回国!” 王成功和孙怀玉瞪大了眼睛,又对视一眼。 陈静姝咽了最后一口咖啡,轻轻的放下了杯子。 站起来,人都走到了门口,她又停了下来:“权英呢?” “她不归我管!”稍顿了一下,张汉光又叹了一口气,“放心,她比谁都安全。” 陈静姝点点头,出了房间。 …… 办公室,几位领导面面相觑。 他们之所以吃惊,并非林原跑了。 这个人相对重要,但要说关键,也不尽然。 主要是他的态度很微妙,不抓要比抓了要好。当然,如果想抓,迟早都能抓的回来。 所以,一切都在计划之中……包括这个人脱钩。 再说了,走私案而已,跟他背后的人,以及更高层面的东西相比,一下就显得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们好奇的是,李定安。 “这小子……他这是诱供吧?” “就是诱供,但我感觉,张汉光的语气很正常,反正我是没听出什么?”一位领导弹了弹烟灰,“你们听出来没有?” 一群领导齐齐的摇头。 “搞专业审讯的应该能听出来,但很高深,属于极高超的审讯技巧,懂的人不多。” “高深?” “对,属于微表情情绪分析系统!” 领导愣了愣,又点点头:“确实很高深。” 回忆一下:张汉光从前到后才说了几句话,而且全是被动回答。 他也不是没有见识过:连犯人的面都没见,只是隔着窗户听,更或是只听录音,就能对犯罪份子的口供做出分析,以及作出心理侧写的专家。 但满打满算,就那么多,哪位不是业内知名,被各部门当做神一样供着? 而李定安……他是搞鉴定,搞考古研究的啊,打八百杆子,都和审讯粘不了边? “谁教他的?” “没人教过,应该是这小子偷师的。” “偷师,谁?” “代有年,代院长!”刘正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办江西文物案的时候,张汉光狗胆包天,给他换了套警服,让他主审,又让代院长陪审……但歪打正着,不到一个小时,主犯就撂了!” 能劳驾代院长,犯人肯定不简单,却让编外人员主审,代院长反倒成了陪衬? 不得不说:张汉光胆子够大。 如果搞砸了,绝不仅仅是脱了那身皮那么简单。 都是专业的,也明白撂了是什么意思:心理防线彻底崩溃,问什么说什么,不问都说…… 所以,你能说这是歪打正着? 这是奇人用奇招,起了奇效…… 突然,有领导想了起来:“那次的主犯,是不是叫汤敏,是这次这个唐佳敏的姐姐?” “对,原名苏海棠……” 所有人恍然大悟:说来说去,都是一起案子! “顾春风又是怎么回事?” “看汇报材料,应该是看到那批汝瓷时,顾春风心情过于激荡,被李定安看出了什么。” 有领导来了兴趣:“放一下当时的录像!” 工作人员小跑过去,打开了屏幕:手指拂过梅瓶,顾春风转过身,眼眶微微收缩,紧紧的盯着李定安。 眼神有点怪,像是震惊,不可思议,可能还有点嫉妒。 但要说,就凭这一点就怀疑这个人有问题,是不是牵强了些? 再联想一下:没错,顾春风确实是齐英的继父,但那是林子良和齐英离婚以后,才有的这层名义,两者表面上,几乎没有过交际。 再者,齐英和案子没有任何的关系。 所以就想不通,李定安是怎么把两个人扯一块的? 刘正义解释:“正因知道的少,他才突发奇想,以为两个人有关系。又不敢确定,所以随口诈了一下张汉光……不过歪打正着,又被他诈准了。” 哪有那么多歪打正着? 领导乐呵呵的笑:“这小子是个人才,怪不得老刘你心心念念?” 不然呢? 刘正义叹了一口气:可惜! 现在林致远一见他,就用见了黄鼠狼的眼神看他…… 所以,张汉光被诈的不冤! 他笑了笑:“老邓,告诉张汉光,这次放他一马,不用写报告……但该骂的还得骂。” 邓局长叹了一口气:那就是二皮脸,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光骂他有什么用? 你又不是没骂过,甚至把他扔楼顶上,在三伏天的大中午,三十多度的太阳底下站立正站了两小时,他改了没有? 但扪心自问,这次真不怪张汉光…… “明白!” 稍稍一顿,他又凑近了点,“李定安呢,要不要提醒一下!” “不用!”刘正义摇摇头,“他知道分寸!” (本章完) 第477章 柴窑天青釉 已经是十月中,外面的平均温度已经降到了十度左右,但仓库里暖如初夏。 清点工作紧锣密鼓,专家们有条不紊。 李定安穿着薄夹克,双手插着外套的兜,挨个操作室溜达。 乍一看,就跟个二流子似的,哪有一点专家学者的派头? 但不论进了哪一间,专家们都会停一下,跟他打声招呼。 言语都很客气,表情都很和善,隐约之间,还透着一丝丝尊敬。 虽然没有公开讲,但在这里,却已经成了人尽皆知的秘密:为了这些文物,他九死一生,命悬一线,修养了整整两个月…… 所以,想不尊敬都难。 李定安乐呵呵的回应,再顺口问一下进展。偶尔遇上小问题,也会和专家们探讨几句。 “顾主任好!” 青中泛绿,绿中泛蓝,釉面莹润,如玉一般。 李定安脸上露出温和的笑,不紧不慢的走了过去。 以前不认识,更没接触过,但通过这些天的观察,顾春风待人谦和,有问必答,顶级学者该有的气度和修养他一样不缺。 不奇怪,搞鉴定的都这样,名望越高,越会说车轱辘话。 林子良之后是陈叔才,他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眼前的杨其昌,留在故宫没挪窝。另一个是陈叔才刚退休,就被何安邦慧眼识珠,弄到国博的马献明。 看这架势,这小子已经能和顾春风这样的老狐狸过两招了……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很难相信,只是一个眼神,竟然能蕴藏如此多的情绪? 所以,这個人很厉害,反正换成他,绝对做不到现在这样:心中恨的咬牙切齿,却对你温声细雨,笑语晏晏…… 不得不说,心眼越多的人,心思就越敏感:顾春风老感觉,李定安的话里有点“你一把年纪活狗身上”的意思? 但看他表情又不像:笑吟吟的,语气不卑不亢,眼神中稍稍带着点后进见到前辈的敬意。 顾春风点点头:“有几件东西,我们感觉有点问题,所以想请李老师指点指点。” 果然:意思是都有,也可能都没有。 陈叔才之后才是吕本之,沈少明在南京的时候就跟着吕本之,不像学生,胜似学生。 顾春风笑了笑:“断不准,所以才请教李老师!” 一如继往,瓷器室的专家们都停了下来,热情打着招呼,李定安一一回应,态度不要太好。 他调到文物局,林子良空降。 就这样,他一间一间的逛…… 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副德高望众,虚怀若谷的长者风范。 寒喧了几句,顾春风又带他到了长案前,上面摆着十多件汝瓷。器形五花八门:有瓶、有盏,有碗,有罐。 …… 还全是故宫出来的? “最终结论呢?” 他随口问着,“顾主任觉得呢?” 杨其昌摇摇头,“沈老师倾向于入炉时的湿度和烧结时的温度,我倾向于釉面结晶时的氧气含量及氧化程度,范老师觉得是烧结的时间长短而造成的……” 两个人说说笑笑,并肩进了瓷器室,气氛真就说不出的融洽。 乍一看,并没有什么区别。 再联想一下他们的出身,就挺有意思:范元是顾春风的学生,而2000年之前,故宫的瓷器研究工作就是顾春风主持。 看着实时监控,邓局长叹了一口气:刘部说不用提醒,李定安有分寸,还真没说错。 转着念头,李定安又怔了怔:嗯,杨其昌,沈少明,范元? 但李定安一直忘不了,那天第一次见到汝瓷时,顾春风眼中那抹怨毒、愤恨、嫉妒、贪婪的神色。 李定安低下头,仔细的瞅了瞅:这些瓷器之间,好像多多少少都有那么点不一样? 看了好一阵,他直起腰,又看了看顾春风:“有色差?” “李老师太谦虚,学无先后,达者为师吗?” 好像都对,这些都是瓷器成釉的决定性因素…… 刚要进字画室,有人招了招手,他定睛一瞅:哈哈,顾春风? “李老师,稍等一下!” “李老师好眼力,就是有色差!”顾春风竖了个大拇指,“所以我们在讨论,造成色差的具体原因。” “顾主任,夸张了,你比吴教授的年纪都大,又是业界前辈,哪敢让您说指点之类的话?” “暂时没有结论!” 嗯,刚才应该是错觉…… 好家伙,陇共八个陶瓷专家,你们分成了三派? “顾主任别这么说,我还真没到“达”的程度……” 所以,乍一看,就像是故宫前后三代瓷器所所长的学生要争个高低? 同步说明,顾春风暂时也没有明确的判断,不客他心里是怎么想的,至少表面上,确实有点讨教的意味。 李定安不置可否,从前到后挨个上手,将长案上所有的瓷器看了一遍。 确实有色差,有些之前还挺大。 “杨老师,断代做了没有?” “做了,最早到最晚,相差不过十年!” 汝窑从前到后,只存了十八年,年代处于十年之间才正常。 “玻光度透视做了没有?” “依次做了仰光、强光、日光,色调均在6c8470—67807d之间。” 前者为翠青,后者为蓝青,处于这两者之间才叫天青。也就是“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的天青釉。 所以,也没问题。 “矿土云母类型呢?” “黑云母、二云母,和白云母类沉积岩。” “结构?” “块壮伟晶岩的全分伟晶盐。” “有没有推导过初始矿土元素比例?” “有:al2o3平均含量应该在60%左右,sio2平均含量为13%,fe2o3平均含量为4%到5%之间……” 看似没问题,所有数据,好像都符合汝窑瓷的特征? 如果依此推断,造成色差的原因,就是刚才副组长杨其昌提到的那几种:温度、湿度、氧气含量、烧结时长。 但李定安总感觉漏掉了点什么。 “杨老师,相关数据和资料在不在?” “在!” 杨其昌连忙递上文件夹。 李定安顺手翻开。 实验做的不少,记录的也很详细,除了他之前问过的玻光度、矿土类型、结构类型、元素比例,还有附着土纲类型、发育成土类型、矿土富铝率、脱硅率等等等等。 翻了一遍,没感觉少了什么。 暂时没什么头绪,他正准备把文件夹还回去,一份不起眼的实验数据映入眼中: 编号:rc12。 类型:笔洗。 取样部位:圈足。 ph值:6.9. 编号:rc05. 类型:梅瓶。 取样部位:瓶口(注,残器)。 ph值:7.1. 乍一看,很正常,之间相差只有0.2,酸碱度处于同一区间。 但不正常的是,梅瓶的矿土成份中,cao的含量高的离谱。 这种情况依旧很常见:或是美白,或是增加强度和可塑性,古人往往会在塑胎时加入大量的石灰。 问题是,加了这么多石灰,梅瓶的酸碱度,竟然和没加石灰的笔洗持平? 但不应该啊:同样的矿土成份,同样的晶体结构,同样的富铝率和脱硅率,别说加了这么多石灰,就是加一点儿,酸碱度都会“噌噌噌”的往两边跑? 嗯……酸碱度? 刹那,脑海里仿佛闪过了一道光,李定安恍然大悟。 他终于知道,之前漏掉了什么:水! 烧瓷器,除了矿土,除了釉料,还需要水,水,水…… 一点都不夸张:同样的工艺,同样的矿土,甚至窑口处于同一条河流,但就因为一个处于上游,一个处于水游,烧出的瓷器,比茅台酒厂在遵义仁怀市,还是汇川区酿出的茅台酒的区别还要大。 就比如,上游是哥窑,下游是弟窑,相距不过十数里,除了水,剩下的一模一样,哥俩甚至是一奶同胞,你会的我也会,但烧出来的东西: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李定安也明白了,笔洗和梅瓶之间为什么会有色差。 因为这两件东西,压根就不是从同一口窑里烧出来的:两口窑之间的距离差了一百多公里,洗泥、塑胎时所用的水的水质,比同一条河的上游水和下游水的区别还要大。 但皇帝要求:老子管你那么多?反正你烧不成统一的颜色,统统砍头。 那怎么办? 只能一样一样的试,或是用化妆土,或是调制不同的釉料配方,或是升炉温,更或降炉温,再不就多烧半天或少烧半天…… 不停的试,没完没了的折腾,还真试了出来:洗泥时,水里加石灰。 用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其实就是水质酸碱度不同,所以才造成瓷器颜色不同。之后加了石灰,使两者之间ph值接近,烧出的颜色自然也就接近了。 问题是,那是古代…… 李定安长舒了一口气,放下了文件夹,又指了指梅瓶和笔洗: “请相关机构检测分析一下:矿层赋存岩层形成时间,另外,再做一下附着土壤检测……” 矿层赋存……这啥玩意? 专家们齐齐的瞪圆了眼睛。 还好,他们至少知道,李定安说的后面的是什么:就是除铝土外的土质成分分析,以区分不同矿土之间的区别。 意思就是:笔洗和梅瓶,不是从同一种窑口里烧出来的? 换种说法:宋代时,除了汝窑,宋代还有其他的窑品在烧汝瓷? 想到这一点,有一个算一个,加上顾春风,脑袋里全都是一个声音:嗡嗡嗡嗡嗡…… 怎么可能…… 后面有一位专家举起了手,硬挤出一丝笑:“李老师,为什么还要测附着土壤成份?” 李定安笑了笑:“方老师,你不是已经想到了吗?” 没错,他就是那个意思。 所有专家的专家心里都“咯噔”了一下。 顾春风盯着他,伸出了两根手指:“两口汝窑?” 伱也真敢想…… 李定安犹豫了一下:“从广义而言,也可以这么说,但如果从地域而论,就不能算汝瓷,只能称之为‘天青釉’。” 天青釉就是汝窑,汝窑就是天青釉……有什么区别。 但到了李定安嘴里,就有了区别? “意思就是宋朝时,其他窑也能烧出和汝瓷相同的天青釉瓷器?” 李定安点头:“对!” 对什么啊对? 顾春风转过头,剩下的专家比他还要茫然。意思就是,谁都没听过…… 他猛呼一口气:“在哪?” “好几处!”李定安指指梅瓶,“但这一只,应该出自郑州!” 这不扯淡嘛? 汝窑之所以叫汝窑,就是因为建在汝州,怎么从郑州又冒出来了一座? 两个地方差了一百多公里…… “老师应该都知道:宋人叶寘《坦斋笔衡》:(宋徽宗)遂命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辅州悉有之,汝窑为魁,谓之天青……” “对,只有汝窑才有天青釉!” “《坦斋笔衡》记载,确实是这样,但还有……” 李定安稍顿了一下,“欧阳修《归田集》: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末为油(釉),唯供御拣退,方许出卖,近尤难得…… 其中还记载:之前的汝窑只烧青瓷,但只有卵白、翠青、豆青、粉青、虾青……但正如欧阳修所载,到神宗时,就禁烧了……原因就在于用玛瑙为釉料,过于奢侈…… “还是欧阳修的《归田集》,记载汝窑花觚时提过一句:柴氏窑色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罄,世所希有——” 顾春风脸色一变:柴窑? 杨其昌嗫喏着嘴唇:“老沈,李老师啥意思?” “你明明听懂了你问我?” 杨其昌当然听懂了,只是有点不敢信:汝窑承自柴窑,北宋之前,就有天青釉…… 而柴窑,不正好就在古代的辅州,现在的郑州? 问题是,李定安讲的,为什么和他看到的不一样? 就《归田集》,“汝窑宫中禁烧,内有玛瑙末为油(釉)”这一句,他确实看到过。但后面一句“青如天,明如镜,薄如纸”这一句,他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 “因为现有的不全!” “我知道啊,现在的《归田集》残本……”范元愣了一下:“李老师见过全本?” 李定安不吱声了。 他真见过,就山洞里:全套的《归田集》。 问题是,字画类的文物已清点了一遍,但好多都好像没运回来,其中就包括这一本。 “别急,过两天应该就能看到。” 专家们突然就明白了:《归田集》有全本,之前就和这些汝瓷在一起。 李定安看过,所以才敢说,这是柴窑天青釉…… (本章完) 第478章 早了三千年 李定安挥了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专家们围着长案,议论纷纷。 他们讨论的,并非汝瓷和柴窑天青釉的区别,因为这个说法古早有之,且早有论证:汝瓷即承自柴窑。 他们奇怪的是,判断一件瓷器的出产地,除了分析瓷土、釉料、工艺、造型之外,竟然还可以分析塑胎时的水质? 放了上千年了都,还怎么分析? 在场的所有专家也都知道,梅瓶石灰含量高于笔洗,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为了增加瓷胎可塑性和强度。 但没有任何人想到过,这是为了平衡因为不同水质造成的酸碱值差异,所以才加了石灰。 包括顾春风。 感觉差距,一下就被拉开了? 当然,只是李定安单方面的说法,需要检测,但当他说出“分析矿层赋存岩层”的那一刻,顾春风就知道不用测了。 研究古董不需要懂地质学,既便偶尔会用到,只需了解点皮毛就够用。顾春风原本也不懂,但自从他被林子良羞辱的体无完肤,知耻后勇之后…… 说白了,所谓的矿层赋存岩层,就是矿土挖干净之后,下面的地层。 而从唐朝开始,瓷匠就知道,瓷泥越老,瓷矿越深,瓷土品质就越高。所以采矿的时候,要求就一个字:深。 挖穿瓷土矿层带出来的部份,就叫附着土壤…… 要问有没有区别? 有,而且区别极大: 汝州和郑州之间相距只有一百公里过一点,瓷土属同类型矿脉,但汝州是寒武系灰岩浸蚀面上,赋予石炭系本溪组的水硬铝石型沉积铝土矿。 而郑州则是奥陶系碳酸盐岩侵蚀面上,赋于石炭系上统本溪组含铝黏矿层(体)出露铝土矿。 这是专业解释,绕口不说还生僻,但只需要知道,汝州的瓷土矿床比郑州的早了一亿年,汝州的赋存岩层是灰岩,郑州的是碳酸盐岩…… 再说直白点:两种瓷器中的附着土壤成份有本质性的区别,一测就知道…… 所以,顾春风有一种哔了狗的感觉: 真就是他妈的,自己为什么没想到? 李定安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么生僻且冷门到家的知识? 其实这都不算什么,毕竟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瓷器专家都不懂。 但水质造成的酸碱度差异呢? 他知道,其余专家也知道:梅瓶的瓷胎中掺了石灰,他们也知道,掺了石灰的瓷胎当然要比没掺石灰的更白一点。 再表现在釉面上,颜色当然要更浅一点,所以造成了色差……但他们一直找不到,塑胎时为什么要掺石灰的原因。 就只能认为,是为了便于塑型。 结果然并卵,所以,顾春风很想给自己一巴掌:等于就隔着一层窗户纸,却是李定安帮他们捅破的? 关键的是,还是他亲自把李定安叫过来的?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老感觉,专家们现在看他的眼神中,多多少少带着点异样。 但凡说话的声音稍小一点,他都怀疑,这些王八蛋是不是在议论他? 顾春风越想越气…… …… “你刚才去瓷器室了?” “哦,顾主任喊我过去,小小的探讨了一下。” “吵架了?” “没有啊?气氛很融洽,老师们都挺积极!” 成杰目露狐疑:“那顾春风为什么黑个脸?” 李定安摇头:“我不知道!” 他当然知道。 但说句真心话:他真没想和顾春风发生太多交集,至少在搞清这个人的具体立场,以及上面为什么安排他进专家组的原因之前。 顾春风也一样:感觉李定安就是翻版的林子良,而他又在林子良手上吃了那么多的亏,所以潜意识中,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排斥感和暗示:以后得离这小子远点。 这一次,也只是因为他这个所谓的“瓷器组”的组长只是临时性的,他懒的得罪人,也懒得和人争,就把问题丢给了李定安。 纯属无意之举,顺手为之,但不想,巴掌从天而降? 然后,就成这样了…… 成杰半信半疑,李定安也不好解释,两个人各怀心事,进了铜器室。 铜器不多,就那么八件:卤薄钟,两樽甗,一樽边,一樽盂,一樽敦,以及两樽大盘。 一目了然,没什么可清点的,而同时期同类型的器物,国博和故宫都有,都研究的明明白白,没什么可研究的。 所以,铜器组的人很少,就只有三位:朱处长带着国博的一位副研究员,以及首博的一位馆员,主要工作是修复。 修复山洞塌了的时候,被掉下来的石头砸坏的两樽甗。 看到他俩进了门,朱处长打了声招呼,又冲李定安招手:“李老师,你来看!” 李定安走过去,探头瞅了瞅:甗的上半部分,也就是长的像锅的鬲,侧面被砸了一个坑。 约摸拳头大,还挺深,最深的地方足有三分公。 这很正常:洞顶那么高,石洞落下的力道不会小,这东西没被砸出洞,就已经说明很结实了。 不正常的是,凹下去的那个坑里,竟然有好多层锈,而且每一种的颜色都不同。 先是一层灰锈,很薄很亮,隐隐返着铜光。 长期理入沙中,且极为干燥的铜器大都有这种特质:沙中的石英沙会与铜和锡反应,但因为很干燥,反应速度极慢,所以锈很薄,且反光。 出土的实物极少,迄今为止,就鄂尔多斯发现过几件铜矛。 第二层是黑皮,也就是所谓的黑漆古,还是因为长期置于干燥的环境中而形成。 第三层是枣红皮,同样很亮,这是氧化铜成份的黑漆古与燥热的空气反应,生成氧化亚铜。 第四层,像是不锈钢? 这是青铜器长期埋于中性土壤中,锡析到器物表面产生的所谓的“水银光”,又称水银沁。 所以,凭这层锈,就能推断出这只甗之前的埋藏范围:只有北方且靠近黄河流域,才有长期且稳定的中性土壤。 看到这里,算是成功的勾起了李定安的好奇心。 铜器锈色五花八门,且呈“五彩斑澜”的物件,他不是没见过,国博就有好多。但那是因为土壤成分多样性,与铜器产生不同反应的结果。 就直白点:没有什么分层的说法,全部集中在表面。 有分层锈,且每层不同颜色的铜器也见过,陕博中就有好多。 那是因为当时发掘技术有限,没有妥善处理,沉淀在表面或沉积内部的氯根盐与空气产生氧化,形成破坏力极大的氯化亚铜,并逐次腐蚀铜器,俗称发坑货。 但最多的就三层,超过三层,再厚的铜器也只会蚀成一堆渣。 所以,他第一次见,有铜器的锈层超过三层,器物还保存这么完整,分界还这么明显? 关键的是,并非氯化物,由此可知,这几层漆,是分时段,分阶段锈上去的。 稀奇了…… 转着念头,又看第五层,顿时,李定安瞪大了眼睛。 紫不紫,金不金,这难道不是紫金? 紫锈很少见,但李定安不是没见过:铜器表面,同时生成黑色的黑漆古与红色的氧化亚铜,两种锈皮的连接部位,就是紫色。 金锈更少见,但他也见过:橙黄色的铅黄与红色的氧化亚铜中和。 但紫金色的锈,他真就第一次见? 重点在于这上面,并非什么锈和什么锈的连接部位,完全就像是一整层。而且与铜器本身贴的这么近,感觉不像是自然形成的锈,而是像……一整层漆? 李定安看了好久,越看越觉得,这一层,更像是烤上去的:“朱处长,有没有对这层紫金锈做分析?” “做了,主要成份为铅锡黄和氧化铜,并有少量的氧化亚铜。” 金黄、红、黑……按照色谱,确实可以生成紫金色。但里面有金色铅锡黄……李定安总觉得哪里不对? 有关这东西最早的记载,已到了元代时期,当时欧洲艺术家为了追求“纯净的黄”,用铅化合物和其它金属化合物调配而成,之后成为西方油画的主要颜料之一。 引进中国已是清代康熙时期,被当做珐琅彩的主要原料。 自然生成的也有,还挺早,但极少:截止目前,就三星堆出土的有数的几件铜器上,发现过这东西,但都是与其它成份的铜锈共存…… 嗯,三星堆,共存? 李定安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三星堆的铅锡黄是自然生成,但上面,却是人为制造。 问题是,这一只,可是商朝时期的甗……商周时期! 他猛吸了一口凉气“朱处长,最好再做一下进一步的检测,看铜锡黄的主要成份是否为锡酸铅和硅锡酸铅?” “啊?”朱处长愣了愣,“这里设备有限,估计做不了,再一个,我们也不会……” “李定安,你会不会?” 得到肯定的答复,成杰一锤定音:“那就调设备,如果调不了,再联系相关机构……李定安,哪里能做?” “川博,或是故宫!” “只有这两家?” “对!” 稍一思索,朱处长恍然大悟:“这东西,和三星堆有关?” “可能性应该不大!” “那哪来的锡酸铅和硅锡酸铅。” 李定安不吱声了。 顿时,朱处长脑洞大开:这些东西,是元军从三星堆遗址挖出来的? 但干系太大,李定安不敢说…… 成杰也被惊的目瞪口呆:开什么玩笑? 不管是内部共识,还是对外宣传:1929年,广汉农民燕某整修老宅,发现汉玉……1933年,哈佛燕京学社、时任华西博物馆馆长葛维汉等人在此考察及发掘…… 至此,代表历史和考古学界正式发现月亮湾遗址,建国后更名为三星堆。 结果倒好,李定安来了个元代? “但任何史料中,都没有过记载?” 所以才说可能性不大。 但只是不大,并非没可能。就像青龙山和浑善古城的风水法阵,以及那处山洞。同样,任何史料中都没有记载,不照样发掘出了那么多的文物? 李定安不置可否:“先做,做完分析再看。” 朱处长好久都没反应过来,成杰牙疼似的,拿出了手机。 李定安又看了看铜器,忍住将前四层铜锈全部剥开,一探究竟的冲动。 等成杰打完电话,联系完故宫,两人一道出了铜器室。 刚迈出门,成杰一把抓住李定安的胳膊,声音中透着骇然:“真是从三星堆挖的?” “估计不是!” “你别估计,要真有把握,你趁早给我个定心丸!” 李定安不说话,成杰眼睛一眨不眨。 两个人僵持了好久,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不是!” 成杰猛呼一口气:三星堆有多出名? 不止是全国轰动,还有海外的高度关注,结果,啪啪一顿打脸? 这算什么,丢人丢到了国外? 还好,不是…… 看他拧巴脸,李定安左右瞅了瞅,笑眯眯的:“司长,给你说点高兴的!” 成杰表示怀疑。 “真不骗你:那东西,很可能是人为制造,已经达到了合金的范畴!” “你是说那樽鬲?”成杰下意识的抬起头,眼神很奇怪:“青铜器,不就是合金?” 是个人都知道,用的着你这么神秘兮兮? “不是……我说的是那层锈,也就铅锡黄……其实那不是锈,而是防锈层,是人为刷上去的,又高温烘烤,从而形成了一层合金膜……” 啥玩意? 成司长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化学界公认,铅锡黄是1300年左右,由意大利画家乔托调配而成,不过当时是合成的粉末状的颜料,锡是锡,铅是铅……真正的形成合金,已是上世纪八十年代: 因为这东西熔点极低,就只有一百度过一点,且延展性强,所以用来焊接和制造一些高精密度的零件……” 这一次,成杰终于听懂了:“那一层锈,是合金?” 李定安点头:“很有可能!” 做了断代检测,那件东西是正儿八经周朝早期的物件,也就是公元前一千年左右,而那漆,也只可能是那时候刷上去的。 再算一算,上世纪八十年代,到公元前一千年……岂不是说,中国人为制造铅锡黄合金的历史,比美西方早了整整三千年? 成杰登时愣住,定定的看着李定安。 推翻三星堆的时间算什么? 他越想越觉得,这句更像开玩笑……(本章完) 第479章 炸了毛的猫 了解李定安的人都知道,这小子犟,认死理,钻牛角尖,有时候还有点小心眼,还记仇。 但从来都不开玩笑。 恰恰相反,嘴严的跟焊死的一样,明明有九分的把握,但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成了六分。 就像刚刚,如果不是成司长逼他,他哪里会说:那樽甗,和三星堆没半根毛的关系。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林致远都愣住了。 同一时间,接到汇报的几位领导,一个赛一个的懵。 有关部门只是让他清点一下,再评估一下这些文物的价值,可倒好,他直接放了个大卫星? 研究,必须研究。 支持,必须支持。 当天晚上,东西就被拉回了国博,馆长又从“铁质文物机理及保护技术研究室”抽出一半的人。 别看这名字很普通,但属“十三五”重点计划,正儿八经的国家级重点项目。 也由此可知,部里有多重视…… …… 成杰把一张纸所给了李定安:“尽快列个提纲!” 李定安瞅了瞅:最上面写着一串标题:铅锡黄合金在商周时期的生产及应用初探。 就这么一行字,下面空白,说白了,等于是命题作文,剩下的由他发挥。 “司长,这课题谁定的?” “这样的课题方向,你觉得‘谁’能定?”成杰吐了一口气,“当然是领导们上会研究的结果。” 李定安愕然:成杰口中的“领导们”,都能有谁? 反过来再说,要说课题有多大,也不尽然:毕竟只是初探。 但这题目真心不好研究:因为只是孤例,甚至这件东西从哪挖的都还没有个大概范围,只是考证这一点,估计就得把黄河两岸跑个百八十遍。 遑论涉及的工序、起源及演变、原料来源等等等等……李定安一想,一个头就有三个大。 “列提纲没问题……”他提起笔,看着成杰,“但是领导,我真没时间!” 成杰无所谓的挥挥手:“没事,挂个名就行!” 问题是,我怕的就是挂名啊? 打个比方,研究到一半,领导们如果问起进展,他还能说不知道? 所以,平时肯定要分出一部分精力,跟进项目。 再打个比方,研究过程中如果出现问题,他过不过问,解不解决? 而三千年前的合金工艺,还是首次发现,还是孤例,研究难度和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何止是一点点? 再加上这个“领导们开会研究”,就能知道上面有多么重视,所以搞不好,他能被拴死在这个项目里。 不夸张,什么青龙山、浑善古城,又什么南戈壁省遗址,全都得往后排…… 李定安眼神躲闪:“书记,我能不能发扬一下风格?” 成杰都被气乐了:“李定安,你第一天参加工作?” 做什么事情,都要有流程,而有些事情一旦开了头,就像是堤坝上撕开了一道口子,一发而不可收拾。 所以,不是他想发扬风格,就能发扬风格的…… “能不能研究出眉目还不一定,你担个什么心?”成杰点了点桌子,“你先写,完了我向馆长建议一下。” 也只能这样了。 李定安点点头,稍稍构思了一下,奋笔疾书。 笔尖滑过,发出“沙沙”的轻响,空白的稿纸上留下一行行刚劲的字迹。 他写的又好又快,几乎没有停顿。 成杰满意的点点头。 馆长果然没有说错:如果不是他已经琢磨出了点什么,心中已有丘壑,这小子哪会告诉你什么合金,什么三千年? 所以,别管有没有,先逼一逼再说……这一逼,果然就逼出东西来了! 思忖间,李定安停下了笔,把稿纸交给成杰。 成司长略略一扫:“具体的研究负责人,你觉得谁合适?” 李定安想了想:“最好是乔所长!” 又和馆长想一块了……你还说你没琢磨过? “行,我知道了!”成杰收起了稿纸,“有什么问题,我再联系你!” 李定安惊了一下:“司长,你要走?” “嗯!”成杰点点头,“该清点的已经清点完了,剩下的只是修复和研究,所以最多一周,你也会接到通知……” 清点完了? 在心里数了数,李定安欲言又止:剩下的那些呢? 部份古籍善本、一部分瓷器、金银器……包括印也少了好几方,甚至十八罗汉,截止目前他一樽都没见到…… “放心,丢不了!” 成杰笃定的点头,挥了挥手。 领导敢这么说,那就肯定没问题。 转着念头,李定安把成杰送出了办公室…… …… 世事无常,计划总不赶不上变化。 没有等到一周,第三天,李定安正式宣告解封。 被关了二十来天,可把他憋坏了,一出来,他就直奔码头。 就感觉,天是那么的蓝,太阳是那么的明艳,海水是那么的清澈,汽笛和海鸥的叫声是那么的悦耳。 甚至不怎么好闻的鱼腥味,有些刺鼻的铅油味,都芬芳了起来? 不见天日的日子,真就不是一般人能受的了的…… 畅怀了一下,李定安吹着湿冷的海风,晒着暖烘烘的太阳,开始打电话,一一报平安。 “妈,我爸呢……上班?周末都不休息……我爷我奶呢,去逛公园了?” “回家?哪能回得去,单位那么忙……放心,元旦肯定回去!” “哈哈,于徽音,我出来了……这算什么乌鸦嘴?还在外地,暂时还回不去……嗯,帮我向于叔叔和江阿姨问好……放心,回去后肯定第一时间就给你打电话……” 又打陈静姝的手机,无人接听,再打,还是无人接听。 随后,陈静姝回了一条信息:正在开会。 开会……她和权英新成立的那个公司? 那等下了飞机再打。 李定安又拨给了吴湘:“老师,不忙吧……没什么事,就是暂时没时间回学校,答辩还要延后……哈,已经完成了……我怎么不知道?” “老何,项目怎么样?一切都好就好……短时间内肯定过不去,具体要看领导安排……啥,我比你还忙?废话,自从咱俩认识之后,你什么见过我比你闲过?” “老张……王八蛋,怎么张嘴就骂人?什么,等见了面再收拾我?呵,你也得能见得着……什么时候回来……” “嘀!” 他话还没说完,张汉光挂断了电话,李定安看着手机傻眼。 不就是让你挨了两顿骂么,你至不至于? 另一边,张汉光挂了电话,揉了揉眉心:“他顶多中午就到!” 叶高山一脸惊讶:“怎么这么快?” “估计捅的篓子不小……真特么的见鬼……” 张汉光靠进沙发,“咣当”一声,手机落在茶几上,“好好的,怎么就弄成了这样?” 你都不知道,我们怎么能知道? 王成功和孙怀玉对视一眼,各行其事,陈静姝若有所思。 “会不会很危险?” “陈总,你开什么玩笑:谁都有可能有危险,就他不可能……”张汉光冷笑一声,“咱们全加一块,再把山洞里的那些文物全加上,都比不上他的份量……” 陈静姝点点头:“是不是还需要我们配合!” “不好说,看上面怎么安排……” 话音未落,手机嗡嗡的一响,张汉光疑眼一瞅,抓起手机进了小房间…… …… 时间掐的挺准,李定安刚打完电话,一辆不起眼的国产小轿车停在了他面前。 “哐……” 王成明打开了车门,微微勾着腰:“李老师,请!” “王助理,你别这样……我心里发毛?” “李老师,您不得尽快适应适应?” 废话,我倒是想适应,你们是不是也得给我点时间? 前一分钟,他都还在字画室,看着杨丽川和丁立成修复残画,顺便偷偷师。后一分钟,就有便衣同志让他接电话,然后林馆长在电话里安排,需要他立即出国一趟。 去哪,不知道。 什么事,也不知道。 倒不是林馆长不想告诉他,而是他真的不太清楚。 然后,林馆长告诉他,有关部门安排了两位新助理,一男一女,男的姓王,就眼前这位。 女的姓刘,站在稍远的地方。 相貌平平,气质也平平,不管男女,都属于扔人堆里找不出来的那一种, 问题是,他之前见过这位王助理:仓库里的那些精神小伙,都喊他科长……这能是一般的科长? 然后,他就被五助理带出了基地。 本来是直接去机场,王助理接了一个电话,说是要稍等一等。然后告诉他,可以通知一下家人,报报平安。 虽然话不是这么说的,但意思就是这个意思,李定安怎么可能不发毛? 总感觉,像是要回不来的样子…… …… 上了车,直奔机场。 大楼不停的倒退,树叶早已落光,光秃秃的树杈随风摇晃。 前两天刚浇过水,绿化带里结着薄冰。 李定安靠着座椅,一脸戒备:“王助理,现在能告诉我,去哪了吧?” “新加坡!”王成明露着憨厚的笑,“李老师,您别介意,之前不是不能说,而是不确定!” 好像是这样:都决定去机场了,又突然说要等一等…… “去干嘛?” “请李老师鉴定几件文物!” 李定安微一转念:“和仓库里的,是不是同一批?” 王成明轻轻点头,李定安的眼皮却狠狠一跳。 大前天,司长还说:一件都丢不了,就两天的功夫,东西却到了新加坡? 还有这个鉴定又是怎么回事,总不能前后就几个月的功夫,就有了赝品? 问题是,真的呢? 李定安越想越觉的有问题…… …… 初冬,北方飘飘落雪的季节,新加坡却是雨季。 大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空乘报播,既将降落樟宜机场时,都还是晴空万里。但随即,就是电闪雷鸣,大雨磅礴。 等飞机落地,出了机场,看着蓝澄澄的天,明晃晃的太阳,李定安愕然无语。 雨树撑着如伞盖一般的树冠,树叶湿亮而鲜绿。水珠一颗颗的滑落,滴滴答答,晶莹剔透。 天边挂着彩虹,积水顺着路边的沟槽潺潺而流,空气中弥漫着下雨后,才特有的湿漉漉的味道。 如果不是这些,他甚至怀疑,刚才的那场大雨是不是下到了另一个世界? …… 叫的是普通的出租车,王成明装好行李,报了酒店的名字。 李定安没有来过,只知道这里是有名的海滨城市,经济很发达,而且越来越发达。 曾经的亚洲四小龙,湾湾已不知落到了哪里,日本和韩国如今也是半死不活。这三家,可谓是成也鹰酱,败也鹰酱。 唯有新加坡一骑绝尘。 人均资产全球排名第四,甚至超过卡塔尔,阿拉伯联合酋长国,就觉得挺不可思议。 风景也确实不错,主要是绿植多,空气也挺新鲜,确实符合花园城市的称号。 至于有多么舒适,暂时还没感觉到。 出租车不急不徐,大概开了半个小时,停到了酒店门口。 左右看了看,李定安啧的一声:虽然没来过,但大名鼎鼎的鱼尾狮,他还是知道的。 就离着百来米,鱼尾狮身的怪兽正往池中喷水,湖边人来人往,密密麻麻。 “花了不少钱吧?” 王成明点点头:“您花的起!” 废话不是……反正又不是花我的钱? 登记、刷卡……行李生将二人带到四楼。 标准的行政套房,一主两副,配置的也挺全,该有的都有。 刚放好行李,门铃又响了一声,刘助理从猫眼里看了看,打开了房门。 随即,李定安就愣住了。 张汉光,叶高山? 好家伙,怪不得他说:等见了面我再收拾你……原来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新加坡? 也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到新加坡…… 正转着念头,人就扑了上来,嘴里骂骂咧咧:“王八蛋,你知不知道,老邓骂我们什么:连狗屎都不如……” 哈哈……不就炸了你两句? 李定安刚要躲,“唰”的一下。 刚刚,王新民还在窗边,但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到了眼前。 就跟从地里冒出来的一样? 挡在李定安身前,王成明温和笑了笑,微微勾着腰:“张处长好,我是李老师的新助理,王成明!” 张汉光的瞳孔一点一点的扩大,后背上的汗毛一根根的竖了起来。 叶高山像炸了毛的猫:李老师,你牛逼……(本章完) 第480章 透视眼 “捅篓子了!” 从张汉光的嘴里说出“捅篓子”这三个字,就觉得挺滑稽:要说捅篓子,谁能捅的过他? 李定安忍着笑:“谁,你?” “不是我,这一次,我们只提供信息技持!” 意思就是,这次不是缉私系统的任务? 顿然,李定安意识到了事情的复杂性。 这里是新加坡,和蒙古天差地别。原因很简单:不涉及那么多的地缘政治,也不依靠什么。所以,双方的关系很微妙…… 他也大致能猜到,是山洞里的那批文物出了问题,不然来的不会是他…… 成司长不是说,一件都不会少吗? 再猜一下:会不会是谁想搞点事情,结果出了意外,玩脱了? 李定安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的边缘…… “哪一类?” “估计是瓷器!” “估计?” 张汉光陡然一叹:“我知道的也有限!” 本来,半个月前他们就应该回国,也就是李定安给他打完电话的第二天。机票都买好了,又临时接到通知,让他们暂缓回国,留下等消息。 然后,一等就是十来天,谁也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坏消息? 李定安想了想,又皱紧眉头:“中间隔咱们家那么大一块,从那边到这,直线距离都要五六千公里,那些东西是怎么横跨数国,到这儿的?” 张汉光微微一顿:“我也不知道!” 明白了,他知道一点,但不能说。 “什么时候去看?” “要等通知!” “好,那就等通知!”李定安意兴阑珊,又挥挥手,“你先回吧!” 张汉光瞪着他:“回哪?” “当然是回你房间!” 他叹口气,“放心,我没那么任性,用不着你在这当什么润滑剂。” “谁说的?” 李定安默然不语。 张汉光人都麻了:就说上面怎么什么也不讲,先让他来见李定安? 问题是,李定安知道的还没自己多,却看的比自己还透澈? 王成明和助理也对视了一眼。 临走时,领导反复交待:不要耍小聪明,你们只需要:保护好,照顾好,客气点,哄着点…… 特别是最后这十二个字,几乎能说明一切问题…… 过了好一阵,张汉光犹犹豫豫,欲言又止:“你别多想,原因肯定很复杂!” “你当我是三岁两孩?不用担心,我没那么幼稚!” 李定安就觉得,他自个的事情都弄的一地鸡毛,哪有时间考虑那么高级,那么复杂的事情? 他没这个义务,也轮不到他操心。 他就是觉得:本来该他干的,已经干完了,谁想计划赶不上变化? “突然来这么一出?”李定安捏着眉心,“我只能尽量回忆,能想到几件是几件……” 几人神色顿时肃然:视频只是走马观花的拍了一遍,好多箱子都盖着盖子,李定安要记不起来,还就没人知道没运回去的东西都有哪些…… “那你好好想!” 张汉光忙点头,带着叶高山出了房间。 王成明和刘助理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仿佛心有灵犀,四人谁也没提王助理是哪个单个。 叶高山暗暗咋舌:李定安,你小子厉害了…… …… 临近天黑,张汉光再次敲开了门…… “意思就是,情报渠道出了问题:原本只是幌子,放出的假消息,结果鱼没上钩,走私团伙反倒将计就计,真把东西运到了新加坡?” 张汉光竖了个大拇指。 李定安张着嘴。 这不就等于是,有人不但牵着有关部门的鼻子走,还近乎于调戏一般:你不是说,我会把东西运到这吗? 看,我多听话…… 但是,这怎么可能? 他愣了好久:“谁干的?” 张汉光摇摇头,表示还不知道。 “他想干什么?” “当然是变现:整个亚洲,就没比这儿更合适的地方了……” 废话不是? 如果不表现出绝对中立的立场,凭什么成为金融之都? 所以,他之前才觉得事情很麻烦…… “现在怎么办?” “先看东西,如果是假的,自然不用说,如果是真的,就想尽一切办法弄回去。” “我怎么进去?” “放心,一切都安排好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 夜幕低垂,弯月高悬,天穹上点缀着点点繁星。 晚风轻拂,吹来几丝海水的腥咸,浪花拍打着堤岸,仿佛奏响了乐章。 两辆崭新的迈巴赫停在酒店门口,李定安西装革履,风度翩翩。 王成明和刘助理跟在身后,可惜,过于其貌不扬,想陪衬都陪衬不起来。 从前车下来两位三十出头的男士,相继和李定安握了握手,又说了几句,像是在介绍。 稍后,几人上车,消失在夜幕之中。 权英站在窗前,抱着膀子,冷哼一声:“油头粉面!” 陈静姝面无表情:“他已经走了,你什么时候走?” “怎么,嫌我说他,你不高兴了?” 陈静姝没说话,但表情很明显:你说的很对! 稍稍一顿,她转身走到茶台前,泡了一杯红茶。 “南洋的茶淡不拉叽的……”权英晃了晃红酒杯,“来一口?”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戒了?” 以前的陈静姝,要么吃药,要么喝酒才能入眠,但现在的陈静姝,除非心情特别好,或是和李定安在一起的时候,才会小酌一两杯,否则滴酒不沾。 原因很简单:因为她的生命里,多了一个得陇望蜀,狼心狗肺的狗男人。 对,就刚刚楼下,坐着车走了的那个…… 权英当然知道这些,她就是气不过。 “狗东西!”一口喝干杯里的红酒,她把酒杯顿到了茶台上,“走了!” “别告诉他我也在!” “知道,他身边有国内的人,不能给他惹麻烦,对吧?”权英阴阳怪气,“陈静姝,等他哪天不要你,你就等着哭吧!” 陈静姝没说话,只是抿了抿嘴。 他不会的。 不然在医院的那天晚上,他猜到是她的那一刹那,第一反应,绝不会是把她搂进怀里……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 嘴里嘟嘟囔囔,权英换了鞋,提着包出了房间。 轻轻吹了一口,陈静姝慢慢的抿着茶。 …… 夜景很美,也很繁华,不愧为东亚金融之都。 高楼林立,车流如龙,街上人来人往,夜色中透着雨后的清凉。 下了车,李定安瞅了瞅门头上灯牌:shangrihotel。 据身边的这位张先生说,今天的晚宴就是由新加坡的郭先生举办,也不知道是不是香格里拉的那位郭先生? 思忖间,张世波先一步:“李老师,请!” “好,请!” 几人上了台阶。 刚到门口,旁边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李老师?” 说的是汉语,还带有一点儿吴音,问题是,这儿是新加坡? 就挺稀奇…… 李定安下意识的转过头,看到一张有些熟悉的脸。稍一思忖,脑海中闪出一段久远的记忆: 两年前,沪上苏付彼拍卖会,那幅张大千的《喜微子出浴图》? 当时站在旁边,只能咬着牙往肚里吞,硬陪着笑脸的那位苏付彼上海拍卖公司的总经理? 好像姓仇…… “仇总?” “哎哟李老师,你还记得我?” 仇惟正连忙掐了手里的烟,“没想能在这里碰到您?” “确实巧!”握了握手,李定安又往他身后瞅了瞅,“仇总一个人?” “权总也在,应该快到了……唉,权总来了?” 话音落下,又一辆轿车停了下来,先上来的是一只穿着高跟鞋,小腿白皙而又浑圆。 身上穿着紫色的晚礼服,明艳却不失庄重。最后,一张稍显薄怒,却依旧娇媚的脸傲然扬起。眼光流动,带着点鄙夷和嘲讽,盯着李定安。 “哼!” 像是冷哼,更像是冷笑。然后权英才转过头,露出微笑:“张总!” 张世波伸手握了握:“权小姐!” 南洋不大,但华人收藏家不少,张氏就是其中之一。权英负责苏付彼东南亚的业务,两人认识不奇怪。 稍稍寒喧,权英说还要等人,张世波和李定安先进了酒店。 “李老师和权小姐很熟?” 李定安随口敷衍:“还行,毕竟国内的收藏界就那么大。” 张世波的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这句话放在新加坡,是不是要更合适一些? 再说了,就权英的那一声“哼”,两人也绝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但这些和张世波都没什么关系,他只关心,是不是像介绍人所说:眼前这么年轻人,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鉴定专家? 他不是不愿意信,而是不敢信:委实太年轻了些? 还好,权英的出现,让他稍稍增加了一点信心…… 几人上了电梯,又进了宴会厅,来的稍有点早,大厅里的客人不是很多。 找了个位置,服务生端来了冷饮。 李定安随手拿了一杯,慢慢啜饮,心里还在想:权英来这里做什么,竟拍? 她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很正常,但不正常的是,她刚才的那一声冷哼。 感觉很奇妙,就好像陈静姝握着自己的手,更或是做出了什么更进一步的亲昵动作,被她看了个正着,觉得替陈静姝不值,才会露出类似的情绪。 就像在医院的那个晚上。 不然,这女人顶多也就是翻个白眼,而非冷笑…… 顿然间,李定安心里“咯噔”的一下:陈静姝也在? 不是,她辞职了啊,虽然开了一家公司,但是完完全全的私人性质……这是她亲口说的。 那她来这里做什么? 如果是竟拍,为什么要瞒着自己? 恰好,权英也进了大厅,他放下了酒杯,迎了上去。 王成明连忙起身,李定安身后就像是长了眼睛:“不要跟过来!” 声音不复往日的温和,而是稍嫌冷峻,王成明迟疑了一下,又坐了下来。 权英则有些狐疑:他怎么回事? 刚在门口时还好好的,现在却板个脸,好像自己欠了他几百万? 转念间,人已到了眼前,她头一抬,鼻孔扬了起来。 第二声冷哼既将出声,却被堵了回去:“她在哪,酒店?” 话说的没头没尾,权英却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不动声色:“我怎么知道?” 明白了,人就在新加坡,就和权英在一起。 这两个女人搞什么飞机? 心念一动,他眯住了眼睛:“你们和张汉光一块来的?” 权英的心脏跳了一下,依旧装做茫然的样子:“张汉光在哪?” 你装你妹? 李定安拿出了手机。 “老张,为什么要瞒着我?” 依旧问的没头没尾,但权英再也没办法保持淡定。 陈静姝经常说:他很聪明的,什么都知道,不过大多数的时候都不说。 权英一直都不怎么服气。 下午,张汉光也说:不要和他说话,最好当不认识,不然别说猜到你来新加坡的目的,甚至你在心里怎么骂他,他都能猜得到。 当时权英嗤之以鼻:他还会读心术? 但现在,她有点动摇:这混蛋,像是长了透视眼,能看到心里……(本章完) 第481章 冤家路窄 “不是想瞒你,是陈总不让告诉你!” “放屁!” “不信问陈静姝啊,你骂我干什么?” “她们来干什么?” “不能说,但我发誓,和我无关!” “王八蛋!” 李定安咬着牙,挂断了电话,又转过头。 没来由的,权英心里虚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冲到自己面前大声质问,但仅仅就只是看了一眼,就回到了坐位。 权英猛松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顿然,波涛滚滚。 奇了怪了,我怕他做什么? 又哼了一声,她取了一杯果汁,走到了宴会厅的另一边。 纯粹是下意识,连权英自己都没发现,这里离李定安最远…… 陆续有宾客进入会场,渐渐的,大厅里的人多了起来。 李定安安安静静,闭着眼睛,睡着了一样。 张世波目露狐疑,左看看,右看看。 那位权总缩在角落里,时不时就往这边瞄一眼,好像很怕这位的样子? 看年纪,不应该啊? 正暗暗想着,从外面又进来了几位客人,张世波瞅了瞅:郭世叔到了。 随即,他发现刚进门的几位客人朝着这边指指点点,应该在谈论着什么。然后,竟然朝着这边过来了? 好几年没见了,郭世叔还记得自己? 但既便记得,大厅里这会多的商贾名流,也不该跑过来,先和自己打招呼,还带了这么多客人? 心中诧异,笑容浮上了脸,张世波连忙站了起来,又整理了一下衣衫。 与此同是,李定安也睁开了眼睛。 “李老师,这位就是郭敬之郭先生,他父亲是南洋四大收藏家之一郭克礼先生!” 李定安恍然大悟:原来今天的主人,是这位郭先生? 他之前还以为,是香格里拉酒店老板。 暗忖间,他又打量了几眼:大概六十多岁,个头不高,但很精神。 他当然是第一次见,不过经常听到这位郭先生已故的父亲,郭克礼先生的名讳: 不论是国外的苏付彼和佳士德,还是国内的保力和嘉得,但凡在国内举办“海外回流”专场,必然有新加坡郭克礼先生的藏品上拍。 可想而知,他一生的藏品有多丰富? 转念间,人也到了眼前,张世波勾下腰,又伸出手:“郭世叔!” 郭敬之愣了好久:“你好?” 张世波也愣了愣,笑容一点点消失:他反应再迟顿也能看的出来,这位郭世叔,压根就没想起来他是谁。 那你为什么带着客人,来到了这边? “郭世叔,我在秋斋见过您,曾国和先生是我姨父!” “哦,原来是曾先生的内侄……”郭敬之笑了笑,“上了年岁,记性大不如以前……” 张世波连忙陪着笑。 与此同时,有人低呼了一声:“李,真的是你?” 高鼻子深眼窝,蓝色的眼睛,亚麻色的头发,以及字正腔圆的伦敦腔。 李定安怔怔出神:这大胡子谁啊? 直到看见缩在角落的权英往这边走了过来,他才想了起来,一脸惊讶:“洛根先生,你怎么留胡子了?” 按照英国传统,这样讲话很失礼,但洛根却哈哈一笑,又眨了眨眼睛:“李,两年前的事情你知道的……之后,我找大师算了一卦……” 李定安都呆住了:好家伙? 这是哪个缺德带冒烟的,专找洋鬼子骗? 两年前,因为自己砸了龙纹大缸,害得洛根被绑架,好长时间都没有音讯,所有人都以为,他凶多吉少。 还好,最后毫发无损的被放了回来,但他不是回英国了吗? 应该就是再次回来后,找人算的卦,以香港和东南亚那些大师的尿性,估计被骗的不少…… 当然,再多,也没洛根送给他的那幅张大千的《喜子出浴图》多:他整整卖了四千八百万。 这也是他赚到的第一个千万,所以,想不亲近都难…… 李定安握着洛根的手,使劲的摇:“洛根先生,又见面了!” “李,你是来鉴定的吗?” “是的洛根先生,受朋友委托,来帮张先生看一看!” 洛根冲着张世波竖了个大拇指,意思是好眼光。然后,他又给身边的朋友介绍: “郭先生,陈先生……这位就是我刚才向你说起过的,中国最年轻、最专业的鉴定大师!” 顿然,十多道目光落到了他的脸上。 年轻倒是挺年轻,但要说最专业……感觉没听过呀? 不过老外说话都比较夸张,不像中国人,说话留三分余地,所以,听听就好…… 几位收藏家微微点头,也没有伸手的意思,李定安只是礼貌的笑了笑。 权英走了过来,顿时热闹了不少,李定安默默的退后了一点。 张世波又用欣喜,且包含着一点点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李老师,国内的文玩杂志,自媒体,好像都没有和你相关的报道?” 有了才是见鬼? 之前还只是张汉光的个人行为,但之后先是部里,又是科创局,连番清理带封印,有关他的信息,保准在网上找不到半条。 如今已过去了两年,还记得他这个捡漏天才的,就剩那批还活跃在群里的铁杆粉。 所以,新加坡的收藏界能从哪里看到? 李定安随口敷衍:“哦,工作性质不允许!” “能不能冒昧的问一下,李老师在哪里高就?” “国博!” 张世波自以为了然的点了点头。 一阵寒喧,几位收藏家簇拥着洛根离开,老外还朝着李定安挥了挥手。 李定安报以微笑。 随后,郭敬之上台讲话,又介绍了一下洛根,说是此次的收藏家沙龙,是由郭氏的思斋与苏付彼共同举办…… 李定安长长一叹:不出意外,洛根这次又被当枪使了。 他都不用猜:那些文物,肯定是通过苏付彼的渠道运到这里来的…… 所以就想不通,怎么都逮着这一个老外薅? 酒会开始,李定安挥了挥手,意思是王成明不要跟上来。 权英站在餐台前,好像在纠结吃点什么合适。 他拿起一只餐盘:“你什么时候改邪归正的?” 权英抬起头:“要你管?” “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朝着洛根示意了一下,“这个老外你们随便坑,反正苏付彼背锅也背习惯了……但陈静姝……别害她!” “你以为我是你?” “我从来都不担心你对她的关心,但唯有一点……”李定安稍一顿,很认真的看着她,“三思而后行!” 权英一脸茫然:“李定安,你什么意思?”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凡事多动脑子!” 权英愣了一下,脸都绿了,恨不得把手里的盘子扣李定安脸上:“王八蛋,你才没脑子……” “看,说不过就骂人?” 他摇摇头,压低声音:“这次是谁干的?” “张汉光没讲?” 讲了,说可能是日本人,但这话,老张自己都不信。 如果是日本人,何必拉这里来,直接运回国不香吗? 李定安怀疑,日本人也被坑了。 又看了看权英的脸色,看她不似做伪,李定安就知道,权英……哦不,估计连洛根也不知道具体是谁。 所以说,就挺佩服? 正感慨着,权英朝他身后扬了扬下巴:“那个人一直盯着你,你是不是认识?” 这又不是国内,哪有那么多认识的人? 他本能的回过头,定神一瞅,牙又呲了出来:藤原? 真是冤家路窄……(本章完) 第482章 你连我都要诈一诈? 西装很合体,头发梳的整整齐齐。 灯光照射下来,藤原的眼睛炯炯生光。 怎么也算是熟人,不打声招呼着实说不过去。 李定安放下餐盘,脚下不急不徐。 走到藤原面前,他微微一笑:“藤原君,幸会!” 听着字正腔圆的日语,藤原脸上的肉止不住的抽。 记忆如同电影,从脑海深处涌现: 两人第一次见面,是在前杭爱省博物馆,自己和助手在用日语商量,怎么去买博物馆中那些换出去的文物。 当时,李定安就在不远的地方听,他用日语试探了一下,结果,李定安一脸茫然。 然后,自己就被蒙古国的警方抓了…… 第二次见面,是在靠近中蒙边境的塔温陶勒盖,李定安依旧不懂日语,但还好,自己的中文很流利,双方沟通的很愉快。 然后,自己又被蒙古国的警方抓了? 第三次没有见面,但还是相同的原因:又因为李定安,他再一次的被蒙古国的警方抓了…… 所以,藤原想不通,害自己这么惨,害他几乎在蒙古国的警察局关了半年,李定安见了自己,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甚至用见了老朋友一样的语气和自己打招呼? 两人身高不对等,他只能仰起头:“李定安,你这个伪君子!” “藤原,你不应该骂我!”李定安摇着头,“中国有句老话送给你: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藤原愣了一下,想起了还被关在蒙古国,可能这辈子都出不来的杨卫。 仔细想想:如果不是李定安连着坑了自己两次,让集团蒙受重大损失,那负责将山洞里的那些文物运出去的不可能是杨卫,而是自己…… 嗯,不对……他在偷换概念? 藤原咬住了牙:“李定安,你最该死!” “你这是危胁对吧?”李定安笑了笑:“没关系,我们拭目以待!” 藤原点头,转身离开。 权英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你还会日语?” “我会的多了去了!” “唏……那个日本人是干嘛的?” “大仓株式会社的副总裁,藤原!” 权英愣住,好像不敢置信:山洞里的那些文物,就是大仓派人挖出来,又运出来的? “你们,竟然认识?” “废话!” 如果不是藤原认识他,大仓哪知道什么山洞,什么文物? 李定安甚至怀疑,有人故意把他们引过去的…… 可惜了,阴差阳错,让这个小鬼子逃过一劫。 “大仓集古社副总裁……他竟然敢露面?” 有什么不敢的:文物既不是他派人挖的,也不是他安排运的,他为什么不敢露面? 李定安无奈摇头:“来,权总,采访一下: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敢瞎掺合的?” “就你知道的多……不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因为我有脑子!” “王八蛋!” 权英气的不行,恨不得捶他一拳。手都伸了出去,李定安却像冻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她踮着脚尖,穿过李定安的肩膀往门口看去:一位女士,大概三十多岁。典型的亚洲面孔,五官很精致。 眼角隐约可见细细的纹路,但风韵犹存,气质依旧。 感觉有点面熟,稍稍回忆了一下,权英心里一跳:这是那个姓唐的女人? 她只是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所以有些恍惚,一时没有认出来。 问题是,两人从来没见过面,李定安为什么会盯着这个女人看? 随即,脑子里“嗡”的一下:李定安放下餐盘,竟然迎了上去。 纯粹是本能意识,权英去抓他的胳膊,却抓了个空。 王成明也站了起来,还有刘助理。 在三人愕然的目光中,他不紧不慢,边走边掏着烟盒,就像是烟瘾犯了,想出去抽一根。 抽出了一只烟,他又摸着口袋,恰好,两方迎面而过。 李定安停下脚步:“小姐,麻烦借个火?” 很冒昧,但唐佳丽并不在意,稍稍一愣,盯着李定安看了几眼,然后笑了笑,拿起包取出火机。 “叮”,打火机冒出火焰,递到了李定安眼前。 “谢谢!” 就着点着,遮着风的手心微微一痒。 他瞄了一眼,又举起烟盒示意了一下,唐佳丽摆了摆手。 “太太一个人?” “当然!”唐佳丽仔细的打量着他,“贵姓?” “姓李!” “也是一个人?” 李定安不置可否,亮了亮手里的东西。 唐佳丽露出一个迷人的微笑,收起打火机,进了宴会厅。 李定安走向门口,悠悠的吐了一口烟。 冯悠然没说错:苏秋棠很漂亮,比他姐姐苏海棠还要漂亮。哪怕已经三十多岁,依旧迷人。 但这不是重点,李定安想不通:他们都是林子良的女人,为什么都不认识自己? 真就想不通啊? 身后传来“当当”的脚步声,思绪被打断,他转过头。 权英的脚步稍显急促,神色中流露着几丝紧张:“你认识她?” “第一次见!” “既然不认识,你却和她搭讪,她还给你点烟?” “因为她漂亮,也因为我长的帅!” “你放屁!” 权英虽然不是特别特别聪明,但她至少不是傻瓜。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摊开了掌心。 是一张古铜色的名片,古朴而不失典雅,上面还散发着淡香。 “你信不信,我再和她聊两句,她给我的就不会是名片,而是房卡!” 权英瞪大了眼睛:从来不知道,李定安竟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她一个激灵:“知不知道她多大,快能当你妈!” “放心,比起你差远了!” 权英愣了一下,牙齿咬的“咯吱”直响。 我连你这样的货色都看不上,何况她……李定安绝对就是这个意思。 如果不是这样的场合,如果不是穿着晚装,权英发誓,她绝对会扑上去。 太欺负人了…… “回去吧,我想一想!” “想什么?” 想那位郭先生,想洛根,想藤原,以及想你这个白痴和陈静姝…… 怪不得张汉光会在这里,权英和陈静姝也在这里? 那批文物是饵,剩下的人,充其量只是打窝的料,但最后,只钓出了唐佳丽? 那林子良呢? 应该不在这里,至少不在新加坡,不然,这张名片到不了自己的手里。 没来,还是跑了? 他摇头笑笑:“脱钩了吧?” “什么?” “我是说,被你们玩脱了!”李定安翻转着手里的名片,“鱼没钓到不说,连饵都丢了,就剩了只虾米。” 权英握着拳,眼睛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光芒。 她终于体会到,张汉光流氓一般的玩笑话:和他待久了,他连你身上有几根毛都能猜的到…… 稍等了等,看两人再没有说话,王成明走了过来:“李老师,餐会快要结束了,要不要先吃点东西!” “不急!”李定安吐了口烟,摁灭了烟头:“王助理,请教一个问题!” “李老师你讲!” “我充当的是什么角色:饵,还是料?” 王成明琢磨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李老师,您别误会,都不是。这次请你来,只是为了看东西!” 李定安点点头:应该就是这样。 又不是人人都是张汉光那样的愣头青,为了达到目的,不计成本,不顾后果? 也不是他狂妄,现在的他,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那么点贡献,以及有那么点价值的…… 所以这次,林子良只是顺带,目的应该是更深层次的东西。但不知道什么原因,出了点意外。 不过还是那句话,轮不到他操心,他该干的都干完了…… 他摇摇头,进了宴会厅。 以为他不信,王成明跟在后面解释:“李老师,你真的不用太敏感:我们来,只是为了协助您和保护您!” “我信……你也别多想,我只是随口问一问。” 我能多想什么? 暗暗腹诽,王成明又愣了一下:随口问一问? 顿时,他哭笑不得。 李老师,你连我都要诈一诈?(本章完) 第483章 山洞里没有这一只 菜品相当不错,李定安尝个不停。 权英却没什么胃口,双眼盯着天花板,无意识的转着高脚杯,脸上写满担忧。 “别惊讶!” 李定安吃饱喝足,细心的擦完手,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一直很细心的,你又不是第一次见识到?” 她很想骂点什么,但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双眼盯着李定安,眼神很是复杂。 权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雷明珍想占自己便宜,被李定安一顿踢。 真的,那时候,她连黑大个那天晚上在拘留所过夜的姿势都想好了。 如果不是李定安阻止的话。 第二次,在xj,大胡子艾力一脸憨相,却长了八百个心眼子。 但在李定安面前,就跟透明的一样。 第三次,是在他家里。 陈静姝刚刚拿出保力的聘用协议,都还什么都没说,他就知道,是自己出的主意…… 还有在蒙古国,陈静姝刚刚提到那批文物,都还没说什么,他就知道,自己和陈静姝想干什么。 而事态也正如他预料的那样:像苏付彼、大仓这样的巨无霸,却连成为饵的资格都没有,她和陈静姝如果敢动歪心思,会是什么下场? 权英想都不敢想…… 包括今天,权英很肯定,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最终,什么都瞒不过他? 所以她就想,陈静姝以后被他卖了,可能都会帮他数钱…… “为什么要担心?” 李定安放下茶杯,又笑了笑,“你为什么不这样想,正因为我有足够的能力,才可以把应该保护的人保护好,而不是去伤害他?” 看吧,就是这样:自己一个字都没说,他就能猜到,自己在想什么? 太可怕了……不对? 甚至这个“太可怕了”,他都已经想到自己会这么想,所以才问自己:你为什么要担心? 顿然间,权英心中生出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我以前怎么就没发现你这么利害?” 厉害吗? 厉害个屁。 能猜到权英想什么,是因为对她够了解,张汉光同样如此,陈静姝更是如此。 然后再加一点点小技巧,和庞大的知识库,以及强大到可怕的分析能力和速度。 所以,如果没有系统,他毛都不是…… 光线稍稍一晃,眼前多了一道身影,张世波端着红酒,一手一杯。 “波尔多的甜白酒,味道很不错。” 权英摇摇头,李定安接过酒杯:“谢谢张总!” 张世波又往台上示意了一下:“李老师,快开始了!” “好的!”他往舞台上看了一眼。 一位女士站在舞台中央,缎子一样的秀发披在肩上,穿着白色的露肩礼服,镶满了钻,闪闪发光。 不夸张,身材好到爆…… 张世波扬扬头:“李老师,可以吧?” 李定安会心一笑。 权英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你不去陪洛根,跟着我干什么?” “妨碍那个老女人过来找你,是不是?” 她看的很清楚,唐佳丽时不时的就会往这边瞟一眼。 “她既便找我,也不会是为了上床!” 苏付彼中国区总裁,肯定知道一点内幕吧?被她紧跟着的男人,多少应该有点价值吧? 所以,唐佳丽是看到自己身后的权英才停下,自己的手心里才会多一张名片。 “说点正经的!”李定安往台上支了支下巴,“那女人是干嘛的?” “佳士德在新加坡的负责人!” “那位呢,坐在郭先生右边的老外?” “史蒂夫,佳士德亚太区总裁。” 明白了,怪不得和洛根一左一右? 看来苏付彼也被坑了:小鬼子刚通过他们把东西运出蒙古国,就来了一招卸磨杀驴,换成了佳士德。 但不巧,事发了,走投无路,六神无主之下,小鬼子和佳士德把东西运到这里,然后再不敢往前走了。 不信试试:公海那么大? 所以李定安怀疑,小鬼子也被坑了。 谁坑的,不知道,反正不会是自家坑的,不然直接就运回国了…… 思维渐渐发散,女主持人声情并茂,绘声绘色,讲解着此次盛会是如何如何的隆重。 苏付彼、佳士德、日本大仓,及本土最有实力的艺术品收藏及拍卖公司,四家联合举办的收藏家沙龙,确实挺隆重。 还挺神秘:声势如此浩大的预热专场,竟然连份宣传资料,甚至连份彩页都没有? 参会嘉宾不能拍照,更不能录像,就只能听? 怕了吧? 他摇摇头,端起红酒抿了一口,还没咽下去,眼睛不由的眯了眯。 屏幕上播放着视频:幽静的山洞里,两道手电的光柱绕来绕去,场内发出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各式各样的文物一件件、一堆堆、一垛垛,多到数都数不清。 甚至是像垃圾一样,随地丢弃。 应该做过二次处理,里面没有声音,但挺贴心,但凡能看清大致轮阔,底下就会标上名字:穿云琴、乌骨案、白玉梳、玉笔箱…… 已经有人开始努力的回忆:这几件古董的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随即,一张绢画被捡了起来,又抖净了上面的灰。 有人再也忍不住,一声惊呼:“北苑副使臣董源画……这是宋帝陵的陪葬品?” “早被杨琏真伽挖空了,还哪来的宋帝陵?” “要是不挖空,哪里能在这里看到?” “意思这些就是?” “不知道……” “真的还是假的?” “不好说……” 大厅里议论纷纷,吵来吵去。 也不怪他们激动,委实是过于震惊:这其中的哪一件,不是至宝? 而且还这么多? 任谁也会怀疑:会不会是假冒的…… 李定安呼了一口气:这上面播放的视频,难道不是自己让何安邦上报的那一段? 可以,都流传到海外来了? 正暗暗调侃着,他又“哈”的一声。 视频播放到一半,被主持人按下了暂停键,画面中,十八樽罗汉栩栩如生。 但只停顿了几秒,随后,镜头一转:好像在什么室内,光线极足,罗汉像擦的干干净净,而且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完完全全的拍了一遍。 包括底座。 大厅里像捅了蜜蜂窝一样,“嗡嗡嗡嗡嗡”,响个不停。 “这是什么?” “看不出来?黄、萧、褐,辽三彩,十八罗汉!” “工艺品还是石董?” “谁知道?” 所有人都精神一振。 这夸张,如果是真的,之前那些加起来,都抵不上这其中的一樽。 但听都没听过,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么多? 李定安愣了愣,又转过头,看了看王成明。 王成明微微点头。 哈哈,玩大发了吧? 就说怎么火急火燎的,派自己出国? 他之前也只以为,张汉光所说的瓷器,只是普通的瓷器,比如瓶瓶罐罐,盘盘盏盏,压根就没想过罗汉像。 罗汉像是不是瓷器? 当然也是…… 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视频播完,他才放下酒杯,站了起来。 “你去哪?” “换个角度看看!” “不用看,应该是真的!” 李定安指了指大屏幕:“我说的是这个!” 权英抬起头:罗汉像不见了,照片换成了一只大瓷瓶。 白瓷,釉面很亮。 不知道是不是角度的问题,感觉稍稍泛着一点点青灰。 只看照片,像是宋代定窑,或是更早的邢窑白瓷。 但李定安很确定,山洞里没有这一只……(本章完) 第484章 绝对是仿的 唐佳丽端着酒杯,走到了李定安身边。 酒液微微晃动,荡漾着琥珀一般的光。 手指纤长,皮肤白晢,指甲莹亮,但比之前少了一样东西:戒指。 不然,李定安也不会那么冒昧,直接叫人家太太。 也不得不说,这个女人虽然年近四十,但混身都散发着独特的韵味。 他接过酒杯:“谢谢!” 唐佳丽笑了笑,露出如玉贝似的牙齿:“雕镌荆玉盏,烘透内丘瓶……很漂亮,对吧?” 李定安看了她一眼,随即了然。 既便不提林子良,这女人没出国之前,家里也是京城有名的大古董商,她能看出照片上了邢窑,岂不很正常? “确实很漂亮,唐小姐要拍?” “当然……都是难得一见的精品,不是吗?” “确实是精品。” 唐佳丽举了一下杯子,轻轻扬起下巴,露出白细的脖颈。 浅浅的喉结滚动,一滴腥红的酒液从唇角流了下来。 她猝然放下酒杯,怕弄脏礼服,腰身又往前勾了一下。 礼裙开着叉,双腿又白又直,弧度无限完美,像极了张元英转圈转到一半的那个姿势。 关键是,还自然至极,感觉不到一丝刻意的痕迹…… 真是太会了……如果忽略年龄,以及眼角的鱼尾纹的话。 李定安扫了一眼,收回目光,又轻轻一叹:权英也很漂亮,五官和身材都不输唐佳丽。但如果比气质和风韵,就像是刚刚从原始森林里跑出来的野妞。 可想而知,年轻时的唐佳丽该有多么迷人? “李先生和钱小姐很熟?” “还行!” “那能不能帮我问一下权小姐,可不可以让我们实地看一下那些罗汉像?” 她能见到个屁? 别说她,包括洛根可能都没见过这些东西。 甚至是,东西在哪他们可能都不知道…… 李定安想了想:“唐小姐,这次是盲拍吗?” “对,佳士德担保。” 他算是知道,上面为什么非要让他来看了:抛开这些文物来路不谈,他估计是国内唯一一个敢指着图册和照片,对一件东西下定论的鉴定专家…… “既然这样,唐小姐有什么可担心的,如果有问题,退就行了?” 女人没有正面回答,眨了眨眼睛:“不会让李先生白帮忙,有好处的!” “好!” 李定安没犹豫,答应了下来。 如果下次再见到这个女人,说权英不同意就可以了…… 唐佳丽笑了笑,看到张世波走了过来,她又比着耳朵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然后转身离开。 “那位是李老师的朋友?” “不,刚认识!” 张世波顿了一下,看了看唐佳丽的背影:果然,成熟的女人都喜欢年轻的。 也确实很迷人,如果今天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他肯定会尝试着认识一下。 哪怕看起来岁数已经不小…… 他又看了看屏幕:是一支四方的瓷尊,看主持人介绍,出自北宋时期的钧窑。 “李老师,这件怎么样?” 李定安又眯起了眼睛:玫瑰紫的太平尊? 红中透紫,紫中有蓝……典型的宋代钧窑铜红釉的窑变瓷。 同样,山洞的瓷器中,也没有这件东西。 但奇怪的是,这东西竟然也是真的? “起拍价多少?” 张世波没说话,比了一个打枪的手势 八百万? 只是一件普通的宋代钧窑青瓷盆托,都能拍两三百万,何况这么大器形,何况还是“进窑一色,出窑万彩”的窑变瓷? 八百万,打骨折了都。 “只要不超过两千万,放心拍!” 张世波眼睛一亮,“李老师,之前那件呢?” “那是女皇年间的邢窑,不超过六百万就能入手!” 女皇? 张世波愣了一下,才知道他说的是唐代时期的武则天。 但是,这也太夸张了吧? 照这么说,这可是一千多年前的东西,你要是看过,摸过,鉴认过再这么说,多少还有点说服力。 但是,就一张照片,就这么远远的看了一眼,还隔着屏幕,你就敢说唐代邢窑,武则天年间? 既便介绍人的身份很高,又说的信誓旦旦,把李定安吹的天花乱坠,但张世波依旧有些动摇…… 李定安当然能感觉到,但毕竟是跟着张世波进了场,多少有点情谊,他又指了指屏幕:“这个也不错,张少如果喜欢,就放心出手!” 张世波往台上看了一眼:是一件笔洗,但颜色很怪,有点灰,又有点发绿发蓝。 “李老师,这是什么?” “南宋理宗年间的官窑青灰釉六方洗,不超过五百万就可以。” 又只是一眼,就将器形、釉色、窑口,甚至是年代都断的清清楚楚? 李老师,你好歹凑近点再看一眼啊? 张世波看了看底价,勉力笑笑:“先不急,看看再说!” 才一百万的底价,你让我出六百万? 他都怀疑,李定安是不是托,把他当凯子? 稍想了想:“李老师,你先看,我去打个电话!” “好!”李定安笑笑,盯着屏幕。 人家不愿意相信,他有什么办法? 图片一幅幅变换,出现的东西越来越多,李定安神情越来越怪:怎么这么杂,还横跨数代? 刚才是唐代邢窑,宋代钧窑,这次又成了宋代定窑,元代磁窑? 不是……这又是什么,哥窑冰裂炒米釉四足盆? 哈哈,还有这一件:汝窑桔皮纹细茎壶? 真就长见识了…… 陆游的《山阴集》:(汝瓷)粉青为上,天青为贵,桔皮弥足珍贵。 要问为什么,因为这玩意也是窑变瓷,汝窑的窑变瓷:器身上有如起了鸡皮疙瘩一样的桔皮纹路并非人为。 所以,汝窑青瓷虽然少见,至少还有那么六十来件传世,但桔皮釉可能都没一巴掌。 反正入行这么久,李定安真就是第一次见,哪怕是照片…… 但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罗汉之后出现的瓷器,没有一件是从山洞里出来的。 而汝官哥钧定,能一次集齐宋代五大民窑的地方,不论是官方还是私人,总共有几家? 加上湾岛故宫,将将能凑齐一巴掌…… 他吐了口气,招了招手,王成明往前凑了一点。 “能不能确定:照片和买到的实物肯定能对得上?” “应该不会有出入!” 想来也是:苏付彼、佳士德、郭敬之联合担保,东西肯定是没问题的。 “那我能不能拍?” “啥?” 王成明眼睛都瞪圆了:李老师,你不知道这些东西是从哪来的? 你要实在嫌钱多的没地方花,你给我呀? “你们被耍了……”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左右瞅了瞅,压低了声音,“这些瓷器倒是真的,但没有一件,能和山洞里的对得上的!” 王成明不惊反喜:“真的!” 不是,你这么高兴干嘛? “当然……哦不对……”李定安猛的拐过了弯,“十八罗汉不算!” 王成明盯着他,一动不动。 李定安越想越怪:东西在这,你反倒不高兴了? 一时理不清头绪,他也懒的管:“你看我没用……至少我敢保证,东西全是真的,等买回去你们就知道了,先拍!” 王成明顿了顿,又摇摇头:“既然不是,那就不用管!” “谁说的?” 王成明没吱声。 明白了:上面的原话应该是,除了十八罗汉,其它的都不用管…… “怎么也是国宝,流失海外,你们就不可惜?” 王成明很认真的点点头:“可惜!” 但不归他们管…… 李定安叹了口气:那还等什么? 过了这个村,哪还有这个店?弄回去给国博,哪怕价格翻一倍,何安邦都能笑的呲出大牙…… 他冲着权英招了招手。 “干嘛,老女人走了,不嫌我碍事了?” “碍你个头……你们成立的那个离岸公司,帐户上有多少钱?” “你干嘛?” 李定安往台上指了指,“别说我没提醒你:全是真品,但和山洞里的那些没关系,所以,想下手,就要快!” 权英愣愣的,压根就搞不懂这其中的逻辑。 说你笨,你还犟? “完了再解释,你先去报价!”李定安指着舞台,“你要不方便,就叫陈静姝过来……” “你为什么不拍?” “我倒是想拍,也得有钱?” 再者,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合适…… “哦对……这里是国外……” 权英都抬起了脚,又转了回来,但这次看的是王成明:“真能拍?” 但他目不斜视,一动不动。 权英秒懂,转身去打电话。 终于聪明了一回? 暗呼一口气,同时,屏幕又亮了一下。 之前一晃而过的十八罗汉,再次出现。 王成明精神一振:“李老师,你看清楚点!” 废话? 李定安聚精会神,眼睛一眨不眨。 但突然间,他瞳孔微缩。 动作很细微,但没逃过王成明的眼睛:“怎么了?” 李定安“哈”的一声:仿的? 十八樽罗汉像,他每一樽都擦过一遍,哪里有光斑,哪里有釉点,他记的清清楚楚。 所以,别的东西有可能看错,唯独这个不会…… 就说照片第一次出现在屏幕上时候,灯光为什么那么刺眼,翻页的还那么快? 绝对是仿的……(本章完) 第485章 最好能上上手 “李老师,怎么样?” “不怎么样!” 意思就是……假的? 王成明的眼睛噌的一亮。 “不是……”李定安没忍住,“我搞不懂,你为什么会开心?” 你搞清楚,这是假的,真的可能已经运到日本,更或是被别人给弄走了。 你为什么还能笑的出来? 王成明笑而不语,李定安灵光一闪:自己人弄走的? 好像也不对。 如果在自己人手里,没必要再让自己跑一趟…… 王成明又笑了笑:“李老师,保险起见,您再仔细看看!” 李定安点头:“好!” 弄不好就是以“十亿”起步的东西,确实要认真点。 他又往前走了走…… 摄影学当中有一个词,叫做补光。 除了能让拍摄的事物的造型更加立体,轮阔更加突出,更大的作用则是为了美白,怯瑕。 比如明星的海报、照片,是不是从来看不到他们的脸上有黑头、雀瘢、毛孔粗大的现像? 除了后期修图,还有前期补光。 换成静态拍摄物,一样通用,就像现在。 罗汉像贼亮贼亮,黄的如玉,绿的如翠,褐的如茶,通体莹亮,熠熠生辉。 而且是多角度补光,照片中看不到任何光影,如色彩、造型、线条等优点则被无限放大,但瓷斑、黑点都被遮的干干净净。 对其他人来说不奇怪,毕竟是上拍的艺术品,适当美化一下很正常。 但对于李定安而言,这就是破绽:山洞里的那些佛相上有,你这上面却没有,这还能是同一件东西? 当然就是仿的…… 他不紧不慢,走向舞台,王成明紧紧的跟在后面。 而越往前人就越多,议论声音也越大。 “辽三彩十八罗汉……世界上总共十一樽,这里却有十八樽……怎么可能?” “放了一千多年,釉色却这么亮,就跟刚出窑的一样?” “也没有包浆?” “这个都好理解:之前视频中的山洞看到没有,应该处于沙漠干旱地带,又具有通风条件,无人问津上千年,当然不可能有包浆,釉色新一点也正常……” 这位稍稍顿了一下:“关键是,放了一千多年,竟然完好无损?” “对啊,看各国博物馆的那十一樽,哪件不是缺胳膊少腿?” “会不会是仿品?” “不好说!” “能不能看出破绽?” “就一张图片,怎么看?” “所以问题就在这里:连实物都看不到,让买家怎么鉴定?” “关键是来历也不敢说,遮遮掩掩,更让人生疑……” 一群嘉宾七嘴八舌,你来我往,但做为东道主的那几位却气定神闲,波澜不惊。 其中就有藤原和郭敬之…… 耳边吵吵嚷嚷,李定安自动过滤,盯着照片,走到离屏幕只有七八步远的地方。 张世波站在一群人中间,暂时没看到他: “陈兄,你的意思,是先考虑考虑?” “当然……盲拍不是没见过,但历来都是小物件,少则几万,多则几十万,都是图个新鲜,赔了也就赔了。但这次,底价最低也要上百万…… 虽然有两个拍卖行做保,但退来退去也麻烦……关键在于,来历模糊不清,如果一年半载之后突然出现什么问题,怎么办?” 众人频频点头:到那时候,已是物是人非,你还能再找苏付彼和佳士德退款? 关键在于现在不是头些年,如果被爆出东西是从大陆来的,而且是涉案文物,你退是不退? 如果退,钱当然就打了水漂,如果不退,大陆的生意以后还做不做了? 张世波想了想:“但我从大陆请来的专家说,可以放心拍?” “大陆的专家,谁介绍的?” “是杨生!” 一群人顿然不吱声了。 东南亚一带富豪众多,十家有八家都钟爱收藏,但要说收藏众多,又和大陆的关系好,杨氏当之无愧。 几十件元、明青花,上百件汉玉唐玉,三百多幅齐白石、张大千真迹,数千本珍本、善本,不是谁说捐,就能捐的。 除开这些,杨氏在大陆捐建的大型博物馆,都有十三座…… “那就再看看!” 其他人随即附合。 王成明瞅了一眼,声音很低:“那位是陈氏香雪庄艺术品公司总裁陈家生,那位是黄氏百扇斋黄厚林,那位是刘氏虚百斋的刘雪曼,那位是杨氏袖海楼……” 全是新加坡各大收藏家的后人,艺术品行业的掌舵人。 “关系怎么样?” “他们的产业大都在东南亚一带。” 意思就是来往不多…… 李定安点点头,目光又转向屏幕。 近了许多,感受又有不同,但无论是什么,他都很肯定:这些绝对是仿品,而且是每一件。 最大的依仗,就是他过目不忘的本事。 当时他是一件件的擦过去的,十八件真品的所有特征都印在脑海中,哪里不同,他一目了然。 也不得不说,仿的真像……塑像的每一分,每一寸,衣服上的每一个褶,每一个皱,甚至就连和尚脸上的笑容,也丝毫不差。 所以,这要不是三d打印塑胎,李定安敢把瓷像啃着吃了。 还有更关键的:釉彩,绝对是手绘。 但凡手工活,肯定有误差,自然做不到像塑胎一样一般无二。但无论他怎么看,这都是典型的辽三彩低温釉? 所以他想不通,整整差了一千多年,怎么做到的? 包括足,也就是底部无釉的地方,如果只看照片,真就看不出仿胎的迹像。 不是李定安狂妄,而是真心话:连他都如此,现场这些的这些嘉宾,以及请来的专家,还如何判断? 更何况,这些人哪里见过真品是什么样的? 连个对比都没有? 还好,都不是傻子……所以就想不通,藤原也罢,郭敬之也罢,为何还能如此的淡定? “李老师,怎么样?” 李定安呲牙咧嘴:“汇报吧!” 王成明点点头:意思完全可以确定,就是仿品。 但汇报就汇报,你这么痛苦干嘛? 李定安没解释,五官皱成了一团:这可是千年以前的东西? 能仿到这种程度,不是说随便捞两把泥,随便配一点釉,再随便起座窑,就能烧出来的。 前期要研究,要试验,要分析工序,要反推釉料配方……后期要用各种物理、化学方法做旧,除了能骗过专家的眼睛,更要能骗得过仪器。 但与之相比,技术都是其次。 更难的是原材料:要么有足够的辽三彩的老瓷片,要么有原产窑址附近的深坑老泥。 这又不是拳头大的碗,眼睛大的酒杯,这是和真人一般大小的瓷像,而且是实心。 加上底座,每一樽至少都有半吨,十八樽是多少? 啥,用的不是古瓷片和老泥? 呵,那还叫什么仿品? 不要说骗这些身家动辄百亿千亿,家中数代收藏的巨享,以及他们请来的专家。拉到潘家园,连那些摊主都骗不过。 何况,当仪器是摆设? 李定安越想,就越是觉得想不通…… 好久,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要是能见到实物就好了!” 王成明刚打完电话进来,没怎么听清:“李老师,你说什么?” “我是说,如果能看一眼实物就好了,最好再能上上手……” 王成明往旁边一指:“这不搬上来了么?” 李定安瞳孔一缩……(本章完) 第486章 肠子都悔青了 穿着旗袍的礼仪小姐,还有穿着马甲的服务生,排着队上台。 或是大箱,或是小箱,被一件一件摆在长案上。箱中的瓷器反射着润白的光。 不是盲拍吗? 李定安回过头:王成明无动于衷,但眼中光芒闪动。 远处,唐佳丽微微张着嘴,稍近一点的地方,一群富豪面面相觑。 包括权英,也被惊的目瞪口呆。 明白了,拍卖行的老套路:欲擒故纵! 怪不得郭敬之四平八稳,藤原也一点不急? 权英噔噔噔的跑了过来。 “拍了几件?” “十二件,花了三千多万!” 还行,虽然不是底价,但如果按市场价,至少对了个三折。 估计有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举了牌,而更大的可能,是举办方安排的托。 “你让谁举的牌?” 权英没说话,看了看王成明。 这关系处的可以。 反正不暴露就行,不然以权英的身份,洛根让不让她拍还是问题。 “桔皮纹细口瓶呢?” “下一件才是!”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占便宜也要有个够,估计举办方看不下去了,把暗拍改成了明拍…… 不过还行:不说平价卖,即便加翻一倍卖给国内的大博物馆,他们都得承情。 “行了,接下来看戏吧!” “不拍了?” 李定安摇摇头:“划不来!” 玩古董的都这样:如果所有人都不买,他就会认为东西有问题。但如果真有人在他眼皮底下捡了漏,他就会捶胸顿足,后悔不已。 如果恰好,漏没被人捡完,他就会抱着弥补的心理,加倍的补会来。 不用猜,剩下的那三十来件,要有一件低于市场价,李定安能把头割下来。 果不其然…… 当东西摆上台,富豪们虽然没动,但被带来的那些专家,“轰”一下就围了上去。 打手电的打手电,拿放大镜的拿放大镜,神态一个比一个认真。 之前有所怀疑,认为只是照片,东西可能有问题,那现在真东西摆上来呢? 当然要看一眼,因为便宜:汝窑桔皮纹细颈瓶,才卖三千多万? 加个零都不止…… 所以,看的最多也是这一件。 张世波瞅了瞅,走了过来:“李老师,你要不要再看一眼?” “不用!” 李定安想了想,“张总,别拍了!” “李老师,我没准备拍桔纹瓶!” “不止桔纹瓶,我说的所有的拍品!” “啊?”张世波愣了愣,“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 “张总,接下来的价格,会很高,很高……” “不会吧?”张世波半信半疑,“底价才那么低?” 李定安摇摇头。 他很想让张世波看看国内的拍卖网站:上千万的房产,底价才一块钱。 谁信谁傻…… 看李定安再不说话,张世波也觉察到,这位李老师可能不高兴了:毕竟刚才,李定安让他放心出手的,他却一件都没敢下手。 但说实话,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就凭几张照片? 他尴尬的笑了笑,又回到了相熟的同伴身边。 那些专家也陆续来汇报,但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个鬼鬼祟祟的。他本来想听一下,但只要走近一点,别人就会用防贼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这分明就是怕他听到。 “咚” 张世波的心脏跳了一下,心中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与此同时,拍卖师轻轻的磕了一下话筒:“接下来是05号藏品,各位嘉宾可以出价。” 这种情况很少见:没有任何介绍,包括名称、器形、年代,甚至是窑口,如果是正常的拍卖会,如果没人骂娘,也肯定有人起哄。 但诡异的是,现场却鸦雀无声。 心中暗哂,张世波又瞅了瞅:是一件白瓷大瓶,起拍价一百二十万。 他有印象,当时问李定安,李定安说,六百万以下随便拍。 语气很随意,感觉就像是……六十块? 关键的是,当是就只有一张照片。 当然,现在再看,实物和图片之间好像并没有太大的区别,但不是依旧没人拍,对吗? 正转着念头,突然有人举了牌,随后,就像是起了连锁反应。 “一百三十万第一次……一百四十万……一百五十万……” “一百六……一百七……这位先生两百万……两百一……” 主持的人嘴像是连珠炮,甚至没时间报是多少号嘉宾举的牌。 价钱越来越高,张世波的眼睛越睁越大。 当价格突破五百万,竟然依旧没有减速的迹像。 “陈生……这,这是怎么回事?” 陈家生想了想,拍了拍身边的空座:“世波,坐下说!” 陈氏在曾氏的“秋斋”中持有股分,相比其他人,他对张世波没那么多的戒心和防备,但前提是,不能由他到处乱窜,以及瞎嚷嚷。 主要的是,他对张世波之前说的那几句很好奇:大陆来的李老师说,都是真品,放心拍。 结果,还真的全都是真品? 但谁能想到…… “之前,你请的那位李老师看过这件东西没有?” “看过,他说六百万以下随便拍!” 陈家生和自家的鉴定师对视了一眼:“有没有断过代?” “有,武则年间的邢白窑,属官窑!” 陈家生眼睛微突:“他真说了武则天时期?” “哦不,他当时说的是唐女皇?” 那又什么区别? 但那时只有照片,没有文字说明,更没有亮过底款,他怎么知道的? 陈家生猛的回过头:李定安已经离开了舞台,回到了角落里。好像在和随从聊天,再没有往屏幕上看一眼。 同时,“当”的一声,木槌落下,声音格外清脆:“恭喜陈生,以七百二十万成交!” 陈家生微微起身,示意了一下,场内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张世波目瞪口呆:“七百多万……陈生,真是……邢白窑?” 陈家生点头。 “但他说的是,最高六百万?” “你我都是商人,自然要留足利润!”陈家生叹了口气,“那位李老师,很贴心!” “嗡……” 一百二十万,七百二十万……这中间的利润是多少? 张世波脸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但随即,木槌再次落下:“恭喜杨生,六百八十万成交。” 张世波转过头,瞳孔猛缩:是那件灰不灰,黄不黄的笔洗? “他当时说……这一件……不要超过五百万?” “对,依旧给你留足了利润。” “陈生,这到底是什么?” 陈家生看了看鉴定师。 “张少爷,这是南宋时期的官窑笔洗,青灰釉六方洗!” 南宋,官窑,青灰釉,六方洗…… 有没有错一个字? 好像不对…… “他当时说,是理宗时期?” “哦对,张生请来的李教授断代,推断应该在宁宗到度宗之间……” 光宗到度宗,就只隔着宋理宗…… 张世波的脑子里轰的一下:而当时的起拍价,才是一百万…… 木追又响了一下,张世波又看向舞台:是那件玫瑰紫的太平尊。 当时的底价是八百万,却无人问津,但现在的落槌价,却是四千二百万? 突然间,张世波想起了李定安当说的那句话:进窑一色,出窑万彩……钧窑铜红釉窑变瓷,可遇不可求的好东西……张总,两千万以下随便拍! 现在,何止是两千万,翻了一倍都不止? 他艰难的张着嘴,看着陈家生带来的专家:“陈叔,这一件……是不是钧窑?” “对!” “是不是铜红釉的窑变瓷?” 陈叔又点头:“对!” “徽宗时期?” “也对,这一件有款!” 张世波咬住牙:真的是呀……全都和他说的一模一样? 但最后,整整三千多万的利润,就这样眼睁睁的从自己眼睛飞走了? “但为什么当时没人拍?” 陈家生默然无语:难道告诉你,只看照片,谁都没有把握? “也不是没人拍……”他叹了一口气,“刚开始,有两家一直在举牌,因为其中一家是日本人,另一家是大陆口音,所以我们怀疑两家都是托……” “为什么现在又敢拍了?” 这不是废话,有把握了呀? “那位神秘的大陆买家连续举牌,一连拍走了十二件,藤原先生才叫停,改为明拍!” 神秘的大陆买家? 今天唯一来自大陆的,只有李定安。 哦不,苏付彼的权小姐,也是大陆人…… 张世波的脑海中闪过了一道光:“他有内幕?” 你忘了苏付彼是干什么的,要有内幕,洛根怎么可能让这些藏品流进拍卖场? 陈家生怜悯的看着他:“世波,实话告诉你,连今天的委托方代表藤原先生,以及在中间牵线的郭先生,都不知道藏品的具体信息……” “不可能……委托方代表怎么可能不知道藏品信息?” “没什么不可能的……藤原来这里的目的,只是为了证明这些文物的来历……”陈家生呼了一口气,“都来自蒙古,所以世波,放心拍吧!” 张世伯的表情近似扭曲:剩下的一件比一件珍贵,落槌价只会越来越高……他能拍哪一件? 是那件冰裂纹的哥窑大罐,还是那件桔皮纹的汝窑细口瓶,还是那件元代人物青花尊? 当时,如果自己对李定安稍微多点信心…… 瞬间,眼里里充满血丝,但他依旧不死心:“陈生,那位大陆客人拍了多少?” “总共十二件,花了三千多万,但陈叔预估,市场价应该在一亿四千万以上……” 三千多万……一亿四? 一股血涌上张世波的脑门。 看他脸色煞白,心如死灰,陈叔欲言又止。 陈家生却摇了摇头。 那位李老师,怕是对你失望透顶了。与其靠你引茬,我还不如自己去,更显的真诚一点。 他整理了一下西装,起身走向角落。 陈叔紧紧的跟在后面,秘书还在不停的举牌……(本章完) 第487章 断代到秦始皇都没问题 陈氏号称是新加坡最大的收藏家,虽然没有像杨先生那样捐捐捐,但新世纪初大陆艺术品市场刚刚兴起的时候,陈氏的许多藏品都是委托保力、嘉德、瀚海、朵云轩等公司在国内拍卖。 关系当然是有的,所以只需要一个电话,他就能了解到基本的信息。 二十来岁的顶尖专家,凭一本图册,几张照片,就能干垮一座省会城市(沈阳)的古玩市场? 像是科幻片,但他不止从一个渠道了解到,这就是事实。 这样的专家不赶快结交一下,还等什么? 可惜张世波,多好的机会? 转念间,陈家生起身走向角落,但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阵惊呼。 他转过身:台上,一樽流彩四溢,栩栩如生的佛像被推了上来。 哪还有空结交什么专家? 陈家生坐了回去:“陈叔,麻烦看仔细点!” “三少你放心!” …… 底下一阵骚动,又像刚才一般,一窝蜂的涌上了台。 唐佳丽红唇半张,眼中流露中迷醉的色采。 辽三彩,十八罗汉? 辛苦奔波近两月,终于见到了真容,不虚此行…… 角落里,李定安暗暗一叹:戏肉来了。 前面所有的文物,甚至故意让权英占那么大便宜,难道不是为了给这件东西做铺垫? 这叫什么? 请君入瓮。 看李定安站了起来,权英狐疑的瞪着他:“你干什么?” “看一看!” 不是看过了吗? 陡然间,权英的心脏跳了一下:东西有问题? 但不管是哪一种,都与她和陈静姝无缘。 原因很简单,就一个字:贵。 既便打折打到脚腕子,估计也是“十亿”起步…… 围着佛相的人太多,李定安就没有往上凑,只是远远的看。 先看胎和釉:胎质温润,白中透一点若有若无的黄,形似米色。画法娴熟,不见任何胎泪(釉汁流痕),施釉极薄,隐见胎色。 这是典型的唐至五代定州窑和磁州窑的特征,但正因为如此,才说明仿的像: 《辽史·肖阿古只传》:天赞初(耶律阿保机第二个年号),与王郁略地燕、赵,破磁窑镇…… 器型更不用说:自有瓷像起,各朝各代再没有比辽三彩罗汉还要逼真,还要立体的人物瓷。 再看色:新而不干,亮而不油,表层的玻璃质却又带着明显的老化迹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干燥通风的环境中摆了上千年的样子…… 反正只凭眼力,真就看不出做旧的痕迹。 但要说他没办法鉴定,那不可能。 一是泥:契丹地处北方,瓷土都带黄沙,施釉又薄,所以山洞里的那些罗汉表面都有细微凸起的砂粒。 这一樽却没有。 这并非原料不对:瓷土还是黄沙瓷土,或是用的辽代黄沙胎的瓷片粉碎后的瓷土,只因用的是机器,粉的过于碎,过于细,所以釉面上没有沙粒。 为了弥补这一点,高仿的时候,造假者在塑好的泥胎表面又洒了一层沙。但洒的过于均匀,过于分散,与原瓷的区别相当大。 问题是,场内的这些客人哪见过原来的罗汉是长什么样? 没有对比,自然也就没办法辩证。 二是胎:李定安敢百分百的肯定,这一樽绝对是3d复刻塑胎,不然绝对达不到这么像的程度。 想辩证也很简单,称重算密度:机塑密度高,手工密度低。 但同样,要有对比物。 还有第三个办法,砸开。 就像当初的龙纹大缸,只要砸开,真假一目了然。 但没必要。 等了好一阵,瓷像周围的人渐渐散去,李定安走了过去。 像,真像。 器形像,颜色像,胎质、釉料、刻花,以及所有工序,没有一处不符合辽三彩。 特别是原料:绝对用的辽三彩旧窑址一带的深井泥,更或是从遗址中挖出来的老瓷片,不然骗不过各种断代的仪器。 李定安心中一动:“能不能查一下赤峰缸瓦窑各窑厂的出口记录,近期有没有向国外出口过瓷器?” 十八樽真罗汉就是出自于这里,如果换成李定安是造假的,他肯定也会用这里的老泥或瓷片。 王成明怔了一下,给刘助理使了个眼色。她掏出手机,飞快的点了几下。 李定安又继续看,越看,神情就越专注。 如果说之前只是像,那现在,就是一模一样: 釉薄但色厚,色艳却不干,有典型传自唐代定州窑工艺的竹丝纹、传自磁州窑的刻花胎入窑再二次补釉工艺…… 这些3d无法复刻,只能靠纯手工,但见了鬼的是,给人的感觉比3d复刻更像。 特别是年代感,就说一点:釉光浊而不浑,乳而清润,绝对做过脱玻化处理。 但李定安看不出一丁点使用了化学药物做旧的痕迹。 他凑近一闻,没什么味道,然后又沾着口水尝了尝。 还是没什么味道。 但不应该。 他发现罗汉像到现在有多久?满打满算四个月。 既便从四个月前开始仿造,也就一百来天的时间,想达到骗过人眼的年代感,只能用化学药水做旧。 问题又来了,就一百天来天,气味根本散不干净。 再者,也躲不过高科技仪器的检测:就比如物理做旧祛光,以达到“自然脱玻化”现像的牛油擦拭,用仪器一测一个准。 所以,肯定有其它的方法,而且够先进,够隐蔽,比龙纹大缸的做旧手法还要隐蔽。 但搜遍脑海,他就见过一次:从沈阳故宫带来的那些光瓷杯。不夸张,不碾成渣,不送进专业的实验室化验,就别想检测的出来…… 嗯,光瓷? 李定安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道光。 我了个丢,怎么可能? 完全是下意识的动作,都不受大脑控制,手就盖到了罗汉身上。 守在旁边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先生,不能触摸的!” 但李定安哪顾得了这个? 脑海里像是钻进去了上万只蜜蜂,嗡嗡嗡嗡嗡:材质,稀土类光学陶瓷…… 对啊,稀土类的光学陶瓷,要什么样的脱玻效果达不到? 别说辽,只要林子良愿意,他让仪器断代到秦始皇都没问题。(本章完) 第488章 连老婆都坑 李定安双目如电,在会场内搜寻。 找到了:那女人就坐在第一排,和身边的人低声说着什么。 像是心有灵犀,唐佳丽转过头,还冲着李定安笑了一下。 他突然想到了这个女人第二次说的那句话:能不能问一下权小姐,看一看罗汉像的实物? 你笑你妹啊你笑,你男人造出来的你能不知道? 装的挺像…… 包括现在,李定安自诩火眼金睛,真就看不出这女人在演戏。 咦,不对…… 林子良这王八蛋,不会连老婆都骗吧? 我去……还真就有可能…… 他勉力笑笑,又往中间看去。 藤原盯着罗汉,满脸都是笑,好像很兴奋的样子。 笑你大爷,你个傻逼! 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真就活该。 李定安猛吐一口气,直起了腰:“去汇报!” 王成明愣了一下:好端端的汇报什么? 话音未落,李定安打开手机,一顿狂点。 王成明瞄了一眼,然后,血直往脑袋涌。 他在给张汉光发短信,都知道他们两人关系好,这不奇怪。 但不正常的是,他给张汉光发的内容:老张,想不想立功? 林子良来了……这什么跟什么? 但王成明能猜到,李定安刚刚看过的这樽瓷像,可能和林子良有关。 林子良仿的? 那真的呢? 如果按李定安的逻辑推断,肯定是被林子良弄走了……怎么可能? “相信我!” 李定安的语气格外郑重,“一半以上的机率,他就在新加坡,既便不在,也肯定有亲信在……我也没奢望你们能在这里抓住他,但可以想办法查资金流向。” “什么资金?” “藏品的交易款……既便没人买得起罗汉像,也还有之前拍出去的那些瓷器:相信我,包括假罗汉在内,全是林子良的,他在做局套现……” “他和谁合作,苏付彼,佳士德,还是藤原?” “不知道,但我估计,这几家也不知道是他捣的鬼……” “那真的东西呢?” “问他!” 信息来的过于突然,王成明根本没办法处理,只能上报……虽然他也不知道,李定安猜的对不对,更觉得不可能。 …… 理智而言,李定安也觉得不可能,更难以理解,无法接受。 算一算,十八樽罗汉能到这里,幕后的人耍了多少花招,又骗了多少人? 蒙古、哈国、日本、苏付彼、佳士德、大仓、郭敬之…… 可能还要加上国内的好几个部门,其中就包括张汉光。 但直觉告诉他:除了林子良,不可能有第二个人。 至少这樽罗汉像,就是林子良似的。 但再想想:景德的仿古瓷基地、从福州到东南亚的走私线、福清的国转站和窝点、以及缅甸的武装训练基地…… 所以,为什么不可能? …… 酒店里,张汉光看着两部手机,一脸懵逼: 一部显示着李定安发来的短信:老张,想不想立功?林子良来了…… 另一部,是上面的指令:正在查实,不要轻举妄动…… 这儿是国外,我轻举妄动个鸡毛我轻举妄动? 所以,上面又能怎么查? 叶高山的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真的假的?” “天知道?” “他怎么知道?” “别问老子……” …… 另一边,陈静姝也在接电话,开的是免提,权英兴奋的声音发颤: “李定安说,我们这次最少能赚一个亿……一个亿啊陈静姝?” “嗯,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李定安打电话了?” “没有,回来再说吧……” 李定安说过:放心,有我在,保证让你的公司红红火火。 但与之相比,她宁愿不要这一个亿,或是这家公司…… …… 大厅内的气氛很诡异。 主持人没有介绍,宾客也没有举牌,而是将一张接一张写着字的纸条装进信封,让亲信往上递。 啥意思,掩耳盗铃,多此一举……你还不如直接念呢。 但换个立场:毕竟是从别的国家偷出来的东西,肯定不敢大张旗鼓,这种方式就刚刚好。 没想到的是,竟然有这么多人竟拍? 李定安不好估算这东西能值多少钱,但再少,一樽也在亿以上。所以,东南亚的华商都这么有钱嘛? 咦,唐佳丽也递了信封? 演戏? 不知道,他也没心情管,满脑子都是林子良。 忽然间,心中冒出一丝念头:要不要给搅黄了? 虽然从来没见过面,但不用怀疑,他和林子良已是铁板钉钉的死仇: 沪上拍卖会的龙纹大缸。 江西景德的仿古瓷基地。 福州的中转站,辽东的中转站。 以及,缅甸的武装基地…… 一件件,一桩桩,全是李定安干黄的。站在林子良的立场,把他剥皮抽筋都不一定能解恨。 所以,也不差这一桩…… 他蠢蠢欲动,想着要不要通过张世波放出点风声,手机“嗡嗡”的响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号码不认识,但肯定不是中国的。 再看内容:想不想知道真东西在哪里? 想的话就闭嘴…… 刹那,李定安人都麻了。 我闭你大爷…… 他控制住四处张望的冲动。 林子良,绝逼是林子良,要不是,他把手机吞着吃了。 所以,这王八蛋在监视自己…… 但能怎么样? 这儿是国外…… 李定安咬了咬牙,把手机丢给了王成明。 王成明瞄了一眼,眼皮微跳。 之前虽然惊诧,但更多的是怀疑,怀疑李定安天马行空的思维方式。 但现在呢? 上一次林子良来新加坡,用的就是这个号码。 不敢肯定他人就在新加坡,但完全可以确定,李定安没猜错:假罗汉是他仿的,真的在哪,只有他知道…… 他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王成明控制着表情,又一次走出大厅。 与此同时,拍卖师拆完了所有的信封,又敲了一下木槌:“恭喜唐女士!” 唐佳丽起身,稍稍的欠了一下腰。 李定安眼都直了:唐佳丽脸上那种心想事成,如愿以偿的满足感,绝对发自肺腑。 啥意思,弄巧所拙? 还是,林子良六亲不认,连老婆都坑?(本章完) 第489章 我不惊讶 坐鹿罗汉、举钵罗汉、欢喜罗汉、托塔罗汉…… 每一次,客人都像羊群,乌央央的围上去,又慢慢的散开。 然后,兴奋的递信封、递信封、递信封…… 再然后,满脸失望,垂头丧气,用复杂且羡慕,以及嫉妒的眼神看着唐佳丽:你家有印钞机吗? 主持人一下接一下的敲着木槌: “恭喜唐小姐……” “再次恭喜唐小姐……” “还要恭喜唐小姐……” 每一刻,唐佳丽都像是这里的神,混身散发着金光的那一种。 直到第三樽罗汉到手,节奏才稍稍一缓。 唐佳丽不要了吗? 不,兔了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人? 十八樽罗汉,她至少要得到一半,所以,策略而已:先声夺人,亮出獠牙,后面才不会一窝蜂的跟她抢…… 李定安能看的出来,但他想不通:这些是你男人仿造的,你竟然不知道? 不知道也就罢了,竟然不要命似的抢? 要说演戏……从前到后十多亿,既便一成的手续费也上亿了,这女人脑子被驴踢了? 所以怎么看,都像是林子良设了局,就为了专门坑老婆? 李定安感觉cpu都要烧干了…… ……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一樽樽的佛像被送上台,又一樽樽的拉下去。 信封就像雪片,堆满了礼仪台,装满了一个纸箱又一个纸箱。 疯了,这些人一定是疯了…… 李定安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权总,从业这么久,见过这么疯狂的拍卖会没有?” “没见过,但听过……”权英怅然失神,宛如喃喃自语,“十年前,苏付彼和佳士德在香港的联合拍卖会,成交总价一百二十多亿,港币……” 还真有? “我怎么不知道?” “那一次拍卖古玩很少,大都是欧州国家不知名艺术家的作品……所以安保措施相当严格,不允许嘉宾携带任何的通讯设备,所有人员都签了保密协议……” 李定安突然想了起来:你直接说洗钱不就完了? 但这次绝对不一样,全是真金白银。 拍的却是一堆假货? 李定安一点一点的捋着头绪:那这些人,为什么不怀疑一下真假? 肯定怀疑了,而且是每一位。但仿的过于逼真,怎么看都没问题,再者有两大拍卖行担保,怕什么? 而这些嘉宾,就没一盏省油的灯,全是东亚华商家族中的佼佼者,除非这两家以后不做东南亚的生意。 所谓天赐良机,可遇不可求……所以,算是把这两家拍卖家坑到姥姥家了。 当然也会怀疑来历。 但这个想比较真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那样的山洞,那样的地貌,全世界就只有五个地方有:内蒙、xj、蒙古、中亚、中东。 当然不可能是前两个地方,因为不可能。 再结合最近的国际新闻,答案呼之欲出,就是蒙古国。 所以,来历不清不但没有给这些客人造成困扰,反而增加了信心:器形如此大的文物,时间如此之短,想仿造都不可能。 既便仿,也绝仿不了如此之像。 何况,还有藤原这个冤种坐在这里:等于大仓半公开的承认了,这件事情就是他们干的,所以百分之九十九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反过来再说,实力决定话语权,蒙古想找麻烦,也是先找大仓和两家拍卖行……反正怎么找,也找不到这里…… 看,是不是就很完美? 但李定安想不通,林子良是怎么做到的? 其它的都好解释,关键在于怎么调包? 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要逮着自个的老婆坑? 十八樽罗汉,唐佳丽已经入手九樽……哦不,十樽:拍卖师落槌,再再再一次的恭喜唐小姐…… 想不通就不想,何苦为难自己?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眯着眼睛:“她用的是什么身份?” “哈弗国际!” “美国艺术品公司?” “她本来就是美国人!”王成明压低了声音,“不过常驻菲律宾!” “林子良呢?” 王成明想了想:“应该长期活动在越南和泰国一带!” “应该?” “他身份很多,很难查!” 也对,要是好查,张汉光早结案了。 这样一来,这两夫妻,岂不是长期分居? 不对,是不是夫妻都不一定,完全自个脑补的…… 拍卖会百分百成交,没有落下一件藏品,洛根、藤原陆续上台,声情并茂,神彩洋溢。 李定安皱着眉头,满脑子还是林子良:汤玲亲口说的,林子良和唐佳丽是一对狗男女,说明感清应该很好啊? 林子良为什么连自己的女人都要坑? 助理收好了文件,唐佳丽提起包,往门口走去。 将将要出大厅,好像想到了什么,她又转过身。 角落里,李定安盯着天花板,魂游天外。 国内最年轻,最有潜力的鉴定大师? 她记得,林子良也被人这样称赞过,但那时候,他已经三十四。 而这个年轻人,比林子良整整小了十岁。 不止年轻,长的也好看,而且很健壮…… 可惜,自己要走了,只能期待有缘再见…… 笑了笑,唐佳丽走出大厅。 “联系邮轮,连夜装船。” “好的,唐小姐。” “先生呢?” “昨天去了越南,与百仕通(澳大利亚)公司的高管进行会晤。” “那批稀土?” “是的!” 唐佳丽点点头:“罗汉的事情,先不要告诉他!” “明白!” 林子良,你一直都说,我不是做古董生意的料,现在就让你见识一下…… …… 山顶的风很大,窗帘高高扬起,猎猎做响。 还是上次的房间,还是上次的露台。 但雪茄换成了烟枪,香炉换成了留声机,京腔高亢嘹亮:“忆昔当年擒方腊,倪荣李俊二豪侠。蟒袍玉带不愿挂,弟兄们双双走天涯……” 林原闭着眼睛,手指轻轻的点着桌面。 时而咂一口烟咀,再徐徐吐出,眨眼就被风吹的无影无形。 “当当……” 里面传来敲门声,林原挥了挥手。 男人三十多岁,恭恭敬敬的站在躺椅边,勾下了腰:“老板,拍卖会已经结束了,藤原打电话来,让我代他向您说一声:谢谢!” 林原哈哈一笑:“小武,看到没有:只要利益足够,哪里都不缺内奸!” “您说的是!” “夫人呢?” “去了码头,应该在装船!” 林原点点头,坐了起来。 山下就是码头,只见灯火点点,海浪催打着堤岸,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苏秋棠应该就在那里吧? 谈不上伤筋动骨,但也算是狠狠的咬了一块肉,苏老头知道,怕是会气的昏过去吧? 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走!” “老板,去哪?” “鱼尾狮酒店……小鬼的脑袋估计都要想破了。” “要见面吗?” “对,反正迟早都要见……” “明白!” 男人扶着他,坐上了轮椅。 …… 虽然什么都没买到,但张世波越发恭敬,又亲自把李定安送回了酒店。 “李老师,我安排了夜宵!” “谢谢张总,已经很晚了,改天吧!” 李定安估计明天就要走了,哪还有什么改天? 也确实很累,只是参加了一场拍卖会,但就跟打了一仗一样? “那李老师,你早就休息!” “好!”李定安点点头,“麻烦张总了,下次说不定还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张世波顿然一喜:“你客气!” 两人握手,就此分开。 “李老师,要不要吃点东西?” “你们还管这个?” “领导亲自交待,要把你照顾好!” “别,我一听你这话,头皮就发麻……” 两人开着玩笑,肩并肩进了旋转门,刘助理提着公文包,跟在身后。 刚刚迈进大厅,王成明瞳孔一缩,拦在了李定安身前。 约摸五六米远,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站在鱼池边,双手负在身前。 脸上带着微笑,态度异常恭敬,但那丝若有若无的气息,逃不过王成明的眼睛。 当过兵,打过仗,更杀过人…… 男人笑了一下,又勾了勾腰:“李先生!” 说的是标准的汉语,但长相不是:额头高而宽阔,鼻梁宽却不挺,双颊削瘦,嘴部稍突,厚唇,很黑。 缅甸人? “哈?” 李定安愣了一下,笑出了声。 是林子良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转念间,他突然就想明白了好多事情…… “林子良要见我吗?”李定安笑了一下,“在哪?” 男人怔了怔,好像在问:你怎么知道? 王成明和刘助理顿然紧张了起来:怎么可能? 自从知道林子良假死出国,兴风作浪,这个人就上了好些部门的名单。 虽然这里是国外,但他敢露面,和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不知道李先生说的林子良是谁,不过我们老板也姓林,林原!” “原来叫林子良的那个原吗?”李定安不依不侥,像是开玩笑,“不还一样?” 他左右扫视一圈,目光落向大厅角落里的咖啡吧。 虽然已近凌晨,但对于这座城市而言,正是最热闹,也最绚丽的时候,所以,咖啡吧的人不少。 不同的年龄,不同的性别,以及不同的肤色和不同的语言。 看不出哪位像是林子良,也看不出哪位不正常,但直觉告诉他,林子良就在这里。 但凡非公开的场合,自己都不可能去,所以,不在这里见面,还能在哪? 王成明拦住了他:“李老师?”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王助理,你想不想知道,真的十八罗汉在哪?” 他没说话,但嘴唇微微嗫动。 “想就让开!” 王成明没动,李定安绕了过去。 人很多,个个光鲜靓丽,李定安扫视一圈,走到靠窗的角落。 这里坐着一男一女,女的很漂亮,典型的华人面孔,正掩着嘴笑,很开心的样子。 对面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他,还低着头,看不清长相。 像是一对恋人? 但李定安还是走了过去,身后的小武瞪着眼睛,满脸的不敢置信。 王成明不知道那个男人是不是林子良,但他会观察,就比如眼前这个壮汉的眼神。 就是林子良。 但李定安怎么知道的? 他越走越近,女人款款起身,让开了位置。 李定安没有客气,坐了下来。 林子良抬起头:“你不惊讶?” 李定安笑了笑:“我不惊讶!”(本章完) 第490章 我不猜 像是热锅里的蚂蚁,叶高山转来转去,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 客厅的地毯被踩出了一个圆圈的痕迹。 “每逢大事有静气,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那可是林子良,我怎么安静……咦?” 叶高山猝然愣住:以前,都是自己这样劝张汉光。 这一次,目标是如此之近,近到伸伸手就能把他抓回去的程度,张处长突然就不急了? 不应该啊? 他瞪着牛一样大的眼睛。 张汉光把他的头拔拉到了一边:“看什么看?” 如果是之前,他比叶高山还急。 但自从认识了李定安之后,他才明白:人和人的思维是有差距的,只凭他,可能一辈子都抓不住林子良。 何况李定安就在身边,不是吗? 所以,急也没用…… 他站起来,走到了窗边:“不是说马上就回来了吗?” 就说你怎么不急? 叶高山也走了过来:“应该快了!” 话音刚落,两辆轿车停到了酒店门口。 李定安和张世波握手告别。 “去磨咖啡!” “袋装的不行?” “他嘴多叼,能喝出来的!”张汉光搓搓手,“你就说,想不想抓林子良?” “想!” “那还不赶快?” 叶高山猛点头,从吧台下抱出手摇咖啡机。 张汉光又拿出手机,刚要告诉李定安,让他上来后来这个房间,手机里传来一句:“见个老朋友,过会上去。” 然后就挂了。 “见朋友……他在新加坡哪来的朋友?” 再说了,李定安的哪个朋友他不认识? “会不会是陈总?” “如果是见陈静姝,怎么会在大厅?” 他收起手机:“我下去看一看!” 叶高山站了起来,又坐了回去。 算了,自己体型特征太明显,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 张汉光穿着大花短裤,踢拉着拖鞋,双手插着裤兜。 嘴里还叨根烟,像是街溜子一样。 不过没点火,服务生就当没看见。 大厅很大,左、右、前三个休息区,人都不少。他站在吧台瞅了瞅,看到了站在咖啡吧外的王成明和刘助理。 让王成明给你站岗? 李定安,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待遇? 脑子里想着有的没的,他摇摇晃晃的走了过去,先冲王成明挤了挤眼睛:这么严肃干嘛,搞的跟会见领导似的? 王成明看了看他,又叹了口气:“镇定点,别激动!” 扯淡,李定安见个朋友而已,我有什么好激动的? 好奇倒是有点…… 他看了看靠窗的李定安,但李定安好像没看到他。 而且……很怪,说不出的怪? 他仰靠着沙发,身体很放松,好像真的在见老朋友的那种感觉。 但神情很玩味,似笑非笑,好像看透了一切,已了然于胸。但瞳孔微微收缩,眼中炯炯有神,藏着一点点审视的味道…… 这种眼神很少见,张汉光也见的不多,最正式,也是最受震憾的一次是在南昌:李定安和代院长审讯汤玲,前后三两句,汤玲就什么都撂了。 不怎么正式的也不多见,基本都是李定安想知道什么,准备诈他的时候…… 这小子又想诈谁……不是老朋友吗? 恰好,李定安对面的人抬起了头,玻璃中映出一张男人的脸。 大概五十多岁,也可能六十岁,五官俊朗,线条分明,眼角略显皱纹,如岁月铭刻的痕迹。 头发梳的一丝不苟,鬓角夹杂着灰白的颜色,更添了几分成熟和沉稳。 双眼深遂,闪烁着智慧的光芒,眼神平静,透着果决与坚定。 这张脸很陌生,没什么印象,惟独这双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 随即,男人露出了一丝笑:“你不奇怪?” 李定安也笑了笑,声音沉稳而笃定:“我不奇怪!” 张汉光猛的愣住: 这双眼睛……对,就是这双眼睛……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 想起来了……南昌,就是南昌……李定安抽丝剥茧,找到了他参加商务部举办的稀土出口商会谈的视频…… “吧嗒……” 嘴里的烟掉了下去,张汉光眼眶猛缩,右手食指禁不住的一颤。 “吭哼……”一声咳嗽传来,他迎上了王成明的目光。 对啊,这是国外,他有个鸡毛的枪? 不对,和有没有枪有毛关系,这他妈是林子良…… 一瞬间,脑海里“轰”的一下: 遗像中,弟弟穿着警服,静静的看着他,面带微笑…… 弟媳泪流满面,侄女哇哇大哭…… 父亲老泪纵横,母亲摇摇欲厥…… 多少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 多少次不计后果,不计代价的横冲直撞,又闯了多少次祸,就为抓住这个王八蛋? 纯粹不受控制,张汉光抖了起来,越抖越快…… 王成明走了过来,摇摇头,又按住了他的肩膀:“坐下,喝杯咖啡!” “好……” 声音很颤,竟然吐不出一个完整的字,张汉光努力的控制着身体。 脑子里很乱,但他至少知道:如果需要,别说抓,李定安让一只手,再闭着眼睛都能弄死林子良。 所以,不急,自己不能急…… 他颤颤巍巍的坐进了沙发,手扶着茶几,上面的玻璃“当当当”的晃。 就在他们身后,动静很大,但李定安和林原像是在玩木头人,谁都没动,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斜一下眼睛。 咖啡端了上来,两人同时说了声谢谢。 都是中文…… 林原轻轻的搅动咖啡:“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等你?” 李定安端着杯子,好像在思考:“你喜欢光亮的地方,也喜欢宽敞的地方,更喜欢坐在灯光底下,享受那种‘就是我干的,但你们就是猜不到,更找不到’的感觉。” “哈哈?”林原愣了一下,“还有呢?” “以上都是我胡扯!”李定安抿了口咖啡,往旁边指了指,“因为你的助手,也因为你的女伴!” 胡扯吗? 不,一点都不。 他喜欢光亮,是因为被关的太久。 他喜欢宽阔的环境,还是因为被关的太久。 他不喜欢海,同样是因为被关的太久。 他也确实很喜欢,那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感觉。 小武和秘书都经受过培训,但想来,也没逃过李定安的眼睛。 所以,他说的都对…… “专门学过心理学和表情学?” “哪有那个闲功夫?只是审讯你大夫人……不对,一、二、三……”李定安掰着指头,“应该是审讯你三夫人的时候,偷师了一点。” “人才!” “过奖……哦对了,刚才,我还见过你四夫人!” “我知道……是不是很漂亮?” 李定安竟然犹豫了一下:“确实很漂亮!” “不用觉得不礼貌,我已经习惯了,就比如今天:如果不是着急回菲律宾,她应该很期待和你发生点什么……” 林原自嘲的笑了笑,“让你见笑了……” “没关系!”李定安很认真的点着头,“毕竟我很年轻,长的也不难看!” 张汉光刚喝了一口咖啡,差点全喷出来了:你们知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你们是仇人好不好,把对方抽筋扒皮,挫骨扬灰都不解恨的生死仇敌? 竟然能坐在一起,用异常平静,异常友好的口吻,讨论我(你)老婆想和你(我)睡觉这样的话题? 还如此的礼貌……礼貌你大爷? 一时间,张汉光被惊的忘了生气,恨不得拿起咖啡勺捅林子良几下的心思都淡了许多。 这两个明明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真的就像老朋友一样? 林子良为什么敢露面,又为什么要见李定安? 还有,这王八蛋脸上到底动了多少次刀? 怪不得查着查着线索就断了,再查着查着,线索又断了…… 服务员又端来了几样点心,有梨挞,有甜糕,还有一份烤牛肉。 “正好,有点饿了!”李定安铺好餐巾,又举起咖啡杯,“小姐,麻烦换一杯,手工现磨,谢谢!” 然后,他拿起叉子,往嘴里塞了一块点心。 “你不怕我下毒?” “你不会的,也没必要……”李定安嚼着肉团,含含混混,“如果你想,我早死了……” 林原笑了笑,竟然点了点头。 “知不知道我为什么来找你?” “知道,你想让我闭嘴!”李定安叉起一块蛋挞,“但先说好,不要拿罗汉威胁我!” 林原顿了顿:“之前确实想过!” “想也没用!那是你将功赎罪,表明心迹的投名状,和我有一毛钱关系?” 咖啡端了过来,李定安接在手中,“快运到了吧,在哪个港,福州、广州、上海、大连,还是直接运到天津?需不需要我帮你转达一下,也好让国内悄悄的接收……” 林原愣了一下,“哈哈哈”的笑了起来:“你猜!” “我不猜!”李定安摇了摇头,“我反倒很好奇:你怎么从日本人的手里骗出来的?” “嗬嗬嗬嗬嗬……”林原压抑着声音,笑出了眼泪:“你再猜……” “都说了我不猜!” 张汉光呆住了似的,双眼发直,扎着耳朵,身体不受控制似的往他们那边靠。 王成明的头皮“噌噌噌”的跳。 他是专业的,当然受过专门的训练,控制表情不在话下。 但他没办法控制极度震惊之下,身体的本能反应。 怪不得林子良敢露面? 他把十八罗汉,运回国了……(本章完) 第491章 藏宝图 林子良笑的很放肆,却又压着声音,所以,感觉他很费力气。 李定安吃着糕点,喝着咖啡,不急不徐,气定神闲。 好久,他才停下笑声,拿起湿巾擦了擦脸。 但眼睛是红的…… 李定安也擦了擦手:“讲一讲?” “什么?” “我是说大仓,怎么会被你耍的团团转?” “团团转?不要想那么复杂……” 林子良摇摇头,“你永远要记住一句话:之所以忠诚,是因为背叛的筹码不够!” 李定安愣了一下。 一刹那,脑海中突兀的浮现出一张脸:藤原咬牙切齿,目露凶光,恨不得咬他两口:李定安,你最该死…… 原来,这句话并非威胁,而是单纯的恨,恨自己把他坑的走投无路…… 如醍醐灌顶,李定安豁然开朗:林子良的说的没错,是自己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也把林子良想的太超人。 哪有什么左右逢源,神机妙算,妙到毫巅? 也没有什么“在好几个国家”、“好几派势力”之间周旋,更没有自己所想像的“刀尖上跳舞”、“九死一生”那么危险。 只有见缝插针,单刀直入:林子良收卖了内奸,就是藤原。 这样,所有事情都能解释的通了:藤原又是走私文物,又是收买蒙古博物馆人员盗窃文物,给大仓造成了多大的损失? 甚至到了国家层面,可想而知,他要负多大的责任,受多重的惩罚? 藤原或是忿恨,或是亡羊补牢,林子良轻轻的一试探,两人一拍即合,狼狈为奸…… 李定安默然,想了好久,又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罗汉是最后一批吧,应该是他们……算了,我说小点:应该是大仓收到了消息,所以没有经边境,而是从其它途径运出来的?” 林子良面露微笑:“对!” “谁泄露的?” “不用每次都把事情想的那么阴暗!”林子良叹了一口气:“我能花钱买通藤原,大仓同样能花钱买通蒙方高层!” 李定安扯了扯嘴角:是我阴暗吗? 你信不信,听到你这句话,王成明绝对松了一大口气。 至少说明,不是出了很敏感的问题,剩下的,无非就是计划不够严密,没有预料到突发情况。 至少,张汉光和同伴回去后也能少写几份检讨和报告,不会接受什么乱七八糟的审查。 这就足够了…… “大仓接到消息的时候,东西在哪?” 林子良似笑非笑:“你猜?” 猜就猜。 如果在蒙古,就不可能走海路……不对,是根本不会出现:大批文物被海关扣押的消息传到小鬼子耳中的那一刻,这些东西要么被彻底销毁,要不被深埋地下,再不见天日。 所以当时,东西已经到了蒙古境外。 大鹅?不可能,小鬼子敢从那边走,别说东西,连人都能消失个干干净净。 入境,更不可能,这和自首没区别。 还能从哪走? 哈哈……中亚! “哈国?” 他们的关系一直很好。 从两千年出头到现在,小日子一直都是哈方最大的外来资本国之一。所以他们完全可以苟,苟个好几年,等风头小一些的时候再运回去。 但为什么突然就不苟了? “唏……”李定安眼睛一亮,“你报警了?” 林子良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对,跟你学的!” 跟我学个嘚儿……不对,还真就是跟自己学的? 藤原就是这样,被自己坑得欲仙欲死,最后不得不铤而走险,卖主求荣。 所以,还苟个屁,等着被人家连人赃带罪证交给国内吗? 没办法,只能赶快运出来。 后面的就好推断了:东西只能经东欧,再走海路,只要一上船,可操作空间就更多了。 或是提醒国内,或是放假消息,反正让小日子知道,东西肯定是没办法运回去就行了,剩下的你看着办。 还能怎么办? 只能卖! 而且是皆大欢喜: 别管藤原是不是和外人勾结,故意设局,就说最主要的文物没有经咱们境内、没有被海关扣押,没有被这边抓住把柄,这是不是大功一件? 海量的拍卖资金总不会是假的吗? 在大仓以及小日子焦头烂额,疲于应付之际,藤原的举动就像是无尽黑暗中的那一缕希望之光,这一刻,藤原就是最大的功臣。 之前他无论有多大的过失,又给了他多重的惩罚,现在都能翻倍的补回来,说不定还得给他颁个勋章什么的。 所以,藤原是不是得给林子良点个赞? 历尽波折,有惊无险,最重要的文物一件不少的回了国,国内是不是也得给他点个赞? 他还趁机把手头的藏品变了现,甚至比送拍的价格高好几成,他自己是不是也得给自己点个赞? 大半的罗汉卖给了自己老婆,少半的卖到了南洋,之后可能会流向欧洲,也可能会流向美国,但短期内绝不会流向小日子。 因为要撇清嫌疑,白送给他他都不会要,等于林子良最大限度的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唯有一点破绽,自己。 倒不是李定安狂妄自大:如果凭眼力,用眼学,能认出那些罗汉有问题的,真心没几个。 其中必然包括他。 而唯一有能力,有数据库支持做检测的,全世界就两家:国博和故宫。 先说这两家会不会做,就说那些南洋的收藏家和唐佳丽,除非头吃肿了,才会拿着证据跑到国内自投罗网。 所以,现在就剩自己:只要自己闭嘴,一两年内,没人会知道这些罗汉像是假的。 至于以后……天知道你们转卖和倒手的过程中,是不是被人调了包? 这是不是一石好几鸟? 抛开立场,扪心自问,他还是想对林子良竖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老骥伏枥,宝刀未老!” 林子良顿时失笑,又有些怅然。 确实,他现在颇有几分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感觉。 但反过来说,不是正好说明李定安心思够慎密,反应够灵敏? 知道可能会被他猜出一些蛛丝马迹,以及怀疑到一些关键点,所以自己才来见他,未雨绸缪。 但林子良真没想过会这么快:在看到自己的那一刹那,李定安就猜到了事情的全貌,推断出了所有的关节? 因为从头到尾,自己就说了五个字:你猜,你再猜。 等于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却什么都知道…… 所以,来的真及时…… “说点实际的。”他斟酌着用辞,“你想要点什么?” 李定安没回答,先转过头,“能不能要?” 王成明低着头,不知道怎么回答。 李老师,你又没什么职务,这儿又是国外,谁又能管到你那么多? “明白了!”李定安笑了笑,又回过头,“你能给点什么?” “钱、资产、古玩?”林子良松了一口气,懒洋洋的往后一靠,“自己选一个!” “说到底,还是钱?” 自己确实喜欢钱,但并是很缺钱,而且只要他愿意,赚钱对他而言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 关键的是,林子良的钱,并不是那么好赚。 至于古玩……有三尊帝玺和玉斧在前,还有什么样的古玩能让自己动心? “不喜欢钱?” “不是不喜欢,是你的钱太扎手。” “既然喜欢钱,那就好办了。”林子良想了想,“我女儿林思齐,你也认识,要不考虑考虑?” 我了个去……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定安差点一头栽桌子上。 张汉光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我没开玩笑:齐英家产不少,冯攸然的产业她有四成股份,这些年我也攒了一些,虽然不是很多,但比她们俩还是要多一点……” 林子良稍一顿,盯着李定安:“而且不管是冯攸然、齐英,还是我,就这么一个亲人……所以,只要你愿意,这些都可以是你的……” 不是……你特么玩真的? 不对,你这是嫌我死的不够快……我特么自己都过的一地鸡毛? 李定安打了个激灵。 “留着你自个养老吧!” 林子良不置可否,又点点头:“要不,送你几只杯子?” 刚刚端起咖啡杯,李定安猝然一愣,眼中光芒泛动。 林子良轻轻点了一下头。 明白了,就是自己想的那样。 但为什么? 他怔了好久,最终摇摇头:“算了,你留着吧!” 林子良笑了笑,又招招手。 站在远处的女人走了过来,提着一只密码箱。 “咯嘣” 锁簧弹开,里面摆的整整齐齐:一张支票,一张荷里活道(香港古玩街)的房契,还有一张清单,两张香港的房地产证,一个信封,以及一个u盘。 林子良还真是有备而来? 现金是支票,资产是房地产证,至于古玩,很可能就是那张荷里活道的房契和那张清单,所以是连房子带东西。 信封不知道,但那只u盘,只可能是他说的“几只杯子”。 “唰” 密码箱转了过来,“自己挑,全要也行!” “我们应该算是仇人吧,不死不休的那一种!”李定安眯了眯眼睛:“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林子良笑了笑:“你猜!” 我猜个毛? 他一直盯着,一动不动,但林子良一直面带微笑。 但真就看不出来。 是自己的功力不够,还是这王八蛋太会伪装? 反正从头到尾,他都没感觉到,林子良流露过哪怕一丝丝对自己的愤怒、怨恨、以及仇视。 反而,很是欣赏? 欣赏你大爷……真就见了鬼? 他摇摇头,又叹口气,指了指信封:“这是什么?” “山田奉文的遗书,还有一张地图!” 山田奉文是谁? 不对……地图? 李定安瞪大了眼睛:这是山田奉文的藏宝图?(本章完) 第492章 尚能饭否? 箱子摆在茶几上,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 王成明看似若无其事,只是因为他表情管理的好。 看旁边的张汉光,满脸都写着惊愕,就差问一句:为什么? 林子良刚才的那句话,好像还在耳边萦绕:自己挑,或是全都要! 花旗银行的本票能填多少? 取决于林子良有多少,又想给李定安多少。 中西区的两套洋楼是多少,荷里活道上百平的店铺又是多少? 张汉光没有算,但他知道,如果只是封口,用不了这么多。 不,甚至是一分都不用掏。 如果罗汉真运了回去,李定安会说吗? 不,他不但不会,还会一手指着假的,一手拍着胸口:要有问题,老子啃着吃了…… 所以,林子良就是来送钱的? 所以,李定安是你失散多年的私生子吗? 这哪是将功赎罪,这是真他妈的来认女婿了? 但两人那么大的仇…… 张汉光的脑子搅成了浆糊,甚至忘了生气。 李定安却饶有兴趣的盯着那只信封。 山下奉文是谁? 原混成旅旅长,华北方面军参谋长,率部侵占并驻守京城,历时两年。 本性极其贪婪,期间,故宫中流出的文物是个天文数字。 后任职东北和外蒙,极尽搜刮。 再之后,任第二十五集团军司令,发动马来亚战争,常驻马来半岛和新加坡,被称为“马来之虎”。 这个外号,说的不是他有多能打,而是胃口大:侵占马来和新加坡之后,他以恐吓、绑架、甚至明抢的手段,弄走的华商资产,同样是个天文数字。 据说只是前三个月,数额就有五千多万美元,黄金六千多吨? 当然没这么多,当时洛克菲勒家族的总资产才多少,全球一年的黄金总产量才多少吨? 但是,当时南洋所有人都知道,日本战败后,他把从国内、外蒙、马来、新加坡等地搜刮的古玩、珍宝、黄金,全部沉到了海底。 具体数额不知道,据说装满了两艘军舰。 具体位置也不知道,就知道在新加坡或马来一带。 不是没人打过这些财宝的主意,从1946年山下奉文在马尼拉受审,拒不交待沉船位置,之后被处以绞刑到现在,将近八十年,无数的寻宝客前赴后继,其中不乏财团,财阀。 但然并卵…… 李定安心中一动:“你也没找到?” 林子良手下打捞团队的海下勘探技术,以及打捞技术有多先进,他还是知道一点的:至少处于世界一流水平。 不然仿造龙纹大缸、如今还锁在缉私局物证室的那些仿古瓷、以及科创局的那几只杯子的古瓷片是哪来的? 全部来自于黄海沉船…… 林子良摇摇头:“我没找!” 不可能……肯定是没找到。 “林子良,你不想给就不想给,没必要用这样的东西糊弄我!” 林子良奇怪的看着他:“李定安,箱子里还有这么多东西,你看不到?” 李定安被噎了一下。 自己挑,或是全都要……这句话,林子良说完还没超过五分钟。 但他满脑子都是宝藏,潜意识中依旧把林子良当成想像中的林子良,所以一时给忘了。 “为什么?” “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万一呢?” 林子良盯着他,“你没发现吗:你的运气非常好,而且很奇妙:到了江西,你发现了宁王宝藏。到了内蒙,你又发现了青龙山、浑善古城,到了外蒙,你又现了蒙元遗宝……” 我那是靠挂。 没有挂,学不了那么快,不可能有那么高的眼力,更不可能有那么强的知识储备。 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张天师的法器,牛石慧的画,以及八大山人的印。 没有挂,别说三个月,给他三年,他能不能将风水星相、阴阳堪舆学到现在一半的程度? 但反过来再说,运气不好,哪来的挂? 这么一想,他自己也搞不清了…… “所以,你就期望到了新加坡的我,再发现山下奉文的宝藏?” “谁说的准呢,无非就是碰运气!找到了,算你运气好,找不到,你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当然没什么损失。 当然,也没抱什么希望。 毕竟,自己没什么打捞团队,更没有深海探测技术…… 李定安漫不经心的拿起了信封。 就两张纸,一张上面写满日文,大致就是:我从不认为我有错,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皇和大和民族……xx万岁,xx万岁。 典型的极端xx主义份子的口吻,但这信,好像是给天皇的? 字迹凌乱,信纸泛黄,肯定是老物件,李定安也相信林子良的眼光。 但谁能保证,这是山下奉文写的? 转着念头,他又摸了摸,刹时,心里一跳。 山下奉文的……亲笔信! 但这怎么可能? 他压抑着悸动,又取出下面的一张:也是普通的信纸,颜色同样泛黄。 但上面没有字,而是,数不清的点。 就像拿了一支钢笔,在纸上随意的点,密密麻麻,多如牛毛。 而如果仔细看,竟然没有任何两个点是重复的? 李定安又摸了摸,然后,心脏猛缩:山下奉文画的。 哈,真是藏宝图? 但这么多的点,能代表什么? “这是马来的岛屿?” “不知道!” “怎么找?” “都说了我没找过!” 他好像用不着说谎? 到林子良这个程度,赚钱已经成了数字,没必要盯着镜中花,水中月一样的宝藏。 “想好了没有,要哪个?” 李定安想了想,又摇摇头:“都不要!” 林子良指指信封,“或是,试试这个?” 李定安“嗤”的一声:“你也真敢想?” 应该想到了什么,林子良眼睛一亮:“也对!” 他摆摆手,秘书走了过来,合上了箱盖。 “该走了!” 秘书推过轮椅,保镖过来扶他。 起身之际,他又看了看密码箱:“不后悔?” 后悔个毛线? 这个人太危险,他只想离他远远的…… 李定安有点烦燥:“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哈哈……”林子良竟然笑了起来。 保镖扶起了他,可能是坐的太久,林子良的双腿微微发颤。 李定安盯着他的脚。 他的动作很慢,既便保镖扶着,依旧是一点一点的挪。 而且很费力气,只是从沙发挪到轮椅上,他却累的气喘嘘嘘。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抱你上去?” “人总不能一辈子都靠别人,你说对不对?” 说的好有道理? 林子良坐了上去,点了一下按钮,轮椅转了过来。 “真没什么想问的?” 其实还是有的! 而且是不问出来,如鲠在喉的那一种。 他想了想,按着把手,把轮椅转了半个圈。 王成明抬起眼帘:林子良在左,张汉光在右,李定安站在中间…… 他看着他的腿,轻轻一叹,声音很低:“五年前,你在哪?” 林子良突然愣住,眼睛里的震惊像是要溢出来。 好久,他咧着嘴:“你猜?” 李定安眼光闪动:“我猜你大爷!” “哈哈哈……”林子良放声大笑。 王成明心头微震,张汉光眉头紧锁。 “别笑了,走吧!” “什么时候再见?” “审判席上吧!” “估计有点难!” “你努努力,万一成功了呢?” “哈哈……也对!” 林子良抹着眼泪,保镖推着轮椅,秘书紧紧的跟在后面。 走到了门口,他又停了下来:“可能我刚才过于谦虚了,其实我很有钱!” “我自己会赚。” “真的不考虑一下,思齐真的很漂亮!” “呵……” 李定安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清奇的脑回路,以及说不出的滑稽。 我就长的那么像挡箭牌? “别逼我动手,虽然你残疾!” 林子良想了想,又点点头。 过于突然了,而且他戒心还那么重? 再者也是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万一动心呢? 可惜…… 轮椅出了大厅。 天很晴,一轮明月,点点繁星。 清朗的戏词传了进来:“一十三岁习弓马,威名镇守在长沙,自从归顺了皇叔爷的驾,匹马单刀我取巫峡……” 李定安叹了口气。 林所长,那是你以前。 黄忠老矣,尚能饭否?(本章完) 第493章 该自己干的,已经干完了 尾灯渐去渐远,驶出了车场。 张汉光目光幽冷,一动不动。 “我以为,你既便不发疯,也会发飙?” “怎么发?” “比如把林子良打一顿什么的?” 李定安呲着牙笑,张汉光却瞪了他一眼。 半个小时前,他和王成明才收到信息:一艘不明身份的货船靠近近海,请求停靠天津港……这等于什么? 和李定安猜的一点都不差:这王八蛋真把十八罗汉送回国了。 别说打,动他一指头试试? 所以,林子良才有恃无恐…… 张汉光越想越不对:“李定安,我这仇是不是报不了了?” 李定安欲言又止。 当然能报,但前提是,你得找准对象…… “说话啊?” 李定安看着门外:“看到他的腿没有?” “看到了!” “你就没觉得有点眼熟?” 我熟个屁? 脏话涌到了嘴边,张汉光登时愣住:不对,确实有点眼熟。 被挑了脚筋,又长时间得不到救治,导致神经和肌肉萎缩,就会成这样。 早些年的沿海一带,这样的不要太多,张汉光见的也不要太多。 再看林子良的情况:他能站起来,有痛感,但活动能力极其有限,受伤区间应该不会超过六年,不会短于三年。 所以,李定安才会问:五年前,你在哪…… 因为公海的古玩走私案,就发生在五年前,他弟弟就死在那场火拼当中…… 嗯……不对? 那时候,林子良手下如果有武装份子,怎么可能被人挑了脚筋? 张汉光的心脏“咚咚咚”的跳:“那时候,林子良在哪?” “我猜,他可能被关在哪。” 岂不是说,公海案不是他干的? “你确定?” “我又不是医生,怎么确定?想知道,就自己查!”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但我可以帮你捋一捋……记不记得,我那几只杯子?” “记得,林子良造的……就因为那几件玩意,你们部和保力把你当宝一样……” “对啊?”李定安拍了一下手掌,“有光瓷技术,他还造什么假古董,走什么私?” 张汉光张大了嘴:两年前在江西,李定安问他:有这样的技术,只是躺着数专利费十辈子都造不完,林子良走什么私? 他当时不清楚这套技术的具体价值,还嗤之以鼻:谁还嫌钱多了扎手? 但现在他才知道,这套技术有多重要? 不信? 看看监管委,付主任和郭局长为了堵李定安,都杀到他准丈人家里去了。 还有王成明,真就以为李定安鉴定技术高,考古能力强,所以才有了这样的待遇? 屁,就是再强一倍,李定安都没这个资格。 所以,只要林子良愿意,真的可以像李定安说的那样:只是数专利费,都能数到手抽筋…… “不是他?” “都说了得你自己查!”李定安顿了一下,“不过提醒你一句:既便就是他干的,估计你这仇,也报不了了!” “凭什么?”张汉光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就因为十八罗汉?” 十八罗汉算个毛线? 李定安的嘴唇轻轻嗫动:“杯子,也就是技术!” 仿佛给了一锤,脑袋里直接炸开,张汉光一动不动,直愣愣的。 于思成心心念念,郭彬削尖脑袋都想把李定安弄到监管委,弄到科创局,为什么? 需要李定安出国协助,部里第一时间就派王成明这种连他见了都发怵的人物贴身保护,为什么? 就因为李定安能反推、破解林子良的光瓷技术。 甚至李定安都还没开始研究,只凭一份停留在纸面上的计划就有这个待遇,如果是全套且完整的技术呢? 王成明直勾勾的盯着李定安:“密码箱里的那个u盘?” 李定安点点头。 王成明终于变了脸。 如果知道林子良当时说的“杯子”,是这种东西,他就是掐着李定安的脖子,也得让他答应下来。 悔意如海水,在心里来回翻滚,王成明猝然回头。 但都过去了多久,天知道林子良去哪了…… 张汉光咬牙切齿:“你为什么不要?” 但凡李定安刚才点点头,这套技术,就姓李了,还有姓林的什么事? 他拿屁将功赎罪? “动脑子想:如果他真犯了罪,这样的东西不留着保命,凭什么送给我?” 张汉光又愣住了:对啊,凭什么? 因为很可能,林子良不需要什么将功赎罪? 比如,公海案不是他干的,南海沉船不是他捞的,龙纹大缸不是他仿的,缅甸的武装份子不是他训练的,南海的走私路线,福清、大连的中转基地、景德的仿古瓷工厂都和他没系? 等于所有的所有的违法犯罪,都和他没关系,当然就不需要什么将功折罪…… 所以,李定安压根不是因为林子良的两条瘸腿,就判定他无罪,而是那只u盘…… “但明明是你说的,他想将功折罪?” “废话,审讯技巧中的诱导话术你不懂?” 我懂个锤子我懂? “那你为什么不要?” “我凭什么要?” 那特么是钱吗,那是悬在头顶上,随时都会索命的刀…… “我再提醒你一下:林子良刚刚才坑了唐佳丽好多好多钱,具体是几十亿还是上百亿,你问权英。” “怎么可能,那是他老婆?” “有什么不可能的:汤玲也是他老婆,还是唐佳丽的姐姐,亲上加亲,不也被他坑得更惨?” “坑?” “不是坑是什么:凭林子良的技术,他如果想造仿估瓷,哪需要派老婆来原古瓷窑址建厂?” 李定安一叹,“你但凡冷静点,就能通过我和他的对话复盘:他和藤原勾结,用假罗汉把真罗汉换了出来,然后假的卖给了新加坡华商和他老婆,真的送回了国…… 有多真?如果不是我见过真品,真就认不出来。因为他用的是光瓷技术,别说肉眼,仪器都测不出来……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从国内购买矿土、瓷片、釉料,到仿品出窑上船,从前到后就用了两周时间……” 张汉光又像冻住了一样:与之相比,汤玲在江西弄的仿晋瓷,真就像小儿科…… “不对……汤玲是来找宁王宝藏的?” “宝藏个屁?林子良又没去过八大山人的老宅,更没见过地下室墙上的那只黑狗,他哪知道宝藏在哪?” 因为他找了好几年都没找到,就以为是以讹传讹,八大山人的那幅画也根本不是什么藏宝图,索性将计就计,哄汤玲来送死…… 但他没料到,藏宝图真的是藏宝图,他和汤玲找了十年都没找到的宁王重宝,真的存在。 所以,林子良才说自己运气好,也很奇妙…… “他们有仇?” 张汉光终于恢复了点智商,“他的腿,是汤玲和唐佳丽弄断的?” 不然呢? 李定安为什么近似侮辱一般,故意提起唐佳丽怎么怎么样? 就是想观察一下。 但真的,说到苏氏两姐妹,林子良的眼神就像想起了两泡屎,除了嫌弃,还有恨意。 但提起齐英和冯攸然,眼神柔和,且透着丝丝怀念和愧疚…… 一个人的表情可以伪装,但眼神,顶多只能控制,哪怕是代院长和王成明这样的高手。所以李定安很自信,不会看错。 所以,八成就是张汉光说的这样。 也更说不准,从头开始,他都是被人设计的:比如向国外倒卖技术成果,比如坐牢,比如假死自杀。 更比如,他被弄出国之后受过很长时间的折磨,所以现在半残不残。后来可能屈服了,才造了龙纹大缸,造了仿古瓷。 至于光瓷杯和光瓷技术,百分之九十九,苏氏两姐妹到现在都还不知道。 不然她们何必跟人格分裂了一样,放着光明正大安安稳稳的大钱不赚,非要玩命? 不夸张,就她们提着脑袋搞走私,造高仿瓷的那点收入,和光瓷比连九牛一毛都比不上…… “你再想,我和他这么大的仇,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比对亲儿子还好,要什么给什么,甚至不惜把林思齐当搭头。 “他要报仇?不对……”张汉光一个激灵,“他早就已经开始报仇了?” 李定安吐了一口气:好了,这混蛋智商终于在线了,不用他再费那么多的口舌。 没错,林子良可能从很早,大致应该是他被放出来之后,就开始报仇了。 比如,东北的那船仿古瓷? 不然,冯攸然哪来那么大的能力,连警察都查不到有文物走私到大连,她却知道? 又比如,龙纹大缸? 举世唯有两件,不管买家是官方机构还是私人,到手后肯定会研究了再研究,迟早都会发现破绽。所以,只要能把大缸卖到国内,能引起有关部门的注意,林子良就等于成功了一半。 但没料到,半路冒出来的李定安,计划顺利的超乎他的想像? 在林子良看来,他不但是人才,还是老天赐给他的帮手,突然就让他看到了复仇的希望。 这样隐形而又强大的队友,当然要保护好。 所以,洛根十有八九就是他绑架……哦不,九成九和这一次的藤原一样,被他买通,到哪躲了一段时间。 然后,他又放假消息,把唯三知情的陈静姝和权英吓到了京城。 这下好了,苏氏姐妹和他后面的人,连仿龙纹大缸是谁识破的,何细仔是怎么落网的都不知道,遑论李定安? 再之后,冯攸然莫明其妙的就送了自己一只杯子,又把自己哄到了东北,发现了更多的杯子。 这下更好了:光瓷技术啊,振兴民族科技,甚至是军工科技,以国内有些单位的尿性,还不查个水落石出? 但林子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李定安胆子那么大,敢把技术昧下来? 还查个屁? 怎么办? 东边不亮西边亮,姓林的有的是线索和功劳,然后,汤玲就露头了。 那套技术,也终于引起了上面的重视,然后不停的查,不停的查。 同时,林子良也不停的送线索,李定安也不停的立功。再然后,走私路线、中转港口、武装基地……一个连一个的被打掉…… 所以,两人之间,哪有什么深仇血恨,不共戴天? 只有一个绞尽脑汁,不停的算计,另一个懵懵懂懂,不停的凑巧,但奇妙的是,两人竟然能配合的天衣无缝? 张汉光的眼睛慢慢的突了出来:“我特么一直以为,全是你神机妙算?” “难道不是?”李定安斜着眼睛,“没错,大都是林子良故意设计的,但你知道的线索不比我多的多,你怎么没算出来?” 张汉光被怼的哑口无言。 “你之前不知道这些?” “我要早知道,我能不告诉你?” 这么一算,林子良可不就是纯友军。万一搞不好,被早就气红了眼的张汉光一枪崩了呢? 所以,他之前只是觉得林子良很不对劲,跟人格分裂一样。直到两人面对面,看到他眼中的感激和欣赏,李定安才突然明白…… “怪不得他对你那么好,跟亲儿子似的?” “废话,你也不看看,我帮了他多少忙?” “不对……”张汉光悚然一惊,“这王八蛋要搞大的?” 想到了? 李定安叹了口气。 本应该是如星辰一般璀璨而光辉的一生,有乖巧和女儿,有美丽且那么有本事的老婆,还是两个? 但就这样被毁了? 换自己是林子良,老子弄死他祖宗十八代。 但双拳难敌四手,所以林子良想找帮手,而且是站在明处,能帮他吸引所有火力,还能帮他照顾好家人老小的帮手。 然后,他才能躲在后面,来一次狠的…… 问题是,那特么可是敢派武装份子,和海警在公海上火拼的对手? 李定安自认为,自己着实没这么大的能力。 他反倒觉得,林子良可以换个思路,比如拿他那套技术换点支持什么的。 但估计达不到他的预期,更可能让他体会不到那种酣畅淋漓,解心头之恨的感觉。 也更有可能,他经历过太多的事情和波折,受了太多的折磨,他再也不敢轻易相信别人。 所以,才想把自己拉下坑。 但还是那句话:有命赚,还得有命花。 自己又不是多缺钱,干嘛拿命拼? 反正,该自己干的,自己已经干完了……(本章完) 第494章 你连个屁都不知道 天空碧蓝,白云悠远。 太阳透过玻璃,照进机舱。飞机慢慢拉升,茶杯里的水轻轻的晃。 叶高山舒展着柱子一样的粗腿,混身上下都透着舒爽。 自从进入这一行,公务出国多少次,他数都数不过来,但坐商务仓,真就是第一次。 “感谢李老师,咱老叶终于能把腿伸直了!” “土炮,没见识?” 张汉光嘴里骂着,心里却很赞同:真就是沾了李定安的光。 看刘部的态度就知道,此次的任务完成度有多高。 破天荒的没骂他,反倒赞不绝口,恭维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冒。当然,不是恭维他,张汉光有自知之明。 刘部夸的是李定安:兵不刃血,马到功成……没发生冲突,没造成不好的影响,甚至没有动员多少人和多少关系,神不知鬼不觉,事情就解决了。 他当时还想,领导是不是夸错人了:这全是人林子良的功劳,和李定安有什么关系? 后来,老邓模棱两可的提醒了一下,他才反应过来:没李定安,人林子良鸟你是谁? 原因很复杂,只说重点:如果李定安没去新加坡,没有和林子良见面,那艘货船,到不了天津港。 所以,所有的任务小组,都等于到新加坡打了一趟酱油,来不来都行,包括王成明…… 正感慨着,空姐推着餐车,挨个客人询问。 李定安解开了安全带,站了起来。 王成明也跟着解开:“李老师,您去哪?” 他挥挥手:“你别管,反正别跟过来!” 王成明犹豫了一下,一直看着他,直到李定安停到中间的一排座椅前,他才坐了回去。 但依旧偏着头,注视着李定安的一举一动。 动作很普通,但都是同行:这是警卫工作的标准流程。 张汉光“啧”的一声,叶高山竖了大拇指。 包括和他们同一组,被刘副部和邓局长称之为“全程打酱油”的部分同事。 反正都挺震憾:王成明虽然是科长,但可是八局第一处的科长…… 看他走到中间,停下的位置,叶高山一脸羡慕:“李老师可以?” “你羡慕个鸡毛?”张汉光张嘴就骂,“王八蛋是一点都不装了!” 看了两眼,王成明转过头,坐直了身体。 …… 陈静姝抿着嘴,眼中波光泛动。 权英却瞪着他:“你干嘛!” “往里捎一捎。” “呵,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装没看到我们?” 装个屁? 下飞机就布置任务,王成明和张汉光刚讲完前因后果,就去参加拍卖会,近凌晨才回到酒店。 然后又和林子良勾心斗角,斗智斗勇,就没睡几个小时,又说要回国? 先不说有多累,就算想见陈静姝,我也得有时间…… 懒得和这蠢女人掰扯,李定安指了指后面的空座。 权英哼了一声,不情不愿的让开位置。 都站起来了,她又往前支了支下巴:“你不怕有人说出去?” 说你蠢,你还不愿意? 先睁大眼睛看看,这些人都是干嘛的? “好狗不挡道,你麻溜的!” “王八蛋!”权英错身让开,又顿了一下,转过身扒着椅背,“我俩商量好了,等东西出手,分你一半!” 她说的是拍卖的那些瓷器。 “可以!” 权英愣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要?” “凭本事的挣的钱,我凭什么不要?” “林……那人给你那么多,你都没要?” 那点算个毛? 他还想让我当他女婿,然后把全部家产给我,你怎么不提? “一半是吧?”李定安坐到陈静姝旁边,“存你账上!” 这和不要有什么区别? 权英心满意足的点点头:“算你有良心!” 陈静姝的眼神却有些幽怨:她宁愿不要这笔钱…… 李定安挥挥手,意思是让权英坐好,别那么引人注目,然后又看着陈静姝:“上次你不是说,辞职了吗?” “有些工作还没有交接完!” 他点点头,知道陈静姝说的是什么:皮画的事情就是由她和权英负责。一事不劳二主,她俩算是轻车熟路,再者和自己也熟,所以这次有关部门请她俩帮忙。 但老话说的好:适可而止…… “回去后谈一下:下次就别参与了!” “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嗯!”李定安左右看了看,“东西带了吧?” “带了,在包里!” 陈静姝欲言又止。 “怎么了?” “是不是很危险?” 李定安捏了捏眉心:“危险不至于,但很麻烦。” 他总觉得,姓林的没这么容易放弃:多好的挡箭牌? 至不济,也能护他女儿和两个老婆平平安安,周周全全。 换位思考,这王八蛋不可能没有后手。 “不用舍不得,以后机会多的是!” “我知道!”陈静姝有点担心,“你准备怎么处理?” “你别管,一切就当不知道……” 两人声音很低,又说的云山雾罩,就连坐在他们后面的权英也没听到多少。 但她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 那可是大汉天子玺? 可惜了…… 但用李定安的话说:你有命赚,也要看有没有命花? 所以,哪有什么谈情说爱,只有未雨绸缪? …… 飞机盘旋了两圈,落在首都机场。 各组分开,只有李定安走的是特殊通道。 “应该再没什么事了吧?” “我这边暂时是没有了!” 什么叫你这边,什么叫暂时? 说实话,李定安不怎么喜欢和这些单位打交道:因为对这些人而言,自己压根就没什么秘密,跟扒光了一样。 但事情因自己而起,总得有个了解。 “没有回来的文物还差多少?” “昨天是最后一批。” “天津港那边呢?” “清点已经结束,然后由成司长负责,分组研究!” 那就等于完了呀? “那这次的事情呢,我是不是还得写份报告?” “我会汇报,不用麻烦李老师!” “那就好!” 说着话,一行三人出了通道。 天气很好,晴空万里。 刚下过雪,但才是初冬,即下即化,空气中有一股湿漉漉的味道。 可能没那么新鲜,但李定安觉得,花园城市的空气也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的好。 总感觉有股咸鱼干的气息,没有闻习惯的那种铅油味,心里不踏实。 咂摸了一下,李定安长长的呼了一口气,但随即,就跟冻住了一样。 门口停着三辆车,通道外几乎看不见人,冷冷清清。 只有一侧的垃圾筒旁边,三个油腻中年围在一块抽烟。 成杰好像很放松,抱着膀子,有说有笑,右手夹着烟,偶尔才会吸一口。 邓局长做聆听状,脸上带着微笑,偶尔会附合一下。 唯有郭彬,愁眉苦脸,眉毛拧成两团。 眼睛盯着垃圾筒,人也一动不动,烟头上挂着长长的烟灰。 李定安惊了一下:阵势这么大? 着实让他受宠若惊…… “成司长是邓局长请来的,应该是想请你去缉私局,讨论一下案情!” 案情?肯定和林子良有关…… “但也不用他俩亲自来啊?” 打个电话,顶多派辆车就行。 “邓局长是怕抢不过郭局长!” “抢谁,抢我?” 王成明没吱声。 李定安愣了愣:“你汇报了?” 王成明还是不吱声。 李定安知道,自己问了句废话。 与那只u盘相比,十八罗汉都得往后排……王成明怎么可能不汇报? 张汉光既然听到了,当然也要汇报。 所以,该知道早知道了…… 他一个激灵:完了,上当了。 怪不得林子良会在那么多人面前说:送你几只杯子? 而刚才在飞机上,他都还在想:林子良不可能没有后手。 这不就来了? 他吐了口气,走出通道。 三个人齐唰唰的抬起头。 李定安很恭敬,微微一勾腰:“三位领导好!” “辛苦了!” “司长,真不辛苦:就看了一场拍卖会,吃了一顿冷餐,又睡了一觉!” 李定安嘻嘻哈哈,成杰拿手指点了点他。 辛不辛苦,成杰心里很清楚。 邓局长主动伸手,面露感激:“李老师,这次又麻烦您!” 他这句话绝对发自肺腑:第一次是沈阳,第二次是江西,如果不是李定安,这两次的缉私局绝对是一地鸡毛,被同行笑掉大牙。 这次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果李定安没去,天知道十八罗汉会被运到哪? 到这一步,已经不是任务失败,丢多大脸,造成多大损失的问题,而是更高层面的不良影响…… “您客气!” 李定安握了握邓局长的手,准备抽回去,却发现抽不动。 而且,邓局长的另一只手也盖了上来,握的更紧了。 脸上更是堆满笑:“李老师,还需要您帮忙……我跟成司也说了,得麻烦您跟我去一下局里,了解一些情况……” 成司长都同意了,李定安自然没问题:“义不容辞!” 听到这四个字,邓局长才松开手。 郭彬也走了过来,感觉他更愁了,准备想说什么,他又陡然一叹:“你先忙,等忙完再说!” 因为他发现急也没用,这件事情不是李定安答应就能怎么样的。 其次,案子不结案,不对林子良这个人物定性,李定安答应了也没用…… 李定安还没说话,邓局长的手“嗖”的就伸了过去,抓着郭彬的手一顿猛摇:“谢谢,感谢郭局理解!” 不理解又能怎么样? 总要有个轻重缓急。 郭彬叹口气:“邓局,你别糊弄我就行……” “不会,你放心……” 几句寒喧,邓局手一挥,车开了过来。 李定安坐进后座,直奔缉私局。 …… 天很晴,楼里提前供了暖,宿舍里暖烘烘的。 顾春风站在窗前,眯眼看着外面。 院子里空空荡荡,连个人影都没有,再倾耳听一听,同样没什么动静。 “范元,其它组是不是都走了?” “昨天就走了,现在就剩咱们瓷器组。” “哦!”顾春风点点头,“杨所长和沈老师呢?” “刚才我去了,他们在下棋,这会不知道!” 还在就行。 成司长昨天说,还有一批瓷器马上就到,所以,其它组解封,只有瓷器组留下来。 很正常,但顾春风总觉得有点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和李定安突然离开有关,但隐约之间,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应该是错觉吧? 暗忖间,一辆车开进大门,停在了院子里,然后,下来了几个男人。 总共五个人,四个人进了楼,还有一位靠在车身上,点了一根烟。 顾春风眯了眯眼睛:缉私局的邓道钦,他来干什么? 邓局长也看到窗口的顾春风,像是打招呼一样,点了一下头。 顾春风也点了一下头,还笑了笑。 笑容还没敛去,门被人推开,刚刚从车上下来的四个人进了屋。 领头的手往前一伸,证件上的警徽异常的刺眼:“顾主任,范专家,有案情需要两位协助,还请配合。” 范元愣了愣:这架势,像协助吗? 就差上铐子了…… 顾春风却变了一下脸:就说怎么一直心惊肉跳的? 他猛的转过头。 邓道钦吐了一口烟,又朝他点了一下头,好像在说:顾春风,老实配合吧。 一瞬间,顾春风的脸煞白如纸:如果是其它问题,来的不会是缉私局。 更不可能劳驾邓局长亲自来抓人。 所以,林子良的事发了…… …… 筒灯很亮,在墙上照出斑驳的光影。 李定安翻着卷宗,一目十行:“这人挺厉害啊?” “是挺厉害!”张汉光点点头,“顾春风跺一跺脚,别的地方不好说,京城的古玩界至少要抖三抖。” “但之前怎么没听过?” 张汉光“嗤”的一声:“你在古玩界才混了几天?” 不,其实李定安根本就没进这个圈。 因为他崛起的太快,快的让所有人都怀疑:这么年轻,既非家学渊源,也非专业院校出身,怎么会专业到这种程度? 还是最新型的直播行业,所以十有八九是剧本,背后有推手。 等发现,他真的有可能这么专业时,李定安已经脱离了“古玩”的范畴,踏进了“文物研究”的层面。 但不巧的是,国博和文物局,以及下属的“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是两个系统,他和顾春风想接触也接触不到。 虽然失之交臂,但对两人而言,不能不说是一种幸运…… “我说的不是这个!”李定安摇摇头,“以林子良的性格,竟然没弄死他?” “你扯什么淡?”张汉光愕然不已,“他俩是合作伙伴?” 伙伴个屁? 顶多也就是各怀心机,狼狈为奸…… 正转着念头,“吱呀”一声。 顾春风被押了进来,手上多了一副手铐。 四道目光撞到了一起,顾春风的眼珠子差点挤出来。 “李定安,你在这里做什么?” 李定安放下了卷宗:“你觉得呢?” 看了看他旁边的张汉光,顾春风心里一跳:审讯? 他又不是警察? 来之前,他反反复复的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又做了无数的心理预设,该不该张嘴,张了嘴又该怎么说。 但从来都没想到,会是李定安审他? 审个屁? 你连个屁都不知道你审我? 仿佛吃了定心丸,顾春风猛呼一口气,坐了下来。(本章完) 第495章 我交待 “代院长,我们要开始了!” “开始吧!” 张汉光松开耳麦,朝李定安点了一下头。 他一动不动,还在看卷宗。 调查的很详细,大致就是顾春风利用身份,人脉和关系,替人办事收黑钱的经过。 比如假的鉴定成真的,明代的鉴定成宋代的,低价的估成高价的,灰的更或是黑的洗成白的…… 古玩圈的老套路,如果叫真,判个三五八年轻轻松松。 其是就包括冯攸然和林子良:每隔一段时间,冯攸然就会在顾春风的海外账户中存一笔钱。 最早的一笔是八年前,最近的是两年前,几乎是隔半年一次,每次都是十万美金,就像发工资一样。 然后从四年前开始,林子良也往这个账户中打钱,前后只有四笔,时间不固定,但金额高的离谱:每笔三百万,美金! 除此外,还有一个神秘账户,从更早的时候就往这个账户打钱,陆陆续续,金额不等,截止到四年前。 其中最大的一笔是一百万,时间是十二年间。再算一算:刚好就是林子良被抓的那段时间? 因为年代太过久远,停的也早,再者这个神秘账户没有在境内有过任何记录,所以已无法追查,只知道在菲律宾。 也没查到林子良给顾春风送这么多钱的目的,但李定安会联想:怪不得隔着十万八千里,林子良对他了如指掌,跟装了监控一样? 林子良和佳士德有业务来往,和大仓也不陌生,更可能之前就认识藤原,知道蒙古的那批文物和自己有关系不奇怪。 但青龙山遗址、浑善古城都还在考察阶段,没有发表论文,更没有对外报道,他怎么知道那么清楚? 除非有内应,而且级别相当高。 顾春风就刚刚好。 而且不止是通风报信,这两王八蛋应该还联手,做了好多局: 林子良第一次送钱的时间,恰好就是公海案之后。 第二次,是冯攸然买通于正则当诱饵,设局坑了苏秋棠,也就是之后化名唐佳丽的那船走私到沈阳的仿古瓷之前。 第三次,是沪上拍卖会,他砸了龙纹大缸之前。 第四次是苏海棠,也就是汤玲在南昌落网之前…… 李定安合上卷宗,闭上了眼睛,一件一件的捋:其它都是事先付,唯有公海案,是事后付? 顾春风在冷笑,不知道他是故作姿态,还是真的有恃无恐。 张汉光刚要喝斥,耳麦中传来代有年的声音:“别慌,让他想!” 想,谁想,李定安? 哦对,人家才是主审…… 张汉光顿时就不急了:连老子都被他诈的一愣一愣,何况你? 换他开始冷笑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气氛有点沉寂,还有点诡异。 渐渐的,顾春风没之前那么淡定了:你他妈倒是问啊? 正暗暗着急,李定安睁开了眼睛,双目如刀。 顾春风精神一振,每一个毛孔都在戒备。 “老张,做好记录!” 张汉光拿起了笔。 “公海案他也有份……应该就是他和林子良联手设计的……” 顾春风刚刚皱起的眉毛又舒展开。 张汉光一脸懵逼,不知道怎么下笔:你昨天还说,林子良和公海案没关系? 哦对,这混蛋在使诈…… 果然,李定安又朝着顾春风笑了一下,特诡异的那种:“其实和林子良无关,对吧?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设计的。” 顾春风猛的一愣:“你诈我?” 张汉光怜悯的看着他:对,他就是在诈你,但你怎么防? 老子是专业的,都防不住。 “哪个神秘帐户,十有八九和唐佳丽有关,所以很早之前,顾主任和她们就有合作……但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双方决裂了。所以公海案的时候,顾主任想黑吃黑,但被他搞砸了……” 顾春风的瞳孔一缩,又咬住了牙。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唐佳丽?” 顾春风低下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你知道……其实我也很好奇:当时林子良还被关着,直到公海案事发,唐佳丽看无法收场才把他放出来,才换成他和你联系,以及负责后续的合作。 但当时,唐加丽都不知道公海案是你搞的鬼,他是怎么知道的,还给了你三百万美金,让你安心?” 顾春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你不承认也没关系,但我可以不负责任的猜一下过程:应该和冯攸然和于正则在沈阳干的那次一样:你先引蛇出洞,再反戈一击,再里外勾结,偷梁换柱…… 但没想事情超出了你的计划:公海火拼,整整七条人命,等于天都被捅了一个窟窿。不管哪一方知道是你在中间搞的鬼,都饶不你的狗命…… 林子良就是以此危胁你,要把真相告诉唐佳丽,同时给了你三百万美金,等于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也是从这一次开始,你上了贼船,再也下不来了……” 顾春风毛了:“你放屁……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别生气,都说了,我就是不负责任的猜一下……” 李定安从口袋里摸了一下,掏出一张名片,“不过我还可以找唐小姐求证一下……” 看着名片上的号码,顾春风的眼睛越睁越大。 李定安哪来的苏秋棠的名片? 那女人也被抓了? 那不论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都会被警察查出来…… 但如果没被抓? 顾春风头皮发麻,好像看到自己被剥了皮,抽了筋,挂在门梁上干嚎的场景…… “不怕告诉你,警察只是怀疑,所以你承不承认都没关系,顶多例行询问,二十四小时之后就会放了你……” 李定安又笑了笑,“但唐小姐会怎么做,我就不敢保证了……” 顾春风一个激灵,瞪着李定安,就像见了鬼一样。 真相大白了……李定安没猜错,公海案就是他干的…… “王八蛋……” 张汉光捏住了拳头,恨不得在这王八蛋的脸上来两下……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张汉光悻悻的闭上嘴。 “之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林子良把公海案又复制了一下:先给你三百万,让你给冯攸然通风报信,然后你再让她报警,在沈阳坑了唐佳丽的一船仿古瓷……当然,你可以不承认,我顶多再和唐小姐求证一下……” 顾春风不说话,但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频率战栗。 李定安又悠悠一叹:“所以不得不说,人和人还是有差距的:公海案被你弄的一地鸡毛,但这一次就刚刚好,火候分毫不差。 怕冯攸然把握不住,铤而走险,林子良不但不敢让冯攸然知道他还活着,还让顾主任你安排于正则,当了一回二五仔……啧,果然,冯总才是林所长的真爱……” 张汉光冷哼一声:搞了半天,辽省的那么多同事,全是顾春风害的? 还有林子良,这也不是个好东西…… “第三次,是龙纹大缸,林子良又给了你三百万……计划也不复杂:必要时候让你点炮,把何细仔抓进去,然后再把唐佳丽咬出来……但半路杀出了我这个程咬金,结果事半功倍,还天衣无缝……简直完美无缺,对吧?” “对个屁?”顾春风逐渐暴燥,“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关系,你就当我讲故事!” 李定安好似自言自语,“我之前以为,是因为我和林子良有仇,你恨屋及乌。但见了他之后我才发现,他不但不恨我,还挺感激我? 我就想,你如果真和他穿一条裤子,也应该感激我才对?但你没有,你不但恨我,还恨的眼睛发红……但咱俩之前无怨无仇啊?所以,应该就是这一次之后,你恨上了我了…… 因为龙纹大缸的事情你没出什么力,林子良把钱要回去了,对不对?而且不单单是三百万美金,还有荣誉、还有名望: 那么多的专家,包括故宫,更包括国博,谁都没看出来大缸有问题,唯独顾主任你火眼金睛,慧眼识珠……按照计划,本该是你人前显圣,扬名立万,自此天下皆知,名望更上一层楼的好机会。 但可惜,被我截了胡,所以,你不恨我恨谁?哦,可能还不止,估计沈阳故宫的那些仿瓷,林子良也做了计划,会找个合适的机会让你爆出来,不过又让我抢先了一步?所以,你更恨我了……” 顾春风猛的抬起头。 李定安又猜对了? 张汉光不动声色的取过卷宗,扑棱着眼睛,一笔一笔的算。 但他怎么算,都找不到林子良把钱要回去的记录…… “账是平的,所以不是直接要回去的,而是挪到了下一次!” 张汉光想了想,指着卷宗:“江西南昌这一次?” 根据李定安的思路,他也能猜的到:那一次绝对是林子良和顾春风设局,把汤玲哄到南昌的。 问题是,那次林子良给钱了呀? 李定安吐了口气:“我说的是这一次!” 张汉光愣了一下:“这一次是哪一次?” “还能是哪一次?当然是蒙古国的文物这一次:不是顾主任传消息,唐佳丽知道什么十八罗汉?但你问,林所长给顾主任给钱没有?肯定没有……” 张汉光悚然一惊,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隔着一道玻璃的观察室,几位领导面面相觑:怎么可能? 当时,顾春风已经进了清点组,全员封队。所有组员全方位无死角,包括成杰和李定安。 看的那么严,顾春风是怎么把情报送出去的? “代院长,李定安又在使诈,对不对?” “应该不是!”代有年观察了一下,“看着像是陈述事实!” 领导再也坐不住了,拉过了旁边的麦,刚准备问一问,张汉光先反应过来:“你扯淡,当时那么严?” “我说的是没封队之前。” “还是不对……”张汉光指着顾春风,“封队之前,你都不知道,他怎么知道的?” “我当然不知道,但林子良知道啊,他当时都已经从国内买了瓷土和碎瓷片,着手仿制十八罗汉了,抽空给顾主任打个电话很难吗?然后顾主任自然会想办法,把消息递给唐小姐……” 领导们松了一口气,张汉光也猛松一口气。 李定安则叹了一口气:“顾主任,你算一算,你和林子良联手,坑了唐佳丽多少回?如果被她知道,你是什么下场?” 顾春风咬着牙,呼吸渐渐粗重。 “别硬撑了,也别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这是国内,唐佳丽不敢把你怎么样?” 李定安顿了一下,“你既然知道那么多,也应该知道,我在江西的事情……” 顾春风当然知道:四个杀手,四把枪…… 就是因为差点没命,李定安被激出了火气,一怒之下,把苏氏在国内的基业扫了个精光……这话不是他说的,这是林子良的原话。 这还是汤玲,与之相比,唐佳丽更狠,更疯。 所以,那疯女人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他都不奇怪…… “不信?”李定安“呵”的一声,“要不,现在就把你放出去,你试一试?” 顾春风抖了一下:“不会的,这里是国内,这里是法制社会……” “呵,你现在知道法制社会了?但没用……” 李定安摇摇头,“搁我弟弟被人阴死,我弄死他全家……所以你猜,有些人会不会欲擒故纵,把你当饵,放长线钓大鱼?” 顾春风愣了一下,看着张汉光,脸越来越白,越来越白。 张汉光这王八蛋竟然转了转眼珠。 一墙之隔,刘副部和邓道钦对视了一眼:张汉光的什么样的人,他俩不要太了解…… “看紧点!” “领导放心!” 李定安不过是在诈他,顾春风既然能被抓回来,当然出不去。 哪怕他什么都不交待。 但张汉光这个王八蛋不能不防…… 还转着念头,扩音器里突然传来李定安的声音: “顾主任,当年的林子良是你陷害的,对吧?也是你安排,找了个替死鬼,伪造了自杀的现场,然后又把他弄到国外的……所以说,我不得不佩服:你这能量通天了啊?” “你放屁……” “查一下不就知道了?”李定安轻轻往后一靠,“林子良虽然在国外,但当初办了这起案子的那些人,可都还在国内呢,你猜,能不能查的出来?” 顾春风面如死灰。 他什么都想过,但就是没料到,林子良会主动露面? 不然李定安手里那张名片是怎么来的? 他也不会知道,林子良不但不恨他,还非常感激他! 所以,完了,全完了…… 领导们点了一下头:妥了。 所以他们之前才说,顾子良牙关再硬,也不可能出去了。 因为与之相比,什么走私案,文物案,全都得往后排。 这个才叫通了天…… 正感慨着,扩音器里又传来一句:“我交待……”(本章完) 第497章 掀桌子 “啧,真是浪费人材,让你给我当保镖……你们领导怎么想的?” “还不是你害的?就是你多嘴,老刘和老邓现在连顾春风的面都不敢让我见……又怕我捣鬼,索性找了个借口,把我撵出了专案组……” “白痴,他们是在保护你。但说实话,就你这身手,指不定咱俩谁保护谁……” “放屁,老子有枪。” 哦对,忘了…… 到了街口,红绿灯亮起,张汉光轻轻点住刹车。 偷眼瞄了瞄,他欲言又止。 “昨天,她俩都走了?” 就知道你这个王八蛋会忍不住。 李定安叹了一口气:但怎么就那么不凑巧? 没料到两个人会一块来,更没料到张汉光会杀个回马枪。 这下算是黄泥掉进了裤裆里,浑身长满嘴都说不清。 “都没走!” “不可能!” 就昨天那样,两人同时出现在他家,张汉光都惊的两魂出世,三魄升天,恨不得当场给李定安磕一个。 别说过夜了…… “那你还问?” “我这不是好奇吗?” “好奇你妹……你自个都过的一地鸡毛?”李定安斜着眼睛,“你结婚证办了没有?” 为了弟弟的案子,张汉光和老婆离婚都快五年了,中间好了又分,分了又好,夫妻俩一直拉扯不断。 反正过年去他家的时候,他和媳妇虽然住一块,但还没办结婚证。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谁让你那么恶心?” “恶心个屁,我那是关心你?” “我这不也是关心?” 张汉光无言以对,很想把车开沟里。 不大的功夫,车开进了监管委。 张汉光没进去,打开车窗,点了一支烟。 李定安刚下车,又被他叫住:“悠着点,你那老丈人,可不是普通人!” 当然。 挨那么多枪都能活下来,怎么可能是普通人? 还有那半柜子的勋章……李定安想想心都颤。 他点点头,踏上台阶。 王秘书站在门口,先打了声招呼,又帮他推开门。 李定安笑着回应,应该是客气了一句。 如果仅仅是因为私人身份,于思成的秘书不至于是这样的态度。 所以,李定安也已经不是以前的李定安…… 摇摇头,张汉光吐了一口烟。 …… 王秘书又按开了电梯,点了一下十二楼的按键。 但于思成的办公室,在九楼。 他语气状似随意:“书记本来想先和你单独沟通一下,但早上开会,郭局长做了汇报。主任又找公安部门的领导了解了一下,然后征询了一下书记的意见,说想和你见一见。” 从公安部门了解了一下? 李定安的眼皮不受控制的跳了一下。 郭彬干的? 应该不是,他现在比谁着急,哄自己都来不及,不会节外生枝,更不会向领导添油加醋。 所以,上面的重视程度,超过了自己的想象。 啧,这就是林子良。 轻描淡写的亮一亮手段,就能震住所有人。甚至一个字都没提,就能达到他想达到的目的。 挺厉害,但人家有厉害的资本…… 他吐口气:“谢谢王秘书!” 王秘书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书记没说错,只需要简单的提一下,李定安就能理清其中的逻辑。 电梯直达十二楼,王秘书推开了门。 刹那,李定安怔愣的一下。 他知道这次的谈话级别可能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 不是付主任……不对,不能这么说,因为付主任也在。 当然,于思成和郭彬也在。 但除了这三位,还坐着两位。 注视着那张略有些熟悉的脸,李定安恍然大悟:如果是付主任,王秘书肯定会在职位前面加上姓。 他没加,那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主任。 他后面还说了一句:主任找公安部门的领导了解了一下,他就以为,可能是打个电话问了一下。 压根就没想过,是直接把人请到这里。 同样,这位也有些熟悉,电视中偶尔见…… 他暗叹一口气,瞄了王秘书一眼:果然是当领导的,感觉和林子良斗智斗勇,都没这么累。 大哥,你下次能不能直接点…… 转着念头,脸上露出谦恭的笑:“各位领导好!” …… 日头渐渐升高,已经挪到了头顶。 四面都有墙,风刮不进来,正好适合晒太阳。 正昏昏欲睡,大厅里出现几个身影。 谈完了? 张汉光揉了揉眼睛:两个多小时? 别说谈话,谈判都够了。 转念间,他又瞅了瞅,心里一跳: 一起出来有好几位,李定安当然在,于思成不在,但郭彬在。 但现在和他站一块,握着手说话的,却是付主任。 好家伙,这级别? 这小子真可以,不卑不亢,不矜不伐。 说了几句,又挨个握手,最后是郭彬。 也不知说了什么,李定安往这边瞅了瞅,其他人也往这边瞅了瞅。 张汉光灵光一闪: 李老师,要不要派车送你? 谢谢郭局长,有人来接我,就在那边。 怎么不开过来? 张汉光冷哼了一声:他小子没长腿吗? 说归说,他还是发动汽车,开到了台阶下。 于思成的秘书先一步,帮他打开了车门。 李定安客气的告辞,坐进副驾驶,付主任点头笑笑。 我去,这架势? 张汉光与有荣焉,稳稳的开出了院子。 走了好远,他才猛吐一口气:“啧啧,你小子厉害!” 李定安却没吱声。 张汉光转头看了看:李定安靠着椅背,仰着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车顶。 还是第一次见他走神? “嘿,醒醒?” “怎么了?” “还怎么了,你魂都飞了?”张汉光一心两用,车开的又快又稳,“谈什么了?” 稍一顿,他脸色微变:“翻船了?” “翻个屁的船……” 说了一半,李定安又顿住:对啊? 与翻船那时的天雷勾地火,可能比修罗场还要血腥的场面相比,今天这还真就比不上。 所以,有什么可纠结的? 他摇摇头:“没谈什么?” “没谈什么能把你吓成那样?” 亏你还专业的,这都听不懂? 李定安瞪了他一眼:“我敢讲,你敢不敢听?” 签了条例? 不应该啊? 搞清楚,上面现在安排他二十四小时跟着李定安。先不说他什么级别,就刚才去的地方,以及两人间的状态,不应该对他保密。 除非,有同系统领导和他谈话? 张汉光仔细的想了想:“没见有部里的人过来啊?” “要能让你看到,哪还叫什么保密?”李定安叹了口气,“是你们领导的领导,刚才谈话时他也在。” “不可能……我刚刚才给叶高山打过电话,他说老邓和老刘都在局里?” “再想!” “再想什么想……唏?” 张汉光眼睛一突。 领导的领导……老刘的领导? 怪不得上了车,李定安都魂不守舍的…… 我靠,谈什么了? 心里转着念头,张汉光嘴闭的跟没下藤的葫芦似的,甚至眼都不斜一下。 就挺怪,他竟然都不好奇一下的? 稍一转念,李定安就明白了:这家伙老闯祸,动不动写报告,写检讨,早写怕了。 他是害怕自个万一不懂,说漏点什么,他回去后又得写报告…… 李定安转着眼珠:“你们领导的领导说……” “你给我闭嘴……” 张汉光都毛了,一打方向盘,又一脚刹车停到路边,“故意的是吧?” 李定安哈哈哈的笑,抵挡着张汉光的拳头。 “赶快走,你不怕挨罚单?” “罚个毛,这儿是辅道。” 闹了一阵,李定安的心里轻松了不少。 “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捋一捋……” 张汉光直接把他拉回了总署。 还真就够安静的…… …… 蹭了一顿海关的食堂,李定安让张汉光给他安排了一间向阳的房间。 外面静悄悄,听不到一丝动静,李定安在地上蹬了一下,转椅滑到了窗边。 楼层很高,视线很是开阔,大楼鳞次栉比,不见尽头。 阳光暖暖的照了进来,洁白的地砖反着光。 思绪如潮水,涌进了脑海。 领导们很和蔼,谈话的气氛也很宽松,李定安也表现的很轻松。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所谓的轻松,其实都是装出来的。 两位领导一起见他,要说没点压力,那是假话。 也由此可知,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 谈话的内容倒是很简单:就是为了林子良的那套技术。 搞出来也行,弄回来也行,问他有什么办法。 办法当然有,第一个,也最直接:弄回来。 但林子良现在谁都不信,谁都不鸟。 除了李定安。 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不知道。但这王八蛋现在表露出的态度,就是这个意思。 而领导也能理解:换位思考,任谁换成林子良,遭遇那么离奇、曲折,以及悲惨的人生之后,都会对所有的人抱有戒心。 意外的,无心的,才是最真实的,偏偏李定安在无心之中,又帮他那么多? 所以领导今天和他谈话。 李定安能说什么? 姓林的,我特么谢谢你…… 关于这一点,主任说的最多,没那么多冠冕堂皇,更没有什么陈之以利害,晓之以大义,全程都是商量的语气。 部长也说,配合林子良演演戏而已,不管去哪一国,安全肯定不会有问题。 但李定安没答应。 虽然林子良说的天花乱坠:只要他有,李定安随便开口,全要都行。 但他不是三岁小孩: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情,人家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林子良又不是他爹…… 李定安一种直觉,林子良别有所图。 比如,把他弄出去,当第二个林子良什么的…… 部长说他杞人忧天:现在不是以前。 李定安表示怀疑。 第二个办法,搞出来。 李定安之前就对郭彬说过:郭局长,行不行不好说,但只要林部同意,我可以先试一试。 今天也一样:主任,我可以先试一试。 等于,第一个办法,他拒绝了。 当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于思成眼中闪过的那抹欣慰的神情,就说明他选对了。 但问题是,他没把握。 所以才说有压力…… 他仔仔细细的捋,时不时的记一下,一直到了天黑。 华灯初上,灯火斑澜,李定安扔下笔,活动了一下腿脚。 坐了一下午,动都没动,确实有点麻。 正转着腰,外面传来敲门声,门被推开,张汉光探着头:“郭局长派人来,等了你半下午。” “人呢?” 张汉光错开身,进来一男一女。 男的四十出头,戴着眼镜,女的三十来岁。 中午,郭彬提过一句,说是给他派了两位助理。李定安说是他今天先要捋一下头绪,让两位助理先收集一下林子良之前的研究资料。 不管是古董还是瓷器,更或是仿古还是光瓷,只要是和林子良相关的,尽量找一下。 估计是找差不多,找他来汇报。 “两位辛苦!” “李老师客气……”男人笑了笑,“李老师,需要把资料搬过来吗?” 李定安摇摇头,“不用,放监管委就好,我明天或后天就搬过去。” 他之所以来这儿,是要张汉光帮忙。 “老张,帮个忙。” “你说!” “帮我联系一下冯攸然,还有齐英!” “干嘛,摊牌?” “我能和她们摊什么牌,告诉她俩:你男人还活着?” 林子良怕的又不是这个? 张汉光皱着眉头:这句话怎么有点不对劲? 稍一琢磨,他下意识的就想到,昨天在李定安家里看到的那一幕…… 李定安正想着事情,没发现他的异样:“冯攸然不是一直想和我合作么,这次和她谈一谈。” “齐英呢?” “也一样!” 冯攸然一直图谋唐佳丽的仿古瓷技术,但她打破脑袋都想不到,那套技术,就是林子良给的。 还有齐英,心心念念,做梦都想把林子贤手里的那批古董弄回来。但她更没想到,林子贤背后,是她多年前就逝去的前夫…… 两个女人被林子良耍的团团转。 所以,林子良哪有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良善? 大奸似忠? 既便不是,也没好到哪里。 李定安不想管那么多,他就一个意思:管你阴谋阳谋,谁敢谋算我,我就掀谁的桌子。(本章完) 第498章 没那么多为什么 “吱……” 大奔稳稳的停在了门口,曲雅南先一步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冯攸然和齐英一左一右,从后座上下来。然后,三个女人齐齐的仰着头: 楼不高,却给人一种沉重压抑的感觉,国徽悬在楼顶,熠熠生辉。 大门内站着警卫,身姿挺拔,如标枪一般。 牌匾很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刺入眼帘。 李定安,为什么约她们到这种地方? “冯总!” 惊诧间,有人喊了一声,冯攸然转过头。 门口,张汉光正在朝她们招手。 “你们在车上等!” 交待了一句,冯攸然呼了一口气,和齐英踏上台阶。 “两位,请!” 冯攸然轻轻一笑:“怎么敢劳张处长大驾?” “冯总,你不用套我的话!” 张汉光随手推开门,“我不接你们,就会是别人,反正不会是李定安。” 不然呢? 这里又不是普通单位,谁想来都能进得来? 冯攸然神色微僵:“为什么不能是李老师?” “他在开会!” “李老师在这里开什么会?” 张汉光没说话,只是看了冯攸然一眼:都说了别套话。 冯攸然悻悻的笑了笑。 三人进了大厅,又上了电梯。 十楼是会议室,郭彬专门腾了一间,一分为二,一间当做李定安的办公室,另一间当资料室。 等资料收集差不多,材料也基本到位,才会考虑去中装,还是去凌云做试验…… 冯攸然和齐英上来的时候,会议刚刚结束,一群人簇拥着李定安。 可能是想跟他进办公室,但还没到门口,就被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人拦了下来。 “姚司长、高局长、闫司长……你们有什么事,找我说就行。” “郭局长,李老师规定的时间,也太紧了。” 郭彬笑笑:“条件就是这个条件,只能想办法克服,再者,李老师也说了:尽力就行……” 怎么可能? 李定安确实是这样讲的,但主任可不是这样交待的:有条件要解决,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解决……谁要拖后腿,我唯谁是问。 但说实话,李定安要的哪一样样品不是各国高精尖的军工材料,哪有那么轻松就能弄得来? “李老师不是说了吗:军工的弄不来,民用的也行……” “没错,李老师是这么说的,但郭局,主任要是问起来,我们怎么说?” “那我不管……”郭彬摇摇头,“我只对李老师负责!” 姓郭的,你这不是坑人吗? 几位当场就不干了,要和郭彬掰扯掰扯,李定安夹着文件夹出了门。 “几位领导放心,主任要问起来,我去解释……” 这是冯攸然和齐英听到的最后一句,然后,她们被张汉光领到了会客室。 进门的时候,两人对视了一眼:一模一样的表情,一模一样的眼神,惊讶和不可思议像是要从眼睛里溢出来。 这里可是监管委,刚才那几位,不是司长,就是局长。 但李定安却给这些人安排工作,下达任务? 而且听潜意,他直接对主任负责? 这儿的主任,能是什么级别的主任? 齐英还好一点,这些年修身养性,基本不怎么过问外界的事情,没那么敏感。但冯攸然不同,这十年她长袖挥舞,左右逢源,太清楚一些门道了。 所以,才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这怎么可能? …… 看李定安确实有事,几位司长和局长也没有过多纠缠,陆续离开。 楼道里顿然一空。 郭彬往会客室的方向支了支下巴:“你这招有没有用?” “搂草打兔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李定安笑了笑,“万一呢?” 这儿是监管委,对吧? 那些司长、局长总不是假的吧? 他就是想让林子良知道:要投诚就麻溜点,条件也不要开太高,不然我让你那套技术变成废纸,最后你连毛都换不到一根。 不过那家伙贼精贼精,一时半会估计不会上当,但还是那句话: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 李定安拿着文件夹,推开了会客室的门。 如果换个地方,如果没有看到刚才那一幕,冯攸然肯定会矜持一下。 原因无它,和身份、地位、财富统统没关系,只因为她是女人,还长的足够漂亮。 但这一刻,开门声一响,她就先站了起来,还拉了一下齐英。 同时,脸上浮出客气而不失魅力的笑:“李老师!” “让两位久等,请坐!” 李定安很随意,先坐了下来,男助理紧随其后,帮他拿来保温杯和烟缸,女助理客气的给冯攸然和齐英沏了茶。 冯攸然眼神微敛,咬了咬嘴唇。 她和各行各业,形形色色的人打过无数交道,自认为火眼金睛:这两位,绝对是体制内的人,职级绝对不低。 至少不低于张汉光……因为他连杯茶都没有,甚至问都没问他一声。 但绝非服务类的职位,因为此时的动作很生疏,再者气质也不一样。如果非要定义一下,十有八九是技术型。 那李定安干了什么,能让他们心悦诚服,心甘情愿的做这样的事情? 转着念头,看李定安看了过来,冯攸然温婉的笑笑。 “和冯总神交已交,不想今天才见面,真是遗憾!” “我也是,一直想向李老师请教一下,再交流一下,却苦于找不到机会……” 神交,交流? 听到这四个字,张汉光低下头,咬住了腮帮子。 他其实很清楚,两人只是习惯性的客套,但就是止不住往歪的地方想。 但这怪不到他:谁让李定安刚和林子良见面,就讨论和他老婆睡不睡觉的问题? 唐佳丽是林子良的老婆,这个也是林子良的老婆,他想歪一下怎么了? 李安安瞪了他一眼:你个王八蛋恶不恶心。 张汉光低着头,当没看见…… 算了,开门见山吧。 李定安拿过了文件夹:“首先,要感谢冯总的馈送:第一次托曲总送来了仿古杯,第二次还是曲总,送来了一张可以随便填的支票,第三次,你又托段牧,送来一牧傅抱石的画……冯总如此盛情,委实让人感动……” 冯攸然慢慢的攥紧了手指。 李定安没说错,这三件东西,确实都是她安排的。 第一次是拐弯抹角的送,目的是想让他去沈阳。李定安确实去了,但也识破了她的安排,同时,又朝她亮了亮獠牙。 她出于补救的目的,又让曲雅南送了一张支票,但李定安把支票烧了,并警告她:井水不犯河水。 犯是肯定不会犯的,她就是想合作,然后又安排段牧,想送他一幅画。 很大,绝对是巨制,而无论是艺术成就,还是意境,都不比挂在国博对面的厅里的《映日荷花别样红差》。 如果上拍,价值不在之前的那张顶额支票之下,而李定安同样没要。 但这不是重点:知道这件事情的,就她和曲雅南,包括段牧也是一知半解,李定安怎么知道的? 正诧异着,李定安又拿出第二封文件袋:“其次,要感谢齐总,让我朋友发了一笔小财!” 齐英猛的抬起头,满脸愕然。 然后,又扭过脖子,看着冯攸然。 冯攸然愣了愣:李定安说的是过年的时候,甘卉通过段牧半卖半送,让雷明真捡了点便宜的青铜齿轮和水晶爵。 那件事情更隐秘,连段牧都不知道,但李定安还是知道了? 稍一思忖,看了看旁边的张汉光,冯攸然苦笑了一下。 张汉光一脸懵:你看我干啥? 我连你们说的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对,这小子又在使诈? 果然,李定安又笑了一下:“冯总,齐总,你们还送了我什么,一块说出来吧,反正是交易,对不对?” 两个女人一起摇头。 看来就这些了,他感觉不太对劲的,也就这些。 “行!”李定安点点头,按着两封文件袋,往前一推,“那二位先看一下!” 两个女人怔了怔,好像在猜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稍一转念,冯攸然先拿起了面前那一封,解开了封线。 一张照片滑了出来。 这什么,瓷瓶? 冯攸然瞅了瞅:像是元明时期的青花瓷,釉面润亮,线条柔和。 瓷瓶下立着卡牌,上面是编号。 瞅了两眼,她放在一边,继续往外取。 第二层是纸质资料。 她先看了看标题:仿元代与明代早期青花瓷实验报告。 再往下看:内容极为详实,从工艺到配方,再从品相到质量,以及眼学、仪器等等角度的鉴定实验数据,全部都有。 而仿真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冯攸然就是专业干这个的,不要太清楚:仿真度达到六成以上,就能放在潘家园的古玩大店当真品卖。 超过七成,就能上拍,同样当真品拍。 超过八成,进省级博物馆都没问题。 那百分九十又是什么概念? 这就是真的,不论什么人看,不论放在什么地方,那剩下的百分之十都不存在。 除非瓷瓶上画的是骑着自行车的关公,扛着恐龙的狼…… 但李定安,要拿这样的技术,和自己合作? 心脏止不住的跳了几下,冯攸然屏住呼吸,翻到了最后。 突然,两只瞳孔猛缩: 研究单位:李定安。 协助单位:国家博物馆,保力艺术研保所…… 有这两家参与,你怎么合作? “冯总别急,你先看完!” 哦对,里面还有。 冯攸然咬住牙,把文件袋里的东西全倒了出来。 和之前一模一样:一张照片,一份报告,又是一张照片,以及另一份报告。 洪武祭红、青花、釉里红、永乐甜白,成化斗彩、万历五彩…… 康熙祭红、祭蓝、黄釉、雍正珐琅彩、乾隆象生瓷、嘉庆云霞釉、道咸粉彩…… 从明到清,凡官窑瓷器无一不有,无一不全,且无一不精……全是九成以上。 她慢慢的抬起头,“不敢置信”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不是技术不好,而是太好。 关键在于,这两家协助单位:国博,保力。 这两家,就没有和私人合作过的先例…… “冯总不用多想,所谓的协助单位,只是为了多一层保障!” 李定安稍一顿,“不然的话,我敢卖,你敢不敢买?” 冯攸然恍然大悟。 先做个对比:林子良留下的那套资料,仿真度最高只是接近六成。 种类虽多,明清瓷器都有,但无一例外,全是民窑。 即便如此,她靠着这套技术,依旧赚的盆满钵,吃的满嘴流油。 而这封文件袋里,仿真度不但高达九成,还全是官窑。 这等于什么? 她期望有块银锞子就行,李定安却送来了一座金山? 而林子良用了几年,李定安又用了几年? 所以,她不是不敢买,而是不敢信:这根本就不是个人能研究出来的…… “咕咚”的一下,她吞了一口吐沫:“真是你研究出来的?” “你就当我和国博,以及保力合作。” “交易单位呢?” “国博和保力,你自己选?” “他们能同意?” 李定安没说话,只是看了她一眼。 冯攸然才明白,自己问了一句废话:如果不同意,李定安不会叫她到这里来…… “我买……哦不……”她猛的点头:“我愿意合作……我能出多少钱?” 问的好,由此就能看出,冯攸然比汤玲和唐佳丽高出好大一截。 光瓷技术,还涉及稀土陶瓷应用研发,她吃不下,也搞不起来。 “这个后面再谈,不过我可以答应你:技术入股,至少能占三成!” 冯攸然猛然后仰:“什么?” 她不是没听到,而是被惊呆了:她之前只以为,李定安出技术,她出钱建厂。 所以听到技术入股的时候,冯攸然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 这等于,她甚至可以一分钱都不用掏,每年就能分到天文数字一般的利润。 “我说:算你技术入股!”李定安点点文件袋,“三成!” “为……为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吓懵了,冯攸然见了鬼似的盯着李定安。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这本来就是林子良的技术,自己只是慷林子良之慨,顺手帮他老婆赚点零花钱。 “你就说要不要?” “要!” 冯攸然猛的按住文件袋,脸色潮红:“你……你想要什么?” “林子良的所有研究资料,不管是哪方面的,全部送到这儿来!” “就……就这个?”她好像有点不敢置信,“其它的……你不要点什么?” 不是……冯总,你这话什么意思? 还是这样的表情,这样的眼神? 张汉光差点没崩住。 李定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这个王八蛋越来越恶心……人家说的是钱,是钱…… “不需要,这个就够了!”怕她怀疑,李定安又加了一句,“你不用多想:毕竟赚了钱,我也占大头……” 冯攸然哪有心思怀疑,头点的泼浪鼓一样。 “哦,还有:合作主体的话,我建议你选保力……合同随时都能签!” “好……好,我明白……” 李定安点点头,又看了看齐英:“齐总,咱们也谈谈:你想要什么?” 齐英猛吐一口气,放下了文件袋。 这里面,是有关林子贤的所有资料,包括他手里头还有哪些东西,又藏在什么地方。 “你想怎么对付他?” 对付……我为什么要对付林子贤? 李定安稍稍一顿,顺着齐英的目光转过头,看到了张汉光。 呵……你以为我准备栽赃陷害? 哪有那个必要? 林子贤虽然不算什么好人,但说实话,还真就没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至少比林子良干净…… “三成股份!” 冯攸然之前的表情,换到了齐英脸上。她愣了好一阵:“什么?” “我说给他三成股份……”李定安叹口气,指了指冯攸然手里的文件袋,又重复了一遍,“也是技术股!” 反正都是林子良的技术,等于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又还给了羊。 乍一听,好像只是三成,但买林子贤手中的那些古董绰绰有余。 傻子才不答应…… 随即,会客室响起两声冷哼:“凭什么?” 我去…… 李定安懵了懵:林子良这是干了多少对不起这两位的事情,让这两个女人恨起来,连表情都一模一样? “没那么多为什么……你就说要不要……” 李定安点了点齐英面前的文件袋,“自己挑,或者是全要……”(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