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祸——太女请上榻》 第1章 便宜夫婿 好热,好难受,衣服湿湿的黏在肌肤上,像条湿冷的蛇。 异常的不适感,令睡的正香的轩辕梦不由得拧紧了眉头。 该死的,难道又是她的小侄子在她的床上嘘嘘了? 这个臭小子,竟敢一次又一次地在她的床上画地图,看她这次不把他的小鸡鸡给切了! 费力地将眼皮撑开一条缝,轩辕梦惊讶地发现,她此时此刻所处的地方,根本不是她那张柔软舒适的大床,而是…… 雾气缭绕,热气蒸腾,这里显然是一处没经人工开发的纯天然温泉池。温热纯净的水面下,是自己只着一件半透明白色丝质抹胸睡裙的身体。 怎么回事?她明明记得自己是睡在床上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跑到这里来?想起晚上临睡前看的鬼故事,轩辕梦一个激灵,一股冷意从被温水泡得暖暖的身体里窜了上来。 “流氓。”一个好听却充满厌恶的男声蓦地在耳边响起。 轩辕梦悚然一惊,第一个念头就是:“鬼啊!” 她双臂前伸,胡乱在水里扑腾,想要逃离这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方,结果撞在了一堵温软的人形肉墙上。 肤如凝脂,白璧无瑕,胸口两点殷红,如在狂风中战栗的柔美娇花,惹人怜爱。 轩辕梦不禁吞了吞口水,目光顺着眼前诱人的美景一路往上溜去,先是线条优美的光洁下巴,然后是娇艳如樱花瓣似的红唇,接下来是英挺的琼鼻,剔透如玉的迷人黑眸,若不是额下那两道锋利似剑的长眉,她一定不会认为,自己眼前的尤物是个雄性生物。 “下贱的淫棍!”另一个绵软如云雾,却同样饱含厌恶的声音从身后的方向传来。 淫棍?是说她吗? 哎呦喂,她这个比白开水还纯洁的黄花大闺女,竟被男人说成是淫棍,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回头,寻找那个污蔑自己的混蛋,却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tw[] 水蛇般漆黑的长发,自男子脑顶垂落,飘荡在清澈的水中,灵活地缠上劲瘦修长的躯体,恰巧遮住笔直双腿中某处重要部位。 男子有一双勾人的狭长凤眸,轻轻上挑,无限风流,略带暗紫的瞳仁,比世上最珍贵的紫水晶还要美丽。抬手,轻轻撩了把荡漾在水中的漆发,侧过身子,朝她所在的方向轻描淡写道:“杀了她。” 什么什么什么? 杀了她?杀了谁? 不就是多看了两眼嘛,至于做的这么绝吗?他们不也同样看了自己吗?虽然身上有穿衣服,但被水一浸,穿了就跟没穿一样,胸前的波涛呼之欲出,曲线毕露,要不是这几只“男鬼”长得秀色可餐,她定要剜了他们的双眼不可。 “你们是……”询问的话还未出口,脑袋就被一股大力死死按到了水中。 唔唔……快喘不上气了! 原来他们不只是说说,而是真的有心要置她于死地! 奋力在水中挣扎,脑部开始逐渐缺氧,在即将失去意识前,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竟双腿着地,从水中一跃而起。 水花四溅,周围的人被这股力量撞得向后跌去,池中的水漫出大半。她抹了把脸上的水珠,双目通红。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一声讥笑:“果然是风流无情的轩辕梦,这才几天,就把我们这些夫婿忘了个一干二净,连自己做了哪些恶事也记不得了。” 夫婿? 轩辕梦猛地睁大眼,目光从池中的裸男面上一一掠过。 一二三四五……五个!整整五个! 如果不是她疯了,那就是这个世界玄幻了。 还没从极度的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抹白色的身影忽然从远处翩然而至。 温和的声音一如温和的人,“殿下,您的身子尚未全完康复,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轩辕梦又不是三岁小孩,对方虽然语气温和,但话语中透出的不耐和蔑视,她还是可以听出来的。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池子里的五人看样子都不好相处,唯有眼前这位,骨子里虽然厌极了她,不过表面看上去还算温润有礼。 嗯,就他了。从他口中应该可以弄清楚,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两手撑着池沿,以一种非常不雅的姿态爬上了岸,白衣男子诧异地看着她,眸中的不解与困惑一闪而过。 抖开手里的风氅,男子体贴地为她披好,系上带子。 “云锦,你也巴不得她尽快死掉,何必这样惺惺作态,不觉得累吗?”之前骂她淫棍的男子,凤眸微眯,望着一脸淡然的云锦,口吻不善。 云锦侧首,仍是一脸温和无害的笑:“萧倚楼,既然无论如何也离不开这太女府,何不平心静气,好好侍奉殿下呢?” “我呸!”魅惑的俊颜突地一变,凤眸狠狠瞪来:“我就是死,也不会出卖人格自尊去侍奉她!” 被萧倚楼话语中浓浓的憎恨惊呆,轩辕梦看看云锦,又看看萧倚楼,忽然觉得自己好委屈。 她啥坏事都没干过,规规矩矩生活,本本分分做人,凭什么被他说的这么不堪! “谁要你侍奉了,就你这德性,我还嫌寒碜呢!” “你……”萧倚楼气得脸色铁青,倏地从水中站起身来。 “暴露狂!”见他起身,轩辕梦忙用手捂住眼睛。 萧倚楼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什么都没穿,忙又沉回水中,看向轩辕梦的目光,越发阴沉嫌恶。 故意忽略萧倚楼眼神中的恨意,轩辕梦拿开手,转向云锦:“我们走吧。” 云锦点点头,侧身站到她的身边,刚迈出一步,就听身后传来另一个男子声音:“今日正值月上中天,殿下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是在跟她说话吗? 挠挠头,轩辕梦转向云锦。 云锦回身望向出声的男子,对方虽然面向两人,但眼神却有些古怪,乌黑的瞳仁里像是蒙着一层薄雾,视线穿透二人落在不知名的虚空。 轩辕梦不知为何,心头突然一紧,像是有只手狠狠将心脏捏住,疼的她无法呼吸。 云锦面色复杂地望向她:“殿下,您该给白苏蚀心散的解药了,否则,他活不过今晚。” 蚀心散的解药? 那是什么东东?好吃吗? 看样子这玩意很重要,没了它,那个带着一身飘渺气质的美男就要香消玉殒了,可她到哪里去给他找蚀心散的解药?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呀!谁能告诉她,她现在到底在什么地方,她又是谁? 活了二十五年,轩辕梦头一次这么迷茫。 “我……马上找人给你送来。”不忍告诉他,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解药在哪。 “好。”听了她这句傻子都知道是敷衍的话,白苏却面无表情,仿佛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离开温泉池,轩辕梦与云锦并肩而行。 一路上,她不动声色地打量周围的一景一物,从那些古色古香的建筑以及穿梭在庭院内的侍女家丁来看,轩辕梦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所见所闻却明明白白告诉了她一个事实――她穿越了。 是黄粱一梦,还是灵魂重生,这需要时间来证明,而此刻,最迫在眉睫的一件事,就是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以及那一群个个相貌绝顶出色的夫婿和她的关系。 坐在花厅的最上首,轩辕梦不紧不慢地啜着手中的茶水,她和云锦已经这样面对面沉默不语地坐了近半个时辰。 他不开口,她绝不主动询问。 这个什么太女府,遍布猫腻,暗藏杀机,眼前这个温和沉润的男子虽然对她毕恭毕敬,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其他人都对她恨之入骨,没道理偏偏只有他对自己一往情深。他那如沐春风的笑容背后,到底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她虽看不透,却也能从他毫无破绽的言行举止中窥到一丝不寻常。 潜意识告诉她,这个男子,比其他那些对她恶语相向的夫婿要危险得多。是敌是友尚未分明,她不敢贸然坦白自己的一切,就算迫切地想知道真相,她也必须让他主动道出,而不是自己出口询问。 时间一点点流逝,茶杯中的水空了再满,满了再空,轩辕梦从容淡定,你丫不是想跟我耗吗?耗就耗,她可是片警出身,审问犯人是她的绝活,想当初为了让一个窃贼招供,她愣是陪他耗了一天一夜,期间不吃不喝不眠不睡,不休息不上厕所,终于那家伙忍不住了,哭爹喊娘地求她:“我招,我什么都招,您能先让我去方便一下吗?” 现在才一个小时而已,她的耐心还有一箩筐,绕地球几圈都够了,不怕跟你玩。 终于,当时间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后,云锦将手中的茶蛊放下,淡然开口:“殿下打算怎么办?” “你认为该怎么办?”不着痕迹地将问题抛回给对方。 云锦骤然抬眸,眼中再次划过一丝不解的困惑,却借饮茶的动作遮掩过去:“殿下昏迷期间,张太医曾说,殿下即便醒来,只怕也会丢失一部分记忆。” 呵……终于说到正题了。 轩辕梦直起身子,懒懒的眼神顿时一片清明:“你怀疑我?” “殿下严重了,云锦只是担心殿下而已。” “好,我相信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简直感动死人了!“那这样吧,你把你知道的仔仔细细说一遍,如果我有记不得的地方,我会告诉你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章 混乱的前尘过往 原以为云锦会继续找借口搪塞她,没想到他竟真的按照她所说,将发生在这个身体上的所有事娓娓道来。(..tw) “殿下名为轩辕梦,年方十八,皇室中排行第九,天启二十一年被封为太女,是龙华国第十四代继承人。”顿了顿,见轩辕梦没什么表情,于是继续道,“迄今为止,您共娶七房夫婿,本人不才,蒙殿下器重,册为正夫。二夫邵煜霆,原为月影山庄少庄主,自嫁给殿下后,便与月影山庄断绝了一切关系。” 为什么? 幸好这话没问出口,云锦看着她的眼睛,琉璃色的瞳眸幽然如潭,显然是在故意试探她。 单手撑着脑袋,轩辕梦轻吐两个字:“继续。” 不说就不说,她难道不会想别的办法吗?事情是死的,人可是活的。 云锦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中瞬息万变的情绪:“三夫祁墨怀,昊天国大皇子,为了两国邦交,自请和亲,只是他一心向佛,嫁到太女府前,便入了空门。” 一心向佛?恍惚中想起来,那一群裸男中,好似真的有个秃头,只是当时被眼前所见到的景象惊呆了,没有时间去考虑为什么一群绝色裸男中会有个秃头。 啧啧,大皇子啊,说不准以后就是一国之君,她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身为皇室贵胄,拥有那样尊贵无比的身份,却要抛却红尘,甘愿一生与青灯古刹为伴? 想起那一道道凛冽充满怨恨的眼神,她忽然感到有些不自在。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到底做过什么,竟让这些在名义上与她最亲近的人对她恨之入骨。还有,为什么自己的身份会是太女?听云锦说,她将会是龙华国第十四代继承人,那就是说,等现在的皇帝死翘翘后,她就是这个国家新的君王,统领百官,坐拥江山? 好乱,好诡异,好雷人! 想问却不能问,虽有千种万种疑问,却也只能憋在心里。目光从刚换的一身织锦银纹月华裙上掠过,她尽量不动声色地说,“心存善念是好事,佛曰,一花一世界,一树一菩提,心中有佛人自安。” “殿下也信佛?”这是他今日第三次心生诧异了。 微微一笑,轩辕梦将目光撇开:“有感而发罢了。” 信佛?信你个头!她轩辕梦什么都不信,她只信自己。 “今日的殿下,真是叫云锦大开眼界。” “别偏离主题,继续说下去。”想悄无声息地把她拐进阴沟里?哼哼,想得美。 云锦面沉如水,温如暖玉,并未因她直白指出自己的心思而感到尴尬,唇畔笑意依旧,不急不缓接着叙述,“四夫白苏,曾是宛东国隐世毒医,一年前,殿下出使宛东国,无意中与白苏相遇,惊为天人,女皇陛下虽百般阻劝,但殿下情深意重,执意要将白苏娶回府中。” 老天,你要不要再离谱点?如果不是急于想弄清楚自己现在的状况,她真的没脸再听下去了。 敢情这身体的原主人竟是个无情无义的女色坯?见了好看的男人就想娶回家,还什么情深意重,谁能确定云锦这家伙用的不是反讽? 心中早已巨浪滔天,轩辕梦却还得继续装逼,累啊。 “五夫萧倚楼,在嫁给殿下前,是名满天下的五菱花魁。” 萧倚楼?就是那个生了一双勾人凤眼的家伙? 武林花魁?什么意思?难道这个时代的武林盟主不叫盟主,而叫花魁? 靠!你丫的说清楚些啊,让姐姐猜嘛猜不到,问嘛不能问,折磨死咱了! “殿下,您哪里不舒服吗?”望着两手紧抓椅子扶手,手背上青筋迸绽的轩辕梦,云锦柔声询问。 深吸口气,轩辕梦强忍骂娘的冲动,淡声道:“无妨,就是有些累,不要停,继续说。” “六夫南宫灵沣,身怀窥探过去和未来的本领,被世人奉为转世灵童。雪发童颜是他的独有特征,殿下将他带回太女府,也是因为看重他异于常人的特殊能力。” 窥探过去和未来?这不是特异功能吗?这太女府里竟然还有这等人物? 回想刚才在温泉里看到的五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有没有见过这号人。 “至于七夫……不说也罢,反正殿下也不想再见到他。” 诶诶诶,别啊,什么叫不说也罢,在这节骨眼上你给我来这一手,这也太损了吧! 嘴巴开开合合,好几次想不顾一切问出口,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云锦这个狡猾的狐狸面前,一步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他故意留下一个悬念,没准就等着自己往里跳呢,再好奇她也不能问他,要是任由他牵着鼻子走,那她还不如改名叫任你玩呢。 对了,名字! 这个身体的前主人竟然和自己同名同姓,难道她的穿越并非偶然,而是命中注定? 管他是偶然还是命中注定,穿都穿了,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为了平安地活下去,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小心地走完未知的每一步。 站起身,绣着金凤的长长衣摆滑过锃亮的地面:“真难为你把本殿的事记得这么清楚。”对于云锦的叙述,她虽不敢完全相信,但也应该八九不离十,在没有确认她真的失忆前,云锦再狡猾,也没有那个胆子敢欺骗她,但其中是否有故意偏颇的地方,她就不得而知了。 望着男子平静的面容,那与其他夫婿相比略有逊色的相貌,却给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魅力,那绽在唇角的惊艳,似融化了万千冰雪,吸引着那些虔诚的教徒为它疯狂,为它着迷。 原来,有时候,平凡也是一种致命诱惑。 “你说的都对,只是有一点,你没有说实话。” “哦,那么敢问殿下,究竟是云锦的哪句话说错了?” “本殿册你为正夫,并不是因为器重你,而是因为一个条件。” 瞳眸猛然一缩,沉稳如境的面容,终于有了一丝小小的裂痕:“殿下指的是……” “云锦,以你的能力,若不是我许你正夫之位,你肯嫁给我吗?” “云锦无意冒犯殿下,只是云锦认为,殿下若非器重于我,又怎会许我正夫之位?” 闻言,轩辕梦嘴角猛地一颤。 运气!运气啊!姑奶奶头一次豪赌,竟然旗开得胜,赢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章 是夜鸦不是野鸭 回到自己的院落,轩辕梦这才卸下一直挂在脸上的伪装。 嗷嗷嗷! 她到底是弄清楚了自己的事还是没弄清楚? 看似清楚了,可仔细想想,却有很多事还是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比如说,那些个夫婿为什么那么憎恨和厌恶自己? 云锦他又是什么身份? 自己为什么会受伤昏迷? 太女是怎么回事,女皇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可以一口气娶七个夫君?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白苏要的蚀心散解药在哪里? 啊啊啊,乱啊,真乱,谁来替她分忧解难啊! 其他事可以先放放,解药的事迫在眉睫,不能依靠云锦,那就是只有自己动手了。 她所居住的院落在太女府的正中央,其他七个夫婿的居所分别位于府中的不同方位。太女府规模庞大,为了方便管理,所以特意划分出了五片区域:中庭,西廊,东门,北桥,南湖。 幸好她住在中庭,否则她这个东南西北不分的路痴,定要露馅。 探头向卧房外看了眼,丫鬟下人倒是不少,但没一个能帮得上忙。 算了,凡事靠自己,既然解药一直都由她保管,那么一定是藏在卧房的某个隐蔽角落了。 古代的人都喜欢弄个暗格暗门什么的,这个色胚太女应该也不例外。 一会儿动动花瓶,一会儿推推书架,一会儿钻个床底,一会儿爬个柜子。 靠之!暗门在哪里,暗格在哪里?为什么她几乎翻遍了整个卧室还没有找到? 哦,对了,还有书房,暗格暗门最常见的两处地方,一是卧房,二就是书房了。 从床底爬出来,还没站起身,一道黑色的影子就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立在了自己面前。 妈呀!好可怕的鬼! 轩辕梦踉跄后退几步,一屁股撞在妆台上,疼的眼泪哗哗直流。 对面的……呃……不知是男是女的东西,黝黑的肤色,壮实的身躯,爬满整张脸的黑色图腾,手腕上闪着蓝色幽光的锋利勾刺…… 镇定,镇定! 越是危险的时候就越是要镇定,不管对方是什么人,只要自己不露怯,对方就不敢贸然出手。 稳住脚步,压下心里的恐惧,轩辕梦特淡定地问了句:“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对方狰狞的恐怖面容在她问出这么一句话后,瞬间被拉长,然后扭曲,然后抖动,然后…… “主子,您不认识我了?” 粗嘎的声音从两片厚实的嘴唇中吐出,带着诧异和惊讶,却没有敌意。(..tw) 主子? 轩辕梦眨眨眼,再眨眨眼,四处环顾了一圈,发现房里除了自己和对方外,没有第三个人,这么说,她就是对方口中的主子? “你在叫我?” “主子,你怎么了!”人影刷地移动到她面前。 轩辕梦下意识想后退,却被妆台堵住,心口扑通扑通狂跳腾:“你……叫我主子?” “主子,你没事吧?”比死人还冷的手覆上她的额头。 望着对方脖子上鸦青色的鸟类纹身,轩辕梦下意识脱口:“乌鸦。” 收回手,对方的脸扭曲得更厉害了,“主子,都说过多少遍了,我叫夜鸦,不叫乌鸦。” “野鸭?”比乌鸦还难听。 “夜鸦,是夜鸦,不是乌鸦,也不是野鸭!” “好好好,夜鸦就夜鸦,那个……夜鸦,你能先往后退几步吗?” 夜鸦听话地向后退了两步,轩辕梦这才长舒了口气。 上上下下把对面男不男女不女的家伙打量一番,轩辕梦猜想,这个叫夜鸦的家伙,八成是原先这个身体的心腹。既然是心腹,那应该对自己没有威胁了? 不过,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待她试探试探。 “夜鸦,有人要杀我。” “什么?”夜鸦面色一凛,杀气顿现:“是谁,我去宰了他!” “咳咳……”别说风就是雨啊,也得给她些编谎话的时间,“不知道,那人武功很高,来无影去无踪,我没看清他的样貌。” “这么厉害,连您也对付不了?” 嗯?这句话的意思好像是说自己很厉害,不该应付不了对方。 “是的,我都说了,对方武功很高,我不是他的对手。”看向夜鸦,以沉重的语气道:“以你的能力,更不是他的对手,一旦交锋,只有死路一条。” “夜鸦的命是主子救回来的,夜鸦就是死一万次,也不足以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夜鸦忽地一抱拳,面容严肃的吓人:“主子有难,夜鸦即便粉身碎骨,也定保主子安然无虞!” 呃……要不要这么夸张啊,她只是随口说说,别弄得那么严肃正经,她会感到愧疚的。 “没事,那家伙估计是认错人了,临走时还说了句对不起。” 夜鸦严肃凛然的表情刹那间如碎裂开的钢化玻璃,哗啦啦掉落一地。 上前一步,自来熟地拍了拍夜鸦的肩,轩辕梦笑道:“你别生气,我也不是故意逗你玩,其实吧……”她忽地叹口气,眉间拢上一抹沉沉的忧虑:“我失忆了。” “主子,您又在逗我了。”夜鸦这会儿变聪明了。 “我没逗你,是真的。” “我不信。” “我真的没说假话。” “那就说的是胡话。” “……”狼来了的故事,此刻正在真实上演中。 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轩辕梦愁肠百结:“夜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不瞒你,我醒来后,真的忘掉了一些事,包括我自己的身份和那七个夫婿的来历。” 夜鸦终于肯正视她:“这件事除了属下,还有人知道吗?” “没,我都说了,我只信任你,其他人……呵,都巴不得我死。” “那个混蛋张世礼,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让主子康复痊愈,就这狗屁医术,干脆参他一本,让陛下砍了他的猪脑袋!”夜鸦气愤填膺。 轩辕梦却心里一咯噔:“张世礼?就是张太医?” “没错,就是那个混账庸医!” 手足一阵冰凉,轩辕梦抚了抚心口,将从心底漫上的寒凉一点点压制下去。 云锦啊云锦,果然,这太女府里,最危险最狡猾最卑鄙的人――就是你。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章 毒是她下的 事实证明,夜鸦是女人。 至于怎么证明的,嘿嘿…… “主子,我能穿衣服了吗?” “嗯嗯,穿吧。” 望着重新穿戴整齐的夜鸦,轩辕梦异常纠结。 这女人发育得不错,那个地方很有料,估计摸上去手感也不赖,只是…… “夜鸦,你身为女人,怎么可以纹身,怎么可以把皮肤晒黑,又怎么可以长得这么五大三粗?” 夜鸦向她投来奇怪兼鄙视的一眼:“女人不长得魁梧点那还是女人吗?”她系上最后一根衣带,无限惋惜地盯着轩辕梦,道:“主子您英名盖世,却偏偏长了一副比男人还漂亮的相貌,实在是太可惜了。” 等等!什么叫比男人还漂亮的相貌? 轩辕梦回身,将脸凑到妆台上的铜镜前。 螓首蛾眉,丹铅其面,乌黑青丝如瀑流泻,唇色朱樱一点。 镜中的人,明明是个闭月羞花的软妹子,怎么会像男人?只是脸部轮廓略微硬朗了一点,不过非但没有减少这张脸的魅力,而且恰到好处地中和了些阴柔感,使得五官看上去有种秋水为神玉为骨的英气。 “夜鸦,为什么我会娶七个夫婿,这个时代的女人不都是出嫁从夫的吗?”终于将一直憋在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tw好看的小说)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今天下三国鼎立,除了昊天国外,我们龙华国和宛东国都是女为尊男为卑,女人三夫四侍很正常。” 轩辕梦差点一头栽在妆台上,闹了半天,原来自己穿越到了女尊国,强抢民夫的恶事干了不少。 “对了,你知道云锦是什么人吗?” “他是丞相云彩原的独子。” 丞相?这家伙身份不低啊,士族出身,怪不得一肚子坏水。 “夜鸦,你知不知道我把蚀……” “不好了殿下!”一个满脸横肉臃肿肥胖的女人飞奔进屋内,刚站稳,就开始大口大口喘粗气。 “米管家,什么大不了的事值得你大呼小叫,没看到殿下正忙着呢吗?”夜鸦绷着脸,对刚刚飞奔进屋挥汗如雨的女人叱责道。 米管家擦着额头的汗,一脸惶然:“殿下,这事非同小可,小人不得不前来禀告啊。” “什么事?”轩辕梦见米管家跑得急,脸上的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实在不忍心再打击她。 米管家又抹了把汗,急急道:“四公子突然口吐鲜血,昏过去了!” 四公子?脑中搜索一番,终于把这个称呼和某个叫白苏的男子对号入座了。(..tw) “死了没?”轩辕梦的手有些抖。 米管家愣了愣,她只是说四公子昏过去了,又没说他快死了,殿下这是什么逻辑? 不过她还是老实回答:“还没,不过应该快了。” 轩辕梦拍拍心口,长吁口气:“没死就好。” 米管家再次睁大眼,她都这么说了,殿下竟然还能如此淡定,上位者的心思果然难猜啊难猜…… 打发走了米管家,轩辕梦这才向夜鸦询问有关解药的事。 “毒是您下的,解药放在哪也只有您自己知道。”夜鸦耸耸肩,表示无能无力。 轩辕梦差点一口心头血喷出来,“我下的毒?” “您不会连这个也忘了吧?”夜鸦的眼睛瞪得比她还大:“白苏的毒术天下无敌,可杀人于无形,是您说的,这种男人太危险,必须斩断他的翅膀,所以就用蚀心散毁了他的双眼,夺去了他的嗅觉,这样他就没法下毒了。” 轩辕梦瞬间石化。 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身体的原主人不但是个色胚,而且还是个心狠手辣的魔鬼,这种令人发指的事她也能做得出来?之前还有些同情她,现在看来她是死有余辜,这种没有人性的恶女,简直禽兽不如。 不过……现在她才是轩辕梦,是这个身体的现主人。这么说,那个恶女所犯下的一切罪孽,如今全部都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她可不可以申请换个身体啊,让她当夜鸦都没问题! “主子,既然忘了就忘了吧,不就是个男人嘛,反正您和他也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夜鸦满不在乎道。 轩辕梦恍然回神,用力摇头:“不,不能这样,他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这么死掉。” 夜鸦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主子,您没事吧?您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夜鸦说了什么她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救白苏。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她都不能让他死! “我要见南宫灵沛。” “主子见他做什么?”那家伙也是个宁死不屈的主,见了面又得惹主子不痛快。 “废话少说,我现在就要见他!立刻!马上!” 她从不发脾气,一旦发火,那也是很吓人的。轩辕梦不知不觉散发出的慑人怒焰,让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夜鸦也为之惊恐,忙不迭为她带路。 南宫灵沛的居所位于太女府西廊一带,两层高的精美阁楼外,安插着许多诡异的灵符,在踏进属于南宫灵沛地盘的那一刹那,轩辕梦汗毛倒竖。 “站住!再往前一步,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冷幽的男声从紧闭的门扉中传出,轩辕梦迈出的步子硬生生顿在半空。 望了眼已近在眼前,却严丝密合的木质门扉,咬了咬牙,轩辕梦再次抬起步伐,坚定地朝前走去。 “刷――”强大的剑气蓦地迎面而来,轩辕门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手臂的肌肤被生生切开。 “主子,小心!”夜鸦惊恐焦急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但以那剑气的速度,她还未赶到轩辕梦的身边,她就已经被切成几截了。 血光乍现,一道殷红的血线从轩辕梦的脖颈上飞溅而起,在青砖地上留下一条怵目惊心的痕迹。 堪堪躲开这必杀一击的轩辕梦,惊魂未定地抚着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心跳如擂。 呼……差一点就被五马分尸了,这男人真是够狠毒的,和在温泉中要置她于死地的家伙比起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抬起手来,在眼前轻轻挥了两下,却怎么也感觉不到刚刚千钧一发之际爆发出的力量。 这具身子应该是会武功的,可惜被自己鸠占鹊巢,内功心法武学招式通通忘了个干净。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件事的时候,不论这房里的男人有多难搞定,她今天都必须见到他。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章 南宫灵沛 “我的话你难道没听见吗?”冰冷中带着杀意的声音,再次从门扉中传了出来。 “我听见了。”没有停下往前的脚步,轩辕梦伸出双手,用力将紧合的门扉推开:“南宫灵沛,我要和你做笔交易!” “刷――”不出所料,在她踏进房间的刹那,凌厉的剑气再次迎面而来。 这次早有准备,轩辕梦凭着刚才的感觉,脚下腾挪闪躲,轻松地避过了能把一头大象削成无数片的霸道剑气。 与她想象中不同,房间里很亮堂,幔帐轻垂,将她与坐在里间的那抹消瘦身影隔绝在了两头。 抬眸,对上面前一脸怒意的青年男子。 一身绣竹叶月白短打劲衣,俊朗的五官,挺拔的身姿,此人倒也算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帅哥,可与她那几个气质脱尘、相貌顶尖的夫婿相比,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不足一提。 云锦曾说过,南宫灵沛的独有特征,是一头雪发,和永远不会有变化的容颜,而面前的人,一头黑发,二十多岁的相貌,应该不是南宫灵沛。 既然他不是,那么…… 轩辕梦将视线投向垂帘的另一端。 “你出去,这里不欢迎你!”青年举起手中的剑,锋利的剑尖直指轩辕梦。 “你敢动主子一根汗毛,我就刺穿你的喉咙!”一道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挡在轩辕梦的面前,手腕上锐利的勾刺抵在青年的喉头处。 “要杀要剐随便你们!”青年视死如归。 按下夜鸦的手臂,轩辕梦摇了摇头,夜鸦急了:“主子,这混账想杀你!” “不是有你在吗?我相信他伤不了我半分。” “可是……” “轩辕梦,你装什么仁慈,你杀的人还少吗?有本事就杀了我,我青琅不怕你这恶女!” 有些头疼,虽然明知对方骂的人不是自己,但心里的那份窘迫和愧疚却一分不少。 走到垂帘前,抬手欲撩开帘子,却忽然犹豫了。 她怕,怕看到的,又是一个曾经被“自己”深深伤害过的无辜之人。 在她踟蹰的间隙,却有另一只手,将挡在她面前的淡青色垂帘揭开。 那是怎样的一只手啊……如晶莹冰雪,如洁白梨花,如飘渺浮云,如琼脂白玉。只看着那手,她就已经呆了。 垂帘被完全揭开,一抹刺眼的雪色落入眸底。 白色的头发,白色的长眉,白色的眼睫,眼前的人,就像一只从冰天雪地里走来的雪妖,纯净却妖艳。 那张属于少年人的面孔,沉静安逸,没有因为她的突然到来而产生任何波动。 他不像云锦那样,会温柔地对她笑,也不像萧倚楼那样,会虚假地朝她笑,更不像白苏那样,完全是一个没有生命的行尸走肉。(..tw好看的小说)他不笑,不怒,不嗔,不喜,面无表情就是他最好的表情。 “南宫灵沛。”她叫出他的名字,却不知下一句该说什么。 南宫灵沛没有看她,径直走到屋子正中央的矮桌前,缓缓跪坐在软垫上。 真是个古怪的人。 轩辕梦在心里嘀咕一声,也没多问,跟着在矮桌边跪坐下去。 “我想借你回忆过去的能力一用。”开门见山,轩辕梦心知时间已经不多。 南宫灵沛没有开口,倒是他身旁的青琅没好气道:“公子开一次天眼就要减一回寿,他凭什么要帮你这个恶女!” 减寿? 原来他这特异功能也是有代价的。 她不想为了救白苏而让眼前的男子付出减寿的代价,但如今,能帮她的也只有南宫灵沛。 是与他做这笔交易,还是放弃,轩辕梦陷入为难中。 细细的手腕抬起,像是冰雪雕成的手,蓦地覆在她的脸面上,冰冰凉凉,不但不难受,反倒很舒服。 “我可以帮你。”一个声音忽地在脑中响起,轩辕梦目瞪口呆。 诧异的目光探向对方,看入了一双银白的眼。 南宫灵沛点点头,脑中再次响起那个轻渺的声音:“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轩辕梦想也没想,急声询问。 “我要你的命。” 急切的神情在脸上僵住,轩辕梦半张着嘴,说不出一个字来。 说什么?说你他妈的玩我,我轩辕梦又没欠你什么,你想报复就去找那个已经魂飞魄散的死鬼,别把对她的仇恨嫁接在我的身上! 可现在求他的人是自己,就算他讨厌的人是原来的轩辕梦,有求于人,难道不应该付出相应的代价吗? “别担心,只是十年寿命而已。”雪白的睫毛轻颤,南宫灵沛收回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十年寿命…… 问题是她能活多久,如果她能活个一百年,借他十年寿命也没什么,假如她只能活四五十年呢? 雪色的身影站起,南宫灵沛转身,朝垂帘的方向走去。 看样子,他是不打算再和她多言。 “等等!”从地上站起,顾不得跪得酸麻的腿,轩辕梦一把拉住南宫灵沛纤细的手腕:“我答应你。” 似乎没想到她会答应自己的条件,南宫灵沛转身,银色的瞳眸中划过一丝诧异。 “现在就开始吧,我要看到我与白苏之间发生过的所有事情。” 撤回手腕,南宫灵沛没有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也没有质疑她这样做的原因,只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轩辕梦的眉心处。 就像一个神奇的法术,在他的指尖与她眉心相触碰的刹那,从前的点点滴滴,走马灯似的在眼前闪过。 短短时间里,就经历了一个人的前半生,当南宫灵沛两手指从她眉心处收回时,她已泪流满面。 “主子,你咋了?”夜鸦从没有见过主子流泪,当即吓了一大跳。 随手抹了抹脸上的泪,轩辕梦也弄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流泪,她只是被某些惨烈的回忆刺痛了心脏而已。 “你要的报酬,是现在给你,还是改天?”现在已经弄清了一切,也知道了解药在哪里,紧绷的神经终于可以放松下来。 南宫灵沛却不睬她,掀开垂帘转身就走。 “喂……”这男人的脾气真怪,三十岁的年纪,十三岁的相貌,整个就一怪胎。 “你走吧,公子灵气大损,需要休息,你改天再过来。”青琅还是一副臭臭的脸色,不过态度却不像之前那么恶劣了。 唉,她这个太女府的女主人做的真是窝囊,明明是自个儿的家,来去却都不得自由,就跟等皇帝召幸的嫔妃一样,不是女尊国吗?弄反了吧。 罢了罢了,当务之急,赶紧去救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6章 别在我面前寻死 没有所谓的解药,说是解药,也只能暂时压制毒性,如果下个月的十五白苏拿不到解药,他还是活不成。(..tw无弹窗广告) 而这解药……就是她轩辕梦的血。 手握小银刀,轩辕梦闭上眼,咬紧牙,薄薄的刀片贴着手腕狠狠划下……疼,真疼,不过再疼也比不上白苏的疼。 单纯的少年,与师父师姐快乐无忧地生活在与世隔绝的山谷中,因为心善,救下了一名女子,噩梦,便从此开始。 他会制这天下最毒的毒药,却怎么也比不过人心的狠毒,当他秉着一个行医者该有的仁义之心将那个女子救回山谷,他又怎能预料到,他的善心,竟为自己和最亲的亲人带来一场灭顶之灾。 站在门外,望着躺在床榻上两眼无神的男子,轩辕梦脱力的双腿,几乎迈不过脚下的门槛。 深吸口气,轩辕梦给自己打气。那些恶事又不是她做的,她有个屁的罪恶感!白苏是可怜,可穿越到恶女人身体里的自己更可怜,她这么善良敦厚经常给老弱病残让座,多找了钱还要退回去的好市民,却成了恶女人的化身,她冤死了!赶紧来场六月飞雪,好让她哭哭冤,诉诉苦。 “白苏……”将盛着自己鲜血的药碗放在床头的矮柜上,轩辕梦拉了把椅子坐在榻边,当目光触及帷帐上那一朵朵艳丽的血色桃花时,想说的话,又全部哽在了喉头。[..tw超多好看小说] 听到她的声音,床榻上毫无生气的人忽然一震,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惨白。 明明看不到,他却仍是将脸撇向一侧,平放在身体两侧的手,死死地抓着床单,手背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想安抚他,却又怕适得其反,轩辕梦只能等他自己情绪平稳下来。 终于,他不再颤抖,可脸上依然毫无血色。 “殿下有事吗?”他的声音很淡,也很轻,一个将死之人,能有多大的力气。 “解药……我给你拿来了。” 一声嗤笑,他的语气,卑微的让人心疼:“我这么个废人,还要劳烦殿下亲自送药,真是惭愧。” 心里很难受,如今的白苏,已不是曾经那个隐居山谷,单纯无忧的白苏了。 “白苏,我……会想办法医好你。” “医好我?”他慢慢转过头来,黯然无神的眼竟有讥讽的神情流淌过:“殿下是在可怜白苏吗?” “不是的,我是真的……”只要看着他的眼睛,那些安慰他的话就说不出口。她害死了他的师父,利用了他的师姐,如今又把他困在这太女府,做了这么多伤害他的事,岂是一句安慰就可以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轩辕梦有些词穷,顿了顿,却还是道:“我会不顾一切代价治好你,等你的眼睛复明了,你想去哪里,我都不会阻拦。” 这次,他竟笑了,越笑越大声,到后来竟笑得不可自抑:“这是我这些年来,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无论你信不信,我都会医好你。”轩辕梦像是说给他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 “不用了。” “不,我必须要……” 打断她的话,白苏飘渺空洞的眼蓦地在虚空中精准攫住她:“殿下想不想知道,你若是医好了我,我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什么?” “什么?” “杀了你。” 轩辕梦啊轩辕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感性了,明知他恨你入骨,却还问这么傻的问题,难道你期望他会感激你吗? 若是躺在榻上的人换成是自己,她也会这么说。 探过身子,一手伸到白苏的后颈,将他从榻上扶起,轩辕梦端起矮柜上的药碗,凑到他唇边:“喝了它。” “殿下怕我会死吗?”他冷笑。 望着他嘴角的冷笑,轩辕梦实在头疼,那个女人欠下的债,却得自己来还,她又不是圣母玛利亚,同情归同情,耐心不见得够用,不肯喝?耍脾气?好嘛,不喜欢吃敬酒,那就吃罚酒吧。 捏住白苏精致的下巴,轩辕梦毫不怜香惜玉地将整整一晚血药全部灌入他的口中。 因为喝的急,液体呛进了喉管,白苏半倚在床角,咳得惊天动地。 轩辕梦忍住想要关心的冲动,冷冷站起身:“不是想要报仇吗?只有活下去,才能有这个机会。姓白的我告诉你,你要是真不想活,我也不勉强,但请你不要在我面前寻死,晦气。”说完,不待对方反应,长袖一挥,转身就走。 她不欠白苏的,要为他解毒只是出于好心,可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她生气,她难过,她郁闷。公车上让座,被让座的老人还会对她说声谢谢呢,她为了救他,自愿减寿十年,换来的却是他的一句“杀了你”。 靠,别以为姐好欺负,惹恼了姐,姐让你们跪地唱征服! 一边心里气闷,一边不辨方向地乱走,当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不是她的院落时,才猛地刹住脚步。 眼前水汽腾腾,白雾缭绕,可不就是她穿越时醒来的地方吗? 天边一抹火烧云渐渐散去,月上柳梢,星河如画。 轩辕梦脱下鞋袜,将自己的双足浸在温泉池中。 温暖的感觉从足底一直蔓延至全身,煨热了身体的同时,也驱走了心里的闷气。 拔下头上的簪子,让一头长及腰部的青丝倾泻而下,闭上眼,感受这难得宁静的一刻。 假设自己没有穿越,假设自己还是那个生活简单朝九晚五的小片警,假设爱她的人就在身边,假设…… 没有假设,身边传来的淡淡茶香气,让她刚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 “这药池有活血生肌,强筋健骨的作用,殿下不如去池里泡一会儿。”明明是温暖如春的声音,却让她在瞬间,如坠冰窟。 并不睁眼,她将脸微微侧向他的方向:“云锦,你为什么不恨我?” “我为什么要恨殿下?” 倏地睁眼,四目相对,“如果我真的失忆了,你会怎么对我?” “不管殿下有没有失忆,您还是您,是我云锦的妻。” “呵……”伸展双臂,轩辕梦仰头朝后倒去:“如果让我选择,我宁可不要你们这些夫婿。” “殿下是在怨怪云锦侍奉不周吗?” 翻了个白眼,刚想说“我有手有脚不需要你们侍奉”,衣裳的前襟便一只灵活的手给挑开了,随即,腰带被人抽下。 轩辕梦脑中“轰”的一声,猛地坐了起来,却因为用力过猛,撞上了云锦,两人一同华丽丽地栽进了池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7章 云锦的贞洁 猝不及防,轩辕梦口鼻被灌了不少的水,咳得撕心裂肺。 报应不爽啊,刚刚她才害白苏被呛,这会儿就换做自己被呛了。 “咳咳咳……”一口气还没喘顺,灵活的手却再次探了上来,不过因为衣服湿了粘在身上,倒不太好剥,这给了些轩辕梦喘息的时间。 “你干什么?”挥开他的手,她双目圆瞪,一丝恼意蕴染上眉眼。 “当然是侍奉殿下。”眼前这个男子,即便浑身被水浸湿,和她一样都成了落汤鸡,可从他身上却找不出一分一毫的狼狈,闪亮晶莹的水珠缓缓滑过他如玉精致的下巴,使得那张温润淡雅的容颜,突生一丝颠倒众生的魅惑。 轩辕梦下意识别开眼,退了开去,后背抵上温泉池的池壁,“你出去。” 云锦却笑了,“殿下这气生的真是没有道理。” “谁生气了?” “既然殿下没有生气,又为什么要拒绝云锦?”他挨了上来,滚烫的身躯紧贴她温软的娇躯。 轩辕梦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挑眉看着他,尽量让自己显得从容:“我拒绝你,是因为我现在不想碰你。” “殿下难道……”他幽深的瞳眸微微一闪,僵住的笑容再次拉大,“如果殿下不信,我可以向殿下证明。” 证明?证明什么? “不需要。”虽然很好奇他所说的证明,但她却不能因为一时好奇,而让云锦抓住把柄。 云锦却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样,两手扯住自己的衣襟,然后向两边分开。 轩辕梦这次不但肌肉绷紧了,连呼吸都窒住了。 随着修长手指的灵活动作,泛着淡淡玉色的胸膛暴露在了眼前。 不过分瘦弱,也不过分强健,那具包裹在宽大衣衫下的躯体,竟这样的匀称紧实。 眼前的美景虽令人心驰神遥,轩辕梦却还是转开了视线,淡然道:“云锦,我说过了,我对你没有兴趣。” “如果殿下是在怀疑我的贞洁,那么,您大可放心,云锦的身子,永远只属于殿下一个人。”骨骼分明的手,在温热的水下,牵上了她的,缓缓拉起,覆在自己的胸膛上。 太阳穴突突狂跳,轩辕梦不知这世上是否真有面对美色却坐怀不乱的人,反正她现在是快被折磨疯了。 想收手,无奈对方却握得极是紧,他一寸寻掰开她的手指,带领她的指尖在那细腻如丝缎的肌肤上游移:“殿下如果需要,云锦可以……” “不要!”猛地撤回手,声音尖利得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云锦却面色如常,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龙华国的男子从出生起,就会在胸口点上一枚守宫砂,以象征纯洁,这一点,殿下应该是知道的。” 守宫砂?这是个多么变态的国家哟,男人要在胸口上点守宫砂,还要为女人守处子之身,听了这个消息,她只有一个感觉――风中凌乱。 有些好奇,终究还是转过了头,目光定格在那美得令人屏息的胸膛上。 果然,在胸口上有一颗小小的红点,红的艳丽,红的刺眼。 这么说,这个云锦,至今还没有碰过女人? 听他的口气,原先的轩辕梦似乎也不愿意碰她,而原因,是怀疑他已经不是贞洁之身?可他为什么不早早表明自己的清白,而是要等到这个时候,向自己这个冒牌货说明一切? 这个男人,果真心思深沉,与他相处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步步为营,左右两边皆是悬崖,稍不小心,就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她得想个办法,把这男人从这府中弄出去,留他在身边,就是留个定时炸弹,搞不好哪天就“轰”的一下,炸了。她没有铜皮铁骨,经不起这种折腾。 信念一定,紧张的情绪这才慢慢得到舒缓。 摊开自己的四肢,一副疲惫的样子:“我当然知道,我不愿碰你,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么敢问殿下,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我有的我的想法,你无需知道。” “可这关系到我这一生的幸福,殿下若一辈子不肯碰我,是不是我就要守活寡?”他不依不饶,稍显凌厉的责问让轩辕梦的嘴角狠抽了抽。 这话从谁的嘴里说出来都不奇怪,从云锦的口中说出那就奇上加奇了。虽然她和他相处的时间只有短短半天,可也基本把这男子的习性摸了大概。 温如淡水,润如美玉,这样的男人,不会顾影自怜,更不会忧伤怨愤,他对自己说这样的话,打的是什么主意? 心中这样想着,也就自然而然问出来了:“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一声轻笑溢出,沉润的男声比迷人的月色还要勾人:“这还用问吗?” “嗯?”她不解。 “云锦想得到的,当然是殿下。” 要不是早在心里做好了准备,这会儿只怕要吐血三升而亡。 她的语气有些涩:“云锦,你堂堂相府公子,只做我的夫婿未免太屈才了,不如我将你举荐至朝廷,以你的能力,定可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为君分忧。” 云锦眉头忽地一蹙,目光斜斜向她瞥来,口吻带着些戏谑:“殿下这么说,难道是打算今后将凤君的位置送给我?” 轩辕梦脸一垮,和这人说话还真是够累,他明明懂你的意思,却偏偏要扭曲了才高兴。 “我不是在跟你说笑。” “云锦也很认真。” “你真的不做考虑?”这么好的机会,他不应当放弃。 “此生此世,云锦只会是殿下一人的夫,无需考虑。” 唉,真是头疼,头疼啊,丢不掉,赶不走,又不能视而不见,这个包袱,到底要背到什么时候! 从水中站起,脱离了温水的浸泡,冷意迅速窜上身体。 刚准备爬上池台,脚下却被某样东西给绊了一下,幸好她反应快,及时扶住了池沿,这才勉强把自己高高在上的形象给保住。 手往下探去,寻找害自己差点跌跤的罪魁祸首,却发现这祸首竟是一张石椅。 “谁这么会享受?”索性在石椅上坐下,泉水刚巧漫过胸口,方便又省力。 云锦紧跟着起身,湿衣紧贴在劲瘦修长的身躯上,连臀部的沟壑都看得一清二楚:“煜霆身有残疾,这石椅是倚楼特意为他放的。” 残疾?轩辕梦一愣,顿感屁股下的石椅长了刺,扎得她浑身都疼。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8章 朝,怎么上? 轩辕梦的书房里,有一张半人高的肖像画,画中的人,是一名英气飞扬的青年男子。.tw[] 桃花树下,红樱飞舞。男子玄衣如火,漆发如墨,手握青锋剑,剑指苍穹,意气风发。 只是看着这画,就能感受到其中那俯仰乾坤剑饮长歌的豪迈之气。 没有人知道,这画中的青年男子,便是双腿残疾、武功尽废被豢养在太女府名为二夫、实为男宠的邵煜霆! 就像一块璞玉,被人生生毁去一样,实在可惜可叹。 整个晚上,轩辕梦睡得很不踏实,虽然不知邵煜霆武功被废的真相,但想来应该与自己有关。 俗话说,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她明明是无辜的,却偏偏噩梦不断。一会儿是白苏血流不止的双眼,一会儿是邵煜霆血肉模糊的双腿,好不容易从噩梦中挣扎出来,一看天色。妈的!天亮了。 “主子,您该起身了,再晚就误了上朝的时辰了。”夜鸦那粗嘎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啊回荡,听在轩辕梦耳中,真他娘的有那么些荡气回肠的感觉。 等等! “上朝!”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揪住夜鸦的衣领,轩辕梦睡眠不足的脸看上去十分狰狞。(..tw好看的小说) 夜鸦指指自己的喉咙,猛翻白眼:“主……主子,松……松……手……” 啊,不好意思,激动过头了。 放开夜鸦,轩辕梦揉着自己青黑的眼圈,“你刚才说什么?上朝?” 夜鸦在她松手的刹那,迅速后退数步,以免再次遭受无妄之灾:“没错,现在已经卯时了。” 管你卯时还是猫食,她轩辕梦活了这么大,知道怎么上男人,却实在不知怎么上朝,这不是为难她嘛! 为毛别人穿越,最多就是治治小妾斗斗妃嫔,她却要上那劳什子的朝? 朝,朝你个头! “主子,您两眼发青,双目无神,是不是昨天和大公子玩得太过,累着了?”夜鸦见她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关切地问了一句。 轩辕梦一听,差点没从床上蹦起来找她拼命。 “夜鸦……”阴森森的一句。 夜鸦浑身一颤,问:“主子何事?” “你还想不想要你那张嘴了。” 夜鸦下意识捂住自己的嘴巴,又向后退了几步。 揉着胀痛的太阳穴,轩辕梦不甘不愿地起身穿衣。 夜鸦见状,很识时务地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进来两名长得眉清目秀的少年,低眉顺眼的,一看就好欺负。 “你干什么?”抓住少年伸到自己腰间的手,轩辕梦一声冷喝。 得,最近跟这四个字杠上了。 少年纤细的手腕被她狠狠捏在手里,一下子就红了。 “殿下息怒,竹染知错了!”少年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吓得轩辕梦连忙松手,一副虐待幼童被当场逮到的样子。 竹染“扑通”跪倒在地,额头重重撞击石板地的声音惊得轩辕梦又是一骇,另一名少年见状,快步走到轩辕梦脚边,也“扑通”一声跪倒:“一切都是竹星的错,与竹染无关,望殿下恕罪。” 搞什么啊,一个竹染一个竹星,两人的膝盖都是软的吗?这么喜欢下跪?她还没说什么呢,就一口一个我的错,大清早的给人添堵是不? “起来起来。”挥挥手,轩辕梦将跪在自己脚边的竹星拽了起来:“以后别动不动就给我下跪,男子汉大丈夫,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可失,我最讨厌没骨气的人,你们都给我站起来,腰板挺直了,以后再让我看到你们随意下跪,我必然不会轻饶,记住了吗?” 竹星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一动不动,竹染抬起泪痕满面的小脸,看向轩辕梦的目光,一下子从敬畏变为了仰慕。 懒得再和他们废话,时间已经不早,她再不想去上朝那也得去,否则,就不是她上朝了,而是朝上她。 朝服很华丽,同时也繁琐,为了省时间图方便,轩辕梦将竹染留下,让他为自己更衣束发。 里三层外三层,绣有双龙合璧的大红滚金边朝服穿在身上,就跟背了几公斤的重物在身上一样,好不容易穿好,头发又来了次地狱式折磨。 不知是不是为了要彰显身份,所以才在头上戴那么多纯金的饰品,反正她现在别说是走路了,就是坐都成问题。 登上自己专用的华丽马车,还没等坐下,就见一个人影从太女府的侧门方向走了出去。 她略一思忖,从马车上跳下,头上的金饰晃了几下,差些没把脖子给晃断。 “萧倚楼,你给本殿站住!”气沉丹田,一声怒吼。 那快步行进中的人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连着几大步迈到那人面前,轩辕梦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将萧倚楼审视了一遍,没发现他身上带有什么可疑物件,不过,这府里的夫婿都不简单,为了保险起见,绝不能让他单独出府去会他的老相好,奸夫淫妇合起来谋杀亲夫的故事她听了不少,他虽不会谋杀亲夫,谋杀亲妻还是有可能的。 “你跟我去上朝。” “殿下,您莫不是疯了吧?”萧倚楼眯起他撩人的凤眼,双臂环抱,一副风流姿态:“带男宠去上朝,您要让满朝文武笑话您吗?” “你不是我的夫婿吗?怎么成男宠了?”学他的样子,也眯起双眸,满不在乎道。 扯扯嘴角,萧倚楼比她态度更散漫:“呦,这话听着新鲜,敢情我从下贱的男宠一跃成了这太女府的男主人了?” 话里有话,轩辕梦不是听不出,但她假装听不出:“别废话了,我让你跟我去你就去,要笑话也是笑话我,反正我的名声已经很臭了,不在乎更臭。” 萧倚楼不屑的笑意僵在嘴边,以往哪次,这女人不是被自己气得暴跳如雷,虽然事后免不了要吃些苦头,但能逼得她情绪失控,他心中还是很畅快的,可今天的她,好像变得有些奇怪,不,不是有些,而是非常奇怪。 “走啊,愣在那做什么!”扯了他一把,没等萧倚楼主动抽手,轩辕梦就飞快地松开他,那样子就好像他是瘟疫,碰一下都嫌膈应。 第一次从她这里遭受如此待遇,萧倚楼深觉自尊心受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9章 竟然是鸭 让萧倚楼出了丑,轩辕梦心情显然不错,坐在马车上,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对于轩辕梦今日的举动,萧倚楼虽说不上有多惊奇,但也满心迷惑。 这个女人的心狠是出了名的,且心狠不说,气量也小得可怜,在这太女府中,除了云锦能把她供奉得舒舒服服外,其他六个夫婿,没有一个能从她手底下讨去便宜,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这可是轩辕梦一直挂在嘴边的口头禅。 “看什么看?没见过我这么漂亮的女人?”虽然视线是投向车窗外的,但轩辕梦却可以感觉到,坐在自己对面的男人,一直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若不是心知他恨自己入骨,只怕要怀疑他对自己有那种意思了。 萧倚楼一怔,他只知这女人心狠绝情,却从不知她竟还有这么无赖的一面,当下脸一沉,以讥讽的口气道:“是啊,女人长成你这样也算是本事。” 明显讽刺的话语,不但没有激怒轩辕梦,反而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态:“那是,自己长得没我好看就心生嫉妒,不过你再嫉妒也没用,这辈子你也长不了这么好看。” “呕――”捏着嗓子,萧倚楼转身,将脑袋探出车窗,夸张地干呕起来。 “哟,哪里不舒服啊,是不是有身孕了?” 听着那简直可以气死人的散漫语调,萧倚楼头一次被激的情绪失控,回头来狠狠骂道:“轩辕梦,你别太过分了,我萧倚楼即便出身青楼,也不容你这般侮辱!” 轩辕梦怔住了。 出身青楼? 萧倚楼他……竟然是……鸭? 嘴角狂抽,不知要有多强大的意志力,才可以将溢出口的笑声憋回去,轩辕梦别过脸,屈指放在嘴角边,以咳嗽掩饰自己的震愕:“我可什么都没说,是你自己给我这样的错觉的。” “轩辕梦,昨天我就应该杀了你!” “咦,昨天?原来昨天对我下毒手的人就是你啊。”她单手支着脑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萧倚楼倒是一点也不隐瞒,大方承认:“没错,只可惜……就差那么一点点……”他眼神一黯,搁在双膝上的拳蓦地紧握,指关节隐隐泛白,口中喃喃:“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么以后……就真的无法再对你下手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淡,一般人是听不到的,但轩辕梦不知为何,耳力竟好的吓人,他口中喃喃的话,她一字不漏地全部听了去。 “哎呀呀,真热啊,这鬼天气是怎么回事,大清早的就这么热。(..tw)”她屁股一挪,从自己的位置移到对面萧倚楼的身边,将自己整个身体的重量全部压向他:“不如这样,等下朝了,我们一起去洗个凉水澡?” 后知后觉的萧倚楼猛地从座椅上弹起来,“咚”的一声,撞上了马车顶,但他却顾不得痛,眼神如刀狠狠剜了眼将半个身子都倚向他的轩辕梦,身子一转,在原先轩辕梦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同时身体后仰,与她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萧倚楼,你也太绝情了吧,我们好歹是夫妻,你就这么对我?”她的手里,勾着从萧倚楼腰际上抽下的腰带。 萧倚楼脸色一白,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只见紫色衣襟半敞,光滑的胸膛赤裸裸地暴露在轩辕梦的眼前。 “你这淫棍!”同样的话,他再次奉上。 轩辕梦笑嘻嘻地将腰带抛回给他:“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看一眼嘛。”她懒懒地将身子向后靠去,嗤了一声:“也没什么好看的,比云锦差远了。” “你说什么,云锦?”匆忙系腰带的手一顿。 “怎么?你吃醋了?” “吃醋?笑话!”飞快将衣带系好,萧倚楼像是极力掩饰什么一般,将头扭了过去。 一旁,轩辕梦轻佻没正经的笑声断断续续传来:“呦呦呦,还闹别扭,是不是还要让我哄啊?真是抱歉啊,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哄过男人,连小孩都没哄过,你这么想让我哄你,不如给我生个儿子,让我也尝尝哄人的滋味?” 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论轩辕梦说什么,都不会应她一句,萧倚楼一副看车窗外风景看得入迷的样子。 轩辕梦咯咯一笑,也转过身,掀开车帘看风景去了。 嘻嘻哈哈的神态在转过身的那一刹那,就换做了一脸凛然。 轩辕梦心不在焉地欣赏车窗外的风景,搭在窗沿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厢壁。 萧倚楼之前喃喃自语的话中,提到了一个“他”,这个他是谁?如果她猜得没错,这个他,便是自己受伤昏迷一事的关键。这具身体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身边又有夜鸦这个洞察力敏锐的护卫,按理说不该轻易被人攻击乃至重伤,假设这件事不是偶然,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阴谋! 从头到尾,这就是个精心设计的阴谋!目的,只为了娶轩辕梦的性命。 头疼,真的头疼,这具身子的前主人到底招惹谁了,怎么这么多人想置她于死地,几个恨她入骨的夫婿也就罢了,关键是,那个藏在暗处,像幽灵一样看不到摸不着的敌人。 在有节奏的轱辘声中,马车缓缓驶到了龙华国这座集权力政治为一体雄伟王宫。 以汉白玉雕刻建成的皇宫正门,十六根蟠龙石柱巍峨矗立,宽敞平整的宫道延绵无际。 这座皇宫给人的感觉,不是精美,不是华丽,也不是气派,而是一种空旷威严的压抑。 明明很讨厌这个地方,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可心底涌上的那股兴奋,却如海啸一般将她湮没。 太女,多么拉风的身份。 沿途见到她的侍卫大臣,哪一个不对她毕恭毕敬,讨好谄媚。 只不过,高处不胜寒,别以为你们一个个点头哈腰,就能掩盖住你们的笑里藏刀,你们的嫉妒和不服。 周围对于她带男宠上朝的议论声,已经像烧开的水一样沸腾开了。轩辕梦视若无睹,大摇大摆朝不远处的一座宏伟大殿走去。 “胡闹,简直是胡闹!”凌厉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肩膀一沉,一道人影挡住了她继续前行的步伐。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0章 钦差大臣 堵住自己去路的是个女人,看年龄大概在三十岁左右,因为保养得当,所以外表看去也就二十岁的样子。(..tw无弹窗广告) 女子一身锦衣华服,暗红色的锦袍上绣有并蒂双凤,由此可见,她的身份必然不一般。 如今在龙华国,敢对自己疾言厉色的人屈指可数,除了那位高高在上的母皇陛下,轩辕梦实在想不出还有谁会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教训自己。 正苦恼对方身份,迎面走来一名官员,见到二人,先是朝她躬身一拜,“太女殿下。”然后转向她面前的女子:“二殿下。” 哦哦,明白了,原来眼前这位就是自己的二姐,龙华国的二皇女轩辕慈。 “二皇姐,有那么严重嘛。”笑着拨开女子按在自己肩上的手,轩辕梦无谓地耸耸肩。 待那官员走远,轩辕慈才一脸无奈地对轩辕梦道:“九妹,你该收收心了,萧倚楼本就出身风尘,地位卑贱,你执意娶他入门已失了体统,如今还将他带至皇宫,激起众怒。你是太女,万众瞩目,文武百官和天下的百姓都在看着你,你就是这么为他们做表率的吗?” 说的好可怕啊。不就是带个男人来上朝么,好像她做了多么天理不容的事情一样。 “二皇姐,我这么做是有原因的。” “原因?”轩辕慈斜睨了眼站在轩辕梦身后一脸倨傲的男子,眉心微蹙。 萧倚楼的性子确实不怎么讨喜,别人看不起他,他更看不起别人,从进宫开始就给她掉脸子,自己能受得了,这位二姐未必能忍受他的坏脾气,想到这里,轩辕梦忽然有些后悔带他进宫了。 略一思索,回身对萧倚楼道:“你在宫门口等我,不用跟我一起进去了。” 话语刚落,萧倚楼就一甩袖子,连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见状,轩辕慈怒上心头,冷厉的眉一竖,大喝一声:“来人,将这目无尊上的……” “二皇姐,他这是跟我闹脾气呢,闺房小事,还是不要闹大了为好。”截断轩辕慈的命令,轩辕梦一脸窘然道。 装淫棍也不容易啊,她这比小葱拌豆腐还一清二白的清纯玉女,仅仅一天时间就转型为好色淫魔,太特么坑爹了吧。 望着走远的那抹紫色身影,轩辕梦头疼地扶了扶额。 看来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起码她现在就深受其害。 上朝的地点,在皇宫正中央的皇极殿。 龙华国的实力,在三国之中数最强,宛东国与昊天国为了制衡龙华国,被迫结成同盟,这才形成了当今天下三国鼎立的局面。 在这微妙的局势下,但凡有一方倾向于另一方,看似平稳的局面,将立刻被打破。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不想称霸天下的君主也不是好君主,龙华国的女皇,也就是轩辕梦的母亲,这位开创了龙华盛世的女强人,自然是野心勃勃,无论是昊天还是宛东,只要笼络一方,一统天下就不再是梦想。 只是另外两国也有自己的算盘,大家都不是傻瓜,没有好处的事谁愿意白干,所以,也就没有人愿意迈出这第一步,天下的平衡,竟是因为人们的私心而保持稳固,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大殿之上,朝臣们以如何笼络另外两国为话题展开一场激烈辩论,吵得那叫个热火朝天,轩辕梦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臣的九五之尊身上。 没有因为是女人就减弱半分气势,反而那股强烈的帝王之气,自女人静默的影子下,像是龙卷风一样源源不断地袭来,将所有人都笼罩在那股威严的气魄下。 不愧是帝王,让轩辕梦不禁想起中国历史上那个巾帼不让须眉的绝世女子武则天。 “对于此事,太女怎么看?”低沉平缓的女声,自大殿的最上首幽幽传来,正辩得热火朝天的朝臣们,纷纷将目光投向了站在队列最前端的轩辕梦身上。 暗道一声不妙,轩辕梦收回目光,脸上是一贯的淡定,心里却叫苦不迭。 nnd,不是在讨论笼络计划吗,怎么把矛头指向她了?她什么都没听啊,这与她大学时期公共课上睡觉被老师揪出来提问没有半点共同之处,前者最坏的结果就是罚站,后者嘛……不知会不会掉脑袋。 容不得她细细思量,只能瞎编一句先混过去:“母皇英明神武,相信此事您早有定论,儿臣一切听凭母皇做主。” 上首传来低低的笑声,似有赞赏:“好,既然太女也如此认为,那就这么定了,着本皇旨意,命太女轩辕梦为钦差大臣,前往五菱郡调查,若一切属实,有关人员一律革职查办。” 钦差大臣?不是吧。搞什么灰机啊,她连要去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查啊,查什么啊。 心里一万个不愿意,表面还得做出一副不负众望的大义凛然来,轩辕梦一边心里流泪,一边跪地叩拜:“儿臣接旨,谢母皇天恩,儿臣定不负母皇期望!” “嗯,下朝后就去准备吧,明天动身。” “是。” “诸位还有什么事吗?若是无本再奏,那就退朝吧。” 一阵死一样的沉寂后,龙椅上的人忽然起身,对身边的内侍交代了一声,便离开了大殿。 “退朝――”响亮的奏报声,响彻在空阔的大殿内。 轩辕梦苦着脸,呆站在原地,满脑子都是钦差大臣四个字。 身边充斥着各种恭喜道贺的声音,她却觉得,这些声音像是提前的报丧,为交给她的那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老天啊,你能不能别这么玩我! “九妹,这可是你立功的大好机会,这件事若能做得漂亮,今后朝堂上就再无人敢对你的太女身份提出异议,我想母皇也是这个意思,你要好好把握,千万不要让母皇失望。”最后一个离开的是轩辕慈,她兴奋的语调让轩辕梦原本就沮丧的心情霎时间落到了谷地。 苦笑一声:“还不知以后会怎么样呢。”能不能立功她不知道,总之别立坟就行了。 “九妹何以如此悲观,只是查处几个贪污渎职的狗官罢了,以你能力,必然可以无往不利。”轩辕慈对她倒是信心百倍。 什么?查贪?要不要这么倒霉啊,史上最吃力不讨好,危险系数最高的事,怎么就落到她头上了呢?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1章 想和你一起游山玩水 进宫的时候,轩辕梦满面春风,出宫的时候,如丧考批。(..tw无弹窗广告) 从早上开始右眼皮就不停地跳,灾难果然降临了。 举目远望,却不见那抹紫影。好家伙,竟敢违背她的命令擅自离开,她这太女做的确实有些窝囊了。 刚准备出宫去寻萧倚楼,忽听身边的侍卫唤了声“张太医”。 心头一动,轩辕梦回身顺着侍卫的目光,看到了一名身着朝服,提着药箱脚步匆匆的中年女子。 咦?女的? “张太医。”将已经迈上马车的脚收回,轩辕梦朝佝偻着身子快步疾走的张世礼唤道。 听到她的声音,张世礼脚步一顿,尴尬回身:“不知太女找下官有何事?” “张太医,你不是称自己医术高明,定可医好本殿吗?” 张世礼犹疑了一下,点头道:“没错,下官的确这么说过。” 轩辕梦指着自己的脑袋,“那么,如果我失忆了,是不是就可以扣你一个欺君罔上的罪名呢?” 张世礼脸色一白,额上渗出点点薄汗:“这……这……下官不敢……” “不敢,你不敢什么?不敢欺君罔上,还是不敢承认自己的失职?” “下官……下官……”下官了半天,张世礼一个字都说不出。[..tw超多好看小说] 看着对方越来越惨白的脸,轩辕梦好整以暇:“张太医,你的医术在太医院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不说华佗在世,也可称得上是妙手回春,怎么连本殿小小的撞伤也医治不好?” “这……是下官的失误。” “失误?如果本殿现在还昏迷不醒,你就是死一万次也死不足惜。” “殿……殿下说的是,下官……” “混账!”一声冷喝,吓得张世礼当即跪地求饶。 “殿下恕罪!” “张太医何罪之有啊?”不料,轩辕梦竟突然换上了一脸温和笑意,虚扶了一把已经半跪下去的张世礼:“本殿只是做了个比方,张太医无须自责,托你的福,本殿现在精神饱满,身强体健,没有半点不适。” “那……殿下……”张世礼被她弄糊涂了,面前的女子,看似温和仁慈,话语中的嶙峋锐利却让人无法忽视。 “我想给张太医一个升官发财的机会,希望你不要辜负本殿的一片好心。” 话说到这个份上,张世礼总算是弄清楚了轩辕梦的目的,神色一凛,低声道:“殿下放心,您的伤势已然痊愈康复,无任何后顾之忧,不论何人问起,下官都只有这一个回答。” 轩辕梦弯起嘴角,对这女人平淡无奇的相貌是越看越顺眼,不错,是个聪明人。.tw[] “听张太医这么说,本殿就真的放心了。”转身,踏上马车前,回头又补充一句,“本殿喜欢聪人,希望张太医可以一直做个聪明人。” 一滴冷汗从张世礼额角滴下,她弓着身子,连连应道:“是,是,下官谨遵殿下教诲。” 点点头,轩辕梦这下对张世礼更是满意的不得了。 掀开帷幕,钻进车厢,眼睛还没来得及适应车内昏暗的光线,就听一个带着讥讽的声音自角落传来:“不愧是轩辕梦,拉拢人心的本事更上一层楼。” 虽然看不清角落里那张脸,但听声音,轩辕梦已经知道此话是出于谁的口了。 “我还以为你闹别扭离开了呢,看来你还是蛮听话的,不错不错,回去我赏你颗糖吃。” 角落里的歪歪斜斜的人影猛地拉直身子,一双燃着火焰的紫眸出现在轩辕梦的眼前:“轩辕梦,你到底玩的什么花样?别以为你故作仁慈我就会买你的帐!” 捂嘴一笑,轩辕梦直直盯着那双难得一见的紫色瞳眸:“你也觉得我对你太好了?哎呀,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就等回府后,扒光你的衣服,抽上你一百皮鞭,这样你觉得如何?” “轩辕梦,你无耻!”某男怒火更盛。 轩辕梦则笑得更欢:“怎么?嫌轻了?那你说,怎么惩罚你才好呢?是找一百个丑女强你,还是找一百个丑男奸你?” “轩辕梦,你信不信我杀了你!”不知是不是因为被激怒了的原因,那双眼瞳内的紫色竟越发浓郁,像颗名贵的紫色宝石。 “好啊,反正这种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了,想杀我还不容易,要不要我给你找把匕首?” “你、你……”某男已经被气到不行,身体不自觉压向她,那样子,像是恨不得一口一口将她的肉全部咬下来。 “我、我怎么了?我主动给你杀,你还不高兴啊?”轩辕梦伸出手指,轻点压在自己上方男子的胸膛,萧倚楼立刻像触电一样,猛地向后方弹去。 “轩辕梦,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了结你的。”他放下狠话,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轩辕梦抬起一只脚,轻踹了踹萧倚楼的小腿,漫不经心地问:“萧倚楼,你的第一次给了谁?”之前那惊鸿一瞥,她看到,他如玉的胸膛上,并没有那一抹嫣红。 脚尖下的小腿肌肉猛地绷紧:“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和你有关系吗?” “怎么没关系,你是我的夫君呐!” 一声冷嘲的笑,萧倚楼细长的凤眸忽然变得有些阴郁:“夫君?轩辕梦,你扪心自问,你何尝把我们当做过夫君看待?在你的眼里,我们这些所谓的夫君,只是你的玩物罢了。” 轩辕梦嘴角一抽,要命!这烂摊子还真不是一般的烂,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啊啊啊啊! 没有回答他,沉默了半晌后,轩辕梦忽地开口:“想回五菱郡吗?”终于明白那个五菱花魁是什么意思了,五菱是地名,花魁嘛……就是花魁。 他既然是五菱花魁,那么对五菱郡,应该比较了解。 诧异转头,萧倚楼警惕的眼神像是在探究她说这话的目的:“你又想做什么?” “没想做什么啊,我只是问问你,不想去就算了。”她看起来就那么不可信吗?竟用这种眼光看她。 略一思索,萧倚楼问得谨慎:“你做任何事都带有目的性,你直说好了,不用拐弯抹角。” 呵……她能不能说自己做人做事太成功了,竟得到这么一个评价。 脚尖一转,顺势缠上萧倚楼劲瘦修长的小腿:“我想和你一起游山玩水,享受二人世界,这算不算是目的呢?”目的是有,不过暂时不能告诉他。 被她无赖的样子气得俊颜通红,想躲,无奈车厢内空间狭小,那副咬牙切齿却发作不得的样子,使轩辕梦心情大好,连被委派钦差的事情也忘到了九霄云外,肆意大笑的样子,不带一丝虚假,让萧倚楼一时生出诡异错觉,仿佛面前的女子,根本不是他认识的那个轩辕梦,而是……另外一个人。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2章 遇神杀神,遇鬼弑鬼 好心情在回到太女府,看到府宅大门上那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后立马烟消云散。 太女。 听着拉风,可没准哪天这脑袋就没了,太女变无头女,再拉风也没用。 叹口气,也没管身后的萧倚楼,就一脸失魂落魄地走进了府宅。 萧倚楼静立在原地,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半晌后,拍拍自己的脑袋,暗咒一声:“呸!我在乎她做什么!” 准备回自己的院子,一转身,迈出的步子却僵在了原地。 一身青衣的男子端坐在轮椅上,目光沉静,看不出心思。只有那两道凌厉如剑的眉峰微微蹙起,不过转瞬,又恢复淡然。 “回来了?”闲拉家常一般的话语,和男子的神情倒是相得益彰。 萧倚楼摸摸鼻尖:“这女人自昨天醒来后,就变得有些奇怪,我得跟着她,看她耍什么花样。” 邵煜霆神色冷冷,也不表达自己的观点,只缓缓转动轮椅,朝另一个方向而去,“小心点。” 萧倚楼追了两步:“邵煜霆,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问话,轮椅的行进速度不曾慢下来,不一会儿,就驶离了萧倚楼的视线。 也不纠缠,虽然对邵煜霆的提醒感到好奇,但他向来高傲,做不来这种求人的事情。 等他回到自己的院落,隐藏在暗处的轩辕梦才从廊柱后走出。 看来,她这群麻烦夫婿之间的关系,并不像表面看去的那么要好,只要他们之间有嫌隙,自己就有制胜的把握,怕就怕他们同仇敌忾,把自己视为头号敌人加以打击,那她就是有三头六臂,只怕也应付不来。 “夜鸦,这次我奉皇命去五菱郡,府里的大小事宜就都交给你了。”轩辕梦低声对身旁的夜鸦道。 夜鸦受宠若惊,“主子,有大公子在,哪还用得着我,我还是跟着主子……” 打断她的话,轩辕梦的口吻毋庸置疑,“夜鸦,我说过了,在这府里,我能信任的只有你一个。”见夜鸦仍旧一脸犹豫,轩辕梦忽地沉下脸:“夜鸦,你不会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吧?” 夜鸦见她动了真格,脸色骤变:“不,主子的话,夜鸦不敢不从。” “既然这样,那你就按照我的吩咐,留在府里,替我监视这府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异常,立马向我禀告。” “是,夜鸦遵命。” 有心腹就是好啊,瞧瞧咱的夜鸦,长得虽然五大三粗,可这忠诚为主的美好心灵,简直比仙女还要惹人怜爱。 挽住夜鸦的手臂,轩辕梦脆声道:“夜鸦,这次的事情办好了,我定会重重赏你,你说,你想要什么?” 夜鸦一脸郑重:“能跟在主子身边做事,是夜鸦三生修来的福气,夜鸦什么都不要,只希望可以一直陪在主子身边。” 感动哇! “那怎么可以?主子吃肉,难道要让随从饿肚子吗?说嘛说嘛,到底想要什么?只要我能给的,我一定毫不吝啬全部给你。” “主……主子。”夜鸦发了阵呆,突然间脸就红了。 轩辕梦看得一呆:“夜鸦,你没事吧?” “您……能不能……把您身边的……” “夜鸦,有什么话直说就是,吞吞吐吐不合你的性格啊。”能让凶神恶煞的夜鸦露出这种神情,十有八九跟美人有关。 “属下……想要您身边的竹星!”夜鸦一挺胸,娘之,豁出去了! 轩辕梦两眼圆瞪,一猜即中啊!还真是个美男子。 不过…… “我这边没问题,关键要看竹星怎么想,他若不抵触,我就做主把他许配给你,你看怎样?” 夜鸦顿时脸一跨:“这就代表没戏了?” “也不一定嘛,像夜鸦你这么英武神勇,仪表堂堂的女人,不知有多少男儿郎梦想与你双宿双飞呢,放心吧,竹星一定会愿意的。”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觉着悬,轩辕梦偷偷摸了把脸上的冷汗。 向夜鸦交代好一切事宜后,轩辕梦就回了自己房间。 查贪啊……这差事可不好办,得罪人不说,就算办得漂亮,事后也不一定风光,再说,十官九贪,真正清白的没几个,真要彻底清查,怕是龙华国九成的官员,包括自个儿,都得给揪出来。 难啊…… 可再难,这事也得办,她还没那个胆敢抗旨不尊。前狼后虎,才穿越不到一天,她就有些心力交瘁了,真不知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下去。 啊啊啊啊啊!这要得多变态,才能让她穿越到这么一个坑爹的国度外加坑爹的身份呐! 老天,你还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嗯嗯嗯? 振作振作!轩辕梦,你一定要振作!前路漫漫荆棘遍布是吧?那就披荆斩棘!牛鬼蛇神纷纷来犯是吧?那就遇神杀神,遇鬼弑鬼! 对着远方的虚空,用力握了握拳,轩辕梦长吁口气,终于感觉有了些底气。 正准备收拾明天要带的行礼,门外忽然传来竹染的通报声:“殿下,大公子有事求见。” 云锦?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要去五菱郡的事?也难怪,他母亲是可是牛逼哄哄的当朝丞相,先于他人拿到第一手资料也没什么奇怪的。 只是,这个时候找自己,到底为了什么? “让他进来吧。”猜也猜不出,索性让当事人自己说好了,免得费脑筋。 云锦在推门进屋的那一刻,看到的,是斜倚在美人榻上睡姿不雅的轩辕梦。 她一手枕在脑袋下,一手耷拉在榻边,双腿弯曲翘起,发丝散乱,这幅模样,实在不符合她以往高贵雍容的形象。 听到动静,眼眸半眯的轩辕梦豁然睁开眼,那双曜黑的眸子看上去还带着些惺忪迷蒙,可云锦却恍然被那眼中透出的嶙峋锐利刺中了心脏,呼吸不禁一窒。 什么时候,她对自己,也会露出这样防备警戒的神情了? 她看上去是她,可似乎又不是她。 两年零一个月,这是自他嫁给她后,第一次对她生出一丝无法掌控的无奈和惊慌。 “云锦,宛东国上供的海棠果真好吃,你那里还有没有?”强烈的压迫感猝然不见,她神色懒散,似是睡意未消,让云锦怀疑刚才所感到的一切只是幻觉。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3章 那个人,你不能动 走上前,在美人榻边的椅子上落座:“我的那份还没动,殿下若是喜欢,一会儿我让米管家送来。” “嗯嗯,还是云锦好。”嘻嘻一笑,轩辕梦从榻上翻身而起,顺手摸了把男子细腻如玉的脸颊。 云锦但笑不语,那无论发生何事都稳如泰山的模样简直让轩辕梦恨得牙痒痒。 好嘛,你耍心眼,咱就不会了吗? 端起手边的茶蛊,轩辕梦慢条斯理地啜了一口,“明日我要动身去五菱郡。”点到为止,她不再多说。 “殿下打算带哪位夫婿一同前往?订下人选,云锦好提前做准备。”云锦的回答,中规中矩。 轩辕梦差些把手里的茶杯扣到他的脸上,这家伙太狡猾了! “你觉得我带谁去比较妥当?” 垂下眼帘,云锦当真照她意思认真思索,片刻后,抬头道:“殿下这一去,只怕入冬前是回不来的。” 轩辕梦诧异:“嗯,何以见得?” 他答非所问,“我们七人当中,对五菱郡最熟悉的,当属萧倚楼,殿下若想行事方便,少不得要带上他。” 轩辕梦心里郁闷,为什么每次和云锦的对决,好像都是自己输? 想想真是不甘心呐。 “还有一个人,殿下最好带上他。”短暂的沉默后,云锦的声音再次传来。 “谁?” “白苏。” 白苏?一提起这名,原本郁闷的心情就更郁闷了。 他的恨那么明显,不加掩饰,而她在面对他那双失神的双目时,虽心知他的失明与自己无关,却总感觉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罪大恶极的混蛋。 正犹豫中,听云锦解释道:“带上他,是以防下个月十五之前殿下未能归来,而白苏毒发,拿不到解药续命。” 呃……有关这一点,确实是她疏忽了。鲜血不是药丸,没有那么长的保质期,万一自己没有赶在下个月十五前回来,那白苏岂不是要gameover了? 不得不说,云锦虽然狡猾奸诈,却也心细如发,行事缜密。自己此行少说也要两三个月时间,白苏每月都会毒发,若没有自己的鲜血救命,怕是活不下去的。 啧啧,这下头更疼了,原本对于委派钦差一事就有诸多不愿,现在好了,多一拖油瓶,还是个恨自己入骨的拖油瓶,她这是跟谁犯冲呢,倒霉事一件接一件。 对了,云锦还没说来找自己到底为了何事呢。 刚想问他,就见竹染急急忙忙跑了进来:“殿下,二殿下来了。” 轩辕慈? 这时候她来这里做什么? 虽然这个二姐看起来和蔼可亲、平易近人,但皇家的人她一个都不信,尤其是兄弟姐妹。 不过,身在朝堂,凡事也不能做的太绝,没准这个轩辕慈真的和自己穿一条裤子呢。 “云锦,我要去见二姐,不如一起?”询问他的意见,只是出于客套而已。 云锦却站起身:“这样也好。” 嗯?原以为他会婉言拒绝,没想到打蛇随棍上,当真给足了自己面子。 浅浅一笑,轩辕梦并不多言,率先朝门外走去。 轩辕慈似乎等得有些心急,时不时探首向外张望,当看到轩辕梦出现在视野中时,忙不迭站起身,一向从容优雅的天潢贵胄,竟被脚下的椅子绊了个踉跄,袖口扫过桌面,茶蛊翻倒,褐色的茶水沾污了名贵的衣袍。 轩辕梦走上前,笑着将轩辕慈被浸湿的袖口撩起:“二姐这是怎么了?看你急的,难不成是看上我的云锦了?” 随口而言的玩笑,却令面前的女人霎时白了脸。手中捏着湿漉漉的衣角,轩辕梦若有所思地看向身旁的云锦。 与轩辕慈的尴尬不同,云锦依旧云淡风轻,笑意如常,连眼波都没有半丝颤动。 眨眼的瞬间,她与云锦之间便像是经历过了一场旷日决斗,收回目光,轩辕梦哈哈一笑,转身在原先轩辕慈坐过的位置大大咧咧坐下:“二姐千万不要生九妹的气,我这人就喜欢胡言乱语,二姐你又不是不知道。” 以前的轩辕梦是怎样的,她根本不了解也不清楚,这么说只是缓和气氛而已,无论是轩辕慈还是云锦应该都不会追究。但事实上,她的预料出了些偏差。 “九妹你行事一向稳重,今日将萧倚楼带至皇宫已经有违你平日作风,适才又口出戏言,难道就不怕被有心人听去,作为把柄在母皇面前构陷你吗?” 轩辕慈一通责问下来,轩辕梦早出了一身冷汗,滥竽充数蒙混过关的伎俩,似乎并不是每一次都有用,但事已至此,解释只会越描越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这无赖行径放大,也好让云锦对自己放心。 “哎呀呀,这有什么关系,二姐何必这般大惊小怪。”她满不在乎。 轩辕慈气绝,这还是自己那个老练稳重的九皇妹吗? “二殿下莫气,殿下重伤未愈,脾气难免乖张了些。再者,这里是太女府,绝不会有二殿下说的什么有心人。”有云锦出面暖场,轩辕慈这才面色稍霁。 轩辕梦咧嘴一笑:“二姐,是不是担心妹妹我,所以特意在我走之前来看我最后一面?” 轩辕慈没好气瞪她一眼:“又在胡说。” 胡说?算是胡说吗?不知是不是那传说中的第六感,她总觉着,这次去五菱郡,似乎凶多吉少。 在另一侧的红木椅上坐下,轩辕慈一脸凝重:“九妹,这次你去五菱郡,大可放手一干,将那些贪官污吏统统查办,只是……有个人,你万万不能动。” 见轩辕慈说得严重,轩辕梦大感奇怪:“是谁?” “这个……”轩辕慈抬眸,视线若有若无地掠过云锦:“是个男人。” 轩辕梦现在一听到男人,头就忍不住疼,“男人也能做官?” “所以说他比较特殊。”轩辕慈轻声一叹,忽然倾身过来,神神秘秘道:“你应该知道他是谁,大年宴的晚上,你不是……”然后就不说了,只朝她挤眼睛。 轩辕梦的好奇心完全被勾起来了,可对方却突然给她来了个戛然而止,这卡得也太是时候了吧。还挤眼睛?挤什么挤,当是乳沟啊,挤挤更销魂? 再好奇也不能问,满腹怨懑只能憋回肚子里。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4章 愁上加愁 送走轩辕慈,轩辕梦原本就混乱如麻的思绪更是乱成了一锅糊粥。 那个男人?哪个男人?和自己有关系吗?看轩辕慈那表情,这事肯定不简单。 难道……难道……又是“自己”惹下的一笔风流债? 不要吧!美男虽然赏心悦目,但数目过盛也会有损身心健康,她那颗小心脏再怎么坚强,也经不起这般折腾啊。 唉,现在真是畏男如虎了。 蛇蝎美人,蛇蝎美人……说的没错啊,过于美丽的东西都带毒。 譬如眼前这位…… 直到现在,她还不知道这位毒美人来找自己意欲为何呢。 “云锦,你是不是有事想对我说?”忍不住了忍不住了,美人不但狡诈奸猾,而且耐心十足,和这家伙斗法,太耗脑细胞了。 云锦低眉敛目,嘴角温和清雅的笑怎么看怎么像是阴谋得逞后的阴笑:“云锦想对殿下说的,二殿下已经代云锦说了。” 嗯?原来他来见自己,也是为了那个神秘的男人? 这下她更好奇了,“云锦,那个人……你认识吗?”如果她没看错,在提起那个男子时,轩辕慈的目光好像有意无意地看了眼云锦。 云锦颔首:“不算深交,曾有过几面之缘。” 心中顿生疑惑:“大年宴那晚,你……” 云锦抬头,唇边的笑意显得有些淡薄:“殿下想知道什么?” 看出来了?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算了,既然看出她的心思,她也就不隐瞒了。(..tw) “我对这个男人很好奇,能在龙华国封官拜候,一定不简单。” 云锦似是苦笑了一声:“此人与家母有些渊源。” “哦?”轩辕梦眼神一亮:“原来他是丞相的人。”所有的谜团,霎时间豁然明朗。自己如今虽贵为太女,但皇储之争却从未停息,所以,想要在这个人人觊觎的位置上坐得够久,就必须要有一个强大而有力的后援,丞相云彩原,便是最好的同盟者。 这下,事情由复杂变为了更复杂,她要怎么做,才能顺利完成任务,又不招惹那些不该得罪的大人物呢? 打发了云锦,轩辕梦独自一人在偌大的太女府里瞎转悠。 太女她可以不做,但小命不能不保。她没有跟云彩原接触过,不知她为人如何,但不管怎么说,她也算是自己的婆婆,因为云锦的关系,她应该是站在自己这一边的,但这婆媳关系能维持多久,她就不敢妄下论断了,尤其是自己动了她的情郎后,她或许会在一怒之下,跟自己彻底决裂,到时候腹背受敌,她不死才怪。 所以,不管这个男人是何方神圣,她都要保住他的官,更要保住他的命,也算是对云彩原的变相示好。 打定了主意,心情也不像之前那么烦躁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杞人忧天多没意思。她好不容易重生一回,可不是来受苦的,老天既然给了她太女这个霸气侧漏的身份,她就要好好利用,不干一些作威作福、以上压下、仗势欺人的事,岂不是白瞎这牛气哄哄的身份?至于美人在怀,左拥右抱这种事,那就算了吧,她可没那享受艳福的命。 转身,正打算按原路返回,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走到了一处荒凉偏僻的林间小道。 奇怪,太女府也会有这么僻静的地方? 不算宽阔的石子道旁,种植着一排梧桐,梧桐道一直向前延伸,可看到尽头的一座青砖灰瓦小院落。 好香…… 吸吸鼻子,浓郁的食物香气让她原本就干瘪的胃疯开始疯狂抗议,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望着那简朴的院落,轩辕梦摸了摸自己的胃,只犹豫了三秒,然后便迈开步子,笔直地朝那灰瓦房走去。 离那院落越近,食物的香气就越浓。 推开院门口栅栏上的门栏,轩辕梦举步而入。 院子里很静,若不是那令人食指大动的菜肴香味,只怕她会以为这院子里根本无人居住。 走到院落正中央的屋子前,轩辕梦试探着敲了敲门,却等了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本想转身离开,却不由自主地伸出手,贴上门扉,轻轻一推,咦?门开了。 要不要进去? 要不要呢? 这次只花了一秒,轩辕梦就抬起脚步,毫不迟疑的踏进了房间。 房内的摆设和家具都十分简洁,靠墙的方位摆着一张单人床,对面则是一套实木桌椅,窗边砌了一张矮炕,炕上整齐地摆着一张小几,小几上则摊着一副字画。 走上前,将那字画拿起。 画是简单的画,青山绿水,浮云暮霭,一叶扁舟独行于江河之上,给人一种孤傲不群的落寞感。 在画卷右下方的留白处,一行蝇头小楷吸引了轩辕梦的注意。 ――长河饮马,功过百战身名裂,谁识真豪杰。君回首尊前,沉吟共醉明月,梅子青时节。中心醒,仰首何须问苍天! 她虽不太懂得鉴赏古诗词,但由这简单的一行字,却可以清晰感受到作此诗句的人心中那郁郁不得志的苦闷和悲怆。 啪! 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将她从沉思中惊醒,愕然回头,对上了一双冷凝无温的眸子。 讪讪一笑,知道是自己擅自闯入的举动惹怒了对方,“对不起,我以为这房里无人,所以……”诶诶诶?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因为她除了看到一双冷幽的黑眸,还看到了一颗光溜溜的脑袋。 难不成…… 嘴角肌肉狂抽,什么叫做祸不单行,她现在终于体会到了。 “祁……祁……”她张着嘴巴,就是不知该怎么称呼他。 叫名字?还是叫官人,或是叫法号?对了,他有法号吗? 在她为如何称呼对方而烦恼时,对面的男子冷冷开口了:“用膳了吗?” 咦?咦咦?她茫然眨眼:“没……没用。” “那就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虾米虾米?她完全晕了,“我……可以留下来?”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对方没回她,只轻轻点了点头。 傻站在原地,轩辕梦看着他进进出出,忙里忙外,直到香气四溢的菜肴摆上矮炕,她才回过神来。 将碗筷摆好,祁墨怀盘腿上炕,对盯着自己一副见鬼模样的轩辕梦淡声道:“吃饭吧。”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5章 欺负老实人 四菜一汤,菜色并不是很丰富,因为都是素菜,轩辕梦有些意兴阑珊。 无肉不欢嘛,没肉吃多不爽。 咬着筷子,悄悄抬头。 对面的人吃相优雅,连夹起一根青菜送到嘴边的姿态都迷人得要死。 祁墨怀虽剃了光头出了家,可头顶上却没有戒疤,如果留起长发,必然也是响当当的帅哥一枚啊。 似乎感应到了她火辣辣的目光,正埋头咽下一口白饭的祁墨怀抬眸,眸中盈然闪动的波光,像是在询问她为什么要盯着自己看。 “那个……”手中的筷子不停在白饭上捣啊捣,那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客气”的话就是问不出口。 她能确定,祁墨怀是恨着自己的,可他的恨却比其他人要隐忍的多。 与云锦的口不应心不同,他是根本懒得去表达自己的恨,不知是他身为皇子的淡定内敛使他比其他人更成熟,还是他早已决定放逐自己,心灰意冷之下不愿再挣扎于红尘俗世。 如果是后者,那么他就不会写出那样的诗句了。 看破红尘吗?只怕他心中的理想和抱负,并未因这悲惨遭遇而有所淡化,而是越演越烈。 吃着清汤寡水却不失美味的斋菜,轩辕梦时不时偷瞄一眼对面的人,然后又在他探眸看来时飞快收回视线。(..tw好看的小说) 她的小心翼翼让祁墨怀感到难以形容的迷惑,原以为她待自己客气,是出于笼络和讨好,直到她脱了鞋,怀揣着感激之心上炕与自己一同用餐,他才发现,她所作的这一切,都是发自内心的。 搁下碗筷,他起身,“吃好了就把碗洗了。” “哦。”继续埋头苦吃,能把素菜做得如此美味的男人,绝对是个居家好老公。 诧异写满了那双泼墨似的漆黑瞳眸,望着那抹盘坐在炕上的娇小身影,他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珠串。 吃饱喝足,轩辕梦自发自动去洗碗。 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落中,将碗筷放进盆中。 洗碗对她来说不是难事,难的是从井里打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放到井下的木桶提上来,探头一看,轩辕梦哭了。 没水啊,你妹的! 挽起袖口,她就不信,一口破井还能难倒她了。 刚准备再次将木桶扔下井口,一双手忽然从身侧探来,将木桶的边缘抓住,在轩辕梦惊愕的目光中,动作流畅打了满满一桶井水。 “我回屋了,你将碗筷洗净后,拿到伙房里放好再离开。”他淡淡交代着,随时等待承受她的怒火。 可她竟是一笑,拍拍他的手臂:“好啦好啦,别啰嗦,你回去休息吧,这边我一个人能搞定。” 怎会不诧异?这样的轩辕梦,是他从未见过的。 当初那个高高在上,以一副俾睨姿态,对前来和亲的他狂妄宣言的她,难道都是幻觉? 她说,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昊天国的大皇子,而是我轩辕梦的夫,今后只有我差使你的份,没有你命令我的资格,我要你往东,你就不许给我往西! 而如今…… 是在试探他?还是在戏耍他? 呵……他已成阶下囚,她又何苦这般处心积虑地对折腾自己? 正聚精会神与一堆碗碟奋斗的轩辕梦,见祁墨怀站在自己身后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于是用油腻腻的手推了推他的胳膊:“不是要回去休息吗?干嘛不走?” 他盯着她沾满油污的手,涩然发问:“你想得到什么?”没等轩辕梦回答,他就苦笑着叹道:“如今的祁墨怀,只是您的一个禁脔罢了,您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轩辕梦油腻腻的手僵在半空,下意识地想去揉太阳穴,却在手指触到额际的刹那收了回去。 将油手在抹布上蹭了蹭,轩辕梦绕着祁墨怀走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他程亮的脑门上:“你干脆还俗吧。” “还俗?” “对。”她眯起眼睛,正色道:“我已经答应白苏,等治好他的眼睛就放他离开,你也一样,等你还俗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绝不阻拦,你若不信,我们可以立书为证。” 他轻笑,实在难以信任她:“殿下,我不会还俗,你也不会放我离开。” 脚一勾,将矮凳勾到身前,“为什么不会?你以为我就这么在乎你?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还不愿意花钱白养你呢。”轩辕梦坐在矮凳上,一边洗碗一边说:“鉴于你是出家人,我现在赶你走难免会触犯众怒,佛祖也不会原谅我的,所以,为了你的幸福我的幸福,你还是赶紧还俗,趁早在我面前消失,省得我头疼。” 一番话下来,祁墨怀已呈石化状。 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轩辕梦将碗碟一一洗干净,放回了伙房。 “我走了,感谢你的盛情款待。”挥挥手,轩辕梦大步流星地往院落外走去,砸了砸嘴,似是回味无穷,“下回别忘了准备二两猪头肉。” 祁墨怀眉角一抽,好不容易从石化状态中回过劲来。 望了眼轩辕梦逐渐远去的身影,他调头走去伙房,在看到码得整整齐齐的碗碟时,再次石化。 理直了,气也壮了,在其他几个夫婿那里受的气全部发泄到了性子沉静的祁墨怀身上,顿感一身轻松。 这就叫欺负老实人,有句话说的好,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认命吧,骚年! 美美睡了一觉,把前一晚的瞌睡全部补了回来,早晨睁开眼,那叫个神清气爽,热血沸腾。 因是作为钦差巡查,不是微服私访,所以巡查的队伍十分壮观,前前后后跟了不下一百多人,长长的队伍招摇过市,像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唉,这哪有半点查案的样子,倒像是游玩挥霍去的。 白苏身子弱,眼睛又不好,轩辕梦好心将他安排在自己的马车上,谁料一道紫影忽地闪了进来,不由分说,背起白苏就跳下她那华丽丽的宽敞马车,“不想找死的话,就离那恶女远点。” 这话是对白苏说的,可轩辕梦却怎么觉着是对自己说的呢? “萧倚楼,我看你好像很想死一死,我大发慈悲,给你这个机会,安置好白苏,立马给我滚上来。”玉指轻舒,轩辕梦丢下这么一句话后,就将马车的垂帘放下。 不用看,也知道萧倚楼那厮的脸色有多么难看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6章 为什么都不信她 以萧倚楼的个性,必然不会任她呼来喝去,为了逼他就范,轩辕梦又做了一次坏人。 “萧倚楼,你不听话是吧?”她哼笑两声,对着远去的人影悠悠然道:“我这一身细皮嫩肉,每个月都割一刀实在太伤肌肤,下个月就不割了……” 离去的人影猛地一顿,咬着牙,恨恨道:“轩辕梦,算你狠。” 轩辕梦展颜一笑,缓缓向后靠去,语气一如既往的悠然自得:“知道就好,记住,快去快回。” 萧倚楼气得额头青筋爆绽,却又发作不得。她的话外之音他怎会听不出来?她明明就是在拿白苏的性命威胁他,这个女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若真的顾惜白苏,当初就不会狠下心利用他最亲近的人来暗算他。 将白苏带到另一辆马车后,萧倚楼不甘不愿地遵照轩辕梦的命令上了她的马车。 维持着之前背靠车厢的动作,轩辕梦用脚尖指指对面的位置:“坐。” 绷着一张臭脸,萧倚楼在她对面坐下。 轩辕梦也不说话,就那么盯着他看,这家伙脾气再怎么坏,那也是帅哥一枚,臭着脸的样子也很养眼,旅途无聊,用欣赏美男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看了一阵,发现那家伙白皙的脸容竟徐徐而红,轩辕梦怔了怔,突地扑哧一笑:“萧倚楼,你脸红什么?” 像是被人揭穿了心思,萧倚楼炸毛了:“谁、谁脸红了?你眼睛有问题吧!” “萧倚楼,其实你是有点喜欢我的,对不对?”不知为何,轩辕梦竟对捉弄萧倚楼产生了兴趣。.tw[]这家伙真好玩,每次都被自己气得跳脚。 果不其然,他又开始跳脚了:“轩辕梦,你也太无耻了,真怀疑你的脸皮是什么做成的。” “当然是人皮做的,不信你摸摸?” “你……你把我当猴耍是不是?” 轩辕梦一脸惊愕:“呀,被你看出来了!” “……”对面的人被气得俊容扭曲,勾人的凤眸噙着一股灼灼怒焰。嗯,套用一句很狗血很老套的话,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那么她早被他眼中的怒焰灼烧得渣渣也不剩了。 好吧好吧,欺负美人是要遭天谴的,最近已经很倒霉了,还是做点善事弥补一下。 直起身子,收起散漫的态度,轩辕梦一脸正色地看着萧倚楼:“你在五菱郡有熟人没?” 这女人变脸变得还真快,不过他还在气头上,打死也不回她。 轩辕梦脸上荡起一抹微笑,身子前倾,伸出手按在他肩膀上:“小楼啊,你知道我这人脾气不好,很容易发火,你更应该知道,我要是发火就会有很多人遭殃,你的固执会让人间惨剧再次发生,你忍心吗?” 萧倚楼脸色大变,同时眉毛还一抽一抽的:“别叫我小楼,恶心!” “不叫可以,但我的问题你必须回答,要是不愿意,哼哼……”按在他肩膀上的手改为轻拍,掌心下的身躯在她轻柔的触碰下渐渐变得僵硬。 萧倚楼第一次服软:“好,你问吧。” 啧啧,轩辕梦对自己的恶人行径感到由衷的佩服,她什么时候也学会仗势欺人了,连用无辜之人的性命做威胁这种混账事也做得出来,她不会天生就属厚黑一脉的吧,外表的良善怎么也掩盖不了内心的邪恶啊。 清清嗓子,收回手,轩辕梦正襟危坐:“我在五菱郡没什么势力,对那里的状况也不是很了解,所以需要对那里熟悉的人帮我打听消息。” 萧倚楼不是傻子,轩辕梦这番话说得已经够明确了,他自然知道她想要做什么。 “我在那里有几个朋友,只要殿下出得起银子,让他们为你做事并不难。” “好啊,银子不成问题,只要他们肯为我做事,我绝不会亏待了任何一个人。”听萧倚楼的口气,他那几个朋友,十有八九也是欢场出身。 温柔乡,英雄冢,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美色当前,管你是英雄还是孬种,统统给我趴下。这就是人性的弱点,再厉害的人也难逃美人关,故而,青楼永远都是打探消息的最佳地点,那些个机密啊阴谋啊,在声色犬马中全部无所遁形,有了这样一个情报网,行事就方便多了。 看来,带萧倚楼一同前来,真是个明智之举。 “萧倚楼,你是不是特别想离开我远走高飞啊?” 这话题转的也太快了吧?萧倚楼一时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我……你……还用问吗?” 轩辕梦摸着下巴,一副算计的样子:“这样吧,我跟你做笔交易。” 萧倚楼茫然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警惕起来:“你想和我做什么交易?” 她有这么可怕吗?瞧这孩子吓的。 翻了个白眼,轩辕梦将自己的决定道出:“这次去五菱郡,你与我一同行事,做我的左右手,干得好,等回到京城,我立马奉上纹银千两,亲自送你离府,你看如何?” 这个条件很诱人,萧倚楼有些心动了,可不知是不是轩辕梦以往的信誉实在太差,他怀疑地看了她两眼,竟蹦出一句:“好一个缓兵之计。” 轩辕梦挫败一叹:“为什么你们都不信我?” “那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相信。” “……”真是可惜了她一颗比珍珠还真的心呐。 无甚在意地笑了笑,轩辕梦重新靠回车厢壁,目光投向窗外:“萧倚楼,这是我给你的唯一一次机会,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要想好,如果你不愿意,这一辈子你都别再想离开太女府。” 萧倚楼眸色一闪,几乎想要脱口说自己愿意,话到嘴边,硬生生咽了回去:“随便你。” 轩辕梦咯咯笑出了声:“原来你舍不得我啊,真没看出来,你竟然爱我爱的这么苦,连自由身都都不要了。” 一句话,再次成功挑起萧倚楼的怒火:“轩辕梦,我就是爱上一头猪也不会爱你!” “哎呀,你口味真重,竟喜欢母猪!”轩辕梦咂舌。 “轩辕梦!”龇牙咧嘴,萧倚楼早失了以往的从容尔雅。 与之成对比的,是得意非常的轩辕梦,她勾起一边的唇角,眉梢眼角皆是风流无限。 原想再捉弄捉弄他,马车却蓦地一颠,马匹的嘶鸣声尖利刺耳。 “怎么回事?”直觉不妙,轩辕梦猛地坐直身子,眼神中的锐光如一道箭直射向前。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7章 左右为难 “回禀殿下,是几个拦驾鸣冤的人。”竹染的声音从马车外传来。 鸣冤? 轩辕梦眼中泛起一抹疑惑,掀开车帘,目光向跪在马车前几个衣衫褴褛的人看去。 为首的是个女子,女子身后还跪着两名男子及两个半大的孩子,几人皆是灰头土脸,朝着她的方向不停磕头,在女人面前的土石路上,一滩血迹尤为明显。 轩辕梦歪着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果真是狠心的女人。”口吻不善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一抹紫色先她一步跳下马车,朝那女子走去。 “回来。”淡淡的两个字,没有情绪起伏,却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定,即便早知轩辕梦残忍无情,萧倚楼还是忍不住怒上心头。 “轩辕梦,你难道忘了自己这次去五菱郡是为了什么吗?” 查贪嘛,她怎么会忘。 “萧倚楼,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 “你……”他俊颜涨红,两拳紧握,直捏得骨骼作响,指节泛青。 跃下马车,不再理会萧倚楼,轩辕梦将视线投向对面仍在不停磕头的女人。 女人口中不停喊着冤枉,双手高举,头顶状纸,声声泣血。 轩辕梦眉头紧锁,不停在心里做着挣扎。 这桩拦轿鸣冤的事是接还是不接,她一时无法下定决定。 女人看上去似是真的受了极大冤枉,可她身为钦差,沿途有不少官员和侍卫为她开道清场,这女人拖家带口的,是怎么闯过重重关卡来到自己面前的? 而且她才刚刚离开京城,得知自己走访五菱郡的人少之又少,这个女子却好像早就知道她会途经此地,早早等候在这里一样。 这两点实在可疑,她不得不防。 “你要状告谁?”站在原地,她漫不经心地问。 女人没有抬头,只将状纸又举高了一些:“草民要告的,正是当今丞相!” 轩辕梦神色一僵,秀眉高高挑起,对左右侍从道:“这女人疯了,把她拉下去。” 侍从正要执行命令,另一个人影踉跄着奔至女子身边:“谁都不能碰他们!” 作死啊! 轩辕梦太阳穴狠狠一跳,这几个夫婿真是没一个让自己省心的。 “萧倚楼,把白苏带回来。” 萧倚楼一声冷哼,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轩辕梦大怒,“好,你不去是吧?来人,把白苏和那女人一起拖出去,每人重责五十大板!” “轩辕梦,你的心肠也太狠了吧!就不怕遭报应吗?”萧倚楼气得浑身发抖,白苏却是一脸淡然,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头疼,疼的像是要裂开一样。 不用猜也不用去想,这一定是某个觊觎自己太女之位的人设下的圈套,很多事情都太巧了,女人出现的时机,状告的对象等等。是谁在她背后撑腰?又是谁,这么迫不及待想置自己于死地? 心头漫上一股寒意,她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与此同时。 太女府后花园内,阳光明媚,菊香四溢。 一身月白锦袍的云锦,闲坐于凉亭内,一边品茶一边捧卷阅读。 他神情专注,似是被书中的内容深深吸引,直到轮椅的咯吱声传来,他才放下书卷,低垂的眸轻抬,掠向凉亭外的男子:“你从不踏足我这里,今日却是为何?难不成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调侃,邵煜霆直视他道,“为什么要帮那个女人?” “你说的是我之前派人护送走的那个,还是……”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打断他的话,邵煜霆的语调显得有些硬邦邦。 云锦起身,缓步朝他踱来:“她是我们的妻主。” 冰冷镌狂的笑爬上男子的嘴角,令人心寒,“妻主?云锦,比起轩辕梦,你更让人瞧不起。” 云锦倒是无所谓,似乎不论别人怎么评价他,他都不会在意:“我从来都没有想让谁瞧得起过。” “所以你甘愿折翼,做她身后的男人?” “做她身后的男人不好吗?她需要我,我也需要她。” 邵煜霆冷笑:“你倒是看得开。” “看得开看不开,日子照样得过,既然已经嫁给她做了他的夫,那就做自己该做的事。” 邵煜霆冷眼朝他看去,语带不屑:“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出卖自己的母亲算是该做的吗?” “出卖?”云锦笑着摇头:“呵……看来你知道的不少,那个竹染,是你们月影山庄的人吧?” 邵煜霆瞳眸骤然一缩:“云锦,你果然不简单。” “彼此彼此。” “和你相处越久,就越看不清你的为人,云锦,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望着逆光而立的文雅男子,邵煜霆向来冷厉的眸竟变得有些迷茫飘忽。 闻言,云锦失笑:“别把我看得那么复杂,我和你们一样,只是个嫁了人一心想平淡然度日的普通人罢了。” 邵煜霆冷嗤一声,不置可否。 转过轮椅,朝来时的路缓缓驶去。 他武功尽废,身怀残疾,剩下的余生只能苟延残喘,这府里的勾心斗角两面三刀都与他邵煜霆无关,一个被恨意支配才能苟活于世的废人,又能有何作为呢? 目送邵煜霆离开,云锦重新坐回凉亭,拾起被搁置在桌面上的书卷,再次沉浸于书中的世界,仿佛之前的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 好不容易打发走了那个女人,轩辕梦的心情沉重得像坠了块铅。 不论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能管这档子事。 开玩笑,她现在虽然是太女,但还得靠云彩原罩着,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扎刺,她不想活了! 但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那女人,悄悄派竹染给她送了几百两银子,又命人将她一家妥善安置。这一切都在暗中进行,谁也不知道。 “轩辕梦,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 一路上,这样的话她听了不下百遍,终于忍不住,掏掏耳朵,哀求道:“萧大爷,您老可否换个说法,天天重复这么一句话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她满不在乎的态度使萧倚楼怒气更甚,也顾不得会有什么后果,当下抓起矮桌上用来削水果的银刀,笔直朝正半躺在软垫上闭目养神的轩辕梦刺去。 寒光闪过,死神逼近。 乖乖隆地洞!这家伙来真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8章 初吻啊初吻 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轩辕梦被径直朝自己心口刺来的利刃吓得魂飞披散,眼看刀尖已近在眼前,心中哀呼不已,看来今天她得折在这了。 她不想死,更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冤死!大概是强烈的求生欲激发了体内的潜能,千钧一发之际,她闪电般快速从自己躺着的位置弹起,萧倚楼只觉眼前一花,握刀的手就被人狠狠拧住,反扭到了身后。 呼…… 好险。 轩辕梦长吁了口气,等激烈的心跳平复下来后,才朝被自己死死摁在软垫上的人看去。 “萧倚楼,你果然不是好鸟,竟然谋杀亲妻!” 萧倚楼的脸被摁压在软垫上,出口的声音闷闷的,还拐了调:“越撒句撒,唔就素做鬼也八会复故里。”(要杀就杀,我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轩辕梦腾出一只手,用力拍了拍他的脸:“我不会杀你,因为我讨厌见血,不过,我有一千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 萧倚楼嘴硬:“舞步帕里。”(我不怕你) 轩辕梦嘿嘿一笑,将脸凑近他:“我知道你不怕我,但有你怕的。” 萧倚楼斜眼瞪她,好好的一张俊脸,被挤出奇怪的形状。 “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偷袭我,我就让你光着屁股游街示众。” 萧倚楼不说话,只拿眼睛瞪她,眼神中透出的信息是――你敢! 轩辕梦阴阴一笑:“我怎么不敢,你要是不信,我现在就做给你看。”说着,将他从软垫上提起,一手便去抽他的腰带。 萧倚楼急了,却又倔强得不肯认输,一句服软的话都不讲。 轩辕梦原本也只是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这家伙竟这么倔,一时骑虎难下,探出去的手停留在萧倚楼的腰侧,一脸纠结。 萧倚楼扬高下巴,雪白的颈项优雅如白天鹅,似是看出了轩辕梦的犹豫,这货开始得瑟了。 “哼,我就知道你不敢。”在他的印象中,轩辕梦的心是狠,她说杀了他,他倒是会信,说脱他衣服让他游街,他才不信。这女人比谁都看重面子,自己是她的夫婿,她宁肯亲手毁了他,也不会让出去丢人,因为那样做等于间接丢她自己的面子。 可他……错了! 轩辕梦一声狞笑,停在他腰侧的手毫不犹豫地抽下他的腰带,然后去扯他的领口。 千算万算,没算到她果真卑鄙无耻没下限,剥了他的外衫又去脱他的亵衣。 “轩辕梦,你……你不要脸!” “你说我不要脸是吧?别担心,等回丢脸的人可就是你了。”小样,跟姐玩,就你这样?嫩了!刚才那一刀差点没要她老命,以防这种事情再次发生,她决定,就算眼睛长针眼,也得好好教训一下这混蛋。 三下五除二将他的亵衣脱下来,赤着身子在她手底下扭来扭曲的萧倚楼,就跟一条白生生的泥鳅一样。 再宽敞的马车空间也很有限,萧倚楼左闪右避,最终还是没能逃脱轩辕梦的魔爪,“哧”的一声,绸裤被大力扯开,雪白的大腿露了出来。 轩辕梦眼一眯,故意伸手在他的腿上摸了把。 啧啧,那皮肤嫩的,都可以掐出水来。 “轩辕梦,你再不停手我就死给你看!”没辙了,萧倚楼竟把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拿出来使,轩辕梦听罢,差些没笑岔气。 “好啊,我等着,你死吧。”松开手,双臂环抱,轩辕梦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恨,非常恨,恨得牙都咬酸了。 萧倚楼欲哭无泪,这女人折腾人的本事似乎又上了一层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为什么正却压不了邪? “不死是吧?那就继续脱。”轩辕梦废话不多说,再次伸手,去拽他的底裤。 天呐,这要是被脱光了游街示众,他萧倚楼就真的别活了。 “我……我……我认错。”打落牙齿和血吞,他何时沦落到如此境地了。 “说什么,我没听见。” 脱他裤子的动作依旧不停,萧倚楼现在就差哭给她看了。 “我说我错了,我不该偷袭你,不该对你出言不逊,我是个混蛋,我错了还不行吗?”一口气喊出来,他真是要哭了。 轩辕梦手下动作一顿,眼中闪起一丝幽幽狼光:“再说一遍。” “你……” “咦?还有一件,不行不行,说好了要光屁股的……”低头,狼光大盛。 “我错了,我是个混蛋,从今天开始,我萧倚楼就是轩辕梦的一条狗,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不反抗!”说完这句,萧倚楼晕过去的心都有了。 轩辕梦闻言,彻底满意了。 她换上一脸柔柔笑意,蹭到萧倚楼身边,语气真诚的不能再真诚:“别这样说嘛,你是我的夫君,怎能说自己是狗?你要是狗,我不就成了狗夫人。” 嘻嘻嘻嘻…… 真有趣,轩辕梦欺负人欺负上瘾了。 萧倚楼僵着身子,一脸愤懑,如同刚被一群流氓强暴的小娘子,就差滴两行清泪了。 “喂,你一个大男人,至于……”轻声一叹,欺负完了还得安慰,这叫什么事。轩辕梦刚伸出手,准备将从萧倚楼身上剥下的外衫披上他光裸的脊背,马车就是狠狠一颠,她一个重心不稳,猛地向前扑去,好死不死正好把萧倚楼压在身下。 胸膛贴着胸膛,嘴唇对着嘴唇,男子那绝色花容顿时失了颜色,变得如锅底一样黑。 “殿下您没……”竹染掀开车帘,担忧的询问卡在喉中,呆呆望着眼前的香艳场景,惊得差点从车辕上跌下去。 殿下兽性大发了,看这情形,五公子怕是被殿下先xx后oo,再oo后xx了!瞧瞧自己这眼色,非得这时候来搅人好事,竹染红着脸,飞快将帘子放下。 轩辕梦也被这突发状况给惊傻了。 她不是有意要占萧倚楼便宜的,谁让他非得坐自己跟前,这不摆明了等着让她去占便宜嘛。 “竹染,又怎么了?”从萧倚楼身上爬起,无视男子那青黑的脸色,轩辕梦掀开车帘,走到外面坐在竹染身边。 好烫,脸好烫,赶紧出来吹吹风。 怎么说她也是纯纯的小女人一枚,和男人接吻还是第一次哩。 初吻啊初吻,就这么没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19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轩辕梦脸红,竹染比她的脸更红。[..tw超多好看小说] 斜睨一眼竹染,轩辕梦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小声问:“竹染,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竹染摇着头,几乎把脸埋进领口:“没……没有。” 轩辕梦“哦”了一声,颇为郁闷,看他样子就知道他肯定误会了什么。 两人相坐无言。 隔了一阵,轩辕梦又问,“竹染,你觉得我这人怎么样?” “啊?”竹染握缰绳的手一抖,马车又是狠狠一颠。 “娘的,还有完没完了!”车厢里传出萧倚楼的骂娘声。 看来这家伙真的是被惹毛了,否则,一向矜持自在、气质优雅的萧大公子又怎么会爆粗口?轩辕梦抿着唇一阵窃笑。 “竹染。”脸上带着令人悚然的微笑,轩辕梦将视线重新落回到竹染身上。 竹染心一惊,腰板立刻挺得直直的,“殿……殿下。” “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 啊?还要回答问题!竹染弱弱看了眼身边的轩辕梦,心想,不知自己若答错了,是否会也会遭到与五公子相同的待遇。 轩辕梦自是不知他在担忧什么,见他不说话,于是催道:“很难回答吗?为什么不说话?” 竹染抖着肩膀:“殿下的为人自然是很好的。” 是吗?她真的有竹染说的这么好?轩辕梦对他的回答表示怀疑。 “那你信不信任我?” 竹染肩膀抖动频率加大:“信……信任。” “是吗?竹染你信任我?”轩辕梦大喜过望,终于有愿意信任她的人了!看来她做人还不算很失败。 望着竹染由红转青的脸色,轩辕梦再接再厉,“那我说什么你就会做什么喽?” 轰! 竹染只觉一阵晴天霹雳:“当……当然。” “哇!你这么听我的话,看来我在你心中一定是个好人。”不容易啊,终于有人不把她当恶魔看待了,“竹染,从今以后你就放心大胆地跟着我,只要你衷心,我定会厚待你,如何?” 竹染心都碎了:“殿下,竹染姿色平平,出身卑贱,实在不配做您的夫侍。” 兴高采烈满心欢喜的轩辕梦听到这话后,就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得意的笑僵在脸上,头顶一群乌鸦呼啦啦飞过…… 此后几日,轩辕梦的心情一直处于低谷状态,萧倚楼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 “哟,脸色这么差,是不是怀孕了?” 轩辕梦幽幽抬眸,瞪他一眼。 “连竹染都不放过,你简直不是人。” 轩辕梦眼眸一眯,狠狠瞪他一眼。 “府里这么多夫婿,难道都无法满足你?要不要我帮你多找几个小爷一起伺候你?” 轩辕梦眉梢一挑,阴阴瞪他一眼。 直觉不妙,这女人每次火山爆发前,都会露出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尤其是眼中的那股子邪气,就似不知名的毒物,带着令人无法捉摸的神秘性,伺机而动。 果不其然,缩在角落里阴沉着脸的女人缓缓朝他靠近,每向他靠近一分,嘴角的弧度就拉大一分:“比起小爷,我更喜欢你这个名满天下的五菱花魁,反正旅途无聊,不如我们就来做/爱做的事情。” “淫……淫/女……你敢碰我一下,我……我就……”领教过对方的手段,萧倚楼再也做不到曾经的从容不迫。 轩辕梦强忍笑意道:“就怎么样?割腕,咬舌,还是自刎?” 萧倚楼被噎得没话说,与她大眼瞪小眼瞪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一句:“我就改嫁他人,给你戴绿帽子!” 这回换轩辕梦被噎得没话说了,她做梦也想不到,萧倚楼会拿这个来威胁她,太他娘的雷人了! 见她果真被自己吓到了,萧倚楼一阵得意,原来也有这女人害怕的事。 得意的情绪在心中只维持了眨眼的时间,然后就见轩辕梦抱着肚子在车厢里来回打滚:“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好笑了,笑死老娘我了……” 萧倚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仔细回想了一下,也觉得自己刚才那话说的委实可笑。 窘迫地别过脸,深觉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丢人过。 轩辕梦笑得肚子疼,好不容易停下笑,望着背对自己的人挪揄道:“萧倚楼,我还真期待你给我戴的这顶绿帽子,马上就要入冬了,有顶帽子戴也不错,你要抓紧啊,我等着用呢。” 哪有自家妻主鼓动相公红杏出墙的?萧倚楼气怒攻心,却半句也反驳不得。 话是他放出的,自然没有收回的道理,怪只怪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活该! 萧倚楼栽了,轩辕梦却乐了。 这家伙简直就是她的开心果啊,在竹染那里碎掉的心又一片片拼接回来,她不止一次庆幸选择带萧倚楼来五菱郡,若是少了他,真不知这漫长的旅途要如何打发。 就这样走走停停,半个月后,一行人终于踏入了五菱郡的地界。 刚入五菱郡,以五菱太守为首的一大群官员,就浩浩荡荡而来,列队迎接,那阵势还真把轩辕梦吓了一大跳。 从马车上下来,脚尖还没挨地,就见面前跪了黑压压的一片人,异口同声道:“臣等恭迎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她愣了愣,正暗暗思索该如何应付这种场面时,为首的那名官员站起身,弓着身走到她面前,笑容灿烂得像朵菊花:“殿下旅途劳顿,下官已备好美酒佳肴为殿下接风洗尘,还请殿下移驾。” 速度倒是挺快的,她人还没到,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 轩辕梦一边不动声色地在前方一群官员中逡巡,一边笑着应酬:“吴太守辛苦了,你的一番心意,本殿定会铭记于心。” 吴太守顿时喜上眉梢,看来她这几日的努力没有白费,当即叩首道:“这是下官分内之事,殿下严重了。” 冷冷瞥一眼脚下喜不自胜的女人,轩辕梦弹了弹袖口上的灰尘,举步朝前走去。 当经过前来迎接她的一队官员时,一抹身着暗绿官服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虽然那人垂着头保持叩首姿势,但她还是眼尖地从一群女人中辨出了他的男子身份。 呵……那个让轩辕慈也忌惮三分的神秘男子,就是他吗? 有意无意地挨着他的身子走过去,却在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刹那,被一只有力的手扣住了脚踝。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0章 下马威 心尖颤了颤,轩辕梦顿感浑身的血液齐齐往脑顶涌去。[..tw超多好看小说] 谨慎地前后左右瞄了瞄,发现并没有人注意自己脚下,这才松了口气。 有些恼,正欲低声叱责,对方却突然松了手,轩辕梦眼珠一转,感觉到被他塞进靴筒的纸笺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轩辕梦带着萧倚楼和白苏大摇大摆地朝吴太守备好的八抬大轿走去,弯身入轿前,她忽地回过头去。 这时候,跪地恭迎她的官员已经全部起身,男子湮没在人群中,存在感却大得惊人,轩辕梦一眼就捕捉到了他所在的方位。 那是一张充满阳刚之气的脸,笔直立于人群中的他,一身正气,刚正不阿,大有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男子汉气概。 轩辕梦从不以貌取人,长相丑陋猥琐的人,没准内心阳光纯善,仪表堂堂的正人君子,也不一定如表面上去那般正义凛然。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她前世见了不少,有幸进警局吃牢饭的,反倒是那些看上去衣冠楚楚的正经人。 就凭他刚才抓自己脚腕的那一下,她就能断定,此人绝非好鸟。 吴太守为了讨好她,当真是下了血本了。(..tw好看的小说) 接风宴上,美酒珍馐,应有尽有,不但排场宏大,气氛隆重,更是美男环伺,耀花人眼。 轩辕梦饮了一口酒酿,身子歪了歪,一边舞蹈一边朝她倒来的美艳舞男扑了个空。 她现在哪里还敢招惹男人,身边那两个就够她受了,更何况,这些舞男虽长相艳丽,但比起身边这两位,便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有可比性。 这吴太守,想要讨好她也不是这么个讨好法吧,就这些货色,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不是她为人苛刻,而是这些男人,真的让她提不起兴趣,也不想提起兴趣。 她的嫌恶和不快,悉数落入坐在下首,看似忙着张罗宴席实际上却目不转睛观察她的吴太守眼里。 在这之前,她还信心百倍地想,自己好不容易搜罗来的这些美男,定可讨得殿下欢心,如今看来,却恨不能打自己几个嘴巴子。 什么美男!与殿下身边的两名男子相比,他们只能算是庸脂俗粉! 也怨不得殿下一脸不郁,身边有那样风采卓绝的男子相伴,自然对其他俗物不屑一顾。 想到这里,吴太守真是一头撞死在桌角上的心都有了,连忙挥手让那些舞男退下,腆着脸向轩辕梦恭维道:“京师当真是集天地灵韵之地,这才能孕育出像两位官人这般超凡脱俗的美人。” 轩辕梦很不给面子地喷了口酒,下意识看向身边的萧倚楼,这家伙倒是一脸沾沾自喜,对吴太守的赞美,不以为忤,反以为荣。白苏漂亮的长眉拧了拧,低下头去,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恨意在那双没有光泽的眸子里隐隐浮动。 轩辕梦收回视线,剐了眼吴太守,“吴太守,本殿这次奉旨前来,责任重大,打算一切公事公办。反贪倡廉、激浊扬清,这也是本殿这次前来五菱的目的所在,你为本殿准备的宴席虽精致周到,却实在过于铺张浪费,这事要是传到圣上那里,只怕本殿也有口难辩,更别说护你清白了。” 听完轩辕梦的一番长篇大论,吴太守傻眼了。 在官场摸爬滚打这么多年,岂能连点眼色都没有?之前殿下虽心情不郁,倒也算不上恼怒,可刚才她那几句听似温和却暗含危险的警告,明显是发怒的征兆。 吴太守左思右想,始终不明白她到底哪里做错了,竟不明不白地招惹了这位祖宗。 背上爬满冷汗,她唯唯诺诺应着,心里七上八下。 轩辕梦见敲打够了,重新换上一副笑脸,得饶人处且饶人嘛。她只是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把气撒在吴太守身上。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若吴太守知道,轩辕梦恼火的原因,是因为白苏的一个眼神,她定会当场吐血昏厥。 一顿饭吃得心惊胆颤,当然,心惊胆颤的只有吴太守一人。轩辕梦这次来五菱郡,不是游山玩水来的,名为查贪,谁知会不会借查贪之名排除异己,这位太女殿下的冷酷无情是出了名的,她才不会管你是否上有老下有小,只要看你不顺眼,立马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将你除掉。 吴太守是真的怕,而且怕得失眠,怕得茶饭不思。 男子赤裸的双臂如缠藤般绕上吴太守的脖颈,柔媚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瞧你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个轩辕梦,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吴太守烦躁地扯下男子的手臂:“你不懂,这个女人,比你想象中要可怕许多。” 男子不屑冷哼:“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被六殿下……” “绵儿!”厉声打断男子接下来的话,吴太守捏了捏眉心,沉重地叹了口气:“不该你知道的,你最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否则我也保不了你,知道吗?” 绵儿满不在乎地仰起脖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哼,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个轩辕梦就让你失了分寸,还怎么为六殿下办事?”他从吴太守的怀里起身,将褪到腰间的衣服拉起来:“我倒要会会这位传说中心狠手辣的太女殿下,看是我征服她,还是她毁了我。” “不可。”吴太守激动地低吼出声:“你去找她,那就是死路一条!” “怕什么,六殿下不是已经有所行动了吗?只要失去云相这个靠山,她轩辕梦就是只纸老虎。” 说到这件事,吴太守又是一阵黯然唏嘘:“绵儿,轩辕梦已经见过那个女人了。” “什么?她怎么可能……” “是真的,有人在背后助了那女人一臂之力。” 绵儿的斗志一下子软了下来:“这么说,六殿下利用那女人挑拨轩辕梦和云彩原二人关系的计划失败了?” 吴太守沉重点头,这便是她忧愁烦闷的根本所在啊。 这边,轩辕梦假意装醉,回到客房后,见到停在窗台上用来传信的沙鹰,神色一凛。 拆下竹筒,打开信笺,匆匆浏览一番,忽地笑了。 夜鸦来报,那桩半路鸣冤的事不知怎的传到了朝堂上,被告人云彩原当着女皇和文武百官的面,说了这么一句话: “知我者,莫若九殿下也。”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1章 瑕疵必报 这事乐了轩辕梦一整晚,还有一事,更是让她乐不可支。 摊开被塞到靴子里的那张纸笺,上书一排蝇头小楷――今夜子时,城东烟雨亭,不见不散。 望着纸笺上最后四个字,轩辕梦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意,拿下烛台上的灯罩,顺手将纸笺丢到蜡烛上,瞬间,薄薄的纸笺就被火舌吞噬,只留下一小撮焦黑的灰烬。 重新盖上灯罩,轩辕梦翻身上榻,摊开四肢平平躺下:“哼,不见不散?谁跟你不见不散,自个儿玩去吧。” 一夜好梦,清晨醒来,早把这事忘到了九霄云外。 但有些事能忘,有些事却万万不能忘,五菱郡的情势似乎远远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她首先要做的,就是弄清整个五菱郡的人脉关系,要完成这一庞大繁琐的任务,少不了萧倚楼的帮助,虽然那家伙实在毒舌得让人讨厌,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还是委屈一下吧。 心里惦着事,早饭也来不及吃,刚走出客房,却见不远处围了一群人,叽叽喳喳,吵得要命。她皱了皱眉,原打算视而不见,却在看到人群中一抹纤瘦的人影时顿住了脚步。 “白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我一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男人。”女人一边赞赏,一边假意扶了白苏一把,趁机占他便宜。[..tw超多好看小说] 盯着那女人,轩辕梦眼中倏地射出一把寒光冷剑。 女人样貌普通,但凭着她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想起了她的身份。 似乎是个驿丞,又或者是个县官……反正是昨天跟着吴太守前来一起迎接她的官员之一。 白苏被人占了便宜,恼意暗生,依着他的性子,这些贪恋他美貌肆意羞辱他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可如今的他,失去了嗅觉,失去了光明,一身本领尽废,只能像个受惊的小兽,惶恐无措地躲避那些有意无意的侵犯,痛和恨,在那张绝美的脸上交错,令人心颤。 “白公子,以你相貌,殿下必定很宠你吧?可惜我就没有这个福分,能拥有一位像白公子这样品貌非凡的俊俏夫君。”又一个女人借着寒暄之名,伸手搂了把他劲瘦纤细的腰。 他骤然转身,反手朝那女人的方向挥去,却被一只手截住:“白公子,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看不见吗?唉,人无完人,白公子这般神仙似的人儿,竟目不能视,当真可惜了。”说罢,顺着他的手腕,手指在他细腻的肌肤上游走,举止轻佻而放肆。 另一只空着的手,紧接着被人握住,女人的笑声,带着暧昧气息:“我们金家祖上世代行医,留下了不少名贵偏方,没准能治好公子这眼疾,你要不要考虑……” “考虑什么?”一个阴沉沉的声音,从几人身后飘来,那位姓金的女官员悚然一惊,掌中柔腻的肌肤霎时变成了烫人的烙铁,她慌忙收手,头皮一阵发麻。 走到白苏身边,将那些意图对他不轨的女人全部隔开,“来,都说说,你们看上我家苏苏哪一点了?” 几个女人面面相觑,额头上的冷汗就跟六月天的雨点一样,噼里啪啦往下掉。 轩辕梦笑得平和,目光在几人面上一掠,伸手往对面随意一指:“你,是不是喜欢我家苏苏?” 被指的女人白着脸,急急否认:“没……没有的事,殿下多心了。” “嗯?原来是我多心啦?”她笑得人畜无害,将身边一语不发的白苏揽进怀里,手臂环住他的腰,摆出恩爱姿态,“你的意思是,我家苏苏一无是处,你根本看不上眼是吧?” 啧啧,还别说,这腰细的,跟水蛇似的。 其实她骨子里也不是好东西吧?否则怎么会“也”有意无意地占他便宜呢? 女人在心里暗骂倒霉,明知这姓白的美男是轩辕梦的男人,她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打他的主意,这不是往刀尖上撞嘛。 心里苦哈哈,对另外几个带头调戏白苏的人是恨得咬牙切齿,“殿下息怒,白公子乃天人之姿,殿下人中龙凤,与白公子天造地设,下官唯有瞻仰,不敢造次。” 呵呵,这话说得真好听,唯有瞻仰,不敢造次?那刚才是谁拉着白苏的手,不顾他的抗拒,一个劲地非礼他? “这样啊……”她“感动”一叹,对女人道:“既然你这么仰慕我家苏苏,那我就给你一个继续仰慕的机会。” 女人身子一抖,直觉不妙。 轩辕梦的声音,如一缕轻烟,幽幽飘来,竟是该死的阴森:“从今天开始,我家苏苏的衣食住行包括人身安全就都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让本殿失望。” 下意识想要拒绝,傻子都知道不能接这档子事,那姓白的男人平安无事也就罢了,万一磕了碰了,出个不大不小的祸事,她这辈子也就跟着赔进去了。可这是太女的意思,她要她接下这桩吃力不讨好的事她就得接,否则不用等白苏出事,她现在就得折在这。 想到这里,她只能强忍绝望,咽下差点涌上喉头的血,点头应道:“下官……多谢殿下器重。” 轩辕梦柔柔笑了,见女人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好心安慰:“你不用紧张,我知道你对这桩差事期待得很,可是又怕弄砸了,惹我不快,没事没事,你看我像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 是啊,你不斤斤计较,你瑕疵必报。 这话当然不能讲出来,只能在心里腹诽。 其他几人,正在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躲过一劫时,轩辕梦又补充了一句:“若有为难之处,可请在场诸位一起帮忙,本殿相信,只要你们同心协力,就一定不会出差错的,是不是?” 糟糕! 几人同时在心里哀嚎一声,纷纷为自己见色起意的行为悔恨不已。 但事已至此,就算肠子悔青了也无法挽回,众人哭丧着脸,连忙把自己今日准备好的礼物献上,只盼着这祖宗心情一好,能将她们从轻发落。 玉石,珍珠,玛瑙,古玩,药材……好东西不少啊,轩辕梦掩下目中的惊艳,将所有宝物一股脑全扔给白苏:“这些都给你了,拿去玩吧。” ------题外话------ 昨天玩了个恐怖游戏,结果做了一晚上噩梦,导致今天昏昏沉沉的,嗷~玩恐怖游戏的伤不起啊~对啦,有觉得苏苏听起来像屠苏的吗?玩过古剑的亲一笑置之就好啦,我会说我喜欢这个昵称才决定沿用的吗?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2章 狗咬吕洞宾 她的随意和大方,让在场诸人纷纷看傻了眼。 这姓白的男子果然深得太女殿下宠幸,这些珍宝殿下连看都不看,就全都赏给他了,可见他在殿下心里的分量有多重。 唉,瞧她们这眼力见儿,竟没有早些看出这一点,若是多留个心眼,也不至于会沦落到这步田地。 说来说去,还是怪自己,色胆包天,见个漂亮男人就想调戏,也不看看对方是谁的人。 得,自认倒霉吧。 狠狠惩治了一番这几个好色之徒,轩辕梦这才觉得满意了,小心挽住白苏的手臂,扶着他转身而去。 望着两人相扶相携的身影,几个女人纷纷长吁了口气,那感觉,就如同刚从地狱里走了一遭,好不容易重见天日后的如释重负。 等远离了那些女人视线后,轩辕梦才将手收回。 这一路走来,白苏不知抵抗过多少回,但既然是做戏,总要有始有终吧,所以不管他这么抗拒,轩辕梦就是不松手。 站在一株葡萄架下,轩辕梦望着白苏愤懑的脸容,淡声道:“既然不愿意让我碰你,那就自己走回去吧。” 白苏性烈如火,与萧倚楼的倔强桀骜不同,前者宁死不屈,后者却是能屈能伸,所以当轩辕梦放下话后,白苏半丝犹豫都没有,转身就朝与她相反的方向走去,因走得急,加上对这临时的钦差府不熟悉,脚下磕到台阶,整个人失去控制重重往前栽去。 正转身准备离去的轩辕梦,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也顾不得他会不会再发脾气,连忙冲上前,将他拦腰扶住。 白苏经刚才那一绊,一时间脑子有些懵,被轩辕梦抱了个满怀也没有挣扎。 轩辕梦将那温香软玉拥在怀里,先细细查探他有没有受伤,等发现两人姿势过于暧昧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人家都是英雄救美,她这算什么?呃……也算是英雄救美吧。 白苏是美,她是英雄,这成语套用的也不算牵强。 第一次觉得做女人也能做的这么豪气干云,当下心中腾起一股自豪感,脸上的笑意还没绽开,脸上就挨了一巴掌。 “啪!” 清清脆脆,像是悦耳的琴声。 轩辕梦整个人都傻了,这一巴掌打得虽不重,却把她满腔的热情给打了个七零八落。 莫名其妙被人扇一巴掌,谁能不生气,她轩辕梦不是圣人,好心来扶他,却落了个狗咬吕洞宾的下场,她好歹也是大姑娘一枚,被男人打耳光,面子是小,自尊是大。 “白苏,别以为你长得好看我就不敢打你!”将怀里的人推出去,轩辕梦摸着微麻的脸颊,黑玉般的眸中噙满了怒火。 白苏清清冷冷地站在原地,平静的面容窥不出喜怒哀乐:“你打吧,最好杀了我。” 同样的话,同样的事,自她穿越以来,白苏做了不止一次,若不是怜惜他的遭遇,她哪有这等耐心跟他耗。 烦躁地以指敲了敲身边的石桌,“白苏,我知道你恨,但木已成舟,你就是再恨又能如何?如果你真的想死,大可以一头撞在这石桌角上,一了百了,如果你不想死,想报仇,那就好好地活着,你这样要死要活,只会让我看不起你。” 白苏咬着下唇,冰白的脸色一片哀戚,“轩辕梦,你当真不怕我向你索仇?”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你若是有本事,不管多久,我等你就是。”这话听着咋这么不对味呢? 白苏不屑地笑:“以我之能,怕是这辈子都杀不了你。” “你这么没自信?”得,明明受了委屈的人是她,却还得鼓励对方打起精神来杀自己,这叫什么事。 白苏松开紧咬下唇的贝齿,抬起头来:“你的卑鄙,我已领教过一次,当初你为了得到我,用我师父师姐的性命要挟我,事后又将她们残忍杀害,这一回,你又打算用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旧事重提,在南宫灵沛制造的幻境中看到那一幕幕再次浮现眼前。 曾经的轩辕梦,为了让白苏就范,命人活捉他的师父师姐,然后以二人性命为要挟,逼迫白苏服下蚀心散的毒。失去了光明和嗅觉的白苏,毒术医术尽失,无法再为自己解毒,轩辕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转眼,竟将他的师父师姐乱刀砍死。 任谁经历了这样的惨祸,都无法对自己的仇人心存慈念,轩辕梦理解他,但理解不代表纵容,杀他亲人夺他光明的人又不是自己,她凭什么要默不作声地背下这个黑锅。 想了想,她尽量放柔语气,郑重开口,“白苏,以往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我说过,等治好你的眼睛,你想去哪里都可以。人活一世,若一直畏畏缩缩裹足不前,今后想起来岂不是追悔莫及?我能说的能做的仅限于此,你自己好好想想,若真心求死,大可以告诉我,一杯鸩毒的钱我还是出得起的。” 白苏身躯微颤,似是想说什么,临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侧过身,闭上眼深吸口气,半晌后,趋于平静:“好,轩辕梦,从今天开始,我会好好活着,等待亲手了结你的这一天到来。” 晕…… 她到底是该称赞自己安慰劝说人的本事大,还是该笑自己头脑发热养虎为患。 罢了罢了,明日事明日愁,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过眼前这查贪反腐的一关。 头疼啊头疼,怎么一想到这事头就疼得要命!这具身体的运气还真是背到家了,害她一穿越过来就遭罪。 送白苏回房,刚退出来,眼前一花,一张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 “绵儿见过殿下。”男子不进反退,迈出一小步,将自己与轩辕梦之间的距离又拉进了一些。 轩辕梦原本想不客气地赶走他,却在看到男子富贵华丽的穿着后,竭力忍住了,“本殿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你。” 绵儿恭敬道:“小人是吴太守的侧夫,殿下第一次来五菱郡,自然从未见过小人。” 嗯?吴太守的侧夫?自己的男人都不敢碰呢,还敢碰别人的男人! 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3章 送顶绿帽子 “殿下好像很讨厌绵儿?”露出失落的笑意,绵儿再次凑上前,将轩辕梦堵在墙壁与廊柱间的角落里。(..tw无弹窗广告) 轩辕梦冷冷看着他,心底的火气呼啦啦往上窜。 谁能告诉她,她究竟可不可以把拳头砸在这张虽漂亮却怎么看怎么惹人厌的脸上?到底行不行?行不行啊行不行? 算了,看在吴太守的面子上,她忍。 “我不是讨厌你,只是对你喜欢不起来。”这么说已经很给他面子了,按照她脑海中彩排的场景,应该是这样的―― 滚!老娘看你一眼恶心一次,你以为自己什么东西?天仙下凡啊,猪都长得比你好看,总之一句话,思想有多远,你就给我滚多远,别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见你一回灭你一回! 当然,这一切纯属虚构。 她现在还没有牛逼到可以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做人还是低调些为好,所以,她很宽容地丢下了以上那句话。 虽说她已经很宽容很仁慈了,但听了她的话,绵儿还是脸色一青,尴尬写满了那张娇艳的脸庞。 他银牙暗咬,心想凭自己的魅力,还征服不了眼前这个女人? 短暂的窘迫后,他再度扬起灿烂的笑容,柔柔道:“殿下真会说笑话。” “谁说是笑话?”她吊高眼角,“本殿从不说笑。” 刚绽开的柔媚笑意再次僵在脸上,绵儿深觉丢人,他虽算不上倾国倾城,这副皮相也堪称千娇百媚,就连吴太守,也因着他的相貌对他百依百顺,面前这女人竟一次次羞辱于他,心中气恨交加,但碍于对方身份,又不能发作,一张水灵灵的脸竟憋成了猪肝色。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今日来见本殿,难道只为了与本殿闲话家常?” 轩辕梦觉得自己真是卑鄙,每次都把火气撒到无辜之人身上,这绵儿也是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来找她,若是换个时间,没准她还能不吝言辞夸奖他几句呢。 绵儿闻言,认为事情还有转机,于是强忍怨气,扯了扯已经僵硬的嘴角,道:“绵儿今日前来,是想请殿下去绵儿那里小酌几杯,还望殿下成全。”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去?” 绵儿眨了眨眼,不明白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绵儿诚心相邀,殿下又怎会拒绝。” 轩辕梦笑了,当真不给他一点面子,“你说对了,本殿就是要拒绝你的邀请。” 绵儿又一次被雷劈的表情,他在来轩辕梦前,信心满满,可万万没想到,这女人竟然这么难应付,怪不得吴太守会对心存她忌惮。[..tw超多好看小说] 可他不愿服输,与其说不愿承认自己能力不足,不如说是不甘承认自己魅力有限。 咬咬牙,他打算豁出去了。 “其实,绵儿觐见殿下,只是想求殿下一件事。” 终于要露出狐狸尾巴了吗?轩辕梦一点也不着急,仿佛对他所说的话压根不敢兴趣。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她不问,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绵儿身世悲苦,虽有幸得吴太守收留,但她却是看中绵儿美貌,强行将绵儿掳入府中为夫,绵儿恳请殿下,求您大发慈悲,赏绵儿一条活路,让绵儿可以从此脱离苦海。” 轩辕梦眯起眼,恬然的神情就像在欣赏一出兴味盎然的话剧:“绵儿……你是叫绵儿,对吗?” “是的,殿下。” 她点点头,一反常态地朝他走近几步,绵儿顿觉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我想,你既然敢来见本殿,就必然已查清了本殿的底细,你想跟我走,我可以帮你达成这个愿望,但是……”凛冽的语气忽然转柔,轻飘飘得像是一朵五彩祥云,她侧过身,伸出如嫩葱般的指尖,朝身后的房屋闲闲一指,“屋里的男人,是本殿的四夫,我想昨日的接风宴上,你应该已经见过他了,也知道他目不能视,是个瞎子,但你可知道,他的眼睛为什么会瞎吗?” 绵儿怔住了,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好可怕,他应该听吴太守的话,不要来招惹她,现在骑虎难下,就算告饶,只怕对方也不会轻易放过他。 见他不语,轩辕梦笑得更欢,只是眼里,却没有半丝笑意:“想做本殿的人,就要付出相应代价,你既然那么想跟随本殿,我就如了你的愿。” “殿下,小人……”嗓子好干,嘴巴好僵,绵儿几次想要求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就不必谢恩了,本殿欣赏你才会给你这个机会,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本殿的身边做内侍,吴太守那边,本殿会亲自对她说,你无需操心。” 内侍? 绵儿一听,当下两眼一翻,差些昏厥过去。 他几年前就听说过,京中的皇权贵胄身边,都会有一两个内侍,这些内侍专门帮贵人处理私密的闺阁之事,因是净过身的,所以不用担心在处理床帏之事时会发生不该发生的事,担当内侍的人,都是一些穷苦人家的孩子,断没有哪个官员的夫侍担当此职的,绵儿一阵惊恐后,仔细想了想,轩辕梦怕只是口头上吓吓他罢了,应该不会真的这么做,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她再目中无人,应该也会卖吴太守几分面子。 “本殿有要事在身,就不与你闲话家常了,等你去了京师,你我有的是时间相处。”她看着眼前面色惶然,摇摇欲坠的男子,嘴角蓦地勾起一抹连自己都无从察觉的阴冷笑意。 她的话语虽轻,语调虽温柔,但听在绵儿耳中,却似一道斩杀令,顿时浑身脱力,软绵绵倒在一旁的廊柱上,当真衬了他的名儿。 不管绵儿是谁的人,她今天都要来个杀一儆百,好让那些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的人趁早断了念想。 人心不古啊,她要是不做的绝点,只怕被拿来杀一儆百的,就是自己了。 她这么热爱生命的人,怎么会拿自己的性命安危来开玩笑呢?所以,就只好牺牲几个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人了。 枪打出头鸟,是绵儿自己送上门来给她牺牲的,这不能怪她,她也是被迫的嘛。 好啦,坏事已经做完,现在该去找她的开心果了。 “萧……萧公子,这不合规矩,您……您是殿下的夫侍,小人断不敢对公子有半点冒犯。”离萧倚楼的房间还有几丈远,就听一个女人唯唯诺诺的声音从门扉里传出。 “哼,你就这么怕轩辕梦?真没用!本公子都自愿献身了,你配合一下会死啊!” 听着萧倚楼那嚣张跋扈的吼声,轩辕梦狠抽了抽眉角。 娘之!这家伙说干就干,还真打算给自己送顶绿帽子戴!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4章 遛鸟 “萧公子,下官上有老下有小,您……就饶了下官吧!”眼看萧倚楼又凑上来,女人吓得就差跪地求饶了。 她刚刚得到消息,几个同僚因调戏太女殿下的四夫白苏,被太女狠狠修理了一番,她现在恨不得离眼前这个男人远远的,最好看都不要看到他,万一太女误会,以为自己色胆包天,连她的夫婿也敢染指,只怕她是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望着女子抖如筛糠的身子,萧倚楼狠狠拧眉。 轩辕梦的影响度实在太大,这些平日里嚣张跋扈不把老百姓放在眼里的官员,个个怕她怕得要死,从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变成奴颜献媚的臭老鼠,什么骨气,什么尊严,早都不知丢到哪里去了。 “怎么?以本公子的姿色,你还看不上眼?”萧倚楼狞笑,他今天就不信搞不定这女人。轩辕梦不是急着想让自己红杏出墙吗?他就出给她看。 “萧、萧萧……公子,求、求您了……可怜可怜下官,放下官离开吧。”女人声泪俱下,哭得那叫个撕心裂肺。 萧倚楼不为所动,一把揪住女人的衣领,扯到自己身前:“我是男人都不怕,你一个女人怕个屁!别装模作样了,老子才不信你是柳下惠,美色当前也能坐怀不乱!” “救、救、救命啊!”女人绝望地大喊起来。(..tw好看的小说) 这姓萧的公子也太强悍了,将自己掳了来不说,还要主动献身,虽然他确实长得秀色可餐,可太女的男人谁敢碰啊!她可不想牡丹花下死,做个不明不白的风流鬼。 “你叫什么?我还没把你怎么样呢。”萧倚楼被女人尖利的叫喊声震得耳膜发疼。 开玩笑,这个时候不喊救命,等会儿就连喊都喊不出来了。女人鼓足了劲,准备放开喉咙大吼一声,却在这时,听到“砰”的一声巨响,紧闭的门扉被人一脚踹开,一道人影逆光而立,浑身充满了骇人的戾气。 女人两眼一直,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去。 萧倚楼见状,原本揪在女人领口上的手改为抱住她的腰:“哎呀,好事被人打断,真是扫兴。” 轩辕梦冷笑一声,大步跨入房内,一撩衣摆,很爷们地在正中的椅子上坐下:“继续,你们不用在意本殿。” 萧倚楼困惑地瞥她一眼,似乎诧异她的表现竟与自己想象中不同,回眸看了眼身前已经抖得不成样子的女人,脸上扬起痞痞的笑意,伸手在女人脖颈上一勾,将身子倒向她,“你看,我家女人都不在意,你就更不必放在心上了。[..tw超多好看小说]” 不在意?开什么玩笑!她都已经可以感觉到太女殿下眼中射出的冷刀子了,她活腻了才会陪萧倚楼演这出戏。 女人拼命推拒,看这情形,倒像是萧倚楼要强暴她似的。 两人你推我,我抱你,缠在一起扭了半天,就是没有实质性进展。 轩辕梦不耐烦了,踢了一脚桌子:“前戏就免了吧,赶紧进入状态。” 萧倚楼嘴角一抽,怎么也没想到她竟是这么个反应,心头有些不快,但做戏做全套,总不能半途而废吧,于是当真去扯那女人的腰带,女人的心灵已经承受了过多的压力,再多那么一丁点就有可能崩溃,被萧倚楼这么一闹,心脏一抽,一口气没上来,休克了。 她永远也忘不掉自己在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太女那眼神哟,如同一只处于严重饥饿中的野兽,幽幽的绿光,昭示着杀戮的开始。 事实上,她是真的冤枉轩辕梦了。 她眼冒绿光的原因,并不是想要杀人,而是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感到兴奋罢了。 这是要表演现场版的活春宫啊,她怎能不激动,怎能不兴奋,怎能不眼冒幽光? 只是这激动劲还没过,那不争气的女人就一个痉挛,倒地不起了。 轩辕梦倏地站起身:“怎么回事?” 萧倚楼望着倒地的女人,做沉思状:“估计是激动多度,承受不住我主动献身这种好事,所以昏倒了。” 轩辕梦做震愕状:“那要把她吓死了,你岂不是成了杀人犯?” 萧倚楼没好气剐她一眼:“是激动过度,什么吓死,我就那么差劲吗?” 轩辕梦沉痛叹气:“唉,在我看来,她八成是被吓破胆了。” “是啊,被某人恶迹累累的行径给吓破胆了。” 轩辕梦假装没听出他的讥讽,依旧做沉重状:“可惜啊可惜,都说男色害人,红颜祸水什么的,最让人看不起了。” 萧倚楼岂能听不出她的话外弦音,这女人,竟把自己比作祸水红颜,实在可恶! “轩辕梦,若不是你突然闯进,只怕这会儿我们早已事成。” “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轩辕梦无辜地眨眨眼。 “难道不是吗?”萧倚楼挑眉,与她争锋相对。 令他诧异的是,轩辕梦不但不生气,反而垂首自责道:“是啊,都怪我,要不是我,你们现在应该已经双宿双飞,夫唱妇随,举案齐眉,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蛇鼠一窝了。” 眼角狠狠一跳,他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忍住不将拳头挥到那张笑靥如花的脸上。 轩辕梦最喜欢看萧倚楼生气,他越是生气,她就越是高兴,两人之间的关系好像一直都呈这种反比状态。 其实吧,这男人看似成熟,实际上挺幼稚的,为了报复自己,竟闹了这么一出,幸好那女人胆子小,万一真碰上个不怀好意的家伙,那不是要白白赔上自己的清白吗? 不过话说,这家伙还有清白吗?青楼出身不说,身上还没有守宫砂。 见她的目光落在自己胸口,萧倚楼像被电了一下,黑着脸侧过身:“你来找我做什么?” 哼,他也知道她是来找他办事的?还以为他真玩的不亦乐乎不知自己姓谁名谁了呢。 “跟我上街去。” “干嘛?”他转过身来,嘴角再次勾起不羁的笑,缓缓靠近她:“想让我陪你?那你求求小爷,小爷心情一好,说不定赏你……”他与她贴得极近,口中呼出的热气拂在她耳根的柔软处,痒痒的让人心颤。 轩辕梦冷着眼睨他?美人计?不好意思,她轩辕梦什么都吃,就是不吃美人计。 骤然伸手,朝下探去,五指快速一收:“最近我迷上遛鸟了,你要不要尝试一下?很爽的。” 第25章 人生中的第一次 “嗷――”一声惨叫,萧倚楼脸色乍青乍红,捂着裆部,迅速后退一步,“你你你……你这混球,老子跟你没完!” 轩辕梦举起自己刚抓过“鸟”的手,搁在半空晃了晃:“怎么这么小?锦衣玉食都喂不大!” 萧倚楼气得浑身颤抖,他现在不但想把拳头挥到那张可恶的笑脸上,甚至想把鞋底板摁在她的脸上狠狠碾几脚:“轩辕梦,我萧倚楼发誓,这辈子杀不了你我就不姓萧!” “好啊,反正出嫁从妇,你跟我姓得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被噎得俊容通红,萧倚楼想反驳,却发现轩辕梦说的根本就是事实,他就是想反驳也无从反驳。 盯着对方那红得几乎滴下血来的脸,轩辕梦一阵窘然。 这招九阴袭鸟爪她也是第一次用,原本以为不会那么准,谁知竟一招制胜。 活了二十几年,人生道路上的每一步她都走得很辛苦,上天好像在有意阻扰,让她事事不顺,很简单的一件事,她要付出比别人多的努力才可以成功,所以,对于人生中的每一个第一次,她都抱着必败的心态,可谁能料到,调戏男人她倒是精通得很,无师自学,一次中奖。 轩辕梦欲哭无泪,想说我不是故意的,可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啊!她只是没故意想成功罢了。[..tw超多好看小说] 惨了,把这家伙惹毛了,他还会不会帮自己做事啊。轩辕梦小心翼翼查探他的脸色,轻咳两声道:“那个……反正是夫妻,摸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做人要大度,不要为点陈芝麻烂谷子的小事斤斤计较,好啦好啦,我们上街去,我银票都备好了,就等着咱萧大爷一展雄风了。” 萧倚楼颤着手,点在她鼻子上,笑得比哭还难看:“好,好,真有你的,我……甘拜下风。” 轩辕梦皱了皱鼻子,躲开他的一阳指,“这么说你答应了?” “轩辕梦,这次的事情了结,我希望你可以信守承诺,放我离开。”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的眸,神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也不知道为什么,如今的轩辕梦虽变得有些放浪不羁、行事古怪,但他对她,却无端生出一种坚定不移的信任,她说会放他走,就一定会放他走。 轩辕梦也不打算留下他们这些夫君,这次的事若一切顺利,回京师后首先要做的,就是遣散府中的夫婿。白苏和邵煜霆身有残疾,不好赶出府,如果他们愿意留下,那她就白养他们一辈子,若不愿,那就给他们一笔财产,让他们衣食无忧地过完下半辈子。 “好,我答应你。(..tw)”她没有犹豫地答应了。 闻言,萧倚楼的心里似松了口气,却又隐隐有些失落,奇怪的感觉。 没有细究那奇怪的失落感是怎么回事,能离开她,这不就是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愿吗? 两人达成协议后,相处倒变得融洽了许多。 走在车水马龙的热闹大街上,人前高高在上、倨傲冷眼的轩辕梦,却像个孩子一样,一会儿去这边的杂货摊看看,一会儿去那边的面人摊看看,一个不注意,又不知从哪里买了一大把糖葫芦,一边走一边吃,还把沾了糖的粘手往他身上蹭。萧倚楼表面摆出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实际上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恼意。 当两人走到一排三层高的华丽小楼前,一只黑黝黝的手突然按在了萧倚楼的肩膀上,“还真是小楼啊……原来我还没喝醉……” 一股浓郁的酒气迎面而来,轩辕梦转身,一张不怀好意的女子脸孔映入眼中。 萧倚楼倒是没什么表情,连厌恶都算不上,只瞥了那女人一眼,拽住轩辕梦的手就往小阁楼里走去。 女人被他公然无视,一下子恼了,摇摇晃晃追了两步,却没追上,于是便吆喝自己带来的手下,气急败坏地喊道:“给我拦住那对狗男女!” 狗男女! 三个响当当的大字在轩辕梦脑中炸开! 新鲜,真是新鲜,当街被人骂狗男女,这还是第一次。 今儿是什么日子啊,人生中的诸多第一次,全都集中在一起了。 两人离阁楼的大门还差一步时,被一群凶神恶煞虎背熊腰的家丁给拦了下来。 女人得意地晃悠上前,眯着那双绿豆小眼,色迷迷地看着萧倚楼:“怎么着?找到靠山了?”她轻蔑了看眼萧倚楼身边的轩辕梦,先是惊艳了一把,随后就不屑地撇嘴,“小楼啊,不是夫人我说你,就你身边这家伙,哪有半点女人味,整个一娘娘腔。以前的事我就不计较了,你跟着我,我保管让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萧倚楼还是一脸冷漠,仿佛根本就没听那女人在说什么。 倒是轩辕梦,忍不住“噗哧”笑了出声,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抽筋了。 “我说……我说萧倚楼,你怎么会认识这种女人?比二百五还二百五,简直就是二百五的n次方!哈哈哈……” 女人虽听不懂轩辕梦骂她的话,却也知道她在嘲笑她,脸一板,气势汹汹道:“什么东西,就你也配跟我说话!” 轩辕梦笑嘻嘻道,“不敢不敢,我是人,当然不配跟你这种东西说话。” 女人大怒:“什么?你说我是东西?不想活了是吧!” 轩辕梦眼露惊恐,连忙告饶:“夫人息怒,小人说错话了,您不是东西,您哪会是东西呢。” 女人见她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顿觉心情大好,“哼,在五菱,还没人敢跟我……”说到这里,她蓦地顿住,傻傻地把轩辕梦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发现有些不太不对劲:“好啊,你竟骂我不是东西!给我打,狠狠地打,打死为止!” 跟随她的那群手下早就已经按捺不住了,她们跟着自家主子在五菱郡为非作歹,狗仗人势惯了,一天不闹事心里就不痛快,听自家主子一声令下,纷纷摩拳擦掌。 眼前这女人长得又瘦又小,一看就好欺负。在五菱郡,谁不知道罗夫人大名,跟她作对,那就是跟活阎王作对! 一阵冷风刮过,石钵般大小的拳头迎面砸来。 轩辕梦努力集中精神,这具身子是会武功的,她不能发扬光大也就算了,总不能被小混混当街殴打吧。 猛地睁大双目,准备闪过对方砸来的拳头,谁料,一只手凭空伸出,轻轻松松就握住了对方的手腕,只听“喀嚓”一声,是骨裂的声音。 “她是我的妻主,谁也不能碰她!”萧倚楼第一次露出这么英姿飒爽的一面,男人味十足:“滚!”一脚踢在罗夫人小腹上,身宽体胖的女人像个皮球一样从台阶下滚了下去。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6章 人不风流枉少年 感动吗?是不是很感动? 英雄救美呐! 可惜,轩辕梦感动不起来。 此刻的一切,看在外人眼中,自然是夫妻情深。轩辕梦却明白得很,萧倚楼这么做,是怕自己一怒之下,血染五菱。 她有这么可怕吗?宁肯出面拧断对方的手腕,也不肯让她介入此事。 对了,萧倚楼这一身功夫是哪来的?之前她怎么不知道他然会武功,难道是怕遭到与邵煜霆一样的对待?那现在为什么又愿意展露自己的武功了呢?不怕她震怒之下废了他? 在她沉思的片刻,罗夫人已屁滚尿流地逃走了,临走前,丢下一句话:“萧倚楼,你等着瞧,看我不弄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得,从狗男女升华为奸夫淫妇了。 又是人生的一个第一次啊。 “萧倚楼,你当真是五菱花魁?”敛了心思,轩辕梦仰头看着那张突然间变得硬气了许多的男性面孔。 萧倚楼垂目,凤眸轻佻,再次回归妖媚:“你不信?” 轩辕梦摇摇头,又点点头。 萧倚楼拧眉,然后抬手指指头上的匾额:“那就去明月坊证实一下。” 轩辕梦抬头,门楣正中央的镶金边牌匾上,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明月坊,异常醒目。 晃晃脑袋:“哦,原来到你曾经挂牌的地方了。(..tw)”刚才那个什么罗夫人,也是刚从这里买醉而归吧。 “怎么?嫌弃我了?”酸溜溜丢出一句,紫色眸子里却蕴着一股气倔劲儿。 “是啊,我嫌弃你了,所以才打算休了你放你远走高飞。” 这女人,嘴里的话也不知几分是真几分是假,萧倚楼原以为自己对她所说的话不会在意,可此时却有些不对味了,“既然嫌弃,当初为什么要娶我?你可知道,我还有一个月时间就可以恢复自由身了,却偏偏遇到你这个可恶的女人!” 自己与萧倚楼之间的恩恩怨怨,轩辕梦曾暗中打听过,虽不太清楚具体内容,但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萧倚楼原本出身名门世家,幼年家中遭逢巨变,父母双亡,他被人卖到青楼,学习各种交际手腕,因为长相不俗,第一次挂牌就得恩客一掷千金。他心气高傲,不愿做那些下等小倌,于是和老鸨定下契约,五年时间,他只卖艺不卖身,若能为她赚够千万两,就将卖身契还给他,眼看五年期限将至,却倒霉得碰到了轩辕梦。 初次见面,惊为天人,轩辕梦从老鸨手里买下了他的卖身契,五年之期自然不再作数,萧倚楼就这么从五菱花魁变成了轩辕梦的五夫,因他处事圆滑,虽经常得罪轩辕梦,却能平安活到现在。 有翅不能飞,像被豢养在笼子里的苍鹰,他的怨他的不甘,她怎会不了解?幸好只是浪费了一年光阴,现在放他走,他还是可以翱翔蓝天的。 “离开我后,去昊天国吧,以你的性子,嫁给女人做夫侍,只怕一辈子都不会开心。”她望着他,由衷建议。 萧倚楼有些懵,反反复复将她瞧着,总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过她:“轩辕梦,你不需要用这样的话来安慰我,我恨你怨你是真的,就算你放我离开,我也不会感激你。” 轩辕梦无谓道,“我也不指望你感激我,只要别动不动喊打喊杀就行了。” 他讶然:“你还是轩辕梦吗?”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轩辕梦眼神一闪,神色略显慌乱:“怎么不是?难道这世上会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也是,他这么问只是心里太过震愕而已,她若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哈哈一笑,转移了话题:“不是要我帮忙吗?还不快进去。” 哦哦哦,差点忘了今天出来的目的了,轩辕梦一拍脑门,连忙转身,往明月坊的大门冲去。 刚进门,就与老鸨撞了个正着。 不是小说和电视剧中的浓妆艳抹,女人衣着素净,发饰简单,行走之间,带着一股商业女性的味道。 女人上下打量她几眼,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你?” 看来,这俩人认识。 轩辕梦点点头,多余的话一个字不讲:“嗯,是我。” 女人锁着眉,欲言又止:“小楼他……” “胭脂姐。”随后跟来的萧倚楼走到轩辕梦身边,看着对面的女子热情招呼道。 胭脂姐…… 呃……叫的好亲昵,鸡皮疙瘩起满身。 短暂的诧异后,胭脂再次扬起标准的商业式微笑:“你们二人今日一同来我这,不会因为想念我这里的花酒吧?” 好聪明的女人,火眼金睛啊。 “请借一步说话。” 胭脂看了眼萧倚楼,见他点头,这才肃然道:“你们先去三楼的小花厅等我,那边有几个客人,我安排好了再去找你们。” 跟随一名长相清秀的小厮来到三楼,优雅而富有诗情画意的装饰与布局,怎么也无法让人把这雅致的地方当成青楼楚馆。 在花厅上首坐下,轩辕梦一边饮着沁香的茶水,一边偷偷观摩对面的萧倚楼。 在这种环境下成长的人,怪不得拥有一身淡泊宁静的优雅矜贵。 “你看我做什么?”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糟糕!偷窥被发现了! 正想否认,转念一想,看了就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你长得漂亮,惹人怜爱。” 萧倚楼难得没跳脚,只没好气地说了俩字:“淫棍!” 轩辕梦翘着二郎腿,似乎对这种污蔑已经习以为常了:“俗话说,食色,性也,人不风流枉少年嘛。” “恶心。” “再恶心也没你恶心,还胭脂姐,喊的那叫个销魂哟。” “怎么?你吃醋了?想让我叫梦儿?”萧倚楼不甘示弱。 轩辕梦连忙摇手,对“梦儿”两个字敬谢不敏:“更恶心,你千万别这么叫。” 她脸上的抗拒是那么明显,萧倚楼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凤眸大亮:“梦儿,为夫以后都这么叫你,你开心吗?” “呕――”她感觉想吐了。 萧倚楼终于占了次上风,得意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梦儿,你可要撑住啊,千万别像梁大人一样激动过头昏过去了。”梁大人,正是之前那名被轩辕梦眼中狼光吓晕过去的官员。 轩辕梦嘴角一抽,这下她真的要吐了。 ------题外话------ 感谢送花送钻以及打赏的各位亲对雪的支持\(^o^)/~ 第27章 心还是黑的 两人闲来无聊,斗了半刻钟的嘴,谁也不肯让谁。吵得累了,觉得口干,轩辕梦刚端起茶蛊,就听“吱呀”一声,花厅的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 举目望去,果然是胭脂。 令她诧异的事,在胭脂的身后,还跟着两名长相清秀柔美的男子,她愣了愣,将困惑不解的目光投向萧倚楼。 胭脂走到轩辕梦对面坐下,也不等两人出声询问,就自发自动解释:“胭脂猜想,两位要办的事,应该用得着他们,所以就擅自做主将他们带了来。” 轩辕梦这回真是是对着女人佩服得五体投地了,这样的女人,若是在朝为官,想来必是个中好手,阴谋阳谋,全都游刃有余。 “既然胭脂姑娘已经说得这么明白,那我也不绕圈子了。”她像萧倚楼使了个眼色,萧倚楼立刻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递上。 轩辕梦打开锦盒,面朝胭脂,推到她的眼前:“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胭脂只微微垂了垂眼,便清楚看到,锦盒里一共放了十张银票,每张都是一百万两的巨额面值。 她微微蹙了蹙眉,她虽天生喜欢银子,却也不是那种见了银子就两眼放光什么都不管不顾的人,面前的女子出手阔绰,一年前她从自己这里买走萧倚楼的卖身契时,她就感觉此女不简单,如今再次找上门,还没开口,就递来一千万两的报酬,这样庞大的一笔巨财,想来对方要自己办的事,也同样不简单。 短暂的沉思后,她抬眸:“需要我做什么?” 都是聪明人,有些话不必明说,胭脂既然这么问,那就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轩辕梦微微一笑,道,“只是打探一些消息,有些活人的嘴比死人还牢,不过在这里,就是死人也能从他嘴里撬出秘密,我相信胭脂姑娘的能力。” 不动声色地将银票收好,胭脂起身,面朝自己带来的两名美貌男子:“想知道什么,就让他们传话给我,三天时间内,我必定给你答复。” 好一个痛快的女人,她喜欢! “好,就这么说定了,银子不够的话,我再派人送来。” 一千万两还能嫌不够?一旁的萧倚楼狠抽了抽嘴角,这女人现在不但性格古怪,连出手都变得比以前阔绰多了。 与胭脂成功达成协议,轩辕梦心情好得不得了,见时间还早,拉着萧倚楼,非让他继续陪自己逛街。.tw[] 从穿越到现在,每天都在为各种事情忙碌不休,别说是逛街了,就是发呆的时间都没有,终于有个身心放松的机会,她当然要好好利用。 五菱虽不比京城繁华,却比京城热闹得多,一路上,有玩杂耍的,有舞狮子的,有扭秧歌的,还有…… “住手!住手啊!不要砸我的摊子!”一片热闹祥和的气氛中,一个苍老的嘶喊声传了出来,听着实在让人揪心。 “滚,你这老不死的!”伴随着一个恶声恶气的咒骂,一名身形佝偻的老者重重跌出人群。 轩辕梦诧异地看着眼前一幕,有种正吃着美味佳肴,却突然从碗里发现了一只苍蝇的感觉。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你们不会有好报的!”老人兀自骂着,眼睁睁看着自己赖以生存的水果摊被人又砸又抢,苍老的脸上爬满绝望。 行人们脚步匆匆,没人敢停下来为老人打抱不平,这样的场面他们见多了,已然麻木。今日是这名老人遭殃,说不准明天遭难的,就是自己了,所以,还是各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轩辕梦捏了捏拳,恨不得冲上去将那些人渣海扁一顿,但刚迈出一步,她却蓦地停下了。 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帮得了这个老人,却帮不了其他人,像她这样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想必不少,她要帮,就帮所有人,而不是一个两个。 砸过瘾了也抢过瘾了,那群不知哪个官员家的恶奴终于在一片哄笑中散了场。 老人泪流满面地坐在地上,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左手掌还破了一大块,正汩汩不断地流着鲜血,她却像失去了生命一样,两眼空洞地看着前方,压根不去管自己流血不止的手掌。 轩辕梦放轻脚步走到老人身边,弯下腰,将她从一片狼藉的地面扶起:“老人家,已经入秋了,看您穿得单薄,还是早些回家吧。”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金锭,放在老人的手掌心:“您的手还在流血,若是不及时处理,很有可能会感染,回家前先去一趟医馆,把手上的伤口包扎一下。” 老人缓缓垂目,盯着自己手上忽然多出来的一块金锭,然后,抬起浑浊的眼,感激地看向轩辕梦:“贵人,这钱老身不能要!” 在她要把金锭还给自己前,轩辕梦握紧了她的手:“没事,您拿着吧,你还给我,我也是去酒楼挥霍一餐,倒不如给您。”她指指脚下被砸烂的摊子和一堆别踩扁的水果道:“您的水果摊子已经没了,要照顾一家人没有钱怎么能行?别跟我客气了,把钱拿好,这锭金子应该你够您一家过上些时日了,这期间,您就别出来摆摊了。” 老人见她态度坚决,而自己也确实需要这笔钱来赡养家人,于是捧着金锭,在轩辕梦的百般阻拦下,固执地向她磕了三个头,这才千恩万谢地离去。 一旁的萧倚楼早看傻了眼,一开始他怀疑轩辕梦这么做,只是为了演戏给他看,可当他看清她眼中不带一丝虚假的同情与愤慨时,才意识到,她做这一切,根本不是为了做给谁看,而是真心使然。 加上做完这一切,她竟忘了自己跟在她身边,一脸复杂地朝前走去,这让他更加肯定,这女人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怎么可能?短短的半个月时间,她就从心肠歹毒的恶魔变成了心地善良的菩萨?说出来谁会信? 她一定在酝酿什么阴谋,一定! 他才不信,这个女人会良心发现。恶魔永远都是恶魔,再怎么变,她的心,也还是黑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8章 邪恶本性 好心情被全被刚才那一幕给搅黄了,轩辕梦像被霜打的茄子萎蔫不振,在萧倚楼追上来问她还想去哪时,无精打采地指向钦差府的方向:“回去吧。[..tw超多好看小说]” 萧倚楼搔了搔头,总觉得自己现在认识的轩辕梦和以前的轩辕梦不是一个人。 望着轩辕梦逐渐走远的身影,他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真蠢!现在的轩辕梦,和以前的轩辕梦,不就是同一个人吗?哪里还分以前现在。 与她并肩而行,两人一路上默默无言,与来时正好相反。 经过一条十字长街时,一直默声不语的轩辕梦忽然停下脚步,扯住他的袖子:“我们还是先别回钦差府了。” “又怎么了?”萧倚楼对她的反复无常实在感到无奈。 轩辕梦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竟一脸严肃:“不想死的话,就听我的,原路返回。” 被她严肃冷彻的表情吓了一跳,萧倚楼靠近她,压低声音问,“你什么意思?” 轩辕梦浑身神经紧绷,脚下缓缓挪动,“你难道没发现,这条街上的小贩与我们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是吗?”他倒没注意。 “废话,来的时候,这里的每一处摊位我都逛过。”虽然她记不清那些人的相貌,却可以一眼分辨出真假来。(..tw无弹窗广告) 这些人哪里是卖东西的商人,根本不管自己的货品,一门心思只把注意力放在街上的某个角落。 顺着那些人的目光看去,轩辕梦在一条小巷的拐角处,看到了一名头戴黑色帷帽的人。 “快走!”用力扯了把萧倚楼的袖子,轩辕梦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极速狂奔。 躲在角落里等着她走进自己包围圈的黑衣人,万万没想到她竟临时改变了主意,他们在其他地方并没有埋伏,如果让她离开,今天的努力就全白费了,况且那位大人说了,若是拿不下轩辕梦的人头,就让她们提头去见。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黑衣人咬了咬牙,冲那些埋伏在道路两旁的杀手比了个手势――杀! 眼看就要跑到街道的尽头,却感觉身后刮来冷风阵阵,阴厉的杀气,就像一道寒光,劈在了她的心坎上。 娘之!这就要开打了吗? 能不能让她先熟悉一下这具身体所掌握的内功心法和招式? 对方是杀手,以取她性命为主要目的,哪里会给她思考招式的时间,眼看就要命丧于对方的利刃下,她心一急,连忙向一旁安全的方位闪去,其他招式没想起来,倒是很快掌握了轻功。 只守不攻,躲得狼狈,她只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另一边的萧倚楼。 因为对方的目标不是他,所以只有一个杀手在对付他,而他也显得游刃有余,像是故意跟那杀手耗时间一样,不急着打退对方,也不让对方伤了自己。 “萧倚楼!”忍不住大吼一声,她这边险象环生,他倒好,在那里跟杀手玩的不亦乐乎。 萧倚楼抽空往她这边瞧了一眼――一共八名杀手,七人全力包围她,那狠劲,不像是警告,也不是吓唬,而是真的要置她于死地! 刀光错影的刹那,她的情势又危险了几分,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包抄她,另三人与她面对面缠斗,势要拖住她闪避的步伐,指向她心口处的四柄长剑,寒光烁烁,只要有一人得手,她必死无疑。 此刻情势确实千钧一发,如果他出手救她,她就可以获得喘息的机会,从而死局逢生。如果他不救她…… 不救她,她就会死! 没错,她会死! 眼看自己将要被利刃穿个透心凉,轩辕梦不可置信地望着那边明明可以抽身帮她,却假装视而不见的萧倚楼,心中冷笑连连。 她是疯了才会向他寻求帮助,他是那么恨她,要说这世上最希望自己死的,恐怕不是眼前这些要取她性命的杀手,而是太女府里她那些所谓的夫婿! 其中,就包括萧倚楼! 她想笑,是真的想笑,笑自己的天真,笑自己的幼稚,他怎么会来救自己? 异想天开! 不是愤怒,不是伤心,不是痛苦,而是心寒! 仰天一声长笑,她双目泛红,竟不由自主地伸出双臂,以一双肉掌迎向对方的兵刃。 这一刻,好像她已经不是她,极致的心寒激发了体内的雷霆之力,当一掌挥出的刹那,她竟一点也不害怕,因为她知道,当这一掌的力量释放出后,死的,一定不是她。 “轰!” 一声巨响后,围攻她的七名杀手,纷纷倒地不起,眼耳口鼻血流不止,死相极惨。 其中一人还未断气,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逃走,手臂却被一只绣有怒放寒梅的长靴狠狠踩住。 一张阴厉如恶鬼般的脸孔出现在头顶上方:“谁派你来的?嗯?” 杀手不答,做她这一行的,嘴巴若是不严实,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大概也知道她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嘴角轻轻往两边一咧,蓦地加重脚下劲道,“咔嚓”几声脆响,杀手的臂骨竟寸寸碎裂。 瞬间,凄惨的叫声响彻在早已空无一人的长街长空。 望着浑身都被浓浓杀气包裹的女子,萧倚楼如坠冰窟。 果然,她还是她,还是那个心狠冷绝的轩辕梦,还是那个代表着噩梦和恐怖的存在。 “想杀我?就凭你们?”轩辕梦碾碎了杀手的一只手臂,又去碾她的另一只,眼中嗜血的冷光,让早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杀手也不寒而栗:“敢算计我的人,我要你们通通下、地、狱!” “喀嚓――”这回,碾碎的不是杀手的手臂,而是脑袋。 望着杀手碎裂的脑壳,萧倚楼厌恶地扭过脸去,忍不住浑身颤抖。 倒不是怕,他只是有些……失望。 刚刚产生的那么一点点好感,就在她残忍的作为下……烟消云散。 坐在窗前,望着窗外不断落下的雨点,轩辕梦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的。 举起双手,似是第一次见这双手…… 滑腻莹润,雪白纤细,十指根根如玉。 果然是一双好看极了的手,可惜,却是一双沾满血腥的罪孽之手! 她不是原来的那个轩辕梦,可为什么,她会做出像今天那样残忍的事来? 为什么呢? 为什么为什么? 吓坏了萧倚楼,也把自己吓了个半死。 ------题外话------ 吼吼~女主第一次黑化~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29章 做不到见死不救 心里烦闷,外面虽下着雨,轩辕梦却正想借淋雨来浇熄心头的燥火。 于是也不拿雨具,直接出了门,在不算滂沱却也密集如珠的雨中行走。 站在一片空地上,她仰头望天,想起早晨那一幕幕,心头的阴云越发厚重,层层叠叠,简直要将她整个人湮灭。 很讨厌那样的自己吗? 看不起那般狠辣冷酷的手段吗? 痛恨血腥的报复和没有半点仁慈之心的行为吗? 如果真是这样倒还好了,她也不至于这么烦恼,这么忧惧。 让她心烦意乱的关键之处在于,她竟然……一点也不讨厌,一点也不痛恨,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兴奋,且乐在其中。 这种想法很糟糕,非常糟糕,绝对糟糕! 她不是应该自责反省,面壁思过,发誓今后不论发生什么,都不会再像今日这般,以残忍的手段来对付敌人,得饶人处且饶人吗? ……得饶人处且饶人?为什么要饶?她们要杀自己,难道自己还应该对她们仁慈? 这是什么逻辑! 反正说来说去,她除了有些震惊,有些不敢相信外,愧疚,后悔,自责,这些情绪统统没有。 雨势渐渐小了,却依旧没有浇灭她心头的燥火。 怕自己继续淋雨患上肺痨就惨了,打算回房泡个热水浴,抬起头来,正准备转身,视线却与站在敞开的窗户前望天出神的萧倚楼对了个正着。 对方黑着脸,一声冷哼从鼻腔中溢出,“砰”的关上了窗户。 轩辕梦心里的气还没消,见他对自己爱理不理,怒气更盛。 萧倚楼,姐今天恶魔附体,你小心着点,惹恼了姐,姐这回真废了你,说到做到! 转过身,懒得理他,现在只要一想到这个人,她心头的怒火就直往上窜,若是他现在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没准会一把拧下他的脑袋当球踢。 回房的途中,隔着朦胧的雨帘,看到前方似乎站着一个人,跟她一样傻傻地不打雨伞。 走近一些后,发现竟然是白苏。 这家伙闹什么别扭,难道也想玩一回小清新,感受一下雨中漫步的浪漫情怀? 放轻脚步朝他走去,还未近他的身,就见他猛地转过身,一脸戒备:“不要过来!” 抬起的脚顿在半空,轩辕梦保持金鸡独立的姿势看着他:“我又不会非礼你,你怕什么?” 白苏冷着脸:“我不想见到你。” 轩辕梦扯了扯唇:“你想见还见不到哩。” 话落,白苏脸色一白,神情中带出些被人侮辱的受伤:“其实,失去光明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一辈子不见你。” 撇撇嘴,轩辕梦今天心情不爽,不想安慰他:“好嘛,那你就一辈子当个瞎子好了,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废人一个。” “你……”白苏这回不但脸白了,嘴唇都白了。 轩辕梦冷哼一声,转身:“我怎么了?我就这样,你们个个都巴不得我死,也不知一天要咒我多少回,说我心肠歹毒,你们也未必心地善良!都是半斤对八两的货,谁也别看不起谁,你以后最好对我恭敬些,心里怎么骂随你的便,但表面上你给我有点当夫婿的样子,记住,我是你的妻主,也是掌握你生死的人,你再对我叽叽歪歪骂骂咧咧,我就把你卖到青楼去,让你尝尝千人枕万人骑的滋味。” 白苏身子一晃,摇摇欲坠的柔弱模样,当真楚楚可怜。 “你……你竟这样对我。” 嘿,她这样对他咋了?真是平日里对他客气惯了,他骂她,她忍,他打她,她也忍,他要杀她,她还是忍。娘之,她又不是忍者神龟,忍忍忍,忍个毛! “要让我尊重你,你也必须尊重我,你对我态度恶劣,我干嘛还要对你百依百顺?我有那么贱吗?”说到此处,顿觉自己以前的行事作风确实窝囊了些,“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若尊重我,礼尚往来,我必定客气待你,你若依然如故,那对不起了,我心情不好时,会做出什么连我自己都无法预料,把你卖到青楼做小倌还算便宜的,扔到军营里做军妓,那才叫生不如死。” 单薄的身影越发单薄了,白苏一个人静立在雨中,就像一缕随时会消失的烟雾,他闭上眼,颤声道:“轩辕梦,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你恨我恨得咬牙切齿,把我大卸八块,五马分尸,锉骨扬灰都无法解你心头之恨。” 她比喻得这般生动准确,倒让白苏一时无语。 抿唇默了一阵,他忽地摇头,“我没这么想过。” 哈?没这么想过,那就是想用更狠的方式来报复自己了?譬如说凌迟,剥皮,点天灯? “轩辕梦。”他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寻找她所在的方向:“如果杀了你能换回我师父师姐的命,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你,但冤冤相报何时了,我就是杀了你,她们也不会再回到我身边了。” 这家伙有病吧,一会儿说要杀了自己报仇,一会儿又说就算杀了她也没有任何意义,他该不会是在雨里站久了脑袋被烧坏了吧? 想了想,踏前一步,在离他两步之遥的地方站定:“白苏,我问你件事?” 白苏略一踟蹰,点了点头:“你要问我什么?” “如果给你一个重生的机会,回到你还在山谷的时候,你……还会不会救我?” 白苏显然被她这个古怪的问题给问住了,回到从前? 那时候的他,心智简单,一门心思只想救人,从未想过哪些人该救哪些人不该救,即便是十恶不赦之徒,在他眼里,也只是个需要救治的病人罢了。如果早知轩辕梦会恩将仇报,自己还会救她吗? 这样的问题,他从未想过,如今被轩辕梦提起,他才第一次认真思考。 见他不语,轩辕梦以为他怕自己恼怒,真的如之前所说把他卖去青楼,于是道:“怎么想就怎么说,我再生气也不会迁怒你。” 显然没把她这话听进去,白苏神思游离了一阵后,只说了一个字,却让轩辕梦大为吃惊:“会。” “为什么?” “我做不到见死不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0章 越来越有女人味 做不到见死不救…… 呵呵…… 她今天就已经尝试过一次见死不救了,如果自己根本不会武功,只怕早已丧命于那群杀手的狙击下。 人心难测,谁能保证白苏在说着这样感动入腑的话时,心里想的不是怎样将她凌迟千百遍,以泄心头之恨呢? 淡淡一笑,脸上也没有其他特殊表情。此刻雨已经停了,阴霾尽散,天清气朗,一缕日光破云而出,化为无数道金光洒向大地。 轩辕梦以手遮目,眯眼望着金灿灿的太阳:“终于拨云见日了……” 白苏神情有些恍惚,虽看不到破云而出的日光,却可以凭借自己的感官来感受,听她这么一说,也跟着道了一句:“是啊,总会有拨云见日的这一天。” 轩辕梦奇怪地看他一眼,自己没事感叹一下,想学文人骚客对日伤怀,他跟着瞎掺乎什么劲。 转身迈步,见他还站在原地,想劝他回房,但既然雨已经停了,他愿意在这里吹多久的风就吹多久,她再也不想做好心救毒蛇一命反倒被蛇反咬一口的农夫。 回到自己房间,却见竹染站在门口一副愁肠百结的样子。 “站这里做什么?”轩辕梦走上前,在竹染脑袋上敲了敲。 竹染转过身,一脸愁苦兼神秘地指指房门:“殿下,那个……里面……” “什么?”没听清他的话,轩辕梦竖起耳朵,朝他走近了些。 竹染单手搁在嘴边,凑近她的耳朵,用轻若蚊蝇的声音说:“一个男人在里面。” 噗―― 最近是怎么了,她跟男人杠上了不成?围在身边的这些男人若是桃花也就算了,可偏偏是罂粟,带着未知的毒性,搞不好她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拧眉沉吟片刻,终于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一探究竟。 推开房门,大步走入。 卧房里亮堂堂的,轩辕梦四下环顾一周,发现根本就没有竹染所说的什么男人。 “竹染,你说的人呢?” 竹染瞪着空无一人的屋子,一脸惊愕:“不……不应该啊,他刚刚还在里面呢。” “竹染,以后没事别总大惊小怪的,吓坏自己可就不好了。” 竹染仍是一脸地震惊,指着屋子,为自己辩解道:“殿下,竹染没有胡说,那个男人真的在屋子里,我亲眼看到的。” 轩辕梦往一旁挪了挪,好让竹染可以看得更清楚些:“那人呢?你不是说亲眼看到的吗?难道你说的男人会隐身术不成?” 竹染就是不肯承认自己说胡话,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他顾不得尊卑有别,一头冲进房里,将床上的垂帘掀开,既然不在房里,就一定躲这里了,但……床上同样空空如也。 好,床上没有,那就在床底。于是,他又钻了次床底,可结果依然如旧。 将整个房间能藏身的地方都翻找过了,却半个鬼影也没找到,生怕轩辕梦会责罚他,竹染急得都要哭出来了。 最终,他将视线定格在卧房紧闭的窗户上,道:“他一定是从这里逃走了。” 轩辕梦站在门边,静静看他东翻西找,脸上坚定的神色没有因为摆在眼前的事实而有所淡化,反而更加强烈,在他指着窗户认定对方一定从那里离开时,轩辕梦走进房内,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我不会怪你,下回看仔细就是,你现在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见轩辕梦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他放心的同时,也略感诧异,“殿下,您真的……不会责罚我?” “嗯嗯,没事责罚你做什么,下回别再犯错就行了。”轩辕梦和颜悦色,语气温和得就像是一位慈母。 竹染一边点头应是,一边退出了房间,当房门被合上的刹那,轩辕梦脸上温和的笑意骤然收敛,沉冷的神色与之前的平和简直判如两人。 “出来吧。” 轻轻一句,屋内顿时响起一阵衣袂破空声。 男子自房顶落于她面前,动作优雅娴熟,一看便知功夫不低。 “你胆子不小。”定定看着面前的男子,在没有弄清对方的意图前,她不打算出手。 “孟安久候殿下不至,只好出此下策。”男人从容浅笑,似乎根本不担心她会突然发难。 轩辕梦冷笑一声,走至一旁的圆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你该不会真的在烟雨亭等了本殿一个晚上吧?” “殿下觉得孟安很傻?” “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给我来这套。”她现在最讨厌的就是男人,尤其是长相出色的男人,所以口气十分不好,连粗话都蹦了出来。 孟安不以为意,自来熟地在她对面坐下,就跟在自己家似的,也为自己斟了杯茶水:“殿下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女人味了。” 轩辕梦差些没把喝到嘴里的茶喷出来,也不知是因为孟安的言语太过轻浮,还是因为他那句话听着有些不三不四,总之,她现在憋屈死了。 她跟这个孟安很熟吗? 他在自己这里怎么跟自个家似的,一点也不拘束。 喂喂喂,我请你喝茶了吗?你也太随便了些吧。 唉,算了,身为女人就是要大度,不就是一杯茶嘛。 “你不知道我很忙吗?没时间跟你闲话家常。” 饮尽自己杯中的茶水,孟安这才收起散漫的态度,目光郑重地看向轩辕梦:“殿下和我的约定,是否还作数?” 约定?什么约定? 鬼才知道跟他作过什么约定! 握着茶杯,轩辕梦装神弄鬼地思索了一阵,道:“我还没想好,等我想清楚了,自然会去找你。” “殿下还没有想好吗?时间不等人啊。” “你烦不烦,我说没想好那就没想好,你多等几天会死啊!”不知不觉,竟把萧倚楼的口头禅搬出来了。 孟安抬头,隐约有些激动:“我不会死,但大殿下却有可能因为你的犹豫你的耽搁而丧命!” 大殿下? 又是谁? 娘诶,好乱,谁来把一切真相原原本本告诉她,这么猜来猜去的,总有一天她得脑细胞耗尽变白痴。 见她神色冷凝,目中隐有暗焰浮动,孟安神经霎时紧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生怕她赫然暴怒一掌拍死自己。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1章 你也给我滚出去 良久后,她眼中的暗焰渐渐消失,重新为自己斟满一杯香茶,她笑着说:“为什么不去求云彩原帮忙?” 孟安眼瞳一缩:“你怎么知道……” 咦?真的跟云彩原有关啊!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是跟我合作,那就专一些,我可不喜欢水性杨花的男人。” 显然是被水性杨花这个比喻词给刺激到了,孟安一口茶水下肚,顿觉苦涩无比:“想不到我孟安也有这么一天,被女人踩在脚下肆意侮辱。” 她不就是说了个水性杨花嘛,至于么? 嘴角颤了颤,轩辕梦放下茶杯:“想求我帮你,就诚心一些,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讲清楚了,我这人懒,不愿意多费脑筋。” 以为这么一说,定能从对方口中套出些实情来,没想到孟安竟把“诚心”两字的意思给扭曲了。 他站起身,那张棱角分明的脸竟透出一股视死如归的决绝,“想让我做你的第几个夫婿?” “哈?” “呵……做第几个都无所谓,哪怕你把我当娈童小倌也没关系,只要你答应我,放大殿下回昊天国,我一切依你。” 这番话说得委实惊悚,不过轩辕梦也从这句话里捕捉到了些自己想知道的讯息。 孟安口中的大殿下,应该正是祁墨怀,而他本人,八成跟昊天国有些关联。 是祁墨怀的属下,还是他的心腹,亦或者……这二人之间早已基情四射? 猛地摇了摇头,赶紧把那荒诞的想法甩出脑海。 “不同意?”见她摇头,孟安以为她拒绝自己的提议。 慢条斯理地继续品茶,轩辕梦只当没听到他之前的那番豪言壮语:“你倒是说说,他在我那住得好好的,怎么就要丧命了?”难道也中了和白苏一样的毒?不会吧,哪有这么巧的事。 孟安一声冷哼:“你怎会不知,你那母皇陛下早就对大殿下起了杀心!昊天帝重病,时日已然不多,皇权一旦易主,时局定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大变动,大殿下身为昊天皇子,身份特殊,对朝局影响重大,你的母皇,是绝对不会让任何一个妨碍她一统天下的绊脚石存在的!兼之你身为龙华皇储,她更不会允许你身边有一位可能变为敌国皇子的夫婿,所以,她一定会动用一切手段,势必在昊天帝驾崩前,将大殿下暗杀,以绝后患。” 这么复杂,她倒是从来没想过这么多。 按照孟安的说法,祁墨怀此时此刻,已命在旦夕。 可自己现在分身乏术,女皇交给她的任务她还没办成,就这么打道回府简直就是去找死,可万一昊天帝嘎嘣了,那祁墨怀岂不是死定了? 那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今天被人见死不救了一回,她是不是也该主动见死不救一回?别说她心冷无情,祁墨怀再无辜,也没她自己的小命重要。[..tw超多好看小说] 敛目沉思了半晌,她肃然抬眸:“嗯,这事确实迫在眉睫。” 孟安瞪大眼,死死盯着她凝重的脸,可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他不禁急了:“帮还是不帮,你倒是给句话!” 她站起身,无奈地摊摊手,“这事我帮不了。” “你……”孟安差点气晕过去:“你明明答应过我的!” “答应过你又怎样?我答应你脚踏两只船了吗?”这话有歧义。 孟安脸涨的通红:“我……我也是不得而为之,为了大殿下的安危着想,我总得未雨绸缪,以防失败。” “那现在你这未雨绸缪总算派上用场了。”轩辕梦不客气地道:“去找丞相帮你,我想,她对你刚才的建议会比较有兴趣。” “轩辕梦!”孟安脸上的焦急期盼顿时消失,转而被愤怒所取代:“大年夜那晚,你明明承诺过,只要我帮你成功获得云彩原的信任,再为你除掉所有的心腹大患,你就会将大殿下平安护送回昊天!” 大年夜的事……就是轩辕慈神秘兮兮没说完的那后半句? 听着好像有些不太对劲啊。 “我现在反悔了。” 万万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会这般无赖,承诺过的事说反悔就反悔,他把自己当什么了! “轩辕梦,大殿下若有不测,我就是拼了这条命,也定然不会让你好过!” 轩辕梦冷嘲,“你有这个本事吗?” 孟安绝烈道:“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是很疯狂的。” 轩辕梦笑得没心没肺:“是啊是啊,连尊严也可以不在乎,对不对?” 听着她明里暗里的羞辱,孟安再难隐忍,怒气如熊熊烈火,将仅剩的理智焚烧殆尽。 寒光划过,这是轩辕梦今日第二次与死神擦肩而过,当对方的软剑贴近自己的脖颈时,她两手陡然一伸,将薄薄的剑刃夹在两指之间,一切靠本能完成,根本不知心法招式为何物。 “滚出去,我今天不想和你谈判!”手上劲气一送,孟安便像是一只脱了线的风筝,从窗口跌了出去。 萧倚楼在门外已站了足有一盏茶时间,要说他心生愧疚,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但他在房里傻坐发呆的那半天,眼前晃过的,全是轩辕梦那双失望黯然的眼眸。 他眼睁睁看着她陷入危险,却不肯出手相助,事后,她没有怨他,没有怪他,更没有惩罚他,只是冷漠地转身,似乎这世上再也没有他这个人。 其实,当时他是想救她的,在那四柄利剑即将穿透她心脏的刹那,他已做好了同归于尽的打算,只是后来…… 她哪里需要自己救?明明可以以一挡百,却用那种充满祈望的眼神看着自己,当他是傻瓜吗?还是又想把他当猴耍? 站在她的门前,始终不肯踏上台阶去敲响那扇门扉,正打算离开,却听一声“哗啦”一声,似是有人破窗而入,他来不及多想,以为是杀手去而复返,便一脚踹开房门,急急奔了进去。 房内,正轻拍身上灰尘的轩辕梦,在看到萧倚楼时怔了怔,对方也是一脸呆滞。 两人对视良久,在孟安从地上爬起,准备从窗口跳入继续找她拼命时,轩辕梦单手一抄,拽住萧倚楼的腰带,扬手往窗外一抛:“你也给我滚出去!” 咚!咚! 萧倚楼和孟安,一前一后,相继落地。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2章 带上夫婿逛花楼 那一抛一摔,彻底把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的和平给摔断了。[..tw超多好看小说] 不大的钦差府里,两人低头不见抬头见,却都当对方是透明体,谁也不理谁。 轩辕梦每天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不想理他,就是愿意和他聊天只怕也没有时间,所以,不管萧倚楼态度有多差,她都不会放在心上。 倒是经过上一次的雨天“谈心”,白苏对她的态度比以前客气多了,虽不算热情友好,也是彬彬有礼,其中多少是真心多少是敷衍她也懒得去深究,只要他别没事老跟自己作对就成。 “你眼睛不好,坐轿子吧。”白苏说想出去走走,轩辕梦正好也打算去明月坊,却不放心其他人陪他,于是亲自带了上了他。 “不用,我想自己走。”白苏回绝了她的好意。 轩辕梦望着他平静中隐隐带着欣喜向往的面容,心一软,只好由他去了。 只是任由他这么慢悠悠的走,等走到明月坊,已不知何年何月。 走了一阵,她轻声试探:“累了吧?” 白苏摇头:“不累。” 嘴角狠狠一抽,你不累,我累了,老牛拉破车也不是这么个慢法吧。 又走了一阵,轩辕梦再问,“是不是累了?” 白苏还是摇头:“不累。(..tw无弹窗广告)” 轩辕梦嘴角狂颤,无语望天。 老天您行行好,别再折磨我了行不?这家伙不是足不出户吗?体力怎么这么好,坑爹吧! 再走了一阵,轩辕梦已经懒得问他了,这时,白苏忽地停下脚步:“我有些累了。” 闻言,轩辕梦简直热泪盈眶。 “我想去茶馆坐坐。” “茶馆?”举目遥望,离明月坊还有段距离,若是自己一个人走过去,应该费不了多少时间。那么……把白苏独自扔茶馆里?这地方这么乱,这家伙又长得这般惹人注目,万一被哪个恶霸看上了眼,给ooxx了怎么办? 不行,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比较好,可她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再陪他去茶馆里坐坐,喝几杯茶,然后继续老牛拉破车……呃,天黑前能到明月坊否? 冥思苦想,终于想出一个两全之法:“我记得前面有家茶楼,似乎挺有名的,我们不如去那里?” 白苏老实道:“可我已经走累了。” nnd!这天下有这么难伺候的男人吗? 强忍抓狂的冲动,轩辕梦用温柔的语气征询:“你走不动,那就我来背你,这样好不好?” 白苏细致的眉心蹙在一起,看那表情,轩辕梦可以肯定,他接下来的话一定是――不好! 可事实上…… “好。” 呼吸一窒,一口闷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着实难受。 轩辕梦用力在胸膛上砸了几拳,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 尼玛!若这里不是女尊国,她真想狠狠虐他一百遍啊一百遍。 弯下腰,背对白苏:“上来吧。” 伸出手臂,圈住轩辕梦的脖子,白苏对她这个人工轿子似乎还挺满意。 背着白苏在大街上健步如飞,轩辕梦有些心猿意马。 她的手正托在白苏的臀部,虽然她已经很刻意地忽略这一切了,但那里的绵软触感,却让人怎么也忽视不了。随着走路的节奏,他的身子一颠一颠的,然后那里,也就在自己的手上一弹一弹的,等终于走到明月坊,她的脸已经烧得能煎鸡蛋了。 明月坊不同于一般的花楼,来这里消费的,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为了保密性,这里没有一般青楼那样的大花厅,所有人都聚在一起,而是分一个个的小包间,就跟档次较高的咖啡馆似的。 轩辕梦一掷千金,点名包下这里的两名并蒂花魁。 幽静的厢房内,轩辕梦一边为白苏斟茶,一边执笔在雪白的宣纸上飞快游走。 两名相貌清秀的男子分别坐在她的两侧,看完纸上的文字后,接过笔,在她那一串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狂草下,接着写下一段文字。 房内安静得落针可闻,偶尔听到几声掀动纸张的哗哗声。 白苏埋头饮茶,当喝完整整半壶茶水时,他带着疑问开口:“这家茶楼怎的如此安静?连客人都没有?” 轩辕梦正看到关键处,没空解释,于是随口道:“我包下来了。” 白苏一惊,有些不满道:“你这样做与欺压百姓的恶霸有何区别?” “我又不是没给钱。” “但你剥夺了别人享受的权利?” “他们明天再来也是一样的。” “你这是强人所难,若人人都像你这样,那还有王法吗?” “喀嚓”握在手中的笔杆,生生被轩辕梦给捏断了。 妈呀!这简直就是上天派来惩罚她的小恶魔,不论何时何地,都能把自己虐得吐血三升。 以眼神示意身边的男子再去拿一支笔来,这才无奈地转向白苏:“好,好,都是我的错,下回我一定改。”她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带白苏一起出来。 见她主动认错,白苏惊得连手里的茶杯都没拿稳,“咣当”一声掉在桌子上,圆溜溜的茶杯还在兀自打着转。 想问她一句话,却努力了数次都没有成功问出,他默默喝茶,安静的氛围中,逐渐开始走神。 想到曾经在山谷中的无忧岁月,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时的悸动,还有当得知她害死自己师父师姐时对她刻骨的恨意……他真的很迷惑,她这般对待自己,都是建立在爱的名义上,可这样的爱,算是爱吗? 他想得入神,轩辕梦看得入神,当得知了一切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后,轩辕梦脸上的凝重终于消失,拿过一直被白苏捧在手心没喝过一口的茶水,仰头饮尽。 “我们已经在这里坐了一个时辰,这就走吧。”说完,扬手将一叠写满字的纸扔进了火盆,又从荷包里掏出两颗金锭,分别赏给两名男子。 白苏起身,似有不舍:“再坐一会儿行吗?”这里难得环境幽静,茶水又极是清香,他自小隐居山谷,鲜少出山,后来又被轩辕梦困在太女府,更没有出门的机会,认真算起来,这应该是他第一次与大千世界的接触。 还坐?再做下去屁股都要长疮了。 可心里再不愿,当看到白苏那带着强烈祈盼的眸时,拒绝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了。 ------题外话------ 今天年三十,祝大家新春快乐!o(n_n)o~不过貌似今天看文的人很少啊,都在合家欢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3章 冤家路窄 想知道的事情已经基本了解,轩辕梦心情大好,所以又陪白苏在明月坊坐了半个时辰。 说起来,这里还真是一个喝下午茶的好地方,环境清幽,服务周到,如果不是青楼,或许她会考虑每天来这里小坐一会。 斜坐在窗台上,从半开的窗户望去,可将大半个城镇尽收眼底,当真有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既然自己是太女,是这个国家今后的主人,那么,也该到她拿点气势出来的时候了。 有的人,不好好教训一下,就永远不知道什么叫做天高地厚。 以吴太守为首,众官员结党营私,以权谋利,鱼肉百姓,横征暴敛,这其中哪一条都够她们去刑部喝一壶了,但只切除表面的毒瘤,对恶疾没有半点助益,她要做的,就是把吴太守背后那棵大树连根拔起,免得春风吹又生。 至于孟安…… 得想个办法,把他从自己身边弄走,虽然以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对自己暂时构不成威胁,但他曾在昊天担任过吏部侍郎,这个经历,让他变得比其他人更加危险。 不论是他本人还是他的身份,都存在未知的变数,加上大年宴自己酒醉当众调戏他这件事,事态便显得更加复杂了。 以前的轩辕梦是心狠,但不至于荒谬到那个地步,她为什么要调戏孟安?这个男人虽仪表堂堂相貌俊逸,但与她那几个夫婿相比却是差了许多,她何苦要做这等没有品味又掉价的事? 若这一切并非是她自愿,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她在听命办事。 堂堂太女,她能对谁言听计从?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唯一一个――当今圣上,她的母皇陛下! 想到这里,轩辕梦突感后背凉飕飕的,竟是出了身冷汗。 她是如何又是什么时候与孟安熟识的?难道不怕被女皇得知,治她个欺君之罪吗? 不行不行,这一串串的事情连在一起,孟安就更不能丢在五菱了,万一东窗事发…… 猛地一个激灵,轩辕梦不敢再想下去。 “我的茶已经喝完了,我们走吧。”惶惶不安中,白苏轻柔的声音自一旁传来。 轩辕梦从窗台上跳下,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是走回去还是我背你?” 此话一落,瞬间想起背白苏来时的那种销魂触感,轩辕梦脸一热,顿感窘迫。 还好白苏看不见,否则她这煮熟的虾子一样的脸,岂不是把自己的心思透露得一点不剩? “不用了,我自己能走。”白苏说完,率先起身朝门外走去。 生怕他摔着,轩辕梦连忙跟上,帮他把门打开。(..tw) 两人刚走到明月坊的大门前,还没来得及跨出步子,一个人影就急吼吼地冲了进来,撞到了白苏不说,还口出恶言:“你他妈的没长眼啊!混账东西,你……” 后半句话,在看到白苏的相貌后,生生吞回了肚中。 “好美的男人……” 望着紧盯白苏一副痴迷贪恋模样的女人,轩辕梦头疼扶额。 这世界还真是小,难道是冤家路窄不成?竟又碰到了罗夫人! 只是对方全副心思悉数放在白苏身上,眼里只有美男,压根没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 “小美人,你长得可真水灵,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比你还好看的男人,跟我走吧,我一定会好好待你,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好不好?” 呕―― 真恶心。 同样呕人的话,竟又听她说了一遍,若是被萧倚楼听到,不知会是怎样一副表情。 白苏的脾气不比萧倚楼好,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目不能视,但凭感觉,他也知道面前这个调戏自己的女人一定丑陋不堪。 在罗夫人伸手朝他探来时,他振袖一挥,反手就朝那女人掴去。 一声清脆响声,轩辕梦感同身受,不由得跟着颤了一下。 在被同一个男人扇巴掌这件事上,她跟罗夫人倒是同为天涯沦落人,只是白苏这一巴掌,显然比上回狠了许多。 罗夫人被打懵了,呆呆看着白苏,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她仗势欺人惯了,何曾遭受过这等待遇,片刻的呆愣后,她勃然大怒,“下贱的东西,连老娘你也敢打!”她转身,肥肥的下巴一抖一抖,轩辕梦知道她又要指使自己的“狗”打人了,于是跨前一步,在她喊出声前,一拳打在她的嘴上。 “唔唔唔……疼死我了!”罗夫人包着自己的嘴,疼得直跳脚。 “罗夫人,真是巧啊,咱们又见面了。”轩辕梦揉了揉自己的手,笑得温柔可亲。 罗夫人怒目而视,呸的一声,和着鲜血吐出颗牙齿:“又是你这混账东西!来人……” “砰!”轩辕梦毫不吝啬又给了她一拳,罗夫人再次捂着嘴跳脚。 好不容易等疼痛过去,她这才直起腰,恨恨看着轩辕梦:“你好大的胆子,连我也敢打!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知道,你不就是那人模狗样,禽兽不如,贪生怕死,低能白痴,尖嘴猴腮,人见人躲,花见花败的超级无敌大笨猪嘛。”真佩服自己,竟一口气说出这么一长串成语来。 “妈的,你个穷酸秀才也敢跟本夫人作对,不妨告诉你,吴太守是我的表姑妈,在五菱,我就是这里的天,你敢不服,老娘打得你爹妈都不认识你!” 轩辕梦一脸困惑,她从哪里看出自己穷酸?又从哪里看出自己像秀才了? 难道是自己太斯文了? “那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轩辕梦昂首挺胸,架势十足。 “老娘管你是谁!” “那你信不信只要我动动嘴,你的小命就没了?” 罗夫人认为她在痴人说梦:“哼,我看你八成是疯了,没关系,只要你肯跪下向我认错,再从我胯下钻过去,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一马。” “哟,真的呀,我打掉您一颗牙齿,您还这么大度,是不是骗我的呀!”轩辕梦故作诧异。 抹了把嘴角的血花,罗夫人吐出口血痰,轻蔑道:“本夫人宰相肚里能撑船,自然不会跟你这种小人物一般见识,只不过,想让我放了你,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我要这个男人!”吴夫人伸出短短肥肥的食指,指向轩辕梦身边的白苏。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4章 等鱼上钩 看了眼身边一脸嫌恶之色的白苏,轩辕梦轻叹一声,幽幽道:“我是没问题,但他不愿意跟你走,你强行带走他,岂不是要落个强抢民夫的罪名吗?” “胡说!他明明是这里的小倌,你把他让给我,怎么就成了强抢民夫了?” “你别乱说啊,我家苏苏可是正经人家的少爷,我们一年多前就已经成婚了,你要带他走,不就是强抢民夫吗?” “什么?他是你的夫婿?”罗夫人一脸地不可思议。(..tw好看的小说) “是啊,我们感情很好呢。”轩辕梦揽住白苏纤弱的肩膀,将头靠在他的颈窝,白苏下意识要抗拒,却被轩辕梦紧紧握住手臂动弹不得。 罗夫人看着二人,一脸嫉妒之色,“管他是谁的夫婿,本夫人想要得到的人,还从没有得不到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罗夫人说完这句话后,与自己紧贴的那具身躯竟剧烈颤抖起来,像是回忆起了多么不堪的过往一样。 “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我轩辕梦今后将是这片土地的主人!本殿想得到的,还从没有得不到的!你,白苏,从今以后,只属于本殿一人,若有异心,休怪本殿心狠手辣!” 那样久远的事情了,为什么他依然可以记得这样清楚,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像是镌刻在了脑海中一样,永生永世,无法磨灭。 白苏闭上眼,努力想将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有的痛苦都驱逐出新海,却发现,无论自己怎样努力,那一切就像是诅咒一样,如影随影,不停地折磨他的灵魂,让他不得安宁。 正想询问白苏发生了何事,罗夫人突然上前一步,欲将白苏从轩辕梦身边抢走。 “放肆!”一声冷喝,竟将罗夫人吓呆在原地。 将白苏推到自己身后,轩辕梦望着罗夫人冷笑,眼神诡异到了极点:“我明确地告诉你,你的好日子已经到头了。” “你说什么?”罗夫人对眼前这个女子的狂妄感到无法理解。 “你的耳朵要有多背才没听见我刚才说的话?”她踏前一步,眼眸微眯,黑色瞳仁像是淬了毒的利刃,寒光迸射间,罗夫人几乎已经从她的眼中遇见了自己悲惨的未来。 “我要你死。”她忽地靠近罗夫人,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在她耳边吐出一句。 罗夫人身子一僵,瞳孔放大,如遭雷殛。 轩辕梦翩然而笑,眼中明明带着恶毒的冷意,却给人一种天真无邪的明媚,像是天使与恶魔的结合体。 罗夫人四肢僵硬,有种被毒蛇缠上脖颈的感觉,她大口大口喘气,却始终无法挥开心中那股没来由的恐惧。在她神思游离之际,轩辕梦将自己的手令交给一名小倌,并嘱咐了他一些事情,随着手令一同交给对方的,还有一锭分量不轻的金锭,瞪着那颗金锭,罗夫人直觉不妙,自己今日,八成是惹了位活阎王。 不知是不想走,还是心里很清楚自己根本走不掉,罗夫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像根木桩一样杵在门口,一动不动。 不到一盏茶工夫,一对衙役就浩浩荡荡赶到了明月坊,为首之人,正是那位被萧倚楼和轩辕梦合力吓昏的梁县丞。 她一进门,看到眼前的场景,立马什么都明白了。 “殿下。” 轩辕梦悠哉悠哉地斜倚着门框,对罗夫人震骇的目光视而不见,一边把玩自己的发尾一边闲闲道:“罗棠闰,现年31岁,龙华国五菱人,经本殿证实,此人多年来以权欺人,横行乡里,恶行累累,罪无可恕,现收监入狱,明日午时,于长街斩首示众!” “你你、你敢砍我的脑袋?我的表姑母是吴太守,我的表哥是当朝一品贵君,你敢动我一根汗毛,他们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啧啧,死到临头还嘴硬,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等等,她刚才说什么?当朝一品贵君?这么说,她那位英明神武的母皇身边,竟也藏着一个以权谋私,以利贪欲的小人? 这有点棘手啊,万一那位贵君在女皇耳边吹吹枕边风,自己的境地不就危险了? “哎呀,本殿好像有点怕了,不过后宫一共有三位贵君,有一位好像已经被打入冷宫了,还有一位……” “我表哥是华贵君,女皇最宠幸的爱人,只要他说一句话,女皇必定治你个滥杀无辜的死罪!”罗夫人犹在垂死挣扎,虽知胜算不大,却怎么也要拖上一拖,好给吴太守一个往京中通风报信的机会。 罗夫人在打什么主意轩辕梦岂会看不出来?幸好这女人是个头脑简单蠢笨如猪的家伙,将京里的那位贵人给供了出来,这边的情况传到京中至少需要十多日,足够她想一个不但能保全自己,而且可以将那个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主谋揪出来的方法。 “不用等明天了,今天就行刑!”不是想等那个什么贵君来救场吗?她倒要看看,是那个贵君的枕边风吹得快,还是她的动作快! 罗夫人似乎没想到轩辕梦竟说到做到,在被拖出明月坊时眼一翻昏了过去。 望着像一头死猪般被拖出去的女人,轩辕梦嘴边缓缓拉开一抹阴翳的冷笑。 “梁大人。”开口叫住准备去监斩的梁县丞,轩辕梦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她手里:“你今天的表现令本殿很满意,这是提前给你的赏赐,你拿好了,要不了多久,太守的位置,便会是你的。” 梁县丞倍感震愕,一时有些受宠若惊,双手颤抖着接过书信,呐呐道:“下官何等何能,竟能得殿下如此器重?” “很简单。”轻拍了拍梁县丞微颤的手,轩辕梦道:“因为你是吴太守最痛恨的人。” 梁县丞大惊,自己与吴太守之间的恩恩怨怨,她是如何得知的? “你别管我是如何得知的,只要做好你分内的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轩辕梦挽住被晾在一旁做了许久空气的白苏,大摇大摆走出了明月坊。 她给梁县丞的书信,只是一封找人代笔的上任文书,只等摘下吴太守的乌纱帽,这封书函就可以发挥它真正的作用了。 现在,鱼饵已下,就等大鱼上钩了。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5章 想个绝世阴招 “白苏,要不要我背你?”出了明月坊,轩辕梦才松开挽住白苏的手。(..tw好看的小说) 白苏咬着下唇,一语不发,像是正在为什么事烦忧似的,细致的远山眉紧拧在一起,透出一种脆弱的可怜。 “你带我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啊?”还以为他没察觉出来呢,不过也难怪,经过刚才那么一闹,不想察觉都难。 白苏舒展开眉目,看似平和宁静,怒意却萦绕全身:“你把我当什么了?” 不会吧,就是去青楼里小坐了一会儿,说的好像清白尽失一样。“那里不是挺好的,环境幽静,茶水香醇,这可是自己自己说的。” “轩辕梦,你……你是不是真的打算把我卖去青楼?”语调不再平静,白苏一把攥住她的袖口,显得有些激动。 “哈?”这家伙的想象力也太丰富了吧。 “若是……若是你真有此意,也无需骗我,我……什么样的事是我承受不起的。”话虽这样说,可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的心思。 睨了眼被白苏紧攥住的袖口,轩辕梦无奈道:“白苏,我以为上次与你的谈话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难道还不懂吗?我若是真想杀了你,或者羞辱你,又何必大费周章将你带在身边,为你遍寻解毒药方?” “可你……”他犹豫,想信她,又不敢信。(..tw无弹窗广告) 仰天长叹一声,轩辕梦抽回自己的袖子,反手握住白苏的手:“我问你,那里的茶水香不香?” 白苏不喜说谎,如实道:“怡人心脾,齿颊留香,是好茶。” “那里环境幽不幽静,服务周不周到?” “谈笑有鸿儒,可以调素琴,自是很好的。” “你高不高兴,快不快乐?” “心神宁一,倒是难得的开怀。” “那不就得了?因为那里茶水香,环境好,服务勤,所以我才带你去那里,若你不喜欢,下回不去就是了!”说来说去,他什么都满意,就是故意想跟自己作对是不? “不,我很喜欢,我……”白苏显得有些无措,他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以往很讨厌与她相处,但现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竟都是安心快乐的。 轩辕梦对天翻了个白眼,“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你表个态,我尊重你的选择就是。” 尊重他的选择? 她何时也会说这样的话了,原以为她只是故作好心,可那样随意洒脱的语气,又岂能是假的? “你到底怎么想的?”轩辕梦有些不耐,她喜欢快人快语,不喜欢支支吾吾。 “你还会陪我来吗?”没有直言自己的想法,而是反问了她这么一句。 轩辕梦感觉自己真的要暴走了:“嗯,你想来我就陪你来,但必须在我不忙的前提下,还有,下回再来,要么坐马车,要么坐轿子,或者……让我背你也行,慢吞吞在大街上走,我可接受不了。” “好,我知道了。”他点点头,颊边竟露出一个浅浅的梨涡。 嗷嗷嗷嗷!美色祸人啊!终于深刻理解了那句英雄难过美人关,怪不得汉成帝会说“宁愿醉死温柔乡,不慕武帝白云乡。”可见,美人的杀伤力有多大,堪比最先进的核导弹呐! 两人达成一致,下回再来明月坊,就坐马车。 但是,这次回去,临时找不到马车,于是,只好重复来时的经历,再次体验一次心猿意马。 一回到钦差府,轩辕梦就差人将萧倚楼找了来。 “什么?让我们搬出去住!”一听她的决定,萧倚楼当即炸毛:“我说轩辕梦,你为了打探消息可以一掷千金,我们住在这里能吃你多少喝你多少,你至于这么冷酷绝情吗?” 轩辕梦懒得解释,现在一看到他就来气:“我就这么绝情,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 “好,好,你好样的,不就是住客栈嘛,你以为我愿意住这?既然相见两生厌,倒不如干脆不见!” 轩辕梦气得发笑:“萧倚楼,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所以舍不得离开我吧?” 萧倚楼两眼一瞪,一副被侮辱的模样:“轩辕梦,你别自作多情了,我说过,我萧倚楼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你!不会,绝对不会!” “不会就不会呗,强调那么多遍做什么,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在故意掩饰呢。” 萧倚楼被她调侃的语调气得差些发飙,努力了好几次,才没把握在手里的茶杯朝她脸面上掷去:“搬搬搬!我得赶紧搬出去,再继续住在这里,迟早要被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气死!” 只要他一生气,轩辕梦的心情立马转好,她笑眯眯看着他,“搬走后别太想我,若当真夜不能寐,我床榻上的位置,始终为你而留。” 萧倚楼终于忍不住了,将手里茶杯用力在桌上一砸,拔腿就走,好似再多呆一刻他都会受不了。 难缠的人终于搞定了,轩辕梦长吁了口气,正想让白苏回去收拾行礼,却听他问:“你一个人真的不要紧吗?” “你说什么?”轩辕梦装傻。 “也好,我们不在这里,你才能专心对付敌人,我们留在这里,反倒成了你的负累。”语毕,白苏起身,慢悠悠朝门口晃去。 怔怔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轩辕梦神情呆滞,大张嘴巴足可以塞进一个鸭蛋。 好一会儿后,她才回过神来。 好个剔透玲珑肝的白苏,说他单纯吧,其实机智过人,说他成熟吧,有时候却挺幼稚,若不是自小生长在与世隔绝的山谷,只怕也是个和云锦一样厉害的人物。 唉,云锦…… 只要一想到这家伙,不是讨厌,不是来气,而是头疼,是紧张。 孟安的事,他知道多少?如果他知道自己和孟安相熟,那么曾向他询问有关孟安的一切时,岂不是已经穿帮了? 而这次揪出幕后主谋,打击敌人的计划,没有他相助还真是有些困难。 烦,真烦,好烦啊!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想想怎么应对即将找上门来的杀手吧。 不知吴太守会派几个人来,用什么法子对付自己,自己的武功这么烂,真刀真枪地干怕是要吃亏,但力敌不成可以智取嘛。 嘿嘿,待她想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世阴招出来。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6章 逼问 月色清幽,皎然如水。[..tw超多好看小说] 一壶清茶,一碟瓜子。 轩辕梦坐在房顶上,背倚大树,一边赏月,一边嗑瓜子,悠闲自在好不快活。 算算时间,已经丑时了。是她估计错误,还是那条大鱼太能忍,这个时候都不出现,她的瓜子都要磕完了。 无聊地伸了个懒腰,决定再等一个时辰,如果对方不来,她就回房睡觉。 懒腰伸到一般,忽见浓黑的夜色中一道黑影如奔雷般穿梭过黑暗,矫捷的影子几个起落间,就消失在她的卧房前。 嘿,还真的来了。 轩辕梦难掩面上喜色,却并不跟去,而是继续嗑手边的瓜子,一壶茶喝完,瓜子也磕得七七八八时,卧房那边终于传来一声惨叫。 丢下手里的瓜子,轩辕梦两眼放光,立刻跃下房檐,朝自己卧房的方向飞奔而去。 推开房门,雪霜般的月光透窗而入,在地面留下一道亮白色的痕迹,像是一条银白色的长毯。 踏着月色铺就的白霜,轩辕梦缓缓走至床榻边,望着被倒吊在房顶上的女人,脸上的笑,就像月光一样轻柔,也和月光一样阴寒。 女人的两只肩膀各中了一枚暗镖,暗红色的血,正从伤口汩汩而出,她紧紧闭着眼,脸上头上全是白色的粉末,因为疼痛,她两手不停地在眼睛上又揉又抓,结果发现自己越是揉,眼睛就越是疼。 轩辕梦好心提醒,“别揉了,再揉下去,你的眼睛就要瞎了。” 女人揉眼的动作,因为她突然的开口而蓦地顿住:“你……” 轩辕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是你自己把面罩拉下来,还是我帮忙?” 女人强忍疼痛,一语不发。 “你真的想让我动手?”轩辕梦抬头,轻轻柔柔的语调中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寒。 女人一声冷笑:“我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有去无回的准备了。” 轩辕梦淡然微笑,咂咂嘴吧,忽然有些后悔没有把瓜子和茶壶一起端下来:“你还算到了什么?” “轩辕梦,既然被你识破了,我也无需为自己求情,你动手吧。” “动手?”轩辕梦站起身,绕着女人走了一圈:“其实我也很诧异,你竟然会亲自来,是对自己太有信心,还是想见那个男人想疯了?” 听到那个男人,女人的身躯不由得剧烈一颤:“你把他怎么样了?” “没怎么样,就是……嗯,让他今后只能用后面享受人生。” “轩辕梦,你有什么气有什么怒尽管冲我来,用这么卑鄙的手法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你不觉得下作吗?” “我为什么要觉得下作?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我没杀他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了。”拿起茶杯,轩辕梦往杯中注满清凉茶水,端到女人面前,拉下女人覆面的面巾,纤长的手指,轻柔而仔细地为她清洗着被石灰蛰得血红的眼睛,“从我离开京城起,你们就一直在暗中监视我,我没有明说可代表我什么都不知道,其实你也是听命行事不得已而为之的,对不对?” 她的声音,温柔清润如同慈母哄婴儿入睡般,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恼怒,甚至带着淡淡的不易察觉的蛊惑。 眼睛被清水冲洗后,终于可以睁开,遍布血丝的眼,在看着面前那张平和柔美的脸庞时,忍不住感到一阵强烈的惶然。 这个女人美得令人屏息,却也无情得令人发指,有关她的传闻,几年前就已听了不少,没想到,今天终于轮到自己亲身面对。 “吴太守,我想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知你意下如何?”拿起绢帕,一点点为她擦掉脸面上的水珠,轩辕梦口吻平淡得就似在和她闲话家常。 吴太守死死咬着牙根,冷然道:“左右都是死,我何必要听你号令。” “看来吴太守真的是打算视死如归了。”轩辕梦惋惜一叹,“既然吴太守自己都不为家人考虑,本殿就更不需要做那多管闲事之人了,把你的所有罪证往刑部那一交,你的生死就让大理寺那帮人去决定好了,本殿也省得费工夫。” 吴太守双眸陡然睁大,恐惧写满了那双血红的眼眸。 轩辕梦笑得开怀:“我想,你的生死自会有人来裁决,大理寺也没那个能耐,我说的可对?” 吴太守面如死灰,却依旧不肯服软。 轩辕梦也不急,继续用言语刺激她:“不但是你,你的家人,你的朋友,包括你的爱人,都在那人的掌控中,一旦你定罪,为保住秘密,他们全部都得死。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呢?本来我还想帮你保他们一命,现在看来,唉……”一声长叹,轩辕梦转身朝屋外走去。 “等等!”吴太守焦急的声音自背后传来。 轩辕梦停下脚步,却不回头:“还有什么遗言,尽可以告诉本殿,如果有机会,本殿会帮你转达。” “我如何能相信你?” “我没有能给你的承诺,你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的话,大可以继续做条忠心为主的忠犬,本殿从不强人所难。” 吴太守目光频闪,两边都是刀山火海,似乎选择哪一条路都不保险,心中的挣扎如滔天巨浪,“想让我配合你,总得给点甜头不是?” 呵呵,她倒是学聪明了。 轩辕梦返身坐了回去,看着吴太守:“人生就像一场赌局,有大有小,有输有赢,你今天冒险来行刺我,不是也抱着这种心态吗?” 吴太守借着朦胧的月光,定定瞧着轩辕梦。 她忽然之间发现,自己无论怎样挣扎,都逃不过她的算计,好像自己早已被她牢牢握在掌心,生死全由她定,任何的努力都是徒劳。 “怎么样,想好了吗?”轩辕梦一点也不急,因为她知道,不管与吴太守的谈判有多么艰难,最终,赢的一定是自己。 一时静谧,连月华似乎也突然凝固,安静中只闻轩辕梦清浅以及吴太守急促的呼吸声。 想了想,轩辕梦忽然凑近吴太守,用甜腻的口吻又补充一了一句:“原本我想阉了绵儿让他做我的内侍,但这几天太忙没顾上,这样吧,回头我把他包成礼物送给你,你可欢喜?”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7章 不是敌人,该有多好 吴太守死灰般的眼终于有了些光芒,她急问:“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 “绵儿……当真可以回到我身边?” “自然。” “你……没有对他下毒手。” “没有。” “我……” “吴太守。”打断她的喋喋不休,轩辕梦从椅子上站起,脸上的光线阴暗不定,使她看上去带了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诡异,她咧开嘴巴,露出两排雪白的贝齿:“我今天心情好,所以,我不但可以放了你,还答应帮你保住家人的性命,买一送一,连绵儿也可以还给你,但是……” 她脸上诡异阴郁的笑渐渐扩大,就像一只魔鬼的血盆大口,将吴太守吞噬入腹。 “作为交换条件,你必须告诉我,指使你做这一切的幕后主谋,到底是谁?” …… …… “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 让我用心把你留下来, 悠悠的唱着最炫的民族风, 让爱卷走所有的尘埃, 哟啦啦呵啦呗, 伊啦嗦啦呵啦呗呀……” 一只枕头从窗户里飞出,砸在轩辕梦的脚边。 靠之!刚把这家伙接回来,他就给自己甩脸子看! 继续! “伊啦嗦啦呵啦呗呀嘿呀呗呵……” 咻―― 一只笔筒又朝自己飞来,轩辕梦赶忙侧身让开。(..tw好看的小说) 皱眉,这家伙是故意跟自己对着干是不是? “萧倚楼,你是不是皮痒痒了,要真的皮痒,我不介意帮你好好挠挠!”她瞪着大开的窗户,好好两个字说的尤为咬牙切齿。 好心情全被这家伙给破坏了,那些处心积虑要杀她的人都没让她这么头疼,这家简直就是自己上辈子的孽债。 “轩辕梦,你吵了一早上了还没吵够?你那破锣嗓子比世上最强的暗器还要可怕,算我求你,歇歇吧,别在荼毒我和白苏了。”萧倚楼真怀疑,这不是轩辕梦新想出的折磨手段。 破锣嗓子?轩辕梦脆弱的小心灵被这四个字深深伤害了,想当初在学校,她连续几次获得过歌唱比赛大奖,还被全校的人评为最有实力的天籁歌后,咽音,颤音,哨音,海豚音她样样拿手,而现在,她的歌唱天赋,竟被萧倚楼这混蛋贬得一无是处。 你妹的!你才是破锣嗓子,你全家都是破锣嗓子! 正欲冲进房间找他理论,却见竹染匆忙来禀:“殿下,京城派人来了。” 京城? 呵……她的速度倒是快,看来,这位的本事也不小,要对付她,得费些时间了。 来人是个相貌不俗的男子,轩辕梦刚踏进前厅,男子便上前一步,笑得那叫个妩媚勾人。 敢情那位还真把自己当成是色中饿鬼了?以为只要是雄性,管他是什么东西,逮住就上? 心中冷冷腹诽,面上却和气一片。 “小人冷画见过殿下。”男子一躬到底。 “嗯,起来吧。”轩辕梦双手交叉,懒懒抱在胸前,等她去扶?想得美。 男子等了半天,也不见她象征性地扶一扶,只好自己起身。 轩辕梦见他朝露出探究的神情,立刻扮可怜:“唉,你不知道,本殿家里那位是个醋坛子,只要本殿与其他男人稍微亲近些,他就会大发雷霆,本殿实在吃不消啊。” 冷画表示理解,可脸上的神情却摆明了不信。 恰巧,这时萧倚楼从厅前走过,看到轩辕梦,连声招呼都不打。 “站住,你又要去哪?”对着那抹紫影,轩辕梦一声厉喝。 萧倚楼冷冷一笑,讥诮的目光从她和冷画面上掠过,酸酸道:“殿下美人在怀,花前月下,还有闲工夫管我去哪里?” 咦?这话听着怎么这么不对味?虽然此刻的情景正是自己想要的,可萧倚楼这番话说得也太娘的雷人了吧。 目光隔着空气遥望,忽然间,似是穿透了那片紫色浓雾,抵达了对方的内心。 萧倚楼眼波一闪,将眸中那扇紫色门扉再次关上,哼了一声,甩袖便走。 轩辕梦心里那个激动那个震撼那个不可思议啊……萧倚楼什么时候也开始跟自己穿一条裤子了?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事的时候,得先把面前这个美男蛇打发了。 “你也看到了,这就是本殿现在的状况,和这么一个大醋坛子在一起,实在闹心。” 扮可怜,这是轩辕梦的特长之一。 冷画有些惊讶,但到底也是信了。 “殿下,这是六殿下托小人带的书信,六殿下嘱咐,必要亲自交到您的手上。”男子探手入怀,取出一封熨帖整齐的书信,还封着火漆。 轩辕梦连手也不伸,努努下巴,“搁桌上吧。” 冷画顿感尴尬,轩辕梦的这种态度,摆明了是不给六殿下面子,但他不能明言,只好耐着性子将书信放在桌上。 “本殿这钦差府有些小,冷公子这样的人物,蜗居在这里实在有损身份,本殿已经命人在五菱最好的客栈迎风楼为你包下了一间上房,冷公子现在就可以过去了,若是不识路,本殿可以派人送你。”轩辕梦二话不说,直接下了逐客令。 冷画一张娇媚的脸骤然扭曲变色,黑的像烧糊的锅底,客气温雅的态度,也因轩辕梦的冷淡而不复存在,“殿下在这样做之前,最好想想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太狂妄倨傲,可不是件好事。” 呦呦呦,来教训她了,还以为你丫有多能忍呢,这么快就变脸了。 好嘛,既然已经撕破脸,她也就没必要装笑脸扮无辜了。 抬手,指甲轻刮男子鬓发边人皮面具的边缘,“华贵君,如果本殿将你和六皇姐私通的事情告诉母皇,你猜猜,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她的声音轻软甜美,带着少女特有的软糯,听在冷画的耳中,却冷厉如针,刺得他耳膜一阵阵的生疼。 “冷华,你看看门外。”抬起葱嫩的指,遥遥指向对面花坛的方向,两个菜农打扮的人,被五花大绑摁在地上:“那两个挑菜来钦差府的菜农,是你的人吧?” 这回,男子脸上惊愕的表情彻底变为了震骇,如花一样的容颜,也在霎那间失去了血色。 轩辕梦在他身前笑着,云淡风轻的样子,与男子的悲绝形成鲜明对比。 但实际上,轩辕梦虽在笑,心里的忧惧与震骇,却不比男子少。 云锦…… 若不是他昨日派人送来的密函,只怕自己定是难逃一劫吧。 云锦,如果我和你不是敌人,而是挚友,那该有多好。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8章 十天之约 房间里很静,柔和的光线穿透窗格,撑满了整个房间。(..tw) 盛烈的阳光下,冷华的脸色却白如冰雪,与暖阳的午后格格不入。 轩辕梦闲闲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为了在和冷华的对峙中不至于太过无聊,她甚至派竹染去街上买了几本民间杂谈和旅游传记,一边看书一边和冷华耗。 今天已经是第三天了,虽然她没有沿袭上一世不吃不喝不拉撒的优良传统,但这三天下来,冷华也不好过。 轩辕梦不急,她有的是时间,三天不行,那就三十天。 “本殿忽然想起件事。”轩辕梦放下手里正看着津津有味的野史传记,抬头看向对面一脸木然的冷华:“京里传来消息,华贵君不遵圣意,擅自离宫,触犯宫规,母皇虽宠你护你,但规矩不可废,所以下旨,将冷氏一族所有人打入天牢,包括你的父亲冷国公。” 男子木然的神色终于因为她这句话而分崩瓦解,他激动地站起身,却因起得过急险些跌倒:“轩辕梦,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冷氏一族是无辜的!” “一人做事一人当?”轩辕梦也站起身,因逆光而立的缘故,所以冷华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你在爬上六皇姐床的时候,就应该考虑到今后所要承担的后果,人生不是儿戏,你既然把它当儿戏来对待,难道还要怨怪本殿没有告诉你游戏规则不成?” 冷华双目含恨,却对于轩辕梦的话,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得。 他没有理由反驳,更没有资格反驳。 是,这条路是他自己选择的,没有人逼他。怪只怪他时运不济,怪轩辕梦运气太好,竟有那样的高人在背后助她,连老天,也是站在她这一边的! “冷华,本殿做事一向不喜欢赶尽杀绝,但如果你一意孤行,本殿就不得不这么做了。”目光掠向桌上的书籍,这可是本好书啊,稗官野史虽然有悖历史,但其中的处世之道和人生感悟,却比死板生硬的正史要深刻多了。她刚看到一个朝代的颠覆,过程有点像楚汉争霸,项王英雄盖世,最终还不是败给了刘邦,输了天下不说,连最心爱的女人也保不住。 妇人之仁不但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与自己最亲近的人。冷家是无辜,可若留着冷家,就等于是在自己身边埋了一颗定时炸弹,只要这颗炸弹爆炸,她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她不能为自己埋下任何隐患,彻底废去六皇女的左右手,这才是明智之举。 原还打算将冷华收归己用,如今看来,他竟是铁了心要与自己做对。(..tw好看的小说) 心中最后的一份良知让她选择暂且饶冷华一命,但她不知自己可以忍多久,多留他一天,就多一天的危险,她这是在赌,拿自己的性命为赌注,一旦败阵,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快就出来了?温香软玉在怀,你也能舍得下?”刚出门,一个讨厌的声音就钻入耳朵,轩辕梦倏地转过头,雪亮的目光直射背靠在老槐树上的萧倚楼。 她很少发怒,一旦她发怒,必将见血。 被她眼里的寒光血色惊了一下,萧倚楼忽然之间发现,自己对这个女人的畏惧竟然已经深入了骨髓。 “萧倚楼。”走到萧倚楼面前,轩辕梦蓦地伸出右臂,“啪”的撑在他脑侧的树干上,两人眼对眼,鼻对鼻,却毫无半点旖旎暧昧的感觉,只有冷冷的气流在两人之间流转:“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帮我,二是去死,你已经背叛了我一次,别指望我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轩辕梦,你以为我会怕死?”萧倚楼扯了扯唇,轻飘飘的话语表明了他无所畏惧的态度。 “我知道你不怕死。”轩辕梦紧盯他漂亮狭长的凤眸,平淡的语气中,带出了一丝风雨欲来的前兆。 萧倚楼将上半身往后仰去,与她拉开些距离:“既然知道,那就少用这套来威胁我。” “我想你搞错了,我根本不是在威胁你,我是在提醒你。”收回手,轩辕梦又恢复了之前的散漫,“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一旦察觉自己性命受到威胁,拿天下来为我陪葬也是有可能的。你不怕死?是啊,有时候死也是一种解脱,但怕就怕,你到时候连死的自由都没有。” 这个女人说话向来说一不二,萧倚楼并不怀疑她对自己的警告,在她沉静无波却隐含杀意的眼神下,萧倚楼竟生出想要临阵脱逃的感觉。 他无法堂堂正正地面对她,不论什么时候,他都做不到。 一边痛恨着自己,一边做着妥协,这样的他,连自己都看不起。 “你要我怎么做?” 轩辕梦忽然笑了,压迫力顿时消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我要去做件事,如果十天内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杀了冷华。” 萧倚楼心头重重一跳:“你要杀了华贵……”她疯了,竟连皇帝身边的红人也敢动。 “萧倚楼,别让我失望。”拍拍他的肩,意味深长地看他最后一眼,轩辕梦转身而去。 靠着树干,萧倚楼半边身子像是被放在火上炙烤,另半边身子却像浸在了冰雪中,冰火两重天,忧惧、烦躁、惶然、厌恶,种种情绪交错在一起,连自己都不知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感觉。 在经过白苏卧房时,轩辕梦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十天……十天后,便是月圆之日,如果自己没有来得及回来,那么…… 那件事到底会有多棘手,她无从猜测,正因为没有把握,所以才把一切都押在了萧倚楼身上。 这是一场豪赌,她的赌资,不但有她自己的性命,也有白苏的。 轩辕梦,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这世上没有什么事能够难倒你,这一次,老天爷必定站在你这一边!相信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 深吸口气,直至压下心头的惶惶不安。 别过眼,轩辕梦再次迈开步伐,毫不犹豫地自白苏门前走过。 夜深人静,轩辕梦从随身的行礼中取出一把幽蓝中泛着血光的长剑,轻抚剑身。 剑很锋利,就算不是人间至宝,也是把绝世好剑。 这是她从太女府自己床底找到的,当时没多想,觉得这剑挺拉风的,就随手带上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嘛,武器拉风些自己也多点底气,还剑入鞘,她朝站在一旁的竹染问:“人在哪?”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39章 一条裤子引发的血案 她忘了自己根本不会骑马,不过靠着这具身体的本能,她还是勉勉强强能够稳坐马背。 连夜朝竹染所说的小村落赶,大腿根部在马鞍上磨出了血泡,轩辕梦疼得直骂娘,却又不敢停下。 如果她猜得不错,冷华之所以态度强硬,连听了自己父亲入狱的消息后都不为所动,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 六皇女已经开始行动了。 前前后后,一切都在她在背后捣鬼,连自己这次接下钦差之职,也是六皇女在女皇面前鼓动的结果。 自己若一直留在京城,她便没有动手的机会,所以,她想尽一切办法,给自己挖了这么一个深坑,倒是蛮有毅力的。 吴太守也是没种的窝囊废,一个绵儿就让她把一切都供了出来,包括六皇女打算挑拨自己和云彩原关系的阴谋,也一一和盘托出。 男人啊男人……原来你的名字叫祸水。 不过祸的好啊,只要别祸自己,爱祸害谁就祸害谁,她乐得做壁上观。 连续奔跑了两天一夜,轩辕梦终于有些体力不支。 第一次骑马能骑成这样已经不错了,大腿那里都磨出血了,一碰就疼。 将马拴在一棵树桩上,轩辕梦小心翼翼褪下裤子。哎呦喂,真疼,裤子上都是血,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来大姨妈了呢。 掬起一捧清澈的溪水,淋在磨破的伤口上。 “嘶——”疼死了! 将伤口洗净,涂了些止血祛瘀的药膏,轩辕梦拧眉看着自己染血的长裤。 这裤子还能穿?裤腿内侧开满了褐红色的小血花,扎眼得很,拎着自己的裤子,轩辕梦左右为难。 穿?还是不穿? 正纠结中,忽听身后的灌木丛中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虽然很轻,但她的耳力实在太好,连对方手指拨开草叶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小贼!敢偷袭老娘,看剑!”拔出身旁佩剑,一道幽蓝光芒划过,锋利的剑尖直指灌木丛中的男子。 “别别别!是我!” 熟悉的声音响起,轩辕梦及时撤剑,这才没把那张好看的皮相穿个血窟窿。 “萧倚楼,你干嘛跟踪我?”她其实更想在他的屁股上戳个血窟窿。 萧倚楼被她发现行踪,一时没回过神来,只心虚道:“我……我哪有跟踪,我是追着来的。” 轩辕梦愕然,“追着来的?”他追自己做什么? “废话,你看我像是那种喜欢跟踪的卑鄙小人吗?”这话说的,理直又气壮,连萧倚楼自己都有些相信自己了。 轩辕梦仍持怀疑态度:“我横看竖看,上看下看,怎么看你都像是喜欢跟踪的卑鄙小人。” 萧倚楼怒了:“呸!老子跟踪你做什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是不?” “那你追我做什么?” “我……” 没等萧倚楼把话说完,轩辕梦就欣喜道,“哦,我明白了,你一定是舍不得我,不愿和我分开,所以才连夜追了来,对不对?” “我呸!我哪有……” 再次打断他的话,轩辕梦摇头晃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对我的情,当真如那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啊。” 萧倚楼满头黑线,那句“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实在妙极,若不是用在自己身上,他定会拍手叫好。 “萧倚楼,你什么时候开始爱上我的?”轩辕梦眨着她那双水润清透的眼,月光下,那黑玉般的眸像是突然活了起来,灵动脱俗,萧倚楼一时怔然,他不想自欺欺人,这双眼,确实是他这辈子看到过的最美丽的眼睛。 见他没有像往常一样暴跳如雷,轩辕梦大感纳闷,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喂,脑子没坏掉吧?” 骤然回神,一把打开她的手,霜白的月光下,他脸上的红晕无所遁形:“谁……谁爱上你了,轩辕梦,我再说一遍,我不会爱你,一辈子都不会!” 总觉得这家伙最近有些反常,但到底反常在那里,轩辕梦却说不清楚。 收了脸上不正经的嬉笑,轩辕梦正色道:“不跟你闹了,你实话告诉我,你跟着我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是追来的,不是跟来的!” “好好好,追来的追来的!这样好了吧?”屁大的事,至于这么激动嘛,跟小孩子一样幼稚,轩辕梦翻了翻眼,道:“说吧,你这么做,到底目的何在?” “我能有什么目的。” “你没有目的?那你追来做什么?该不会真的是不想和我分开吧。” “是啊,这个目的你可满意?” “什么?”轩辕梦以为自己听错,掏掏耳朵,朝他靠近了一些:“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萧倚楼目光忽然下垂,淡声道,“你没穿裤子。” 嗷—— 轩辕梦脑袋“轰”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后掠去,躲在一棵树后:“萧倚楼,去给我找条裤子!” “你命令我?”两人的境况似乎反了过来,萧倚楼不急不慌,双臂抱胸一副你求我我就帮你的姿态。 “我……我请求你,给我找条裤子来。” “求人办事,是不是该有些诚意,有你这么求人的吗?”哼哼,咸鱼翻身的感觉真不错。 轩辕梦气得真想一掌拍死他:“萧大爷,小女子求您,给小女子找条干净的裤子来,您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感激不敬。”她刻意把这番话说的又娇又媚,还带着颤音,萧倚楼立刻汗毛倒竖,忙不迭把耳朵堵上。 还是听她命令自己舒坦些,这种求人的方式,他实在无福消受。 躲在大树后的轩辕梦一边说,一边在脑海中想象萧倚楼那张囧囧有神的脸,越想越有趣,不是想让她求他吗?她是大女子能屈能伸,还怕了他不成? 结果咸鱼的身子才翻了一半,就又软了回去,萧倚楼越想越不是滋味,这辈子可还有自己反压她的机会? “给你!”他的速度倒是快,没一会儿就给她找了条裤子。 只是…… “萧倚楼,你故意的吧?”把手里的裤子扬手甩到他头上:“拿条开裆裤来给老娘穿,你长得是猪脑子啊!” 拿下蒙在脸上的裤子,俊脸拉得比面条还长:“轩辕梦,这方圆百里连个鬼影都看不见,老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给你找了条裤子,你还挑三拣四,爱穿不穿,不穿拉倒!”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0章 凶手是谁 轩辕梦发誓,这绝对是她这辈子遇到的最丢人的事了。 一个已经成年的女人,穿着个开裆裤,简直笑死人了。 幸好不是光屁股,还有件底裤,加上外衫下摆比较长,可以做些遮挡,但一路上,轩辕梦根本不敢下马,生怕被人看到自己穿的是开裆裤。 不过幸好洗净的裤子也快干了,虽然还有些潮,但总比穿开裆裤要好,于是她迫不及待换回了自己原本的裤子。 该死的萧倚楼,这个仇她记下了,等回了京城,看她不整死他。 “你说的那个女人就住在这个村子?”望着不远处炊烟袅袅的村落,萧倚楼有些怀疑地问道。 “嗯。”她暗中安置那个女人的事情,除了竹染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萧倚楼会怀疑也很正常。 策马向前,轩辕梦盯着前方的路面,略带忧心道:“你把那么重要的事情交给白苏,就不怕他反受对方所制?” 萧倚楼不置可否地一哼:“你把白苏想得太脆弱了。” “他难道不脆弱?”那脆弱的小身板,轩辕梦真怀疑一阵大风刮来他就不见了。 “你别忘了,他可是用毒高手。” “可他的眼睛……” “对你下不了毒,但对付冷华却是绰绰有余。” “可是以他的性格,必然下不去手。”白苏那个乖乖男,天生就是唱《听妈妈的话》的料。 闻言,萧倚楼竟忍不住低笑起来,“你放心吧,如果我们十天之内回不去,白苏一定会下手的。” “何以见得?” “自己都快没命了,哪还有闲心同情别人?” 说到这个,轩辕梦又是一阵惆怅。 已经过去三天了,她还剩七日时间。她现在不是在跟时光赛跑,而是在跟死神夺命,此刻的每一分每一秒,对她来说,都至关重要。 “快走吧,别再耽误时间了。”猛地一夹马腹,轩辕梦策马朝前方的村落疾奔而去。 逆风狂奔,隐隐的血腥味钻入鼻腔,轩辕梦大感不妙。 “这……”望着满地的死尸,萧倚楼被愤怒熏得通红的眼,如一把利剑射向同样被震呆的轩辕梦。 下马走到一具尸体边,手指轻捻地上还未干涸的血液。 这些人刚死不久,这就意味着,敌人尚在不远处。 站起身,用同样冰冷锐利的视线回敬萧倚楼:“说你是猪脑子你还真是猪脑子!若这些村人是我派人杀的,我又何必千辛万苦找来这里?” 萧倚楼冷哼:“你无非是想亲自来确认这里的人是不是都被赶尽杀绝了。” “萧倚楼,你他妈的想象力能不能不要这么丰富!老娘杀人从不找借口,是我杀的,我绝不会否认!”怒了,真的努了,没有找到那个女人,心里就已经憋了一肚子火,还被萧倚楼无端冤枉,轩辕梦怒到极点,忍不住又爆了粗口。 萧倚楼被她骂得脸色乍青乍白,但认真一想,也认为她说的有道理,她一向心狠决绝,把杀人当做是一种乐趣,只有怕别人不知道的,从没不想让人知道的。再者,她是什么人?就算真的做了这等惨绝人寰之事,也绝不会在他面前隐瞒。 “不是你,那能是谁?”能做出屠村这等令人发指之事的,除了轩辕梦,他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 “你问我我问谁!”没好气冲了一句,轩辕梦翻身上马,原路返回。 望着被血洗的村庄,萧倚楼禁不住浑身剧颤。 烟囱里袅袅的炊烟,石桌上下了一半的象棋,房屋外一串串火红的辣椒,土石地上孩子们用来玩耍的草编蚂蚱……这一切都是那样的温馨宁静,他仿佛还能看到人们为了生计而勤劳奔波的身影。记忆中的某处伤疤被狠狠揭开,被火焰吞噬的房屋,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绝望的眼神,母亲眼角的泪水,还有那片片鲜艳的血红…… “萧倚楼,你傻站在那做什么!不是想知道凶手是谁吗?还不快走!”已经策马远去的轩辕梦隔着遥远的距离,朝他提气大喊。 闭了闭眼,将惨烈的过去从脑海中摒除,他返身上马,将已经化为人间地狱的村庄远远抛至身后,就像把儿时惨痛的经历一起抛却一样。 循着血迹,二人来到一处植满了枫树的枫叶林。 艳丽的红在眼前铺开,像一条被鲜血浸染的红色绸子。 用马鞭指指地上还热腾腾的马粪,轩辕梦道:“他们就在林子里。” 萧倚楼一直有些心不在焉,抓着缰绳的手时松时紧,像是正在被某种激烈的情绪所困扰。 轩辕梦奇怪地看他一眼,原本想问他在想什么,话到嘴边却咽了回去。 哼,不用问了,八成还在认为那些村民是自己派人杀的。 他一直都对自己心存芥蒂,不管她做什么说什么,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这件事她没必要解释,反正解释也是对牛弹琴,倒不如省点力气。 驱马前行,轩辕梦屏气凝神,将所有感官全部集结在一起,对外界环境的接收逐渐被放大,越来越大,她隐约听见有人对话的声音。 “这可是六殿下的意思,能为六殿下做事,那是你的荣幸!”这个声音很陌生,她没有听过。 “我……我不能昧着良心做事。”这声音好熟,在哪听过?对了,正是那个半路拦驾鸣冤的女人!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件事你到底做不做!” “你们……你们为什么要逼我,我已经说了,我不想再告御状,太女殿下是好人,我绝不能陷害她!” “你把她当恩人,她可没把你当人看,你拦驾鸣冤的结果是什么?还不被她一句话就给打发了。只要你听六皇女的命令办事,在圣上面前告她一状,说她以你家人性命威胁你,逼你诬陷云相,六皇女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还你柳家清白。” “我虽迫切想为家人平冤昭雪,但绝不会为了一己之私,陷太女殿下于不义。家母祖训,做人要清清白白坦坦荡荡,若是为了平冤,而用卑劣手段陷害太女殿下,家母在天之灵,必然不会原谅我!” “好,你倒是宁折不屈,那就等我杀了你的夫君,看你是不是还像现在这么嘴硬!”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1章 妈的,上呗! 蒙面女人举起手中大刀,朝一旁被吓得瑟瑟发抖的男人砍去,眼看那刀贴上男人细瘦的脖颈,一声惨呼响起:“相公!” “叮――”轻微的金属碰撞声,蒙面女人高高举起的大刀,竟在半空坠落,不偏不倚正好砸在她自己的脚上,于是,又一声惨呼响彻枫林。(..tw) “谁!”一直坐在暗处的女子猛地站起身,半边脸上骇人的红色图腾,因为紧张而显得越发吓人。 察觉不妙,脚趾头被砍掉的女人连忙忍痛吞回惨叫,抱着流血不止的脚在原地打转。 轩辕梦躲在树后,犹豫到底要不要现身,对方看上去人多势众,自己一个人不知能不能对付得了,想把这一二三四五……共十人的杀手小队屠杀干净,除非像上回一样恶魔附身。 正当她踌躇不决时,一支短箭以迅雷之速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射来,冰冷的箭尖上泛着切肤的寒光。 待箭近身,轩辕梦才发觉,这箭并不是朝自己来的,而是一旁的萧倚楼。 正常情况下,萧倚楼就算躲不过这箭,用武器将其打落应是易如反掌,可此时他竟呆呆扶着树干,眼神游移飘忽,箭矢已近在咫尺,他却一点要闪避的意思都没有。 娘之!这家伙想找死不成! 轩辕梦来不及多想,脚下一蹬,急急朝他的方向扑去,当她用力将处于发呆中的萧倚楼推开时,自己却因为身法凝滞的原因,来不及躲开那箭,“噗”的一声,锐利的箭尖刺入肩头,疼痛瞬间蔓延开。 nnd!她当了五六年小警察,还从来没有受过伤呢,今天又开先例了! 终于回过神来的萧倚楼,望着挡在自己面前为他承受一箭的轩辕梦,满眼都写满了不敢置信的诧异和震愕! 这么一闹,两人的行踪算是彻底暴露了。 脸上有图腾的女人在看到她的刹那,那凶残如狼的眼,竟露出了一丝惶然的惧意,当看到轩辕梦肩部中箭时,眼中的惧意又渐渐幻化为激动和兴奋。 轩辕梦捂着肩部的伤处,不敢乱动,因为只要自己一动,那箭头就在自己的肩部肌肉里来回窜动,疼得钻心。 “太女殿下,您受伤了?”女人双目紧紧盯着她的肩部,似乎她会受伤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闻言,轩辕梦翻了个大白眼,这不是废话吗?傻子都能看出她受伤了! “为了这么个女人,你竟然亲自前来?太女殿下,您又给了红鸦一个大大的惊喜!”女人双眸锃亮,欣喜与恐惧交叠,透着一股诡异的矛盾。[..tw超多好看小说] 轩辕梦愣了愣,红鸦?跟她家夜鸦啥关系? “废话少说,把人还给我,我便饶你一命。”虽然受了伤,但气势不能输,轩辕梦深知内心的怯懦,远比实力的悬殊还要致命。 “好啊,只要太女殿下能踏着红鸦的尸体走过去,我就把人还给你。” 要命!这红鸦在激动什么?在期待什么?难道,她就那么想死在自己的手里?这人心理变态吧! 轩辕梦抖了抖眉,看样子,此刻的情况已容不得她退缩了。 妈的,上呗!大不了一死,又不是没死过! 反手去抽腰间的血蓝色佩剑,可才抽了一半,就被一只有力的手给按了回去。 她诧异抬眸,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萧倚楼。回她一个自嘲又带着洒然的笑,萧倚楼淡淡道:“算是还你一命。” “萧倚楼,我不需要你的内疚,更不需要你的感激。”英雄护美什么的,她不稀罕,更看不得他那种施舍般的态度。 萧倚楼却不依不饶,抽出自己随身的佩剑,面朝红鸦:“踏着你尸体走过去的任务让给我好了。” 红鸦仰天大笑,丝毫不把萧倚楼放在眼里:“就凭你,也想杀我?可笑至极!如果不是轩辕梦,我刚才那一箭早就已经穿透你的心脏!”不管萧倚楼有没有出神发呆,他都是躲不过那雷霆一箭的。 面对红鸦的轻视,萧倚楼只能以沉默作为回应。她说的没错,若不是轩辕梦,此刻他早已成了一具没有生命的尸体。 轩辕梦倒没感觉这红鸦的武功有多高,如果刚才她早有准备,那一箭根本伤不了自己。 既然萧倚楼想报这一箭之恩,那就让他去报吧,鉴于对方人数是己方的五倍,她得先观望一下形势,如果打不过,那就走为上策。 红鸦的速度很快,快得就像一阵风,一边观战的轩辕梦看得目瞪口呆。乖乖,不得了啊,这么牛逼逼的女人,自己能打过吗? 情势一片糟糕啊。 “铮――”刀刃划破空气的嗡鸣声,以人类几乎无法辨识的频率落入轩辕梦的耳中,红鸦手里那把带着勾刃的薄弯刀,堪堪划过萧倚楼的脖颈,在男子雪白的颈项上,留下了一道艳红色的血线。 轩辕梦开始看不下去了,这萧倚楼根本就不是红鸦的对手嘛。 怎么办呢? 把他丢下,让他做诱饵,自己带着那女人逃跑? 这么缺德的事,自己当真能做的出来? 可红鸦武功这么高,就算自己留下,那也是两败俱伤,倒不如先带人跑路,再回来救他。 嗯,就这么办。 谁料,脚步刚朝一旁挪移,就被红鸦看出了意图:“太女殿下似乎一点也不心疼这个男人,既然这样,那就由我来帮你,让他彻底消失!” 喂喂喂,别啊,她不走了,这样可以了吧?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像专门跟她作对似的。 风声鹤唳,衣衫猎猎,红鸦就像一道红色的闪电,让萧倚楼在无法还手的情况下,连自保都显得岌岌可危。 轩辕梦知道,再这么下去,萧倚楼必死无疑。 哼,上回他见死不救,害自己差点被那几个杀手肢解,这次是不是也该轮到自己见死不救一次了? “去死吧!”伴随着一声狠厉的低吼,红鸦脸上绽出一抹嗜血的微笑,锋利的刀尖,已经划破萧倚楼胸前的衣衫。 “啊――” 一声惨叫,却并非出自萧倚楼。 惊魂未定的萧倚楼抚着被割裂开的衣襟,瞪大双目震愕地望着被削掉一只臂膀面容扭曲的红鸦。 红鸦的面前,是手持滴血长剑,漆发狂舞如蛇的轩辕梦。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2章 又是不见不散 “殿下,你真的要杀我,你竟真的要杀我!”红鸦脸庞扭曲得厉害,她捂着自己流血不止的右臂,死死盯着轩辕梦,目眦欲裂。 轩辕梦望着女人疯狂激愤的面容,微微蹙紧了眉,却很快又舒展开来。 她单手擦着剑锋上的血珠,口中吐出淡淡的言语:“跟我作对的人,全部都得死。” “哈哈哈……”夜鸦不惧反笑:“您不愿收留我,甚至不肯给我一个了结,如今,你终于愿意亲手杀了我吗?我终于有这个荣幸死在您的手下了!” 萧倚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这世上竟然有想被轩辕梦亲手杀死想疯了的人! 轩辕梦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见过变态的,没见过这么变态的。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取得胜利,才是她最终的目的不是吗? “轩辕梦,杀了我!”夜鸦双目暴突,猛地大吼一声。 “如你所愿。”轻轻一句,寒光乍现。 血光如天边骤然破云而出的天光,一道血幕洒下,锋利的剑,轻轻松松划过女人的腰际,眨眼之间,红鸦被一斩为二,如一滩烂泥般倒在地上。 轩辕梦看看手里的剑,又看看红鸦,蓦地转过身,一阵干呕。 萧倚楼面色复杂地看着弯腰吐得昏天黑地的轩辕梦,竟说不出此刻自己的心里,究竟是个什么滋味。 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好不容易止住了恶心,她痛苦地摆摆手,对萧倚楼虚弱道,“帮个忙,去把跑掉的那些家伙解决掉,再留个活口带回来。” 难得没有与她拌嘴,当轩辕梦将誓要报恩的女人打发走,又把拦腰斩断的红鸦埋好,萧倚楼拎着一个浑身发颤的家伙回来了。 轩辕梦感觉有些疲惫,懒得再和那人罗嗦,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个乌黑的药丸,强迫那人吞下,“我给你服下的是七日断肠散,全天下只有我才有解药。告诉你幕后的主子,柳氏一家已死,只要你按我说的去做,我就会给你解药,否则,你就等着七日后全身溃烂而死吧。” “你放她回去,就不怕她会反水?”望着女人屁滚尿流狂奔远去的身影,萧倚楼忍不住问。 轩辕梦闭着眼,笃定道:“她不会。第一,我给她喂了毒,她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第二,她任务失败,生怕她主子大怒之下赐她一死,两点结合,她一定会按照我的吩咐去做的。” 她想的果然周到,萧倚楼忽然觉得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就好比之前与红鸦的对决,一切都在她的掌控内,红鸦必死,而他,只是不自量力的跳梁小丑罢了。 打算闭上自己的嘴巴,却又想起一件事,萧倚楼忍不住再次发问:“你给她服的七日断肠散是哪来的?”这毒药的名字他从未听说过,亏她总能想出这么多折磨人的手段来。 “七日断肠散?”轩辕梦将一只小瓶子拿在手里晃了晃:“你说的是这个?” 萧倚楼没有回话,但厌恶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轩辕梦拔开瓶塞,竟倒出一颗丢到自己嘴巴里:“毒药名是我临时编的啦,其实这玩意根本不是毒药,而是我让保和堂老板为我配制的健胃消食丸,以陈皮、山药、人参和山楂配制而成,你要不要尝一颗?” 萧倚楼嘴角狂抽,这女人…… 杀人不眨眼的是她,好心助人的也是她,让人生不如死的是她,给人希望和光明的也是她! 他恨她,比从前还要恨,恨她改变了自己对她的看法,恨她令自己报仇雪恨的决心淡化,恨她总是用无辜的态度做着心狠手辣的事情,更恨她,竟然让自己的心底为她产生了不可抗拒的柔软。 “我们回去吧,白苏应该也等急了。”站起身,她竟压根不管自己肩上的箭。 “你的伤……”他跟在她身后,声音里竟带了淡淡的担忧。 轩辕梦眨眨眼:“我的伤?哦哦,对了,我中箭了!”他不提她还真的忘了,肩膀上还有支箭没有拔。 萧倚楼又是嘴角一抽,敢情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肩膀正在流血吗? 随手折断露在外面的半截箭杆,轩辕梦一脸无所谓:“没事,流一会儿就不流了。”其实除了刚中箭时的疼痛,她现在一点痛的感觉都没有。 “还是处理一下吧。”他拉住她,手劲竟大的惊人。 轩辕梦没心情和他较劲,他想处理那就处理吧,她现在很累,根本连动都不想动。 这双手,再次做了让自己无法想象的事情,红鸦是一定要杀的,可她从没想过要以那种手法来杀她,腰斩呐!太残忍了。 唉…… 她双手捂着脸,长长的叹息消失在微凉的空气中。 揭开她背部的衣衫,凝脂般的肌肤,丝缎般的触感。这是萧倚楼第一次与她这般亲密接触,手指每触及一次她的肌肤,心就不可控制地剧烈一跳。 轩辕梦正沉浸在自己的心事里,故而没有察觉他指尖的颤抖。 一个心猿意马,一个心不在焉,等处理好伤口,天色已经黑了。 回去的时候,轩辕梦与萧倚楼同乘一骑,主要是她真的太累了,让萧倚楼来驾马,她坐在他身后可以靠着他的背睡大觉,嘿嘿,一切有利于自己的好事她都不会错过。 因为时间还多,所以回去时不像来时那么赶,走走停停,两人终于在离开五菱的第九天回来了。 心里惦着白苏体内的毒,轩辕梦回到钦差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睡觉,而是去找白苏,看看他是否安好。可走进白苏的房间,却被眼前的一片狼藉惊呆了。 白苏被人劫走了! 这是她首先冒出的念头,可被谁劫走的,她却一点头绪也没有。 “一定是她们的调虎离山计,可恶!”萧倚楼用力一拍桌子,恨声道。 调虎离山?不,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目光转向书桌,一堆碎纸屑中,似乎藏着一张纸条。 见萧倚楼并未注意这里,轩辕梦悄声走到桌旁,从一堆纸屑里抽出了那张纸条。 纸条上只有七个字―― 老地方,不见不散。 靠之! 她发誓,以后听到《不见不散》这首歌,她一定会做噩梦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3章 胁迫 城东烟雨亭。 卉木萋萋,星河璀璨。 轩辕梦两手撑在脑后,朝着藏在一片密集蒿草中央的亭子走去。 “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当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精神?”神态虽散漫,但她的目光,却一瞬不瞬紧盯亭中的男子。 孟安闻声,蓦地从亭中石椅上起身,拉过一旁的白苏,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上,“站住!不许过来!”即便这样,也无法消除孟安对她的警戒心。 见白苏被孟安挟持,轩辕梦只好停下脚步:“孟安,我想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的忙,我帮不了。” “我不需要你帮我救出大殿下,我只要你带我一起上京。” “不行。” “我已让步,你却连这么简单的条件也不能应允?”孟安惊怒交加,不由得加大手上力度,他虽理智尚在,但搞不好下一刻就会崩溃,望着一寸寸逼近白苏脖颈的利刃,轩辕梦说不出的烦躁。 “孟安,不是我不愿应允,你若与我一同回京,只怕还没踏入京城的地界,就已命丧黄泉。” “轩辕梦,你的话有几分可信?”孟安见识过她的出尔反尔,对她所说的话,再也无法信任。 狼来了的故事,又开始上演了吗?果然,谎话说得太多,必要自食恶果。 “孟安,你可知大年宴那晚,我为什么要假装醉酒调戏你?” 孟安愣了愣,似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问出这么一个时隔久远又非常奇怪的问题。 见他脸上露出不解和诧异,轩辕梦知道他一定也很好奇,于是一边瞧瞧朝他靠近,一边解释:“因为,我的母皇对你心存忌惮,醉酒调戏的这场闹剧也是她命令我去做的,只有这样,她才能以淫\乱宫闱的罪名,名正言顺地将你贬谪到偏远的五菱,一旦你与我一同上京的消息传到她耳中,你认为自己还会有活命的机会吗?” 孟安浑身一僵,一股冷意自脊背后窜了上来,当初他被贬谪时就曾怀疑过,原来,这一切的幕后操控人真的女皇。 “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如果你还顾惜自己的……” “不要过来!”一声暴喝,已处于情绪失控边缘的孟安,将锋利的刀刃用力压向白苏脖子上脆弱的血管,一道蜿蜒的红线顺着男子优美纤长的脖颈流下,染红了他鹅黄色的衣襟。 孟安疯了,他真的疯了!为了祁墨怀,他真是什么都不顾了! 轩辕梦咬牙,原打算迈出去的步子,也硬生生停在原地。她不能动,也不敢动,这时候任何一个微小的动作,都有可能让孟安彻底失控,她尽量平心静气道:“孟安,不如我们重新定个盟约,我回京后,一定会想个万无一失的办法将你的大殿下平安送回昊天,而你,就在这里等我的好消息。.tw[]” 孟安冷笑:“轩辕梦,你的承诺,我一个字都不会信。” 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总不能真的带他回京吧!那样的话,不但他得死,自己的命也不一定能保得住。 “孟安,我耐心有限,这是我能做的最后让步!” “轩辕梦,我的耐心也很有限,你要么答应我的要求,要么……”他再次加大手劲:“就亲眼看着你爱的男人惨死在你面前。” 该死的孟安,竟敢威胁她? “孟安,我这辈子最恨有人威胁我,你最好别惹怒我。” “惹怒你又如何?大不了是一死!以我的命来换你心爱之人的命,值了!” 轩辕梦扬起嘴角,失笑道:“好,你杀吧,反正我的夫婿也不止他一人。不过我警告你,你若真的杀了他,我就杀了祁墨怀,以你大殿下的命来换白苏的命,也值了!” “你……”孟安目中怒火迸裂,显然已被逼到绝境。 好机会!极端愤怒下的孟安,终于给了她一个可趁之机,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发足疾驰,淡蓝色的衣衫在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幻影,轩辕梦这辈子都没跑的这么快过,风声在耳边飒飒而过,气流凝聚成一束,如薄薄的刀片割得人脸颊生疼,但她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白苏的死亡。 亭子已近在咫尺,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将白苏从孟安手中抢过来,可孟安的速度竟一点也不逊于她,在她发力狂奔的刹那,就已经转动刀柄,锋利的刀刃,以一种绝对致命的角度,朝着白苏颈侧的大动脉划去。 怎么办怎么办?这千钧一发之际,轩辕梦的脑子像一台处于高速运作中的机器,来回转了不下千遍。 娘的,豁出去了! 将每种可能性滤过一遍,最终还是决定,赌一把算了! 将手中的剑用力掷出,蓝色的光影像一束激光,径直朝着孟安心口而去。 孟安虽癫狂,却并非理智尽失,求生的本能使他松开对白苏的钳制,全力躲避那柄锋利的夺命之剑。 “噗!”长剑入肉,几乎斩掉他半个手臂。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将白苏扯到自己身后,确定不会有危险后,才细细查看他脖子上的伤势。 白苏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命悬一线的人根本就不是自己:“反正你的夫婿不止我一个,你无需在意。” 原本听了这样的话是该生气的,但轩辕梦却无端觉得好笑,连眼角都飞扬起来:“白苏,这可不像你。” 别开眼,白苏看不到她,却能从她略带挪揄的声音里想象出她的表情。 是啊,这不像他…… 为说出那样的话而感到懊恼,不可否认,当听到她说,她的夫婿不止他一人,让孟安想杀尽管杀时,心口那里,竟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呢? 心里的迷茫渐渐盖过了仇恨,从前坚定的某些东西,似乎开始分崩瓦解。 就像一个噩梦,想醒,却醒不过来。 白苏的别扭,看在轩辕梦眼中,只不过是为她刚才的见死不救而赌气罢了。 她不会哄人,也懒得去哄,况且现在也没那个时间哄,孟安这个让人头疼的这家伙,让轩辕梦一时间有些左右为难。 杀?还是不杀呢? 他不死,她难以安心,杀了他,又没法跟云彩原交代。 怎么办? “我有办法。”正左右为难时,身后的白苏忽然走上前,细白的掌心,托着一只精美的白玉瓶。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4章 爱是鸩酒毒药 瓶子是普通的瓶子,上面雕刻的花纹却细致得让人惊叹。(..tw) 接过白苏手中的白玉瓶,轩辕梦放在耳边晃了晃,感觉里面好像是空的。 好奇之下打开瓶盖,凑近瓶口往里望去,一只比芝麻还小的半透明小虫,在漆黑的瓶中散发着彷如萤火虫般的光芒。 “这是什么?”平生最怕虫子,轩辕梦连忙盖上瓶盖。 “忘忧蛊。” “忘忧蛊?”什么东东?能吃嘛? 算了,能吃她也不会吃。 “给他服下,便可抹去他的记忆。” 呃,真是吃的啊。 不过……抹去记忆?这小小的虫子,真的能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吗? “这东西好是好,可如果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那岂不是糟糕?”抹去记忆是个不错的办法,但连前尘旧事都忘得干干净净,必会引人怀疑。 “不会,你给他服下后,想让他忘记什么,他就能忘记什么。” “哇,这么神奇!”不错不错,这个什么忘忧蛊简直就是她的及时雨,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给了她一个最安全有效的解决办法,不对,她的及时雨是白苏啊,没有他,哪来的忘忧蛊? “谢谢你,白苏!”轩辕梦太激动了,得意忘形下竟给了白苏一个大大的拥抱。 对轩辕梦来说,这只是表达感谢的一种方式,而对白苏来说,这个拥抱所包含的意义,就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简单了。 她的怀抱很暖,或许是眼睛看不见的缘故,白苏对外界环境的触感比一般人要强烈许多,当轩辕梦温软的身躯与他紧紧相贴时,他几乎可以感觉到她强劲有力的心跳,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隐藏在那具身躯中热情自由的灵魂。 松开白苏,轩辕梦迫不及待地将忘忧蛊给孟安服下,一是想赶快解决这边的事情回钦差府,二是想见识一下忘忧蛊是否如白苏所说那般神奇。 一个时辰后,孟安脱胎换骨,变成了一名轩辕梦理想中的好好官员。 人生可以有很多种活法,或许忘了自己的使命,真正为自己活一次,对孟安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摘了吴太守的乌纱帽,将所有与她有关联的官吏通通革职,一切做得滴水不露,这次五菱之行顺利得让轩辕梦有些不敢相信。 在官员的调动上,梁县丞顶了吴太守的位置,孟安举报有功,升迁为县丞,接管县丞司。五菱经过一番大换血,倒有了些清正廉明的迹象,只是能维持多久,轩辕梦不敢妄下结论。 当一切全部尘埃落定时,五菱降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云锦猜的还真准,入冬前,她果然回不到京城。 站在一株红梅前,轩辕梦静静看着在冰天雪地中依然开得旺盛的梅花,身后忽然传来踏雪的“咯吱”声。 紫色的身影与她并排而站立,默了一阵,才缓声开口:“冷华吞金自尽了。” 听到这样一个消息,轩辕梦脸上却只露出淡淡的惆怅,仿佛对方在说,今天下雪不能外出游玩了一样。 “京里什么反应?” “还能有什么反应,冷家都死光光了。”像是有些冷,萧倚楼搓了搓手。 轩辕梦侧目看向他,因为气温低的缘故,他的鼻尖有些红,让那张妩媚的脸看上去有些滑稽,将手里依然温热的小手炉丢给他:“冷华也真是可怜,说到底他也没做错什么,就是爱错了人。” 冷华为了六皇女轩辕菁,甘愿付出生命,可那个女人呢?为了自保,竟拿整个冷氏一族当挡箭牌,多么可笑,纵容手下欺君瞒上、贪赃枉法的罪人,竟成了冷国公,轩辕菁一招偷天换日,便令自己置身事外,所有的罪名,都摊给了冷家。 冷华自尽,想来并不是因为冷氏一族被诛的缘故,而是心,已经死了。 “所以说,爱是刮骨钢刀,是鸩酒毒药,宁肯一辈子孤孤单单,也绝不能爱上任何人。” 瞥一眼将自己的小手炉抱在怀里一副理所应当表情的萧倚楼,轩辕梦嗤了一声:“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这辈子只会别人爱我爱得死去活来,我是不会爱上谁的。” “哼,自吹自擂的本事不小啊,我倒要看看,你的爱情之路是不是真像你所说的这么潇洒。” “你想怎么看?”他斜倚着梅树,艳丽的面容与梅花的妖娆融为一体。 望着他轻挑的惑人凤眸,轩辕梦淡淡一笑,从他怀中抢回手炉,死死抱在怀里:“我说过,等回京后,我就一封休书放你离开,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萧倚楼散漫不羁的笑意蓦地僵在脸上,涩然发问:“你没有在跟我开玩笑?” “当然,难道你以为,我之前说了那么多都只是在敷衍你?”她的信誉度果然还是很低啊,难道就没有人给她打个全五分的高评吗? 萧倚楼的神色有些古怪:“我以为,你千辛万苦将我带出明月坊,又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娶我,多少是有些舍不得我的。” “哈?”轩辕梦差点咬掉自己的舌头:“我舍不得你?不不不,你别误会了,我对你真的一点留恋都没有,反正你和我也是相看两生厌,整天除了吵嘴就是吵嘴,虽然你这人挺有趣的,但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我实在是吃不消,不如休了你,放你远走高飞,若你还有点良心,就别再回来找我麻烦,只是耽误了你一年的青春而已,别太计较了。” 萧倚楼终于意识到,这一次,她是来真的:“你放我走,那……其他人呢?” “当然是全部休掉!” 他愕然,原以为她只是讨厌自己,所以才打算休了他放他走,却不料,她竟要将府内所有夫婿一同打发走:“轩辕梦,你在打什么主意?” “主意?”抬手摘下一枝红梅,望着迎风怒放的花朵道:“主意就是我腻了,烦了,也倦了。不是你说的吗?爱是刮骨钢刀,是鸩酒毒药,我和你想的一样,宁愿一辈子孤孤单单,也不想被爱所伤。” 萧倚楼沉默,望着一地刺眼的白,他忽然有种心被掏空的感觉。 雪下得越发急了,轩辕梦带着清脆爽朗的笑返身回屋,他却久久立于雪中,如石雕般,静默不动。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5章 遇刺 大功告成,班师回朝。 来时浩浩荡荡,回去时更是盛况空前。 没有再要求萧倚楼与自己同乘一辆马车,故而偌大的车厢里,此时只有轩辕梦一个人。 靠在柔软的狐皮毯上,以手撑额,心不在焉地从半开的车窗欣赏外面的雪景。 事情办得成功办得漂亮办得顺利,原本是件好事,她该高兴才对,为什么这心里,总有种惶惶不安的感觉呢?像是一根刺,扎在心里,却怎么也找不到这根刺在哪一样。 愁一阵,烦一阵,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似乎太过于草木皆兵杞人忧天了,难道非得经过几次大风大浪,再来几回九死一生才算是真正功德圆满? 或许是这段时间精神太紧张了,等过些时日,这种感觉应该就会消失。 哪有那么多的陷阱和危险,她肯定是电视看多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拍拍脸颊,深吸一口从窗缝中漏进的沁凉空气,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躺了下去。 她是真的累了,这一睡,竟睡了整整一天,再睁开眼时,车厢内一片漆黑,朦胧中,隐约听见有人在马车外窃窃私语。 “她的话不可信,我这就带你走。” “去哪?” “能去哪就去哪。” 一阵沉默,在她以为刚才听到的一切只是幻觉时,一声淡淡的叹息,在寂静的空间内缓缓飘了开去。 “萧倚楼,你以为你这样说,就能骗得过我,骗得过你自己吗?”白苏的声音,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且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强大力量。 话落,一个粗重急促的喘息响起,“白苏,你别太自以为是了!” “自以为是?难道是我想错了?”依然沉静的声音,却微微有了丝怅然:“那你自己走吧,我……决定留下来。” “什么?”一个不可思议倒抽气声。 轩辕梦揉了揉胀痛的脑袋,也在心里发出了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 刚才听到的那句话,真的是出自白苏之口吗? “她会杀了你,就算现在不会,那也是迟早的事情。” “我已是废人一个,离开太女府,我又能去哪?” “拥有自由,远比禁锢在黄金牢笼中要快乐百倍。” “我的快乐,只有一个,那就是……。” “报仇。”淡淡接下白苏的话,萧倚楼反问,“我猜的对吗?” 白苏没有回答他,竟同样问了他一个问题:“你怕我向她复仇,所以才要带我走,我猜的,可对?” 又是一阵沉默,气氛凝重得让人窒息。 轩辕梦整个人蜷缩在车厢角落,身上乍冷乍热,说不出什么感觉。 目光落在一片漆黑中,脑中全部都是白苏最后的那句话。 萧倚楼他……竟然会怕白苏向自己复仇? 不是他疯了,就是自己神经错乱了。 长久的静默,外面还是没有半点动静,安静得让轩辕梦以为刚才的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受不了这种诡异的气氛,她故意挪动了一下身子,手肘撞倒车厢壁,做出刚睡醒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样子。 这时,外面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车厢上的小门被拉开,萧倚楼探头进来:“殿下醒了?” “嗯……”声音带着慵懒和沙哑,一切都伪装得刚刚好,让人生不出半点疑心。 “驿馆已经到了。”萧倚楼爬上马车,将挂在车厢壁上的斗篷展开,披在轩辕梦的肩头上。 隔着昏暗的光线,轩辕梦侧首,视线所及,只有一抹白玉般的下巴,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薄而坚韧。 她忽地伸手,指尖蜻蜓点水般擦过他的唇,他蓦地一颤,为她披斗篷的动作顿住。车厢内浓郁的熏香气味,被从外灌入的冷风吹散,嗅着那淡淡的清香,他却感觉头脑发晕,浑身燥热无比。 轩辕梦按住他停留在自己肩上的手,在黑暗中对他幽然而笑:“萧倚楼,别对我太好,否则我临时改变主意不肯放你离开,你可是后悔一辈子的。” “你不是这种人。”抽回自己的手,萧倚楼转身下车。 望着背对她仓皇逃离的人影,轩辕梦摇摇头,轻叹一声。 人最大的致命处,就是感情丰富。若说自己对他当真半点留恋也无,那必是自欺欺人。但她却又明白,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勉强,也不该勉强。 他是鸿雁,而非笼中鸟,给他自由,才是对他也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因雪天难行,所以回程的时间比来时多花了近一倍,这一路走下来,轩辕梦真有种十万五千里长征的感觉。 离京城已不到半日路程,从车窗中举目遥望,可以看到京城最有名的龙雀塔,如一道擎天柱,高高耸立在凤凰山上。 一想到回去后便能美美泡个温泉浴,轩辕梦连日来的郁闷和烦躁被通通抛诸脑后,趴在车窗的边缘,第一次饶有兴致的欣赏起旅途上的美丽雪景。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那个……呃……一排黑压压的脑袋? 还没等她看明白那一排黑脑袋到底是什么时,惊变突发! “护驾!快护驾,有刺客!” 好熟悉的台词啊,轩辕梦揉揉眼睛,确信自己没看错,那一排黑脑袋真的是一群身着夜行衣的刺客! 她也太抢手了吧,全天下的人都为了她的脑袋趋之若鹜。 近一个月的沉闷的旅途,终于有了些刺激的看点,外面乱成一锅粥,喊打喊杀,乒铃咣啷,别是一番热闹。 轩辕梦淡定地保持着趴在窗沿上看风景的姿势,眼中透出孩童看到有趣玩具时的兴奋光芒。 原以为这热闹定会持续一阵,谁料不到半盏茶时间,就落场谢幕了。 这么快?她还没看爽呢,不是要行刺她吗?连她的马车都没靠近过,这叫什么行刺。 囧,这种事百年难遇,她好不容易遇见一回吧,还没到高潮,就哗——痿了! 关上车窗,重新躺了回去。 左滚滚,右滚滚,盯着车厢顶,轩辕梦越想越感到奇怪。 刚才那些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是轩辕菁吗?思来想去,现在最想让她死的,也就是只有一个轩辕菁了,可她若真的想杀自己,又怎会选择在她即将回京的时候行刺?明目张胆不说,刺客的实力又太弱,怎么看怎么像是在玩过家家。 轩辕菁,真是糊涂到了这种地步吗? 第46章 回京 在满脑子的疑惑中,马车缓缓驶回皇宫。(..tw无弹窗广告) 皇宫的正门外,有大一片空地,就像一个巨型广场,原是用于集结士兵以及演练三军,和平年代,那里常被做祭祀或庆典之用,轩辕梦高调归来,皇城内外早就传开了,从早上开始,京城所有的主街道便被封锁,百姓一律不许上街,所以一路行来,她一个鬼影都没瞧见,心中突生一种空落落的感觉。 原以为自己定会这样悄无声息地回宫,没想到马车刚拐过一个街角,就传来一阵喧哗声,熙熙攘攘,想忽略都忽略不掉。 她推开马车上的小窗格,往外瞅了一眼,差些没被眼前的阵势吓傻。 广场上浩浩荡荡站满了人,从她这边望过去,人山人海,跟春运时排队买火车票一样,黑压压的人头,一直绵延至皇宫那道由十六根蟠龙石柱支撑的巍峨大门。 揉揉额头,一股子说不上的烦躁忽然漫上心头。 其实,相对于这种隆重的迎接仪式,她宁愿被人当空气忽略掉。 人群的最高处,站着身着明黄龙袍的女皇。 金色的衣衫在正午耀眼的日光下,闪烁着比天上明日还要刺目的光辉。 天上一个日,地下一个日。 她是整个龙华大陆的主宰者,象征着天地,象征着权利,象征着臣服。 轩辕梦不敢怠慢,乖乖哟,女皇都亲自来迎接了,她敢不给面子吗! 下了马车,带着虔诚的姿态,昂首挺胸,朝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而去。 大大小小的官员,按照品级排成队伍,秩序井然。人群的最外沿,威严肃穆的御林军身着金色铁甲,如标杆一般迎风而立,整个场面显得冷肃而威严。 见此阵势,轩辕梦头皮一阵阵发麻。 至于弄着这么吓人吗?她原本还想一路吃吃喝喝晃悠回皇宫呢,没想到自己这么招人待见啊,估计全京城的官员还有整个后宫的男妃都被女皇弄来当迎接嘉宾了。 有些紧张,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庞大严肃的场面,心里略微着慌,生怕做错一个动作说错一句话,就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从人群中走过,每个人都是笑脸相迎,有真心的,有假意的,有敷衍的,有不屑的,当然,这些她都不会在意,不管这些官员怎么看待自己,对她来说根本无关痛痒,最主要的是,女皇怎么看待她。 呼呼…… 赶紧深吸几口气,女皇就在前面,自下而上看去,只能看到一团金色的光影,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神秘与高贵。(..tw好看的小说) “云锦恭迎殿下回京,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眼看就要迈上最高的台阶,一个月白的身影,忽然从人群中走出,手中捧着一个银色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杯以金色酒杯盛放的酒酿。 云锦? 伸出手,目光落在他漆黑的发旋处。 即便低人一等,那种与生俱来的高雅矜贵却丝毫不减。云锦啊云锦,这个如云般飘渺如玉温润的男子,为何偏偏是她心口上最尖利的一根倒刺? 不拔,疼。 拔了,只怕更疼。 双手捧起酒杯,一饮而尽,清甜中略带苦涩的酒液刮过喉咙,立马燃起一把烧人的火焰。 好烈的酒啊…… 就似某些人一般,外表淡雅,内里绝烈,只有饮下它,方知真正性情。 步上最后的台阶,终于可以与女皇平视。 不算精致却大气端方的面容,给人一种霸气凌然的感觉,一双眸子平静如水,眸底却隐有巨浪滔天,那样慈和的面容,却无端给人沉重的压迫感。 “儿臣参见母皇陛下。”撩起衣摆,轩辕梦带着由衷的臣服,跪倒在女皇面前。 女皇淡然微笑,抬起右臂,宽大的金色袖袍迎风招展:“起来吧。” 起身,一阵冷风袭来,轩辕梦竟觉得后背阵阵发凉。 皇家游戏,果然不是人玩的。 “此次你整饬吏治有功,朕甚感欣慰。”女皇平淡地没有起伏的声音,却让轩辕梦一直紧绷的神经缓了下来。这句话既然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的,那就代表,女皇是真的很满意她这次的表现,至于有没有不爽之处,那便是后话了。 轩辕梦不敢得意忘形,在谁面前都能翘尾巴,在女皇面前,那是一定要谦逊谦逊再谦逊,让她有种你依附她敬重她的感觉,否则,她会觉得你自以为是,目无尊卑,日渐起了疑心,别说太女之位了,只怕连小命都难保。 “儿臣不敢居功,一切都是母皇治理有方。”也不知是不是跟贪官污吏相处过久,竟把这溜须拍马的功夫学了个炉火纯青。 上位者都喜欢听奉承,女皇也不例外,轩辕梦这么一说,神态果然变得柔和起来:“谦虚是好事,但也别太过于妄自菲薄了,这次的事情,你做的确实很好,吴太守不但主动认罪,还将所有与她同流合污的官吏一同供出,换做他人,未必能做的如此圆满。” 那是,拿吴太守的一家老小还有她最爱的男人威胁她,她能不“主动”嘛。 当然,这个逼供的过程,她是万万不能告诉女皇的,只能说吴太守觉悟高,对女皇衷心,再顺道给她求个情,革了官位贬为庶民就算了,女皇心情好,当即就允了她的请求。 查贪一事完美落幕,但有些一直困扰她的烦心事却又浮上心头。 譬如说,府里那一大堆的夫婿。 休是肯定要休的,怕只怕一下子休掉会引来他人的怀疑。 不过,就算怀疑又如何?聪明狡猾如云锦,也绝不可能发现她已经不是原来的轩辕梦这个秘密。所以,她决定了,等一回府,她就开始着手办理休夫事宜。 上了金殿,领了赏赐,女皇说晚上为她准备了个庆功宴,让她暂且别回府,留在宫里陪她,虽急于想回去洗个温泉浴,但女皇的命令她不敢不听,只好把其他事先放一边,跟随女皇一同来到她的宝华殿。 没了外人,女皇言语间便显得随意多了,两人之间的对话,也如同寻常人家的母女一般。 不过,这一切只是幻觉,女皇毕竟是女皇,她永远也不敢像寻常人家的女儿一样趴在母亲身上撒娇。 况且…… 不是母女谈心吗?那站在一旁低眉敛目的云锦是做什么用的?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7章 落入死局 轩辕梦心里那个郁闷哦,就跟饿了三天三夜,眼看一大桌美食却不能动筷的感觉一样。 她要回府,她要洗温泉浴,她要睡美容觉,她还要休夫! 唉……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强打着精神,跟女皇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云锦站在她身后,就跟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轩辕梦虽看不见他,却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陛下,六殿下求见。”女皇身边的内典忽然在门外轻声禀道。 轩辕菁?她来做什么? 直觉不妙,轩辕梦原本就紧绷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果然,女皇一说传召,轩辕菁就带着一脸愤慨,冲进殿内,“扑通”一声跪在女皇面前:“母皇,儿臣要揭发九皇妹的所有罪行!” 看吧看吧,果然是针对她来的。 轩辕梦在随女皇看向轩辕菁的同时,快速与云锦相视一眼,两人眼中皆有了然,也有诧异。 女皇蹙眉,原本温和的声音立刻冷了八度,“六皇女,不要无事生非。” “儿臣没有无事生非,这件事母皇也是知道的。”虽然惧怕女皇,但轩辕菁却不想放弃这样一个可以击垮轩辕梦的机会。 女皇脸色越发得沉冷,轩辕梦却看不出,她的怒意到底是因为轩辕菁还是其他什么。 轩辕菁见女皇并未出言斥责,心中一定,磕了个头,道:“母皇,九皇妹这次前去五菱,之所以可以顺利整顿吏治,迫使吴太守主动供罪,那是因为她与冷家串通一气,长期以来,二者携手共同谋取私利,吴太守只是九皇妹安插在五菱的一颗棋子而已,这次事情败露,她为了不引火烧身,于是就牺牲了吴太守以及冷家,从而保全自身。” 分析得不错,说的都是事实,只不过,她说错了主角。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贼喊捉贼? 轩辕梦不动声色地听轩辕菁细数她的罪状,嘴边的笑意却是越拉越大。 如今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才叫做卑鄙小人,轩辕菁在说着这样一番话时,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愧疚,午夜梦回时,不怕看到冷华那张绝望哀戚的脸吗? “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辞,若没有证据,朕必当治你个欺君之罪。”女皇口吻平淡,听不出喜怒。 轩辕梦在心中苦笑一声,看来,女皇是对自己起了疑心。 轩辕菁大喜,女皇的态度让她心中又多了份底气:“母皇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为什么华贵君会死在钦差府吗?” 女皇脸色阴沉的可怕,一股强大的冷寒之气,让暖阳的日光也失了温度。 搁在腿上的两拳紧紧捏起,若不是强大的自制力,轩辕梦真怕自己会不顾一切地破口大骂。 “华贵君甘冒触怒龙颜的危险,去五菱见九妹,是为了帮冷国公求情,因为他得到消息,九妹打算牺牲冷家为自己开罪,所以才会不顾一切赶往五菱,可谁料,远在五菱的九妹早就等着他自投罗网,不但拒绝了他的请求,甚至连他一同囚禁,势必斩草除根不留后患,儿臣知道仅凭儿臣的一面之辞,您根本不会相信,但华贵君在钦差府中吞金自尽却是不争的事实。” 轩辕菁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将轩辕梦往更加不利的境地推去。 而轩辕梦,却在听着这些颠倒黑白的话时,思绪飘到了初见冷华的那一天…… 男子递来的信,封着火漆,平整的漆面,昭示着这封信从写好起就没被打开过。 冷华说,那是六皇女的亲笔信,信的内容十分机密,连他也没有看过。 当时她以为,轩辕菁写这封信,无非就是打感情牌套近乎,要么,便是为了吴太守求情,在知道了欲置自己于死地的幕后主谋是她后,她对轩辕菁这个人,简直厌恶到了一种极限,所以,那份封着火漆的信,她压根连拆都没拆。回京的前一天,她在收拾行礼时,不经意看到了那封已经粘了灰尘的信,突然有些好奇轩辕菁会给她写些什么,于是便将信封拆开,可在取出信笺的那一刹那,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雪白一片。 是的,雪白的信笺,如同窗外的一片白芒。 握着空白的信笺,她想,如果冷华对轩辕菁少些信任,在半途中将信封拆开看一眼,那么,他会不会就能逃过一劫,不至于枉死了呢? 枉死…… 那是她当时的感觉,现在才明白,他根本不是枉死,而是被轩辕菁亲手推落悬崖。 这一切,是她早就计划好的,甚至连冷家的获罪,冷华的自尽,都在她的算计之内。 呵……倒是低估她了,五菱的暗杀,只是她宣战的一个信号,她根本就没打算让自己死在五菱,而是要让她,在自以为一帆风顺后,从云端狠狠跌落地狱。 “太女。”女皇的声音,还是平平的,可越是平和,之后的暴风雨就会越强烈。 轩辕梦起身,“儿臣在。” 女皇将目光落在她微微弓起的身影上,天生妖魅的眼,却配了一对斜长如剑的眉,两种极致,使她的脸容给人一种捉摸不定的感觉,有冷厉,也有温柔。 同为女人,轩辕梦是很敬重仰慕她的。这个年近五十,只有眼角长有淡淡细纹的女人,天生带着一种王者的气息。 女皇这一生,共孕育过十个孩子,六男四女,其中三男一女,是和同一个男子所生,只是这四子中有三人年幼夭折,只有轩辕慈平安成长为人。 龙华国自开国以来,便定下规矩,皇位继承人立嫡不立长,轩辕慈虽为长女,却是庶出,只有她这个凤后所出的嫡女才是正统继承人,但每当女皇看着她时,那种不经意流露出的无奈与排斥,却怎么也遮掩不住。 就像现在这样。 轩辕菁的话,她信了几成?虽不全信,但七八成总是有的。 寒意一点点从四肢百骸扩散开,不消片刻,手心便一阵湿濡。 她该如何解释? 说冷华是六皇女派去的?女皇会信吗? 既然是六皇女派去的,那自己又为什么要隐瞒消息?这一切的一切,她该如何解释?若解释不通,只会使女皇疑心加重。 令人窒闷的沉默中,女皇身上的冷意越来越重,耐心也越来越少,轩辕梦脑中转过千百种说辞,却无一说得通。 当一声叹息响起时,轩辕梦心知,一切都完了。 “太女,如果你没有……” “陛下。”温润如流水的声音忽然自殿内一角传来,小媳妇样的云锦将自己的存在感发挥到极致,他上前一步,并排跪倒在轩辕梦身边:“此事乃云锦之错,与殿下无关。”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8章 死局逢生 轩辕梦没想到云锦会主动站出来将一切都揽到自己身上,微感惊讶,不过,到不怎么担心。 他既然敢这么做,那就有把握为自己开罪。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忽然间竟不觉的紧张了。现在,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好奇,她迫切地想要知道,云锦到底会用什么方法,将这欲加之罪消弭于无形。 安静的室内,四个人,六双眼,全部集中在云锦一个人的身上。 轩辕菁嘴角带着阴谋得逞后的畅快笑意,只是被她隐藏地很好,加上她低着头,故而没有人能看见。 女皇则目光沉沉地望着云锦,身上的冷意,也因此而渐渐有所淡化,只是脸色依然阴郁,目中透出的冷肃和怒气让轩辕梦不敢真的完全放松下来。 “说,到底怎么回事。” 女皇虽怀疑轩辕梦,却也并不完全相信轩辕菁,这一点,是轩辕梦唯一可以借此翻身的依靠。 云锦先是恭敬叩首,再道:“华贵君离宫一事,关系着贵君的声誉以及皇家体面,殿下不敢将此事公开闹大,所以,秘密传书于云锦,托云锦将书信私下交给陛下,只是……”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 女皇不耐道:“只是什么?还不快说!” “只是云锦几次进宫面圣,都被六殿下阻拦,云锦别无他法,只能等殿下回来,再共商对策,可谁料,不日后竟传来贵君自尽的消息,事已至此,殿下托云锦捎带的密信,自然也没必要再交给陛下了。” 听罢云锦的交代,皇女的脸色更是阴沉的可怕,“六皇女,此事可当真?” 轩辕菁呆愣,似是没想到事态竟会转向对自己不利的一面,明明已经成功将轩辕梦逼到死路,只要再推波助澜一把,便可将她打入地狱,永世不得翻身,但……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皇女!”女皇的口气,尽显凌厉。 轩辕菁不敢不答,支支吾吾道:“这……是……儿臣也是为了龙体着想。” “强词夺理!”女皇似是怒极,一掌拍在身边的桌案上,茶蛊翻倒,茶水洒落,脚下的名贵地毯,立刻变得一片狼藉。 龙颜震怒,连周遭的空气,也因这雷霆一怒而变得稀薄起来。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生怕一个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可掌握自己生死的天之骄子。 安静的室内,仅闻低沉急促的呼吸声,女皇神态安逸,目中迸现的怒焰,却昭示着她的滔天怒火。 “六皇女,看来是朕对你太过纵容了。(..tw无弹窗广告)”许久后,怒焰稍息,女皇发出一声似是疲惫至极的长叹。 轩辕菁大惊:“母皇,您要相信儿臣,云锦他……他是九妹的夫婿,他当然向着九妹,您千万不能被他蒙骗了!” “你的意思是说,朕分不清是非黑白,冤枉你了?”女皇冷声反问。 轩辕菁惶然道:“不,儿臣不是这个意思,儿臣只是……只是……”因为极度的慌乱,轩辕菁开始语无伦次。当初云锦进宫求见女皇,确实是为了递交一封密信,因吴太守事发,她担心自己派人暗杀轩辕梦的阴谋败露,故而将云锦拦下,心想只要轩辕梦落入自己的圈套,她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为自己脱罪,到时候就算她指控自己派人暗杀她,母皇也必然不会相信,可她千算万算,竟没算到,云锦会将计就计,在数次求见未成后果断放弃,只待她诬陷轩辕梦时反将她一军! 原本不利于轩辕梦的情势,在此刻来了个急速大逆转,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事态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禁将视线投向云锦,不骄不躁,不慌不乱,无论遇到何时,他似乎永远都能保持他优雅高贵的一面。 她看不透他,这个男子,就像是个迷,穷尽目力,她也看不到他的心底。 女皇到底是女皇,做事不像一般人那样毛躁随意,为了确认云锦话中真假,她将所有知情的人全部召来,一一盘问,事实证明,云锦确实曾多次进宫求见,但每一次都被掌管宫禁的六皇女给挡了回去。 事实胜于雄辩,这一回,换做轩辕菁百口莫辩。 女皇痛心疾首,收回轩辕菁掌管宫禁的权利,且削去她的一切爵位,将其送入了大理寺。 一切发生地太快,让轩辕梦连消化的时间都没有,本以为这次回京,必要与轩辕菁来场生死决斗,她早已做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准备,却不料,回京的当天,就遭遇了这番惊心动魄之事,虽成功解决了轩辕菁,但自己的小命也差点丢掉。 回头想来,当真是九死一生。 自己虽然没事了,可云锦就倒霉了。 在处治了轩辕菁后,女皇责问云锦,既是重要之事,为何不求助丞相,却只一味逞能,云锦自认疏忽,于是被女皇施以罚跪之刑。 大冷的天,让这么一个身子骨孱弱的美男子跪在冰天雪地里,实在大煞风景。 幸好女皇也只是略作薄惩,在晚间庆功宴开席前,就免了他的刑。 对他,轩辕梦怀着一丝感激一丝歉意,同时也多了一分警戒一分防备。 云锦无疑是聪慧绝顶的,但他的足智多谋却让自己感到紧张,甚至是害怕。 人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会怀有无端的恐惧感,就像在一个处处是悬崖却满布雾霾的地方行走一样,你看不见,却又知道稍微行差踏错,就有可能跌个粉身碎骨。对于云锦,她就是这么个感觉。 庆功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到处都是恭贺声、赞美声,那一张张的笑脸,在璀璨的华光下,竟是那样的虚渺,半点也不真实。 面对一杯杯递来的酒酿,轩辕梦只能硬着头皮全部饮下,不多时,就感觉头脑晕晕,浑身软绵,面对前仆后继向她敬酒的官员,她只能以不胜酒力作为借口,暂时逃到殿外去吹冷风。 站在宫殿外的白玉石栏前,她深吸口气,刺骨的冷意让她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一些,却仍旧有些晕沉无力。半趴在冰冷的白玉栏杆上,她难受地闭上眼,等待酒劲散去。 忽地,一件厚实暖和的风氅落在肩头,与这寒冷气温截然不同的温润嗓音随即响起:“殿下,当心受凉。”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49章 失控的放纵 回过头去,男子那张温润清朗的面容,在眼中渐渐变得模糊起来。(..tw好看的小说) 她连忙扶住石栏,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云锦,你救了我两次。” “殿下何出此言?云锦什么都没做。” “呵……”酒气上头,轩辕梦干脆将整个身体都倚向石栏:“云锦,你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面色平静,踏前一步,扶住轩辕梦微晃的身子:“什么都不想做,只想留在殿下身边,服侍殿下一辈子。” “云锦,这话你自己可信?”她抬头,目光锁住他的眼。 “信。为什么不信?”他答得干脆。 轩辕梦却笑,笑得不可自抑:“云锦,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你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危险。” “殿下若真的认为云锦的存在对您来说是种危险,那么,您就杀了我吧。” “杀了你?”轩辕梦拂开他的手,再次将自己倚向石栏:“别以为我不敢,我不杀你,只是不想再为自己多添一笔罪孽。” 云锦垂目,月白的衣衫,与月的清辉合为一体,那感觉,就像是下一刻,就会如烟雾般消失一样。 他沉默一阵,忽而开口:“你若信我,我必一生一世伴君左右。[..tw超多好看小说]” 一生一世? 一生一世吗? 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词汇啊,为什么听在她耳中,却带着强烈的讽刺意味呢? “云锦,我要休夫。” “休夫?”他平静的神色,终于有了细微的波动,但这波动实在太过于微小,还没等她看清,就消失无踪了。他依然是波澜不兴的样子,公事公办的口吻,“那么敢问殿下,您打算休掉哪位夫婿?若是有了决定,云锦立刻着手去办。” 她伸出一指,置于他面前摇了摇:“不,不需要你,因为你也是我要休掉的夫婿之一。” 云锦淡然一笑,似是不信她的话:“殿下,您醉了。” “我没醉。”她直起身子,虽然脑袋很晕,但思维却很清晰:“去五菱的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包括我与你们之间的关系。不管是憎恨还是厌恶,我们都不适合再继续维持这种夫妻关系,不是想要自由吗?我给的起。别以为没了你们,我就活不下去,天涯何处无芳草,我会找一个真心爱我,真心想与我白首偕老的人共度一生,你们……我统统不稀罕!” 人们都说,酒后吐真言,她思维虽然清晰,脑袋却被酒精烧得有些迷糊了。 突然间,风雪大作,冰粒一样的雪珠打在脸上,有些微微麻麻的疼,不过却让轩辕梦的脑子一下子清醒起来。 想到自己刚才说的话,貌似有些矫情了,有点后悔,却也知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断然没有收回的道理。 说了就说了吧,让云锦知道也好,反正休都要休了,以后就是陌路,今日放纵一下又如何? 嘴角的苦笑刚拉开,就被一根修长的手指给抹去了,“殿下不要这样笑,云锦看着很心酸。” 呃……这是什么状况? 明明是不带一丝情欲色彩的动作,为什么她却有种云锦在勾引她的感觉? 勾引…… 她怎么会想到这个带有浓浓色情意味的词汇呢?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将她不健康的想法给完完全全坐实了! 唇上一暖,柔软的唇瓣在她搀着酒气的唇上摩挲,带着十足的暧昧感。 直觉要推开他,但当手移到他后背的时候,却生生顿住。 她真的是醉了,连这么拙劣的诱惑都抗拒不了,竟还说什么休夫! 男子的唇很软,如他的人一样,温润恬淡,且带着淡淡的茶花香。勾缠辗转,他的吻技竟是出人意料的娴熟,灵巧的舌进出她的口腔,与她被酒液刺激得苦涩的舌相缠,淡淡的甜沁入心底,她明知该立刻推开他,明知不该迷失在这个甜得发腻的吻里,明知这份甜蜜的背后很可能藏着致命的剧毒,她却任由自己迷醉,任由自己徜徉,任由自己沦陷…… 手,探上她的胸口,男子的吻逐渐加深,原本酒精烧得迷糊的头脑越发迷糊,两具身躯紧紧相贴,风雪依旧肆虐,但燃烧在体内的火焰,却几乎将她焚成灰烬。 像是对这个吻渴望了许久般,在初尝甘甜后,她如饥渴的旅人般,不满那点滴的琼浆,单手在云锦腰间一揽,蓦地转身,霎时间,两人位置易地而处。她将他狠狠压在白玉石栏上,竟不顾是否会弄疼他,一手钳住他的下巴,一手撕扯他原本就单薄的衣衫。 如玉的胸膛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她感受到那具身躯不可抑制的颤抖,却因这颤抖而更加兴奋,她吻上他的额头,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唇,到下巴,然后是脖颈,最终,缓缓来到那比冰雪还要剔透的胸膛上。一抹殷红映入眼帘,鲜艳的红,仿佛一下子刺激了她的神经,俯下身,她近乎于拜膜地舔吻那血红色的朱砂,甚至用牙齿啃咬,直到口中尝到血腥的味道,那种激动兴奋的感觉却依然停不下来。 “嗯……”疼,还有一些其他的感觉一同侵入感官,男子几不可闻的呻吟,如一道惊雷劈向了轩辕梦。 思维和意识逐渐回拢,她保持着吮吻的动作,一动不动。 她是疯了吗?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来!舔舔嘴角,腥甜的气味入口,脑袋“轰”的一声。对自己不但喜好野战,且有深度sm倾向的事实,她表示实在无法接受,望着躺在自己身下,被凌虐得狼狈不堪的云锦,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晕死过去。 替他拢好衣衫,轩辕梦解下自己身后的狐皮风氅,裹在云锦身上:“你……感觉还好吗?” 云锦的眉眼还是淡淡的,除了脸颊上因情欲而滋生的红晕外,根本找不出半点与人缠绵过的痕迹:“殿下若没尽兴,我们回府后可以继续。” 轩辕梦又是一晕,没想到一向矜持庄重的云锦,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跺跺脚,牵起他冰凉的手,置于自己温暖的掌中:“腿冷吗?”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不可能一点事都没有。 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他任由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还好。”顿了顿,曜黑的眸中染了点暧昧的笑:“殿下呢?” 脸一热,他虽没明说,但轩辕梦却听出来了,他在问自己的火灭了没。 第50章 又是勾引 两人又在殿外吹了阵风,才回到席上。 那些没有给她敬过酒的官员见状,立马排成长队,争先恐后地向她敬酒,轩辕梦不敢再饮,酒会乱人心神,之前就已经尝试过一次,她哪敢再试。 但一味拒绝,难免会落下个不近人情的名声,为难之际,一双修长的手伸出,替她接下了对方递来的酒杯。 广袖宽袍,如玉如琢。华灯下,女子清傲妖魅,男子儒雅俊美,在场的众人都无法忘记,在这样一个热闹纷呈的晚上,他们所见到的这幅美丽画卷。 因云锦是正夫,只有他才有资格陪她出席皇家宴会,若是陪她来的是萧倚楼,论酒量,只怕在场诸人无一人能比得过他。可惜,云锦酒量欠佳,比她还差劲,等宴席散场,二人一同乘车回府时,竟双双醉倒在车厢里。 不知自己是怎么被搬到床上的,等半夜口渴醒来,才想起云锦也如她一样,醉的不省人事。 看向窗外,已月上中天,估摸了一下时间,差不多应该已经是凌晨了。 云锦身边有专门伺候他的内侍,无需自己操心,她只是有些担心他的腿,不亲眼查看,总是无法放心。 坐在窗前,将窗户支起一条缝。 雪下得越发紧了,鹅毛般的大雪如扯絮般,整个天地都是一片白芒。 忽然间,想起宴席上的那个吻。 激烈的,疯狂的,暧昧的,缠绵的…… 假如那时两人所处之地并非宫中,而是太女府,或者是僻静无人的角落,亦或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她会不会就真的……把他给那个了? 如今想想,当时那种场面,还真是有些危险,稍不注意,就有可能擦枪走火。 其实,自己也是有点喜欢云锦的吧?越是美丽,越是危险,越是不可捉摸,就越是给她一种想要征服,想要探究,想要拥有的感觉。 呵……赶不走,除不掉,更躲不开,既然如此,倒不如换个法子。 不是要引诱她吗?好啊,她接受挑战,若是输了,可别怪她没有提早警告他。 只是个男人而已,再厉害他也是人,不是神,怎么说,自己也比他先进了不是一点半点,那些个穿越前辈,无论身处哪个朝代哪个国度,都能在异世混得风生水起,她要是连个男人都搞不定,岂不是给所有的穿越者丢人吗! 云锦云锦…… 像云一样飘渺,如锦一样高华。 那个吻的滋味不错,或许,她可以让他变成自己名正言顺的夫。 哈哈哈……忽然发现自己好邪恶,思想超级不纯洁,竟然满脑子都是云锦躺在自己身下,眼神迷离,娇吟喘喘的样子。 俗话说,饱暖思淫欲,所有的阴谋与危机暂时告一段落,潜藏在心底的小恶魔就这样被唤醒了。 忽然想去偷偷看他一眼,怎么说,他也为自己在雪地里跪了两个时辰,又替她挡了那么多酒,于情于理,都该表示一下关心。 想到就做,随便找了件外袍披上,轩辕梦翻出窗户,几个起落间,就到了云锦所住的院落。 主卧内传出晕黄的灯光,柔和轻淡,像是一层浅浅的雾。 咦?这么晚了还没睡?难道和自己一样,激动得夜不能寐? 悄然靠近,从房梁上倒吊而下,自细窄的窗缝往里看去。 “公子,折腾了一个晚上,您好歹吃点东西。”说话的,是专门伺候他的内侍。 一道雪白的人影立在房间中央,背对着她展开双臂:“不了,没什么胃口。” “那……要不要告诉殿下?”内侍一边帮他宽衣一边轻声询问。 “已经很晚了,不要再去打扰殿下。” “可是您的腿……” 他的腿?他的腿怎么了?轩辕梦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无妨,就是跪得久了些,你帮我用烈酒擦擦就好。”云锦刚一交待完,身上雪白的袍子就落了地,劲瘦完美的颀长裸体,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暴露在轩辕梦的眼前,虽然只是个背影,但也足够劲爆。 莹润如美玉的肌肤,不留一丝余赘的腰身,优美纤长的双腿,圆润有力的臀部,引人遐想的沟壑…… 脑袋好晕,鼻子好热……在某种液体即将从鼻中流出前,她连忙转开视线,逃也似的离开了云锦所住的院落。 一路走,一路郁闷,他不是自己的夫婿吗?看一下也没什么吧,搞得自己好像偷窥狂似的。 唉,其实她最郁闷的,是没看到正面。为什么不多呆待一会儿呢?说不多待一会儿,会有更好的福利出现哦。 越想越郁闷,心里又闹得慌,于是决定去泡温泉。 天然的温泉,即便是严严寒冬,也温暖如春。热腾腾白茫茫的蒸汽,让人有种置身于仙境的感觉。 三下五除二将衣物褪尽,轩辕梦步下泉池。 哇……好舒服。 温热的水漫上肌肤,身上的毛孔全部张开,感觉身体的浊气悉数随着水流排出,多日的疲劳也跟着被消除,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精神百倍。 正闭着眼享受这难得的安逸舒适,一阵轻微的水流声,忽地传进耳朵。 奇怪,她明明没有动,哪来的水流声? 才放松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连流淌在她周身的温热泉水,也因她骤然释放的寒意而变凉凝固。 难道又是来刺杀她的? 不会吧,这里是太女府,哪个家伙胆子这么大,敢在她的地盘上动手,不想要命了! 虽心存怀疑,却不肯放松半点,当细微的水流声再次响起时,她抬手成刃,朝着传出声音的方向一掌劈去! “喂喂喂,要死啊,你谋杀亲夫!”一个声音蓦地响起,依然那样嚣张,不可一世。 劈下去的手改劈为抓,一把揪住水中如海藻般的长发:“我还没说你谋杀亲妻呢,你倒是恶人先告状。说!鬼鬼祟祟地要干什么!”她可没忘记,这家伙曾在这里谋杀过自己一次。 萧倚楼头发被她揪住,只能勉强转过半个侧脸:“干什么?当然是投怀送抱!” 手一抖,不小心扯下他几缕发丝,疼得这厮哇哇大叫。 “我知道,你怕我会反悔。”她松开手,将指缝里的几根青丝抛向水中:“明天我就写休书,一天而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轩辕梦。”他转身,将黑亮的长发甩开,惑人的凤眸水光潋滟,这副姿态,又让轩辕梦不合时宜地想起两个字来―― 勾引。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1章 投怀送抱 心中这样想,口中自然而然问了出来:“萧倚楼,你难道想勾引我?” 她早已在心中勾勒出对方听到自己这句不正经话时的反应—— 呸!谁勾引你了!老子才不稀罕! 可事实上,从他嘴中道出的,竟是一句:“是,我自愿献身,你要么?” 幸好这时没喝水,否则一定没形象地喷他一脸:“萧倚楼,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他的身体,在温热的水中开始移动,每向她靠近一分,她的心脏就收缩一分,当他的身体与自己只差一指距离时,轩辕梦终于忍不住蹙眉喝道:“萧倚楼,我说了,我不想跟你开玩笑,你给我立刻出去!” “你怕?”撩人的凤眸向上挑起,他竟是看出了她的顾虑。 轩辕梦将脸瞥向一边:“别拿激将法来对付我,你知道,这天下间,没有我轩辕梦怕的。” “那为什么躲着我?”他蓦地伸出一只手臂,自前向后环绕住她的脖颈:“从前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隔着迷蒙的白雾,望着眼前一双光彩琉璃的紫色瞳眸,他的认真与决绝落入她的眼中,“从前的你,也不是这样的。” “人总是会变的,你说对吗?” “变?人会变,但仇恨会变吗?” 勾住她脖颈的手一僵,眼瞳中浓浓紫色开始飘忽,“我对你……没有仇恨。(..tw无弹窗广告)” “呵呵。”轩辕梦不禁发出两声单音节的笑声。 “笑什么?” 笑什么?轩辕梦垂下眼帘,浓密的长睫挡住眼中的戏谑。 她很想说,其实我在发出“呵呵”这样的笑声时,最想说的,是去你麻了戈壁! “萧倚楼,你该不会真的爱上我的吧?”在五菱的那段时间,她不止一次用这样的问题笑话过他,每次他都是涨红着脸对她怒目而视。 而这一次,他的举动,再一次出乎了她的预料。 “是,我是爱上你了。” “你……”她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才算合适。 “怎么说,你我也是夫妻一场,在我离开前,我们可以一起做些爱做的事。” 囧,这句话真耳熟啊,不是自己曾经戏弄他时说过的话吗? 推开他,轩辕梦向后退了些,“萧倚楼,我既然已经决定放你走,就打算从此与你做个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你过你的自在生活,我过我的逍遥日子,回忆什么的,你不需要,我更不需要。” “轩辕梦,我都投怀送抱了,你还想怎样!”他一声低吼,似乎怒极。 看吧看吧,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脾气还是那么火爆,一言不合就开骂,温柔一点会死啊! 轩辕梦白他一眼:“萧倚楼,你当我是色鬼投胎不成?大半夜的,我懒得跟你闹,明天我还要进宫……”伸手去拿岸边衣物,手臂却被一双大掌钳住,轩辕梦困惑地朝他看去,询问的话还未出口,半开的唇就被湿润的柔软包裹,她一惊,脚下打滑,整个人重心不稳地往池水深处栽去。 捧着她的脸,萧倚楼与她一同沉入池水。 心跳似乎在一瞬间停止了,对周围的感知也一并消失,只剩唇上滚烫的热量,还有肌肤之间厮磨的滑腻。 长发如水草荡漾在清澈的泉水中,互相缠绕,互相纠结,呼吸全被夺去,她只能被动地从他的口中摄取呼吸所需要的空气。 又是一个疯狂魅惑的吻,就像今夜的月色,迷离清幽,爱着爱欲的色彩。 温热的水,煨热了她的肌肤,煨热了她的心,也煨热了这寒冷的冬。 水面下的二人,皆是不着寸缕,他修长的手脚,在水中缠上她的,两人就似一棵连体缠藤树,紧紧绞在一起。 光滑的躯体紧紧相贴,谁也没想过,有这么一天,他与她,竟能如此亲密得相处。 他的手,从捧住她的脸到环上她的腰,两人身躯之间,除了水流外,再无其他。她的丰盈顶在他的胸膛上,他呼吸渐渐急促,她的身子,也跟着热烫如火。 “放手!”这一切虽美妙惑人,她却还是在即将沉入欲望深渊前,从桃色梦幻中挣扎而出。 她的力气很大,萧倚楼被她这么一推,整个人跌向了泉池的对面。水花四溅,旖旎的气氛,也被瞬间打破。 湿淋淋的发贴在脸上,他看上去显得十分狼狈:“轩辕梦,你是不是一定要把我的自尊踩在脚下才会感到高兴?”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他,失落,悲伤,绝望,沉重……一个人为什么可以有这样截然不同的两面,一边骄傲着,一边自卑着,他可以嚣张狂妄地对她说,只有别人爱他爱得死去活来的份,他逍遥天地,孑然一身,谁都不会爱。而一转眼,却在得到自由后,质问她是不是非要践踏他的自尊心才开心? 隔着迷蒙的雾气,她望向那个被浓浓哀戚笼罩的男子:“萧倚楼,我从来都没有看轻过你,这一点,你该明白。” 他依旧垂着头,“轩辕梦,你还有心吗?” “怎么没有?”她抚着自己的心口,强有力的心跳,代表着顽强的生命力。 “可我觉着,你根本就没有心。” 她不反驳,也不承认,对于这种争来争去也争不出所以然来的话题,她一向是点到为止。 叹口气,萧倚楼忽然从水中站起,轩辕梦毫无防备,一惊之下,第一个反应的就是闭眼。 忽然觉得好笑,穿越来的第一天,她和他,似乎也是如此刻这般,只是那时候,他是恨着自己的。 “你真打算休了我?”他居高临下看着他,赤身裸体,却一点也不避讳。 轩辕梦不敢睁眼,怕睁了眼,会被眼前劲爆的艳景刺激成脑淤血:“是,不但休了你,其他人也一样。” 他弯下身,目光锁着她紧闭的眼:“全部?” 轩辕梦略一沉吟,缓缓摇了摇头:“除了云锦。” 萧倚楼一怔,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上脊柱,他两手搭在她赤裸圆润的肩上,鼻尖对着鼻尖,灼热的呼吸,在她脸上挠着痒痒:“果然……你心里只有一个云锦,你的心里……竟只有云锦。” “萧倚楼,别离我这么近。”她不是圣人,面对美色也会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他哼了一声,不但不退,反进一步:“如果我杀了云锦,你会怎么对我?”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2章 在那桃花泛滥的地方 这是什么狗屁问题? 杀了云锦? 杀就杀呗,他杀了云锦,云彩原肯定不会放过他,为了不被牵连,她只能将他五花大绑亲自送到云彩原面前,不管云彩原是鞭打刀割还是削手足,都与她无关。 “萧倚楼,回去睡觉吧,明天我就将休书送到,过了今晚,你就自由了。”她反手扯过自己的衣衫,快速套上身体,背对他从水中跃起,“我不爱你,你也不爱我,做那种事情,我会觉得恶心。” “轩辕梦!”紫色的瞳眸,燃着一簇莫名的火焰。 “好啦,已经很晚了,赶紧回去睡觉,听话的孩子有糖吃!”摆摆手,轩辕梦足尖轻点,一抹纤挑的影子眨眼间便消失在浓厚的夜色中。 盯着她消失的方向,萧倚楼忽然浑身一软,跌回泉池。 温暖的水流,竟也无法捂热他冰冷的躯体。 盯着倒映一轮明月的水面,他突地伸手,一拳将那明亮的弯月砸成片片碎影。 “为什么不用我给你的东西?”一个声音,从泉池的另一边幽幽传来。 他抬头,紫色的眸瞬间变得浓黑如墨:“她心里只有云锦,只有云锦,只有一个云锦!” 白苏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因他一连重复的话语而微微蹙眉:“只要服下情蛊,从此,她的心里,就只有你一个人。” 他低低轻笑,似在讥嘲,“情蛊?她怎么值得我用那种东西?她不配,是的,她不配!” “萧倚楼,这不像你……”一声叹息,同样的话,出自白苏之口。 “你懂什么。”他死死咬着牙,脸上的表情既痛且恨,快速穿上自己的衣物,与白苏擦肩而过时,听到白苏说:“倚楼,她这人无情得很,别太折磨自己。” 他停下脚步,目光沉冷地盯着白苏黑漆漆的后脑勺:“白苏,五十步笑百步,你觉得有意思吗?” 白苏面色陡变:“我与你不同。” “是吗?”他再次恢复惯常的懒散,刻意扬高语调:“她说要休了除云锦外的所有夫婿,包括你和我,听到这个消息,你可开心?” 白苏倔强地一抿唇,“当然开心。” 就知道从他嘴里问不出实话,萧倚楼懒得再与他费口舌,转身就走。 “等等。”白苏忽然急急出声。 “怎么?”他停下脚步,疑惑地回头。 “那个……”似乎有些难以开口,短暂的犹豫后,白苏将手一伸:“既然那东西你用不到,那请你还给我。” 白苏向来不是小气的人,但情蛊这玩意还是挺稀有的,喂养一对情蛊至少需要十年时间,时间越长,情蛊的效果就越好。[..tw超多好看小说] 从衣兜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琉璃瓶,萧倚楼丢到白苏手里:“给你,如果你想拿去给她用,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白苏紧紧握着手里的琉璃小瓶,对萧倚楼的调侃漠然置之:“我回去了。” “喂,这件事……你别告诉别人。” 点点头,白苏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然后便朝自己院落的方向而去。 萧倚楼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身影,涩然一笑。 她的气息似乎还萦绕在鼻端,指尖的触感,身体的热度,都还没有褪去,可心,却已经冷了。 白苏说得对,她这人无情得很,明知自己心意,却假装不懂,甚至,还用那种决绝的话语来伤他。 她往他最脆弱的心口上狠狠捅了一刀,他在疼得连呼吸都掺入绝望时,她却带着对云锦的绵绵情意转身走开,她说给他自由,而这样做的原因是,她根本不爱他。 已经被她伤的体无完肤,为何却还是不清醒? 醒醒吧,萧倚楼,那个女人,她无情无义,心很毒辣,你该恨她,用比以往坚定百倍的决心去恨她。 是的,恨她。 这才是你该做的,唯一正确的选择。 …… “一片桃花,两片桃花,三片桃花……一千零二十五片桃花,一千零二十六片桃花,一千零……啊啊啊啊,睡不着!”人家都是属羊,她数桃花,没办法,最近桃花泛滥。眼睛一闭,看到一片桃花,眼睛一睁,还是一片桃花,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变成桃花眼了。 萧倚楼的心思,她并非不知道,可知道又能这样呢?先不论他是否真的对她动了情,首先,她自己就过不了自己那一关,她对他,实在没有任何丁点的男女之情,既然没有爱情,又怎么可以做那种事情呢?虽然这里是女尊国,但也不能见个男人就上吧,没有感情基础的性爱是不会性福的,她和他,做仇敌也比做情人登对。 算了,不想了,反正她已经决定要休夫,休书一写,今后大家就各奔东西,他走他的阳关道,她过她的独木桥,管他是真情还是假意,跟她有一毛钱关系吗? 她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想得开,明日事来明日愁,今朝有酒今朝醉,所以,在放下心里的芥蒂后,她终于带着恬淡的心情沉入了梦乡。 日上三竿,卧床不起。 因查案有功,故而女皇大方地放了她七天假。 睡懒觉的感觉真好,好久都没有赖过床了,阳光铺满整个床榻,她嗅着空气中阳光的味道,像只慵懒的猫一样,在枕头上蹭来蹭去,一只手搭在她的额头上,干燥而柔软的掌心,轻抚她凌乱的碎发。 没有睁眼,半梦半醒间的她,将脸凑近那只手,轻轻摩挲,温暖的感觉,让她觉得无比心安。 不知过去多久,她终于睡饱,伸伸懒腰,缓缓掀开眼皮。 金色的阳光,像母亲的怀抱,将她轻柔地拥住,她一点点将眼皮拉开,室内的景象一点点进入眼帘。 当眼睛完全睁开时,一抹霜白色的影子,出现在了视野的余光里,伸懒腰的动作顿住,她像是被大人发现正在做坏事的孩子,忙不迭往被窝里钻了钻,扒拉了一下凌乱的头发:“云锦,你怎么在我房里?” 云锦见她醒了,微微一笑,温软的表情比阳光还要暖融:“殿下昨夜醉得厉害,云锦见殿下宿醉未醒,就命人熬了一碗醒酒汤,可看殿下睡得香甜,不忍吵醒,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不是吧,这么说,她睡觉时的窘样全被云锦看了去? 那……她有没有流口水,有没有打呼噜,有没有说梦话? 形象啊形象!就这么没了! ------题外话------ 明天v,大家手里的小票票都准备好了,雪代女主先向大家道谢啦~你们的支持,就是我动力,\(^o^)/ 本书由本站首发,请勿转载! 第53章 最不能原谅的是背叛 放在桌上的醒酒汤,正以温水暖着,当她捧起白瓷碗时,里面的汤药竟然还是热的。[..tw超多好看小说] 将略带苦涩的药汁饮下,甜蜜的感觉却一点点沁入心脾。 萧倚楼说,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云锦。 当时她不以为然,可此时此刻,望着那个站在光晕里,浑身都透着如水温润的人时,她却有种心跳紊乱的感觉,似乎一只无形的手,已拨动自己那颗沉寂已久的心。 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必然也是爱着他的吧。灵魂换了,但感觉却依然存在。 她不想否认,也不愿否认,云锦对她来说,确实是特别的,她防他,俱他,排斥他,却又不自主地想靠近他,依赖他,得到他。这也是她决定将他留在自己身边的最主要原因,仅凭他几句誓言就想动摇她,那也太天真了,若不是潜意识中早被他吸引,因他的一言一行而心动,她是绝对不会轻易应允他的请求的。 “云锦,你的腿……疼吗?”放下碗,走到他身边:“让我看看。” “没什么,殿下无需担心。” 怎能不担心,昨天他身边的内侍明明说……思绪来到这里,立刻戛然而止。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景再次浮现眼前,那莹白的身躯,劲瘦的腰身,挺翘的臀部,还有…… 只是一个赤裸的背影,竟对她影响如斯,眼前的男子,果真不简单。 “既然没事,那让我看看又有什么关系?”她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是担心他的腿,还是想趁机占便宜。就当两者皆有好了,他是自己的夫婿,摸一下看一下,天经地义嘛。 不顾他的反对,强行脱下他的鞋袜,将裤管撸高。 两条膝盖,又青又紫,雪白的双腿上,多出这么一块骇人的淤青来,看着倒有些怕人。 她脸色微沉:“这叫没事?” “看着严重,其实一点也不疼。”他无论何时,都是这么淡然。 望着那青紫中带着血色的淤肿,轩辕梦眉头拧了又拧。可惜自己对内功掌握的并不娴熟,如果她知道怎么运用内力,就可以像武侠小说中写的那样,运功为他祛瘀活血了。忖了忖,从书柜的抽屉里翻出一瓶活血的药膏,然后拉了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抬高他的小腿,架在自己膝上。 “殿下不可。”他慌忙阻止,却被轩辕梦死死按住。 “有何不可?你是我的夫,我为你上药那是理所应当的。”她的手指,沾着清亮的药膏,在他的膝上缓缓打转,“再说,你的腿伤成这样,都是因为我,两次的救命之恩,我欠你的太多了。” 云锦的目光,忽而变得迷离深沉,“殿下,你有怀疑过我吗?” 手上的动作一顿,聪明如他,自己的心思又怎能瞒得过?于是也不隐瞒,“有。” “那现在呢?” 她沉默,阳光安静得照在两人的身上,许久后,她忽地抬起眼,坦然微笑,眼底清透:“有。” 他也笑了,同样清透的笑,不掺杂丝毫虚伪:“希望十年后,二十年后,甚至是三十年后,我与殿下,依然能像今天一样相处。” 像今天一样?她眨眨眼,歪了歪脑袋,嘴角突然牵起,“你觉不觉得,我们现在这个样子,很像一对老夫老妻?” 他的眼,墨黑如潭,永远带着智者的光辉,却从未有过今日的缱绻,他伸出手,轻抚上她的脸:“总会有这一天的。” 在他的指尖与自己脸颊肌肤相触的刹那,她心头一跳,百种滋味漫上心头,“云锦,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我可以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但请你,一定不要负我。”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她说完这句话后,她看到,那个一向沉静如海的男子,眸中竟翻起湍急汹涌的暗流,覆在她脸颊上的手轻微一颤,然后无力落下。 “殿下,如果……我当真负了你,你会恨我吗?” “不。” 惊讶于她干脆果决的回答,云锦瞠大双目,难得露出这般震惊的表情。 她仰头看着他,语气无比认真:“你若真的负了我伤了我,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再爱你,我会将你忘记,彻彻底底从脑海中,从灵魂中遗弃,因为一个背叛我的人,不值得我为他付出多余的感情。” 他怔怔的,像是在发呆,可很快,他就恢复如常,用如春风般轻柔的语气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背叛殿下,除非……我死。” “什么死不死的,这种话也能时常挂在嘴上吗?”她为他涂好药,小心放下他的裤管:“这几天你就别忙了,好好养伤,你是我的夫,又不是佣人,府里有米管家,一切事宜交给她就好。” 为他整理裤腿的时候,顺道又摸了一把,占足了便宜,轩辕梦喜上眉梢。 望着她喜形于色的脸庞,云锦却在心中暗暗苦笑。 她能当着他的面,说自己对他依然存有怀疑,这样坦然,难道不是故意说给他听的吗?原以为,她警告过也就算了,可接下来,她竟不动声色地剥夺了他掌管太女府的权利,而这一作为,却是建立在关心爱护他的名义上。 她说她看不透自己,而他,才是真正看不透她,看不懂她。 “云锦,饿吗?”她抚着干瘪的胃,笑盈盈地问他:“祁墨怀的斋菜做的不错,不如我们一同去他那里蹭顿饭?等休书一写,他就要回昊天了,那时想吃都吃不到了。”想到以后再也吃不到那美味的斋菜,轩辕梦不免感到有些可惜。 拦住急吼吼往外奔的她,云锦道:“前几日祁墨怀的居所莫名起了一场大火,房屋被烧得面目全非,所以我安排他暂住在邵煜霆的居处,等他的住处翻修一新后,再搬回去。” “大火?”轩辕梦心中一“咯噔”,蓦地想起了什么。 “殿下若是饿了,就去云锦那边吧,最近新来了个厨子,厨艺还不错。” “嗯,好。”心思早已不在吃饭上,跟着云锦来到他的住处,轩辕梦心里的阴影一直不曾褪去。 那场大火,绝对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能在她府里肆意安插人手的,除了高高在上的那位,不会有其他人了。 云锦这里的厨子,厨艺真是不错,轩辕梦连吃了两碗白饭,肚子撑得圆鼓鼓。.tw[] “好了,云锦,你腿上有伤,回去吧,别送了。”离开云锦的居所时,轩辕梦温和地将云锦劝了回去。 不知为什么,她对他的感觉虽然特别,却依然无法完全信任他,自己这疑神疑鬼杯弓蛇影的毛病,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的,前世的自己不是这种人啊。 回身望了眼已经转身离去的男子背影,轩辕梦觉得自己好像深深伤害了他,可这一切并不是她能控制的,她想毫无保留地信任他,想将一切都交给他,包括自己的性命安危,可事到临头,脑中的想法就变成了小心为上。 算了,来日方长,总有一天,她和他之间的所有隔阂,会通通消失。 希望会有这一天吧。 走出太女府,一个人往位于北街的官媒司晃悠。 说好了要休夫,趁放假这几天,当然要赶紧着手办理。 这个年代休夫,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随便找张纸写封休书就算完事,必须要有官媒的证明,也就是官方印章。成亲时,男女双方递交婚约书,在官媒备案,若要休夫,就必须再去一次官媒,将休夫事宜报备,由他们发放专门的休书,然后由女方自行填写,再交由官媒审批,反正是挺麻烦的。 闲来无事,加上中午又吃撑了,所以轩辕梦独自步行到北街,共领取了六份休书。 一下子休这么多夫婿,官媒一开始不肯替她受理,软磨硬泡也没用,后来被逼急了,轩辕梦直接亮出身份,当看到她手中的令牌时,那个一脸倨傲的媒官立刻换上一副笑脸,标准的前倨后恭,不但立刻帮她受理休夫事宜,还亲自帮她将休书的内容填好,免了她绞尽脑汁自己写休书的麻烦。 带着休书回府,只等盖上自己的印章一切就算办理妥当,刚回到府中,一道黑影就落在她身后,一只锦盒被人双手托举送到面前。 瞟了眼那锦盒,轩辕梦将手里的六份休书扔给对方,然后接过锦盒。 打开锦盒,里面只放着一张老旧发黄的纸,将纸张拿起,粗略地将上面的文字看了一遍,然后点头:“不错,确实是治疗眼疾的方子。” “主子,您要这东西做什么?”夜鸦踏前一步,将手里的休书重新递还给轩辕梦。 轩辕梦扔掉锦盒,只将发黄的纸张叠好塞入袖口,“当然是治病用。” “治病?”夜鸦豁地睁大眼:“主子您哪里不舒服?” 轩辕梦嘴角一抽,剐了眼夜鸦:“你看我像是有病的人吗?” 夜鸦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摇头:“有点。” 轩辕梦倏地挑眉,双目一瞪,夜鸦忙指了指她的黑眼圈:“主子您是不是又跟哪位公子玩过火了,精神这么差。” 嗷嗷嗷嗷!她现在很想杀人啊有木有! “夜鸦,三天不打你上房揭瓦,欠修理啊。” 一股阴风飘来,夜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立刻向后退了一大步:“岂敢岂敢,夜鸦胆子再大,也不敢拆主子的台不是?” “我看你胆子大得很,我的私事你都敢管。” “哪有哪有,夜鸦是关心自己的私事。”略带局促的一笑,夜鸦黝黑的脸膛突然飙红。 轩辕梦转转眼,露出发现新大陆般的兴奋表情:“夜鸦,你该不会是坠入爱河了吧。” 夜鸦不好意思一笑:“这个……主子就别取笑属下了。” “夜鸦,你真的对竹星念念不忘?” 听她问的直白,夜鸦的脸更红了:“这个……主子都娶了七房夫侍了,夜鸦怎么着也要向主子看齐啊。” 闻言,轩辕梦一个趔趄,差点跌个狗吃屎:“好的不学,你就学这个……”忽然想起什么,轩辕梦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夜鸦,有个叫红鸦的,和你是什么关系?” 夜鸦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黝黑的肤色竟显出一丝苍白:“主子,对红鸦……您真的不记得了?” “废话,我要是知道还需要问你嘛。”夜鸦的表现越发让她肯定,这个红鸦定然来历不简单。 沉默半晌,夜鸦才道:“她是我的姐姐。” “啊?”轩辕梦脑袋一晕,怎么会这样,她……杀了夜鸦的姐姐。 “属下与红鸦被主子所救后,发誓一生一世跟随主子,绝无二心,只是……红鸦太过自负,坏了主子的大计,主子一怒之下将她赶出太女府,之后……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轩辕梦心里越加不是滋味:“她……后来投靠了六皇女,这事你知道吗?” 夜鸦缓缓摇头:“不知,自从她擅做主张,害主子遇险后,我与她就再也不是姐妹了。” 轩辕梦垂着头往前走,看着自己的左右脚来回交替,那句红鸦已经被我杀了就是说不出口。 “夜鸦。”她停下脚步,决定不论结果如何,她都要把真相告诉夜鸦,既然是心腹,那就不能有所隐瞒,若是今后她从别人口中得知此事,难免会对自己心生芥蒂。 “主子想说什么?”夜鸦也不是蠢人,从她凝重严肃的表情上便猜到,她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非常重要。 深吸口气,轩辕梦清晰道:“在五菱,我已经见过红鸦,她背叛我,所以我将她杀了。” 没有预料中的震惊愤怒,也没有伤心哀恸,夜鸦只淡淡道:“嗯,属下知道了。” “你一点也难过,不恨我?” 夜鸦抬目,坚毅的表情一如往昔:“您是夜鸦的主子,她背叛您,就是背叛我,就算您不动手杀她,夜鸦也绝不饶她。” 轩辕梦像被人点了穴一样,傻呆呆站在原地。 这叫什么?愚忠? 红鸦是她亲姐姐,自己杀了她的亲人,她就这个表现? “夜鸦,在我面前不必隐藏情绪,你若是恨我,大可以光明正大的找我报仇。” 夜鸦反倒露出奇怪的表情,像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夜鸦为什么要恨主子?属下与红鸦的命都是您救的,自发誓效忠您的那一天起,我们的命,就已经是主子的了,您想什么时候拿走就什么时候拿走。” 果然是愚忠啊!她到底是该高兴,还是该为夜鸦悲哀。 原本对杀了红鸦没什么愧疚感,但得知红鸦是夜鸦的姐姐后,这份愧疚开始源源不断地腐蚀自己的心灵。 如果自己关心爱护的亲人被人给杀了,那她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找到那个杀人凶手,将其碎尸万段,以报血海深仇。 会不会夜鸦口中说着不在意,实际上却对自己恨之入骨? 可看着那双坚定刚毅,没有任何属于欺骗的双目时,却怎么也找不出丝毫仇恨的影子。夜鸦对自己的衷心,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她相信,只要自己一声令下,她会毫不犹豫地为自己赴死。 这样强烈的耿耿忠心,难道她也要怀疑吗? 在这个世界,她能相信的人少之又少,若是连夜鸦都不信,她还能信谁呢?一个人踽踽独行,实在太孤单了,她又不是独行侠,不喜欢那种寂寞孤独无人相伴的滋味。 所以呢,她决定,毫无保留地相信夜鸦。 这么可爱又衷心的属下,她怎么能忍心怀疑呢?为了补偿她,她决定了,无论如何,她也要帮夜鸦把竹星弄到手,大不了迷晕了丢她的床上,直接把生米煮成熟饭,虽然这样做貌似对小竹星不太公平,但像夜鸦这么讲义气的女人世间少有,若是错过,那可是竹星的损失啊。 不过,夜鸦的终身大事虽重要,那也得等她把自己的人生大事解决了再说,六份休书,六个夫君,还有一个没见到,不知是什么样的人。 管他是什么样的人,总之一句话,都是要被她轩辕梦休掉的男人。 先去找谁好呢?嗯,先去找萧倚楼,她昨天承诺过,今天一定会将休书送到,虽然她喜欢出尔反尔,但在这件事上,她不想失信于人。 萧倚楼的住处位于府中东门一带,轩辕梦绕了好大一个圈才找到,天生路痴的人伤不起啊! 还未走近垂花门,就听悠悠琴声自院落中传出。 与祁墨怀的住处不同,他这里的一景一物,都透着极尽的丰富与婀娜。 不是奢华,不是名贵,而是千姿百态,繁花似锦,气象万千。 雕刻着杜鹃花的垂门,灼灼怒放的冬梅,绘有彩图的回廊,廊外的秋千,地上觅食的白鸽,房屋檐角上的风铃…… 这家伙,倒是挺会享受的嘛。 穿过垂花门,那幽静的琴声越发清晰了。 如鸣佩环,余音袅袅,如低回的浅唱,又如呢喃的细语。在这腊月寒冬大雪纷飞的季节里,这点滴入心的琴声,竟给人一种三月阳春的感觉,暖暖的,如涓涓细流,一点点滋润进心田,如果没有琴声中隐隐掺杂的那份忧伤,或许,会更美妙绝伦。 绕过一丛干枯的小花\径,一座六角长亭映入眼中。 亭中,坐着一名身着紫衣的男子。 长发如瀑,身姿清雅。 他静静坐在那,修长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舞动,一缕漆黑长发自肩头滑落,随着寒风轻轻摇摆,不胜柔弱的感觉,让那一抹紫影也变得弱不禁风起来。 这是……萧倚楼? 他什么时候也学起云锦那飘渺如云的范儿了,这样的他,根本就没有灵魂,他该是骄傲跋扈的,如初升的太阳,看轻天下一切,虽不耀眼,却有着无人比拟的光芒与炙热。 叹一声,踏着厚厚的积雪,朝亭子的方向走去。 正聚精会神奏琴的萧倚楼听到动静,手指轻轻一跳,竟弹错了一个音。假意没有看到她,却忍不住缓缓抬眸,余光中,她手里暗绿色文书尤其刺眼。 休书! 她真的写了休书,竟真的说到做到! 恨意在那双浓紫的眼中浮现,如同燃烧在冰原上的暗火,一寸寸将那缓缓朝他靠近的人吞噬殆尽。 “铮――”尖锐的琴音划破空气,与簌簌寒风混在一起,更加的锋锐刺耳。 琴弦,竟被他生生扭断,将那细如发丝的琴弦握在掌心,一点点握紧,鲜血,立刻从掌心滴落,艳丽的红,堪比怒放的红梅。 轩辕梦愣住了,不明白为何引人沉醉的琴声戛然消失,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如此狠心的自残。 那血,红的刺眼,连心都闷闷地泛疼,看着那利如刀刃的琴弦一点点嵌入他的掌心,她甚至有种自己也在遭受切肤之痛的感觉,忍不住,向前疾走两步,只为了能尽快阻止他自残的行为:“萧……” 在她踏出一步的同时,萧倚楼蓦地收手,将断弦随意掷于地上,抱起古琴,转身便走。 他没有回头,浓浓的恨意却如暴风雪一样席卷上她的身体。 轩辕梦追了两步,发现无论自己追还是不追,他都不会理会自己,也就不想再去自讨没趣,望着手里的休书,怅然一笑。 再等等吧,休夫也不急于一时,过些时候,等他心情好些再来找他,太女府这么大,让他多住几天又有何妨? 离开萧倚楼的居所,仰头望天,下一个,该去找谁? 先去南宫灵沛那吧,上回答应他十年寿命的报酬还没给他,这回去一次把帐算清。 站在那贴满诡异灵符的大门外,轩辕梦生怕像上回一样给她来个剑气斩,于是先小心翼翼朝里面喊了声:“是我,我来兑现承诺言。” 也不知里面的人到底听到没,那门竟纹丝不动,片刻后,在轩辕梦不耐烦打算冒险硬闯时,紧闭的门忽然开了。 青琅从屋内走出,一直到她面前停下:“公子有请。” 嘿,几个月不见,青琅对她的态度倒越来越恭敬了,小样,肯定被你家公子修理了吧? 早这样多好,动不动就喊打喊杀,多伤感情。 拍了拍青琅的肩,轩辕梦大步而入。 房屋的摆设和上回来时一模一样,轩辕梦望着垂帘后的人,琢磨着是自己掀帘进去,还是等他出来,正想着,里面竟传出一个声音:“进……来。” 这两个字说得极为生硬,像是小孩牙牙学语,但那声音却极是好听,纯净得就像天山之水,清透空灵,美好的让人难以忘怀。 带着诧异掀开垂帘,踏入内室。 雪一样的纯白色,让她的眼一时间无法适应,半眯着眼,在一片纯白中寻找南宫灵沛的身影。 “坐。”伴随着同样清透的声音,她的手被一双丝滑如玉的手牵住。 “南宫灵沛?”转身,惊愕地望着牵住自己手的男子。 无论衣衫还是自身都白的像雪一样的男子,静静看着她,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单音节字:“坐。” 轩辕梦晃晃脑袋,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你会说话?”她记得,他好想根本发不出声音,是个哑巴。 南宫灵沛拉着她坐下,自始至终,没有松开她的手,“我自出生就有通灵的能力,所以不需要用声音来与人交流,久而久之,就不怎么会说话了。” 哦,原来如此,他只是不会说话,而非不能说话。 真是可惜了,他的声音如此好听,只用通灵的方式与人交流,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手里的是什么?”南宫灵沛望向她捏在另一只手上的绿色文书。 说起来好笑,这个时代的休书,竟跟前世的离婚证一个颜色,都是一个绿本本。 “休书。”她将手里的文书放在桌子上,道出今日前来的目的:“一把可以给你自由的钥匙。” 南宫灵沛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桌上的休书封皮上:“我用不上。” “怎么?觉得我诚意不够?”轩辕梦没忘记还欠他十年寿命:“你放心,我今天就是来兑现诺言的,你不用担心我会言而失信。”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担心什么?”在她看来,南宫灵沛对这封可以还他自由的休书该欣然接受才对。 “我与你所定下的,不是婚约,在你我约定没有达成前,我不能离开。” 轩辕梦被他口中的约定勾起好奇,她与他不是婚约,还能有什么约?“你真的不走?” “是。” “那个约定作废,现在你和我,只有婚约。” 南宫灵沛蓦地抬眸,银色的眼一瞬不瞬看着她,因为瞳孔颜色极淡的原因,他的目光,显得没有焦距:“灵契一旦订立,就不可作废,直到约定达成。” 啊?还有这么一说?望着桌上的平整的休书,轩辕梦大感头疼,按照南宫灵沛的说法,如果那个什么鬼约定永远无法达成,那她这辈子都和他脱不开关系了? 到底是什么约定,竟这么邪乎!希望这约定不是太难达成,否则,他一生不得自由,自己也同样难脱束缚。 “假如我违背契约,会有什么下场?”轩辕梦收回休书,随口一问。 话落,南宫灵沛空灵的眼,蓦然变得冷厉如冰:“违背灵契者,死!” 死?就这么简单? 轩辕梦还未嗤笑出声,又听南宫灵沛的声音在耳中响起:“不但违约者要死,与她有关联的人,她爱护的人,统统都要死!” 手一颤,轩辕梦无端感到浑身发毛。 她虽是无神论者,但南宫灵沛的能力却不是假的,自己也借助过他窥探过去的力量,所以,对他所说的话,不敢不信。 “你觉着这契约能达成的可能性有多少?”轩辕梦试探着问。 等待回答的过程是漫长的,就怕听到南宫灵沛说毫无可能。 终于,等到他的声音再次传来,但回答,却比毫无可能没有乐观多少:“一成,或者十成。” 轩辕梦蹙眉:“什么意思?” “天意难违,事事都有它的未知性。” 他的回答虽模棱两可,不过轩辕梦还是从其中听出了话外之音:“原来达成约定的条件竟是看人品,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我的人品一向很好,我相信老天会站在我这一边。” 南宫灵沛并未嘲笑她,但也没表示赞同:“我说过,世事难料。” 轩辕梦这会儿已是一脸轻松:“世事难料不错,但没有试过,又怎能妄下结论?” 雪白的长睫颤了颤,他轻轻一笑,再无过多言语。 “你要的报酬,我现在就给你,说吧,要我怎么做。”从自己的身体中抽取十年寿命,这倒是新奇。好奇盖过了恐惧,她竟迫不及待想看看南宫灵沛如何施法。 可却他摇摇头,松开她的手,整个人背转过去,雪白的长发铺了一地。 轩辕梦纳闷,上回不是还说要自己的命吗?现在她主动送上门了,他怎么还不愿意了。 蹲下身,将他雪白的发撩起,捧在掌心:“这都几个月了,你的灵气还没有恢复?” 他不说话,像一尊漂亮木偶,一动不动。 “喂……”手中的发丝又轻又滑,虽然是纯白色的,但一点脏污都没有,白得透彻:“你怎么回事?性子比萧倚楼那家伙还古怪。” 他还是不动,雪白的人儿就像一大团棉花。被自己的形容给逗笑,轩辕梦干脆与他并排而坐,手中抓着他的发,一圈圈绕上手指,玩的不亦乐乎:“南宫灵沛,你真实的声音比用灵术发出的要好听百倍,不如你以后试着用嗓子说话,那么好听的声音,要是藏一辈子,那太可惜了,如果你觉得自言自语很傻,我可以陪你啊,只要你愿……”说到这里,她像是被电到一样快速松开手里的雪发,双目空洞,呆滞无神。 见她这般反应,南宫灵沛也是一震。 她刚才……看到了什么? 空旷的大殿,一地的死尸,流成河的血水,还有……被长剑透体的自己! 她看不清周围的人,只隐约捕捉到几个熟悉的身影,他们冷冷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无力倒在血泊中。血,染了一地,她绯色的衣衫,仿佛是用鲜血染就而成,红得惊心,红得刺目。有人抱着自己的身体,一道寒光闪过,眼前顿时被血色铺满…… 是幻觉,还是梦境,亦或者,是南宫灵沛故意制造出用来吓她的假象? 可为什么,一切都感觉那么真实,仿佛自己亲身经历一样。 连心口那里,都疼得无法呼吸。 是假象吧,或者,是过去? 不,怎么会是过去,如果是过去,自己早就不存于在这个世上了,她分明看见,那长剑,狠狠刺穿她的心脏,她浑身都是狰狞的伤口,血流得到处都是,伤成那样,一定是活不下去的。 既然不是过去,那…… 一个事实在脑中炸开,她眼前顿时阵阵发黑。 她怎么忘了,南宫灵沛除了能回忆过去外,还可预知未来。 噩梦不断,鲜血在眼前飞溅,每一个场景,都是自己被利剑透体的绝望与悲壮,夜半醒来,竟出了一身冷汗。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多久了?十天,还是半个月?她记不清了,可那仿若真实的一幕幕,却怎么都无法从脑海中消除。 现在她最怕的,就是睡觉,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那诡异的场景就会疯狂地往脑子里钻,她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盯着窗外明亮的冷月,源源不断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然后传遍四肢百骸。 她有些冷,端起手边的热茶,大大灌了一口,滚烫的茶水入腹,这才感觉到些微的暖意。 心不在焉地将茶杯放下,袖口却不小心扫到了杯子边缘,茶杯翻倒,杯子连同茶水一起跌落在脚下厚实的地毯上。 “烫烫、烫死了!”捂着被烫的脚跳起来,轩辕梦抱着脚在原地打转。 真倒霉,喝个茶都能烫到脚,这运气也太衰了吧。 唉…… 长叹一声,脱掉靴子,将被烫伤的脚赤裸裸晾在空气中。 呆呆看着脚下的地毯,看着看着,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蹲下身,手指在茶杯翻倒的地方蹭了蹭,只微微有些湿润,好像所有的液体都从地毯下面漏了出去。她提起桌上的茶壶,将壶里所有的茶水全部倒在地毯上,只见水流一下子就被吸附干净了,准确说,是全部漏进了地毯下的某个空间里。 轩辕梦转转眼珠,连忙放下茶壶,将地毯整个揭起。 果然猜得不错,地毯下藏了一个暗格。 就说嘛,像太女这种皇室贵族身份的人,卧房里怎么可能没有一个两个暗格暗室之类的东西,古人都喜欢搞这一套,好像不弄这玩意就对不起自己的身份一样。 掀开可活动地砖,轩辕梦在面积不大的暗格中,发现了一只黄铜铁盒。 什么东东? 看样子不像是稀世珍宝,摇一摇,里面好像空空的,再掂掂重量,似乎很轻,也不是黄金之类的俗物,那会是什么呢?会不会打开后,发现里面其实放了一个死人的骷髅头?又或者,是一截断指,一只眼球,一颗心脏? 呃……好像yy过头了。 主要是最近实在心烦,希望可以出现其他比较刺激的事来分散注意力,很明显,她想象中的一幕是不会发生的,因为手里的青铜铁盒已经被她打开,里面放置的,只是一本普通的书籍而已…… 不对,等等! 将书籍拿出,一页页翻开,发现里面除了一些古怪的文字外,还配有许多插图。 难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武功秘笈? 哇哈哈,真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因为怕做噩梦,所以才会夜不能寐,所以才会喝茶,所以才会打翻茶杯,所以才会发现这个暗格,找到这本秘笈,只是…… 上面的字她看不懂啊啊啊啊! 好吧,让她来研究研究,看看这火星文到底是哪朝哪代的文字。 盯着上面的字看了许久,忽然感到有些眼熟。 这字体,好像是小篆,不对,应该是大篆,好像也不对,唉,算了,管它什么篆,反正她不认识。既然不认识,要来又有何用?不过上面的插画她能看懂,说不定以后可以派上用场,先放着吧。 刚把秘笈放回原位,就听到一阵敲门声,米管家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殿下,您请的花匠已经进府了,是让她们现在就开工,还等明日再说?” 花匠?哦,想起来了,早上她见祁墨怀的住处被烧得一片疮痍,即使房屋修好,也掩盖不住大火肆虐的痕迹,于是就派人去街市上请了几名花匠,来她们来整修庭院。 “明天再说吧。”反正这事不急。 “是,小人明白了。”得了命令的米管家正欲退下,轩辕梦却突然想起什么,连忙将她叫住,“米管家,你顺道去一趟二公子那里,把三公子给本殿带过来。”左思右想,还是认为祁墨怀与自己住在一起比较安全。 米管家肥胖的下巴狠狠一抖,哭丧道:“殿下,二公子那里……小人可不敢去。” 不敢去?难道他那里闹鬼不成?轩辕梦不以为然:“米管家,凡事都有本殿罩着你,你无需害怕。” 米管家脸上的表情更痛苦了:“殿下,您又不是不知道二公子的脾性,小人别说是进二公子的院子了,就是靠近半步只怕都没命出来。” 有这么严重嘛,不就是去一趟邵煜霆的院子,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 “算了,你回去忙吧,本殿亲自去。”看把米管家吓的,胆子跟身材完全成反比。 米管家如闻特赦令,应了一声后转身就跑,像是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她一样,亏她那么胖,竟也能跑这么快。 米管家的表现,使轩辕梦对邵煜霆的住处更感好奇。 到底是什么原因,竟能让米管家怕成那样?难道真的有鬼?是红衣厉鬼,还是青脸恶鬼?管他什么鬼,她前世也见了不少死人,出入太平间就跟参观博物馆一样,如果怕鬼,早就不知被吓死多少回了。 来到北桥,这次她看准方向一直走,终于没有再绕圈子。 站在邵煜霆的居所外,一直信心百倍的轩辕梦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黑洞洞的院门,像只巨兽的血盆大口,向里张望,除了一团浓郁的黑暗,什么都看不到。虽然如此,她却还是从那深邃的黑暗中,感到一股强烈骇人的煞气。 凭直觉,她感觉不到周围有人,但那带着血腥与杀戮的可怕气息,却携着刺骨的风雪迎头而来。 脊背窜过一股凉意,直达脑际。 在深吸了第十口气时,她终于朝那未知的黑暗,迈出了脚步。 “吼~” 仿若野兽低吼的声音,从左前方的某个角落传出。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停下脚步,睁大双目,仔细在一片雪白与黑暗交织的天地中寻找可疑之人,但,除了两道幽绿的光源外,她什么都没找到。 “吼吼~” 这一次,她可以百分之百肯定,自己绝对没有幻听,那一声诡异的嘶吼,确实来自于某种野兽。 立时,头皮一麻,在不远处两道幽绿向自己靠近的瞬间,一个疾速侧翻,闪避的刹那,她看到一道雪白且庞大的影子,与自己交错而过,软软的皮毛,擦过手臂,令人不寒而栗。 第54章 我命由我不由天 无暇细看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因为她刚与那兽类擦身而过,雪白的影子就突然回转,速度快得令人惊愕。 带着腥味的热气扑面而来,湿热中裹着浓浓腐味的气息让轩辕梦几欲作呕。 屏住呼吸,将从胃部翻滚而上的恶心生生压了下去,轩辕梦看准时机,在那雪白从地面一跃而起时,她猛地俯下身子,一个鲤鱼打挺,从猛兽飞扑起的庞大身躯下滑了过去,还没站稳脚步,那雪白竟再次折回,轩辕梦不敢有丝毫停滞,对方快,她只能比对方更快,一阵风声涌动,她运足气力,想也不想冲着院门便拔足狂奔。 可她错估了那野兽的反应,原以为自己一套动作下来,衔接连贯,丝毫也不拖泥带水,就是人类,也不一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看出她的意图,可当她马上就要奔出庭院大门时,雪白的影子,将她所有的去路全部堵死。 “欧码噶的!” 阴云散尽,月光大盛,轩辕梦终于看清了那巨兽的庐山真面目―― 高大的,健硕的,凶残的,通体雪白的一只雄性白狮! 狮子长有一身茂盛的雪色鬃毛,硕大的头颅,幽蓝的瞳孔,锋利的獠牙,无一不代表着可怕的毁灭性。 轩辕梦与它两两对峙,大冷的天,后背的贴身小衫却早已被汗水浸湿。 该死的!如果早知道邵煜霆养了这么一只可怕的白狮,打死她都不会来冒这个险! 现在这么办?眼前这家伙似乎挺不好对付的,自己要走的每一步都被它看了个透彻,这畜生难不成已经成精了! 心中虽然恐惧万分,她却傲然而立,用同样凛冽的气势与白狮保持对峙。 不是她想故意耍帅,而是她知道,兽类都喜欢找胆子小的猎物下手,一旦你露怯,它会凭借动物天生的敏锐直觉捕捉到你内心当中的恐惧,然后,它们会毫不犹豫地朝你扑来,将你死死摁在利爪之下,再用那张血盆大口中锋利的牙齿切断你的喉管。 不能让它以为她在害怕,她必须给这头庞大的猛兽一种我也很强的感觉,只有这样,它才会有所顾虑,才会退缩,她才能找到逃生的办法。 紧盯对面同样蓄势待发的猛兽,轩辕梦忽然感到一阵悲哀。这辈子从来没这么狼狈过,堂堂一国太女,被一只野兽逼得无路可走,想必这府里的男人,都很乐意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吧? 她甚至怀疑,这只凶猛的白狮本就是邵煜霆为了报复自己而豢养的,她已经在这太女府住了这么长时间,竟不知道这看似雅致安逸的府宅内,竟藏了这么一个危险品,虽然白狮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擅自离开院落,但畜生毕竟是畜生,野性难除,万一跑了出去,咬死几个人,那她罪过可就大了。 “怎么?觉得你很厉害?”终于被白狮的寸步不让逼得耐心尽失,她咬咬牙,从腰间拔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镶嵌着各色宝石的匕首,只是一件装饰物,用来削削水果还差不多,用来对付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有些不够看,但她找遍全身,也找不出一件像样的武器,只能拿这柄匕首先凑凑数。 白狮似乎也看出她那柄匕首根本就没多大威力,上前一步,昂起硕大的头颅,冲她大声咆哮起来。 将匕首翻转,紧紧握在掌心,她后退一小步,挑衅一般对白狮勾勾手指:“来啊,来比比看,究竟是你的牙齿锋利,还是我手里的刀子锋利。” 白狮似被她轻慢的态度所激怒,张开血盆大口,怒嚎着朝她扑来。 不可否认,在看到白狮张开嘴巴,露出那一排尖利獠牙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有些害怕,但当白狮与她逐渐接近,骇人的血口近在眼前时,她却突然不害怕了,那种志在必得的自信,让她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 侧身一避,白狮朝她心口挥去的爪子抓了个空,趁它身躯下落来不及回身攻击,轩辕梦猛地揪住白狮头部的鬃毛,用力将手中匕首狠狠插入白狮的脖颈,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白狮因负伤而变得狂怒,竟不顾脖子上的伤口,开始朝轩辕梦发起猛烈的攻击。 白狮的反应,早在轩辕梦的意料中。 畜生就是畜生,轻轻松松就可将其激怒,这一怒,攻击就没了章法,轩辕梦不费吹灰之力就可以全部躲开,原想这么离开也就算了,但刚才被这白狮吓了个半死,又差点命丧狮口,略一思索,干脆永绝后患得了。探出手,准备拔出先前插入白狮脖颈的匕首,然后再给它来个致命一击,这时,茫茫风雪中,忽地传来一个极轻极淡却又沉稳有力的声音:“赤牙,回来。” 像是牵线木偶一般,在那话音落下的瞬间,疯狂攻击她的白狮竟嗷呜一声,庞大的身躯向后跃去,落在了一名端坐在轮椅上的青衣男子身边。 轩辕梦收回手,双眸轻眯,视线如一支冷箭倏地射向对方。 男子也回她一道冷厉如剑的对视,二人隔着风雪,隔着苍白月色,隔着剑拔弩张,像两柄利剑,在空中骤然相遇,发出铿锵有力的嗡鸣,连受了伤的白狮,也因这回荡在风雪中的强大震慑力而变得安静起来。 这算是她与他第一次正式会面,没想到竟是这般的硝烟弥漫,战火味十足。 轩辕梦踏前一步,伸手指向窝在他脚边舔舐伤口的白狮:“这畜生的主人,是你?” 因她不客气的口吻而皱紧眉头,邵煜霆缓缓伸手,轻抚白狮被鲜血染红的鬃毛:“不许你唤它畜生。” 他的语气认真而严肃,仿佛那名为赤牙的白狮,不是他饲养的宠物,而是他的朋友,他的亲人。 她该尊重他,可当看到他膝上厚厚的积雪后,轩辕梦却陡然笑了,“明明就是畜生,不唤它畜生,该唤它什么?” 男子斜飞的剑眉紧紧拧了起来,他捏紧了双拳,曜黑的瞳仁里燃起了一把冷幽怒焰:“我说了,不许你唤它畜生!” “邵煜霆,我不管你如何想,这畜生敢对我不敬,我便要杀之,小惩大诫!”她的语气比他还要生硬,既然他要坐视不理袖手旁观,那就别怪她出手无情。 或者是想借杀戮来发泄心中的烦躁,又或者,是想报复邵煜霆袖手旁观的冷漠行为,总之,她今天非得将那白狮薄皮抽筋剁成肉泥包饺子不可! 受了伤的白狮,已不如之前行动灵活,轩辕梦一个闪身,就堵住了白狮逃跑的去路。 之前是她被逼得走投无路,现在也该轮到这畜生尝尝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了。 冷冷一笑,轩辕梦用最温柔的目光,朝白狮伸出一只手:“过来,别逼我动粗。” 白狮垂头一声低吼,似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没人会救你,指望那个瘫子?”不经意间说出了最伤人的话,她想道歉,可心里却没有半点愧疚,瞥一眼男子冷到极点的脸色,她从鼻中哼出一声,不再多说,直接冲向白狮,去拔出刺进白狮颈部的匕首。 “轩辕梦,别忘了你承诺过我的话!”一声怒吼,来自于轮椅上的男子。 他怒目而视,浑身都因极度的愤怒而散发出灼人的火焰,明明是有求于她,却做出一副她不得不听他命令的样子。 轩辕梦扬起一边眉毛:“承诺?比起性命来,承诺算个屁!” 邵煜霆面色铁青,紧抓轮椅扶手的手背青筋迸绽:“你答应过我,会尊重我,别让我看不起你!” 轩辕梦哈哈大笑:“我答应的是尊重你,可没说要尊重一个畜生,而且,还是一个差点要我命的畜生!” 他眼中的火,直欲将她焚烧干净,“好,你杀吧,也就是多添了笔血债而已,你我之间的仇,总有一天要算个清楚!” “算个清楚?”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多日前从南宫灵沛那里看到的幻景:“是不是要拿把剑,从我这里刺出去?”她抬手,抚上自己心口的位置。 邵煜霆断然道:“没错,就是你说的那样,用最锋利的剑,刺进你的心脏!” 她愣了愣,随即放声大笑:“邵煜霆,你在做梦吗?你以为,以你现在的能力,有这个机会杀我吗?”梦,似乎变得更加清晰了,连那痛,都一寸寸侵蚀入体。 可她不怕,在为那诡异悲惨的梦境烦忧恐惧了数日后,突然之间,她却释怀了。 该来的总会来,是福是祸,总要亲身经历才知道,况且,她一直都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那是天意,她也要逆天改命! 她的不屑与狂妄,是他早就见识过的,可如今的她,却比从前更加傲慢,更加镌狂,她似乎在意一切,又轻视一切。 放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移向自己的膝盖。 没错,他已经是废人一个,别说是杀她,连站立都是问题。但就如她想得一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她看轻一切,他难道就要自怜自艾吗? 不,他不会认命,就算这是他的命,他也要为自己争取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轩辕梦,你敢跟我打赌吗?”他忽然收敛了所有的怒气,不愠不怒,就那样以最平静的语调与她打着商量。 她冷嗤:“你拿什么跟我赌?” “我的自由,我的自尊,我的人性。” “就这些?” “难道这些还不够吗?”他推动轮椅,从黑暗中慢慢移出,刚柔并济的俊颜上,带着令人折服的气势。 轩辕梦原不想与他多做纠缠,却被他那股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凛然霸气所吸引,她决定,耐下性子来,听听他到底想赌什么。 见她站定脚步,并未转身离去,也没有再出手伤害赤牙,邵煜霆便知她对自己的提议产生了兴趣。 让她最有成就感的事,无非就是磨去他的棱角,毁掉他的自尊,让他变成一具彻底失去人性的行尸走肉。 他赌上了比生命还要重要的东西,而这些,也是她最想得到的,所以,他笃定,她一定会答应。 “轩辕梦,你信不信,有这么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就如你此刻高高在上,欣赏我的落魄与狼狈一般,我也会成为主宰你命运的主人。” 他目光如炬,胸有成竹,似乎透过浓浓夜色,已亲眼看到了如他描绘中的未来,连轩辕梦都不禁相信,这一天的到来,似乎不远了。 可她怎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朗声一笑,轻弹了弹袖上尘埃:“就算有这么一天,你凌驾于我之上,但绝对不会是主宰我命运的主人,因为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可以主宰。” 她不轻不重的话语,像一柄巨锤,砸进了他沉稳的心湖,荡漾起狂烈的波澜。 在那波澜达到最顶峰时,他竟忍不住也朗笑出声:“好一个命运只有自己可以主宰,看来这场豪赌是越来越有趣了,只希望你能一直这么自信,千万不要在我的面前,失去你的骄傲。” “放心吧,虽然我愿意和你打这个赌,但我并不认为这一天会真的到来。”她移开胶着在他脸上的视线,投向院落深处:“我要带祁墨怀离开,让你的宠物老实点。”说罢,抬步朝院落内走去。 一声低吼,白狮出于本能,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想要将她拦住。 “赤牙,过来。”邵煜霆转向白狮,及时阻止了它不自量力的行为,白狮似乎极是委屈,那样凶猛的野兽,竟在喉中呜咽一声,像只乖巧的宠物狗一样,挨到了邵煜霆的脚边,用鬃毛浓密的硕大头颅,在邵煜霆的腿上来回蹭着。 来到内院,她发现这里的布局,处处都透着如主人般的冷毅,倒是与那人的风格相得益彰。 在院落最里面的一间厢房找到了祁墨怀,这家伙似乎一点都不关心自己的安危,不管刮风下雨,雷打不动地在那里敲木鱼,笃笃笃,吵得人心神不宁。 轩辕梦二话不说,直接拉起他往门外拽,他倒也安静,知道她心情不好,竟没有抗拒。 在扯着他离开院落时,听到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你的东西,拿走!” 回头,一样物事印着月色,闪出银亮的光泽,如一颗流星,在空中划过半弧形抛物线,直直朝她而来。 伸手接住,原来是她插进赤牙脖子里的匕首。 “路不拾遗,值得夸奖。”突然想起什么,探手入怀,取出一纸文书,扬手朝后抛去:“送你的,不用谢了。(..tw)” …… 小花厅内,轩辕梦直勾勾盯着祁墨怀光溜溜的脑袋,有些不高兴:“我不是让你还俗吗?” 祁墨怀垂目,盯着自己手上的珠串静声道:“小僧一心侍佛,早已了断红尘,此生此世若能长伴青灯古刹,唯愿足矣。” 轩辕梦瞪他,恨不能将手里的茶杯扣在他那颗光溜溜的脑门上:“一心侍佛?了断红尘?那你老爹要死了,你不想回去看一眼?” 平静的眼波终于有了一丝裂痕,祁墨怀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珠串,轻轻别开眼:“既以决心出嫁,故国的一切,都与小僧再无关联。” “出嫁?”端起茶杯,轩辕梦吹去水面上的浮沫,斜睨一旁的祁墨怀:“是出嫁还是出家啊?有娶和尚当相公的吗?”她真是看不惯他那副像是看透红尘俗世,实际却为不能一展宏图而郁郁寡欢的样子。 祁墨怀仍是低着头,对她有意无意的讥讽丝毫也不在意,语气一如既往的悠远宁致:“殿下身边另有佳人相伴,既是神仙眷侣,想必多我一个少我一个,也无甚关系。” “祁墨怀,若不是知道你的脾性,我还以为你是吃醋了呢。” 祁墨怀头垂得越发的低,谦卑道:“殿下是人中龙凤,小僧不敢有任何妄想。” 轩辕梦放下茶杯,一连翻了几个白眼,“祁墨怀,你够了吧?你明明什么都知道,也什么都明白,何必装模作样,我不喜欢拐弯抹角,你直说,到底还想不想回昊天,如果不想,那就一辈子当个碌碌无为的和尚,老死在龙华吧。” 在面对这样大的诱惑时,没有人会丝毫不动心,既能摆脱男宠的身份,又能回到故国,或许这对于他来说,是一份想都不敢想的天大恩赐,但或许真的是侍奉佛祖的时间太久,已是心如止水,他目光微微一闪后,竟再次归于沉寂:“小僧若回归故国,最终的结局,只怕与在龙华无异。”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既然他心中还放不下红尘俗世,那她就有办法说服他。 “祁墨怀,你知不知道,其实你的存在,对我来说是一个障碍,一块绊脚石?” 听了她的话,祁墨怀一点也不讶异,“所以,殿下想让小僧彻底消失?” 轩辕梦蹙眉,听他的口气,好像知道有人要杀他,却把罪名扣在了自己的头上,“我若真的想杀你,还需要偷偷摸摸吗?你信不信,只要我现在动动手指,你就看不到明天初升的太阳?” 祁墨怀默然,他知道,她从不是说大话的人,她若决定要杀自己,无论他躲到哪里,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我不瞒你,要杀你的人,正是我的母皇。”轩辕梦淡淡道出一个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真相,沉默中的祁墨怀倏地抬眸,双目中写满了惊诧。 轩辕梦轻抿一口茶水,徐徐道:“你父皇病重,只怕时日不多,一旦他驾崩,整个天下的形势都会跟着逆转,我的母皇是个野心极大的女人,为了一统天下的梦想,她会不择一切手段铲除她前进道路上的障碍。”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祁墨怀满心不解地看着她,如今的轩辕梦,似乎越来越难以捉摸了。 轩辕梦与他直直对视,“因为我想帮我的母皇,完成天下一统的大业,而这一伟大的理想,必须要有你的帮助。” 他更加迷茫:“我的帮助?” “是,因为只有你,才是昊天唯一理想的继承人选。” 她轻柔如呢喃的话语,却似一道重锤,敲响了祁墨怀心中沉寂许久的钟声。 那双如古井一般的死寂黑眸,开始从最底层泛出令人赞叹的鼎盛光芒,一点点,将那毫无生气的眸子点亮,“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不需要向你请示吧?想保命,就听我的话,赶快还俗。”只有这样,她才有把握保他一命。因为她既不想让他白白送死,也不愿与那位英明神武的女皇陛下作对,能说服女皇放他一马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他变成一把最有价值的利剑,一把可以帮助女皇实现理想而非阻碍的利剑! 室内的光线不是很亮,但有种奇特的隐秘光芒,在不大的斗室内大放异彩。 其实,对于一统天下的什么的,轩辕梦原先并没有过多的想法,认为那只是女皇的野心,可在对祁墨怀说出这样的决定后,她突然发现,自己对这样一个听起来遥远做起来更是难上加难,不但失败会死的很惨,就是成功也未必会被后世所瞻仰的伟大理想,竟也生出了难以形容的激情。 “在我说服母皇之前,你就先住在我这里,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踏出院落一步,听到没有?” 祁墨怀一声苦笑,明知她愿意放自己自由,全完是因为私心,可他却还是选择信任她顺从她,这样一个女人,让他连恨都不知从何恨你,当真可恶至极。 起身,敛目道:“小僧明白了。” “别一口一个小僧,我听着难受。”他自称小僧,岂不是时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她在欺负佛祖的人? 祁墨怀怔了怔,淡淡应了声,转身便走。 “等等。”叫住他,轩辕梦指指桌案的方向,然后自己走过去,拿起笔,沾了些墨汁,凭记忆在一张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两个笔画繁琐的字体:“这两个字你认识吗?” 祁墨怀只飞快瞥了眼,就从口中吐出两个字:“辟天。” “辟天?”那本武功秘笈就叫辟天?什么古怪的名字,武功秘笈难道不该叫九阴真经,玉女剑法,葵花宝典,打狗棒法什么的吗? “辟天是江湖中为之纷争不断的一本武学典籍,听说这本秘笈中的武学只有真正的强者才有资格修炼,每练成一式,功力便较前一式提升数倍,若能全部练成,将天下无敌。与之相对的,还有一本斩龙,两者都是整个江湖中人甚至皇室成员觊觎的绝世宝典,为这两本秘笈,江湖中不知掀起过多少腥风血雨,只是近几年来,这两本秘笈无故失踪,如同人间蒸发,故而为秘笈而起的纷争也逐渐有所平息。”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随后轻轻摇头道:“这只是传说罢了,毕竟没有人真正见过这两本秘笈,也不知究竟威力如何。” 轩辕梦有些出神:“哦,这样啊……” “难道殿下见过这两本秘笈?”曾几何时,他也曾幻想过,若能拥有这两本绝世秘笈,一统江山指日可待。 回了神,轩辕梦故作失望道,“没有见过,若是见了,必定抢过来占为己有。” 似对她的霸道已经习以为常,第一次见面,她不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吗? “如果殿下没有其他事,请恕小……小人先行告退。” “祁墨怀,你难道不觉得,你和我是最相配的一对夫妻吗?”她看着祁墨怀那颗光滑的脑袋,突生戏谑之心。 祁墨怀转身的动作一顿,略带惊慌地看着她。 她目光自下而上,落在他的双眼处:“届时,你为帝,我为皇,我们不就是天生一对?” 祁墨怀因她的前半句话而心神大动,听到后半句,硬生生收回心中怅惘,微微弯下身子,低声一句:“殿下,请自重,小人如今是出家人,不能沾染女色。” 轩辕梦挑眉,想到他出生的国度,唇角染了点讥诮的笑:“若我记得没错,昊天国应该是男子为尊的吧?” 祁墨怀没有接话,只静静看着脚下的青地。 “在你出家前,玩过几个女人?”轩辕梦问他这个问题,完全是出于好奇,据她所知,前世男尊女卑的国家,皇子到了十三四岁,就会初尝男女之事的滋味,祁墨怀今年也有二十了,在嫁到龙华前,身边应该不止一个侍妾。 被问及这样隐私的事情,祁墨怀大感窘迫,只好选择避而不答:“殿下,您别忘了,小人是出家人。” “出家人又怎么了?酒肉和尚遍地都是,别假惺惺了,其实你心里特别不服,因为你原本高高在上,将所有女人都踩在脚下,可现在,你却不得不屈居于女人之下,听她们的命令,看她们的脸色,你心里藏着的不是恨,而是怨。” 她将他的心理剖析得如此透彻,如同丑陋的伤疤示于人前,羞愧与愤怒交杂,他第一次与她争锋相对:“我不是怨,也不是恨,我只是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天之骄子,为何你我的命运却截然不同?” 终于逼他说出了实话,轩辕梦笑意加深:“看,你连老天爷都敢怨都敢恨,还出什么家,侍奉什么佛祖?既然放不下红尘俗世,那就跟佛祖彻底说再见,你这种意志不专一的弟子,我想佛祖也不稀罕。路走错了没关系,但若是抱着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想法,那就麻烦了,你生来就不是做天使的料,跟我一起吧,展开你身后的黑色翅膀,选择真正属于你的路。” 如同罂粟般带毒的蛊惑,混合着夜的浓郁与神秘,就像一个魔咒,轻易了俘虏了一名曾经挥舞着纯洁翅膀的神圣教徒。 手中的佛珠落地,砸在青砖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他却静静站立着,并没有弯下身子将代表慈悲与高洁的珠串捡起。 “想改变自己的命运,就要靠自己的双手,而不是老天,更不是佛祖,祁墨怀,你若当真胸怀大志,就拿出点气魄来,昊天国皇子虽多,但我相信,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像坏人了,通常这种蛊惑好人弃明投暗的,都是十恶不赦的大奸贼,电视剧里这种人通常都是反面角色,最终结局,必然邪不压正,被正派角色秒得渣都不剩。 她是坏人,那谁是好人?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也不知祁墨怀到底有没有被自己染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和她这个连心都是乌黑乌黑的坏人呆久了,他一定也会被染黑的。坏人变好人难,可好人变坏人简单啊,祁墨怀本就不甘心只做他人禁脔,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定会好好把握的。 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早上醒来,神清气爽,连上朝都有劲了。 见一个官员打一声招呼,心情亢奋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捡了座金山?高兴成这样! 朝堂上,女皇再次提到了昊天帝病重的事,虽然两国时常暗中较劲,但明面上还得维持基本的礼仪,一国之主生了病,总得派个使臣去看望一下,做做样子,派一般的官员不够郑重,丞相又政务繁忙抽不开身,总不能女皇亲自去探望吧,那也太给他们面子了!商量来商量去,最终决定,派一名皇女去昊天,这样也显得比较有诚意,顺道还能探听一下敌国的虚实。原本,轩辕梦以为这件事又得落自己头上,可没想到,女皇压根就不考虑她,直接在五皇女和二皇女之间选择,这让她诧异的同时,也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息。 女皇不选择她的原因很简单,因为祁墨怀。 凡是牵扯到政治,都会化简为繁,就算是过了气的皇子,也摆脱不了成为棋子的命运。 不过这样也好,昊天国此刻必定动荡不安,她若是去了,没准又是九死一生,在京城呆着反倒安全,再说,想知道那边的形势,难道一定非要亲自去不可吗?她有的是办法。 退了朝,轩辕梦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去了女皇所在的宝华殿。 来到偏殿,经过通传,轩辕梦得到女皇传召,这才步入殿内。 就说皇家子女和民间不一样,她从小父缺少母爱,原本期望可以在这一世得到补偿,可事实上呢?她与女皇的每一刻相处,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生怕触怒龙颜,招来杀身之祸。 捡了些并不重要又能讨女皇欢心的话题聊了阵,她这才往正题上转:“昊天帝已经病了有些时日了,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女皇若有所思地望她一眼:“太女很关心昊天帝的病情?” 轩辕梦并不否认:“昊天帝的生死,关系这三国的运势,儿臣怎能不关心。” 见她答的坦荡,女皇这才收回探究的视线:“朕倒是不希望他死得太早,昊天的太子,一直私下里与宛东秘密联络,两国在搞什么猫腻,当朕不知道吗?哼,黄口小儿,以为这样就能与我龙华抗衡,简直不自量力!” “母皇说的是,以我龙华国力,对付一个昊天自是绰绰有余。”轩辕梦先恭维一句,再由衷提出建议:“只是,若能将其收归己用,对母皇的春秋大业,必大有助益。” 女皇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只是沉声反问了一句:“你那三夫现下如何?” 轩辕梦心头一跳,难道被女皇看出什么了?不敢怠慢,忙道:“儿臣已让他还俗。” “还俗?”女皇深深看她一眼:“太女,你是朕最得意的一个女儿,朕之所以立你为皇储,就是看重你行事稳妥张弛有度的性子,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怎么回事?难道适得其反了?女皇不但不认为她的提议可行,甚至觉得她在故意卖弄,行事轻浮? 这可不得了,她虽然想帮祁墨怀争取些时间,保他一命,但若帮他的前提是惹女皇对自己心生不满,那她可就亏大了。 正想说些什么以改观女皇对自己的印象时,又听女皇柔和道:“你想为朕分忧解难的心思,朕明白,但这件事关乎两国邦交,你还年轻,对朝政之事涉足不深,朕担心你被奸人所蛊惑,从而做出错误的决断,有失德行。” 被奸人蛊惑?听到这话,轩辕梦不禁在心里笑了。 还不知是谁蛊惑谁呢,女皇若是知道,她轩辕梦才是那个利用人性弱点蛊惑他人的奸人,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管他什么反应,总之女皇没有对自己心生不满就好,她脑子没被门板夹,干嘛傻乎乎告诉女皇真相。 “母皇,您放心,关于这件事,儿臣自有分寸,也知道该怎么做,绝不会被奸人所利用。”轩辕梦义正言辞,口吻坚定。 能不坚定吗?被利用的人又不是她,她当然可以脸不红心不跳。 女皇似也感受到她的坚定,微微颔首:“若真能将昊天收归己用,倒也不失为一个绝佳之计。” 闻言,轩辕梦心中一喜,却很快敛去目中喜色,正色道:“如果母皇信任儿臣,不妨让儿臣一试。” 女皇虽没有怪罪她,但对她所言却依旧持有怀疑态度:“此事非同小可,朕还不能答应你。” 果然,要说服女皇实在不易,在来见觐见之前,轩辕梦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本该放弃,但她偏偏有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毛病,所以,短暂的沉吟后,她忽而起身,干脆也不顾君臣之仪了,直接走到女皇身边,压低了声音,道:“母皇不试一试,又怎知此事究竟能否成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为了母皇的大业,儿臣愿做这先驱者,为母皇扫清成功道路上的一切阻碍。” 女皇眸光一窒,第一次,用另一种眼光,看向自己这个最小的女儿。 以前的轩辕梦,虽骄傲狂妄,却从未像此刻这般给她一种光芒乍现的感觉。 短短时间内,这个在她眼中还是个孩子的女儿,已经成长为一名可独当一面的王者了。 女皇眼中的神色,有些复杂:“朕,从来都没怀疑过你的能力,但……”她抬起手,目中渐渐露出一个慈母该有的爱怜,轻抚上她的发旋:“梦儿,你可知,高处不胜寒,你今日所作的一切,有可能会成为将来置你于危境的祸根。好好做你的皇储,难道不好吗?” 轩辕梦愕然,女皇这番话说得实在古怪,她现在难道就不是高处不胜寒了吗?她也想做个不问世事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太女,但倘若她真的这么做了,女皇不把她剁成肉渣渣喂狗才怪。 想了想,组织了一下措辞,轩辕梦才道:“儿臣一心只想为母皇分忧,其他的事,儿臣不愿也不想去考虑。” 女皇一声叹息,收回了手,“好吧,梦儿,既然你这么说,母皇随你便是。” 这就算是攻略成功了?这么简单?轩辕梦怔怔望着女皇,有些不敢相信。 “朕给你一年时间,如果一年后,你依旧毫无作为,朕不但要杀祁墨怀,连你,朕也不会轻饶,你可明白?”女皇威严凛冽的声音传来,一眨眼的时间,这位温柔的慈母,就再次变回了那个让人敬畏的尊贵帝王。 女皇突然的转变,将轩辕梦刚冒出的撒娇念头生生掐断。 搞什么啊,她这女儿也做的太辛苦了些,幸好她没有一激动冲上去抱着女皇的大腿喊一声“妈~”,想到那样的场景,她就一身恶寒。 一件梗在心里的大事总算搞定,七上八下的心也算是归了位。 回到太女府,刚走到自己的院落前,嗅觉灵敏的她便嗅到了一股烟火味。抬头看到一股浓浓的黑烟从院落内冲天而上,她一惊,难道房子又着火了? 急急向内院奔去,结果发现,根本就不是什么着火,是祁墨怀正在院子里焚烧他的那些经文和佛典,包括他每天都要敲上几回的木鱼,和身上的袈裟。 轩辕梦目瞪口呆地望着院子中央的那只大火盆,火舌肆虐,烟尘滚滚,那些被祁墨怀当成宝贝一样的佛经,现在,正由他一本本一张张亲手扔进火盆中,动作沉稳,表情冷静,半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 这倒奇了,仅仅一天时间,这家伙就被自己这只大染缸给染黑了?是她游说得成功,还是他早就存了背叛佛祖的心思?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后者啊! 经书和佛典已经烧得差不多,他转头,看向他出家生涯中唯一剩下的一尊佛像,伸出手,之前的爽快与坚决终于变成了迟疑,他目光沉幽地望着那尊佛像,叹一声,伸出双臂,抱起佛像,可很快,他又将佛像放下,继续用沉幽为难的目光盯着佛像。 来来回回数次,在轩辕梦站得腿都麻了时,他还是没有做出最终的决定。 “既然舍不得,那就留下吧。”从檐廊后走出,轩辕梦按住他再次伸向佛像的手。 男子惊讶抬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轩辕梦静静看着佛像,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虽然你的命运不由佛祖来决定,但若是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或许,佛祖会指引你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 眼中的讶然蓦地加深,但眸中的迷惘却骤然消散,祁墨怀微弯下身,用洁净的袖口,将佛像上的灰尘轻轻拭去:“不瞒殿下,我虽一心侍佛,却从来不信佛。佛,只是我心中的一个执念罢了。” 第55章 别人的夫 即便她早知祁墨怀心怀不甘,并不像表面那样沉静如水,却真没想到,他堂堂一个出家人,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tw) “那现在呢?”她淡淡问。 祁墨怀直起身,目光从佛像上移开,落在前方一堆早已烧成灰烬的佛经上,“殿下心中不是早已有了答案吗?” 轩辕梦也同他一起,看向火盆中的那堆灰烬:“我想亲耳听你说。” “殿下生来就受万人追捧,地位高贵,你想到的,就一定会得到,你失去过什么?放弃过什么吗?” 没想到他竟突然给她来了这么一句,他心中的不甘与愤懑,已经达到顶点了吗? 轩辕梦抬起眼,闲闲道,“你不是我,又怎么知道我的感受?我这一生,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顺利美好,只是我比你看得开,想想看吧,当你哭泣自己没有鞋子穿的时候,却发现有人没有脚,这样比起来,你岂不是幸运得多?” 祁墨怀愣了一下,目光骤然从灰烬上移开,落入她的双目中:“如果连尊严都失去呢?” “那就努力把尊严争取回来!” “你说的倒是简单……”他叹息,手指再次抚上身旁的佛像。 一个破佛像有什么好摸的,摸那冷冰冰的泥塑,还不如来摸她呢。望着那修长的好看的手指,轩辕梦又开始心猿意马起来。 “你说服女皇了吗?”停止对那佛像的抚摸,他忽而抬头问了一句。 从心神弛摇中回过神来,她点头:“你放心吧,我和你有足足一年的时间,当然,得到这一年时间是要付出代价的,你和我现在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想找死,一定记得要先跟我打声招呼,我可不想跟你作对亡命鸳鸯。” 祁墨怀眼角一抽,脸白了一下后,迅速转黑:“你也放心,我即便是死,也绝不会拉你垫背。” 轩辕梦满意颔首:“嗯嗯,这样就好,我虽然愿意帮你,但没打算与你同生死共患难。” 能把自己的私心如此清楚大方地表达出来,这世上怕也只有一个轩辕梦了,他不惊讶,也不恼怒,只淡然回道:“我明白了。” 女皇那边成功搞定,祁墨怀这里也达成一致,轩辕梦没什么要说的了,转过身正准备回房休息,却突然想起什么,匆忙折回:“祁墨怀,你认得大篆?” 正弯身抱起佛像的祁墨怀闻言,应道:“是的,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就是想让你帮我翻译个东西。” “翻译?”祁墨怀显然不理解这两字的含义。 轩辕梦见他一脸迷茫,这才恍然,她怎么把前世的新生名词拿来用了,于是改口:“是做译注。” “这简单,你把要做译注的文献拿来,我帮你译好后你派人来取就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晚些时候我会让竹染把我要你译注的资料拿给你。”嘿嘿,看不懂大篆没关系,有能看懂的就行了,辟天那么厉害,压箱底也浪费了。再说,这具身体的仇家实在太多了,不练好武功,只靠夜鸦这个护卫来保护,实在不保险,就算不能天下无敌,那也得有起码的自保能力吧。 抖着腿,一路哼着小曲往自己的房间拐,还没等推开门,就见米管家那肥胖的身躯从檐廊的那头,冲着檐廊这头飞奔而来,眨眼之间,米管家就站在了轩辕梦的面前。 轩辕梦惊了,眼前这违反自然定律的一幕,让她久久回不过神来,只看到米管家的嘴巴一张一合,像只缺氧的鱼,至于她说了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听到。 好不容易从震惊中回过味来,她盯着米管家满脑门子的晶莹汗珠,蹙眉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米管家脑门上的汗一滴滴往下落,跟那梅雨季节的雨水似的,噼里啪啦:“回殿下,四公子说想去花园里散步,可一连下了几日的雪,路上积雪未化,四公子一不留神,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啊!”轩辕梦惊呼一声,连忙问:“那摔死了没?” 米管家:“……” 囧……为什么殿下每次问的问题都这么惊世骇俗异于常人?米管家对此表示难以理解,不过殿下既然问了,再奇怪,她也得老实回答,“只是昏过去了,没有生命危险。” 哦,没有生命危险就好,不就是摔了一跤嘛,人这辈子,哪有不摔跤的。 “你去请御医,我过去看看。”虽然没摔死,但听米管家的口气,似乎摔得不轻,看在白苏是个盲人的份上,她就纡尊降贵去探望探望吧。 其实,米管家描述得有些过于夸张了,白苏只是手臂擦破一条,膝盖摔破一只,其他并无大碍。 男子原本就瘦弱单薄的身躯,此刻显得更孱弱纤瘦了,静静躺在榻上,脸色惨白如雪。 轩辕梦走过去挨着榻边坐下,握住他的手臂,将袖子撸起:“眼睛不好就不要乱走,摔得疼吗?” 在她推门进屋的时候,白苏就已经知道是她,头一次,面对她的触碰,他没有抵抗:“没你想得那么娇贵。” 是吗?半个手臂都被擦破了,血肉模糊,看着都疼。 “我已经请了御医,虽然是小伤,但也不能不治。”放下他的手臂,又去揭他的裤管,当看到他腿上的淤青后,轩辕梦心惊了一下。 比手上的伤没好到哪里去,也是血肉模糊,皮都被擦掉了一层,伸手在他的伤口处按了一下,立刻有倒抽气的声音传来,向榻上的人看去,只见那隽秀的面容都挤成了一团,痛苦写满了那双黯然无彩的眸子,苍白的脸容,瘦弱的身躯,微颤的双唇,此刻的白苏,给人一种弱柳扶风的病态娇弱,让轩辕梦不禁想起一个人来——林妹妹。 取出袖中绢帕,轻柔地帮他擦拭额上薄汗,手指下移,似经意又似无意地掠过他苍白的唇,颤抖立时停止,谁料下一刻,却颤得更厉害了。 正想说些什么来安慰他,门外忽而传来一阵低语,原来是御医到了。 起身,将位置让给御医,待御医诊治完毕,轩辕梦唤来竹染将其送出府时,才发现这名御医竟是那个曾被自己威胁过的张世礼。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她原想找她唠唠嗑,可云锦那边派人来,说他身子有些不适,刚好张太医入府,顺道请她过去把把脉。(..tw好看的小说) 她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唠嗑什么时候都能唠,病却拖不得,所以,她很大方地挥挥手,指指云锦院落所在的方向:“去吧,云锦可是本殿的正夫,他的病,你可要认真对待,绝不可有半点马虎有任何不妥之处,及时来向本殿汇报。” 太女的话外弦音,张世礼又怎能听不出来?这些个贵人,别看她们身份尊崇,却整日算计来算计去,连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也要留三分心眼,哪有她们这些小人物活得自由自在,顺心随意。所以说,金钱地位什么的,看似重要,却怎么也比不上亲情以及爱情的美好。 张世礼一边点头称是,一边暗暗叹息。 轩辕梦望着叹息而去的张世礼,纳闷她叹个什么气忧个什么心,这事跟她有半毛钱关系吗?她这个当事人都没叹气呢,皇帝不急太监急,这家伙八成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闲得慌。 回到白苏的卧房,望着他已被包扎好的伤处,轩辕梦沉吟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一本绿色文书,走到榻边,将文书塞进白苏的手心。 白苏捏着手里的硬皮文书,不解道:“这是什么?” “休书。” 闻得休书二字,白苏沉静的面容骤然变色:“你要休了我?” 望着他诧异震惊的神色,轩辕梦觉得好笑:“不是早就说好了吗?不论是否能治好你的眼睛,我都会放你自由。” 默然握着手里的休书,白苏垂下眼帘,半晌后,他小声问:“你……只给我一个人自由?” “当然不是,邵煜霆,祁墨怀,还有萧倚楼,每人一份休书。” “那……云锦呢?” 咦?奇怪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问到云锦,她休不休他,有那么重要吗? 心中虽纳闷,她却没有瞒他:“他是我的正夫,我自然要与他白首偕老的。” 白苏似是早猜到她会这么说,面容沉静,只有纤长的眼睫如蝶翼般,轻轻颤了颤:“为了云锦,你要赶我们离开?” 赶他们离开?这话从何说起,她不禁失笑:“是你们想要自由,我只是如你们的愿而已,怎么能说是赶?” 白苏再次沉默不语,脸上的表情似失落,又似哀怨,眼睛虽然不能视物,却不影响其中的光华流转。 一室静默,轩辕梦望着白苏不断变幻的神态,在心底暗暗猜测,他应该是怕自己现在离开太女府,目不能视,又无依无靠,无法独自生活吧?于是安慰道:“你别担心,虽然你已经不是我的夫婿,但我既然答应过要治好你的眼睛,就绝不会食言,这期间,你可以离开太女府另寻住处,我会派人为你打点一切,你无需操心,若你想继续住在这里,我也不会赶你走,直至你眼睛复明,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从她的话语中,白苏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你的意思是说,一旦我双目复明,你……就会赶我离开?” “是,解了你的毒,治好你的眼睛,你我之间就再无瓜葛,既然已不是夫妻,那就要断绝我们之间的一切关联,等你离开太女府,想找个安静的地方隐居也可,寻机找我报仇也可,那就是你的事了,与我无关。” 她的果断与坚决让白苏一时无法适应,她可以霸道地将他禁锢在太女府,也可以毫无留恋地还他自由,两种极端,都令他恨极。她怎么可以这样,这么可以! “你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要出去了,记住,伤口不可沾水,不管什么事,都让下人去做,你暂时还是这里的男主人。”说完,轩辕梦起身离开。 对于白苏,她只有怜惜和同情,并无愧疚,他的遭遇虽悲惨,却并非她造成的,她干嘛没事找事,非要让自己心里不爽?不过说起云锦…… 那个温雅如玉,清淡如水的男子,她明知他是带毒的玫瑰,却义无反顾地要将他拥在怀里,哪怕被刺伤,也无所畏惧,仔细想想,这种感觉,虽说不上是狂烈的爱,却也勉强能算是喜欢吧?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云锦。 管他是什么感觉,总之,这个男人,她是要定了。 回自己院落的脚步,就这样偏离了预订轨道,朝云锦的居所而去。 张世礼刚为云锦诊完脉,见到轩辕梦,先是一愣,随即小跑上前,在轩辕梦面前在站定,低声道:“云公子并无大碍,只是思虑过度,身子有些虚而已,下官已为公子抓了几副补血益气的药,坚持服用些时日即可。” 轩辕梦蹙眉:“思虑过度?你确定没有诊错脉?” “若无十成把握,下官不敢妄断。” 对于张世礼的医术,轩辕梦自然是信任的,可云锦为何会思虑过度?他一个太女府的小小夫侍,又不是统领百官的一品大员,有何好思虑的,更何况是思虑过度? 百般疑问,从张世礼这里是得不到答案的,轩辕梦挥挥手,让她退下了。 望着面前紧闭的门扉,轩辕梦长叹了口气。 云锦,你是我唯一愿真心相待的人,希望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千万…… “殿下?”紧闭的门扉被打开,云锦只着一身宽大的月白长袍,静立在门前,望着她,眼中有惊有奇,就是没有喜。 轩辕梦大步走到他面前,隔着一道门槛,单手钳住他的下巴,目光深深望进他黑不见底的瞳眸:“云锦,你对我,可是真心?” 云锦弯眉浅笑,哪怕白皙的下颌已被轩辕梦捏出淡淡红痕,却仍旧从容优雅:“自然是真心。” 手下的力道不减反增,她几乎要烧穿他,直看到他的内心:“那我要你,你给我吗?” 云锦神色不变,只有眸色加深了些:“云锦本就是殿下的人,一辈子都属于殿下。” 这算是邀请? 可她心中却无半分喜悦,松开钳住他下颌的手,转而抚上他修长优雅的脖颈:“可我感觉不到你的真心,你说怎么办?” 云锦不答,一阵寒风肆虐而过,鼓起他宽大的衣袍,连轩辕梦都有些冷了,他却面不改色。 “罢了,我还有事,先……”她抽身后退,藏下袖袍下的手,却被一双微凉的手握住。 “我一直想要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不知今夜,殿下可否满足我这个愿望?” 后退的步子霎时顿住,洞房花烛夜五个字,像惊雷一样劈上她的心头。 云锦郑重的神情,不像在敷衍,她微侧过身子,顺势一拉,将他抵在门框边:“云锦,既然是你主动提出的,那……我接受邀请。” 他眉眼淡淡,笑意如春:“那好,云锦等您。” “不见不散?”突然之间,喜欢上了这个狗血的词汇。 “是,不见不散。” 望着他绽在唇角的悠然笑意,突然之间,她的呼吸,乱了…… 这个男人,天生就是惑人的尤物,那张并不算十分出色的面容,却带着令人迷醉沉沦的吸引力,他的笑,这世上无人能比,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贴上他的身子,她直直冲那纤薄的唇瓣咬去。 一声闷哼,出自被她困在怀里的男子,她却不松口,不但咬,还舔了舔,火一样惊人的热度,熨上男子的身躯。 望着他,轩辕梦同样神色复杂,好几次都想问出口——你为了什么忧思过度? 最终却是什么都没说,放开他的唇,吻了吻他的额头,继而转身离去。 他对云锦,总是抱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她想拥有他,同时却又排斥他,两种极端的感情,让她自己都不明白,她对他,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想来想去,她只能把自己的模棱两可归类为吃饱了没事干的胡思乱想,恍然间,洞房花烛夜五个字又浮上脑海,一片旖旎的幻想随之侵入脑中,她连忙甩甩脑袋,企图将从av中看过的淫\乱场面挥出脑海。 可越是抗拒,那些令人脸红耳赤的场景就不断在眼前闪现,她仰头望天,难不成今晚当真要把传说中的春宫十八式全部都演练一遍? 自己能受得了,云锦可不一定能撑得住。 摸摸下巴,想到那样轻渺如仙的男子,在自己身下媚眼如丝的样子,眼中再次狼光大盛。 余光中,蓦地闪过一抹紫影,驱散了她眼中灼灼大亮的绿光。 萧倚楼! 不及多想,拔腿就追。 “喂,你给本殿站住!说你呢,就是你!”一边跑一边喊,眼看离那家伙只剩不到五步距离,谁料他竟一个闪身,让她抓了个空,趁她分神之际,萧倚楼折身进屋,“砰”的将门关上,落下门闩。 轩辕梦站在门外,把门敲得震天响:“你给我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敲了半天,手都敲肿了,里面的人却连个屁都不放。 轩辕梦急了,干脆用脚踢门:“你有没有意思?多大的人了,还玩这种小孩子的把戏,赶紧把门打开,咱们面对面好好谈谈。” 丫的,里面还是一点动静没有,敢情这家伙把她的话全当耳旁风了。 手脚并用,薄薄的门板差些给她拆成稀巴烂:“混蛋!你他娘的属乌龟的是不?赶紧出来,老娘没空陪你玩!” “轩辕梦,你刚从云锦那里过来的吧?怎么,还没发泄够?”终于,里面传来萧倚楼不阴不阳的声音。 “我是刚从云锦那里过来,至于有没有发泄够,似乎与你无关吧。” 里面的人似乎气极,连粗重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既然没发泄够,那就继续找他发泄去,少来这里打扰老子清净。” 尼玛!这里是她的地盘吧?这家伙在她的地盘上也敢跟她大吼大叫,没听过一句话吗,我的地盘我做主! 有些丧气,她真不知自己到底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才遇到这一个两个的极品夫君:“萧倚楼,有些事,总拖着也不是办法,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你们所有人,我谁都不稀罕,如果云锦敢背叛我,那么我连他也一同赶出这太女府去。你是个聪明人,我话已至此,该这么做,你应当明白。” “轩辕梦!”一声急促怒喝,拦住了她即将转身而去的脚步,“其实你是怨我,当初在五菱时见死不救吧?” 哈?这事她早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虽然当时确实很生气很生气,但时间长了她也就不气了,有什么好气的,她和他之间,只是利用与被利用,交易与被交易的关系,他帮她联络消息,她允诺放他自由,他又不是自己的保镖,见死不救也是应该的。 转过身,平静道:“你想错了,我不怨你,不恨你,不气你也不怪你,你的行为,只让我有那么一点点的寒心,别无其他。” 背靠门扉的萧倚楼,暗中捏紧了双拳,虽知无人可以看到他此刻的落寞,却仍旧闭上了眼睛,遮住眸中的一片寂寥暗紫:“说到底,你果然还是在怨我……” 怨?她怨他?轩辕梦认真想了想,发现还真有那么点意思,不过,这点怨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就算他当时出手救了自己,她也不会因为这样就对他感恩戴德,情愫暗生。 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有些理智得可怕,把感情和现实分得太过于清楚,就像对云锦,她喜欢他,却又无法付出自己全部的真心,这样的她,是不是有些悲哀呢? 门内,萧倚楼沉默不语,门外,轩辕梦神思恍惚。 两人一个门外一个门内,看似近在咫尺,两颗心,却位于天涯海角各不相通的遥远之地。 就这样傻站了有小半个时辰,轩辕梦缓缓探手入怀,掏出早已备好的休书,从门缝里塞了进去,可刚塞进去,就被人给退了出来,她再塞,对方再退,她继续塞,对方继续退。 娘之!你丫的还玩上瘾了是不? 干脆也不塞了,直接拿起拍在门板上,摇摇欲坠的门板晃了晃,墨绿的文书竟被她一巴掌摁在了雕花木门的窗格上:“休书在此,你爱拿不拿!反正我决定不要你了,拿出点大老爷们的气度来,别像个小媳妇一样扭扭捏捏,我说过,等五菱的事一结束,我就奉上纹银千两,亲自送你出府,你给我痛快些,别逼我赶你出府!” 哼哼,真痛快,憋了几个月的气终于一股脑全部发泄而出。 要说她对他当初见死不救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那肯定是骗人的,但那点失望,对今日的她来说,早已成了过眼云烟。 她是谁?是龙华国的太女,今后执掌天下的女皇,一个男人而已,她舍得起,也放得下。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走吧,走吧,人生难免经历苦痛挣扎。 走吧,走吧,为自己的心找一个家。 ……” 轻轻哼着歌,轩辕梦大步朝前而去,头也不回,潇洒利落。 没男人寂寞,男人多了又是祸,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很多,帮祁墨怀夺位,送邵煜霆回月影山庄,为白苏寻找治眼良药,与南宫灵沛达成契约,还有…… 对了,六份休书,她只送出了五份,还有一个……到底是谁? 唤来夜鸦,让她带自己去见最后一名夫婿,好将所有休书分发出去。 可夜鸦却面露为难:“主子,属下劝您还是别去了。” 她挑起眼角:“又怎么了?上回我要去见南宫灵沛你就让我不要去,难道这家伙也是个坏脾气的主?”脾气再坏,能有萧倚楼暴躁,能比白苏还倔? 夜鸦干干一笑,“脾气嘛,倒不是很坏,只是……” “只是什么?” “有点危险。” “危险?切……”她不以为然地挥挥手,这太女府里的夫婿,哪一个不危险? “主子……” 打断夜鸦的劝阻,轩辕梦语气坚决,毋庸置疑,“赶紧着,前面带路,把这群毫无关系的夫婿全部打发走我就清净了。” 见她心意已决,夜鸦叹一声,只好妥协。 这个七夫所住的地方,位于太女府的最北面,几乎过了北桥,当两人站在一间简陋的石屋前,轩辕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就这?” “没错,就这。”夜鸦面容平静,神情淡定得不能再淡定。 可轩辕梦淡定不了:“你没弄错吧?这哪里是住人的地方?” 夜鸦一本正经道:“是主子你自己说的,以后不许把血瞳当人看,让他住这算便宜他了。” 呃……听着自己诡异的前尘过往,轩辕梦再次风中凌乱。 “行了,你在这个等着,我自己进去就行了。” 刚迈出一步,就被夜鸦死死拽住,“主子,万万不可。” “什么万万不可,还千千不可呢!”抽出自己的袖口,轩辕梦径直朝石屋走去。 “主子,您可千万不能打开拴住血瞳的铁链……”话没喊完,轩辕梦已经走入石屋。 屋内很暗,阳光透过顶上一尺见方的小窗口射入屋内,只能照亮墙角的一小部分。轩辕梦一时无法适应屋中的黑暗,只能小心翼翼朝前挪步,推开一扇铁门,阵阵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 什么鬼地方,这哪能住人? 走入门内,眼睛已逐渐适应了石屋中昏暗的光线。 哗啦啦—— 室内突兀地响起一种似是铁链相互碰撞的声音,她顿住脚步,循声朝前望去。 一团黑影,窝在不远处的石墙边,轩辕梦往前踏了一小步,眯着眼仔细看了看,终于看清,原来那团黑影,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栓人的,粗大的铁链,紧紧圈住男子的脖颈,扣在脖子上的,貌似是一个纯金打造的项圈,为了能够看得更清楚些,她又向前迈了一步,那团黑影动了动,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呻吟。 “嗯……” 轩辕梦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将迈出的脚缓缓收回。 “你来了……”幽幽的男声传来,轩辕梦骤然望进一双血色的眼睛。 吞了吞口水,她突然有些后悔自己独自前来了,窝在角落的男子,不但身上被铁链束缚,连锁骨上都穿着铁环,一看就好疼的样子。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这个被人像狗一样锁起来的男子,竟……竟寸缕不着,被泥水和污血覆盖的身躯,隐约可见好看的麦色肌肤。 她这下是真的无法淡定了,左右看看,在即将转身飞奔而出的刹那,想起了自己前来的目的。 “咳咳……”清清嗓子,她撩起衣摆,捡了个相对干净又恰好看不到男子隐秘部位的地方坐下:“血瞳,我放你走,你愿意吗?”是叫血瞳吧?她听夜鸦是这么叫他的。 暗黑中的影子又动了动,感觉是朝她的方向移近了些,伴随着铁链的声音,还有男子诡异莫名的呻吟:“嗯……呃……你过来,我告诉你……” 轩辕梦眼皮狠狠一跳,那哼哼唧唧的声音听着实在挠心,“本殿为什么要过去?” “我没力气了……”确实是没气力了,声音听着像猫叫。 轩辕梦拧了拧眉,总觉的这家伙在酝酿什么阴谋,可他被铁链拴着,就算有阴谋也施展不开。略一思忖,轩辕梦起身,拍拍屁股上的灰尘,怕啥?他能把自己吃了不成? 上前几步,走到男子身边,弯身蹲下:“你说吧。” “你再过来一些。” 得寸进尺啊,都已经这么近了,还要怎么近?瞥了眼脚下,男子修长的双腿,正好从自己胯下插过去,这般姿势,远远看去,充满了旖旎的粉红色遐想。 她挪了挪脚,半蹲在男子的身侧,凑上脸:“这回可以说了吧?”这个距离,已经近得不能再近,只要往前那么一点点,她的鼻尖就会触碰到男子的脸颊。 血腥的气味,伴随恶臭涌入鼻腔,她不经意往下瞅了眼,发现穿在血瞳锁骨上的铁环已生了锈,有黄色的脓血从伤口处溢出,并隐约可见白色的骨头。 她忍住呕吐的欲望,道:“想说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殿下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嘶哑的声音,近距离钻入耳朵。 血瞳这话问得可笑,什么叫不敢看,她只是没想到去看而已。目光从虚空中收回,落在血瞳那双似淬了鲜血的双瞳:“这下满意了吧?”看眼睛没关系,不看下面的某某某处就行。 黑暗中,隐约可见男子比一般人略深的脸部轮廓,他直起身子,在看向轩辕梦的时候,眼中的血色似乎又加深了一些:“殿下,你拴着我,我怎么与你交谈呢?你先解开我的铁链,让我获得自由,这样我才有力气告诉你我想要说的话。” 轩辕梦觉得他的要求简直笑死人,不就是想让她打开拴他的铁链吗?直说就行,搞得像是骗小孩的邪恶大叔,就差拿根棒棒糖了。 “行,反正我本就打算放了你。”她站起身,绕到血瞳身后,略微琢磨了一下墙壁上的机关,伸手在一个颜色略淡的凹槽处一按,再向左一转,连着几声“喀嚓”,血瞳身上的铁链应声而断。 铁链断开的瞬间,血瞳便从地上站起,在轩辕梦还未反应过来时,站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没力气吗?这回倒是精神十足。 轩辕梦倒也不怕他会突然发难,她的武功虽然不怎么样,轻功却是一等一的牛x,上回从孟安手里救回白苏,她就已经见识了这具身体的真正实力,什么神行百变凌波微步,与自己的轻功比起来,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了。 不过,她虽然不怕,但对血瞳欺骗的行为却感到一阵暗恼:“骗我很好玩是不是?” 血瞳不答,只定定看着她的眼睛,浓浓的血色,让她想起了屋外灼灼盛开的红梅。 “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爱云锦吗?” 嗯?嗯嗯嗯? 原来又是一个八卦男,这世上的男人,怎么比女人还碎嘴,她爱谁不爱谁,跟他们有关系吗?好,既然他们个个都想知道自己对云锦的心思,那就让他们知道个清楚。 点头:“是,我爱,爱得死去活来呢。” 红色的眼波一沉,再道:“那我命你杀了他,你可愿意?” 这回,轩辕梦迷惑了:“杀了他?”为毛要杀云锦?就算她对云锦心存怀疑,也不至于要杀了他吧,再说,眼前这家伙,凭什么用“命令”这个词来指使她,放眼天下,除了那位高高在上执掌天下的女皇外,还没人能命令得了她轩辕梦。 见她沉默不答,血瞳眼中的血色漩涡开始急剧翻涌:“杀了他,你一定要杀了他,只有杀了他,你的心灵才能获得真正的解脱。”他像是诡异地笑了一下,探手摸索上她的腰身,拔出那把曾被她用来斩杀赤牙的匕首,雪亮的刀刃,虽不锋利,却寒意入骨:“去,杀了他,将这把匕首,狠狠刺进他的心脏。” 冰冷的匕首,被塞入掌心,眼前的血红开始急剧蔓延,透过那片血雾,她似乎看到了云锦那淡若清风的俊雅面容,他的笑,依旧如空谷幽兰,却隐约带着苦涩,望着他嘴角的苦,似乎连自己的心也跟着一同跟着发苦发涩,她艰难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猛地掐了一下掌心,那片血雾顿时散开,唯剩一双比鲜血还要艳丽的瞳眸。 为什么,她会莫名地看到刚才那一幕?当看到云锦绽在唇角的那抹苦笑时,她甚至想伸手为其拂去其中的苦涩,让他再次展露轻渺雅致的笑容。 目光再次望进眼前的那双血色双瞳中,她只感到有些晕眩,却不似刚才的迷惘失魂。 眼睛!血瞳的眼睛! 没错,一切的根由全在他的眼睛上,她握紧手里的匕首,迅速后退一步,同时深吸口气:“摄魂眼?你对我摄魂!” 她惊诧,血瞳却比她还要惊诧,“你……你怎么可能……”他喃喃着,不可置信地望着一脸戒备的轩辕梦:“我的摄魂术……竟然对你失效了?怎么会,怎么会……” 轩辕梦差点中了他的摄魂术,虽最终没有中计,却怎么也压制不住心底的怒火。这家伙,竟怂恿她去杀云锦! “血瞳,我已经答应放你走,你为什么还要用摄魂术来对付我?”问出这句话后,她思绪一转,脸上立刻现出了然:“我知道,你们都恨我,可恨归恨,你直接杀了我就是,干嘛要拖云锦下水?他招你惹你了?” 血瞳仍沉浸在震愕的思绪中,“前两次都成功了,为什么……为什么这回……”他骤然抬眸,疾步朝轩辕梦靠近:“杀了云锦,杀了云锦!我让你杀了云锦!” 他眼底的血红,浓郁得几近发黑,轩辕梦震了震,很快从那片红色中挣脱出来,精致的眉心蹙起,冷冷道:“你的摄魂术对我不起作用,别白费力气了,云锦我是不会杀的,你要是再敢把我当猴耍,我第一个先杀了你。” 血瞳双眸圆睁,那样子就像刚丢了百八十万块一样。 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了一阵,轩辕梦突然想起什么,问:“你为什么要让我杀云锦?你和他有仇?” 血瞳尚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听她问话,下意识答道:“云锦是你此生挚爱,让你亲手杀了他,远比杀了你更能让你痛不欲生。” “哈?”这理由还真是……幽默啊。 “谁告你,云锦是我此生挚爱了?”难道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自己说的? 血瞳终于三魂七魄归位,听她反问,只当她在故意掩饰:“太女殿下,谁人不知你心狠酷辣,为人无情无义,你可以废了邵煜霆的武功,挑断他的脚筋,也可以毒瞎白苏,让他每月遭受蚀心之痛,亦可为一己私欲,令天下生灵涂炭,但偏偏对云锦,温柔备至,呵护如珠,不论他做了什么,你都不忍心伤他分毫,这般心意,难道不算挚爱?” 是吗?以前的自己,真的这么痴情? “哦,怪不得他敢恃宠而骄呢。”她点点头,可一转眼,又露出满面困惑:“既然我这么爱他,他为什么不能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呢?” 血瞳脸上再次现出愕然,怎么几个月没见,这女人竟变得越发古怪了,“他本是别人的夫,你将他抢来,他指不定怎么恨你呢。” 靠,这个血瞳还真是讨厌,哪壶不开提哪壶……诶诶?他刚才说什么?“别人的……夫?” “我说的不对吗?二皇女的夫,难道不算别人?” “什么?”轩辕梦惊得跳起来,这消息也太劲爆了。 血瞳眯了眯眼,眼中的血色又开始扩张:“既然得不到,还不如杀了干脆。他躺在你的怀里,心中却想着其他女人,殿下岂能忍受这样的背叛?” 轩辕梦瞪他一眼,伸手将他不知何时又凑到自己面前的脸推开:“云锦明明是处子,他身上的守宫砂我可是见过的。”没道理嫁了人,却要做对无性夫妻吧? 血瞳忽然从喉咙中发出一声低哑的哼笑,笑得她寒毛直竖:“为了心爱的人守身如玉,这也没什么奇怪的,殿下呢?不会也还是处子吧?” 啊啊啊!她现在不但觉血瞳很讨厌,而且还很嘴贱,“滚,赶紧滚,我这里不欢迎你,能滚多远滚多远!” 第56章 要了他 像是早就猜到她会发怒,血瞳眼神异常平静:“殿下不愿亲手杀死云锦,只怕有一天,会反被云锦所杀,他那样的人,岂是殿下能掌控的?” 轩辕梦强吞怒火,转向他冷笑,“这世上,有我掌握不了的人吗?就是你,我想放就放,想杀就杀,谁也阻止不了!” 血瞳怔了怔,忽地笑了,带了些蔑然和讥讽:“殿下两次被我摄魂,差点杀了云锦,这又该如何说?” “差点?”她思绪一转,忽然想到自己刚穿越至此,云锦对她说的那些话。 当时谈到七夫,云锦却说反正她不想见到他,不说也罢,估计那时血瞳已经对自己摄魂,控制她对云锦下了毒手。如果血瞳说的是真的,曾经的她把云锦当成心尖尖上的宝贝,血瞳这么做,必然犯了她的大忌,他被以狗的姿态屈辱得锁在这里,也就有了解释。 盯着他锁骨上的两个血窟窿,轩辕梦忽然发问:“疼不疼?” “什么?”轩辕梦思维转换之快,很少有人能跟得上,血瞳也不例外。 指指他的锁骨,轩辕梦再问:“我问你那里疼不疼?” 血瞳虽然明白她的问题,但依旧还是不能理解她突然问这个的意义何在。 “你可以亲自试试。” 轩辕梦嘴角颤了颤,将目光撇开:“其实穿锁骨还不是最疼的,你如果不走,我不介意把你的琵琶骨也一起穿起来。” 她这话并不是说说就算的,如果血瞳再敢多一句嘴,她说不定真的会那么做。 还好,这家伙只冷冷睨了她一眼,嘴角一扯,便往石屋外走去。 刚走了几步,就听轩辕梦在身后大喊:“站住!” 反悔了?也是,她一向喜好捉弄人,说是放他走,十有八九也只是寻乐子的玩笑而已。 转身,却见一团黑影朝面门而来,快得让他连躲避的时间都没有,心头一惊,正心道我命休矣时,却感觉一样软软的带着余温的物事罩在了自己的脸上,扯下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一看,原来是轩辕梦穿在外面的长袍。 他单手挑着衣袍,看向此刻只身着里衣的轩辕梦:“殿下把衣服给了我,你穿什么?总不能就这么出去吧。” “废话真多,赶紧穿上滚蛋!”她只是没穿外衫而已,又不是光屁股,真让他不着寸缕的出去,他不嫌丢人,她还要脸呢。 血瞳也不跟她客气,将她的外衫一披,系好腰带,便朝石屋外走去。 厚重的铁门开合声传来,她并不担心血瞳会去而复返,反倒是屋外传来一阵拳脚相击声和衣袂破空声,但很快,就偃旗息鼓。 她摇摇头,不急着赶出去,如果她猜的没错,应该是夜鸦看到血瞳离开,以为他将自己打伤擅自逃出,所以出手拦阻,但她却无法抵挡血瞳的摄魂术,所以交手没几回合,就被血瞳给制服了。 望着空荡荡黑漆漆的石屋,心头忽而涌上一丝落寞与哀戚。 在原先血瞳被栓的地方坐下,两手抱膝,呆呆望着虚空的某处。 有些事,若是一辈子都不知道那倒也罢了,可一旦明了,就不能再假装视而不见。 云锦的贞洁为谁而守?这个疑问,在今天,终于有了答案。 曾经她好奇过,为什么这个身体的前主人不愿碰他这个正夫,当时还以为对方并不爱云锦,谁能想到,正是因为爱得深爱得浓,才不愿意强迫他。同一个身体,两个灵魂,却都为他沉沦,世事弄人,也不过如此。 可自己毕竟不是原来的轩辕梦,她爱云锦爱得理智尽失,连亲姐的夫婿都能抢,自己呢?难道明知云锦爱得是轩辕慈,却还要将他禁锢在自己身边一辈子吗? 呵……她能放其他夫婿走,也能毫不犹豫地放云锦走。 既然不爱,留在身边也没有意义,好聚好散,今后见了面大家还是朋友。 她郁闷地垂下头,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琢磨着要不要现在就去一趟官媒,再弄本休书回来。刚站起身,就见夜鸦急匆匆赶了进来,一向威猛孔武的她,此刻竟比自己还要狼狈。 轩辕梦惊愕地望着她,指指他光溜的两条腿:“你的衣服呢?” 夜鸦没回她,一个箭步冲到她身前,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一番,见她并未受伤,这才舒了口气:“主子,您真是吓死属下了!” 轩辕梦看着她,眼一翻:“你才是吓死我了。” 夜鸦这才想起自己没穿裤子,“呀”了一声,尴尬兼愤怒道:“都是那个该死的血瞳,他竟对我用摄魂术!” 轩辕梦同情地摇摇头,目光在她光裸的腿上溜过:“谁让你不离他远点。” 夜鸦忿然抬头:“主子,那混账是不是也对您用摄魂术了?”要不然,主子身上的外袍怎么会裹在那家伙的身上。 轩辕梦也不知在想什么,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飘忽,没有认真去听夜鸦说了什么,只浑浑噩噩应了声:“嗯。” 结果,她无意识发出的单音节,又惹得夜鸦一顿破口大骂,等骂爽了骂痛快了,夜鸦一转头,咦?主子人呢? 走在刺骨的寒风中,轩辕梦感受着冷风拂面的凛冽,炽热的心房似乎也随着那股冷意而渐渐失温。洞房花烛夜?之前听来暧昧丛生,此刻想来却是讽刺备至。 叹口气,缩了缩脖子,在回房和出府的岔路上来回徘徊片刻,最终决定回屋拥着暖炉睡觉去。 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蒙在厚实的棉被里,抱着热乎乎的小暖炉,身子逐渐被捂热的同时,睡意紧跟着袭来,轩辕梦迷迷糊糊沉入了梦乡。 屋外风雪交加,原本湛蓝晴朗的天气再次变得阴霾冷彻。缩在被窝里睡的正香的轩辕梦,却感受不到风雪肆虐的寒意,睡得天昏地暗不知今夕何夕。 醒来的时候,天色已黑,一轮冷月高高悬挂在天空,幽寒的月华下,扯絮般的大雪簌簌翻飞,凌乱繁杂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肚子有些饿,叫来竹染,让他去厨房随便找点吃的来给她,竹染听命而去,她则坐在窗前,放着窗外纷飞的雪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被推开,有清浅的脚步声传入耳中,她没有回头,只淡淡吩咐道:“放在桌上就行了,你回去休息吧。” 可脚步声并未远去,且在一步步朝她接近,竟半点没有要听她吩咐离开的意思。 轩辕梦蹙了蹙眉,心道这竹染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把她的话当耳旁风。隐带薄怒转身,却在张口叱责的瞬间,将所有的话语生生吞回腹中。 “你……”望着月色下男子清幽儒雅的面容,她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云锦幽然一笑,走上前,立于她身侧,将被她打开的窗户合上:“雪天风大,殿下要保重玉体,小心受寒。” 不明不白他为什么要来找自己,更不明白,既然不爱她,甚至恨着她,有为何要对她这么好。 盯着月色下两人重叠的影子,她默了一阵,才轻轻开口:“云锦,对不起,我剥夺了你幸福的权利,让你怀揣着恨意嫁给我,日日不得开怀。” 云锦微讶,两年的时光,她对自己百依百顺,呵护纵容,不可否认,她对自己确实很好,但只要涉及他的自由,他的心愿,她却分毫不让。而如今,她第一次向他道歉,诚恳中不带一丝一毫的虚伪,这……真是还是她吗?亦或者,她累了,对自己,再也没有当初的执着与迷恋? 他走到她身前,缓缓蹲下身,握住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仰头望着她:“殿下,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很开心,每天都很开心。” 没有抽手,她只凉薄地笑:“是吗?我原本也这样认为的,可……”她抽出一只手,指尖从男子温润的眉眼中滑过:“你脸上的不快乐,是那么明显,藏都藏不住。” 他微愕,也伸出手,抚上自己的眉心:“我不快乐?” “是啊,你不快乐,连我都能感觉到,你难道还要自欺欺人吗?” 云锦垂下眼帘,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是的,他不快乐,但他却可以用毫无破绽的微笑掩盖内心的不郁。面具戴久了,有时候连自己都会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虚幻,渐渐的,他也以为自己的快乐的,平和的,满足的……可她,竟一眼就看出了自己深埋心底的疮疤,怎么会呢? “殿下。”他伸手,缠住她的腰:“您也不快乐吗?” 没想到他会把问题反抛回给自己,愣了一愣后,释然一笑。 也是呢,这不就是云锦惯常的手段吗?不论怎样的难题,他随手挥挥,四两拨千斤,轻易就能把施与难题的人绕进自己布下的圈套,六皇女轩辕菁,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她动了动身子,想挣开他环在自己腰上的手,却没想到,那样看似柔弱的一个人,竟有那么大的力量,她一挣之下竟没有挣脱:“云锦,不要考验我的忍受力,我快不快乐,不是你能探究的。”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她和他,永远都做不了朋友,更别说是情人了。 云锦仰首一笑,依旧温和清雅,给人一种淡泊宁致之感:“殿下为什么总是不愿信任我?” 她别开眼,冷淡道:“因为你根本不值得信任。”一个爱着别人的男人,怎么看怎么都不值得信任。 他直起身子,朝她靠了靠,他的脸,蹭向她的小腹,“殿下,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包括我的感情。” 小腹上的触感让轩辕梦感到非常不自在,不自觉站起身,却忘了腰部还被云锦缠住,屋内光线昏暗,加之心神摇曳,她立足不稳,整个人向后倒去。见状,云锦匆忙收手,却被她向后仰倒的惯性一起带着摔倒。 地上铺有厚实的地毯,故而摔得并不疼,可身上压着个人,却差点把她的五脏六腑压错位。 她闷哼一声,伸手想将云锦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可手还没碰到他的一片衣角,却感觉自己的腰带被人给抽开了。 一双灵活的手探入底衣,不算冰冷却带着微微沁凉的手指,在她的肌肤上缓缓游移。 短暂的僵硬后,她倏地伸手,按住了那只在自己身上兴风作乱的手:“云锦,别以为我喜欢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云锦没说话,以实际行动,表达着自己的想法,他用空着的另一手,钻入轩辕梦的底裤,不带半分迟疑和羞涩,这大胆的举动,让轩辕梦又是浑身一震。 她向后一缩,也用自己的另一手,捉住云锦那只撩拨她心底情欲的掌:“我已决定放你自由,你无需如此。” 放他自由?简单的两个字,却让他浑身一震:“殿下……要休了云锦?”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倒是轻松了:“没错,这是我想了很久才下定的决心,没有任何冲动和负气的因素,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是我一时的心血来潮。” 又是一阵沉默,在她身上撩拨欲火的手蓦地抽出,改为搂住她的腰,那力道竟大得吓人,“云锦不走。” “没关系,名分不在,你依旧可以住在这里。”这是她能做的,最后的退让。 “不,我是你的夫,这辈子只认你一个妻主。” 轩辕梦窒了窒,忽地笑出声来:“云锦,你和我都不是小孩子,既然什么说开了,又何必再惺惺作态?” 搂抱她的力量稍减,云锦近距离凝视她的双眸,幽声问:“殿下,你爱我吗?” 呵……这个问题,已经不知被问过多少次了,不同的是,这回,是由他本人问出。 她不想隐瞒,也不屑于隐瞒:“爱,当然爱,只是没你想象的那么深。” 他却笑了:“不管爱有多深,只要是爱,云锦就一辈子陪在殿下身边。” 讨厌他这样的笃定,他以为,自己爱着他,就不敢对他下狠手了吗? “下去,别逼我动粗。” 云锦却凛然不惧:“如果这样做,能让殿下消除对我的疑虑,那也值了。” 轩辕梦终于耐心尽失,一把将他推开,坐了起来:“云锦,我不想陪你玩,也没那个精力陪你玩,你是我二姐的人,当初算我鬼迷心窍,被猪油蒙了心,现在我知错了,我只想把你还给二姐,其他的,都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温润沉静的面容,第一次失去从容,深幽的瞳眸,直直凝视她,“你将我抢来逼我嫁给你,又用整整两年的时间禁锢我,你做这些,不就是为了得到我的心吗?如今,我愿陪你一生一世,你却要抽身离开,这对我,公平吗?” 云锦哀戚中夹杂怨忿的一番指责,让原准备起身离去的轩辕梦再次僵住。 他的不甘他的怨恨他的无奈他的忧伤,这一切的一切她都懂,如果两人现下不是这种情况,如果自己早一些来到这个世界,如果自己不是太女轩辕梦,或许,她会不顾一切地去爱他,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可……她偏偏是夺人幸福的刽子手,是那个心狠冷绝的轩辕梦,即便他愿与她白首偕老,她也是做不到的。 闭上眼,深吸口气,她欲起身离地。 “殿下。”云锦忽然出声,她起身的动作,就这么僵硬顿住。 “白日里你说过的话,应该没有忘记吧?” 她说过的话?什么话?她说过的话太多了,难道每一句都要记住? “您允诺我,会给我一个难忘的洞房花烛夜,您没忘吧?” 轩辕梦脑袋一晕,“咚”的跌坐回地上。 屁股好疼! 揉着被摔痛的屁股,她忽然想到一句话: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 不如现在干脆……躺下? 不行,就算ooxx,身为女人,那也得她在上面,她又不是弱受,体力活什么的,得让她这个大女子来干。 只是……真的要洞房花烛嘛? 好乱,脑子好乱,尤其在这种充满了暧昧与色情的场景下,脑子就更乱了。 脑袋正抽着筋,就听云锦说了句雷死人不偿命的话:“云锦请殿下即刻履行承诺。” 噗! 要不是她心理强大,这会儿只怕要吐血而亡了。 “云锦,你为了二姐守身如玉多年,怪不容易的,还是不要了。”这话说得没底气啊,怎么听怎么像是某种暗示。 “云锦从来不为谁守身如玉,就是殿下,也不能逼我。” 一句话把轩辕梦噎得没了话说,瞪着黑暗中那抹霜白,头疼得要命。 安静的氛围中,轩辕梦绞尽脑汁,苦思对策,总不能真这么不明不白的就乱了那啥吧? 忽地,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钻入耳中,她原就听觉灵敏,加上夜深人静,这诡异的声音被逐渐放大再放大,终于,她听出了些不对劲来。 “喂,你别……”被眼前的景象惊得眼珠下差点掉下来,不带这么劲爆的,她不想犯脑淤血半身不遂啊啊啊! 雪白的身躯,在流霜般的月色下,像一只从月中走出的妖精,带着令人疯狂的绝世媚惑。修长的四肢随意伸展,胸前的殷红如风中娇花,锦缎般的青丝垂落,将劲瘦的身躯包裹,若隐若现间,更添一份神秘的魔魅。 咕噜咕噜,吞咽口水的声音。 明知该立即移开视线,但目光却像是被一股强大引力所吸附般,牢牢定格在那美好得不似凡物的男性躯体上。 香蕉梨个巴拉!这家伙什么时候把衣服脱掉的?绝对是故意的,绝对!他成心让她血压飙高,气血上头,心跳如鼓,激动欲死! 不行不行了,脑袋真的有些晕了。赶紧移开视线,可目光还没转开,那雪白莹润的身躯,就从月色中走出,来到她的面前。 哦买噶的! 看到了看到了!这下是真的看到了!至于看到什么,唉,不说也罢! 僵硬地扭过脖子,滚烫的热血直往脑门上冲,脸烧得估计都能煎鸡蛋了。 “还是那句话,云锦的贞洁,只属于殿下一人。”他蹲下身,双臂环住轩辕梦的脖颈,平淡至极却透着难言魅惑的嗓音,逼得她几乎失控:“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云锦的心,也是血肉筑成。” 感受着他丝绸般滑润的肌肤与自己相互厮磨,她终于移回视线,目光精准地落入他漆黑幽远的眸中:“云锦,我当初对你说过的话,你应该也没忘吧?” 一般人肯定会来一句,“您说的哪句话?” 可云锦不,他似乎与她有着惊人的感应,她的每一个想法,他都了如指掌,包括她此刻这句没头没尾的问话:“是的,云锦没忘,只要云锦活着一天,就绝不会背叛殿下。” 他说得斩钉截铁,她从他的眼中,看不出任何一丝属于欺骗的痕迹。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无论一个人多会伪装,他的眼睛,却怎么也骗不了人。 轻抚上他纤薄的唇,带着无限暧昧轻柔摩挲,“云锦,过了今晚,你就是本殿名副其实的男人了,如果后悔,还来得及。” 他薄薄的唇微勾,开口间,不经意将她的手指含入唇瓣,轩辕梦顿时浑身一个激灵。 “此生不悔。” 简介而清淡的四个字,却似一股强大的暖流,直冲轩辕梦的心间。 再无任何估顾忌,也无一丝芥蒂,她说过,这个男人,她要定了。 今晚,不论发生什么事,都阻止不了她要他的决定。 “我要你。”嘶哑的声音一出口,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恍然间,想起这样的对白这样的场面,一般出现在言情小说男女主床戏开始前的某某时刻,而那句“我要你”,通常出自男主之口,霸道,狂烈,充满了男性的掠夺气息,而女主,则满脸娇羞地依偎在男主怀中,做小鸟依人状。 但此时此刻,她与云锦之间……呃,好像倒过来了。 一丝红晕染上男子俊逸雅致的面容,娇艳的唇瓣似开在四月天里的粉嫩桃花,她忍不住心中的渴求,身子一翻,见他摁倒在地,同时俯下身,狠狠噙住了那散发淡淡茶花香的唇瓣。 柔美的甜蜜在辗转吮吸间溢出,修长的四肢打开,做邀君品尝的之姿,没想到平日里那样温润如水的人,在床笫间竟会如此激情似火。 他的手,探上她的柔软,她的身子,与他紧紧贴合,那样的缠绵悱恻,那般的亲密无间。 “云锦……”在与他合二为一时,她禁不住叹出一声深情呼唤,柔情缱绻,如梦芳华。 凌乱的喘息,暧昧的低吟,在这个风雪大作的夜晚,交织出华丽的绝美乐章。 而在屋外,一片白芒的冰天雪地,静静立着一抹紫色的人影,从远处看去,不知情的人会以为那是一尊集天地灵气雕刻而成的绝美雕塑。 紫色的瞳眸,像是世上最名贵的水晶,原本该有着同样绝世的光彩,却在看着面前一道紧闭门扉时,熄灭了所有的华彩,变得如死灰般沉寂黯淡。 风雪依旧,室内旖旎缠绵,桃花梦幻。 屋外,那抹紫影,渐渐地,竟与天地间的雪白融为一体,漆黑的发上,落满了白色的雪珠,甚至连蝶翼般的长睫,也沾染了雪霜。 一动不动,仿佛失了灵魂。 “云锦,有恨过我吗?”轻抚他熨烫的肌肤,她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他喘息不匀,却回答地坚定:“没有。” “为什么不恨?” “因为恨不起来。”他不受控制的呻吟终于溢出口,那样的撩人,却又纯净。 她攀住他的肩头,让两人的结合越加紧密:“那有爱过我吗?” 感觉身下的躯体瞬间紧绷,她突然有些害怕,怕他说不爱,怕他的答案,让自己的心再一次从天堂坠入地狱。 “爱,云锦想与殿下白头相守,永不分离。” “云锦,这些话,可是出自真心?”吻住他早已被自己凌虐得红肿的唇,她在享受巅峰的极致时,忍不住问出一直潜藏心底的疑问与纠结:“以前怎样我不管,我只问你现在,以真心换真心,我不会再束缚你,也不会再禁锢你,即便这样,你也想与我一生一世在一起吗?” 那双美丽如星辰的眼,染了点桃花般潮红,“是,一生一世,在一起。” 她有些怔愣,心中的暖流与体内带来的情潮相融相合,不禁轻吟出声。 “我的云锦……”是的,她的云锦,他终于是她的了,完完整整,属于她了。 …… 她的云锦? 她的……云锦…… 呵……那自己是什么?是她不要的垃圾,是她抛弃的过往,是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 门外,一动不动的人影终于有了反应,那轻颤的肩膀,紧握的双拳,由紫转红的双眸,都昭示着,这并不是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没错,是人。 只要是人,心就会痛,犹如凌迟般的残忍,疼得撕心裂肺却又喊不出来。 走吧,现在就走,永远忘了这里,忘了曾经,忘了那个女人。自己不欠她什么,见死不救又如何?想杀她的人还少吗?就是此刻被她抱在怀里,温柔亲吻,生怕一碰就碎的云锦,也同样恨过她,怨过她,连那一次的暗杀计划,也是他出谋献策,可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为什么当他决心要抛却所有的自尊与骄傲,与她共赴地狱时,她却对他说:我不要你了。 她不要他。 不愿要他,不屑要他,不肯要他! 她要的,唯有一个云锦,那个无论何时都轻渺淡然的男子,那个温润如水愿陪她白首偕老的男子,那个足智多谋能帮她度过一次次难关的男子! 萧倚楼,你拿什么和他比! 你比不过!永远……都比不过。 鹅毛般的大雪,下了整整一夜,当天边第一缕日光破晓而出,洒落在这银装素裹的世界时,轩辕梦才从睡梦中悠悠转醒。 身边,是同样刚睁开双目的云锦。 这个淡雅的男子,在早晨睁眼的一刹那,竟萌得像个孩子。黑色的瞳仁略显呆滞,盯着她一动不动,浓密的睫毛一颤一颤,煞是可爱。 她身子微倾,吻上他那双剔透琉璃的眼,“云锦,早安。” 短暂的迷茫后,优雅与清润,再次回归那双迷茫的眼。 他捋了捋耳侧散落的长发,支起身子。锦被顺着他细窄的腰身滑下,轩辕梦半支着脑袋,从她的角度看去,正巧看到云锦裸露在外的半个臀部。 一大清早就来这刺激的一幕,真是要命了。 不过,现成的美景不看白不看,反正已经是她的人了,多看几眼也没什么吧。 嘿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而不是偷偷摸摸地看他了,但是光看实在有些不够解馋,如果能近距离亲密接触,那就好了。心中这般想着,身体已早于思想展开了行动。 “云锦,时辰还早,不如再睡会儿?”她向他扑去,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往他翘挺的臀摸去。 云锦回过头,顺滑的青丝随着他扭头的动作,系数落在轩辕梦同样赤裸的肩头,“殿下,您还要上朝,莫要贪欲。” 呃……她只是劝他再多睡会儿,怎么就成贪欲了? 有些悻悻地收手,放云锦下了榻:“好嘛好嘛,都听你的。” 云锦摇摇头,似有无奈,亦有宠溺。 趁他穿衣时,再好好看看,虽说他已经成了自己的男人,但以他的性子,如若不愿,自己想再次拥抱这具美好的身子,怕是有些难。 忽然想起什么,轩辕梦猛地从榻上跳下,将他一把扯到自己面前:“云锦,让我看看。” 云锦虽遇事冷静,但被她突然扯回到榻上,也忍不住变了脸色:“殿下,不可再……” 轩辕梦不理他,径自扯开他已经穿好的亵衣,目光紧盯他白玉般的胸膛。 “哇,好神奇……”手指抚上心口的位置,她记得很清楚,这里,曾点缀着一颗如血般殷红的守宫砂,而现在,那抹红色已经彻底消失,玉色的胸膛,白净一片。 原来是要看他的守宫砂,云锦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感到一阵微微的失落。 一切就这样尘埃落定了,希望今后的路不会太难走,如果一定要以付出生命为代价,那么他也…… “云锦。”耳边传来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 女子浅笑嫣然的脸近在咫尺,美得令人屏息。 “不要离开我,不要欺骗我,更不要背叛我。”她环住他的腰,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胸腹上,霸道的言语中,透着不易察觉的惶然:“爱一个人,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一旦被伤害,这份勇气,也会被消磨殆尽。我没有你们想象中那么坚强,不希望经受这样的考验,所以,请不要负我。” 这样的话,她是第几遍说了?骄傲如她,竟也会有害怕的事情。 心底的某一处突然柔软,他伸出手,反手将她紧紧拥住:“不会的,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就是与你相扶相守,以沫相濡。” 以沫相濡?只要不是相忘江湖就好,其他的,无所谓。 她缓缓牵动唇角,绽出一抹满足的笑意。 下了一整夜的雪,空气格外清新。 轩辕梦推开门,伸了个懒腰,不论身心,都格外畅快。 有武功就是好,怎么折腾都不累,她也记不清到底与云锦缠绵了几回,反正最后他累得精疲力竭,酣然入梦,她却精神奕奕,恨不能出去跑几圈,再狼嚎几声。 唤来竹星和竹染,为自己更衣束发,刚欲转身进房,却见门廊下有一双脚印。 雪下得很厚,脚踩上去根本不见底,可那双脚印却能清晰看到地上的石砖,应该不是后踩上去的,倒像是有人在这里站了整整一宿,直到天亮雪停后才离开。 不是吧?这……难道有人偷听? 想到自己正爽歪歪时,外面站了个人在偷听,轩辕梦就有种想晕倒的感觉。 是谁?偷听她的活春宫,不想活了! 围着那脚印看了许久,除了知道对方会武功外,其他的什么都猜不到。也怪自己昨天太放纵太忘情,以为在自己的府邸就可以万事大吉,从而放松警惕,万一是要杀她的刺客,那现在,她岂不是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 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脑海中满是一双于暗夜中偷窥自己的眼睛。 不行,下回一定要请几个保镖,将自己的住处团团围住,势必做到一个苍蝇都飞不进来! 穿戴整齐后,轩辕梦让竹星送云锦回他自己的院落,顺便告诉夜鸦,让夜鸦设计一个假装巧遇的桥段,和竹星套套近乎。 正在脑中幻想,当夜鸦那张恐怖的面容做出温柔似水的样子会是何等违和时,米管家那肥胖的身躯,再次以超自然定律的速度飞奔到她面前。 肥肉继续抖,汗水继续流,轩辕梦看着都为她捉急。 “米管家,你也一把年纪了,以后做事能不能稳重些?”真不明白,米管家每天这么跑啊跑,肥肉甩啊甩,汗水流啊流的,怎么还能这么胖。 米管家唯唯诺诺应了,又从袖口掏出一块抹布似的绢帕,擦擦汗水:“殿下,月影山庄的人回信说,二公子已和山庄断绝关系,不再是山庄的人了,所以,她们拒绝接回二公子。” “什么?这帮人讲不讲道理!邵煜霆不是月影山庄的少庄主吗?她们连少庄主也不要了?”轩辕梦对此感到无法理解。 米管家躬着身,将对方的话一一传达:“她们说,自二公子离开山庄嫁给殿下后,他就不再是月影山庄的人了,如今,老庄主过世,新庄主继任,二公子若想回山庄,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嫁给新任庄主,以庄主之夫的身份,入住山庄。” 乍一听,貌似离谱,仔细一想,又觉得合情合理,轩辕梦将蹙起的眉舒展,问:“邵煜霆怎么说?” “这……”米管家又开始擦汗。 “这这这什么!没问过就直说,本殿又不会吃了你。”一猜就知道,米管家根本没去找邵煜霆问话,也是,那么一头大狮子守门,谁敢进。 “多谢殿下体恤。”米管家简直要感恩戴德了,最近轩辕梦的脾气好了不少,否则,自己今天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轩辕梦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再问:“月影山庄那边对这事怎么看?既然是她们提出来的,应该对这门亲事很满意吧。” 米管家这次回答得极快:“那是当然,她们连聘礼都备好了。” “靠之!敢情那新任庄主一直都在盯着本殿的夫婿!”虽说她不喜欢邵煜霆,但好歹也是自己的夫婿,被他人觊觎,难免心里不痛快。 米管家没答话,这种事情,跟她压根没关系,倆女人争一个男人,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想了想,轩辕梦丢下一句:“行了,你给她们回个话,让她们赶紧来接人,至于邵煜霆那边,我去搞定。”说完后,便登上了前往皇宫的华丽马车。 因为时间有些紧,所以轩辕梦让竹染把马车驾得快一些。眼看着就要到皇宫了,却不料马车一阵颠簸,轩辕梦抓紧了窗棂才没有跌倒,正想问竹染发生什么事时,外面传来一个尖利的叫骂声:“哪个不要命的,五殿下的车也敢撞!” 五殿下?五皇女?好个嚣张的轩辕霞! 轩辕梦揉了揉被撞疼的额头,脸一沉,掀开帘子走出马车:“是本殿这个不要命的,你待如何?” 可怜的竹染,脸上被对方的恶奴抽了一鞭,水灵灵的小脸上多了一道血痕,看着就让人心疼。 恶奴见她气焰嚣张,顿时大怒,扬起鞭子便往她这边抽来:“不长眼睛的东西,也不看看我家主……啊!”鞭子没打到轩辕梦,反倒抽到了自己身上,恶奴一声尖叫。 轩辕梦拧紧了眉头,原想给这恶奴点教训,谁知五皇女竟亲自出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抬起的手,只能不甘不愿地放下。 五皇女轩辕霞又给了那恶奴一鞭子,这才朝她看来,“原来是九皇妹,我当是谁呢,口气这么大的,这偌大的京师,也只有九妹一个。” 哎呦,这话说的,倒牙! 轩辕梦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五皇姐知道就好,下回定要看好你的狗,别再乱咬人了,我家竹染细皮嫩肉的,可经不起咬。” 闻言,轩辕霞脸色顿时一黑,不过碍于轩辕梦的身份,倒也不敢说太重的话,只能把矛头指向竹染:“哼,不懂事的奴才就要好好教训,撞了我的马车事小,撞伤了九妹那就事大了。”说着,转向一旁垂首静立的竹染,刚准备开骂,却在看到竹染容貌的刹那,双目大亮:“不如将这不懂规矩的奴才交给我,让五姐我帮你调教调教。” 哼,这色女人心里在想什么她能不知道?见竹染长得漂亮就想抢过去占为己有,也不看看他的主子是谁! “多谢五皇姐美意,只是九妹喜欢亲自调教,就不劳烦你了。”佛袖一挥,转身坐回车厢,也不管五皇女此刻什么脸色,对竹染吩咐道:“竹染,驾车。” 马车绝尘而去,许久后,烟尘散尽,露出了五皇女那张灰头土脸恨意浓浓的面庞。 轩辕梦,六皇妹输了没关系,还有我五皇女轩辕霞!等着吧,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身份你的男人全部抢过来,让你一无所有,痛不欲生! 第57章 谁也不能代替你 千篇一律的朝事,终于在这一日有了改观。(..tw无弹窗广告) 远在昊天的二皇女轩辕慈派人送来奏报,说昊天帝病重期间,诸皇子为夺皇位,反叛逼宫,幸有文太师拼力保驾,才将混乱的局势稳定,但太子受了惊吓,多日闭门不出,昊天帝听闻此事,病情加重,只怕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听了这份奏报,女皇脸色黑如锅底,连站在玉阶下的轩辕梦,都可以清晰感受到女皇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森冷气势。 女皇为什么会发怒,仔细想想便不难猜到。 昊天的那几个皇子为什么要反叛?又为什么会逼宫?野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则是有人在背后挑唆。 谁在背后挑唆她猜不出,但她知道,这个挑唆之人,必然是女皇派往昊天的心腹,不管几位皇子中哪位登基为帝,最终都必将成为女皇手下的一个傀儡,届时,龙华联手昊天,还怕对付不了区区一个宛东? 计划进行得天衣无缝,却输在了最后关头,女皇焉能不怒! 这就叫世事弄人,女皇的计划一旦成功,一统天下便不再是梦想。可老天偏不让她成功,也许,能完成这一伟大使命的千古一帝另有他人,女皇只是个推动历史车轮的卒子罢了。 但女皇不这样想,她的骄傲,她的野心,她的自信通通不允许她就这样放弃一统天下的梦想,所以,她把这困难重重又吃力不讨好的事,再次交给了轩辕梦。 嗷嗷嗷!为毛总是她!(话外音:谁让你是女主呢) 罢了罢了,谁让她是太女呢,人家都是大女子,她比别人多个点,天生劳碌命。 不过,女皇并没有命她即刻出发,而是等轩辕慈从昊天归来后,她再以护送大皇子归国的名头前往昊天。 下朝前,女皇破天荒地对她说了句:“后天就是小年,带上你的夫婿,入宫与朕一同聚聚,丞相也很长时间没有见到云锦了,趁这个机会,让他们母子见个面,叙叙旧。” 女皇刚才还板着一张脸,这会儿怎么变得如此和蔼亲切了? 皇帝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变脸比翻书还快,心里虽百般不解,恩还是得谢。 “多谢母皇体恤。” 丞相云彩原也叩首道:“臣叩谢天恩。”直起身子时,若有若无地瞥了轩辕梦一眼。 接受到云彩原诡异的目光,轩辕梦怔了怔,啥意思? 待官员陆陆续续离开,云彩原才追上来:“听闻殿下最近休了不少夫侍,这是为何?” 嗯?原来是为了这事。 看了云彩原一样,女人虽绷着脸,但眼底的喜色却怎么也掩盖不住。她略微琢磨了一下,便明白了她为何而欣喜。 “岳母大人,这都是为了云锦啊。”投其所好,应该没错。 这一声岳母,叫得云彩原心花怒放:“我就云锦这一个儿子,宝贝都来不及,殿下肯真心待他,本相甚觉欣慰。” 这友情牌打得不错哇,没想到自己完全自私的休夫行为,竟还能讨得云彩原欢心,一举两得,怎么都是自己赚到了。 两人一边闲聊,一边朝宫门外走去,见四周的人渐渐少了,云彩原这才靠近轩辕梦,低声道:“这次去昊天,你有几成把握?” 轩辕梦愣了一下,敢情云彩原找自己套近乎,并不是为了休夫事宜,而是询问她数日后前往昊天的打算。 这事她还没考虑过,从轩辕慈的奏报中可以分析出,送祁墨怀回昊天并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路上少说也要遭遇几次暗杀阻扰什么的,能不能平安进入昊天的地界,带着完整健康的祁墨怀回昊天皇宫,这都是未知数。 忖了忖,决定还是实话告诉云彩原:“难,那个文太师,看样子不简单。” 云彩原颔首,对她的见解表示赞同:“文弼舟两朝元老,深得昊天帝信任,手握大权,执掌镇刑司,地位虽不如皇帝,但论权势,已在帝王之上。” “这么嚣张?”如果云彩原说的都是真的,那自己的对手,究竟是太子,还是这个文太师? 云彩原冷笑一声:“何止嚣张,简直就是无法无天!”顿了顿,她冷肃道:“文太师手下的镇刑司,职权之大,连皇帝都无权过问。镇刑司有自己的牢狱,可自行逮捕、刑讯、处决,不必经过皇帝和任何官吏机构批允,在昊天,文太师才是真正的天。” 听这情形,文太师有点像是明朝时期的魏忠贤嘛,那个什么镇刑司,不就是东厂?看来,要扶祁墨怀上位,实在难于登天,可她对女皇打过包票,要是就这么临阵退缩了,不被女皇剥皮抽筋才怪。 好日啊,她的好日子,竟然就这么没了,她后悔了行不行?祁墨怀交给女皇处置,她继续做她的逍遥太女,不做太女也成啊,给个王爷做做,天天喝花酒,赏美人,人生一大乐事也。 唉,难不成要应了那句名言警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 摇摇头,苦笑道:“到时还得仰仗丞相了。” “殿下无须客气,能帮得上忙的,本相必义不容辞。”云彩原与她心照不宣,既然是统一战线上的人,当然要共同行事。 “多谢丞相。” “莫谢莫谢,你既然叫我一声岳母,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一家人帮一家人,无须客气。”云彩原笑得像朵大菊花。 轩辕梦也跟着一起笑,笑得像朵小喇叭花:“哈哈,没错没错,一家人,一家人嘛……” 两人有说有笑,一同出了宫门,目送云彩原的马车远去后,她才登上自己的马车。 一上马车,喇叭花就萎蔫了。 郁闷至极地盯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房屋和建筑,轩辕梦心里想堵了块大石一样难受。 前路漫漫,到处是坑。 敢问路在何方? 一番番春秋冬夏。 一场场酸甜苦辣。 敢问路在何方?路在脚下。 啦啦…… 一路豪歌,向天涯,向天涯! 马车刚停下,轩辕梦就冲出马车,扬着拳头,喊着风风火火闯九州往云锦的院子撒去。 这件事得着云锦商量一下,现在她的脑子一团乱,必须要有个聪颖睿智的“诸葛亮”为自己出谋划策。 还没等冲入云锦的院落,一支飞镖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她射来。 娘之!谁他妈这么没素质,飞镖是能乱扔的吗?射到她就算了,万一射到花花草草,射到小盆友,射到她的宝贝云锦怎么办! 身形一转,手臂一伸,将飞镖夹在两指之间。 目光四处飞转,只见一道人影破空而去,她原想去追,却猛然察觉手中的飞镖上系有纸条。 拆下来一看,顿时呕血。 “今夜酉时,本公子于住处备齐好酒,等你赴约,不见不散。若敢不来,小心后果。” 靠之!萧倚楼你怎么不去死?你去死一死吧,你死了,我给你烧一房子的纸钱,绝对够你花上几辈子了! 将纸笺捏成一团,一脚踢开。 小心后果?小心你个头! 算了,不跟这种人一般计较,先去见她的亲亲云锦,正经事重要。 跨入幽静的小院落,推开卧房门扉,却不见云锦。难道在花厅?又去花厅找了一回,还是不见人影。 不会在自己的住处吧?嘿嘿嘿,没看出来,云锦还是个闷骚的。 一路赶回自己的院落,却还是没找到云锦,轩辕梦急了,逮谁问谁,“大公子人呢?”被问者纷纷摇头,气得轩辕梦想咬人。 最终,还是米管家晃着那肥胖的身躯,前来为她排忧解惑:“今早殿下前脚刚走,大公子便动身去京郊的庙里上香祈愿了,这一去怕是要住上半个月,公子让小人转达殿下,无需为他操心,待祈福事宜一了,他立刻回府。” “祈愿?为什么不让别人去?”这么重要的节骨眼,他去祈什么愿啊! 米管家道:“快到年关了,照规矩,大公子也该在这个时候去相国寺吃斋祈福,原本这事应该由三公子来办,但三公子已不是殿下的夫婿,故而祈愿一事,只能落在大公子身上。” 轩辕梦差点又呕一次血,老天故意跟她作对是不是?什么祈福,什么还愿,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随便派个人去不就行了?她的云锦啊,她的救命稻草云锦啊! “算了,你去备马,我亲自去一趟相国寺。”云锦不在,她可以去找他啊,就是多花点时间和精力,没关系。 “哎呦,我的殿下。”米管家匆忙将她拦住:“您是太女,又是一家之主,这个时候万万不能去相国寺与大公子会面,凡是祈愿之人,在这吃斋的半个月里,必要六根清净,方可得佛祖庇佑,否则,仪式失败,来年必然诸事不顺。” “有这么邪乎嘛。”生长在高科技为主宰的新社会,轩辕梦从不迷信。 米管家连连点头:“殿下,此事非同儿戏,您定要慎重对待啊。” “我就去一天也不行?” “别说一天,一个时辰都不行。” “靠,烦死了!”轩辕梦怒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她现在已经诸事不顺了,不需要等到来年,她今年就得挂。 殿下很生气,后果很严重,米管家缩缩脑袋,尽量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到最小。 轩辕梦原地踱了一阵,忽地转向竭力把自己缩到龟壳里的米管家:“祁墨怀的住处修建的如何了?” 米管家战战兢兢道:“差不多……快完工了。” 轩辕梦一挥手,“别修了,反正也住不了几天,快过年了,让那些工匠回家去吧。” 米管家得令,身子一转,蹭蹭蹭一路小跑,眨眼就不见了人影。轩辕梦再一次看傻了眼,果然,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想到刚才的那张纸条,轩辕梦忍不住用力揉了揉脑袋,把一头整齐的发髻给揉成了鸟窝。 既然见不到云锦,那就去赴萧倚楼约吧,换种方式想,他肯主动见自己,也算是个好事。 月如钩,星如河。 在这样一个美丽的夜晚,她与之相会的,不是情人,却是萧倚楼这个暴躁男,真是白白辜负了老天爷的这番心意。 踏入垂花门,眼前的景象依然让她眼前一亮。 什么样的景,配什么样的人,妖孽就是妖孽,住得地方都这么妖孽! 红色的灯笼早已高高挂起,提前给人带来过年的气氛,檐角上风铃随风摇摆,红绸飘扬,清脆的铃声,宛若一曲清灵的歌谣,空旷悠远。 拾级而上,推开紧闭的门扉,与屋外截然不同的暖意,萦绕而来。 “萧倚楼!”在摆满果酒的桌前坐下,轩辕梦朝着里间大声喝道,“搞什么鬼,不是要我来赴约吗?赶紧出来,别躲躲藏藏的了。” “铮……”回答她的,不是萧倚楼,而是一声揪心的琴音。 她蹙眉朝琴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薄薄的纱帘内,似乎坐着一个人,身姿颀长,素手调琴,在那一声揪心的琴音过后,便有潺潺如流水的美妙音符流出,全然不同刚才的忧殇。 那琴音似一缕细细柔柔的线,在她的心坎上来回穿梭抚慰,连烦躁的情绪,也因这沉润美妙的音符而渐渐平息。 轻拢慢捻抹复挑,初为霓裳后六么。在最初的宁静悠扬后,意境急剧转变,有哀凉的细流,一点点自琴音中溢出,仿佛一只看不见的手,将她的心脏紧紧捏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随后,幽咽的冰泉蓦地凝结为一柄利剑,豪无预兆的从她心窝上狠狠刺入,疼得她一阵痉挛,却又说不出一个字来。 端起桌上的酒杯,将早已斟满的酒液一饮而尽,她挥手而出,将那已从利剑变为裂帛的琴音打断,“别弹了,弹得我心痛。” 那厢半晌没有动静,在轩辕梦饮尽第三杯酒时,才听到有人起身的声音:“没有心的人,又怎会心痛。” 好嘛,一见面就给她难堪,什么话难听捡什么话说,她到底上辈子跟他结了什么仇,这辈子要这么折腾她。 “萧倚楼,好聚好散,再见不难,你一定要与我撕破脸才甘心吗?”伸手去端酒杯,却端了空,这才想起酒杯被她当暗器给扔出去了。 紫色人影走至桌边,望着桌上的酒壶,突地单手抄起,仰头将一整壶的酒液倒入口中:“放心,这是我最后一次与你相见,从今以后,你我互不相识,各走各的路,后会无期。” 她想拍手附和,却发现喉中发干,酒液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她竟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纵然两人的相处从未安宁和煦过,但既已相遇,便算有缘。要斩断缘分,就像斩断两人彼此相连的血肉,是会痛的。 桌上已无酒杯,连酒壶中的酒也被萧倚楼喝干,只剩桌下的一只酒坛,轩辕梦想也不想,直接抱起酒坛,仰头就干:“好,从此天涯陌路,后会无期!” 清凉的酒酿入口,苦涩无比,全然没有平日里饮酒的醇厚甘甜。 “呵呵,还真是狠心的女人。”还没有喝痛快,酒坛就被萧倚楼抢去,因为饮得有些急,透明的酒液顺着他白玉般的下巴缓缓流下,润湿了他的唇,打湿了他紫色的衣襟。 修长脖颈上的喉结。随着饮酒的动作而上下滑动,轩辕梦不禁做了吞咽的动作。 “一人饮酒未免无趣,不如我陪你喝。”反手抢回酒坛,轩辕梦仰头灌下。 苦涩辛辣的酒液入喉,从苦涩渐渐变为滚烫,连身体似乎都在酒精的作用下燃烧起来。 “陪我喝?狠心的女人也学会大方了?”再次将酒坛抢过,紫色的瞳眸透着一股迷离和怨恨。 轩辕梦起身,摇晃着已经微醉的身体,又一次将酒坛抢回。 两人就这样你一口,我一口,竟把满满一整坛的酒全部喝光了。 感觉头疼欲裂,轩辕梦踉跄着走回到桌边,提起桌上的茶盏为自己斟了一杯清茶:“萧倚楼,其实你这人不错,就是脾气坏了些,人讨厌了些。”她抬头,目光同样透着微微的迷离,烛光下,那抹紫影,纤挑修长,桃花似的眸子,勾魂摄魄,“临走前,你能不能再为我弹奏一曲?”虽然已经决定放他走,但实在是舍不得他那举世无双的琴技。虽然心痛,却也同样刻骨铭心。 紫色的人影突然背转过身去,纤挑的身影似乎越发得纤瘦了。 轩辕梦苦笑一声,端起茶杯,将浓浓的茶水倒入口中:“真不愿意?”她早就猜到了,以萧倚楼的个性,怎会对自己百依百顺?他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与自己作对。虽然很讨厌这样的他,但一想到今后再也不会相见,没人与自己斗嘴,与自己吵架,这种感觉还是挺失落的。尤其是他的琴艺,从前竟不知,那双修长白净的手,那双曾差点淹死自己的手,竟能奏出那般美妙绝伦的乐曲,冰冷的琴弦,在他的手下,却像是活了起来一样,他赋予乐曲生命,神奇得令人惊叹。 既然以后都再也听不到,现在听不听又有什么关系呢? 垂目望着手中茶杯,幽然叹息一声,咽下杯中剩余苦茶。 幽光中,那抹紫影忽然转了过来,强烈的视线凝在她的脸上:“夫人,请自重,本公子只卖身不卖艺。” “噗――”刚喝的一口茶全部喷了出来。 她放下茶杯,抹去唇角的水渍,淡声为他纠正:“错了,是卖艺不卖身。” 萧倚楼眸子半窄,踏前一步,朝她走来,“不,是卖身不卖艺。” 她抬头,微张红唇,一脸呆滞。 这家伙傻了吧?哪有卖身不卖艺的,酒喝多了。嗯,肯定是酒喝多了。 烛光摇曳,落雪无声。 因饮了酒而面容愈加娇美艳丽的女子,半倚在桌案上,黑发半散,眼神迷醉。 一身紫色锦袍的男子,静立在女子面前,同样迷醉的眸中,有无奈,有忿恨,有痴恋,有疯狂。 那张妖异的脸容,衬着橘色的烛光,衬着这寂静迷幻的夜,仿若一朵邪魅妖娆的罂粟。 时间仿佛静止了,唯剩二人两两相望…… 蓦地,他俯下身子,捧住女子的脸,狠狠吻住那张红艳欲滴的芳唇,将自己所有的火热一并释放。 他摩挲着她的唇,轻柔的呢喃,“对你,卖身,不卖艺。” 突然凝滞的心,因这样一句充满情\色意味的话,而怦然剧跳。 她强撑瘫软的身体,向后退开少许:“你的身子,我要不起。” “没有什么要不起的,就当是临别前的狂欢,俗话说,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们既然曾是夫妻,那就该留下点什么,否则今后想起来,岂不是要遗憾?” 这是什么古怪理由?轩辕梦忍不住笑道:“照你这么说,我和这府里的夫婿都做过夫妻,那我岂不是要和每个人都缠绵过一回才可以?”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在我的心里,你和他们都是一样的。” “是吗?”望着她的那双紫眸,蓦地划出一道冷光:“那云锦呢?” 又是云锦。 轩辕梦摇头轻笑,“萧倚楼,为什么总要与云锦相比?如果你对自己有信心,那么谁也不能代替你。” 他眸色再次加深,身体突然前倾,与她紧紧相贴:“你说的没错,今夜一过,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替代我。” 感觉他的手探上自己的腰际,轩辕梦浑身一震,将他推开:“萧倚楼,我说过了,我对你没兴趣。” 他却不依不饶,再次缠上来:“兴趣可以慢慢培养,你没有试过,怎么知道对我没兴趣?” 轩辕梦被他缠得有些无奈,这家伙脾气是一等一的坏,性子也是一等一的倔,也不知他和白苏两人,谁更像头倔牛。 “萧倚楼,你当我饥不择食,是个男人就上?” 萧倚楼面色陡变,一丝怒意浮上眼眸,却始终不松开紧缠她的手:“你看不起我?” “萧倚楼,我轩辕梦的男人,不但要是天下绝色,且身子一定要干净,你认为自己符合我的条件吗?”她明眸善睐,看上去是那样的天真娇媚,可出口的话,却总是无情至极。 那双好看的紫眸中,透出了深深的痛楚,她知道,她刚才的那番话,无异于一柄狠狠插在他心口上的利剑,明知会伤害他,却还是毫不犹豫地说了出来。 其实他说的对,自己就是个狠心的女人,看着他受伤,看着他心痛,看着他绝望,自己却能做到无动于衷。 “放手吧。”她面色如常地望着他,嘴角甚至还带着淡淡的微笑。 他身躯俱颤,被酒精熏得酡红的脸,也在刹那变得苍白如鬼。 扶着桌角,轩辕梦缓缓拉直身体。她都那样说了,骄傲如他,应该不会再做纠缠,可她刚迈出步子,身体就被一股力道重重压回到桌面上:“看不起没关系,就当去花楼一夜放纵,明日梦醒,互不相关。” 花楼放纵?他当真是一点自尊都不要了吗?竟把自己说成是风月场里以身体换取金钱的下贱小倌! “呵呵……”伏趴在桌案上的女子忽然发出几不可闻的轻笑,在无人可见的角度,嘴角翘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她一动不动,虽然还保持着被萧倚楼制约的姿态,却放松了对他的抵抗,“萧倚楼,知道招惹我的下场是什么吗?” 她这话问得又轻又淡,如同闲话家常,但只要用心去听,就能听出其中隐含的危险因素,但萧倚楼既已决定豁出一切,又怎么因这并不明晰的危险而临阵退缩。 “是什么?”他俯下身子,以一种极度暧昧的姿势,从身后将她环住,将唇凑近她的耳畔:“你会吃了我?” 一动不动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她缓缓侧过脸,明丽的眸,眼尾上挑,以余光在他身上扫视。 “你说对了。” 蓦地,她骤然暴起,在萧倚楼来不及反应的刹那,一手钳住他的脖子,一手扶住他的腰,带着他疾速飞掠,眨眼的时间,两人已远离桌案,双双倒在床上。 她将他压在软榻上,居高临下冷睨他。 萧倚楼完全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惊呆了,只一瞬不瞬地仰望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儿,一时间失去了言语与行动的能力。 莹润纤长的指尖,温柔地在他脸颊上流连,从眉心到鼻梁,再到唇瓣,最后,停留在他锁骨的位置。 恍惚中,他看到她眸中锐光一闪,下一刻,脖颈处猝然传来剧痛,她冰冷的发,落在他的颈窝,她柔嫩的唇,在他脖颈上疯狂啃咬吮吸,鲜血的味道,刺激了她的感官,她渴望更多的刺激,挑开染有酒香的衣襟,她的唇,从他的脖颈,一寸寸下移至锁骨,然后到胸膛。 “嗯……”愉悦中夹杂痛苦的呻吟,从男子微张的薄唇中溢出。 抬首,以指尖挑起玉色胸膛上溢出的血珠,轻轻涂抹在男子的唇畔:“后悔了吗?” 鲜血的腥气从舌尖泛开,他吮吻上她的指尖,笑得魅惑:“后悔?这句话,该由我来说才对吧?” “啧啧。”俯首,在他被涂抹了鲜血的唇上一舔:“我想听你求饶的声音,一定比你的琴音更为美妙。” 他不甘示弱,微仰上身,也在她沾有自己鲜血的唇上轻轻舔弄:“那就试试看?” 在他一次次毫无保留的挑逗下,她眸色逐渐加深,在他再一次吮吻上自己的唇时,她陡然收手,将他用力拉入怀中,单手扯去他的腰带,三下五除二,将他剥了个精光。 莹润的烛光下,他精实有力的躯体,宛若一尊雕刻大师手下精心雕制的完美雕像,美得毫无瑕疵,她挤入他修长的双腿间,单手握住他的双臂,猛然拉高。 平静的紫色湖水,终于因她这一举动而有了微微的惊慌:“你……你要做什么?” 她手下不停,一边将他的双腕缚于床头,一边柔声解释:“我说了,我要听你求饶的声音。”在他眼中透出震惊的同时,她又将他的双腿缚在了床角。 轻柔地抚过他有力的双腿,她紧盯他的双目,咧开嘴,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是你自己送上门的,那就别怪我不会怜香惜玉。” 这个女人是怪物! 他以为看透了她,却依然探寻不到她内心中的真实。 她似乎有着世上最纯净的灵魂,又似乎有着这世上最邪恶的灵魄,望着覆在自己身上,已抽去发髻上金簪的女子,他突然间有些后悔,他不该来招惹这个女人,更不该妄想自己能够征服她驾驭她。 “后悔了?”似是看透了他的想法,她笑得恣意,笑得开怀,手指划过他胸前的敏感,忽地弯身凑上他的耳朵:“可惜,已经晚了。”话落,她张开檀口,湿热的唇舌,含住了他的耳垂。 他猛然一颤,一股强烈的炽热火焰,从耳朵开始传遍四肢百骸。 难耐地开始挣扎,却因四肢被束缚而不得挣脱,氤氲的水汽迅速漫上那紫色的双瞳,让那仿佛紫水晶般的眼蒙上了一层晶莹,却不知是因害怕,还是兴奋,亦或者,两者兼有。 她近乎于怜惜地拜膜着他的身体,却在他情动之时,狠狠刺破他的肌肤,汲取他血管中温热的血液,然后,唇对唇,将鲜血哺至他的口中。 他像是飘摇在天堂,又像是跋涉在地狱,冰与火交融的强烈反差,让他忍不住出声讨饶:“放……放开我,求你放开我……” “多好听的声音……”她满足地一声喟叹,抚在他胸口的微凉指尖,蓦地顺着他的小腹往下滑去。 他浑身一僵,破碎的呻吟随之出口。 她笑了,这朵带刺的玫瑰,终于在她的身下完美绽放。 这是何等的荣幸,何等的自豪! 她细细吻着他的脸颊,他的玉颈,伴随着血液入口的腥甜,她与他,一同迈入激情的巅峰。 整整一个晚上,不知需索了多少回,折磨了多少回,她再一次放纵自己的灵魂,与恶魔来了场淋漓尽致的酣舞。 当天际的第一缕阳光穿破云层,洒落在她赤裸的娇躯上时,一夜的荒唐,才算真正完结。 睁开眼,发现自己睡的地方似乎有些陌生。 脑袋当机了几秒,前一晚的疯狂与不堪,才渐渐回归意识。 揉着胀痛的额坐起身,宿醉的感觉真是难受,眯着眼,向身侧探去。 意料之外,视线所触,只有凹陷下去的被褥,却不见那个被自己折腾了一整晚的男子。 瓣瓣桃花,零零落落,加上被丢在床榻一角的绳索和腰带,更是令人浮想联翩。 自己貌似……没有爆他菊花吧?那满被褥的血是怎么回事? 冥思苦想,醉中的记忆才终于完全回拢。 呃……那个……其实……她真的没有sm倾向啊啊啊啊! 飞快穿上自己的衣物,连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就冲出门去。 安静的院落,只有门廊前的大红灯笼在静静释放自己的光热,举目四望,却不见那抹紫色的身影。 “萧倚楼,你他娘的给本殿滚出来!”气沉丹田,一声大吼,可闻声赶来的,不是萧倚楼,而是一脸古怪的夜鸦。 “主子,萧公子天不亮就走了。” “走了?”她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走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离开太女府,永远不再回来了。”见她前一晚玩得太过,邪火未灭,于是,夜鸦好心为她解惑。 “靠!还真不回来了!”轩辕梦猛地拔高声音,目中火焰腾腾:“王八蛋!爽完了就跑,当吃自助餐啊!” 夜鸦识时务地后退一步,偷偷觑了她一眼,心中腹诽道:“不对吧,怎么看爽的都是主子您啊。”想到清晨从萧公子脖子上看到的那些咬痕,她就一阵胆寒。 寒着脸在院落内巡视一圈,轩辕梦冷声道:“去,派人把他给本殿逮回来,敢色诱本殿,就要做好承担一切后果的觉悟!” 妈呀,都把人家公子折腾成那样了,还要抓回来继续折磨!夜鸦不禁为萧倚楼感到一阵森森的同情,但同情归同情,她可不敢违背主子的命令,否则,被同情的人就该换做是她了。 望着夜鸦领命而去的背影,轩辕梦突然伸出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唇,“比起美酒,玫瑰的芬芳更引人留恋。” 他不招惹她便算了,已经招惹,那就由不得他! 云锦不在,萧倚楼又给了她来了招吃完就跑,轩辕梦这心里别说有多郁闷了。 幸好,张世礼来府中求见,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你说这药方上面的多数药材,都是寻常之物?”望着手边一张从五菱金家搜来的药方,轩辕梦向对面的女人发问道。 张世礼恭敬道:“没错,只有一味药,世间稀有。” “哦?哪一味?” “鲷鳞血蟒的蛇胆。” 蛇胆?蛇胆虽有明目清火的功效,但治治眼疾还行,要解白苏身上的毒,还要使他双目复明,一颗蛇胆能起什么作用? 从她的表情看出她心中疑惑,张世礼补充道:“鲷鳞血蟒本身已是稀有,世间难寻其一,加之它们常年成活在不见天日的密林,体型庞大,其身带有剧毒,攻击性又强,所以很难捕获。一颗鲷鳞血蟒的胆,价值远远超过一颗珍贵的夜明珠。” “你的意思是,这什么血蟒的胆,不仅可以使失明者复明,还可解百毒?”轩辕梦神色一喜,若真是如此,那白苏的眼睛就有救了。 张世礼点点头,证实了轩辕梦的猜测,可她脸上的神情,却并不乐观:“殿下,虽说鲷鳞血蟒的胆价值千金,能医百病,但您别说是寻到这百年难遇的物种,就是遇见了,也很难将其击杀。” 这么说都算给轩辕梦面子了,没说您就是找一辈子也找不到,找到了也只能命丧蛇口这样的话。 但轩辕梦从她的表情和口吻中猜出了她实际想要说的话,虽说杀蛇取胆有一定难度,但怎么说也是个机会,她不能白白浪费掉。 “鲷鳞血蟒在哪?” 这么问,就是一定要拿到蛇胆了?张世礼诧异,太女从前虽然狂妄,对自己的性命安危却看的比什么都重,她话已至此,以殿下的聪明,不难猜到取蛇胆是一件困难且危险重重的事,可她为什么还要坚持? 心中虽困惑不解,对太女的问话却不敢怠慢,忙道:“此蟒生于昊天的血阴山,数量少之又少,殿下……” 见张世礼欲言又止,轩辕梦忍不住追问:“有什么话直说。” “血阴山毒物遍布,四面沼泽,入山的人大多都……”说到这,她又不说了。 轩辕梦平静接上:“有去无回。” 张世礼张了张口,发现自己要讲的已经被太女说了,她索性闭嘴。 “你说血阴山在昊天?”这样的话,岂不是可以在送祁墨怀回昊天时,顺路去取一趟蛇胆? “是的,血阴山位于昊天的西北面,与昊天的都城相隔不远。” 这么巧?轩辕梦目光轻转,思忖间,已有了决断:“嗯,本殿知道了。张太医近日辛苦了,这点银两,就当是本殿送给太医的茶水钱。”她扬手一挥,一张银票就落在了张世礼的手中。 说是茶水钱,却足足有五百两。 张世礼想收又不敢收,着实为难。表面上,太女赏她五百两,看似是为了药方的事,实则却是为了堵她的嘴。 捧着手里的大额银票,张世礼陷入了极度为难的境地,一旁的轩辕梦,却不急不缓地饮着茶水,悠然自若,仿佛那张银票给出去了,不管张世礼要还是不要,都与她无关。 终于,在轩辕梦饮完一杯茶,去倒第二杯时,张世礼将银票揣入怀中,起身拱手道:“多谢殿下赏赐。” 轩辕梦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后,继续喝手里的茶。 既然收下了银票,那在药方上守口如瓶一事,两人便算是达成了共识。张世礼躬身行了一礼,退下了。 浅啜一口清茶,轩辕梦将药方拿起,又粗略看了一遍,然后揣入怀中。 这是她从被抄的金家私库里搜出来的,虽说只是一张药方,但擅自窝藏赃物,知而不报,算起来也是个不大不小的罪状,万一被有心人抓住当把柄,那可就大大不妙了。 张世礼是聪明人,聪明人一定不会做傻事,这也是自己放心把药方交给她查阅的原因。 晚间,她将鲷鳞血蟒的事告诉白苏,并信心百倍地承诺这次定会治好他的眼,不过白苏听了却没什么特殊的反应,让轩辕梦不禁感到有些挫败,还是不信她吗?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是什么样的人,白苏眼睛看不到,难道还感受不到吗? 唉,做好人难啊,做一个十恶不赦的好人更难。 白苏这么恨她,她倒是无所谓,但恨一个人和爱一个人同样需要勇气,后者有苦有甜,前者却只有痛,只有苦。 恨吧恨吧,走自己的路,谁爱恨她谁恨去。 日子照样过,早朝照样上。 小年这天,女皇颇为人性化的给所有官员放了一天假,但其中,并不包括轩辕梦,因为她一大早就乘车进宫陪女皇了。 女皇今日兴致极好,她进宫的时候,碰巧女皇刚绘制了一幅丹青,让她一起赏评。 画卷上,绘着一名长身玉立的男子。 男子身着一袭凤纹金袍,清朗如月,眉宇间淡淡的灵秀气质,竟掩盖了金袍的高雅俗气,男子浅笑盈然,看似甜腻,黑玉般的眸中却隐含恼意,似嗔非嗔。望着画卷上的男子,那双清雅瑞泽的眉眼,她竟是越看越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究竟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名高贵中透着平凡,平凡中又有着芳华无限的男子。 正奇怪,女皇的声音从一旁淡淡传来:“整整十八年,你的父后已经离开我们十八年了。” 啊? 啊啊啊啊? 她的父后?她的老爸? 怪不得看着他,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和亲近感。 可是,别说自己没有见过女皇的这个凤后,就是这具身体的前主人,对这名男子,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印象。听宫里的老人说,凤后是突发急病而薨逝,但却没有一个人能说得出凤后到底是得了什么病薨逝的。对此,她一直感到疑惑,想找人弄个明白,但转念一想,这位凤后已经逝去十八年了,就算查到他的死因又能如何?况且,自己对他也没什么感情,所以也就没有追查下去,今日听女皇提及,她实在忍不住,还是将心中疑惑问了出来:“母皇,当年儿臣的父后,究竟……得了什么病?” 女皇望着画中之人,那双一向犀利的眸子竟渐渐变得柔软,她叹息一声,摇头道:“那病来得突然,朕又远在宛东,来不及赶回,待朕回宫,你父后他已经……”说到这里,女皇闭上眼睛,似在平息心底的某种激烈情绪。 轩辕梦见状,连忙安抚:“母皇当时也是迫不得已,父亲不会怪您的。” 女皇闭目不答,许久后,猝然睁眼:“是朕对不起他,但朕已经尽力了,凡事都有因有果,这一切,全是他的命。” 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了?看女皇的态度,当年凤后的死,似乎并非意外,可女皇为什么要说一切都是命?还有,女皇望着画中男子时,眼神虽然柔软温和,却并未有半点情爱在其中,开始,她以为女皇目中露出哀戚之色,是因为过于思念凤后的缘故,但仔细一看,却并非如此。 那是内疚,愧悔,以及沉痛。 是因为远在千里之外,没有来得及赶回见他最后一面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 她想问个清楚,却还未开口就被女皇打断:“奇怪,怎么不见你的几个夫婿?” 心知女皇不想再继续刚才那个话题,轩辕梦识趣地没有再提:“母皇应该也有所耳闻,儿臣因为厌烦了府里那些个夫婿,所以将他们都休了,只剩云锦一个,原本儿臣要带他进宫一同看望母皇,但他前几日就动身去京郊的相国寺烧香祈愿去了,怕是要过几日才能回来,所以,儿臣就独自一人进宫了。” 女皇听罢,连连摇头:“你这孩子,也该收收心了。你身为太女,三夫四侍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要太过,这次既然都已经休了,那就好好待云锦,他好歹也是丞相的宝贝独子,你可千万不能亏待了他。” “是,儿臣听从母皇教诲。”瞧瞧看,云锦就是个香饽饽,人人都站在他这一边,连女皇也不列外。谁要说他不是宝贝,她跟谁急! “真要听朕的话,你也就不会做出那些荒唐事了。”女皇伸手在她额上用力一敲,看似语带责怪,却处处透着关心。 这或许,是她穿越异世后,第一次真正感受到来自母亲的关怀吧。 她撒娇一笑,抱住女皇的手臂:“儿臣知道母皇疼儿臣,都是儿臣不好,从今往后,儿臣凡事都听母皇的,绝对不会再惹母皇生气。” 女皇难得心情好,不但纵容了她没上没下的撒娇之举,脸上还透出少见的欣慰:“知道就好,那些个糊涂事,以后要少做,你是皇女,又是太女,丢人丢的可是朕的脸。” “嗯,知道了,儿臣听母皇的。” 如果女皇能一直这样慈和亲切该有多好,她从小就缺少母爱,真的好希望天天都能这样赖在母亲的怀里撒娇,像一对普通的母女,经常在一起聊聊女儿家的私事……唉,可惜,再美好的梦也是要醒的,女皇永远都是女皇,自己的身份,注定无法像其他人一样,享受真正的天伦之乐。 因是小年,没有宴请百官,所以只在宝华殿摆了个比较随意小宴席,除了几位皇女皇子外,还有几个王爷和后宫男眷。 也不知这些人是不是故意的,宴席一开,就纷纷端着酒杯朝她敬酒,靠之,当她是酒缸啊,有多少灌多少! 幸好这些时日一直在偷偷修炼祁墨怀为她翻译好的辟天,稍感醉意,便将雄浑的内力环绕周身,烈酒入腹,很快就能将其挥发,变成饱嗝打出来,面对源源不断的敬酒大军,这才能保持清醒。 但一直这么喝下去也不是事,适当装装醉也是很有必要的。 于是,喝得“烂醉如泥”的轩辕梦,被两名侍人扶去了偏殿。 安静地侧躺在偏殿的软榻上,她小半个身子落在榻外,长长的黑发半散,单手支在脸侧,紧紧闭着双目。 殿内很静,不同于正殿的热闹喧哗,这里像是另一个世界,蜡烛无声燃烧,偶然发出“噼啪”的爆裂声,这里静得让人连自己的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轩辕梦以为是随侍的侍人,便没有在意。 她虽清醒,但确实有些累了,陪着女皇整整一天,精神大多处于高度紧张状态,此刻终于得以放松,疲惫便如海啸般席卷而来,一发不可收拾。 “殿下。”幽幽的声音传来,一双微凉的手,抚上了她火烫的脸颊。 她骤然睁眼,迷离的目光落在对方那张娇艳的脸上,许久后,她才低声一呼:“是你?” 第58章 脱衣秀 面前的这张脸不算陌生,但也绝算不上熟悉,除非是绝顶出色的男人,否则,在她眼中,就跟路人甲路人乙没什么区别。 不过,因为某些事,她还是记住了这张脸。 依旧保持半躺的姿势,她淡淡看着半跪在自己面前的人:“你怎么会在这?” 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直到咬出一排深深的牙印,才开口,“是奴的命不好。” 呵呵,上回还一口一个绵儿,现在就自称为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这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男子变得如此自卑?她倒是挺好奇的很。 缓缓拉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男子谦卑的脸:“你来找本殿,就是为了告诉本殿这件事?” 绵儿低垂着头,这副落魄的模样,与在五菱时所见大相径庭,“奴自作主张来见殿下,只为了求殿下一件事。” 轩辕梦扬眉:“哦?难道本殿上次说的话还不够清楚吗?” 绵儿脸色一白,摇头道:“殿下息怒,奴这次来见殿下,心中已早有决断。” “即便做个废人,你也不改初衷?”她就不信,绵儿没有听过自己原先的那些“光荣事迹”。 绵儿双唇一颤,脸色又白了白,却坚点头:“是。” “嗯?几个月不见,你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轩辕梦来了兴趣,弯下腰,挑起他的下巴:“说,谁给你这么大胆子的?吴太守?” 听闻吴太守三个字,绵儿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面如死灰:“奴与吴夫人,早已无任何瓜葛。” 轩辕梦微愕,如果她记得不错,吴太守可是爱绵儿爱得死去活来,短短几个月时间,这对有情人就分道扬镳割恩断义了? 眼中的探究加深,挑在绵儿下颚上的手指猛地一收,用力捏紧:“本殿最恨欺骗,你最好实话实说,否则别怪我辣手摧花。” 绵儿忍痛道:“奴是这次宛东献上的十美男之一,吴夫人自被殿下削官夺爵后,带着一家人前往宛东谋生,日子过得十分凄凉,奴时常被她打骂,亦是度日如年。一个月前,宛东于民间征选秀男,吴夫人为了巨额赏金,便将奴卖于朝廷,奴和其余九人跟随宛东使臣,一路来到龙华,之前在大殿之上见到殿下,这才斗胆前来一见,希望殿下能给奴一个随侍左右的机会。” 听完绵儿的一番叙述,轩辕梦彻底傻眼。 当初吴太守为了绵儿,不但敢来刺杀自己,甚至连六皇女都能出卖,她还以为这感情有多么的海枯石烂惊天动地呢,到头来,曾视若珍宝的爱人,还是抵不过黄金的分量,可悲可叹呐。 松开绵儿,轩辕梦懒懒向后靠去:“别以为本殿好骗,你说的这些,本殿自会派人去查实,若有半句虚言,小心你的脑袋。” 绵儿叩首一拜,口吻坚定决然:“奴不敢欺瞒殿下,之前所言,无半句假话,请殿下明察。” 哼,她倒不怕他会骗自己,如今吴太守已被贬为庶人,六皇女又被圈禁,她们也兴不起什么风浪,她只是对绵儿的提议生不出半点兴趣而已。 太女府从来不缺美男,绵儿再美,对她来说,也只是个毫无作用的花瓶,她又凭什么把他留在自己身边? “去吧,今日本殿心情好,你想要恢复自由身,本殿可以帮你。” 绵儿却不起身:“奴不想要自由身,奴只想留在殿下身边。” “你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啊。”空旷的偏殿内,她的声音,轻幽得似遥远天际飘来的一抹烟雾:“想要跟随本殿?没问题,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本殿怕你承受不起。” “没有什么是奴承受不起的。”他语气沉静平稳,似乎早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轩辕梦却还是没有兴趣:“阉了你?毒瞎你?还是废了你?” “一切随殿下喜好,绵儿甘之如饴。” 轩辕梦一声嗤笑,冷然道:“绵儿,你是不是太有自信了一些?本殿最不缺的就是男人,你只是一个被吴太守玩腻了的玩具,本殿还没荤素不忌到捡别人丢掉的垃圾来玩吧?” 垂下的发丝,遮盖了绵儿的面容,所以没人能看到他此刻是怎样的表情,但从他微颤的双肩和指节泛白的双手来看,他已濒临崩溃的边缘。 好整以暇地望着他,轩辕梦既没有安慰也没有赶他离开,就那样含着一缕冰凉的笑,等他自行放弃。 片刻后,绵儿的双肩不再抖动,紧握的拳头也渐渐舒展开,他忽而抬头,惨白的面容上竟绽放出一抹妖艳柔媚的笑来:“奴自知配不上殿下,所以从未有过任何妄想,奴只想留在殿下身边,哪怕是做殿下的一条狗,也心甘情愿。”他膝行上前,抱住轩辕梦的双腿,脸上的神情越发柔媚:“奴知道,殿下胸怀经纬,乃人中龙凤,终非池中物,殿下需要的,是一个死心塌地忠心耿耿的奴才,奴愿做殿下的踏脚石,只要您一句话,奴即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虽然她还是没什么兴趣,但不得不承认,绵儿的一番话,给了她认真思考的理由。 “你能为本殿做什么?”若是一事无成,她才不会白养他。 绵儿神色一喜,仰头道:“自古以来,美色都是惑人的剧毒,杀人的利剑,殿下虽对此不屑,但事实却是如此,如殿下不嫌弃,奴愿成为殿下手中的这把无形利器,为殿下分忧解难。” 轩辕梦偏着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绵儿,似乎在迟疑踌躇,又似乎不为所动,绵儿心中忐忑,却不敢多言。 偏殿内再次回归之前的静谧,空气中夹杂着紧张的呼吸声,漫长的等待中,绵儿汗湿里衣。 突地,在绵儿以为一切再无转圜时,轩辕梦拍手起身:“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本殿若不答应,岂不是显得太不近人情了。” 绵儿仰首,呆呆地问:“殿下的意思是……同意让奴留在您身边了?” “别高兴的太早,本殿同意你跟随本殿做事,但你必须事事听从本殿吩咐,如果你敢擅自做主,你的下场,一定不会很好看。” 绵儿连连叩首:“奴知道,从现在开始,奴就是殿下的一条狗,您让奴你往东,奴绝不会往西。” 轩辕梦弯下身,单手搀起绵儿,嘿嘿一笑:“别说的那么难听嘛,本殿要的是一个可以衷心为主的下属,才不是一条没有主见的狗。” 绵儿垂下眼帘,竟不敢看她。 这样的女子,是只能仰望的,或许,能做她的一条狗,也算是此生之幸吧。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松开手,轩辕梦随口一问。 绵儿一怔,一丝窘迫浮上双眸:“奴……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轩辕梦诧异:“那绵儿这个小名是谁给你起的?” “是绣坊的坊主起的,她说绵儿这个名字好听又好记。” 不想去探究绵儿的过去,一是没那个心思,二是想给绵儿留下最后一点自尊,“既然跟了本殿,总要有个像样的名字。”略一思索,她微笑道:“不如就叫绵花糖吧。” 花棠?是“云香鬓影念花棠”的花棠吗? 心中五味陈杂,绵儿再次叩首,道:“谢殿下赐名。” 之所以取绵花糖这个名字,完全是出于某人的恶趣味,不过见绵儿如此欢喜,某人也就没什么罪恶感了。 念及宴席还在继续,她总不能一直躲在偏殿里装酒醉,只好先将绵儿打发,然后在侍人的陪伴下,再次回到宴席上。 果然,酒过三巡后,宛东和昊天的使臣,带着各自的礼物上殿进献。宛东除了那十名美男外,还献上了本国特产的珍贵夜明珠,整整一大箱,出手阔绰至极。 而昊天,没有带什么特殊的礼物,只奉上了一只精致的小匣子。 内典接过,双手捧至女皇面前,女皇打开看了一眼,第一次,她从女皇那永远睿智冷静的眸中,看到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到底那盒中装的是什么东西,竟能打动对任何珍宝都不屑一顾的女皇? 直觉告诉她,那盒中的东西一定不简单。 而随后,女皇只将小匣子留下,其余珍宝和美男尽皆赏赐给诸皇子皇女和男宠的举动,让她更加确定,那盒中所呈之物,必然不是凡物。 她眼中的好奇,被一旁坐着的七皇子发觉,于是殷勤解惑:“九妹难道没发现,我们的母皇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青春永驻,虽不及豆蔻年华的女子,却也是年轻貌美吗?” 她当然发现了,她只是猜不出,女皇究竟用什么方法来永驻青春。 看一眼身旁的七皇子,她立即心领神会:“母皇保持年轻的奥妙所在,不会就是那个小匣子吧?” 七皇子不答,但目中神情却已说明一切。 轩辕梦微挑眼尾,状若无意道,“昊天盛产灵药,就算练出长身不老药,那也没什么稀奇。” 闻言,七皇子笑了:“九妹你真信这世上有长生不老?” 当然不信了!心中斩钉截铁地否认了,嘴上却犹疑道:“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这样的传说,总不会是空穴来风。” “非也,神仙妖魔之类的无稽之谈,完全人们自己杜撰出来的,若真有神仙,为何眼看人间疾苦却不肯普渡众生?”七皇子摇摇头,颇为感慨:“昊天盛产灵药不错,但人终究是人,如何逆天?长生不老只是个传说而已。[..tw超多好看小说]” 嘿,这七皇子看问题倒透彻明白得很,古代很少有人能说出他这一番见解,如果自己不是太女,不是他的皇妹,她真想为他鼓掌赞美几句,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装傻为好。 不置可否的一笑,她将话题再次拉回到女皇收下的那枚小匣子:“世上有没有长生不老我不知道,母皇一日比一日年轻却是真的。” “那都是凤蜒断续膏的功劳。” “凤蜒断续膏?”和黑玉断续膏是姐妹还是兄弟? “昊天进献给母皇的,就是凤蜒断续膏。” “能长生不老吗?” 七皇子摇头失笑,“都说这世上没有长生不老之法,九妹怎的如此偏执?因凤蜒断续膏有接骨续筋的功效,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痊愈如初,无伤之人服用,可保持五脏鲜活洁净,如初生婴儿。总之,这凤蜒断续膏虽神奇,也只是延年益寿罢了,终究不能做到长生不老。” 七皇子后面说了什么,轩辕梦听得不是很明白,她只听到那句“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痊愈如初”。 若那凤蜒断续膏当真如此神奇,那么续接邵煜霆被挑断的经脉,应该是易如反掌吧。 只是凤蜒断续膏只有一盒,被献给了女皇,自己胆子再大,再受恩宠,也绝不敢开口向女皇索要。终于明白女皇看着那只小匣子,为何会露出贪婪的一面,人生苦短,年华易逝,女皇纵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也总会有人老珠黄的一天,像她这样的女强人,更不想看到自己年老色衰的样子,而凤蜒断续膏正好满足了她这样一个愿望。 说实话,别说是女皇了,就是自己,面对那样神奇的灵药,也做不到半点不动心。 既然是昊天独有的灵药,那她可以去昊天就地取材,连带那什么鲷鳞蛇胆,一起给抢回……啊不,是找回来。 珍宝美人,这次进宫,收获不小,但麻烦也随之而来了。 这么多美男,该往哪里搁?太女府不是宠物收容所,这些男人美是美,但充其量也这只能算是庸脂俗粉,幸好有个垃圾回收箱——五皇女轩辕霞。 轩辕梦装模作样地发了通不大不小的怒火,然后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美男被五皇女给“抢”了去,唯独留下了一个脸上有瑕疵的绵儿。 望着在自己脸上点满雀斑的绵儿,轩辕梦眼皮一阵猛抽。 古有王昭君,今有棉花糖,人生处处有惊喜啊有惊喜。 眼看宴席已近尾声,想到终于可以回府睡大觉,轩辕梦禁不住一阵热泪盈眶。 但人生的惊喜还没完,正当丝竹声声,其乐融融之时,一道黑影似闪电般迅速窜入殿内,身法飘忽如鬼魅,眨眼间就窜上玉阶,与女皇只有不到三丈之遥。 后知后觉的内典这才一声高呼:“有刺客,抓刺客啊!” 窘,这种电视剧里经典的狗血场面为毛要让她亲身经历呢?能不能来点新颖的! 一声尖叫过后,数百名身着银盔,手握剑戟的禁卫军冲进殿内,将原本空阔的大殿塞得满满的。 轩辕梦又是一阵大囧。 这是抓刺客吗?难道禁卫军统领抱着的是抓不到刺客也要踩死他的观点,才让这群禁卫军一窝蜂涌入宝华殿的吗? 被挤得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轩辕梦望着眼前的人山人海,内牛满面。 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壮观的春运大军,没想到啊没想到,眼前这景象特么的比春运大军还轰轰烈烈! 没办法,地下没落脚点,那就学猴子呗。轩辕梦脚尖一点,踩着某某某的人头飞身而起,在宫殿上方纵横交错的木梁上走钢丝。 看到了!女皇被一堵堵人墙围在最里面,一身黑衣的刺客在人群里左突右闯,武功压根施展不开,显得十分捉襟见肘。 轩辕梦忍不住在心中一声赞叹,还是禁卫军统领有先见之明,那个抓不到也定要踩死的观点,当真令人佩服,什么叫做气势,这就叫气势! 丫的,就是踩不死你,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 忽然之间,轩辕梦挺为那刺客感到悲哀的。 古往今来,能以这种方式被踩死的刺客,也就只有下面那位仁兄了。 谁料,她同情心还未泛滥开,下面的情势就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逆转。 那些围在刺客周围的禁卫军,忽然之间变成了被人操控的木偶,机械的转身,木然地与后方赶来的禁卫军打在一起,整个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刺客趁机得到片刻喘息时间,扬起手中轮刀,便朝女皇的方向掠去。 身为君主,保安措施那可不是盖的,没有了禁卫军,还有牛哄哄的御前侍卫。 四个打一个,嗯,不公平。 还没怎么出招呢,四大御前侍卫就跟多米诺骨牌似的,被刺客给挨个打趴下了,眼看锋锐的轮刀就要抹上女皇的脖子,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金色的宽大袖袍一甩,便有万千星芒疾射而出,女皇镇定自若,看来遇刺这种事也不是第一回发生了。 刺客的肩膀似乎被钉入了一枚暗器,有没有毒她猜不出,总之他的攻击力比刚才要弱了许多。 可令人不解的是,当四大御前侍卫与刺客再次交手后,却莫名其妙的转去攻击女皇。女皇镇定的面容,终于露出了惊慌,而轩辕梦也在看到刺客露在面巾外的双眸时,悚然一震。 娘嘞,真是狗血处处有,今天特别多! 一溜寒意顺着脊背窜上,轩辕梦顾不得思考后果,飞快从梁上冲下,一脚踢落刺客手上的轮刀,趁他身躯僵直之际,在他腰间一抓,与他一同跌出窗户。 不敢做任何停留,轩辕梦落地后,将他顺势一抛,扛在自己肩上,如同流星般一溜烟朝皇宫人烟稀少的地方撒去。 来到一处被废弃多年的宫殿,轩辕梦这才将黑衣刺客放下。因为心中有气,她特意在松手时用了些内力,黑影重重落地,发出“砰”地一声,灰尘四溅。 黑衣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便要往宝华殿的方向而去,不过还没等迈出步子,就被轩辕梦给揪了回来。 “还想去?”她拧眉盯着他的脊背,“不怕我现在杀了你?” 黑衣人转过身,目光冷冷地瞧着她,忽地扯下脸上布巾:“你不怕我控制你,让你亲手杀了女皇?” 轩辕梦哼笑:“你控制不了我。” 血色的眸子一窄:“我可以杀了你。” “哈!”轩辕梦忍不住大笑:“虽然现在是晚上,但也不能随便做梦!” 眸中的杀意顿减,隐约带了些颓然:“这是我的事,你休要插手!”说完,转身又要走。 轩辕梦伸出小指,勾住他身后的腰带:“你要杀的人是我母皇,我难道不该插手?” 用力挣了挣,发现根本挣不开,血瞳大怒,转过身便对她挥出一掌,轩辕梦脑袋一骗,掌风落空。 手上用了些力,将血瞳拉到自己身前,“别给我惹麻烦,我救你,不是出于心软也不是同情,下回再做这种事,记得先把脸毁了,以免被人认出,没来由给我惹一身腥。” “你救我?”像是听到多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血瞳眼中尽是讥诮:“如果不是你,我的刀,早已斩断女皇的脖子!” 轩辕梦用比他更讥诮的口吻道:“你以为你能轻易杀得了我的母皇?你太天真了,如果不是我,这会儿脖子被扭断的,就是你,血瞳!” 血瞳不以为然:“看到女皇惊慌的表情了吗?她在害怕!” 是,当时轩辕梦也以为,女皇是在害怕,但当她从梁上飞掠而下的那一刻,她才终于看清,女皇眼中的神情,不是惊慌,也不是害怕,更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生死存亡时难以掩藏的嗜血! 常年久居深宫,女皇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杀过人了。那种终于可以让双手重新感受鲜血温度的渴望,轩辕梦只要想起,便不寒而栗。 只要血瞳一死,他的身份便会曝光,到时候自己必然与这桩刺杀案脱不了干系,幸好及时救出了血瞳,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血瞳,我给你了自由,你却不珍惜,这么不识好歹,让我很为难啊。”她摊摊双手,看着面前一脸怒意的男子,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简单,等我杀了女皇,我便不再出现于你面前。” “唉,要我说几遍你才能明白,我的母皇,不是你能杀得了的。” “你等着看吧,半个时辰之内,我必提着女皇的头来见你,到时别哭得太惨。”血瞳转身,带着浓浓的杀意和自信,朝远处灯火通明的方向急掠而去。 身体在半空中急速腾挪,眼看将至宝华殿,腰身却陡然一凉,劲气一松,血瞳自半空坠落。 一道人影飞快跟到,在他身躯落地之前,将他接到怀中:“你连我都打不过,怎么会是我母皇的对手?”轩辕梦再次将他扛到肩上,一边走一边说:“你这么不听话,还是继续关着吧,反正我有的是钱,养你一辈子还是养得起的,明天我就找人把石屋修一修,给你弄张床,别再睡地上了,脑袋都睡傻了。” 血瞳在她肩上不停挣扎,一拱一拱的像条泥鳅:“轩辕梦,你放开我,别逼我动手!” “动手?动吧,我不会在意的。” “嗯……”挣扎过头,牵动了身上的伤口。锁骨常年被铁链穿刺,没有个半年时间是无法痊愈的,血瞳疼得浓眉紧拧。 被他这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的呻吟惊得腿一抖,轩辕梦差点栽个狗吃屎:“喂,你发春啊!春是能乱发的吗?” 血瞳咬牙:“我身上的伤,那一处不是拜你所赐?” 轩辕梦脚步不停,走得飞快,“我不介意在你的屁股上也留下属于我的痕迹。” “嗯……呃……”肩头的伤口被扯开,剧痛袭来,不受控制的呻吟再次出口,轩辕梦跟着又是狠狠一抖。 来到之前那座被废弃的宫殿,轩辕梦自拐角处探出头去,做贼一样东瞧瞧西看看,确定这里果真是一座空殿后,才放心推门而入。 望着不停扭来扭去的血瞳,轩辕梦头疼至极。 “我问你,如果我想让你动不了,该点哪个穴道?” 这女人不会点穴? 血瞳惊讶。 不会点穴却来问自己? 血瞳大囧。 “不知道。” “真不知道?”轩辕梦根本不信。 撇了撇嘴,血瞳一仰脖子:“不知道。” 原就没指望他会告诉自己,轩辕梦目光扫过他的黑色夜行衣,摸摸下巴,沉思道:“上回看过的穴位图虽然忘了大半,但还有些印象,现成的活体标本给我练手,倒是不错。” 血瞳双目圆睁,血红的眸子瞪得像两颗鸡血石:“你别乱来,点错穴位是会死人的。” “那你告诉我怎么点?”还真以为是个不怕死的,原来也知道珍惜生命。 血瞳犹豫了一下,又警惕地瞅瞅她,半晌后,丢出一句:“随你点吧,不杀女皇,我誓不罢休。” 晕!这孩子,怎么就不懂何为识时务者为俊杰呢? 剐他一眼,既然他让她点,那她就不客气了,别以为她会看在两人相识一场的份上就手下留情。 撸起袖口,她咧嘴冷笑:“点错了,你可别后悔。” 血瞳两腮肌肉绷得紧紧的,紧张与焦虑全写在脸上了。 轩辕梦瞄瞄他的左胸,又看看他的右肩,想了想,伸出两指,朝他肩胛骨下两寸处点去。 一身闷哼,血瞳嘴角抽了抽,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不过还好,人没死,尚有气在。 轩辕梦再点,这次没动静。 穴道不在肩上?那应该在腰上了,可看那些武侠片,哪有点穴往腰上点的。左思右想了一阵,唉,算了,试试看吧。 伸出手,朝血瞳腰椎下旁开三寸处一戳…… “哈哈哈哈哈……”这家伙疯了吗,笑得这么欢畅,轩辕梦吓了一跳,忙往后退了一步。 血瞳抖着手,一边笑,一边冲她怪声大喊:“哈哈哈……你……你点到我的笑……笑穴上……哈哈哈……快给我……哈哈哈……解开……” 轩辕梦被他笑得耳膜发疼,也很想帮他解穴,可她会点不会解,要不,就放他一个人在这里笑一晚上? 望着笑得快岔气的血瞳,轩辕梦决定赌一把,来个以毒攻毒。伸出两指,在原位置又点了一下,笑声戛然而止,正当她为自己的点穴神功感到自豪时,血瞳突然一个箭步冲向对面的柱子,一上一下在那柱子上来回摩挲,这姿势……呃,让她很不厚道地想起发情的公狗。 “痒死了痒死了!痒死我了!轩辕梦,你绝对是故意的!”血瞳蹭完身前蹭身后,怒瞪她的双眸红得简直要滴出血来。 轩辕梦耸耸肩,表示无辜,点穴这种技术活,她也是第一次干,总得有个实习期吧?再说,她不是已经解了他的笑穴吗?甭管她怎么解的,能达到预期效果就行。 血瞳痒得不行,伸手去够背上的穴道,无奈手臂不够长,只能用后背在柱子上乱撞,撞了一阵不见效果,情急之下竟把身上的夜行衣给扯成了碎布片,眼看他身上衣料越来越少,肌肤越露越多,轩辕梦不淡定了。 盯着漫天飞舞的衣料碎片,她脑中只蹦出仨字——脱衣秀! 第59章 逢场作戏 第一次见面,这家伙就是全裸。 第二次见面,呃……马上就要成全裸。 她好歹也是女人,也会有抵挡不住裸男诱惑的时候,此时的情形,由不得她犹豫,趁血瞳身上还残留一些勉强能遮身蔽体的衣料,连忙在他身一顿乱戳。 如弹棉花一般,手指在他身上各处大穴一一点过,就当是排列组合,总有一次能点对的。 没有几下,血瞳就突然停止了扭动,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她,似乎遇见了多么不可思议之事。 轩辕梦眨眨眼,心中一阵窃喜:难道这就算成功了? 哇塞,她简直就是天才啊,连点穴都能无师自通! “喂,别那么看我,我脸皮很薄的,你再这么深情款款地看我,我会脸红呦……”嘴上这么说,可她哪有半点害羞的意思,见对方还瞪着她,于是伸手在血瞳的脸上拍拍,可手心刚与男子滚烫的面颊相触,便见血瞳“哇”的一声,口出喷出一蓬艳丽的血花,就跟天女散花似的。 轩辕梦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似乎被眼前突然的状况给惊傻了。 直到血瞳抽搐着倒下,她才从惊诧中回过神来。 抹一把被喷了满脸的鲜血,轩辕梦仰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这叫什么?标准的狗血淋头啊! “喂,死了没?”皱着眉,伸脚踢了踢软到在地的血瞳。 男子像一只破败的布娃娃,软软的躺在地上,无论轩辕梦怎么踢都没有半点反应。 “不会吧,真的死了?”蹲下身,探了探血瞳的鼻息。 还好还好,虽然气息微弱,但还有气在。回身向殿外望了眼,黑漆漆的长廊,别说是人了,连个鬼影都不见。 鉴于这家伙是刺客,找太医来为他医治是不可能了,拧眉沉思片刻,轩辕梦决定先回宝华殿,至于血瞳,暂且先留在这,是死是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打定主意,轩辕梦将血瞳藏在大殿一处较为隐秘的角落,然后才离开。 回到宝华殿,果然混乱的局势已得到稳定,女皇高坐在上首,脸色不是很好看。 轩辕梦走上前,跪倒在地,“母皇,儿臣无能,让那刺客逃了。”说完,捂着心口,一副异常痛苦的样子。 女皇脸色虽差,语气倒还算是温和:“太女受伤了?伤得重吗?” 嘿嘿,看来狗血也不是白淋的,这身上的斑斑血点,正好帮自己打了掩护:“还好,这点小伤,儿臣受得住。”抬头,无不忧虑地看向女皇:“母皇有没有受伤?那刺客武功实在是高,竟连母皇身边的侍卫都不是对手。” 此话一落,与她一同跪在女皇面前,为自己的失职负荆请罪的四大御前侍卫纷纷白了脸色。 女皇的目光在四人的面上一掠,虽是轻飘飘的一瞥,却压迫力十足,四人的额前已有冷汗渗出。 “那刺客的厉害之处不是武功。”女皇淡淡的一句,瞬间让轩辕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故作不解:“不是武功,那能是什么呢?” “他有蛊惑人心的能力。” 倒抽一口冷气,轩辕梦半真半假地惊呼:“怪不得儿臣不是他的对手!” “哼,大胆匪徒,竟敢入宫行刺本皇,不管他是谁,朕都要将他揪出来,碎尸万段!”女皇双目一凛,招来禁卫军统领,寒声吩咐:“立刻封锁皇城,所有出入口皆派人把守,不论何人都要仔细盘查,务必做到滴水不露,如若反抗,立刻缉捕!” “是。”禁卫军统领当即领命而去。 听着女皇有条不紊地布置指挥,轩辕梦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看来要将血瞳成功带出皇宫,恐怕是没戏了,为了自保,她要么牺牲血瞳,要么任他自生自灭,但哪种方法,似乎都不保险,一旦血瞳被捉,要不了多久,自己就会牵扯出来,她不能冒这个险,无论如何,都要把血瞳成功带出皇宫。 一场其乐融融的小年宴,因血瞳的突然闯入而提前散席。女皇揉着额,一脸疲倦地由两名侍君陪着回内殿歇息去了。轩辕梦也准备离殿,刚走到殿门前,却见五皇女拥着女皇刚赏赐的美男招摇而来:“九皇妹真是辛苦了,捉刺客捉了这么久,一定很累吧?” 轩辕梦不咸不淡回了句:“还好。” 五皇女笑得不怀好意,搂着美男,凑上前一步:“我瞧着九皇妹身上这血迹,怎么像是特意染上去的。” 轩辕梦心头一惊,自己的小把戏竟被五皇女看出来了!?连五皇女都能看出,那女皇应该也能看出! 一股寒意直往脑门上窜,绝望的恐惧忽然袭上心头,轩辕梦眼前有些花。 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强行将心中的惶然压了下去。 当时,女皇被行刺一事闹得十分疲惫,自己当时又是跪着的,女皇不一定能看出来。 平心静气地看着面前一副小人嘴脸的五皇女,轩辕梦淡然而笑,不见半点惊慌:“五皇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九妹我怎么听不懂呢?” “听不懂没关系,母皇心里明白就好。” “五皇姐说的对,凡事母皇心里都有数,谁在挑拨,谁在背后使坏,母皇明察秋毫,自会明白。” 五皇女也不是蠢人,她的话外弦音她岂会听不出,不过她也算沉得住气,竟没有变脸,唇角依旧挂着不阴不阳的笑:“九皇妹要小心了,一个人,不可能永远都有好运气。” 轩辕梦也跟着不阴不阳地笑,“咦?原来五皇姐也这么认为啊,只可惜,九妹我从来不烧香拜佛,五皇姐要是觉得自己运气差,不妨也学学我。” 自己的话特意被对方扭曲,五皇女被噎得脸红脖子粗,想要发飙,却生生忍住了:“我就说嘛,九皇妹一向骄傲自负,却没想到,你竟连神明也敢亵渎,这一点,我永远都比不过你。” “呵呵,知我者莫若五皇姐。”轩辕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再次把五皇女噎得脸色铁青。 目光恶狠狠地从轩辕梦脸上掠到紧跟在她身后的绵儿脸上,五皇女用力眨了眨眼,猛地将视线定格:“我怎么记着他脸上好像有麻子?” 轩辕梦回身一看,绵儿不知何时把点在脸上的雀斑给擦掉了,没有瑕疵的那张脸,清透妖媚,难怪会被五皇女盯上:“五皇姐记错了,他脸上何时有麻子?看来是五皇姐喝多了,还是赶紧回府去吧。”说着,低声对身后的绵儿道:“还不快走。” 绵儿被五皇女盯得头皮发麻,虽说以前吴太守也会用那种痴迷的目光看他,却不会像五皇女这样透着赤裸裸的欲望。垂目紧跟上轩辕梦,身后火热的目光如影随形。 这一切都被轩辕梦看在眼里,幽冷的黑眸,轻然一转,唇角浮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来到自己的马车前,轩辕梦让绵儿在车里等她,如果有人来,让他自行想办法编慌。 绵儿静静应了,没有问她为什么,虽说和她接触的时日尚短,但他却清楚地明白,这个身份尊贵且酷无情的女人,不喜欢别人过问她的私事,她要的是绝对的臣服,而不是无聊的多管闲事。 对绵儿的识趣,轩辕梦感到非常满意。 有他无他都可,如果他让自己厌烦,她会立刻像扔废品一样将他扔掉,幸好,他还算听话。[..tw超多好看小说] 来到废弃的宫殿,轩辕梦将昏迷的血瞳背起,以黑沉的夜色为遮蔽,悄无声息地摸回到了自己的马车。 绵儿在看到气息奄奄衣衫凌乱的血瞳时,还是忍不住地震愕了一下。 一是认出了血瞳的刺客身份,二是为他那一身惨不忍睹的伤。 偷眼瞧了轩辕梦一眼,他再一次相信了她对自己说过的话:如果有人敢违背她,她必叫此人生不如死。 其实,轩辕梦比他还震愕,望着躺在马车上跟死人没什么区别的血瞳,她简直不敢相信,进宫时还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被她折磨成这样了。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微弱的心跳仿佛在一遍遍控诉着她的恶行。 怎么办?这家伙的情形貌似不太乐观啊,随时都有可能上西天,救,还是不救?如果要救,该如何救? 啊,明白了!给他灌输点内力吧,武侠小说里受了内伤的人,不都这样疗伤的吗? 可问题来了,怎么灌输内力?她现在尚不能做到内力的收发自如,情急之下,偶尔能提起体内真气,爆发出强大的力量,杀敌制胜,可疗伤……她真心不会啊! 一脸凝重地望着面前出气多进气少的男人,轩辕梦闭目思索了半晌,忽地俯下身,捏住血瞳的鼻子,然后嘴对嘴,将好不容易汇聚起的一点微弱真气渡入对方的口中,然后松开手,接着再汇聚真气,再渡,再松手,再渡,再松手…… 半刻钟后,她感觉到手掌下的心跳比之前有力了许多后,这才抬起头来。 擦擦嘴角,望向早已看呆的绵儿:“一会儿出宫门时,你一切听我命令行事,明白吗?” 绵儿依旧沉静在轩辕梦为血瞳渡真气的震撼中,没有回答她的话,轩辕梦脸色顿时一沉,一把揪住绵儿的衣领,扯到自己面前,“再问你一遍,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这回想不从震撼中回神都不可能了,望着近距离盯着自己的那双冷幽瞳眸,绵儿不自禁一颤,立刻脱口道:“是,是,奴听到了。” 放开他,轩辕梦坐直身子,不再看他,沉声对马车外的竹染道:“驾马出宫。” 马车安静地行驶在寂静宽敞的宫道上,偶尔有巡夜的宫人经过,手中挑着一盏昏暗的灯笼,远远看去,竟像是飘荡在坟场的鬼火。 马车行驶到宫门前,果然不出所料,宫门口,宫墙上,甚至宫门外的高塔上,全部都有身着甲胄的禁卫军在巡逻,想要背着个大活人从这么多双眼皮下悄无声息地溜走,只怕神仙也难以做到,所以,她只能选择一个看似最危险但成功率最大的办法。 “停车。”站在巡逻兵最前方的禁卫长伸手拦住轩辕梦的马车,然后示意两名卫兵上车搜查。 竹染一声大喝:“放肆,也不看看在这是谁的车!” 禁卫长虽面有难色,却依旧硬声道:“不管是谁的车,圣上吩咐过,不论何人,都要验查无误后方可通行。” 竹染还欲再说,却被马车里的轩辕梦打断,“你们倒是尽职尽责,不过虽说皇命不可违,但本殿是什么身份,岂能由着你们来探查?”说着,一截藕臂,从马车被遮得严严实实窗户中伸出,白嫩的掌心,躺着一枚金灿灿的大金锭。 禁卫长眼神一闪,立刻垂下头,恭敬道:“卑职只是公事公办,还请殿下莫要为难卑职。” 一声冷哼,手腕一翻,便将金锭重重掷于地上:“公事公办?你的意思是,本殿在车里窝藏罪犯了?” “不敢。” “连本殿都敢冒犯,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大冷的天,禁卫长的额上竟渐渐沁出薄汗,但她始终不肯退让半步:“烦请殿下下车。” “搅扰了本殿的好事,你担当得起吗?”随着这句话落下,一个又柔又媚的男子娇吟声突兀地自车厢内传出,压抑而富有挑逗性。 禁卫长额上的冷汗越来越密,踟蹰犹豫许久,她猛地抬头,脸上有豁出一切的刚烈,“既然殿下不肯纡尊配合,那卑职只好冒犯了。”转向一名卫兵,命令道:“你,去车上检查,任何疑点都不能放过。” 那卫兵脸上有着为难,久久不动,禁卫长一声怒喝:“违背军令者斩!”这才让那卫兵硬着头皮走到马车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掀开马车厚实的垂帘。 一掀开帘子,卫兵就傻眼了。 幽暗的马车内,身着蹙金云纹长尾鸾袍的女子,正倾身压在一名浑身赤裸的男子身上。男子长相妖媚绝伦,此刻正红唇微张,眼神迷离,脸上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愉,在女子双手给予抚慰的同时,口中发出娇嗲的吟哦,白嫩光滑的身躯难耐地左右扭动,半边雪白的臀部,在女子衣袍的遮挡下若隐若现。 卫兵看得双眼发直,口水直流,恨不能冲上前去,将那碍事的金色衣摆掀开,让男子那美丽躯体完全暴露在自己的眼前。 在男子媚人的娇吟声中,伏趴在男子身上的女子蓦地转过头,利剑一般的视线骤然射来,强烈的寒意,让正看得无比激爽的卫兵猛地一抖,所有的迷情欲望皆在那一眼看过来的时烟消云散,唯剩入骨的寒意。 “检查够了吗?”与眼神一样冰冷的话语飘进耳中,卫兵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就急急点头:“检……检查够了。” “检查够了就滚!”一甩手,帘子应声落下,同时,一颗金锭准确地砸向卫兵的脑门,把她砸得晕晕乎乎。 将金锭捡起揣入怀中,哪敢再提什么检查的事,小命能保住就不错了,况且还有数目不小的打赏。 小跑到禁卫长面前,大声道:“回禀禁卫长大人,一切正常,无可疑之人。” 禁卫长缓缓点了点头,挥手道:“放行!”拦在宫门前的长戟一柄柄撤除,马车缓缓使动。 “禁卫长大人的敬业精神实在令本殿感动,明日本殿定要上奏母皇,请母皇重重嘉奖禁卫长大人。”马车已经走远,却有清凌凌的声音钻入耳朵,禁卫长一惊,差点丢掉手里的佩刀。 远离了皇宫,远离了禁卫军的监视,轩辕梦这才从绵儿身上退下。 在那火热身躯从自己身上离开的刹那,寒冷毫无预兆地袭上身体,同时,莫名的空虚感趁机袭上心头,望着早已离开他静坐在对面的轩辕梦,绵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落寞。 坐起身,伸手去抓一旁的衣物,却有一只手比他更早抓住,“只是逢场作戏而已,你这脸上的红晕是怎么回事?”轩辕梦戏谑地看着他,从手边的一堆衣物中挑出一件,扔向绵儿。 绵儿一怔,抓住那贴身小衣,匆忙套上:“奴身子下贱,脏了殿下的手。” 从鼻中哼出一声,轩辕梦又挑出一件衣物随手抛过去,黑玉般的眼,在暗沉的空间里,显得冰冷而没有温度:“别奴不奴的,听着别扭,以前怎么自称现在还怎么自称,我说过,我要的是一个衷心的下属,能干的下属,能为我分忧解难的下属,而不是一只唯唯诺诺只会听命令的狗。” “是,奴……绵儿知道了。” 轩辕梦点点头,将手中剩下的所有衣物全部扔给他,然后忽地就笑了起来:“我喜欢你的新名字。” 绵儿颊边桃色一闪,慌得竟不知该将视线落在何处:“是,花……花棠知道了。” “哼哼……”轩辕梦愉快地笑了起来,半个手肘支在窗棂上,视线越过绵儿,落在了被她藏在车厢最后面的血瞳身上。 终于成功将这个麻烦带出来了,所有的紧张,所有的危机,所有的刀光血影,到了此刻,都已悉数化为了胜利后的兴奋和喜悦,这种感觉就像刚打了一场酣畅淋漓的大仗,紧接着泡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一样,浑身的毛孔都在疯狂地呼吸着,全身的血液都在激越的流动着。 如果此时天上有大燕飞过的话,那么她一定可以看到一群排成bt形的大燕。 变态吗? 或许有点吧。 呵呵…… 回到府中,不论多晚都跟夜猫子一样神出鬼没的夜鸦突然自她身后出现:“主子,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饶是轩辕梦已经习惯,却还是被她吓了一大跳:“夜鸦,你属猫的吗?下回出声前,能不能先给我打声招呼。” 夜鸦挠挠头,她一点也不认为自己的出场方式有何不妥:“夜鸦也是担心主子,听说今晚皇宫里出了刺客……”上上下下打量轩辕梦几眼,突地惊呼:“主子,您受伤了!” 对她的大惊小怪不予理睬,轩辕梦指指马车车厢:“你说的没错,是有人行刺,刺客就在那里面。” 夜鸦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您……您没开玩笑吧?” “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狼来了的坏习惯她早就改了好不好! 夜鸦闻言,脸色变得比包青天还包青天,速度窜到马车前,撩开车帘。 第一眼,看到个面生的美男,不过她没在意,主子以前也经常往府里领男人,习以为常了。第二眼,则看到了浑身是血,衣衫破碎,气若游丝的血瞳。 不自禁咽了咽口水,夜鸦艰难地扭动着自己的脖子,转向身后朝府门走去的轩辕梦。 好可怕,殿下的情趣果然特别,也不知血瞳公子遭受了怎样非人的折磨,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瞧他身上的抓痕,还有被撕成条状的衣料,这么一比,忽然觉得萧公子实在太幸运了。 已经一只脚跨过大门门槛的轩辕梦,骤然觉得觉得颈后一凉,摸摸脖子,嗯,明年冬天一定要做条真毛围脖来围围。 “夜鸦,把这家伙带去石室锁起来,只锁手脚就行了,然后找个大夫给他看看伤,记住,这事一定要保密。”说完,又道:“绵儿,你跟我进来。” 下了马车,绵儿在夜鸦震惊的目光中,朝轩辕梦的院落走去。 “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你一个字都不许给本殿说出去!听到没有?”一进屋,轩辕梦就冲着绵儿厉声警告。 没办法,她做的可是窝藏朝廷钦犯的大罪,先不说血瞳的身份会不会被人识破,就凭自己窝藏他一事,就够掉几回脑袋了,利用绵儿带出血瞳,是她万不得已走的一步险棋,虽然成功了,但万一绵儿心怀二心,将她供出,那她就真的是死定了。所以,先敲打敲打,就算他不是真的忠于她,好歹也能顾忌着自身性命而不敢轻举妄动。 绵儿知她不信自己,这早在他的预料中,但他既没表白自己的心意,也没有为自己辩驳,只老实地应了声:“是,绵绵明白了。” 嗯嗯,还算个听话的属下,等再考验些时候,若他能通过考验,她不妨也像对待夜鸦一样诚心待他,只希望,他不要让自己失望。 忽然间,又想了远在京郊的那个男子。 不知是身在异世的孤独感还是其他什么原因,这一世的自己,比上一世谨慎小心得多,信任这玩意对她来说,简直比那什么鲷鳞血蟒还珍贵。 吩咐米管家给绵儿安排了住处,绵儿便算是从吴太守旗下转到了自己的麾下。在她思索着要不要弄个终身制合同签一签时,传来了二皇女轩辕慈自昊天归来的消息,同时,云锦也祈福结束,回到了太女府。 本想先去见云锦,可代女皇迎接二皇女的任务,只能由自己这个太女来完成,事有轻重缓急,她也不是那种心心念念只知惦记情郎的女人,云锦既然已经回来,那么什么时候去见他都可以。 …… 或许,这就是她和一般皇女的不同。上回她从五菱归来,女皇率全体员工以及家庭成员来迎接自己,还办了一个声势浩大的party,这次二皇女回朝,却只命自己去迎接她,啧啧,还是做太女脸上有光,怪不得六皇女和五皇女处处要与自己作对,面对这样一个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身份,但凡是个人,都会怦然心动吧。 既然是正式场合,免不了要穿上又沉又重又繁琐的吉服,顶着一定纯黄金打造的龙冠,轩辕梦有种自己的脖子随时都会断掉的感觉。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晴空碧日,万里无云,是晒太阳的好日子,可是,她头顶上方的那两顶华盖是怎么回事?她要晒太阳啊啊啊! 正想开口让侍人将华盖撤掉,远处的视野中,便出现了一条浩浩荡荡的人形长龙,根据最前方的皇家旗帜和车舆来看,这应该是二皇女的仪仗队。 终于来了,再不来,她的脖子就真的要断了。 率先踏出一步,走出华盖下的阴影,轩辕梦扬起标准的蒙娜丽莎式微笑,朝二皇女的仪仗队走去。 长长的队伍,在离皇城百米远的距离停下,侍卫向两旁整齐分开,留下中间的道路,二皇女所乘的车辇缓缓驶入。 从车辇上步下的二皇女,比离开龙华前似乎憔悴了许多,眼睛周围都是青黑的,神色萎靡,目含哀戚。 呃……只是出使了一趟昊天,可轩辕慈的模样,怎么倒像是上演了一回失恋三十三天? 片刻的错愕后,轩辕梦再次扬起无懈可击的微笑,朝二皇女走去:“二皇姐一路辛苦了,此次昊天之行可还顺利?” 不管自己和她关系怎样,平日里又是如何的随意,场面话还是要适当讲几句的。 听到她的声音,二皇女缓缓抬起头来,目光以一种空洞的形态虚落在她脸上,好半天后,才从唇边溢出一声轻笑,“再怎么辛苦,也比不上太女殿下为政事操劳的辛苦。” 轩辕梦怔了怔,这算是场面话?可她听着怎么那么不对味呢。 扯了扯唇角,再次扬起笑容,温声道,“二皇姐过谦了,九妹再辛苦,也比不上你千里迢迢出使昊天的辛苦,听闻昊天近段时日朝局不是很稳定,二皇姐要从中周旋,必然更加辛劳。” 轩辕慈也扯了扯唇角,似乎想笑,却又笑不出,“九妹人在京师,知道的却比我这个人在昊天的使臣都多,实在不得不令人佩服。” 这下,轩辕梦连干笑都笑不出了,直觉告诉她,这段时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让二皇女对自己有了隔阂,但是,究竟能发生什么?她在昊天,自己在龙华,况且这段时日,她也没做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啊! 她朝前迈了一小步,不动声色地靠近二皇女,压低声音问道:“二皇姐,你这是唱的哪出啊?”难道是做给某个人看的? 二轩辕慈淡淡瞥了她一眼,压根不买她的帐:“有什么话,九妹不能当着诸位大臣的面说,非要弄得神神秘秘的。” 轩辕梦脑袋一空,轩辕慈的一番话,像是在她脸上狠狠扇了一耳光,把她打得眼冒金星。 她终于明白,轩辕慈对自己的敌意,不是演戏,也不是玩笑,而是实实在在的。 但是她怎么想都想不明白,这位待自己一向关怀和气的二姐,怎么说变脸就变脸?就算她和自己亲近是出于某种目的,但也不至于这么快又这么莫名其妙地就与自己翻脸吧?怎么说都说不过去啊。 强忍心中的愠恼和不解,她站起身子,故作不好意思地说:“二姐就不要取笑九妹了,这……这闺阁丑事,哪能当着诸位大人的面说,你……你看你,让九妹我好没面子。” 轩辕慈也怔了怔,意识到轩辕梦是在为自己找台阶下后,冷笑了一下,别开眼:“九妹行事真是越来越胆大荒唐了,连这种闺阁丑事都能拿出来谈论,奉劝你一句,太滥情可不是件好事。” 被莫名其妙一通责难,轩辕梦即便再能忍,也是一肚子的气,但这样的场合,她就是再怒再气,那也得忍着,搞砸了女皇交代的任务,她就别想有翻身之日了。 但又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只能不咸不淡回一句:“二皇姐放心,九妹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以在你离京的这段时日,已将府中所有夫侍休离,今后只一心一意待我的夫君云锦。”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到轩辕慈的脸色又差了几分,眼中的哀戚之色亦越加浓郁,正当她好奇想要一探究竟时,二皇女忽然收起了所有的疲惫哀戚之色,转而歉意对她一笑:“实在是我这段时间太累了,要与文太师那老狐狸周旋斗法,太过耗费精力,心情烦躁之下,难免会说出一些不中听的话,希望九妹不要放在心上。” 轩辕梦朗然一笑,摆手道:“二皇姐说这话那就太见外了,皇姐这次出使昊天,任务繁重,难免会心情郁结,我又不是不近人情,当然理解你。” 轩辕慈释然一笑,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再次歉意地笑笑:“你理解就好,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收回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累道,“宴席就别摆了,这些时日山珍海味也吃腻了,一会儿我与你一同进宫,向母皇请个安,我便回府了。” “二皇姐一路辛劳,九妹也不强求,宴席撤了就是。” 轩辕慈点点头,返身走回自己的车辇。 望着她踽踽而去的背影,轩辕梦眸中的疑云越来越浓。 当真是心绪烦躁,才出口不善的吗? 这种蹩脚的理由,说给傻子听还差不多,那些话语中的嶙峋尖锐,不用刻意去猜就能听的明明白白。她为什么要对自己抱有敌意,横在二人之间的隔阂又是什么?短短几个月时间,两人期间从未接触,何来怨恨?她连自己的太女身份都不嫉妒,又能嫉妒什么? 一串串的疑惑在心底逐渐滋生,直到两人的轿辇在宝华殿门前停下,轩辕梦才从一片迷雾般的疑虑中回神。 女皇只向轩辕慈询问了一些有关昊天局势的问题,便让她退下了,轩辕梦急着回府,也就没多做停留,与轩辕慈一同告退离去。 临出宫门前,轩辕慈忽然拦住她:“九妹。” “二皇姐有事?”停下脚步,轩辕梦回头看去。 轩辕慈脸上似有挣扎,亦有为难,张了张口,却始终什么都没说,轩辕梦也不急,就这样安静站在原地,眼神平和地看着她。 寒冬的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割般生疼,但轩辕慈眼中的疼痛,却丝毫不亚于寒风的割裂之痛:“九妹你……”她嚅喏了一下,才道:“真的休掉了府里所有夫侍?” 轩辕梦先是一愣,随后了然地嘻嘻一笑,“原来二皇姐还是不相信九妹啊。”她做出乖宝宝的样子,认真无比道:“为了这件事,母皇也教训过我,没想到二皇姐和母皇一样严厉!唉,虽然挺舍不得那几个夫侍的,但云锦是丞相之子,又是我的正夫,我当然要好好待他,再说,我和云锦两情相悦,为了避免他吃醋跟我闹脾气,所以干脆不要侧室,这样也有助于增进我们的感情。” “是吗?那……真要恭喜你们。”轩辕慈嘴上说着恭喜,脸上的神情可以点恭喜的意思都没有。 轩辕梦假装看不出,连忙欢喜道谢:“嘿嘿,有二皇姐的祝福,我和云锦一定会白首偕老的。” 轩辕慈呆呆望着她,明显有些精神不集中,她呢喃般问:“你真的喜欢他?认为自己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那是当然了。” “或许,这世上,有比你更爱他的人。” “二皇姐不会说的是自己吧,呵呵呵……”没正经的语气,却让轩辕慈面色陡变,厉声一喝:“九妹,这种话不可乱讲!” 耸耸肩,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那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只有你和我两个人,不管我说什么,都没人可以听去。” 是啊,现在只有自己和她两个人,有什么不满,有什么怨恨,可以直说了吧? 可轩辕慈只是严肃地看着她:“现在,我有我的夫,你有你的云锦,前尘往事莫要再提,你不怕影响你与云锦的感情,我还怕家里那位吃醋跟我闹脾气呢。” 轩辕梦眨眨眼,抬手做立誓状:“不说了不说了,二皇姐怕姐夫闹脾气,我也怕啊,嘿嘿,咱们同为天涯沦落人,自然要互相帮衬了。” 轩辕慈白了她一眼,也像女皇那样屈指在她额上一敲:“行了行了,嘴皮子越来越贫,一点也不像以前的你,真是让人头疼。不是急着要见你的夫君吗?赶快回去吧,我也要回府了,累着这么久,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说罢,朝自己府上的马车走去。 望着轩辕慈的马车消失在视野中,轩辕梦这才爬上自己的马车。 真的不在乎了吗?曾经爱过的人,现在却躺在自己妹妹的怀里,如果是自己,会不会痛,会不会难过? 潜意识告诉她,轩辕慈还爱着云锦,可她怎么看,都无法从轩辕慈的目光中寻找到一丝一毫的留恋与痴爱。痛,不代表爱,吴太守曾为了绵儿冒险刺杀自己,后来还不是为了生计为了金钱,将深爱的人狠心推开,轩辕慈身为皇女,身边不乏出色男子,一个云锦,真的可以让她惦念这么久? 人的感情,真是奇怪啊…… 怀揣着一腔感慨回到府中,因心里想着事,不知不觉走上了北桥来到了南湖,仔细一看,发现自己走过头了,正想按原路折回,发现不远处的露天亭台上,有两道颀长人影正相对而坐。 白衣飘飘,轻渺高远。 赭衣简朴,宁静悠然。 这俩人什么时候凑到一起去了? 轩辕梦悄无声息地靠近两人,探头一看,原来二人摆了一盘棋,正在那执子对弈呢。 只看到棋盘上摆了满满的棋子,却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轩辕梦实在无聊,便自暗处走了出来。 闻得脚步声,云锦澹然一笑,将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既然殿下来了,那就不下了,反正已呈败局。” 祁墨怀似乎正下到酣处,不依不饶:“不行不行,不走到最后,怎知胜负成败?再下。” “谁败了?”轩辕梦凑上去,闪着星星眼,望望云锦,再瞧瞧祁墨怀。 啧啧,终于不再是光溜溜的脑袋了,细密的发丝,将白净的头皮遮住,小板寸理得不错嘛。嗯,早就说祁墨怀是响当当的帅哥一枚,看吧看吧,蓄了头发,那根本就是四大天王合体呐! 祁墨怀似乎被她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眼神有些呆滞,轩辕梦好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晃:“回神啦,虽然我长得倾国倾城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你也不用这么深情款款地看着我吧。” 云锦“噗”的一笑,笑颜展开,顿时天地万物为之失色。 他难得开怀而笑,竟不知这笑,有如此惊人的杀伤力。 能博他一笑,即便受万箭穿心之痛,也心甘情愿。 终于明白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不是因糊涂,而是因为极致的爱,那种为了心爱之人,哪怕被千夫所指,遍体鳞伤,也甘之如饴的无悔深爱。 “殿下。”祁墨怀面有窘然,轻咳一声,忙借以话题掩盖:“不知殿下准备何时动身前往昊天。” 他应该已听闻轩辕慈回京的消息,否则不会有此一问。 “明天。”时间不等人,轩辕慈这次去昊天,已将那里的局势摸了个大概,昊天帝虽然重病卧床,但其他几个皇子也不是吃素的,就算昊天帝驾崩,太子想要顺利登机,只怕还得费些精力。这就为她争取了不少时间,让他们先去狗咬狗,这样己方的胜算也会大些。 “明天?”云锦面露诧异:“明天不是大年夜吗?” “是啊。”女皇认为这个时候离京最好。 唉,虽然她很想和云锦一起吃年夜饭,但女皇说让她明天动身,她敢拖延到后天吗? 云锦垂下眼帘,目光沉静间,隐有失落。 成功捕捉到这快如闪电的一丝情绪,轩辕梦心里那个乐啊。 原来,他也是舍不得自己的。 “今晚你去准备一下,明天鸡鸣之时,我们就动身。”对祁墨怀扔下一句,轩辕梦伸手拽起云锦,在他满怀不解的目光中,将他一路带回自己的院落。 跨入卧房,反手闩门。 此时,云锦已由不解吃惊恢复沉静悠然,除了发丝有些散乱外,他依旧高雅地如同一个仙子。 “殿下可是在为明日的昊天之行感到烦恼?”他看着她,眼中永远有着睿智:“殿下放心,该走的路线,还准备的事,还有……” “云锦。”她打断他后面的话,猛地踏前一步,将他重重抵在门板上,径直朝着那形状优美的纤薄唇瓣吻去。 她吻得有些激烈,有些粗鲁,云锦禁不住发出轻微的闷哼,却并未做出抗拒,只任由她疯了般在自己身上发泄欲望。 那如花瓣般的唇,似乎在自己的激吻下开始融化,有甜,有苦,也有涩。她忽然放慢节奏,轻轻啄吻着他被自己啃咬得有些红肿的唇,轻轻开口:“云锦,吻我。”她虽然喜欢主动,却更希望得到对方的回应。 曜黑的眸似有流水滑过,他动了动唇,突地伸手按住她的后脑,以她刚才的热烈,主动吮吻上她的唇。 清淡的香气,在口中蔓延化开,仿佛雪莲之上的露珠,干净剔透,连味道,都带着高雅与绵长。 随着拥吻的深入,他的青丝尽数滑入她的脖颈,有些凉,也有些痒。 柔软的舌,在两人的口腔中来回穿梭,如精灵嬉戏,勾缠辗转,整个意识里,满满都是他的味道。 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 拥着他,就像拥着一件稀世珍宝,纵然他在自己怀中,纵然一切都是那样真实,甚至可以隔着并不算厚实的衣料,感受到他肌肤上传来的温度,可心里的惶然与无措,却总是会毫无理由地袭上心头,仿佛,下一刻,他就会从自己的怀里消失,再也不见。 “云锦。”微微用了些力将他推开,她望着他同样染上情欲的眸:“再给我一次,好吗?” 这算不算是无耻的要求?不管是还是不是,她都想在离开前,再拥有他一次。 没有回答她,他解开自己的衣衫,执起她的手,缓缓置于玉色光滑的胸膛上。 一阵战栗传来,她抬目看着他,“不勉强吗?” 他摇摇头,倾身探来,与她贴得更紧:“心之所愿。” 心头一震,再难隐忍,揽着他腰,将他轻轻推到在床榻之上。 跪伏在那美好纤长的躯体上,她捧住他的脸,再一次沉浸于失控的激吻中,他热烈回应,同时双手轻扯她腰间的系带。 在辗转的亲吻中,她褪去他身上的衣物。白天宣淫虽说不好,但她的名声已经臭得不能再臭,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抽去他发上的玉簪,她埋首于他的发间,轻嗅着属于他的味道,让自己彻底地、毫无顾忌的沉沦。 彼此相融的那一刻,心底生疼起奇妙的感觉,沉沦起伏间,她却不忘凝视他的眼,她要看着他为自己失控,为自己迷醉,她要让他的心,彻彻底底属于自己。 “云锦……” “嗯……”微哑的声音,透着浓浓的情欲。剥去了轻渺如云的外衣,像莲花一样绽放的他美得令人屏息。 轻抚他魅惑的眼角,挑逗他脆弱的敏感,看那一抹月色霜白在自己的爱抚下渐渐化为炙热火焰,心中有说不出的满足和甜蜜。抵死缠绵,只为得他一颗赤诚之心。 …… 望着端坐在妆台前,正梳理自己那一头丝缎般漆发的男子,轩辕梦恨不能时光就此停留,“云锦,你身子不好,这次就留在京城,如果顺利的话,我说不定能陪你回来过端午节。” 拿起桌上的玉簪,将梳理好的发髻固定,云锦微微侧首,“此去昊天,路上危机重重,你要小心。” 这次去昊天会有多危险,她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但为了不让云锦担心,她随意一笑,道:“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说,有你在,天底下没什么事能难得倒我。” 云锦却很不乐观:“我不是神,这世上,也会有我无法办到的事。” 她无谓笑笑,翻身而已,顺滑的青丝自圆润的肩头滑落,掩盖住了胸前的美好盛景:“云锦,无论有多难,哪怕是爬,我也要爬回来见你。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是不会那么轻易完蛋的。” 握着玉梳的手猛地收紧,一向沉静如水的眸,蓦地绽开一道裂痕,他看向正闲闲穿衣的轩辕梦,语声竟带了丝不稳:“殿下,如果……如果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原谅我吗?” 穿衣的动作顿住,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轩辕梦优美白皙的裸背。 “云锦,我之前说过的话你应该没忘吧?”片刻的停滞后,轩辕梦继续若无其事地穿衣,“在你背叛我之前,我连命都可以给你,但你若是有负于我,不论是因为什么,我都不会再爱你,甚至连恨,都不会有。”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轩辕梦将最后一件衣物穿好,突然回身,“不过,你是我最爱的人,小小的背叛,我还是能接受的。”她走到云锦身边,从妆台上的一只精美匣子中,取出一支雕刻精美的白玉簪,换下了他发髻上简朴的青玉簪:“我还有点事,得在明天离开前办妥,你就待在我这里,傍晚前我会回来与你一起用晚膳。”俯身在他额上印下一吻,便转身出了房间。 第60章 请一定要相信我 脸上的笑有些牵强,有些落寞,有些郁结。 她不喜欢云锦用那样的口吻和自己说话,也不喜欢他用那样悲伤的眼神看着自己。 又不是生离死别,弄得那么严肃,会让她有种自己真的再也回不来的感觉。 上次去五菱,她可以化险为夷,这次去昊天,她定然也可以凯旋而归。 不是自负,而是自信。 这世上,没什么能难得住她轩辕梦! 人最怕的就是对自己没信心,天大的事,只要你相信自己,就一定可以成功。 离开前,她要先将府内一切大大小小的琐事安排妥当,她已剥夺云锦掌管太女府的权利,只有米管家一个人,必然应付不来。不过幸好,她还有夜鸦,这女人虽行事鲁莽,不过在大事上面,还算谨慎小心。 闲庭信步间,她来到了邵煜霆所居的院落前。 日光正好,大片大片地洒落在庭院中,中和了院中的肃杀阴冷之气。 负着手,保持前行速度,脸上虽一派轻松,但为了防止那头不知躲在哪的狮子,会给自己来个突然袭击,她的精神一直维持在一个紧绷的状态,暗暗将内力聚于丹田,随时准备出击。 一团雪白突地从前方掠过,轩辕梦美目一眯,手已经探向腰间的匕首。 这把匕首可不是上回中看不中用的那把,如果赤牙胆敢再次对她不敬,她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定叫它一击毙命。 不过赤牙好像真的怕了她,动物对外界环境的感知原就比人类敏锐,察觉到轩辕梦身上散发出的凛冽杀意,它将硕大的脑袋伏在地上,“呜咽”了一声后,连忙向后退去,与轩辕梦保持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轩辕梦冷笑一声,放开握住匕首的手:“畜生!知道怕就好。” 赤牙虽对她叫自己畜生非常不满,却不敢有任何实质性的表达,只在远处死死盯着她,发出低低的咆哮。 轩辕梦也懒得理它,她这次来的目的,是准备将自己的决定告诉邵煜霆,至于月影山庄什么时候派人来,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赤牙的咆哮声,惊动了屋内的邵煜霆,隐约的木轮转动声传来,随即一袭青衣出现在紧闭的门扉前。 望着与自己面对面而站的轩辕梦,邵煜霆神色冷然:“有什么事?” 轩辕梦静静看着他,也不跟他绕弯子,直接道出自己前来的目的:“本殿已通知月影山庄的人,让她们派人来接你。” 一声轻得不能再轻的冷笑,邵煜霆哧道:“殿下难道不知,我早已与月影山庄断绝一切关系了吗?” “我知道。” “那还来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轩辕梦挑挑眉,漠然道,“本殿管你是不是已和她们断绝关系,总之,你既然已经不是本殿的夫婿,那就给我滚!” 面对她无情至极的话,邵煜霆回以同样的漠然,“什么时候走,该不该走,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轩辕梦气得发笑:“邵煜霆,你是脑袋进水了还是神经有问题?这里本殿的地盘,本殿让你滚,你必须滚!” 邵煜霆没回话,用更加淡漠的眼神瞥她一眼,转过轮椅,往屋内而去。 轩辕梦也不拦他,只寒声道:“月影山庄的新任庄主,也就是你从前的师妹派人传信于本殿,说她已备好聘礼,择日娶你过门,本殿乐得成人之美,所以就同意了她的请求。邵煜霆,明日本殿就要离京前往昊天,而你,就乖乖呆在太女府待嫁吧!” 前行中的轮椅蓦地停驻,邵煜霆目中刀光一闪,冷傲道:“轩辕梦,我邵煜霆不是你的傀儡,我说不嫁就不嫁!” 嘿,这家伙口气不小。他口气大?她的口气比他更大:“你有的选择吗?对待男人,本殿从不会心慈手软,你不嫁,那就等死吧!” 一声冷哼,轮椅再次朝前推进。这男人,似乎对她的一切残酷手段,丝毫不在意。 当真不怕死? 瞪着那抹消失在视线中的人影,轩辕梦美目一凛,气愤中,竟有那么一丝棋逢对手的愉悦。 只可惜,自己和他实在不对盘,这种冷得像冰块一样的男人,不是她的菜。 离开邵煜霆的居所,她再次来到关押血瞳的那间石室。 室内依旧黑暗潮湿,但因她派人重新布置了一番,虽是陋室,但也有了些住人的感觉。 推开厚重的铁门,轩辕梦望着四肢呈大字型被锁在床上的血瞳,微笑:“最近感觉怎么样?还想进宫行刺吗?” 血瞳半眯着眼,怪声怪气道:“有本事你锁我一辈子,否则,一旦我获得自由,立刻进宫将你的母皇陛下撕成碎片。” 轩辕梦一边笑,一边在榻边坐下:“你说错了,只要你进宫,被撕成碎片的人,绝对是你自己。” “哼,你就这么小看我?” 轩辕梦伸出一根手指,在义愤填膺的血瞳面前晃晃,“非也非也,不是我小看你,而是你根本让我高看不起来。” “轩辕梦,有本事你放开我,我们堂堂正正打一场。”他睁大自己的血眸,隐隐的暗光从那血红的眸中迸射而出。 轩辕梦俯身靠向他,不躲也不避,直勾勾看向他的眼眸:“你怎么还不死心?都说了,你的摄魂术对我没用,再看也是徒劳。” 血瞳不信,拼命将眼睛睁大,可看在轩辕梦眼里,除了那双晶莹血红的眸子越发的剔透惑人外,也没什么特殊了。 “其实,我真的很想放了你。若是带你一同去昊天,只需把你往昊天帝和那什么文太师面前一放,什么都搞定了。”她笑嘻嘻看着他,忽然,挫败一叹:“但你太危险,是个不听话的孩子,不听话的孩子没糖吃,所以,我只能把你锁在这里。你也别担心,以我的身份,养你一辈子不是问题,就当养猪好了,反正也花不了多少精力。” 血瞳脸色一连变了几遍,红了黑,黑了白,白了青,青了又红。 轩辕梦拍拍他再次变红的脸颊,柔媚一笑:“害什么羞啊,那天你脱了个精光,什么隐私都被我看光了,也没见你脸红,这会儿倒羞涩上了。” 血瞳斜眼睨他,脸上的涨红忽然消退,“反正早都被你看光了,多看几眼又如何?”他用下巴指指自己被锁起来的身子:“我现在动不了,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 这回换轩辕梦脸红了,不是羞的,而是噎的。 狞笑一声,伸手在他某个要害部位用力一拧:“我想阉了你,你说怎么办?” 血瞳麦色的肌肤上,迅速飙上血一样的殷红:“松松松、松手!” 他说松手她就松,岂不是很没面子? 不松不松就不松! “别以为我不敢吃了你,只是我现在没兴趣,你要是实在等不及,我不介意帮你找几个精壮的女人,轮番干你。” 血瞳的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原本血红的眼睛,更是燃了一把熊熊怒焰。 轩辕梦一拧一握又一掐,血瞳不自觉一身闷哼,痛楚中还夹杂着一丝欢愉。 松了手,轩辕梦搓搓胳膊:“别叫得那么暧昧好不好?我可是个正常的女人。” 原以为血瞳会破口大骂,谁料他竟然说:“捏得挺舒服,再捏捏?” 噗—— 轩辕梦嘴角一颤,一群乌鸦从头顶排成bt形飞过。 狠狠剐了血瞳一眼,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家伙比萧倚楼还难搞。 不想再和他罗嗦,轩辕梦直接问出憋在心里许久的疑惑:“我问你,你为什么要进宫行刺本殿的母皇?血海深仇,还是为民请命?”在他欲开口前,轩辕梦冷声加了一句:“别给本殿油嘴滑舌,你的回答若不能让本殿满意……”拔出腰间锋利的匕首,在他岔开的两腿间比了比:“本殿就阉了你。”为了以示自己的认真,她手腕轻挑,刀尖便轻易挑破了血瞳的裤裆。 一股寒意,从刀刃上散发出,直逼某个敏感部位,血瞳本能地缩了缩脖子,他知道,轩辕梦这回是准备来真的,她说阉了他,抵在腿间的刀子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划下。 吞了吞口水,道:“是……是因为一个赌约。” “赌约?”美目眯起,刀刃向下压了些,刀身的冰凉,激得血瞳猛地一颤。 “是真的!我没有骗你!”开玩笑,她的刀已经贴在自己的宝贝上,只要微微一动,他的美好人生就完了。 俯身探下,她近距离盯着他的眼睛:“就因为一个赌约,你便赔上性命进宫刺杀皇帝,不是你疯了,那就是你在耍我!” 用力眨眨眼,明明会摄魂术的是他,怎么这会儿倒像是自己被她给慑住了:“我和一个女人打赌,她说只要我能杀死女皇,就将一本武功秘笈给我。” “武功秘笈?一本破秘笈,值得你冒这么大的险?” “那可不是一般的武功秘笈,是所有江湖中人包括朝廷不惜一切也要得到的辟天!” “你说辟天?”开什么玩笑,辟天明明在自己手里,“你见过那本秘笈了?” “当然。” “是假的吧。” “是真的!”一提起那本秘笈,血瞳立马激动起来:“天下间只有一本辟天,无人能够仿冒!” “我看你是真的想以后只用后面来享受人生。”柔柔的声音,却透着一股嗜血的冷意。 血瞳浑身的血液似乎都随着这股冷意而凝结成冰:“我说的都是真的!你……你要是不信,要杀要剐随你吧!” 看他的样子,应该不是在说谎,轩辕梦将匕首向后撤了撤:“那个女人是谁?” “每次见面,她都用幕离遮着脸,我不知她是谁。” “你是猪啊,不知道她是谁,你也敢跟她做交易!”实在忍不住,轩辕梦反转匕首,用匕首的刀柄在血瞳的脑袋上狠狠一敲。 血瞳一脸不甘地嚷道:“管她是谁,只要我能成功,辟天就是我的。” 轩辕梦这次没反驳他,而是微垂着眼帘,似乎在思考什么。 血瞳瞟了眼她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道:“那个……能先把你手里的危险品移开一些吗?” 轩辕梦没理睬他,只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后,在血瞳内心的哀嚎声中,猛地站起身:“你好好回想一下那个女人说的话,过几天我会让夜鸦来看你,你一五一十把你想到的全部告诉她。” “喂,你总得给我拿条崭新的裤子啊!”血瞳焦灼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轩辕梦边走边道:“就那么着吧。你的鸟儿也闷了,让它出来透透气。” 血瞳:囧…… 回到自己房间,轩辕梦立刻打开地板上的暗格,当看到辟天还在的刹那,悬起的一颗心才算是归了位。 这事太离奇了,她虽说对血瞳的叙述抱有一分怀疑,但想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一个女人?哪个女人? 除了五皇女轩辕霞和被软禁的六皇女轩辕菁,还有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吗?(话外音:女主啊,你太乐观了,恨你入骨的人还少吗?) 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既然如此,干脆不想。 船到桥头自然直,与其花费心思去猜,不如等对方主动找上门。 来到偏厅,大圆桌上已经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云锦和祁墨怀已经落座,这俩人然看似关系不错,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当真是基情四射!就差一人端只酒杯,然后哥俩好啊、六六六啊! 不行,她吃醋了! 云锦是她的,他只能跟自己哥俩好,男人也不行! 走上前,硬在两人中间挤着坐下,“来晚了,来晚了,自罚一杯。”端起桌上的酒壶,为自己斟满,一仰而尽。 云锦依旧从容微笑,似乎已经见惯了她所有的坏毛病,不但不嫌弃,还全部包容。 修长的手指,执起银筷,为她夹了一片葱爆羊肉,放去她的碗里。 轩辕梦呵呵一笑,也不客气,直接握住他没来得及松开的手,就着他手里的筷子将羊肉吞下。 “咳咳……”一旁的祁墨怀不自在了,微红着脸别开了视线。 “大皇子,你嫉妒啊?”嫉妒也不给你,云锦只能给她一个人夹菜,不过呢,看在他身在异乡可怜兮兮的份上,她就勉为其难亲自夹菜喂他好了。 目光滴溜一转,落在左上角的鸡腿上,轩辕梦拿起银箸,夹起一只肥嫩鸡腿,凑到祁墨怀嘴边:“啊,张口——” 祁墨怀吓得手一抖,刚端起的茶杯就这么被他给抖到了地上。 “失礼失礼……”他弯下腰,准备去拾落在地上的碎瓷片。 轩辕梦伸手将他一拦:“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去做就好,来,把鸡腿吃了。” 祁墨怀脸更红了,拼命摇头:“我……我吃素。” “吃素?吃你个头的素!不是还俗了吗?不吃肉的不是男人!”轩辕梦坚决不允,她就是要把祁墨怀这畏懦的耿直给他改了。 一旁,云锦优雅地用着膳,对这边的一切似乎视而不见,祁墨怀几次将求救的视线投向他,都得不到任何回应。 无奈之下,只好张口,咬下一块鸡肉。 许久不尝肉味,鲜嫩的鸡肉入口,竟有些苦涩难当。 轩辕梦保持喂食的姿势不动,摆明了你不把鸡腿吃完就誓不罢休的态度。 好不容易啃完一只鸡腿,祁墨怀有种经历了一场酷刑的感觉。 不再为难她,轩辕梦收回手,开始填自己的肚子。 或许是有心事的缘故,之后轩辕梦都没怎么开口,一心一意用餐,直到桌上的菜肴被撤下,她才起身,打发祁墨怀回房收拾行装。 牵着云锦的手,送他回到自己的院落,轩辕梦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他:“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才一转身,松开的手却被紧紧反握住,“梦,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 心陡然一颤,说不出的沉重。她回身,凝视着他比月色还飘渺的容颜,柔柔一笑:“为什么这么说?还在怪我对你的怀疑?” “不……”他轻轻一叹,那样轻淡的声音,很快就散在了风声中:“我确实瞒过你很多事,你怀疑我,也是无可厚非的。” 被他眼中的哀戚孤廖所刺,心口生生被揪得疼,忍不住跨前一步,用力地抱住他:“不怀疑了,以后都不怀疑了,我会好好待你,我们做一辈子的夫妻。” 他半晌无语,终究还是抬起手臂,也紧紧抱住了她:“那就相信我,无论何时,我都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tw好看的小说)” “云锦,你到底在想什么?我信任你,你也要信任我啊。”她将他微微推开少许,怜惜地吻上他冰白的唇。 他却仍是摇头,紧闭了那双总是淡雅如云的沉静双眸:“相信我,请一定要相信我。” “云锦,你……” “不要问了,好吗?”他睁开眼,语气近乎哀求。 她张了张口,最终选择沉默。 她自认不是容易心软的人,但对他,却总是心硬不起来。 才几天时间,他好像就瘦了许多,抱着他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咯人的骨头。 云锦,你到底在想什么做什么?张世礼说他忧思过甚,心力交瘁,致使体虚血亏,日渐消瘦。云锦,你可别变成第二个林妹妹啊! “好了,天夜已晚,你身子不好,外面这么冷,赶紧回屋去吧。”也不知上回在雪地里跪了几个时辰,会不会留下诸如风湿之类的后遗症。 “等等。”再次拉住欲转身离开的她,云锦从自己的脖颈上取下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轩辕梦虽然不是很懂玉,但只看那玉的成色和不掺一丝杂质的清透,便知这玉价值不菲。 “这是……”不解地望着他手里的玉。 “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他微微一笑,托起掌心的玉佩,轩辕梦这才看清,那玉佩的正面,雕刻了一个“锦”字。 将还带着他体温的玉佩挂上轩辕梦的脖颈,仿佛随着交托这枚玉佩,连自己的心也一并交给了她:“我等你回来。” 呐呐看着垂在胸口的那枚玉佩,轩辕梦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轻渺的白色,如烟雾般渐渐退散于视野中,轩辕梦这才抬起手,紧紧握住胸前的玉佩。 心中有着甜蜜温暖,又有着凄凉凝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心底徘徊不去。 不过,这种古怪的感觉,很快就被接踵而来的各种琐事从心底抹去了。 为了安全抵达昊天,轩辕梦将云锦为她划出的路线图仔细收好,派人提前出发,预订船只,又秘密安插了些人手,一切办妥后,天色大亮。 根据云锦建议的路线,先走陆路,再走水路,最后再转陆路,为了保险起见,分别再派出两拨人马,朝三个不同的方向前行,以迷惑敌人。 按照这样的进程,虽然走得是慢了些,不过却能分散大批敌人,相对来说,更能保证祁墨怀的安全。 如果不是云锦身子不好,她真想带他一起走,可一想到路上可能遇见的重重危险,她就不得不放弃这种想法。她不能,不愿,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去冒险。 一切从简,轻装上阵。这次,女皇没有来送,轩辕慈也没有来送,连个拍马屁的大臣都没有,大家都在享受合家团圆的欢乐,想想看,实在是倍感凄凉啊。 意料之外,来送她的,竟是女皇被行刺那晚拦住她死活要检查她马车的那名禁卫长,哦不,现在人家升官了,已经是禁卫军副统领了。 “禁卫军副统领魏贞,特来恭送太女殿下。” 望着一身甲胄,一脸严肃的女人,轩辕梦禁不住笑了。 上回她说要奏报女皇为魏贞请功,任谁听了,都绝不会认为那是她的本意,但第二天早朝,她第一个启奏,请求女皇提拔魏贞,说她忠于职守,不畏强权,一时间,整个禁卫军都因魏贞的突然升迁而炸开了锅,那些原想看她笑话的人,也顿时傻了眼。 魏贞也是个实在人,心心念念不忘轩辕梦的提拔之恩,这不,得知轩辕梦要前往昊天,于是天不亮就等在城门口,非要护送她一程不可。 轩辕梦不忍拂她的一番心意,送就送呗,有人保驾护航还不好嘛。 于是,迎着破晓的灼灼天光,轩辕梦带着祁墨怀,携着白苏,领着绵儿,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了征程。 …… 为了安全起见,云锦所选的路线都比较偏僻荒芜,放眼望去,没有一处的景致能提得起兴趣。 放下车帘,轩辕梦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看向对面正优雅煮茶的祁墨怀,忽然问道:“你有几个兄弟姐妹?” 煮茶的动作不停,祁墨怀答道:“这几年没回去,所以不知宫中是否又添新丁,我离开昊天时,丽嫔娘娘刚为皇家诞下第十九位皇子。” 轩辕梦挑眉:“你竟然有这么多的兄弟!”皇子越多,对于争夺皇位就越是不利。 “兄弟虽多,但因宫规所限,生母之间又大多不和睦,所以兄弟之情总显得特别单薄。”说着,煮茶的动作一顿,显得有些落寞。 轩辕梦沉默了一下,摇头道,“兄弟姐妹之情淡薄的,不仅仅是你,只要生在皇家,就不会有真正的亲情。” 祁墨怀微微一笑,递上一杯斟好的香茶:“也不尽是如此,殿下与二殿下的姐妹之情,就令人羡慕。” 接过他递来的茶,浅啜一口,“你这么认为?” “不是我这么认为,而是我能感觉得出。” “是吗?”握着茶杯,有些出神:“你可知道,我抢了二皇姐的心上人?” 她强娶云锦一事,早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都,祁墨怀又怎能不知? “爱情固然可贵,但亲情更为重要。” 正低头饮茶的轩辕梦突地抬眸,看了他一眼,嗤声冷笑:“祁墨怀,你也是皇家之人,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实在令人无法信服啊。” 望着铜壶中沸腾的水,祁墨怀低声道:“即便知道一切皆是虚妄,我也想给自己留些期盼而已。” 轩辕梦不屑道:“虚妄的东西就是虚妄,没什么好期盼的,属于你的,你就要不惜一切代价拿回来,不属于你的,只要你想得到,也可以不惜一切代价夺过来。”她突然坐起身,一脸肃然地看向对面的男子,语气冷冽如冰:“祁墨怀,既然你已决心夺位,重回那个人心险恶阴谋遍布的宫廷,那你就给我收起那些冠冕堂皇的同情心和正义感,在你决心参与夺嫡的那一刻起,你就双手就已经不干净了,少把佛祖普渡众生救苦救难的那一套给我搬出来,你要是学不会心狠,趁早滚回龙华,说不定我会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保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她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那种直击人心的力量却让祁墨怀浑身一震。 曾经,他放弃了唾手可得一切,所有的自尊所有的骄傲,全被眼前这个女人踩在脚下,而现在,告诉自己一切都要靠争取才能得到的人,竟然也是她。 他唇角微扬,溢出一缕自嘲的笑意:“我明白,生在皇家,原本就身不由己。” 轩辕梦盯着他看了半晌,蓦地神色一松,再次恢复之前的平易散漫,端起茶蛊,细细品尝:“没关系,兄弟多也是件好事,太子有文太师撑腰,你什么都没有,只能依靠这些不怎么靠谱的兄弟。” “此话怎讲?”祁墨怀刚问出口,却蓦地恍然:“你的意思是,借刀……”后面俩字,祁墨怀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轩辕梦斜睨他一眼,这家伙不笨嘛,就是心肠不够狠。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利益才是最可靠的,无利可图的傻事,只有白痴才会去做。”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问:“对了,你是嫡子还是太子是嫡子?”如果太子是而他不是,那就有些麻烦了。 “都不是。”祁墨怀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 “什么意思?” “我的母妃位及贵妃,太子的母妃位及皇贵妃,六宫之主的皇后并无子嗣。” 轩辕梦摸着下巴,沉吟道:“这倒是有些棘手了,不过幸好,太子不是嫡子。”想了想,又问,“那皇后和太子之间的关系如何?” “皇贵妃与皇后本就是宿敌,如今两人之间的关系,怕已是势同水火。” 拍了拍手,轩辕梦长舒口气:“这应该算是我听到的最令人愉快的消息了。”真怕皇后和太子也站在统一战线,那祁墨怀想要夺位,就难于登天了。 “你想拉拢皇后?”祁墨怀也不是笨人,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我们还有的选择吗?”把皇后拉到自己这边,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祁墨怀没有接口,目光瞥向一旁沸腾的铜壶,执起一只漏勺,舀起滚烫的水,倒入盛有新茶的紫砂壶中,待滤去第一道水,才缓声开口:“我的母家是将门世家,外祖父麾下的大将遍布朝野。”说到这,他顿了顿,才接着道:“殿下应该最清楚,在这场皇位争夺战中,绝对的兵权,代表着什么?” 精神突地一振,轩辕梦静静凝视对面仍在从容斟茶的祁墨怀,嘴角缓缓向两边拉开:“祁墨怀,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淡然一笑,眉宇间似有阴郁划过:“我也不瞒你,从一开始,我就放不下那个位置。” 轩辕梦一点也不惊讶:“我知道。” “你知道?” “当然。”纤长的指尖,在小几上轻敲了几下,缓缓念出一句诗词来,“长河饮马,功过百战身名裂,谁识真豪杰。君回首尊前,沉吟共醉明月,梅子青时节。中心醒,仰首何须问苍天。” 话落,祁墨怀一脸震愕:“这……这诗……” 轩辕梦意味深长一笑:“一个真的看破红尘的人,又怎会写出这种字里行间满是郁郁不得的诗句?”她托着腮,眼中有着洞悉的神采:“如果让你这辈子只做我的一个夫侍,一个禁脔,你肯定会不甘心,所以,我给你这个一展宏图的机会,成功以后,别忘了报答我就行。” 一个媚眼抛来,祁墨怀像被烫到了一样别开眼:“如果事成,我必会助你一臂之力。” “别忘了你今天的诺言,要是失信于我,我就……”她忽地邪气一笑,凑上他的耳朵:“扒光你的衣服,强你三天三夜,让你这辈子见了女人就阳痿。” 这女人,说话怎么总是这么不正经。 匆忙端过小几上茶蛊,一口灌下,却忘了茶水是刚煮沸的,烫得连忙将茶水吐出,一股麻痛立刻自舌尖蔓延开。 见他这狼狈样,轩辕梦不禁好笑,拿过自己杯中的凉茶,递给他:“至于这么激动吗?大皇子不会真的没碰过女人吧?”在他接过自己手中茶杯的时候,她故意在他手背上摸了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大皇子今年就三十了吧,三十而立,你却还是处男,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笑掉人的门牙啦!” 滑腻而微凉的指尖划过手背,带起令人战栗的酥痒,女子的幽香飘荡在鼻端,不浓烈却诱人。 目光快速从凝脂般的脖颈肌肤上掠过,祁墨怀眼皮剧烈一跳,一股异样的原始情欲蓦地从体内喷薄而出。 十六岁时,第一次与自己的侍女翻云覆雨,那蚀魂销骨的滋味,虽已久远,却记忆犹新。 很长一段时间,不再对任何女子动情,潜心修佛后,对肉欲的渴望更是被彻底埋葬,而此刻,心里那浅浅的躁动,就如蛰伏的猛兽,开始逐渐复苏,很快,便成燎原之势,点燃了所有的感官。 竭力屏住呼吸,不让那女子幽香侵入自己的意识,祁墨怀猛地起身,掀开车帘,朝马车外走去:“我去透透气。” “喂——”她还有几个问题没问呢,这家伙跑那么快做什么。难道只随便一撩拨,就把他的情欲给撩出来了? 他不是信佛之人吗?不是茹素吗?不是心如止水吗? 所以说,任何貌似纯洁的乖乖兔,实际上都是披着羊皮的大灰狼。 光鲜亮丽的外表,也掩盖不住内心的邪恶。 嘿嘿,就像她一样。 …… 日子很无聊,精神很压抑。 逗弄祁墨怀,虽然能够稍微缓解旅途上的无聊,但他这人实在太死板无趣,不管她用什么言语刺激,最终他都会以逃避来作为结束,一点都不如萧倚楼有趣。 唉,一想到这家伙,还真是有些伤感呢,怎么说他与自己也有了肌肤之亲,就算没感情,那也有激情不是?突然间有些怀念他了,怀念与他斗嘴、将他气得跳脚的日子。 萧倚楼啊萧倚楼,别让老娘找到你,否则,定要狠狠地sm你直到你下不了床为止! 就在这郁闷加无聊的反复循环中,一行人终于按预期时间安全到达目的地,准备换水陆顺着内海而下,前往昊天。 因为她早就派人预订好了船只,所以连马车都不用下,直接驱车来到港口登船。 船并不是很大,分上下两层,一共有七个船舱,足够住下他们四个人了。 除了他们四人,还有几名船夫和伺候日常起居的下人,这些人都是由自己的手下经过重重检查和筛选,确认无误后,才送上船的,各个低眉顺目,一看就好欺负,啊不,是好使唤。 因为不知要在海上漂流几天,轩辕梦担心半途中水源不够或是食物缺乏,于是在开船前,又特意去采购了些淡水和吃食,这才吩咐船夫。 坐船比乘马车要有趣多了,可以看看海,吹吹海风,感受一下海上漂流的感觉,但…… 她特么的晕船了! 坑爹啊有木有! 趴在围栏上,轩辕梦吐得昏天黑地! 为毛老天爷要这么对待她?不公平啊掀桌! 望着站在甲板最前方,吹着海风,聊着小天的绵儿和白苏,一股淡淡的忧桑不禁浮上心头。 “呕——”船身一晃,又是一阵翻天覆地的恶心感袭来,轩辕梦感觉快连胆汁都吐出来了。 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孤独是可怜的,有爱人不在身边更是孤独可怜的,有爱人不在身边不说还被晕船弄得上吐下泻的最是孤独可怜的! 唉…… 她快脱水变人干了。 云锦啊云锦,姐姐我被你害惨了,你说你制定的什么路线啊,没被杀手干掉,也得被晕船给晕死。 “大小姐,您怎么了?”站在甲板前的两人终于聊尽兴了,绵儿一回头,正巧看到一脸菜色的她。 为了身份的保密,所以轩辕梦让他们一路上唤自己大小姐,以免露馅。 “我不行了……”整个人跌坐在地,轩辕梦就差捶足顿胸了:“我要下船,我要下船,再不下船我就要死了!” 在她几乎无赖的嚎叫中,白苏弯下身,摸上她的腕脉,“大小姐的脉象有些乱,体内似乎充斥着一股霸道真气,郁结不散……”眉头紧蹙,似乎对她现在的状况颇感为难。 轩辕梦闻言,不禁一怔。 霸道真气? “大小姐,如不能散去你体内的这股真气,怕是要不了多久,就会走火入魔。”白苏严肃道。 呃?有这么严重吗? 她不过是因为旅途无聊,为了打发时间,一路上都在修炼辟天中的招式,之前也没感觉有何不适啊?难道是因为晕船的原因,所以才会显得脉象紊乱? 虚弱一笑,轩辕梦满不在乎道:“没事,我这一身铜皮铁骨,刀枪不入……”说到这里,船身又是剧烈一晃,她捂着嘴,痛苦挤出一句:“除了晕船,这世上没什么能打败我……呕!” 绵儿担忧道:“大小姐这样是不行的,还是我扶您回船舱休息吧。” 呜呜……她的海风,她的蓝天,她的泰坦尼克,就这么没有了。 抚着心口,轩辕梦强忍恶心道:“嗯,我看我还是回去睡一觉比较好,走吧走吧,海风什么的,姐不稀罕……”在下一波晕眩感袭来前,轩辕梦连忙扶住绵儿的手臂,指指船舱的方向,刚走两步,却又不放心,回头朝白苏道:“一个人就别站在外面了,你眼睛看不见,万一掉下去,可没人救你。” “大小姐还是先关心一下自己吧。”口吻中带着负气的味道,白苏转身,偏不如她愿,准确地摸索到围栏边,站在她之前站过的地方。 轩辕梦脑袋一阵比一阵晕,一半是晕船晕的,一半是被白苏气的。 摆摆手,气得脑门冒烟:“走走走,不管他了,老娘我快难受死了啊啊啊啊!” 靠在绵儿身上,轩辕梦有气无力跟着绵儿走进船舱,忽然觉得,自己带绵儿出来真是个明智的选择。 白苏眼睛看不见,自己不去照顾他就已经很不错了,祁墨怀这家伙虽然对自己毕恭毕敬,但也是个从出生起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贵少爷,指望他来照顾自己,还不如指望母猪学爬树呢。 当初决定带上绵儿,主要是看重了他的美色。有时候,美色比金钱更能迷惑一个人,以绵儿的姿色,很少有人能抵挡的了,做大事,就要无所不用其极,美男计用好了,比千军万马都来得实在。 没想到自己可称得上是龌龊至极的私心,反倒帮了自己一把,否则,她这饱受晕船之苦的可怜人,该怎么办呦! 眼看就要走到自己的房间,对面却走来了一个手中捧着托盘的下人。托盘上盛放着四菜一汤,食物的香气在狭窄的船舱内飘散开,如果放在平时,她一定会享受地吸吸鼻子,然后垂涎三尺,猛扑而上。但现在,这股美味的香气对她来说,却像是致命的毒药,胃部一阵翻江倒海,她猛地推开绵儿,猛冲而上—— 捂着嘴巴,用力推撞开对方,轩辕梦径直往自己的房间奔。 被撞的人连连向后退了几步,托盘上盛得满满的汤却一滴未洒,轩辕梦疾奔回房的脚步,突地停滞了一秒,然后猛地推开房门,窜了进去。 绵儿见状有些发急,忙紧随而上,可还没走到房门前,就被轩辕梦一把给扯了进去。 在惊呼声出口前,嘴巴就被一只微凉的手给捂住,轩辕梦与他靠得极近,用轻若蚊蝇的声音在他耳边小声说:“听着,一会儿你出去,悄无声息地找到白苏,然后你们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出来。” 绵儿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仍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轩辕梦的呼吸极为不稳,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一会儿舒缓一会儿急促,连手的温度也冷得吓人,绵儿出门前,回头望了眼半个身子撑在桌面上,浑身微颤的绯衣女子。那撑在枣红色桌面上的手,竟苍白得吓人,连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犹豫了一下,终究忍下了折身回房的冲动,举步朝船舱外走去。 轩辕梦借助桌子支撑着自己早已酸软无力的身子,拼命回想辟天中凝神静气的心法。 想起来,一定要想起来! “气自丹田至肩背诸穴,气走阴跷脉阴维脉……” 娘之,好难! “上行至手少阴心经,走极泉、青灵、少海、灵道……” 好麻烦! “内气盘旋丹田三周,会于膻中,分注任督……” 有了有了,有反应了!炙热纯阳的气息,一点点自体内升腾而起,驱走了那股盘旋在丹田的古怪真气,两股内力糅合,力量散入四肢百骸,连晕船的不适感也一同消失,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力气。 推开门,飞速掠至祁墨怀的门前,抬手轻敲,“祁墨怀,你在里面吗?” 椅子挪动的声音响起,随后门被打开,露出一张因彻夜读书而略显疲倦的脸庞。 “有事吗?” 轩辕梦没说话,只递上一张纸条,转身就走。 接过纸条,略略一扫,祁墨怀脸色顿时一变。 刚想追出去,却被猛然回身双眼圆瞪的轩辕梦给瞪了回去。 意识到情势紧迫,祁墨怀也不再坚持,返回房间,落下门栓,拿出用来防身的暗器,对准房门,时刻做好生死一搏的准备。 另一边,轩辕梦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神态显得随意,背着手,慢悠悠地朝甲板上晃。 此刻,甲板上早已空无一人,看来白苏和绵儿已经寻地方藏好了,长舒口气,提起的心这才放下。 谁料,紧张的心弦刚松弛下来,一个低沉阴冷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呵呵……太女殿下好兴致。”随着话音落下,腰际被顶上了一个冰冷的硬物,凭感觉,轩辕梦猜想,那应该是弩。 呵呵地笑着,轩辕梦缓缓居高双手:“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嘛。” “谁跟你有话好说。”对方根本不买账,手指微动,便听到弹簧机括被打开的声音。 轩辕梦脑后一凉,心知不妙:“杀死我之前,总要听听我有什么话说吧?说不准,你的主上会对我的建议感兴趣。” “呵……”冰冷没有温度的笑声如丝线般缕缕展开,抵在腰间的硬物又被对方往前送了送:“不用了,你的遗言还是留着跟阎王爷说吧,主上唯一感兴趣的,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我的人头有什么好感兴趣的,不能吃不能用,砍下来当装饰也不好看,给我些时间,你们主上听了我的建议,一定会感兴趣的。”对方似乎铁了心要自己的命,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然后寻机反攻。 “太女殿下不会是想拖延时间,然后找机会反击吧?”对方竟一下子就猜出了她的意图。 眼看拖延时间这招已经行不通,轩辕梦狠狠一咬牙,决定跟对方拼了! “太女殿下最好……”没有犹豫,趁对方分神之际,轩辕梦猝然暴起,回身便是一踢,成功将对方手里的弓弩踢开。假扮船夫的男人似乎没料到她的速度竟能如此之快,一时竟怔在那里,直到手里的弓弩被踢开落入海中,才猛地回神,后退一步,格挡轩辕梦紧跟而至的第二轮反击。 “你以为,我真的会怕你的主上?”冷冷一笑,猛烈如飓风般的攻击,让男人渐渐无招架之力。 见自己不是轩辕梦的对手,男人从腰间抽出一支两寸长的竹筒,用力向空中一抛,五彩的光环在蔚蓝的天空绽开,随即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 轩辕梦双目一红,来不及思索那声惨叫到底是什么,一把钳住男人的脖子,喀嚓一声,男人如被抽去脊骨般软软地倒了下去。 第61章 你会不得好死 将已经断气的男人随手扔下大海,轩辕梦朝着发出惨叫声的方向飞掠而去。 在船桅边,两个修长纤细的男子就那样紧紧依偎着,明明害怕至极,却要做出凛然不惧的样子,如果不是情况紧急,轩辕梦倒乐得这样欣赏他们难得的窘态,不是狼狈,而是可爱。 但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出手而选择旁观,这俩人的小命只怕就要没了。 也不知绵儿用了什么手段,瘦弱的似乎没有一点力量的身子,竟能砍掉杀手的半只手臂,鲜血溅在他鸦青的衣袍上,将他身上那股靡靡艳丽发挥到了极致。 不过,只砍掉对方的手,似乎对危急境况没有半点缓解,对方只要用那条完整的手臂轻轻一挥,就能带走两人的性命。 轩辕梦飞速在脑中计算了一下自己赶往两人身边所需花费的时间,发现无论她速度多快,都无法在杀手结束他们性命来赶到,于是从身后摸出从那把顺手牵羊得来的小弩,对两人一声大吼:“趴下!” 白苏因目不能视的原因,感官比一般人要强烈许多,几乎在轩辕梦一声怒吼落下的同时,他就拉着绵儿一同趴下身子。 “咻――”弩箭以闪电般的速度,携着海风,划破空气,“哧”的一声,弩箭狠狠钉入了杀手的肩膀。 弓弩这玩意,精准度不比手枪,加上她不擅于使用弓弩,被灌注雄厚内力的弩箭,竟然只射入了对方的肩头,并没有对杀手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妈的!”丢开弓弩,轩辕梦单手在船舷上一撑,越过障碍,向两人所在的方位疾奔而去。 杀手回过神来,从腰间掏出小弩,对着轩辕梦的方向,“咻”地放出一箭。 由于飞速疾冲的惯性,轩辕梦根本来不及闪避,也不能闪避,只要她的速度稍慢一些,杀手就会趁她闪避的空当,将白苏和绵儿两人毙于掌下。 可不躲,难道由着那弩箭刺穿自己的心脏吗? 就在这弹指一挥的刹那,轩辕梦的身体,已先与自己的意识做出了反应,伸出手,就像慢动作回放般,将正以高速旋转并前射状态的弩箭夹在两指间,身子一转,将弩箭上的力量削弱,然后用力朝前一掷,弩箭便以同样的速度,朝相反的地方疾射而去。 杀手显然没想到她竟能接住自己射出的弩箭,不但如此,还能将弩箭上的力道转移,反过来变成了射杀自己的致命利器。 他没有躲,因为就算躲也必然躲不开,嘴角的一丝冷笑还未展开,心脏就被弩箭一箭射穿,“咚”的一声,高大的身躯重重砸在了甲板上。 杀手倒地的一瞬间,轩辕梦正巧飞掠到二人身边,看一眼绵儿手中仍在滴血的短刀,她伸手揽住白苏的腰,目光移向前方:“自己保护好自己。”说完,便带着白苏,跃下船头。 虽心知她在乎的不会是自己,但望着她与白苏双双而去的身影,心底的苦涩却如岩浆般,将冰凉的心一寸寸吞噬。 紧跟在两人身后,却发现身体呈现脱力状态,刚才那一击,虽只砍掉了杀手的半只手臂,但对于他来说,已然耗尽全部心力。眼看视线中的人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淡,他再也迈不出一步,干脆放弃地跪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已经揽着白苏来到船舱入口的轩辕梦,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用力地扯着,低头一看,皱眉道,“白苏,你又想干嘛?” 白苏那双空洞无焦距的眼,有些担忧地四处乱转:“你快看看,绵儿是不是没跟上来。” 轩辕梦回头一看,可不是吗? 这个绵儿,让他跟紧跟紧,最后还是跟丢了。 原打算回去找他,但想到这艘船上遍布危机,处处潜藏未知的危险,为了安全起见,她不想去冒险,于是想也没想便道:“不管他,反正也是无关紧要的人。” 白苏骤然睁大双目,无焦距的眸子顿时迸发出灼灼的愤怒:“你怎么可以这样!如果不是他拼命护着我,我刚才早就死了!”他用力去推轩辕梦揽在他腰上的手:“你不去找他,我去!我白苏从不欠人恩情!” 轩辕梦头疼,这家伙搞什么,以往他任性也就算了,偏在这节骨眼上闹脾气,还嫌她不够烦是不是? “白苏,我的忍耐力可是有限的。”冰冷中带着威胁的声音,从白苏身后传来,谁料人家压根不鸟。 “白苏!”轩辕梦真的怒了。 白苏径自摸索着朝前走,对她的威胁和怒火一概忽略。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轩辕梦猛地跨前两步,将白苏扯回到身前,紧紧箍住他的双臂,强行将他往船舱里拖。 白苏也不是省油的灯,被她铁箍般有力的手臂困在怀里,却还拼命地扭动着身子,不依不饶地大喊:“放开我,放开我!你可以见死不救,我做不到!放开!你这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女人!” 轩辕梦这会儿不但头疼,肺都疼了。 忙捂住他的嘴,“你疯了,想把杀手引来是不是!” 白苏想瞪她,可无奈那双没什么光彩的眼,因缺少焦距的原因,瞪得实在没什么气势。 轩辕梦见他不挣扎了,这才舒了口气,刚想抱着他进船舱,手心却蓦地一痛。 “哇!”匆忙收回手:“你怎么咬人!” 白苏趁机推开她,便往来时的路跑去。见他一路磕磕绊绊,轩辕梦着实为他捏了把汗。 拍拍额头,苦笑一声:“唉,算老娘上辈子欠你的。”不得已,只能跟上去。 绵儿早已做好了被丢弃的准备,却在抬头间,看到一脸焦急赶来的轩辕梦,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忙伸手揉了揉眼,却在放下手的同时,被一双臂膀扶住:“你没事吧?”焦急紧张的语气,黯然无光的双目,扶住他的人,是白苏。 轩辕梦三步并两步赶到两人身边,目光快速在绵儿身上一扫:“起来,我不喜欢带一个给自己拖后腿的人。” 惊喜的情绪迅速从心底褪去,绵儿勉力站起身,垂着头,用力咬了一下略显苍白的唇,恭敬道:“是,我知道了。” 一把扯过白苏,重新困在怀里,轩辕梦肃声道:“这艘船不安全,我们在明,杀手在暗,要想保命就给我机灵点,少添麻烦。”这话是绵儿说,也是对白苏说。 白苏被轩辕梦揽在怀里,虽说看不见,却可以敏锐的感觉到女子温软馥郁的身体。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的男人,鼻端嗅着她的幽香,胸前蹭着她的饱满,脸颊不自禁地窜上一股烧热,连呼吸都变得莫名沉重起来。 轩辕梦心里全想着杀手的事,没有注意到白苏的异常,揽着他正准备转身,却伸手一拉,将绵儿也扯到身前,一手一个,纵身急掠。 到了船舱前,脚步却蓦地一滞。 “怎么了?”绵儿望着她瞬间转冷的脸,以口型询问。 轩辕梦没说话,与她挨得极尽的绵儿,察觉到她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似乎正处于高度戒备状态。 白苏不明所以,转了转脑袋,轻声开口:“怎么不走了?” 绵儿霎时脸色剧变,想要去捂白苏的嘴,却晚了一步。 一共五只弩箭,仿佛带着熊熊烈火,割裂微湿的空气,发出“嗡嗡”震颤,如同尖利的哨音,刺得人耳膜一阵生疼。 轩辕梦来不及思索其他,双手向两侧用力一推,白苏和绵儿被推离弩箭的射程范围,同时,五支箭与她已相隔不到半丈距离。 只需眨眼的时间,这五支弩箭,至少会有一支穿透她的身体,就算要不了她的命,也必然会令她重伤。 情势迫在眉睫,白苏看不到这险象环生的一幕,而绵儿,却看得一清二楚。 轩辕梦的额头上也出了一层冷汗,她只有躲开四支弩箭攻击的把握,即便使出浑身解数,也做不到毫发无伤。 好,既然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那就一支都不躲。 对方不就是看准了她无法同时躲开五支箭的攻击,才会冒着暴露藏身地点的危险兵行险招吗?哼,谁说她要躲了?她偏要反其道而行! 弩箭的速度很快,几乎连眨眼的时间都没有,便已经来到了轩辕梦的身前。 锋利的箭尖,直指她看上去单薄到风一吹就会消散的身躯。 “啊!”绵儿一声惊呼卡在嗓子眼,闭上眼,不敢去看下一刻那血溅当场的惨烈场景。 “噗噗”几声,绵儿知道,那是利箭入肉的声音,此刻,那个女子应该已经…… “哈哈哈哈哈……”一声狂妄的笑声响彻在空廖的海洋上空:“怎么样!被自己的武器插,是不是很爽?” 是她,是她的声音! 绵儿不可置信地睁开眼,望着这个傲然而立,意气风发的女子。 海风吹起了她绯色的衣衫,像一团直冲天际的烈烈火焰,长发狂舞,目若惊雷。 不似神,却似魔! 痛苦的呻吟声,从甲板的某个角落传出,两具高大的躯体,如虾米般痛苦地在地上蠕动,震惊与恐惧,从四双如死灰般的眼底不断流泻而出。 轩辕梦缓步走向两人,弯下身,抓住露在外杀手体外的箭羽,用力一拧,凄厉的惨叫顿时划破天际。 “太子的人?”她像是一个对玩具感到新奇的孩子,将插入对方心脏的弩箭左转转右转转,闲闲地问,“又或者是文太师?” 杀手疼的五官扭曲,连话都说不出。 轩辕梦继续悠哉悠哉地把玩箭羽,蓦地,将抽出半截的箭,猛地向里一推:“我知道你们的嘴巴都紧得很,我也不打算从你们这里问出什么。”杀手眼仁一翻,抽搐了几下便咽气了。 轩辕梦松开手,无限惋惜地看着已经断气的杀手:“唉,没意思,死的也太快了。”说完,又转向另一个杀手:“你也想玩吗?” 杀手惊恐地瞪圆眼睛,拼命摇头。 轩辕梦笑得特温柔:“哦,不想玩啊,那就不玩了。” 杀手还没来得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就见轩辕梦从腰间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然后在他的手指上比了比:“都说十指连心,我很好奇,究竟是怎么个连心法。” 杀手脑中轰然一声,原本就惨白的脸色,更是白得透明,比死人还要可怕。 身为镇刑司的一员,他时常参与各种各样的严刑逼供,深谙酷刑之道,夹手指钉竹签之类的酷刑,他见识过不少,每次行刑时,那些受刑之人无不惨痛大叫,声音凄厉得令人头皮发麻。 虽说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再厉害的人,那也是血肉之躯,经不起酷刑的折磨。 轩辕梦晃了晃匕首,笑呵呵地看向杀手,在看得杀手浑身发毛时,执起他的一只手:“你猜,我会怎么对你?” 杀手摇头,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深。 轩辕梦眨眨眼,笑容纯洁灿烂,可越是纯洁,越是灿烂,就越是令人心惊胆颤。 “这样吧,先削你一根手指。”她将刀刃向下一压,仁慈地安慰:“放心,不是砍断你的手,也不是斩你的手指,我这个人一向心软,就算施刑,也不忍心把人变成残废,我只会削你手上的肉,嗯……就像削平果一样。你削过苹果吗?有人削出的苹果皮可以一直不断,技术超级好呢。”她似乎有些为难:“可我削苹果的技术不好,削下来的苹果皮总是一截一截的,一点也不美观……啊,不过没关系,削苹果的技术不好,不代表削手指的技术不好,你说对不对?” 杀手觉得自己已经要晕了,不,是已经晕了。 可轩辕梦不给他晕的机会,敢惹她?那就要有承受她变态嗜好的觉悟! 抓起杀手的手,握紧刀柄,然后自下而上平平一削,凄厉惨叫响起的同时,一片薄薄的肉被削了下来。 “呀,流血了!”轩辕梦盯着杀手手指上的一块大面积疮口,似乎很着急。 “求……求您……放……放了我吧。” “咦?你在求我啊。”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这才割了一刀就受不了啦?凌迟之刑可是要割三千六百刀呢,这种没骨气的人也能做杀手?简直玷污了杀手这个神圣而富有艺术气息的名词! 杀手抽搐着身子,低低哀求:“给……给我个痛快……” “不。你让我给你痛快我就给你痛快?你在对我下杀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会有怎样的下场?”没有给对方喘息的时间,又是一刀割下,鲜血迸溅,惨叫声再次划破天际。 杀手的脸已经白得跟死人没区别了,他痛苦地战栗着,似乎连开口说话,都是一件奢侈的事情。 轩辕梦还要在削,却听白苏携着不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别再折磨他了,要么给他一个干脆,要么放他走。” 没有理会白苏,轩辕梦微微偏过头,对着左后方轻轻唤了声绵儿。 绵儿走前两步,目光平淡地看着正被轩辕梦折磨得死去活来的杀手:“殿下有何吩咐?” “把白苏带走。” “是。” “我不走。”挥开绵儿伸来的手,白苏倔强道。 轩辕梦冷声道:“绵儿,带他走,他若敢放抗,你就敲晕他。” 白苏神色一僵,脸上浮现出一丝委屈:“你、你不用这样对我,不想看到我,我走就是。”说罢,当真转身而去。 不想看到他?搞什么灰机啊!她现在正忙着严刑逼供,虽然她不认为自己这种方式有何不妥,但为了避免吓到白苏,还是让他离远点比较好,谁让被自己折磨的这家伙意志力太差,动不动就大喊大叫,让绵儿带白苏走,只是怕把他这个乖乖男吓坏而已。 转头示意绵儿跟上,也不知白苏这脆弱敏感的神经末梢是怎么长成的,一碰就碎,这家伙特么的是玻璃做的吧! 见绵儿追了上去,轩辕梦这才准备继续自己削手指的伟大工程,可刀子还没碰到杀手的手指,就听不远处传来一声急促大吼:“大家小心!” 手一抖,匕首掉在了甲板上。 正准备回头大骂,谁他娘的没事干来吓唬自己,却见祁墨怀站在船舱口,手里稳稳拖着一把弓弩。 心头一颤,她几乎下意识地起身朝白苏离开的方向掠去。 祁墨怀的箭法很准,百分百命中,她这个手残党根本没法比。 可他的箭法再准,终究也晚了一步。 在祁墨怀射出的弩箭钉入对方心脏的同时,对方射出的弩箭也刺穿了白苏瘦弱的身板。 “不不不,怎么会这样……”将白苏倒下的身子接在怀里,轩辕梦无措地将他揽在怀里,因为极度的惊慌,连手都在剧烈的颤抖。[..tw超多好看小说] “怎么回事?”祁墨怀紧跟着赶来,当看到倒在轩辕梦怀里似已气绝的白苏,猛地倒抽一口冷气。 “我疏忽了,竟还有漏网之鱼。”揽着白苏的手逐渐收紧,轩辕梦眼眸通红,看似平静,周身却充斥着嗜血的狂怒。 祁墨怀心惊,忙握住她的手,尽量放缓语调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你赶紧放下白公子,你再这么抱着他,只怕他真要气绝身亡了。” 轩辕梦没有回应他,静静抱着白苏站了一会儿,猛地抬头,凌厉的血光直射对面垂首静立的绵儿。 “还有救没?”只片刻,她的情绪就稳定下来,似乎刚才的嗜血狂怒,只是祁墨怀的一个幻觉而已。 祁墨怀脱下外衫,铺在地上:“你先将他放下。” 唯今之计,她除了将希望放在祁墨怀身上,别无他法,于是只能按照他所说,将白苏小心放下。 刚把白苏放下,祁墨怀就俯下身,捏住白苏的下巴,倾身吻了上去。 轩辕梦立马风中凌乱,眼珠子差点从眼眶中蹦出来掉地上弹两弹。 “等等等……”把已将自己的唇贴上白苏的祁墨怀拽起来:“你吻他做什么?该不会……你有断袖之癖吧?” 祁墨怀嘴角抽了抽,一脸黑线:“白公子伤重,气息不济,我只是给他渡了口气而已,断然不是你所说的断袖之癖!” 轩辕梦也是一脸黑线:“这种事可以让我来做啊,你是男人啊!” “正因是男人,所以才不用避嫌,若是让殿下来做,只怕白公子清白尽毁。”祁墨怀说的理直气壮。 轩辕梦眼皮一抖,他说的……呃,好像也有些道理。 可他哪里知道,这个世上还有耽美一说,男男之恋如此美妙,万一他俩真来个小行星撞地球,她这个主角就要光荣退役了。(大家都去看苏怀之恋吧) 哎哎哎,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白苏命在旦夕,她竟还有闲情逸致胡乱yy! 回头瞥了眼被自己折磨得气息奄奄的杀手,飞起一脚,将其踢入半空,然后便听“扑通”一声――某某某向后翻腾3周半屈体跃入水中!厉害,世界冠军非你莫属! 望着消失在海平面上的人影,轩辕梦忽然想起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喂,这些假扮船夫的杀手都死了,谁帮我们开船啊?” 扯开白苏的衣襟,祁墨怀一边检查弩箭伤及的器脏,一边回道:“我以前跟随外祖父的一个部下学过,应该能勉强开到下一个港口。” “哇,以前还真是小看你了!啧啧,看来让你还俗是一个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决定了。”望着白苏被鲜血染红的胸膛,轩辕梦嘴上虽在说笑,心里却紧张得跟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连呼吸都显得小心翼翼,“这些船夫和下人都由我的手下仔细甄选过,怎么会突然变成了敌方派来的杀手呢?” 祁墨怀折断白苏胸口上的弩箭,又撕下衣衫作为绷带,缠在伤口的周围,抹了把脸上的汗:“应该是中间被掉包了。” “掉包?怎么可能!” “殿下不是中途去买过一次水源和食物吗?怕是那个时候被掉包的,这些人我们不熟悉,所以看不出哪些是生面孔。” “啊!原来是这样。”轩辕梦颇为懊恼:“看来敌人对我们盯得很紧,只是买个东西的时间,就能将人掉包。你说这到底是太子的主意,还是文太师……喂喂喂,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祁墨怀收手,白着脸,颓然坐倒在地:“白公子……怕是熬不了多久了。” 在祁墨怀以那样沉痛表情的宣布死亡通知后,轩辕梦的反应,并不是一般人的面如死灰或悲恸难抑,而是沉着脸,冲着白苏原本白嫩嫩现在苍白无色的脸上用力甩了一巴掌:“白苏,不是要报仇吗?若你就这么死了,谈何报仇?”她俯下身,挨着白苏的耳朵,一字一句慢慢道:“想想你的师父师姐,再想想你这些年来受的苦,如此血海深仇,你真的要放弃不报?任我这个十恶不赦的人逍遥自在?” 她这么一说,果然有了些效果,白苏原本微弱的心跳竟一点点强劲起来,祁墨怀不可思议地看看她,又看看白苏,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一个字也没有吐出。 轩辕梦直起身子,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只有口吻,能听出些微的自嘲:“看来,现在唯一能鼓舞他活下去的,就是找我报仇了。” 祁墨怀默了一阵,忽然说:“其实你也没那么坏。” “哈?”这是她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了,她不坏?那谁坏? “那是因为你没有见过我狠毒的一面,如果你真正见识过,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语气轻松随意,听在祁墨怀耳中,却无端显得沉重。 拍拍他的肩,轩辕梦指指船舵:“别废话了,白苏交给我,你去开船,我们必须尽快靠岸。”由此看来,云锦为她安排的路线已经不安全了,如果继续原来的计划,只怕她们还没进入昊天的地界,就已经被前仆后继的杀手给灭光光了。 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祁墨怀点点头,转身走向船舵。 祁墨怀一离开,轩辕梦沉冷淡然的神色就蓦然转为阴戾:“绵儿,你过来。” 绵儿一震,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走到她身边,绵儿缓缓跪下,鬓发两边的发丝垂下,遮盖了他脸上的神情。 轩辕梦深吸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爆发:“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淡淡的回答,带着一种认命的伤感。 轩辕梦骤然转头,目光如刀地紧盯着他:“再问你一遍,为什么?” 绵儿动了动颜色浅淡的唇,有平淡却坚毅的话语从唇缝中溢出:“为了殿下。”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轩辕梦挑眉,目光更冷。 绵儿静声道,“殿下此去昊天,危机重重,百死一生,白公子只会是殿下的负累,于殿下而言,有百害而无一利。” “这么说,你是在帮本殿了?” 绵儿将头垂着更低:“不,绵儿不是在帮殿下,而是代替殿下做了一个原本就该做的决定。” 闻言,轩辕梦笑得冷澈:“绵儿,你自以为很了解本殿?” 绵儿面色如雪,比重伤的白苏没有好到哪里去:“是绵儿擅做主张,绵儿愿以死谢罪。” “以死谢罪?”伸出手,捏住绵儿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与自己直视:“你以为自己的命有多值钱?如果杀了你,能换取白苏一命,本殿必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她这一番话说得既无情又冷酷,绵儿只觉得自己心口撕裂般的疼,好像有无数把刀子在心头上反复凌迟,强忍如潮水般漫上的悲戚,他颤声道:“殿下说的是,绵儿命贱,比不上白公子的尊贵。” 轩辕梦蹙了蹙眉,撤回手:“本殿不喜欢听你自我贬低,你的命,和白苏的命一样珍贵。”说完这句话后,绵儿黯淡无光的眸骤然大放异彩,原来,她也是在乎自己的,可紧接着,轩辕梦的另一番话,却将他从天堂打入了地狱:“只是在本殿心里,你只是一个尚算有用的棋子,一旦失去作用,你便再无价值可言。” 像是被人狠狠甩了几耳光,绵儿整个身子都在剧烈地颤抖着,如果不是心脏还在跳动,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死去。 冷哼一声,轩辕梦扶起白苏,将手掌抵在他的后心处,缓缓注入真气:“你明明可以救他,却选择袖手旁观,不但如此,你还落井下石,将他推到最危险的境地。你可知道,如果不是白苏执意要返回找你,本殿根本不会管你,他也不会受伤。” 海风渐冷,吹在身上竟有些微微的寒凉,绵儿闭上眼,单薄的身子颤得更厉害了。 “愧悔吗?”轩辕梦问。 绵儿沉默片刻,眼中虽有懊悔,口中却坚定道:“不悔。” “我还以为你会悔恨交加,无地自容呢。”轩辕梦竟没有生气。 绵儿有些诧异:“殿下不杀我吗?” 轩辕梦面露奇怪,“杀你做什么?你的作用还未充分发挥,我没那么傻,为了一个视我为仇人的男人而亲手毁掉一颗有用的棋子。” 棋子…… 原来自己在她心中,只是一颗有用的棋子。 可做一颗有用的棋子,也比做无用的废物要好,起码,她还算看重自己。 “去吧,看看祁墨怀那边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见到你我心里就来火。”原本可以人员无伤,就因为他,白苏才变成现在这不死不活的样子。 绵儿恭顺离开,转身时,眼睫上闪过一抹晶莹,除了海天大海,无人可见。 将白苏抱起,回到船舱。 手指轻抚男子因失血过多而失去颜色的唇,轩辕梦幽幽一叹:“你可真傻,这么大的人了,是非好坏都分不清吗?明知对方要害你,却还傻乎乎的反过来保护对方,你说你……真怀疑你是圣母玛利亚转世,脑袋瓜里装的全是稻草,笨死了!” 绵儿推白苏入险地,白苏却返过来以身护绵儿,虽然当时情况紧急,但她却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如果绵儿的命不是他拼命保全下来的,她只怕会真的一掌将绵儿拍死。 越想越气,轩辕梦忍不住在他的脸上掐了一把,看着那毫无血色的脸上浮起一抹殷红的指痕,轩辕梦又有些心疼。 谁能想到,这个会炼制天底下最毒的毒药的男子,却有着一颗世上最纯净剔透的心,真不明白原先的轩辕梦,怎么能忍得下心,对这样一个男子下毒,让他痛不欲生。 俯下身,情不自禁吻上男子苍白的唇,灼然的火热,一点点煨热那冰凉无温的唇瓣,有一丝夹杂梨花香甜的血腥渗入口腔,怜惜地探出舌,挑开他的唇缝,欲将他口中的血气驱散干净。轻柔的吻,不带一丝情欲和挑逗,只想尽可能地触摸他纯粹的灵魂,真正而彻底地探寻他的心底。 “嗯……”似是被她的亲吻惊醒,蝶翼般的眼睫缓缓煽动了几下,无神的双目带着迷惘和困惑,刚醒来的白苏,褪去了棱角,竟像个无助的孩子般惹人心怜。 没有反抗,没有挣扎,他安静得像是布娃娃,任由轩辕梦的唇舌在他口中肆虐翻搅。 “白苏,疼吗?”手,抚上他的伤口,因为缺少止血的药物和绷带,所以断箭还残留在他体内,没有拔出。 白苏这才像是回了神,匆忙别开脑袋:“你、你干什么?” “我怕你死了,所以故意轻薄你,让你气得醒过来。”她没有立刻离开他的唇,因开口说话而上下摩挲的触碰,让伤重的男子一阵羞赧。 伸出手,用饶痒痒的力道推着她:“你……你走开。” 轩辕梦诧异,难道自己吻了他,就真的这么让他无法忍受吗?连声音中都带着焦急的哭音。 闷闷起身,有些不爽:“你现在受了伤,命在旦夕,我那是为你渡气,渡气懂吗?就是续命的意思。”这也不算是信口开河,祁墨怀不就这么说的吗? 白苏虽然醒了,但气息还是很微弱。他身子骨原本就弱,如果换做血瞳来挨这一箭,输点真气,吃颗止血丸应该就ok了。 “轩辕梦,你为什么……”白苏欲言又止,像是有话要问她,却说不出口。轩辕梦也不急,拿过帕子,为他擦去额上的薄汗,静静聆听,不催也不急。 良久后,他终于将剩下的半句话问出:“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为什么要关心我,为什么要保护我,为什么要……”说到这里,又是为难的一顿。 轩辕梦柔声接上:“为什么要吻你。” 苍白的面容上,难得浮现一丝红晕,让他病态的容颜多了些娇媚:“你知道,我是恨你的。” “我知道啊,但我又不恨你。” “可你杀了我的师父师姐,只要我活着,我就要报仇,你难道不怕吗?” “白苏,我只想好好照顾你,你看起来太孤单脆弱了。” 白苏一怔,脸上再次出现呆滞的迷惘。 沉柔的嗓音,仿佛带着魔力,让他突然之间很想哭。 “想哭就哭吧,我不会笑话你的。”那虽灰暗无神却沁着水润光泽的眸子,让人忍不住想要深深吻上去,将其中所有的孤苦与悲伤全部吻走。 可话语一落,忧伤的眸子就陡然转为愤怒,白苏略有些激动地喊道:“谁要你照顾,我不需要,不需要!你是我的仇人,我一定要杀你,一定!”他的声音虽大,情绪虽激动,但反复重申的口气却实在缺乏力量感和信服度,这发狠的话不像是对轩辕梦所说,倒有点像是对他自己说,提醒自己,身旁这个女人,与自己有着怎样的深仇大恨。 轩辕梦见他过于激动,怕加重伤势,于是连忙道:“好好好,不照顾就不照顾,反正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夫侍了,从名义上来讲,你已经自由了,不过,你若想报仇,总得有个健康身体吧。”顿了顿,她又苦口婆心地劝诫道,“以后照顾好自己,别人的事与你无关,人心险恶,没准你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好好养伤,不是我吓唬你,你胸口上这弩箭估计已伤及心脏,弄不好,一口气上不来,你就要香消玉殒了,所以,为了今后有机会找我报仇,你还是配合一些,不要再闹脾气了。等到了昊天,为你找到鲷鳞血蟒,解了你的毒,我就再也不会管你了,还你完完整整的自由。” 真的吗?他真的可以重见光明,重获自由? 如果放在以前,他说不定会怀疑。但她真的做到了,放手放的干净,丝毫不拖泥带水,那些曾经的飞扬跋扈,狂妄霸道,心狠决绝,似乎都成了过去,她是真的……要放手了。 他该高兴的,不是吗? 可当听到那句我想好好照顾你时,心里的那股期待和感动,却那样真实那样强烈,强烈到他以为,自己和她,其实是彼此深爱的。 不,那是幻觉,一定是幻觉! 她是自己的仇人,她杀死了他最亲的亲人,逼他服毒,让他痛苦,那些不堪的过往,历历在目,他怎可以,生出那几近可耻的依恋,怎么可以! “我去门外守着,如果觉得难受就喊我。”知道他不想看到自己,如果不是考虑到他的伤势,她才不会这么迁就他呢。 可不料,她刚起身,袖口就被人拉住,“你……你别走。” 这句恳求说的有些牵强,也有些急促,在轩辕梦转头看来时,白苏便放了手,一是不想让她误会,二是他也没了力气。 “有事吗?”果然信任得像个孩子啊,轩辕梦无奈扶额。 “我……我心口很疼,你不要出去,我有些怕。”孩子气十足的话,让轩辕梦所有的怒气一下子都消散了。 重新坐回床边,握住白苏的手,源源不断为他输送内力,尽可能为他驱走一些疼痛:“为什么要舍己救人?” 体内被注入浑厚的内力,手心也传来暖暖的温度,胸口上的疼痛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白苏心平气和地回道:“没想那么多。” 轩辕梦怔然,他不顾自己安危舍命救人的理由,竟然是一句没想那么多!这家伙还真是单“蠢”得可以! “白苏啊,虽然说,世上好人多坏人少,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这木鱼脑瓜,也不知什么时候可以开窍。” 白苏不赞同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不管好坏,都是一条人命。” 轩辕梦觉得自己快晕了:“到底出家的是祁墨怀还是你呀,有你这么笨的吗?” 白苏不以为然,唇角甚至带着一丝倔强的挑衅:“我才不笨,善念可以感化一个人,哪怕对方是十恶不赦之徒,也会有良心发现的一天。” 轩辕梦忍不住笑:“你在说我吗?” 白苏脸上划过一丝不自然,扭过头去:“我从想过能感化你,你做的恶事太多,老天也不会原谅你的。” “哦,原来我竟坏的这么彻底。”她语气平和,不见丝毫恼怒。 白苏忽而觉得自己那番话实在有些伤人,正想说些什么弥补,却听轩辕梦道:“你说得对,你可以感化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却永远也感化不了我,魔鬼就是魔鬼,永远也变不成菩萨。不论何人何事,只要对我有利,我就是菩萨,若是对我有害,那我就是魔鬼,杀几个人而已,我不认为有什么错。” 抚慰的话卡在喉咙口,那暖暖的涓涓细流,似乎也随着轩辕梦这番言语而变得冷澈如冰,他再也受不了,猛地抽回自己的手,恶狠狠的咒骂:“轩辕梦,恶有恶报,你会不得好死的!” “你诅咒我?”轩辕梦苦笑一声,虽说不上有多难过,但这样刻薄到近乎剜心的话语,却还是让她不禁心里一痛。她收回伸出的手,讥讽一笑,凉薄如冰:“呵呵,咒我不得好死的人多了去,不差你一个。”说着,转身朝舱房外走去。 门被合上的刺耳拖曳声传来,白苏即便看不见,也知道她已经离开。 突然感觉好冷,慑人的寒气渗入心底,将他整个人严密包裹,他拼命吸气,却还是感觉不到一丝暖意,除了身旁她刚刚坐过的地方。 颤抖着手,摸向身旁,那微微的暖意,让他彷徨无措的心顿时有了慰藉,可仅此一瞬,那暖意便冷了下去,更严酷的寒冷袭上心头,他痛苦地紧紧蜷缩,难受地捂住心口。 他不该说刚才那样的话,不该诅咒她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说出那样的话,他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当他咒她不得好死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后悔了。 那不是他的本意,可……他还是那么说了。 可她刚才明明说过,想要好好照顾他,那样令人感动到想要哭泣的话,难道只是说说而已吗? 睁着空茫的眼,他突然之间,有种坠入地狱的感觉。 眼皮缓缓沉下,仿佛不堪重负,他想唤她一声,或许,她就在门外,却终究一个字都没说。 “你怎么在这?不用照顾白公子吗?”打算告之她马上就到下一个港口的祁墨怀,却看到她坐在船舱口,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轩辕梦闷声道:“照顾白苏?算了吧,我怕我再照顾下去,非得把他气死。” 祁墨怀何等聪明,出身于皇家的人直觉都相当敏锐,一下子就猜出她生气的原因:“白公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不论他说什么,都不是真心的。” 轩辕梦猛地抬头,看着蓄了发后愈显俊美的祁墨怀:“如果有人杀了你的至亲,你会怎样?” 祁墨怀愣了愣,显然从未考虑过这样的问题,不过很快,他就给予了答案:“自然是有冤报冤有仇报仇。” “哈……”轩辕梦起身,掸掸身上的尘土,讥诮大笑,“祁墨怀,这就是你潜心修佛的结果?佛祖一定会以有你这样的弟子而感到羞耻的!”见祁墨怀脸上顿现尴尬,轩辕梦用力一拍他的肩,大声道:“不过,我就喜欢这样的你,实在!哈哈哈……” 脸上红晕未褪,反而更显荼蘼,祁墨怀看着她随意搭在自己肩上的手,眼中清光一闪:“能与你并肩而战,是我的荣幸。” “这么说,你我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喽?”扶在男子宽阔肩膀上的手改搭为勾,身子一倾,与他贴近:“有没有考虑过从一条船上的人发展成一张床上的人?” 祁墨怀大窘,结巴道:“你、你别这样,我已……已多年不近女色。” 轩辕梦突然来了兴趣:“原来你不是处男啊!既然不是处男,那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们昊天男尊女卑,男人想娶几个小妾就娶几个,玩腻了就跟扔垃圾一样随手丢弃,你是大皇子,玩的女人一定不少,别假惺惺了,没意思。” 祁墨怀忽地推开她,一脸正色:“我没有!除了被册立为太子的那晚,酒醉之下与侍女有过肌肤之亲,我祁墨怀这辈子,还没碰过第二个女人!” 看他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轩辕梦不禁失笑:“我又没说你什么,你至于这么激动吗?就算你玩过女人,我也不会看不起你的。” 祁墨怀看着她古怪道:“那你呢?玩过多少个男人?” “噗――”这是什么问题,太扯淡了吧!轩辕梦捂着肚子,笑得岔了气:“别说的那么难听,我跟你不一样,只和喜欢的男人上床,不喜欢的,我连看都不会看一眼。”说到这里,她悚然一惊。难道自己跟萧倚楼滚床单,是因为对他有了感情? 不是吧,要不要这么坑爹啊! 心中的惊愕还未褪去,祁墨怀就来了一句更惊悚的:“那你要跟我做同一张床上的人,岂非是喜欢上我了?” 额滴个神嘞!这算调戏吗?算嘛算嘛?好像算的吧! 和尚也会调情?和尚也会耍流氓?祁墨怀,你可是出家之人啊!呃,好吧,是前出家人。 “那你愿意跟我上床吗?”不不不,这绝对不是她的真心话,绝对不是! 祁墨怀眸色一暗,忽地踏前一步,鼻尖蹭着她的鼻尖,“我不是你们龙华人,事后可不负责。” “那样最好,只做床伴不谈感情,对我来说,是最省心的一种关系了。” “就怕太女殿下动了情,无法收场。” “祁墨怀,你看我像是那种重情重义的女人吗?” “呵呵,说的也是,太女殿下的狼心狗肺可是出了名的。” “大皇子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你的道貌岸然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哦?太女殿下似乎……” 两人你来我往,似一对在战场上交锋的大将,谁也不肯服谁。就在交锋最激烈时,绵儿匆忙赶来,口吻中带着深深的沉痛:“殿下,白公子他……没气了。” 第62章 最嗜血最恐怖最残忍的女人 轩辕梦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冷静得不像话,譬如现在,她只是很沉着地问了句说过无数遍的话:“死了没?” 绵儿诧异,这都没气了,当然就是死了。[..tw超多好看小说] 轩辕梦冷着脸,推开绵儿,径直走回船舱。 床榻上,男子安静地躺着,冰雪一样剔透的肌肤,此刻更显透明,之前还在用那样刻薄话语诅咒自己的人,现在却一动不动,仿佛死去了一般。 轩辕梦走上前,伸手查探白苏的鼻息。 绵儿和祁墨怀紧跟而来,望着伸手保持探查鼻息姿态僵直不动的轩辕梦,心中便已了然。 “怎么会这样……”祁墨怀沉声喃喃,白苏虽然伤势严重,但只要能坚持到下个港口,找到大夫,他就可以活下来,断不会轻易丧命。 “还有多久到下一个港口?”沉痛中,忽听轩辕梦开口问。 祁墨怀呆了呆,半晌后才道:“快了,不出一个时辰应该就能靠岸。” “好。”轩辕梦点点头,收回手,转身道,“你们先出去吧,等到了港口知会我一声。” 祁墨怀望着床榻上已经没了气息的白苏,沉声道:“白公子……白公子他已经去了,你不必这样。” 轩辕梦却轻笑一声,抬手抚了抚鬓边的碎发:“我让你去开船,白苏怎么样,与我们靠岸有关系吗?” 祁墨怀被问得一怔,仔细想想,好像是没有关系,但轩辕梦怎么可能对白苏的死一点都没有感觉?从她淡定沉稳,悠闲冷静的表情上看,她似乎是真的一点也不伤心。 呵呵,自己刚才不都说了,她是个狼心狗肺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女人,白苏的死活,与她何干? 自嘲一笑,返身而出,绵儿垂着目,也紧跟在祁墨怀的身后离开了船舱。 两人离开后,轩辕梦脸上的从容淡定这才猝然崩塌。 握住白苏纤瘦的手腕,虽然他已气息全无,但掌心却能清晰感觉到微弱的脉搏跳动。 “白苏,从今以后,我就真的什么都不欠你了。”她叹息一声,将白苏扶起,端坐于他身后:“恨也好,怨也好,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错,我放你自由,也是放自己自由,赎罪什么的不是我的风格,你要记住,我救你护你怜惜你,只是因为我愿意,一旦有一天我不愿意了,别说是护着你,就是杀了你都有可能。” 似有感应般,已经没有气息的男子,竟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呻吟,一出口,就消散于空气中,再无踪迹。 双掌抵在白苏背后,内力源源不断从掌心输出,同时,用最尖刻的话,激起他生的希望:“我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你,你要是敢死,我就让绵儿为你陪葬,别以为我不敢,只是一颗无关紧要的棋子而已,没了他,本殿还可以找别人。”原本被排斥的真气,渐渐开始被接纳,轩辕梦知道,自己刚才那番话开始起作用了。 再接再厉,趁热打铁继续道:“本殿是什么性格,你应该很清楚,要是惹火了我,为你陪葬的就不仅仅是绵儿一人了。” 掌心震动,单薄胸腔中心脏的跳动,逐渐加强,微弱的呼吸,也开始渐渐变得急促狂烈。 那是对生的渴望,与死神的较量。 轩辕梦不敢有半点疏忽,白苏心脉受损,危在旦夕,除了靠真气维持生命外,自身的坚强意志更是必不可少,她不知道白苏到底受到了什么打击,才会开始自暴自弃,放弃生的希望,她只知道,白苏心地纯善,绝不会让自己的任性牵连到他人,所以,他一定会努力活下来,就算已经踏进了鬼门关,他也会尽一切努力重返人间。 对于白苏这样的人,她认为就算没有原先的轩辕梦,他也不可能活得开心快活,说不定,会被比自己更残忍狠毒的大boss虐待,境遇比现在凄惨一百倍。 这样的男人,比温室的花朵还要娇贵,稍微经历一点风吹雨淋立马枯萎,正因如此,才养成了他这单纯到极致的性格,人生总要多经历一些艰难困苦,才能真正理解生命的意义,而白苏,只是个被父母宠坏的孩子,根本不懂,生命有多么可贵。 不过还好,他总算明白,自己的性命与其他人的性命息息相关,不爱护自己的命,好歹在乎别人的命。 轩辕梦对内力的掌控还不算娴熟,为了救白苏,她只能拼命回忆秘笈中的心法招式,虽然有效,但一番疗伤下来,自己也累得半死不活了。 “船已靠岸,我们是现在……”推门而入的祁墨怀,在看到榻上睡得正香的两人时,后面的话生生卡在嗓子里。 轩辕梦揉了揉酸痛的手臂,从榻上爬起来,先探了一下白苏的脉搏,这才转向祁墨怀:“靠岸了?这么快。” “白公子他……”祁墨怀似乎极为震惊,冲上前,抓住白苏的手,当发现掌心下的肌肤温热柔软,并非死人那样硬邦邦冷冰冰时,脸上的表情更震惊了:“你竟然救活他了!” “不是我救活他,而是他自己救活自己。”如果他执意赴死,那大罗神仙也救不回他。 虽说如此,祁墨怀还是震惊得无以复加,“你是用什么方式激起白公子对生的希望的?”有关这一点,祁墨怀特别好奇。 轩辕梦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我说,如果他死了,我就杀了你和绵儿。” “你真这么说的?”祁墨怀不以为然,反而更好奇了。 点点头,“是啊,我就这么说的。”虽然不是原话,但意思差不多。 “那么,如果白公子真的……”他没往下说,轩辕梦挑挑眉,他知道她这个表情,代表已经明白自己的意思,这才继续道:“如果一切成真,你会杀了我吗?” “不会。”她答得迅速。 祁墨怀问:“为何?” “你是昊天未来的君主,我不会杀你。”她又不是傻瓜,她这次来的目的,就是捧祁墨怀当皇帝,这么一颗决定胜负成败的重要棋子,她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毁掉呢。 祁墨怀似乎对她的回答并不满意:“就因为这个?” “废话,还能有哪个?” 祁墨怀笑了笑,没有继续追问:“走吧,船已经靠岸了,如果我猜得不错,敌人应该也已经收到我们停港靠岸的消息了。” 对啊,她差点忘了,他们不是来游玩赏景的,身后还追着几个讨人厌的跟屁虫,烦都烦死了。 转身抱起白苏,像抱着一个等身人形抱枕,轩辕梦率先掠出船舱。 蓝天,日光,人群…… 啊!看到的终于不再是一望无垠的单调大海了!万岁! “这是哪?”她的地理从小学开始就没及格过,所以压根不知自己现在所处的地方龙华还是昊天。 “宛东最大的海港城市陇海。”祁墨怀四下环顾一圈后,便下了结论。 “宛东?”不是龙华,也不是昊天? “如果我们一路乘船而下,就不会经过宛东。”祁墨怀似乎也没料到,他们会在宛东停港靠岸。 “不管这么多了,赶紧找医馆。”怀里的人气息又开始变得微弱,如果不尽快加以医治,翘辫子是迟早的事。 “我去打听一下。”祁墨怀还未回话,绵儿就站出来道。 轩辕梦有些不太放心,生怕绵儿会将行踪暴露,再说,现在四面楚歌的,大家还是不要分开为好:“等等,我们一起去。” 绵儿阻劝道:“还是让绵儿去吧,大小姐抱着白公子在街上到处走动,只会引起敌人的注意。.tw[]” 说的也是,想了想,始终想不出一个两全的法子,只好应允绵儿:“好吧,快去快去。” 绵儿应了声,转身欲走。 “小心点。”刚迈出一步,身后传来轩辕梦温和的提醒,心中一暖,只觉哪怕下一刻就死去,也死而无憾了。 才半刻钟,轩辕梦就急得来回踱步:“到底行不行啊?这里可是宛东,绵儿长得太妖孽,万一被哪个恶霸看上直接掳走,那可怎么办?” 祁墨怀的目光追随着着她焦急徘徊的身影,忽地出言道:“你那个侍童好像喜欢你?” “啊?”一心想着绵儿什么时候回来,所以脑筋没转过弯来。 祁墨怀看着她,微笑道:“你对谁都这么无情吗?” “啊?”还是没转过弯来。 祁墨怀依旧笑得清浅,看一眼她怀里的白苏,然后将视线重新落回到她的脸上:“那你喜欢白公子吗?” “啊?”一连三个啊,祁墨怀无奈地一叹,摸了摸额头,“有必要和我装傻吗?” 轩辕梦转了转眼珠,收起白痴的神情,靠近祁墨怀,一脸坏笑:“我不喜欢绵儿,也不喜欢白苏,我喜欢你。” 祁墨怀的反应出乎轩辕梦的预料,原本以为他会脸红着躲开他,谁知道他竟回了句:“喜欢和我上床,是吗?” 她睁大眼,忒流氓地说:“没试过,不知道,要不一会儿去开房,你躺下给我上?” 祁墨怀愕然地看着他,终于挫败地转开视线:“我这两年的经算是白念了。” 轩辕梦一听就乐了:“你当真了?” “你的话,何尝假过?” 呃……她可以把这句话当做是对自己的称赞吗? “喂,你看对面。”轩辕梦用手肘捣了捣他,伸出玉指,往前一伸:“那个女人一直在看你。” 祁墨怀抬目,顺着她所指,往前一看,果然,有个衣着华贵的女人,站在街口,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轩辕梦笑了笑,又拉着他指向另一个方向:“喏,那个女人也在看你。” 一身短打劲装,身后背着把长剑的女人,也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轩辕梦笑得越发欢畅,葱嫩般的指,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圈,每个方位,挨个指了一遍:“看来,想把你拐上床的人不止我一个。” 似乎对那些放肆的目光感到厌烦,祁墨怀双目一凛,看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女人,皇子天生的威仪,在这一刻展露无遗,那女人怔了一下,万万没想到,男人也会有如此凌厉慑人的目光,看来,这不是个好惹的主,更何况,他身边的女子,绝世无双风采超然,她又不是没有自知之明,这个男人,只能远观不可亵玩,还是算了吧。 女人识相得离开了,另外几个垂涎他美貌的女子也纷纷散去,轩辕梦斜睨身边渐渐展露出皇子风度的男人,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来。 不多时,绵儿带着好消息回来了:“大小姐,前面就有个医馆,我已经和老板说好了,她现在正等着呢。” 轩辕梦扯过欲转身带路绵儿,目光落在她的颈间:“怎么做到的?” 绵儿不解其意:“大小姐意思是?” 扯开他的领口,指着他脖颈上一块奇怪的淤痕,“你记住,你现在是我的人,我可以羞辱你践踏你,但是其他人,绝对不行!” 绵儿微怔,快速拢好自己的衣领,小声回道:“是,绵儿记住了。”恍然的神色,心虚的焦急,却都抵不上心底的震动。 祁墨怀看着她,黑眸流转,然后,向她投注一抹同样意味深长的笑。 轩辕梦不理他,爱怎么笑怎么笑,绵儿虽不是自己的夫侍,但总算也是自己手底下的人,区区一个医馆老板也敢对她的人动脑筋,简直找死! 来到绵儿所说的那个医馆,才刚跨过医馆的门槛,一个女人就热情地迎了出来:“这位就是袁小姐了吧?”女人笑得一脸谄媚,目光暧昧地在绵儿身上来回打量。 轩辕梦不动声色地挡在绵儿身前:“客套话就免了,还是赶紧救人吧。”说着,将怀中的白苏小心放在医馆后堂的矮榻上。 女人唤过一名坐堂大夫,又说了几句奉承的好话,一回头,看到白苏的样貌,脸上现出惊艳,连步子都挪不动了。 轩辕梦轻咳一声,缓缓走向前堂:“这位老板贵姓啊?” 女人目光不离白苏,一边依依不舍往外退,一边道:“免贵姓朱。” “哦,原来是朱老板。”轩辕梦的语气可称得上是咬牙切齿了,朱老板也算是个精明人,看她的穿着就知她身份不凡,所以连忙将投放在白苏身上的视线移开,小心翼翼地应付道:“袁小姐请坐,鄙人医馆里的大夫,医术绝对没的说,您放心,鄙人定会还您一个生龙活虎的小少爷。” 奉承的话谁不爱听,虽然明知是假的,但那种高人一等的优越感,还是令人忍不住心旷神怡。 轩辕梦好心情地笑着:“只要能医好那位公子,本小姐必以重金酬谢。” 朱老板露着两颗大门牙,嘿嘿地笑着:“那是那是,袁小姐放心,公子的伤,我们一定……”说到这里,一名小厮突然急匆匆跑了过来,伏在朱老板耳边说了句什么,接着,朱老板神色大变。 轩辕梦直觉不妙,果然,那小厮离去后,朱老板一反之前的谄媚之态,冷冷下了逐客令:“对不起,那位公子的伤我们医不了,您另请高明吧。” 说着,便要命人将白苏抬出来。 轩辕梦伸手一拦,阴阴一笑:“我相信朱老板的实力,一定可以医好本小姐的夫君,对不对?” 朱老板眉毛抖了两抖,似乎有些害怕,却还是拒绝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轩辕梦眼神骤然大变,一把掐住朱老板的咽喉,“那个人在威胁你?你怕帮我,对方就会杀了你?好,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救人,要么,我现在就给你一个痛快!” 朱老板被钳住咽喉,呼吸困难,不到片刻,就开始脸色发青翻白眼。 “大小姐,不可!”祁墨怀见势不妙,连忙大喊一声。 轩辕梦却像是没听见一样,盯着朱老板的眼中,泛着嗜血的冷光:“我数三声,你若不答应,那么对不起,我只能拧下你的脑袋。” “一……” “二……” …… 朱老板眼中泛起一层绝望的死灰,比起窒息的痛苦,女子眼中嗜血的残酷更令她心惊。 她知道,自己已是在劫难逃了。 不过,以自己之命,换取一家人的平安,也算是值了。 “三……” 犹如地狱幽魂般的声音,从女子红艳娇嫩的唇中吐出,朱老板闭上白眼,准备迎接死亡。 可意料的是,对方并没有拧下自己的头颅。她露出胜利般的微笑,讽刺轩辕梦根本就不敢杀自己。 不过对此,轩辕梦的回答是:“绵儿你说你打听到了朱老板家宅的所在地?这样吧,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计时,我杀人,看看在一炷香时间内,我能不能把朱老板一家二十一口人全部屠杀干净。” 此话一落,朱老板顿时双眼暴突,眼内充斥着骇人的血色,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像是一只待宰羔羊临终的哀鸣。 轩辕梦笑了,缓缓收了手劲,任朱老板像坨没有生命的肉瘫软在地。 卡着自己的喉咙,大口喘了几口气,朱老板就迫不及待跪在轩辕梦面前,疯狂磕头:“这位贵人,求您大人有大量,不要为难鄙人的家人。” 轩辕梦冷冷看着跪在自己脚下头破血流的女人:“不是我要与你为难,而是你逼着我不得不为难你。” 朱老板抹了把脸上的血泪,道:“鄙人一定尽力为您医治好公子的伤,还请您放鄙人一条生路!” 轩辕梦弯下身,收起了之前的狠戾,温和地扶起朱老板,“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也免得我动手,和气才能生财嘛。” 朱老板抖得跟得了帕金森似的,轩辕梦都有些不忍心了。 刚才那一瞬,血气冲脑,如果不是绵儿在一旁提醒,只怕她真的会一怒之下拧下这个女人的脑袋。 隐隐约约,她感觉自己的性情,似乎与原来这个身体的主人越来越像,自负,高傲,嗜杀,冷酷……明知不该,她却非常享受这个变态的转变过程,她很清楚,就算自己真的杀了朱老板,事后她也不会觉得懊悔。 坐在阔背椅上,听着内堂白苏时不时传来的微弱呻吟,她的脸色越来越黑,情绪越来越低迷。 朱老板在一旁战战兢兢,她脸色的每一次变化,对朱老板来说,都是一场可怕的精神折磨,她右手捏着左手,比帕金森病人抖得还要厉害。 终于,坐堂大夫从内堂走出来,用医者的职业口吻对轩辕梦道:“那位公子伤势过重,性命虽已保住,但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方可痊愈。这期间不能受到任何刺激,也不能食用油腻辛辣之物,每日需按时服药,如伤口恶化,必须回医馆复诊。” 朱老板听大夫说性命保住,心里刚升起庆幸,一听到后半句,一张脸陡然拉得比驴脸还长。 还要回医馆复诊?开什么玩笑!这姑奶奶要再来一次,她干脆直接撞墙好了。 轩辕梦也没打算再回来,敌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行踪,再回来,岂不是自投罗网? “祁墨怀,你带着白苏先从后门走,我和绵儿从正门离开。”看也不看朱老板,轩辕梦径自安排道。 她这招并不见得一定管用,但她这一路上都在赌,多赌几把又如何? 买了辆马车,轩辕梦带着绵儿,悠哉悠哉向城外驶去。绕了一个大圈后,雇了几个人,让他们驾着马车一路向北,然后便带着绵儿,偷偷潜回了陇海城。 当她在市中心最繁华地段,找了家最豪华的客栈入住后,一群黑衣人将那辆早已不知驶到哪里的马车拦了下来,为首的头领眼冒精光,想到自己马上就能立功,得到主上的赏识,激动得连手里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太女殿下,您是选择自我了断呢,还是让小人帮你?”杀手以掌心擦拭着手中雪亮的刀刃,大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阵势。 马车里半晌没动静,杀手头目有些不耐烦了:“好吧,既然殿下不肯纡尊回答小人的问题,那小人就只有得罪了!”大刀举起,眼看着就要一刀劈下。 这时,从马车里急急窜出一个人,哭爹喊娘地哀求道:“大侠饶命,大侠饶命!” 杀手头目一怔,与自己的手下互视一眼,猛地上前撩开马车帘,然后,当场石化。 —— 昏迷了整整三天,到了第四天,白苏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的瞬间,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日光晴好,透过窗棂投射在床榻上,仿佛一层迷蒙的薄纱。床榻边,恬静的女子,长发半散,安然沉静。浅金色的碎光柔和地荡漾在女子柔嫩的肌肤上,使她清魅的容颜显得平易近人,温暖祥和。 这样的午后,宁和安逸,他虽看不见,却可以切身体会到。睁着眼,就那样呆呆的,忘记了时间,忘了所有。 即便在睡梦中依然保持警惕的轩辕梦,似感应到白苏的苏醒,也睁开眼,看向正在发呆的白苏。 “醒了?”不咸不淡地问了句,轩辕梦起身,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然后朝门口的方向走去:“我让绵儿过来。” “你……等一等。”白苏急得想要坐起,却因牵扯到伤口而疼得跌回榻上。 轩辕梦停下脚步,却未回头:“有事吗?” 她冷漠的态度让他感到一阵难言的伤心:“对不起,我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 轩辕梦笑了:“哪样的话?咒我不得好死?” 听到“不得好死”四个字,白苏脸色猝然一白,心中竟隐隐生出一丝惶然:“不,那不是我的心里话,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你死。” 轩辕梦笑得更欢畅了:“白苏,我看你真是脑子出了问题,我杀了你的师父师姐,你却说没想过要我死?”她转过身,眼神无比讥诮:“如果我是你,就算杀不了仇人,也必要让他生不如死。”顿了顿,她蓦地收起笑:“我轩辕梦不怕诅咒,老天如果要惩罚我,那就让他来吧,你白苏要报仇,也尽管放马过来,我不需要你的感激,也不需要你的同情。”说着,转过身,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白苏半靠在床头,一股失落的无力感忽而漫上心头。 阳光依旧灿烂,可他却觉得好冷,似乎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亘古不化的冰雪,他不自禁裹紧了杯子,将自己蜷成一团,无助地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突闻“吱呀”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欣喜面向来人:“我真不是故意要说那些话的,你要相信我。” “白公子。” 男子淡淡的声音,让他脸上的欣喜色彩顿时黯淡下去:“是你啊,绵儿。” 绵儿走到榻边,将掉在地上的锦被拾起,为他裹好:“殿下有事要办,暂时不在客栈,白公子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你转达。” 白苏摇摇头,一脸黯然地躺了回去:“不用了。” 绵儿拖过一把椅子,端起放在桌上的米粥:“白公子昏迷了三天三夜,一定饿了,这是殿下专门命人为公子准备的栗米粥,你尝尝。”用小勺仔细舀起一勺,送到白苏嘴边。 虽然肚子很饿,但白苏却一点胃口都没有:“我不饿。” “就算不饿,好歹也要吃点,为了公子的伤,殿下精气大损,又寸步不离陪了整整三天,公子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体恤一下殿下,毕竟你的命,是殿下拼命救回来的。” 白苏抬起头,无神地目光在虚空中搜索着:“你说她……陪了我整整三天?” 绵儿牵起薄薄的唇角,又自嘲又似艳羡:“是啊,殿下甚至为了你,要血染这陇海城。” “什么?”白苏大惊。 绵儿将之前舀起的一勺米粥再次送到白苏嘴边,同时柔柔道:“你若不想我们都跟着倒霉,就乖乖把粥吃了,若殿下回来,见你不肯用食,怕会大发雷霆。” 对于绵儿所说的这点,白苏丝毫也不怀疑,轩辕梦就这脾气,凡事若顺着她,一切好说,但凡逆了她的鳞,便不知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想到这,他再没有胃口,也只能把米粥老老实实喝干净。 当绵儿端着空碗出来的时候,一直隐在暗处的轩辕梦开口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按我说的去做?” 绵儿停下脚步,朝着面前的一团黑影恭敬道,“一切谨遵殿下吩咐。” 轩辕梦瞥了眼绵儿手中的空碗,立时了然,“敬酒不吃吃罚酒,还真是够贱呢。” 绵儿飞快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因为背光而立的原因,看不出她究竟是喜是怒。 “去吧。”轩辕梦挥挥手,打发绵儿退下。 刚准备回房,前进的路就被一道人影给挡住了:“太女殿下不是那种耽于儿女情长的人,为什么要在陇海逗留如此长的时间?” 轩辕梦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张英俊的脸容。 见她不答,祁墨怀忍不住又问道:“是为了白公子吗?” 轩辕梦还是不回答,只静静看着他。 祁墨怀终于急了,将她扯到走廊一旁的拐角处:“轩辕梦,我们没有时间了,皇宫那边怕是已经变天,再逗留下去,太子一旦登基,一切就都完了!” 轩辕梦终于有反应了,轻推了他一把,闲闲道:“急什么,你以为太子能那么容易登基?不先让他们狗咬狗,难道要你去帮太子扫清障碍吗?” 祁墨怀神色略有缓和,却还是道:“做不做皇帝,我不在乎,我只想名正言顺地登基,不想给后世留有诟病。” “那就更要等了。”轩辕梦郑重道:“让其他人来背负弑君夺位的罪名。” “什么意思?” 轩辕梦神秘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祁墨怀神色微沉:“你连我也不信?” 轩辕梦看他一眼,也不避讳:“你说的没错,在没有万全的把握前,我必须要步步为营,谁也不能破坏我的计划。” “你不是说,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吗?”他眼中似有不可置信的怒火,隐约夹杂着一丝失落。 失落?因为什么?因为自己不信任他吗? 她并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怕他,狠不下心来。 “你放心吧,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扶你上位,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摆摆手,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轩辕梦返身回房。 早春时节,虽然气温不像冬季那么冷,但春寒料峭,风刮在脸上犹如刀割,也挺不好受的。 轩辕梦却将房间的窗户开到最大,任由凛冽的寒风卷上细嫩的肌肤,感受着那刺骨的冷意。 攥着手里的竹筒,轩辕梦脸上的表情时喜时忧。 喜的是,昊天皇宫里的几位皇子,又开始不安生起来,让文太师和太子颇为头疼,这为自己提供了不少有力条件。 优的是,云锦的病情开始恶化,自她离京后,反反复复病了好几回,虽说不上是多大的病,但他那个身子骨,这么病下去,迟早要和林妹妹一样香消玉殒。 心中火急火燎,恨不能立刻赶回京城,每天寸步不离地看护着他,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 吹了阵冷风,还是觉得烦躁不堪,干脆下楼来到客栈大堂,要了一壶清酒,临窗而坐,边品酒边思考。 从这里,正好可以眺望远处波光粼粼的海水,阳光洒在海面上,像一片碎裂开来的水晶。 这里倒是一处赏景的好地方,可惜她心情不好,否则,一定会陶醉在这一览众山小的美妙风景中。 壶中的酒还剩下一点,轩辕梦晃了晃,正准备叫小二再拿一壶来,却见客栈门外走来几名身着蓝白两色相间制服的女人。 说是制服,因为这几人穿的衣服都一样,除了领头的那个,衣领和袖口花纹有所不同外,基本上就是一模一样。 通常情况下,穿统一制服的,不是宫里的太监宫女,就是某个江湖门派的弟子,看情形,应该属于第二种。 几人正巧在她身后的桌子上落座,一坐下,其中一个年纪稍小些的就开始咋咋呼呼道:“大师姐,庄主不是要去京城太女府接师夫回山庄吗?为什么我们要去昊天啊?” 师夫? 轩辕梦承认,小丫头这句话真是吓到她了。 “嘘,警告你多少回了,行走江湖要格外小心,你这么大的声音,万一隔墙有耳怎么办?”另一个听声音就知道老成些的女人叱责道。 轩辕梦喝了口酒,又朝嘴巴里丢个颗花生米,吧唧吧唧嚼着,着实笑得欠扁。 嘿嘿,隔墙没有耳,隔桌倒是有一个。 “知道啦知道啦,大师姐也太小心了,我们月影山庄在江湖可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没人敢来招惹我们。”小丫头够狂的啊,没听山外有山人外有人这句话吗? 还是那大师姐比较谦逊:“玲儿,你还小,涉世不深,所以并不知江湖险恶。” “大师姐,人家已经十四岁了,哪里小了!”小丫头气呼呼道。 “十四岁是不小,可你自小长在山庄,又得庄主偏护,你这性子,在江湖上一准吃亏。” “哼,我几年前就跟着庄主四处走江湖了,我比你们哪一个都有经验。”小丫头根本不知谦虚为何物啊。 另一个山庄弟子听不下去了,出口反驳:“你哪叫走江湖,跟着庄主混吃混喝还差不多。” “胡说!”小丫头怒了:“什么叫混吃混喝?我见过的大人物,各个厉害,还不是被我一根小指头就搞定了。” “噗——”轩辕梦没忍住,将最后一口宝贵的酒喷了出来。不过幸好,满大堂的人,无一人在意她这个借酒浇愁的小人物。 身后紧跟着传来嗤笑,有人问:“你见过哪些大人物啊,丐帮帮主?尖刀堂堂主?血冥教教主?” “哼,那些算什么,都是小人物。” “那你说说,你见过哪个大人物?” “这世上最嗜血最恐怖最残忍的女人?你们见过吗?” 众人一阵面面相觑,连一旁偷听的轩辕梦都不禁感到好奇,忙将耳朵竖了起来。 “哼哼,这个人就是——龙华国太女轩辕梦!” “噗——”这次没酒喷,她喷的是心头血。 她什么时候变成这世上最嗜血最恐怖最残忍的女人了? 囧,大囧,非常囧,囧囧有神! 抹抹额上的冷汗,轩辕梦发现,小丫头的那帮师姐竟诡异的没有出声耻笑。 “听说那个轩辕梦,残忍非常,只要是她看不顺眼的人,全都会被她杀死。” “可不是嘛,瞧瞧咱们师夫,被那恐怖的女人折磨成什么样了,不但废了师夫的一身武功,还残忍地把他手脚筋都疼都挑断。”像是怕极了,说话的人脸声音都在抖。 “听说咱们师夫宁死不屈,那女人为了惩罚他,不但挑了脚上的经脉,连身上的经脉也一一挑断。” “啊,不会吧,那……那师夫岂不是废人一个了?” “被那样折磨,还能好到哪里去,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众人一阵唏嘘,听得轩辕梦冷汗淋漓。 谣言的力量果然可怕,自己在她们眼中哪里是人,压根就是个怪物嘛。 “大师姐,既然师夫已经是废人了,庄主为什么还要娶他?”小丫头的问题还真多。 “那是因为咱们庄主,对师夫情深意重。” “哦。”小丫头安静了一会儿,又道:“那我们还不赶紧去接师夫回来!” “不行,我们要先去昊天。” “为什么啊。” “庄主没说。” “那师夫怎么办?” “你别管了,自会有人去接他的。” “真的?太好了,终于可以见到师夫了。” …… 轩辕梦嘴角猛抽了几下,挥手甩掉头上的几根黑线,连忙逃也似的回到自己的客房。 妈呀,那小丫头真是唐僧转世啊,也不知她那几个师姐怎么能忍受了她。 听她们刚才的一番话,几人貌似也要去昊天。 她们去昊天干什么?不赶紧去接她们的师夫回家。 嗷嗷嗷嗷! 世上最嗜血最恐怖最残忍的女人? 这货不是她,这货绝对不是她! 月影山庄的人在陇海逗留了一天就急匆匆地离开了,轩辕梦悠哉悠哉地在客栈里住了整整七天后,才带着三个男人重新上路。 虽说是单枪匹马,但在这七天时间里,她秘密从京城调动了一些护卫,悄无声息地跟随她沿路保护,经过上回船上遇刺一事,她不敢再大意轻敌,她总觉得,这一路上,不但有文太师的人在与自己作对,还有一股未知的神秘力量在和自己抗衡,难道,祁墨怀除了对文太师造成威胁外,还对其他人也造成了困扰? 猜不出也查不到,她只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不过还好,此后一路相安无事,连个强盗劫匪都没遇见过,倒让她有些意兴阑珊。 终于来到昊天都城,一踏入城门,轩辕梦就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一个女人,带着三个男人别说,还在大庭广众下,与男子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没办法,白苏的伤还没好,不能独自骑马,所以,她只能勉为其难与他同乘一骑,从后面搂着他了。 无数道堪比高压电的视线,不约而同胶着在她身上,让她有种做明星的感觉。 一般明星刚下飞机,不都有自己的粉丝列队欢迎吗?如果他们能冲上来,拿个小册子说:“偶像,给我签个名吧!”她或许会更开心。 “大小姐。”祁墨怀不动声色地靠近她:“还是把白公子交给我吧。” “干嘛?”打完她亲亲云锦的主意,又来打白苏的主意?她可还没忘记船上两人那基情四射的一吻啊! “这里是昊天,大小姐抱着个男人,实在不妥。”祁墨怀解释得很朦朦。 不过轩辕梦还是听明白了,左看看右看看,发现大家看她的视线,都带着那么一点愤慨,甚至有名老者,敲着手里的拐棍,不停地痛斥:“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 嘴角抽了抽:“啊,我忘了,你们这里是男尊女卑。”前世,她生活在男女平等的世界,今世,她生活在女尊男卑的国度,对男子为尊实在没什么概念,总认为女人不护着男人,那还叫女人嘛! 努力让自己适应昊天的社会制度,深吸口气,下马将白苏扶下,送上祁墨怀的马背。 怎么说呢,在她看来,两个男人同乘一匹马那才叫世风日下呢。 尤其看着白苏病怏怏靠在祁墨怀的胸口上,她就有种想要晕倒的感觉。 啊啊…… 这世界在变换, 唯有渴望不曾改, 生命血脉紧相连, 哦……让这世界有真心的爱, 哦……让这世界充满情和爱。 哦哦,此爱非彼爱。 哦哦,基佬也疯狂。 擦——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不是她愿意胡思乱想,而是眼前这一幕逼得人不得不胡思乱想。 “苏,难受吗?” “好冷,墨,抱紧我。” “苏,还冷吗?” “不,有你在我身边,我永远都不会觉得冷。” 以上情景,纯属某女脑中虚构,请勿模仿。 盯着两人如神仙眷侣般的背影,轩辕梦郁闷得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 “这么仪表堂堂的公子,怎么会是钦犯。”前方围了一大群人,其中一名妇人,正叉着自己的水桶腰,对着墙上的一幅大“海报”发出幽幽的感叹。 “是啊,这位公子相貌不凡,一看就是好人,会不会是朝廷弄错了?”另一名娇滴滴的小寡妇也跟着附和道。 “人不可貌相,这种人,老子见多了,长得人模狗样,实际一肚子坏水!”一位小眼睛,塌鼻子,长得既对不起祖国也对不起人民的猥琐男义愤填膺道。 轩辕梦不是爱凑热闹的人,策马从人群后走过,只随意朝墙上的巨幅通缉榜上瞥了眼,突然发现画像上的男子有些眼熟,尤其是那勾魂摄魄的丹凤眼…… 啊! 不会吧! 她下了马,推开层层人群,冲到最前方,盯着那幅“海报”瞧了足足有半柱香时间,然后长叹一声:“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是你死就我死。” 该死的萧倚楼!她好心放他自由,他倒好,跑到昊天当钦犯来了!丫的,你当你是飞天大盗,还是劫富济贫的侠客?文太师都敢行刺,胆肥了啊! 别给她逮到,要是落她手里,非扒他一层皮不可! 啊啊啊啊!手痒痒,好想打人! “大小姐,你怎么了?抖得这么厉害?”祁墨怀讶异地看着她狂抽的眼皮,关切问道。 “没事,就是手痒痒了,绝对不是帕金森。”谁来给她打一顿啊!谁啊谁啊?奉献一下呗。 祁墨怀以为她是赶路上累着了,于是建议道:“这样吧,我记得前面有家客栈,我去看看。你也累了,先休息一下,再从长计议。” 轩辕梦冷淡道,“不需要。” 祁墨怀愕然,她这脸怎么说变就变。 轩辕梦不理他,她现在全副心思都还停留在那张不怎么写实的人物画像上。 萧倚楼虽然脾气倔了点,心肠坏了点,喜欢见死不救,喜欢以色诱人,喜欢和她对着干,喜欢吃完就跑……但!他人不傻,不会无缘无故冒险去刺杀文太师,到底是为什么呢?难道当真爱惨了自己,所以想帮她除去一个心腹大患? 嘿嘿,没看出来啊,小楼竟这么爱她呀。 自恋了自恋了,又开始自恋了! 望着天马行空,表情戏剧化变来变去的轩辕梦,祁墨怀好几次都像提醒她,千万别撞到人了。 “哎呦!”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不小心撞到了一个娇滴滴的花姑娘。 美人很脆弱,美人很受伤。 轩辕梦连忙下马,祁墨怀也跟着赶来:“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女子秋波暗送,盈盈道:“奴家的脚伤了,只怕走不成路了。” 祁墨怀眉头微蹙,正想说送她去医馆时,被轩辕梦截断:“姑娘莫怕,你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就是。” 女子羞涩道:“那就麻烦诸位了。” 祁墨怀目露隐忧,这不是他记忆中的轩辕梦。 “大小姐,万事小心才好。” 他说的如此隐晦,轩辕梦虽明白,却只当不明:“你说的没错,这位姑娘单身一人,看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要赶紧送她回家。” “大……”祁墨怀叫也不是,不叫也不是,叹了一声,只好紧跟而上。 那姑娘的家竟住得如此偏远,当几人在一处简朴却环境优美的小院落前停下时,那姑娘忽然从轩辕梦的马上跃下,脚不疼了,人也不羞涩了,对着轩辕梦便是一抱拳:“属下迎接来迟,望殿下恕罪。” 第63章 永远在她身下 没有理会祁墨怀的诧异,轩辕梦点点头,举步朝院落内走去。(..tw无弹窗广告) “最近宫里动向如何?”一边走,一边问跟随在身旁亦步亦趋的女子。 “皇帝病重,宫里一团混乱,文太师位把持朝政,俨然把自己当成了真正的君主。” “没有人反对吗?” “文太师位高权重,人人忌惮,即便有人心存不满,也不敢出面干涉。” 轩辕梦冷笑:“这老家伙的胆子倒真的够大的。”顿了顿,再问:“那昊天帝的病情如何了。” “回禀殿下,有关皇帝病情……”女子抬头看她一眼,复又垂下头,恭敬道:“为太师行事张狂,下令除了自己和太子外,谁都不能去探望皇帝,属下无能,无法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轩辕梦面色一沉,“就是说,你根本不知昊天帝现下是死是活了?” 女子大惊,扑通跪倒:“殿下恕罪,是属下失职。” 轩辕梦摆摆手,示意她站起身,“这也不全是你的错,文太师这个老狐狸,还真是难应付。”看了眼站在后面的仨男人,轩辕梦对绵儿道:“你先带白苏去休息,房子都已经整理好了。”说罢,又转向祁墨怀:“你跟我过来。” 几人一同走进院落正中的厅子,轩辕梦在上首坐下,示意祁墨怀坐在自己旁边,这才又转向那女子道:“以你看,昊天帝会不会已经……”这种事历史上不是没有,宠臣或是宠妃为了自己的私欲而秘不发丧,甚至皇帝的尸体都发烂发臭了,民众们还都不知自己的君主已经驾崩了。 女子笃定道:“皇帝应该还活着,因为皇后前几日曾大闹过一次宫禁,逼得文太师不得不放宽禁令,允皇后每隔七天探望一次皇帝。” 轩辕梦挑了挑秀眉,“这么说,除了文太师的人,只有皇后,才是唯一可以见到皇帝的人?” “正是。” 轩辕梦看向祁墨怀,询问道:“你怎么看?” 祁墨怀沉思半晌后,道:“皇后怎么说也是六宫之主,文太师再猖狂,也要给皇后一些面子。只是……我不知太子现在站在什么立场,文太师一手遮天,他就算登基为帝,只怕也是个傀儡。” 轩辕梦不屑冷哼:“傀儡也比什么都不是要好,起码身份上,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人都有虚荣心,这个太子也不例外。” 祁墨怀紧锁着眉头,忽而道,“我可以找兵部尚书试试看,他是外祖父以前的得意门生。” “兵部尚书?”轩辕梦忽然想起什么:“孟安你知道吗?” 祁墨怀点头:“知道,他曾受过我母妃的恩惠。” “什么恩惠?”没想到,孟安和祁墨怀之间还有这么一遭过往。 “早年,他家境贫困,父母村人省吃俭用才为他凑齐上京赶考的银两,可半途中却被贼子给偷了,母妃那日回府省亲,见到被人当街毒打的他,一时心生怜悯,便将随身携带的五十两银子给了他,后来他一举高中,入朝为官,一心要报答母妃,可……母妃已经薨逝,于是他找到我,说不论如何,都要助我夺嫡,后来……”他说到这,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因为后来发生的事,他与轩辕梦都心知肚明。 为保国家安宁,社稷稳定,昊天帝决定让自己的一个儿子嫁去龙华,以联姻来维持两国邦交的友好。 可轩辕梦在战场上见过祁墨怀,所以点名道姓,除了他以外,谁都不要。 祁墨怀不想做千秋罪人,只能放下唾手可得的皇位,以太女府三夫的身份,下嫁于轩辕梦。 这种陈年往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她就当欠他一个皇位,此次前来昊天,只是弥补曾经的一个亏欠而已。 “呵,五十两银子就换取了一个人的衷心,我还以为你和孟安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奸情呢。”她喃喃嘀咕一声,颇感失望。 “太女说什么?” “啊……没说什么,我就是感叹他这个人忠心耿耿,是个好青年。” 祁墨怀看她一眼,诚恳道:“孟安是为了我才抛弃男人的自尊,以色诱人,觅得官职,以期帮我脱离苦海,希望殿下不要为难他。” 轩辕梦白他一眼:“脱离苦海?住在太女府真的就有那么痛苦吗?” 祁墨怀略微睁松,许久后才摇头道:“住在太女府并不痛苦,痛苦的,是我的心而已。” 轩辕梦轻哼一声,端起茶碗,咽下一大口茶水:“行了,我管你是心里痛苦还是哪里痛苦,现在最重要的,是你如何回宫。”柔柔太阳穴,轩辕梦烦闷道:“文太师必然会想法设法阻止你进宫,正大光明地亮出身份是不行了,希望你说的那个什么尚书能帮得上忙。” 祁墨怀微微一笑,似成竹在胸:“放心吧,徐尚书是个好人,他一定会帮我的。” 轩辕梦不置可否地哼了哼,她可没他那乐观。文太师这个老狐狸,历经两朝,活那么大岁数可不是白活的,他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可以代表一次阴谋,数数他脸上的皱纹就多少,也就能知道这家伙有多难缠了。 入夜。 城南的花柳巷,这里是昊天最有名的妓院聚集地。 轩辕梦瞪着那个脑满肠肥红光满面,一手搂着一个妖娆女子,命自己的手下殴打小乞丐的胖男人,脸上黑线无数。 祁墨怀曰:徐尚书是个好人。 好人?好你妈个头! 好人会来嫖妓?好人会当街殴打乞丐?好人会如此恬不知耻? 轩辕梦看不下去来了,捡起一枚小石子,冲着徐尚书的屁股狠狠弹去。 “哎呦,老爷我的屁股!”徐尚书疼的跳起来,一把推开怀里的美人,去揉自己的屁股。 “谁他妈敢打本老爷!”他喷着酒气,愤怒地四下寻找着,烧饼似的大脸,红彤彤油光光。 轩辕梦又捡起颗石子,朝徐尚书对面街角的掷去,圆圆的小石子在地上弹了几下,发出“叮叮”的响声,然后滴溜一滚,没入了黑暗。 徐尚书扯着嗓子大叫:“快!快!在那里,快给我老爷我追去!”徐尚书又气又急,在几名家丁身上狠狠一踹,因用力过猛的原因,自己反倒立足不稳,一屁股跌倒在地。 他正想发火,可那几个家丁已经朝拐角处冲了过去,火气没处发,气得脸红脖子粗。 “短腿猪,自己站起来呀?”清脆中带着讥笑的声音,从后颈的方向传来。 听到声音,徐尚书猛地回头,见一个人影倒挂在房梁上,顿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你……你是何方神圣?” 轩辕梦“扑哧”一笑,差点从房檐上掉下来:“我?我是玉皇大帝的祖宗玉皇天帝。” 徐尚书左右看看,他为了避嫌,也为了面子,所以特意走得春香楼的后门。相比于热闹欢庆的天香楼,后门这条街巷,实在偏僻得很,徐尚书瞪着眼,后悔的要死,早知道就走前门了!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你想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你,都给你!”徐尚书不至于傻得真以为轩辕梦是玉皇天帝,一看她的身手,就知道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江湖中人。江湖人,喜欢的无非是两种,一是金银珠宝,二是武功秘笈,眼前这人找上自己,总不会是为了武功秘笈,既然不是为秘笈而来,那就必然是为银子而来了。 轩辕梦现在已经不是怀疑了,而是百分百认定,这徐尚书特么的压根就不是好人! 懒得再跟他罗嗦,既然不是好人,那她也就不需要客气了。 脚尖往下一压,身子下坠,在半空中伸手拽住徐尚书的衣领,然后猛地用力,往上一弹,稳稳躲在房顶上。就这样,像拽一头死猪一样拽着徐尚书在各个建筑间飞檐走壁。 咦?徐尚书竟没有大喊大叫!真是奇了,这家伙看着没什么本事,没想到心里承受力还不错。 轩辕梦好奇下,一边疾奔,一边迅速回头看了眼,结果因为太过震惊,差点跌个狗吃屎。 哈,心理承受能力强?确实强,强得晕过去了! 祁墨怀早已等在尚书府的后门,见远处飞快掠来两道黑影,不禁一愕。 “砰!”一团体积庞大的肉被轩辕梦随手掷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祁墨怀捂着口鼻,不解道:“怎么回事?” 轩辕梦指指地上那团肉:“你不是要见兵部尚书吗?” “你说……”望着地上的人形肉团,祁墨怀震惊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他就是徐大人?” 轩辕梦拍拍手,飞起一脚踹在徐尚书肉呼呼的肚子上:“起来,有人要见你!” 这一脚虽重,但被厚厚的脂肪层缓解了一些力量后,对徐尚书来说,便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了。 他睁开眼,伸出一根短短肥肥的手指,指向轩辕梦,大喝一声:“大胆狂徒,知道老爷我是什么人吗?识相的话,赶紧放了本老爷!” 轩辕梦嗤笑,连理都懒得理他,直接背过身去,坐在台阶上,从怀里掏出一颗苹果开始啃。 “徐尚书。”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彬彬有礼的磁性男声,徐尚书身躯一僵,脸上因惧怕和恼怒而生出的红晕,也渐渐消失,他惨白着脸,慢慢转过身,当看到面前之人的一刻,不禁脱口惊呼:“大殿下?” 与徐尚书的惊讶交相呼应的,是祁墨怀不确定的疑惑,“徐尚书?” 连祁墨怀自己都有些怀疑,当初威风凛凛,一表人才的兵部侍郎,短短时间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前后判若两人,要不是那双眼睛,只怕他站在自己面前,也认不出来。 “大、大殿下,您……您怎么会在这里?”徐尚书结结巴巴问道。 望着面前红光满面,脸都被肥肉撑变了形的男人,祁墨怀突生一股无力感:“徐大人,你先别管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只有一事相求,希望你可以帮忙。” 徐尚书还没问他到底何事相求,便直接拒绝,“不行不行,那个……绝对不行。” “为何不行?” “因为……那个……”眼珠碌碌转,徐尚书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了个所以然,被祁墨怀逼得紧了,只能道一句:“不行就是不行,没有为什么。” 祁墨怀万万想不到,他竟这般轻易地就拒绝了自己,甚至不问他要做什么,态度敷衍至极。 不由得微生恼怒:“徐尚书,你可是外祖父的得意门生,你当初说过什么,应该没忘记吧。” 徐尚书叫苦不迭,当初他是答应老将军,只要今后祁墨怀有难,他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他周全。 曾经铁血丹心,一心只想报答老将军的知遇之恩,可如今,一切都变了。人变了,环境变了,性子变了,心也变了。更何况,他就算不为自己想,也要为家人,为两个不足十岁的孩儿着想。 叹息着,摇头道,“大殿下,你说我忘恩负义也好,没心没肺也好,总之这忙,我是帮不成的。” “你!”祁墨怀大怒,一把揪住徐尚书的衣领,悲愤道:“你就不怕外祖父的阴魂缠上你,痛斥你背信弃义!” 徐尚书呵呵一笑,大有什么都不在乎的无谓:“如果老将军要怪我,那便怪吧,这些年,我做的噩梦也不少了。” 徐尚书是祁墨怀回宫唯一的希望,他不留一丝缝隙余地的拒绝,对于祁墨怀来说,无疑是对死亡的审判,他怎能甘心,怎能释怀? “徐有才,外祖父真是看错你了,你这个小人!”抡起一拳,重重打在徐尚书的脸面上,一拳不够,又连着补了几拳。徐尚书原本就臃肿如猪头的脸,此刻更是肿胀不堪,连眼睛都肿成了一条缝。 徐尚书已经如此之惨了,祁墨怀却仍旧不肯收手,死死将他摁在地上,一记左勾拳,又一记右勾拳,誓有不把徐尚书打成死猪不罢休的执着。轩辕梦嘴角狂抽,谁能告诉她,出家人喜欢敲木鱼的原因是否正是如此?祁墨怀当皇子实在屈才,应该做拳王,一准拿冠军。眼看徐尚书马上就要变死尚书,轩辕梦连忙上前一步,拦腰抱住祁墨怀,将他从徐尚书身上拖开:“别打了,他原本就是个小人,就算没有文太师威胁他,他也不会帮你。” 处于愤怒中不停挣扎的祁墨怀闻言动作一滞:“你说什么?文太师威胁他?” 见他不再发疯,轩辕梦才松开手,走到徐尚书身边,弯身探了探鼻息:“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宁愿被你打死,一不肯出面帮忙?” 静下心来,祁墨怀这才察觉到其中的古怪:“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文太师在高贵,那满朝文武,只怕没一个敢站出来帮我了。” “你说得对,这些个文臣武将,只会勾心斗角,像海瑞那样的正直勇敢的忠臣,几百年都不会出一个。” “海瑞?海瑞是谁?”若对方果真正直刚勇,为什么他从来都没听过? “一个……前朝的名臣。”随口解释了一句,轩辕梦立刻将话题扯开:“不过不用担心,满朝文武不帮你,有人却一定会帮你。” 祁墨怀急问:“谁?” 轩辕梦神秘一笑,“天机不可泄露也。” 祁墨怀不太明白,为什么她既然愿意豁出一切帮自己,却不肯完全信任自己。他总觉得,她像是一个不论怎么看都看不透的秘密,五彩斑斓的色彩是她的保护色,他能看到她的骄傲,她的潇洒,她的狂妄,她的不羁,却怎么也触碰不到她真正的灵魂。 她能给你以出人意料,在山穷水复时,看到柳暗花明,却也能让你在繁花似锦时,坠入无尽冰原。 他对她要做的事,没有一丝的头绪,但他就是相信,她说能做到,那就一定能做到,只是要付出的代价,怕是他无法接受的。 她会做什么?这是自绑架徐尚书后的几日里,他一直在想的问题,可即便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星半点来。 轩辕梦每天忙里忙外,带着绵儿早出晚归,不知在计划些什么,他想问,却知道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说,只要她觉得时机成熟了,自然会告诉他。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好日子,轩辕梦和绵儿用过早饭,便准备出门,刚踏出院落的门,却见祁墨怀站在门外,手里拿着一个帷帽,显然已经在这里等了许久。 “这是做什么?”轩辕梦斜睨他手里的帷帽。 他将帷帽往头上一戴:“我与你们一起去。” 一把攥住祁墨怀的手腕,轩辕梦不由分说,将他甩到身后,指着院落的门:“回去。” “此事与我息息相关,为何我不能去?”他不甘示弱,还俗后,性子似乎不再如之前那般淡渺随和。 面对他的咄咄,轩辕梦冷笑:“我说与你相关那就相关,我说与你无关,那就与你无关。”她的手指,依旧指向院门的方向:“回去,如今你在我的眼里,与白苏那个废物没什么区别。” 一句话,让两个人同时白了脸。 一个是站在院门外的祁墨怀,一个是站在院内的白苏。 祁墨怀紧紧捏着拳,望着她那张娇媚却冷酷没有感情的脸,强吞心头漫上的那股愠怒,平声静气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希望,你不要瞒着我。” 没错,他恼怒,他激愤,都是因为她对自己不信任! 她怎么可以不信他?她对自己的不信,不是因为忌惮,也不是因为防备,而是根本看不起自己,怕他会毁掉她精心布置的局!那句在我的眼里,你与白苏没有任何区别,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突然想起曾经身披嫁人,以一种屈辱姿态嫁给她时的一幕幕。 或许,自己永远都只能站在她的身下,她的身后,永远,都无法与她比肩。 “我不想告诉你,与我瞒着你,那是两回事。”轩辕梦淡淡道:“祁墨怀,别再逼我了,我只想尽快结束一切回家。我这个愿望不贪心吧?” 被她问得一怔,祁墨怀下意识道:“当然。” 轩辕梦牵起嘴角,露出一抹淡笑,“既然不贪心,那你就给我点空间,别像个家长一样总是管东管西,我会烦的。” 一番乱绕,把祁墨怀给绕晕了,见他脸上愠色渐消,轩辕梦满意地一笑:“好啦,我和绵儿要出去办点事,你好好看着白苏,别让他再耍脾气,等找到鲷鳞血胆,我就可以真正解放,不用再看他的臭脸啦。” 话音刚落,院内某人的脸,非常应景地拉长变臭,然后忿然甩袖,转身就走,结果不小心被脚下的藤蔓绊倒,重重跌倒在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泪水盈睫,满心委屈。 轩辕梦挑了挑眉:“什么声音?” 绵儿左顾右盼,“我什么都没听到。” 轩辕梦疑惑地拧着眉,又细细听了一阵,发现确实什么声音都没有,便当做是自己太过紧张而导致幻听了。 “走吧。”轩辕梦翻身上马,示意绵儿跟上。 绵儿不敢怠慢,忙上了另一匹马,紧跟在轩辕梦的身后。 望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巷子尽头,祁墨怀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又被轩辕梦给框了。 揉揉额角,轻抚腕上的紫檀佛珠。 佛祖啊佛祖,遇到那个女人,到底是我之幸,还是我之劫呢? 在叹息一般的询问声中,祁墨怀返身走向院门,正准备回房,却发现院墙边似乎伏着一个人,走近一看,竟是白苏。 “白公子,你这是怎么了!”白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那样子让他想起了在船上时他奄奄一息的情形,连忙快步上前,欲将他扶起。 搀上白苏手臂的刹那,他感觉到手心下的身体剧烈一颤,他怕白苏伤势复发,于是稳稳拖住他的两只胳膊,将他从地上架起,“白公子,我扶你回……”后半句话因白苏脸上的泪痕而硬生生吞回腹中,他惊讶而慌张地急问:“白公子,伤口很疼吗?” 白苏吸吸鼻子,手背用力擦过红得跟兔子一样的眼睛:“我知道她讨厌我,你们谁都讨厌我!祁公子,你干脆杀了我吧,我死了她就高兴了!” 第64章 屡试不爽的美男计 “好像有人在骂我。”轩辕梦摸摸自己的后颈,回过头来阴阴地盯着绵儿。 可怜的绵儿,被她那骇人的目光盯着,一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惶然样。 “绵儿……”向绵儿逼近一步:“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微微一愕,绵儿垂下眼帘:“我只知道殿下想让我知道的,其余的,我一概不知。” “那……”轩辕梦转转眼珠:“我们临走前,白苏躲在院墙后头的事,你知道吗?” 绵儿倏然一惊,下意识抬起眼来。 轩辕梦温和地笑着,目光一瞬不瞬看着他的眸子:“我虽不太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不要在我的眼皮下耍小心眼,我知道你对我忠心,但我不喜欢有人妄图揣测我的心意。”她表情柔和,声音清朗,不熟悉她的人一定不知道她是在生气,可绵儿很清楚,她的怒火,已濒至临界点。 “殿下,您是做大事的人,不该耽于儿女情长。” 此话一出,轩辕梦笑了,“这句话,祁墨怀同样对本殿说过,不过,你认为自己有这个资格来教训本殿吗?” 绵儿再次垂下眼帘,态度恭敬而卑微,“绵儿只是一个被人抛弃玩物而已,没有资格也没有立场教训殿下,绵儿能做的,只有尽一切努力,帮殿下实现心中的理想。” 她双目微眯,冷嗤一声:“别自以为是,你知道本殿想要什么?” 绵儿低头敛目,双唇张翕了几次,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不了解她,她也没给他了解她的机会。她像天上的骄阳,而他是低入尘埃的泥垢,这样的自己,又怎能看得透她,看得懂她,看得清她。 “绵儿。”冷冽的气息陡然一收,轩辕梦悠然轻叹,语气也变得柔和绵软:“既然你跟了我,认我为主,那你就要相信我,我做任何事都有我的原因,若是认为我太过于儿女情长,你可以离开我。” “殿下,您……要赶我离开?”绵儿倏地抬头,满眼的惊慌。 “不是赶你离开,而是给你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绵儿毫不犹豫道:“我不需要选择的机会。” 轩辕梦轻笑:“任何人都有选择的权利,白苏如此,祁墨怀如此,你也如此。” “我……”轩辕梦将他与白苏祁墨怀相比,是不是代表,自己在他的心里,也与这两人同等重要? “别你啊我的了,我这么说,只是不想给你一种被束缚的感觉。”她拍拍他的肩头,指着前方:“别忘了正事。” 绵儿忙收起混乱的心神,跟着轩辕梦,朝街道上最热闹的方位走去。 街上人流如潮,偶尔有小摊贩的叫卖声传来,熙熙攘攘的街头,自信高傲的轩辕梦,如同鹤立鸡群,带着自然而然散发出的尊贵气势,游走在人群之中,她的格格不入,让她身上的那股恣意潇洒,发挥得淋漓尽致。 不管是龙华,还是昊天,京城都是一个掉下一块砖也能砸死人的地方。 譬如对面珍宝阁里的一位客人,就是皇宫里掌管宫女选任的掌事。 “老板,便宜点,这珠花根本不值这个价。”女人手里托着一支溜银喜鹊珠花,看神情似乎即使喜欢,但又举得价钱颇贵,左右为难。 珍宝阁的老板看了眼她手里的珠花,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二十两银子已经很便宜了,再便宜我就要亏了!” “老板,再便宜点,你看这珠花,上面掉了颗珍珠,不值这个价了。”女人将手一伸,指着珠花上的一处小瑕疵道。(..tw无弹窗广告) 老板探头过去一看,脸色有些不好:“最低十八两,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说着,就要把珠花抢回来。 女人眼疾手快,连忙把手后撤:“再便宜点,十六两!” “不行不行,十六两卖给你,那我不亏大发了!”老板也急了,在京城,有钱人比比皆是,在他看来,为一支二十两的珠钗讨价还价,那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精力。 女人喜欢那珠花喜欢得紧,巴巴地抱在手里,就是不肯给老板:“不就是二两银子嘛,你说你也太抠门了,我都这么说了,你松松口不行啊。” 老板抢了几次都没抢回来,不禁怒了:“看你穿得体面,像是个有身份的人,谁知却为几两银子跟我这做小生意糊口的人斤斤计较!没钱就说没钱,别找借口!” 老板这么一说,女人面子过不去,也怒了:“你说什么呢!你知道不知道我在哪里做事?我可是宫里的!” 老板闻言,顿时嗤笑道:“宫里的?宫里的又怎么了!在天子脚下,宫里出来的多了去,哪一个到我这里来不是出手阔绰,你说你是宫里的,我是宫里最下等的洒扫宫女吧!” 女人气得脸红脖子粗,把珠花“啪”的往柜台上一放,转身便走:“哼,一个二十两的破珠花,本掌事不稀罕!” 这时,一只赛雪欺霜的手伸来,将被女人放在柜台上的珠花拿起,又在柜台上扔了一颗足足有一百两两的银锭:“这支珠花我买了。” 女人诧异,顺着那只雪白的手往上看去,一张面如冠玉的妖媚脸庞落入眼中。 “宝剑配英雄,红粉送佳人。若姐姐不嫌弃,这支珠钗就是送予姐姐了。” 女人还未反应过来,手心就被摊开,肌肤相触的细腻柔滑,让女人一阵心神摇曳。 看着手里的珠花,又看看面前美得令人屏息的男子,女人顿时收起了之前的凶悍,转而变为小女人的娇羞可人:“这……这位公子,这怎么能使得,我与公子素昧平生,不能收你的东西。”嘴上虽这么说,但哪有半点想把珠花还给对方的意思。 绵儿清魅一笑,又捡了几样首饰,放在女子手心:“人生何处不相逢,既然小生与姐姐相遇,那便是有缘。” 女人的脸更红了,捏着手里的几样首饰,低着头,小声道:“公子的嘴真甜。” 珍宝阁的老板哼了一声,明显不屑,一把将柜台上的银锭揣进怀里,坐在太师椅上,将两颗玉质的太极球握在掌中把玩。 绵儿看了眼事不关己的老板,对女人轻然一笑:“小生对姐姐一见如故,希望姐姐给个面子,能与小生共酌一杯。” 大街上公然邀请女子的事,在昊天并不多见,女人虽对绵儿芳心暗投,但因心有顾虑,不能爽快应允:“这……这不太好吧。” “姐姐不愿意吗?”绵儿可以将声音放柔,带了丝失落。 女人望着绵儿水光盈然的黑眸,仿佛有种神秘力量,将自己不断地拖入无底深渊,明知危险,却无法自拔,片刻的迟疑后,女人果断道:“愿意,当然愿意,公子诚心相邀,我又怎好拒绝。” 绵儿闻言一喜,原本就波光潋滟的眸子更是神采飞扬:“姐姐肯赏光,小生真是三生有幸。”说着,微微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 女人红着脸,低着头,迈着小碎步,喜滋滋地踏出了珍宝阁。 珍宝阁的对面,便是一家小酒馆。 酒馆虽不大,但胜在环境优雅,所以来这里的,都是一些在京城有头脸的人物。 两人一进酒馆,热情的小二就将二人引至酒馆最里面的一处座位。 红木浮雕彩绘山水屏风,将每一个座位上的客人,隔绝在一个相对安静的环境里,酒香阵阵,美男如玉,才浅啜了小半杯酒,女子的脸就红得可以蒸鸡蛋了。 望着绵儿那张风情无限的脸,女人自愧不如地轻叹一声。 活了这么久,她还从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男人,比皇帝的妃子都漂亮。 之前,她认为那个刚被封为婕妤的常婕妤美得就像天仙下凡,如今和面前的男人一比,什么天仙,就是一长得还算端正的村姑。 唉,只可惜,这里不是龙华,也不是宛东,女子不能随意挑选自己的丈夫,如果能嫁给这样一个男人,此生可就真的无憾了。 女子头脑晕晕,酒不醉人人自醉,只看着对面那张绝丽的容颜,她就已经不知今夕何夕了。 “姐姐。”酒至酣处,绵儿忽而伸出手,掌心覆在女人搁在桌面的手背上:“小生有意是想求,不知姐姐可否答应?” 女人早就被美男计迷得晕了头,听他有求于自己,立马道:“公子不妨直说,能帮得上忙的,我必然不会推辞。” 端起面前的酒杯轻啜一口,绵儿缓缓道:“小生有个妹妹,自小就想进宫,爹爹劝了几回,她都不肯听劝。后来,爹爹为了彻底打消她进宫的念头,就在京中找了个富贵人家,想把妹妹嫁出去,可我这个妹妹,脾气实在倔强,大婚前,竟以死相逼,爹爹没办法,只好取消婚事,任她去胡闹。原本小生想,等过些时候,妹妹有了心上人,或许就会改变主意,可眼看她都快过了适嫁年龄,却仍不改初衷,家父心急,小生心里也急,左思右想,她既然想进宫,那便随了她的意,否则,她一辈子都不会快活。”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不需要多言,女人是宫里的掌事,在宫里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心思岂能不灵活?听罢后就知道了对方的意思。 送几个宫女进宫,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以往她也有收受贿赂往宫里送人的经验,去年被皇帝看中后来封为美人的李氏,还是她亲自送进宫的宫女呢。 “公子的意思是,想要我帮牵线搭桥,将你的妹妹送进宫去?”女人问。 绵儿颔首道:“这只是小生的一个请求而已,姐姐若是觉得难办,小生再另想办法便是。” “不难办不难办。”生怕被对方看不起,女人连忙打包票:“你什么时候把妹妹带来给我看看啊?若是模样生的还不错,指不定今后还能飞黄腾达呢。” 飞黄腾达? 躲在屏风后偷听的轩辕梦差点笑出声来,这女人的掌事也不知是怎么当的,皇帝都病入膏肓了,还怎么飞黄腾达。 绵儿似听到了她的心声,出口问道:“可皇上不是已经……病得不省人事了吗?” “皇上年岁已大,行将就木,驾崩是迟早的事。”女人大胆地分析着皇宫中的局势,丝毫不怕会被人揭发:“不过还有太子啊,虽说太子没什么本事,但他身后有文太师撑腰,加之他本人又十分好色,只要能迷住太子,等他登基后,封个贵妃什么的,今后可就平步青云,吃穿不愁了。” 不的不说,女人这一番分析,倒还真有些水平。 不过,任何事都有它的变化性,太子想要登基为帝,只怕这辈子是没希望了。不说祁墨怀,剩下的十来个成年皇子,哪一个不比他强,有文太师撑腰又如何,文太师也老了,几个皇子联合起来,还怕弄不死他? 轩辕梦伸出一只手,在地上做了个碾压的动作,然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嘿,你是哪家丫头?啧啧,一个人来这种地方。”伴随着不友善的声音,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肩膀上,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拎了起来。 轩辕梦扭过头,立马就惊呆了。这哥们,好壮实的身材,好有力的肌肉,拎着她这么一个近一百斤的人,脸不红气不喘,中气十足吓死人。 “这位大哥,我不是哪家的丫头,我来找……呃……我哥哥。”她伸手指向绵儿所在的方位。 那大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浓眉一拧:“你哥哥?亲哥哥还是情哥哥啊?” “噗——”她又要呕血了。 “你管我找亲哥哥还是情哥哥,你快放手,不然我不客气了!”努力绷直脚尖,却发现还是够不到地,轩辕梦颇为郁闷。 大汉闻言哈哈一笑:“有趣的丫头!”手一翻一转,将她转正,面朝自己:“不如这样,你也别找你的情哥哥了,跟了老子算了,老子家有良田千亩,牛羊几十,养你不成问题!” 听完大汉的话,轩辕梦再次惊了。 刚穿越的时候她就在想,为什么这种强抢民夫的戏码要在她的身上上演,她可是妹子啊,标准的软妹一只,那么彪悍的事情,不应该是男人做的吗?可事实证明,在龙华,没有哪个男人敢对女人说“管你是不是名花有主,老子要定你了”诸如此类的话,如今终于有幸听到一次,只是……她能不能申请换个帅哥啊? “我让你放手,你耳朵聋了,没听见是不是?”虽然她对美男已经有了恐惧症,但,美男总好过丑男吧。对美男,她只会用言语攻击,但对于丑男,那就不好意思了,她只会用拳头攻击。 暗中运起真气,强大的力量汇聚于掌心,正想抬手,一巴掌将这丑男甩出十万八千里,却听当空一声冷喝:“镇山虎,放开那位姑娘!” 哎呦喂,不是吧,不但上演强抢民女,还要上演英雄救美吗? 囧啊囧。 “哈,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易冷烟,怎么,你也看上这小丫头了?”被称为镇山虎的大汉张狂大笑,手臂抬起,将轩辕梦随手一抛,扛在了肩上。 妈的!这招是她常用的好不好,这什么镇山虎不但长得丑,还盗用她的经典动作,简直不要脸! 一抹青烟自二楼飘然降下,男子手持长剑,剑眉星目,高高束起的发髻,以玉冠紧扣,发髻两边各编了一排小辫,身姿颀长,倒真有那么一股武林侠客的风范。 长剑一横,男子瞬间逼近:“放了她!” “老子就是不放!”镇山虎丝毫不在意易冷烟近身的长剑,两双肉掌用力在剑刃上一拍,便将对方震得后退数步。 唉,还以为这家伙武功有多高呢,原来只是个花架子。被迫倒趴在镇山虎肩头上的轩辕梦见状一阵失望。 可易冷烟是个执着顽强的好青年,一次失败没关系,再来一次便是。 “砰!”长剑刺入镇山虎的胸口,却被他使力反震开,柔软的剑刃向后折去,易冷烟大惊,连忙一个回身,借力使力,将剑上的力道化解开。 两次失败了,两次啊!这个什么易冷烟,好歹算是个帅哥,帅哥怎么可以衰哥,这不科学啊! 轩辕梦在内心大嚎,看来英雄救美什么的,是指望不上了。 好吧,丫的,那什么易冷烟,老娘来助你一臂之力! “易冷烟,别白费力气了,你根本不是我镇山虎的对手!”又是一阵张狂大笑,轩辕梦连忙伸手把自己的耳朵捂上。 镇山虎是这家伙的江湖名号吧,果然当之无愧啊。 震!特么的真够震! 易冷烟也不甘示弱,冷笑一声,突地后退一步,将手中长剑荡起一朵剑花,随着剑花越来越密集,范围越来越大,突然之间,莹白色的剑花,陡然消失,变为一抹淡淡的轻烟。 轩辕梦不可置信地睁大眼,却发现那个在剑花后的男子真的消失了,连同他的剑,全部幻化为一缕看得见却摸不着的烟雾! 看到这一幕,她真想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放水里洗洗,莫不是自己眼花了,才会产生这样的幻觉? 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消失的男子,便以令人震惊的方式再次出现。瞪着突然从镇山虎身后出现的易冷烟,轩辕梦简直有种在看魔幻片的感觉。 镇山虎似乎对易冷烟的这招隔空穿梭十分忌惮,张狂的笑意不再,换上的是惶然的惊慌。 长剑往前一送,挑破了镇山虎那堪比钢铁的皮肤,血花迸溅而出,同时,轩辕梦感觉身子一轻,已被易冷烟揽在怀里,远离了镇山虎。 一声闷哼,镇山虎单膝跪地,一脸不甘地瞪着易冷烟:“好你个小子,本事大了,今天栽你手里算老子倒霉,下回你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说完,两手在地上一撑,那庞大的身躯便飞一般地掠出了酒馆,那速度,让轩辕梦不禁想起了米管家,两人都是逆天的存在啊。 “姑娘,你没事吧?”温和的嗓音传来,轩辕梦这才想起自己还被人抱在怀里呢。 从对方怀中挣脱,轩辕梦像审视一件货物般,来来回回在男子身上扫视着,那专注的目光,探寻的眼神,让易冷烟倍感不适,怪怪的,说不上的感觉。如果一定要说出点感觉来,那么只能用奸视俩字来形容。 这边的打斗声,惊动了那边正“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绵儿快步从屏风后走出,看到她,怔了怔,轩辕梦连忙向他打眼色,这才回过神来:“你怎么在这?不是让你在家陪着爹爹吗?” “这位姑娘就是袁公子的妹妹啊。”紧跟在绵儿身后的女人快步而上,拉着轩辕梦,用她之前打量易冷烟的目光打量她:“嗯,这小模样长得可真标致,我敢打包票,太子见了姑娘,一定欢喜得连魂都丢了。”她笑得最都合不拢,越看轩辕梦越是高兴,她虽然已经是六品掌事,但俗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太子登基,不但朝臣要来此大换血,只怕后宫也要做一番清理,若这位袁姑娘真能得到太子的青睐,今后待她封妃,自己依靠她,也能有个好出路。 听了女人的话,轩辕梦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成功,虽然中间多了个小插曲,但并不妨碍她混入皇宫接近皇后。 心情顿时大好,加上好不容易被英雄救美一回,她更是兴致高涨。 “对了,幸亏这位公子……”回头去找易冷烟,却发现,那人当真跟一股烟似的,眨眼的功夫就不见了。 “什么?”绵儿没听清,以为她有什么重要的事要吩咐自己。 轩辕梦摇了摇头,扬起的笑意顿时一黯,垮着肩:“可惜可惜,真是可惜了。”那样的人才,如果能收归己用该有多好。 罢了,缘分这种东西,可遇而不可求,得知她幸,失之她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说服皇后,让这位国母与自己站到统一战线上,将祁墨怀送回昊天皇宫。 第65章 暴打太子 回到居住的小院落时,天已经黑了。 这时,祁墨怀刚安抚情绪激动的白苏睡下,从小屋中走出,看到轩辕梦,想问什么,却一时无言。 轩辕梦挥挥手,让绵儿先回房休息,然后走到祁墨怀面前:“明天我进宫。” 对这样一个突兀的消息,祁墨怀并未感到半点惊讶,就像早就料到似的:“嗯,小心些。” 他这么个态度,倒让轩辕梦有些好奇:“你为什么这么平静?不想知道我进宫做什么,怎么进宫吗?” 祁墨怀摇摇头:“不是我不想知道,而是就算我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 轩辕梦怔松,然后失笑道,“你还真是摸透我的脾气了。”她笑嘻嘻望着祁墨怀,突然靠近他:“你觉得以我的姿色,被太子看上的几率有几成?” 闻言,祁墨怀沉静的脸上终于出现难掩的愕然:“你……你要做什么?” 轩辕梦饶有兴致地盯着他:“你管我做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太子会不会看上我就行了。” 祁墨怀怔了半晌,忽然一整神色,肃然道:“你不能这么做。” “为什么?”难不成,怕自己把他的太子弟弟给生吞活剥了。 祁墨怀摇着头,眼神有些迷离:“不能就是不能,没有原因。” 轩辕梦不以为然:“我倒觉得只是个好办法,听说太子好色,如果略施美人计就能将他降服,岂不是事半功倍?”她呵呵一笑,往后退了一步,故意抛了个媚眼,眼波盈盈间,还真是有那么点小家碧玉的感觉:“你说,太子见了我,会喜欢我吗?” 她原本只是开玩笑,虽说美人计好使,但她不会真的牺牲色相去勾引太子,一则是她不屑,二则是她不愿,别说太子好色,就算他是天底下最英俊帅气的正人君子,她也不会用这么龌龊的手段。 不过,祁墨怀显然是当真了。 他凝重地看着她,似乎有些无奈,也有些担忧,更多的,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愠恼:“不用问我了,以你姿色,太子必一见中意。” 轩辕梦呵地笑了起来,撩了把垂在肩侧的长发:“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就有数了。” “太子这个人,性情阴郁,又好杀伐,你最好离他远点。” 刚转身,身后便传来祁墨怀略带急切的声音。 她顿住脚步,回过头闲闲瞥他一眼:“这世上,有谁能比我还要性情阴郁,喜好杀伐?” 一句话,将祁墨怀问得愣住,他倒不是不知该怎么回答,而是这话题,根本就没有回答的意义。 他吃斋念佛也有不短的时日了,却始终还是看不透这人世红尘,而她,似乎比他看得明白,看得透彻,她说自己从来都不是好人,所以,也不强求任何人对她心生感念。 但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他发现,她其实也有自己的无奈,自己的不得已,那些掩藏在狠辣无情表面下的,只是一颗想要得到温暖的心。可同时,她的慈悯之心下,又藏着一颗比魔鬼还要可怕的灵魂。她说的对,这世上,还有谁能比她性情阴郁,喜好杀伐呢?这个问题不是没有答案,而是答案显而易见,没必要回答。 一声轻笑,散于风中,面对他的沉默,轩辕梦笑得开怀:“祁墨怀,你不是一个会说谎的人,有些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够了,何必要说开呢?” 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祁墨怀心中,竟突生一股怜惜的冲动。 怜惜?那样骄傲自负,那样热烈如火的女子,哪里需要他的怜惜。 可看着她单薄纤细的背影,在黑暗中忽隐忽现,像一簇随时会湮灭的火焰,他却忍不住想要怜惜她,疼爱她。 他真是疯了,竟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错觉! 半晌后,才涩然一笑,目光从沉沉的黑暗中收回,举步朝自己的房间而去。 刚绕过一个小花坛,却见眼前黑影一闪,仰目望去,是轩辕梦抱了一壶茶一碟点心,飞身跃上了前方的一棵大枣树。 摇摇头,几乎是宠溺一笑,假装什么都没瞧见,继续朝前方走去。 经过那棵大枣树时,听上面传来清脆的声音:“喂,白苏怎么样?是不是又闹别扭了?” 他微微一愕,还没等回话,就听轩辕梦道:“我回来时,看到你从白苏的房里出来,如果不是他又闹别扭了,你应该在自己的房里。” 不得不说,她把自己摸得更透,在她的眼中,自己早已没有秘密可言,偏偏她却像个迷,让他怎么都看不穿。 “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他仰首,目光落在女子毫无形象可言的姿态上:“你明明很关心白公子,就不怕那些话会伤他的心?” “哈?”轩辕梦差点被茶水呛到喉咙:“我关心他?是,我是关心他,我只关心他的健康,他会不会伤心,这与我有关系吗?” 祁墨怀像是没听清她的话一样,诧异地问,“你说什么?” “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耳背是不是?”轩辕梦不耐烦道:“我帮你,那是因为你和我之间可以互利互惠,我帮白苏,只是想代某个人还债而已,这么说虽然牵强,但我不想总是被人指着鼻子骂妖女淫棍。” “其实,你是个挺好的人。”他垂下眼帘,声音小得几乎与风声混为一体。 轩辕梦掏掏耳朵:“祁墨怀,我没有听错吧,你说我是个挺好的人?”端起茶壶,仰首豪饮,“祁墨怀,但愿你能一直这么认为,怕只怕,几个月后,你就会指着我的鼻子,骂我心狠手辣,阴险卑鄙了!” 他目光深沉:“或许吧,但现在,我认为你是个好人。” “好人……”繁复咀嚼这两个字,轩辕梦仰头凝望夜空中硕大的明月:“好人,好人……呵呵,又要到十五了,就让我最后再做一次好人吧。” 找到鲷鳞血蟒,治好白苏,从今往后,她轩辕梦,便谁也不欠了。 “轩辕梦,你……”似有复杂心事,却欲言又止,祁墨怀望着与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的女子,久久静默不语。 就这样,一个树上,一个树下,一个望月,一个望人。 等从自己的心事中回神,轩辕梦才发现,祁墨怀竟陪自己,在这尚不算暖融的早春之夜,傻傻吹了半个时辰的风。 “回去吧,小心别生病了。”从树上跃下,丢下一句不带关切之情的关切之语,一路晃回了自己的房间。 早晨天不亮,轩辕梦就醒了。 想到之后要做的事,不免一阵烦躁。 自己算是好人吗?好人会算计自己的朋友,会牺牲对方的亲人成全自己的理想? 呵呵,谁说自己是好人,真他妈瞎了眼! “殿下,您起来了吗?”显然,绵儿起得比她还早,这会儿已经穿戴整齐,在门口等她了。 飞快下床,一边穿衣梳洗一边道:“马上就好。” 因为是进宫做宫女去的,不是选秀,所以轩辕梦只将头发随意绾了个髻,连头饰都没有,身上只穿了一件薄棉的小袄,和半身碎花长裙。 前方皇宫的路上,轩辕梦一直有些心不在焉,下意识伸手握住脖颈上的玉佩,淡淡的哀愁,蓦然漫上心间。 玉佩剔透无瑕,而她,早已被罪恶和泥泞侵染,不再干净。 而从现在开始,她的罪恶,将会被记上最沉重的一笔,永生无法抹去。 对不起了,祁墨怀。 来到皇宫的后门,递上掌事亲笔书写的信函,立刻便有宫女将她引入宫内,经过一系列繁杂的手续,换上宫女统一发放的月白蝶纹束襦裙,便算是宫里正式的宫女了。 伺候人贵人的人,还轮不到她这个刚进宫的小宫女来做,因为有掌事撑腰,所以大家待他还算和气,起码明面上不敢与她为难,每天的任务,只是日常的洒扫工作,再无其他,这给了她打探皇后日常起居的好机会。 后宫女子,不得进入前朝,这个龙华后宫男妃不得出现在议政场所是一样的。 虽说去除了前朝这块区域,但昊天皇宫实在大的令人发指,仅仅是后宫,就和龙华整个王宫一样大。看来,还是昊天的皇帝会享受,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全用在享乐上了,怪不得国力一年不如一年,十几年前三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就被这么蛀空了。 望着眼前豪华奢侈的宫殿,还有用白玉铺成的道路,以及花圃里那些反季节栽植的鲜花,轩辕梦唇角绽出一抹讽意十足的嗤笑。 享受吧,享受吧,昊天的皇帝越无能越昏庸,龙华才能越强大越繁荣,昊天不灭,何来一统天下? 摸清了皇后每日必经的道路,轩辕梦决定原路返回。 刚转身,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哭喊声,回头看去,竟见一名身着赭黄色长袍,头戴金冠的男子,正在踢打一个瘦弱的宫女。 那宫女死死抱着男子的脚,不住磕头:“太子殿下饶命,太子殿下饶命啊!” 男子充耳不闻,拳打脚踢,根本不把女子当人看。 轩辕梦斟酌了一下,虽然很同情那名宫女,但为了大局着想,她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为好。 可现实总是事与愿违,原以为太子正专心致志打女人,肯定不会看到她,没想到那丫眼睛贼尖,隔了那么远,竟也能看到她。 “喂,前面那个奴婢,给本太子站住!” 奴婢?说的是她吗?唉,被奉承惯了,以往在宫里嚣张跋扈的都是自己,一时间没能适应当下的角色。 于是,在太子的怒吼声中,她悠哉悠哉又朝前走了几步。 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她真的不想救那个宫女的,可显然,她的出现,让那个倒霉的宫女就这样避过了一劫。 太子撇下被踢打得浑身是血的女子,大步冲向轩辕梦:“说你呢!不想要命了,见了本太子你竟敢不跪!” 斜睇了太子一眼,漫不经心的一瞥,将这位传说中性格暴躁,好色嗜杀的太子长相尽收眼底。 五官端正,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仪表堂堂。 祁墨怀长得俊美,他的弟弟再怎么歪瓜劣枣,应该也不会太差。 轩辕梦轻笑了一下,伸出纤纤玉指,从容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太子,继续悠哉地朝前走。 太子怔了怔,活了这么多年,哪一个宫女见了他不是战战兢兢毕恭毕敬的,突然遇见这么个干脆把自己当回事的女人,惊讶大于愤怒,他竟呆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回过味来。 直到轩辕梦走远,即将消失在他的视野中时,他才疾步追去,在轩辕梦拐入一条偏僻的小径前将她拦住。 “大胆奴婢,知不知道本太子谁?” 望着面前一脸怒意的男子,轩辕梦扑哧笑出了声:“你都说自己是太子了,还问我你是谁,天下最蠢的人莫过于你了。” 太子又是一怔,面前的女人不但不怕他,还敢出口羞辱他,极度的惊愕,让他连发怒都不知从何发起。 轩辕梦拧了拧眉:“如果没事,就赶紧让开,好狗不挡道,我还有事情要做,没工夫陪你玩。” “你回来!”太子这次回神很快,在轩辕梦与他擦肩而过时,一把拽住她的手腕:“目无尊上,本太子定要治你个欺君罔上之罪!” “你有没有文化啊!欺君罔上的意思是欺骗、蒙蔽君主,我既没有欺瞒你,你也不是皇帝,随随便便给我安这么一个罪名,你是想造反啊,还是想滥用职权?” 太子又怔住了,话说,这是他今天第三次发愣。 望着轩辕梦严肃至极的脸,太子开始绞尽脑汁,企图可以找出一个最合适恰当的罪名来。 看太子一脸纠结,轩辕梦差点爆笑出声:“想不出是吧?既然想不出,那我就是无罪的,虽然你是太子,但太子也不能随随便便给人治罪,你要知道,身为太子,就要做到太子应有的表率,你是国家未来的君主,你的一言一行,是无数青少年竞相模仿的对象,想要国家有个昌盛的未来,你这个太子,责无旁贷啊。” 真服了自己,这种装逼的话说起来竟然一套一套的,没办法,谁让自己听多了呢,没吃过猪肉那也见过猪跑不是,把那些教育自己的话拿出来随便做个组合,想给太子上几堂课就给他上几堂课。 太子眼睛里全是圈圈,绕啊绕的,他认真的看着轩辕梦,情不自禁下,又握住了她的另一只手:“你说的没错,我是太子,全天下的人都仰慕我敬重我,我当真不该任性妄为。” 轩辕梦嘴角狂抽,见过自恋的,没见过这么自恋的,她想吐啊有木有! “太子明白就好,人这一辈子,做错事没关系,就怕错了也不知悔改,你有这份心就足、够、了。”说到最后三个字时,轩辕梦终于忍无可忍,用力将双手从对方掌中抽出。 太子眼冒红心,眼疾手快,在她把手抽出的刹那,又紧紧握住:“那你愿不愿陪本太子一起知错就改?” 这是什么状况?轩辕梦懵了懵后,蓦地了悟。太子这是色心大发了吧?放到龙华,这叫发贱。 “好啊,太子想让我怎么陪你一起改?” 太子两眼放光,急吼吼道:“不如,今晚你去本太子的宫殿……” “去太子您的宫殿?”轩辕梦假装思索,同时用力向外抽自己的手,可太子握得实在太紧了,她怎么抽都抽不出,再一看太子那花痴的样子,怒从中来,反手一甩,像抛橄榄球一样将太子整个人甩了出去。 太子撞在矮墙上,脑门上被撞出了一个大红包,从地上爬起的时候,头发有好几缕从金冠中脱落,挂在脸颊两侧,晃晃悠悠的,绣有金龙的长袍也占满了灰尘,看起来狼狈至极。 他捂着被擦破了点皮的手臂,冲着轩辕梦怒声大吼:“好你个贱婢,敬酒不吃吃罚酒!本太子看上你那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你竟敢对本太子动手!”太子终于怒了,拿出了以往欺辱下人的蛮横,冲上前就朝轩辕梦踹了一脚。 轩辕梦两手背在身后,在他踹来的刹那,轻移脚步,太子一脚踹空,重心不稳朝前栽了狗吃屎,爬起后,愈加狼狈。 轩辕梦转了转眼珠,看看左右,似乎没什么人来往,然后嘿嘿一笑,在太子愤怒加惊恐的注视下,拎起他的衣领,推倒在墙根,然后―― 噼里啪啦,拳脚相加,把刚才太子打人的劲全拿出来了,不一会儿,还算端方俊秀的太子,就变成了一只超级大猪头。 她没有用内力,如果用了内力,这会儿太子怕是连人样都没了。 但这种毫无章法的殴打,也够太子受的了,他自小长在皇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标准的金枝玉叶,别说是挨打了,估计连病都很少生,被人这样狂揍还是头一回,之前还气焰嚣张,被打了几下竟开始求饶了。 “停停停,疼死我了,别打了,别打了,我我我、我错了!哎呦!” 轩辕梦却不肯停手,不知怎的,最近心里老是堵得慌,又没处发泄,刚好太子撞到枪口上来了,反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谁,皇宫中这么大,宫女多的就跟天上的星星一样,他想找自己,怕是有些难。 打完了,总算心里舒坦了,轩辕梦伸展了一下四肢,将猪头太子从地上拎起来,为他整整领口,拍拍灰尘,亲切和蔼道:“多谢了,这是精神补偿费,你收好了。”从袖口掏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太子的怀里,轩辕梦越过他径自离去。 太子整个人显得呆呆的,不知是不是被打傻了,直到轩辕梦走远,再也看不到人影,他才伸手,将被塞到怀里的银票取出。 一百两,不多不少,银票的右下角,打着昊天最大钱庄宝丰钱庄的印章。太子好色,但不代表无脑,能拿出这样大额面值银票的,怎会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宫女,尤其是她飘忽鬼魅的身法,更说明她不是一个普通人。 一阵微风袭来,淡淡的香气自手中的银票上传来,太子眼神一动,突然就笑了起来。 走在路上的轩辕梦越想越不对劲,她这一次,是不是太过于情绪化了? 其实,她就算被太子打两下踹两脚也没什么,经过刚才那么一闹,只怕自己在太子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万一他心怀怨恨,追查起来,那可就不妙了。 自己一向不是这种冲动的人,刚才怎么就冲动了呢? 算了,冲动就冲动吧,事已至此,就算肠子悔青也没有用,再说了,太子那种人,她见了就想暴打,就算刚才不打,以后碰见还是要打的,宫里的生活很无聊,就当是一种调剂,不打太子,她怕自己撑不到说服皇后的那一天就会因无聊而发疯。 几天后,轩辕梦便将皇后的作息起居打听得一清二楚,只可惜,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办法接近皇后,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她几乎要无聊得发霉时,终于得到了一次千载难逢的机会。 皇后要去皇宫西侧的戏园子听戏,戏园因人手不够,要调几个宫女过去搭手,轩辕梦毛遂自荐,于是被派往戏园,虽然只是个端茶倒水的粗使宫女,但只要皇后人在戏园,她就有办法避开所有人的耳目与皇后会面。 离开戏时间尚早,妃子们都在自己宫里忙着梳妆打扮,观看台上一个人都没有,轩辕梦拿着鸡毛掸子,在戏台边上坐着,一手撑着脑袋,哈欠连连。 突然,戏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起身,躲到幕布后。 不会吧,哪个妃子这么勤快,早早就来占位了?可来早也没用啊,皇后的位置,就是想坐那也坐不成。 正在腹诽,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呵呵,十三弟你最懂香料,一定可以帮三哥找出这个臭丫头。”然后便听一阵纸张的哗啦声,“喏,就是这张银票。” “唔……这香气……似乎属于一种生长在龙华大陆的特有紫草。”另一个正处于少年变声期的暗哑声,带着惊讶道。 听对方分析得如此准确,轩辕梦立马出了身冷汗。 没错,这种紫草,就是前世大家所说的薰衣草,是龙华特有,原本无人采摘使用,她偶然间发现,就命人采来制成香料。没想到这个十三皇子,鼻子竟比狗还灵! 第66章 莫动凡心 轩辕梦并不担心太子能找到自己,她怕的是,太子万一真的闹开了,自己身份暴露,那就大大不妙了。 默默听着两人在外面闲聊,等太子和十三皇子离去,她才抹着额头的汗,从幕布后走出。 嗅了嗅自己身上,除了清爽的皂角味,什么都闻不见,她就不信那个十三皇子的鼻子,真能灵到这个地步。 半个时辰后,看戏的妃子们陆陆续续到齐。 也真是奇怪,皇帝病着,她们竟有心情看戏。不过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宫里大部分的妃嫔,都是被迫入宫的,对皇帝一点感情也没有,她们关心皇帝的生死,无非是关心自己的未来,幸好这个年代没有殉葬这么一说,待皇帝驾崩,新帝登基,她们就可以迁出皇宫,去城郊的别宫颐养天年了。 这么想想,做皇帝还真是没意思,老婆是多,可真正关心自己的,又有几个呢? 孤家寡人一辈子,就算手握至高权利,也没人陪你一同分享,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感受到的不是温暖与安心,而是无尽的苍凉。高处不胜寒,权利越大,地位越尊贵,人也会越孤独。 想到今后可能面对的,她突然生出一种莫名的惶然与悲伤,难道自己,也将走上如同昊天帝一般的老路?当百年后,自己年老体衰,恶病缠身时,那些曾说着对自己至死不渝的爱人,却在歌舞升平,欢腾雀跃,用无尽的快乐,来讽刺自己的可怜。 想到这,她又出了身冷汗,感觉整个人都被浸在了冰水里,浓浓的寒意从心底最深处蔓延开来,四肢都开始变得僵硬。 太可怕了,一想到自己躺在床上,尸体臭了都没人管的一幕,她就忍不住浑身发颤。 “皇后娘娘驾到――”一声高亢的唱报声,将她迷离恍惚的深思拉了回来。 连忙收敛心神,轩辕梦垂着目,一余光扫视那抹渐渐逼近的雍容身影。 皇后看上去年纪并不大,但她脸上的那股倦容,以及历经沧桑的幽郁双眸,都昭示着她已人老珠黄。 要保住后位不易,后宫中哪一个妃子不是虎视眈眈盯着她的凤座,加上她又没有子嗣,想稳坐后位那更是难上加难,尤其近段时间,皇帝重病卧床,眼看龙体一天比一天差,说不准哪天就两腿一蹬归西了。太子一旦登基,她这个皇后,将不再是后宫之主,太子的生母,毓秀皇贵妃,才会是真正的六宫之主。 皇后心烦,以至于短短几个月时间,一头茂密的黑发,就凭空多了几根白发,这让她原本就不郁的情绪更为恶化,连着几天失眠,每天看着空荡荡的宫殿,心头总是阵阵发酸,于是决定来看场戏,缓解一下疲惫的心神。 皇后刚落座,戏园的掌事太监就命轩辕梦奉茶。 端着茶蛊,小心翼翼走到皇后身边,目光在皇后庄重的朝阳五凤髻上瞥过,落在她大红色金丝牡丹宫装上,脚步一错,在将茶碗放置在小几上的时候,手腕一翻,茶水便从茶碗中倾泻而出,系数洒在皇后名贵的锦缎宫装上,将原本就艳丽的牡丹渲染得越发娇艳。 皇后大惊,连忙抽出丝帕,擦拭身上的水渍。 轩辕梦见状,忙求饶道:“奴婢该死,求娘娘恕罪!” 皇后怒火冲头,望着自己被淋湿的衣衫,扬起套着尖利护甲的手,便往轩辕梦脸上挥去,却在半途改变了方向,减缓了力道,手往下一滑,轻轻搭在了轩辕梦的肩膀上:“做事怎么这么不小心?杨公公是怎么教你的?算了,本宫今天是来看戏的,不想坏了心情,自己出去找杨公公领罚吧。”皇后挥了挥手,口气虽柔和,可脸上却愠怒未消。 轩辕梦知道她憋了一肚子气,迫切想要找人发泄,但为了维护自己一向仁爱宽厚的国母形象,不得不将这口气咽下,至于今后会不会找她的麻烦,那都是后话了,总之,她就是看准了皇后死要面子这一点,才敢将滚烫的茶水,泼到她名贵的衣裙上。 台上,好戏已经开演,台下,好戏马上也要开演。 皇后衣裳被淋湿,只好带着一名贴身侍女去后台更衣,轩辕梦连忙紧跟而上。 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沉浸在戏台上,根本没有人关心皇后到底做什么去了,她一个小小宫女,更是没人在意。 “香儿,等一会戏散了,你去找杨公公,把那个粗手笨脚害本宫出丑的丫头找出来,该怎么做,你心里有数。”皇后一边更衣,一边对自己的贴身宫女嘱咐。 “哎呀,刚才还一副贤后的模样,这么一转眼,就变成心狠手辣的老巫婆了。”回答她的,是一个带着讥讽的清脆女声。 皇后倏地一惊,转过身来,“你……你怎么进来的?” 轩辕梦斜斜坐在梨花木的宽背椅上,脚边,躺着昏迷不醒的宫女香儿,她似笑非笑看着皇后,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样子,一双漆黑如夜的眸,深邃幽深。 皇后被她的眼神震得心头一跳,心里虽害怕,但皇后毕竟是皇后,行事沉稳,遇事冷静,没有如一般人那样大喊大叫。 “你是何人?暗算本宫有何目的?” 轩辕梦抓起桌上一块点心,塞到嘴里,咽下后才缓声道:“没什么目的,只想找皇后娘娘谈笔买卖。” 意识到对方不会加害自己,皇后这才放心悬起的心,“你找错人了,本宫从不与庶民谈生意。” “皇后还没听我说到底是什么生意,就急着否定,会不会有些意气用事了。” 皇后冷嗤:“不用听了,本宫对任何买卖都没有兴趣。” “哦?是吗?”轩辕梦紧盯皇后,慢慢拉直自己的身体,强大压迫力袭向皇后的同时,她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那……后宫之主这个位置,你也不感兴趣吗?” 皇后猛地一震,眼神变了几变,却还是冷言道:“本宫现在就是后宫之主,何需再买?” 轩辕梦淡淡一笑,“现在是,只怕过些时候,就不是了。” 轩辕梦平淡的话语,如一把利剑,狠狠钉入了皇后早就痛苦万分的心脏,鲜血,伴随着她漫不经心的语调,源源不断地汩汩而出,瞬间,就将皇后吞没在绝望的海洋中。 轩辕梦站起身,走至皇后身边,声音柔软如同四月里最温和的清风,带着抚慰,划过皇后的心房:“只要你与我合作,今后,你就是昊天唯一的皇太后,谁也取代不了。” 皇后看似平静,实则内心中早已翻江倒海,轩辕梦也不急,等着她自己想通。 前台的戏正值高潮,偶有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很快便归于寂静。 良久后,皇后转过身,平静地望着她,一国之母的气度一展无余:“本宫不需要你的帮助,也不想与你合作。” 轩辕梦诧异,“为何?” “本宫是皇后,不论今后登基为帝的是哪位皇子,本宫都是皇太后,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听罢,轩辕梦舒了口气,原来是因为这个。 重新坐回椅子,嘴边含了一缕意义深远的微笑,看向对面的皇后,“没想到皇后娘娘竟只有这点志气,只想做个母后皇太后。” 皇后唇边也含了一缕不甘的苦笑,她当然知道,母后皇太后的权利哪能比得了圣母皇太后,可那又如何!太子一旦登基,她的权利,她的地位,就只能通通让给毓秀皇贵妃了! 那个贱人!凭什么爬到自己的头上!现在已经这般嚣张了,如果她的儿子做了皇帝,还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吗? 极度的恼恨,让皇后再也维持不了一宫之主应有的从容和气度,转身对着轩辕梦怒喝:“滚出去,不管你是谁,都别想来动摇本宫!” “皇后娘娘……” “滚!本宫是皇后,永远都是!你是李水秀那个贱人派来试探本宫的对不对?哼,本宫劝你们别妄想了,就算太子登基,本宫照样是后宫权利最大的女人!” 皇后的怨气如此之大,这是轩辕梦没想到的。不过,她越是不甘,越是怨恨,这对自己来说就越是有利。 轩辕梦突地从座位上起身,上前握住皇后不住颤抖的手,沉声道:“如果我说,我是大皇子派来的,娘娘信吗?” 皇后一怔,思绪也跟着变得纷乱起来:“大皇子……大皇子……大……你说荣贵妃之子?” “没错,正是。” 皇后呆呆看着她,眼中有诧异,疑惑,震惊,霎时,又变成了惊骇:“难道……难道你……” 皇后不敢确定,但她在宫中这些年,从一个小小的美人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历经风霜,早已练就一双火眼金睛,面前的女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若不是龙华京城太女府里的那位,她实在想不出,谁还能有这样的本事,这样的气魄。 轩辕梦没有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份,只牢牢锁着她的眼,一字一句道:“皇后娘娘是聪明人,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辛苦了一辈子,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自由,才好不容易坐稳皇后的宝座,您甘心把这个位置让给别人吗?太子一旦登基,毓秀皇贵妃母凭子贵,不但会夺走原本属于你的权利,还要夺走属于你的尊荣,两宫太后共同执掌后宫,这对皇后您来说,无意是一种羞辱,加之太子并非你的亲子,皇后认为,到时候这皇宫里,还能有你的立足之地吗?” 皇后狠狠咬着牙,从齿缝中挤出一句:“你想让本宫助大皇子夺位?可他又能给本宫什么好处?” “大皇子的生母荣贵妃早已薨逝,所以,并不存在两宫太后之说,届时,后宫还是您的天下。” 皇后不傻,不用她分析,也知道她说的都是事实,但与文太师作对,一旦落败,怕是连皇后之位都保不住,她虽嫉恨毓秀皇贵妃,却不敢打太子的主意。(..tw无弹窗广告) 轩辕梦从她为难的表情上猜出,她的畏缩不前,八成和文太师有关:“为了将来,娘娘就不愿赌一把吗?” 赌一把? 呵呵,说的容易,压上荣华富贵,压上身家性命,去赌一场几乎不会成功的赌局,她在宫中斗了这么些年,早已身心俱疲,没那个勇气了。 轩辕梦知道她已心动,却因顾虑太多,不肯迈出那至关重要的一步,她在一旁看着心急如焚,催不成,逼不了,生怕自己说得越多,皇后的顾虑就越多。 轩辕梦此刻真有种严重便秘的感觉,恨不能掐着皇后的脖子,把她的顾虑她的担忧全部挤出去。 看来,今日的谈判,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信心满满的来,却以满含失望的走,这个皇后,简直就是她碰到的最难缠的钉子户,怎么敲打都没用,也不知她那前怕狼后怕虎的性子,是怎么当上皇后的。 一脸悻悻,轩辕梦决定走人,再另想他法,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娇媚的女子笑声,接着,便见一道艳丽的裙幅拖过地砖,逶迤而来。 女子的年龄在三十五六左右,尚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头上的金凤钗随着走路的节奏一摇一摆,凤口的硕大的东珠,在微暗的光线下散发着莹润剔透的光泽。 她轻迈莲步,左右各一名侍女,身后还跟着两名内监,看到皇后时,她睁大水眸,掩嘴一笑:“哟,皇后娘娘也在啊。” 皇后的目光在女子身上冷然一瞥,不客气道,“皇贵妃,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有本宫的命令,你也敢进来!” 皇贵妃?毓秀皇贵妃? 轩辕梦低着头,心里却可开了花,真是人生处处好戏多。 毓秀皇贵妃却不在意,搀扶着两名宫女,压根就不把皇后放在眼里:“本宫有点热,想到这里来凉快凉快,顺便重新打理一下梳妆,皇后娘娘若是不介意,就给本宫让个位子。” 这毓秀皇贵妃也真够嚣张的,在皇后面前,也敢自称本宫,看看皇后那铁青的脸色,就知道她有多气愤了。 “想乘凉外面乘去,本宫教训下人,不想有人打扰!” 毓秀皇贵妃“呀”了一声,看了眼倒在地上的香儿,又看了眼垂着头一副做错事模样的轩辕梦,幽幽道:“皇后待下人就是太苛刻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嘛,您这么凶,以后谁还敢伺候您啊。”说着,走到轩辕梦身边:“别怕,有本宫给你撑腰,没人敢动你,放心吧。” 轩辕梦憋笑憋得肚子疼,想谢恩,又怕拂了皇后的面子,今后不好合作,一时倒有些为难。 这时,皇后开口了:“这地方就让给毓秀皇贵妃,本宫肚量大,不跟她一般计较。”说完,转向轩辕梦:“你过来,本宫有话要跟你说。” 轩辕梦心想,有戏了!也不管毓秀皇贵妃什么表情,忙小跑着跟在皇后身后。 皇后一路行至戏园外,才停下脚步。 深吸几口气,将郁结在心中的怒火压下,这才出声:“说吧,要本宫怎么做?” 轩辕梦简直不敢相信,原以为劝说计划彻底失败,没想到峰回路转,毓秀皇贵妃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三言两语,就让比钉子户还钉子户的皇后下了决心,真是天助她也。 正了正神色,轩辕梦道:“不需要皇后您付出多大的牺牲,只要您出个面,将大皇子迎接回宫,若大皇子登基为帝,必加倍报答皇后娘娘。” 皇后这次连犹豫都没犹豫,直接道:“好,什么时候需要本宫出面,你派人传个话就行。” “那就多谢娘娘了。”轩辕梦拱手行了一礼。 一切已经谈妥,剩下的,就看皇后的了。 轩辕梦正欲退下,却听皇后问:“你这样帮他,不怕他将来恩将仇报?” 轩辕梦无谓道:“我与他之间,本就是互相利用,他若将来真的反水,我不介意亲手灭了他。” 皇后望着她,忽然低低一笑:“好一个狂妄自大的轩辕梦。” 低低的呢喃,很快就散于风中。 在这样一个平淡无奇的夜晚,两个女人的会晤,成就了不久后一场腥风血雨。 …… 皇宫晚上有宵禁,轩辕梦想从十几米高的城墙上飞出去而不被守卫发现,基本不太可能,为了不打草惊蛇,她只能等明日天亮混在出宫采办的宫女里一同离宫。 好戏散场,嫔妃们意犹未尽,三三两两走在一起,一边闲聊,一边朝自己轿辇的方向走。 戏园的杨公公见主子们都走得差不多了,逮着轩辕梦,劈头就是一顿臭骂。 骂了一阵,被骂的人却一脸的满不在乎,杨公公气得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如果他有胡子,肯定胡子也要高高翘起,可惜,他是个太监。 杨公公见她油盐不进,连骂她的力气都没了,直接挥挥手,把她赶了出去。 刚走出戏园,就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往自己这边而来,吓得她寒毛直竖,忙低着头,做出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样子,垂着头细声细气说了句“奴婢见过太子殿下”,然后就跟没头的苍蝇一样往前直冲。 “咦?那香味……”跟随在太子身边的少年猛地回身,指着轩辕梦:“就是她,她身上有那种紫草的味道。” 哎呦喂,不是吧!听着少年那一声笃定的大喊,轩辕梦晕过去的心都有。 说他是狗鼻子,还真是狗鼻子,她身上的衣服都洗过一回了,怎么可能还有香味?这不是坑爹嘛! 轩辕梦假装听见,继续快步朝前走。 “十三弟,快追啊!追上她,我就把父皇去年赏我的那幅海晏天青图送个你。” 话落,少年的身影立马如疾射而出的箭,飞快朝着轩辕梦离开的方向掠去。 轩辕梦大惊,想施展轻功,却怕被人识破,这一犹豫,就被少年给拦了下来。 “你这小宫女,胆子倒是大,连太子哥哥也敢打。”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看样子也就十五六岁,稚气未脱,笑起来颊边有两个小酒窝。 好长时间不见这种清秀阳光的男孩子了,轩辕梦第一眼,就对这十三皇子产生了好感,语气相对柔和客气,“他做错事了就该打,难道你们皇子皇孙就被别人特殊吗?” 本以为少年肯定会恼羞成怒,没想到他竟赞同地点点头:“嗯,你说的没错,皇子做错事,也应该受到惩罚,只是……”他拧了拧英挺的眉:“你打的可是太子,太子哥哥是什么脾气,你难道不知道吗?你把他打得那么惨,他一定会用最阴险的手段来报复你。” 轩辕梦眨眨眼,这少年到底是在为太子打抱不平,还是在拐着弯讽刺太子啊? “小弟弟,既然你知道你的太子哥哥是坏人,那你愿意放我走吗?” 她讨好般的语气,竟惹得少年勃然大怒:“什么小弟弟,你多大了,敢叫本皇子小弟弟!” 哎呦,糟糕!瞧她这脑子,竟忘了面前这小贵人是个皇子! 眼一转,忙改口道:“不不不,我叫错了,那个……十三……爷!”这下好了吧,该高兴了吧?十三爷啊,历史上有名的怡亲王,她的偶像!算给这小屁孩天大的面子了。 果然,少年对这个称呼显然十分喜爱,回头看了眼远远朝自己招手的太子,肉痛道:“放了你,就等于把我最喜欢的那幅海晏天青图给放了,这个损失可不小啊。” 轩辕梦忍不住翻了白眼:“我都叫你爷了,你也认了,总不能出尔反尔。” 少年想了想,忽地灿烂一笑:“这样吧,你有什么能拿来作交换的,如果我能看得上,我就放你走,怎么样?” 靠之,这十三皇子根本就是个小强盗啊! 眼看太子越来越近,轩辕梦一咬牙一跺脚,从袖口摸出一把匕首。 “一把破匕首,也敢拿来打发我?”小屁孩一脸不满意。 轩辕梦哼了一声,将匕首的刀鞘拔开,“你看着。”从头上揪下一根长发,抛到空中,头发落下时,还没接近匕首的刀刃,就被锋利的剑气一割为二。 少年看傻了眼,轩辕梦一把将匕首塞到他手里,转身就撒了个没影。 ―― 阳光破云而出,照耀在皇宫猩红的城墙上,将整个天地也渲染成一片猩红的色彩。 皇后等了七日,终于等到探望帝王的机会。 皇帝的病时好时坏,皇后虽知他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也明白,这位昊天最尊贵的天子,已经支撑不了多少时日了。而文太师,在没有除掉所有对太子有威胁的竞争敌手前,是绝对不会让皇帝有任何三长两短的。 “皇上,这几日睡得还好吗?”皇后将一个靠枕塞到皇帝身后,端过侍女手里的药碗,手执汤勺,轻轻地搅着。 皇帝疲惫地揉额:“唉,朕这身子,早不如从前了,最近睡得还可以,就是总头疼得厉害。” 皇后微笑着,舀起一勺汤药,送到皇帝嘴边:“皇上这是在房里闷久了,所以才会头疼。”皇后看向窗外,脸上的表情宁静而祥和:“春天到了,百花盛开,别时一番怡人风景。皇上久卧在床,虽说静养很重要,但适当的外出活动也很重要,赏赏花,晒晒太阳,这对皇上的病极有好处。” 皇帝顺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绿柳红花,莺声燕语,与他这清冷的宫殿不同,外面的天地,是那样的生机勃勃,充满希望。 他支起身子,露出向往的神色:“是啊,春天到了,多美丽的景色啊。” “待皇上用完药,让臣妾陪您出去走走可好?” 摆脱了严冬的萧索,窗外属于春天的美景,令皇帝心动了:“好,好,朕好久都没有出去过了,真怀念以前我们一起赏花品茶的日子。[..tw超多好看小说]” 皇后温婉而笑,时光似乎回到了几十年前,她刚刚进宫,天真烂漫,而皇帝也芝兰玉树,丰神俊朗的日子。 喝完了药,皇后便亲自伺候皇帝更衣。 望着皇帝脸上早已松弛的肌肉,和他僵硬吃力的动作,皇上心中不由地一阵心酸感慨。 她和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平静和宁和地相处过了,自从被封为皇后,她整日都在为如何保住后位而烦忧愁闷,偶尔侍寝,也秉着讨龙颜欢欣的态度去应付,倒没有了刚进宫时的那种单纯与真挚。 早春时节,气温尚有些偏低,即便皇帝身上披着最厚实的狐裘风氅,年老体弱的身躯,依旧经不起寒风的侵蚀,不到片刻,就冷得嘴唇发紫了。 皇后见状,忙命人去拿一条羊驼毛毯,自己则陪皇帝,在御花园的小亭上坐下,握住皇帝的手,为他驱赶寒冷。 皇帝看着她,突然间发现,不论经历什么,不论发生什么,自己的身边,终究还是只有这个被自己冷落了多年结发妻子。这是自皇后落胎后性情大变开始,他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她。 女人早已不年轻,原本水灵白皙的肌肤,已变得蜡黄干枯,眼角也有了掩藏不住的细纹,但她笑起来,还是和以前一样好看,一样动人。 他轻轻一叹,反手握住皇后的手,也露出了一抹是属于从前的宽慰笑意。 两人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在历经沉淀后,抛除所有的刀光剑影腥风血雨,才发现,人生,竟可以变得如此温馨宁和。 而这时,一个与温馨安宁格格不入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皇后,皇上重病在身,您如此任意妄为,置圣上龙体于不顾,究竟是何居心!” 美好的气氛被打破,安宁与祥和不再,皇后抽回手,温婉娴静的目光倏然转冷,刀子一样袭向一旁闻讯赶至的文太师:“文太师,请你注意你的语气,本宫如何作为,还轮不到你这个臣子来指手画脚!” 文太师面无表情道:“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虽是国母,但也不例外!” “你……”皇后怒极,文太师就算是两朝元老,但自己是一国之母,他对自己,竟敢如此不敬,摆明了不将她放在眼里。 “文太师,此事不能怪皇后,是朕一定要到御花园走走,皇后才会勉为其难陪朕一同前来。”这时,皇帝虽虚弱却极有威严的声音传来。 皇后有些不能相的看着皇帝,在接收到对方示意她安心的眼神时,心头的某种情绪忽然一涌而上。 犹记得,她刚由美人被晋封为贵人时,面对后宫中妃嫔的种种嫉妒和刁难,是皇帝,一次次出面替她解围,而当她由贵嫔晋封为妃,再由妃晋为贵妃时,皇帝,再也不会挡在她的身前,为她抵挡那些明里暗里的阴谋与陷害,他的心,早已转移到了别的嫔妃身上,为别的嫔妃遮风挡雨去了。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的原因,皇帝的情感,皇后的情感,似乎都比平常要敏锐如多。 为太师见皇帝出面,也不好再咄咄逼人,只微微拱手,以毋庸置疑的口吻对皇帝道:“此地风大,皇上龙体未愈,不可在外耽搁多久,请皇上即刻回养心殿休养。” 皇后倏地站起身,用比文太师还要毋庸置疑的口吻道:“皇上是天子,是你的主子,你这个做臣子的,怎可用这样的语气对皇上说话!皇上想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评头论足!” 面对这样言辞犀利的皇后,文太师微微有些惊讶,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竟让皇后从最初对自己的低声下气,变为如今的针锋相对,但他很快就调整好情绪,继续硬声劝道:“皇上,老臣也是为了您的龙体着想,请您体谅老臣的一片苦心,莫要听信谗言,亲近小人。” 闻言,皇后连声冷笑:“好,好你个文弼舟,你竟说本宫是小人,说本宫进献谗言,看来,你当真是不把皇上看在眼里了!” 眼看两人要吵起来,皇帝连忙起身,虽然贪恋这难得美景以及与皇后几十年后重拾的温情,但他还是道:“不要吵了,朕回去就是。” 正事还没提呢,好不容易才把皇帝带出来,皇后眼看计划将要失败,狠狠心,拽住皇帝披在外面的狐裘风氅,扑通跪倒在地:“皇上,臣妾做这一切,也是为了您啊,难道您真的就这么狠心,要置臣妾于不义吗?” 皇帝见皇后哭得凄凉,心一软,已经迈开的脚步只能停下:“皇后,不是朕心狠,而是朕……力不从心呐。” 皇后抬起朦胧的泪眼,道:“臣妾只想陪着皇上,不离不弃,这么多年,臣妾都未尽到一个妻子该有的义务,臣妾心里很悔。”她闭了闭眼,有更多的泪水从眼中溢出,瞬间沾湿了皇后干枯的脸颊:“其他的嫔妃,都有儿女陪伴在身边,臣妾却只有皇上,若连皇上都不怜惜臣妾,那还有谁能体谅臣妾呢?” 听了他的话,皇帝心头也是一阵悲凉:“皇后,是朕对不起你。” “皇上,臣妾要的不多,只想在人生的最后,享受一次真正的天伦之乐,臣妾的这点小小请求,皇上您一定会答应的,对吗?” 望着跪在自己脚边,期期艾艾仰望自己,眸中尽是祈求的皇后,皇帝心中的柔软,再也抑制不住地蔓延开,他微弯下身,扶起皇后:“当然不会,朕和你一样,也想在生命的最后,享受一次天伦之乐。” 皇后破涕为笑,掏出绢帕擦了擦眼:“皇上,您没有忘了荣贵妃吧。” 皇帝一愣,“荣贵妃?” “是啊,就是和臣妾一起进宫选秀,又同时被皇上封为美人的荣贵妃啊。” 病中的皇帝,思绪似乎有些迟缓,但最终,他还是想起来了:“哦,朕知道,就是那个喜欢穿红衣裳,还喜欢哭鼻子的女孩,对吗?” 皇后点头:“荣贵妃薨逝得早,生下大皇子没几年就去了,所以在皇上的心里,她还是个小丫头。” 说起往事,两人都有些唏嘘。 文太师在一旁听着,越听越惊心。 皇后不会无缘无故提起荣贵妃,她提起荣贵妃,势必接下来就要提到大皇子。 突然之间,文太师目光一凝,终于明白了什么,连忙上前一步:“皇上,老臣……” 皇帝闷了好几个月,难得心情如此舒畅,不想被文太师打搅,于是厉声截道:“文太师,朕难得出来走一走,你莫要扫朕的兴!” 此话一出,文太师当即怔住。 皇帝虽平日里对他毕恭毕敬,但遇到自己极为喜爱之事时,便会不顾一切顶撞他这个两朝元老。 文太师权利再大,也不能对皇帝治罪,这口气只能生生咽下,同时在心里猜测着,究竟谁有那么大的本事,竟能劝动皇后与自己作对。 “皇上,您难道不想再见一见荣贵妃的孩子,您的大儿子吗?”终于,皇后将话题引向了最终目的。 皇帝微微有些怅然:“唉……那孩子确实恭顺有礼,只可惜……为了朕的天下,委屈他了。” 皇后忙接上道:“您说的没错,大皇子确实是个好孩子,聪慧睿智,德才兼备,最重要的是孝顺,臣妾孤苦无依多年,大皇子未嫁去龙华前,总是时常来看望臣妾,让臣妾不至于太过寂寞凄凉,如今想起,实感想念。” “既然想念,你可以去龙华看望他,朕下一道谕旨,你即刻就……” “皇上。”皇后打断皇帝,叹息道:“不用了。” “为何?朕可以陪你一同去啊。”听了皇后的话,连皇帝也忍不住想去龙华看看自己这个许久未见的大儿子。 “皇上,不是臣妾不愿意去,而是大皇子已经到昊天了,听说他几次想要进宫,却都被人拦着,臣妾听到这个消息,连忙派人在京城里寻找,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 话已至此,一切都已经揭开,皇后今日铁了心陪皇帝散步,目的就是为了接祁墨怀进宫。 文太师脸色铁青,千算万算也没算到,皇后竟会出面助祁墨怀一臂之力。 不过没关系,祁墨怀就算进了宫,也未必能掀起什么风浪,与其放任他在宫外难以掌控,不如让他进宫,在自己的眼皮下,更好对付。 相通此节,文太师便准备做壁上观,不打算阻扰了。 皇帝听闻祁墨怀已经来到昊天,并就在京城,于是急忙让皇后带他来见自己。 这一点,轩辕梦早就已经算到的,所以,当皇后传信给她时,她就让祁墨怀在宫门外等着,当看到一群侍卫宫女朝宫门方向而来时,祁墨怀激动得竟有些热泪盈眶。 轩辕梦拍拍他的肩,调侃道:“好啦,一会儿父子相见,有你抱头痛哭的机会。” 祁墨怀激动,不仅仅是因为即刻就能见到许久不见的父皇,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可以作为一个皇子,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回到真正属于他的家。 望着祁墨怀渐行渐远的身影,轩辕梦脸上欢喜的笑意渐渐变得僵硬沉冷,直到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祁墨怀回宫,就代表着一场血的争斗即将展开。 她不喜欢见血,但喜不喜欢与做不做是两回事。 祁墨怀,但愿今后,你我不会成为敌人,否则,即便我亲手将你推上皇位,我也不惜再亲手将你毁灭。 深吸口气,早春的生机盎然,看在她的眼中,也变得灰败且沉重起来。 转身,背离皇宫的方向缓缓迈步,一下一下,每一步都非常用力,仿佛在坚定着什么,又像是在摆脱着什么。 直到远离皇宫,她才停下脚步,像是回忆般,转身凝望遥远的宫宇。 祁墨怀,一切就看你的了。 …… 此后一连几天,祁墨怀都没有回来过,轩辕梦却还是每天早出晚归,且是孤身一人。 到了第六天,平凡的小院门口,忽然停了辆华丽的马车,一看马车的装潢与拉车的两匹绝世宝马,就知马车的主人非富即贵。 驾车的车夫将马车停在小院门前,车夫从车辕上跳下,恭恭敬敬将车帘掀开,将马上的人请出:“殿下,到了。” 身着玄黑流纹长袍,腰间束以金丝蛛纹带的男子从车上步下,仰头凝望这座小院落时,眼中透出的,是一种恍如隔世的怅然。 “常武,你在外面等着,本殿自己进去。” 车夫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下了。 男子望着院落深处,整整衣衫,大步迈入。 此时正值日薄西山,晚霞如绸,浅淡的日光,将整座小院包裹在一片浓稠的橘色光晕中,让一切景致都显得那样宁和安逸。 窄小的院落中,有一棵两人合抱粗的枣树,枣树下,放置着一张藤编躺椅,一名女子静静仰靠在躺椅上,如绸的长发随意披散,宽大的衣袍,像是拢不住她瘦小的身体,随着风势而猎猎作响。 男子跨入院中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安静乖巧的她,虽然平日里,她给人的感觉总是狂妄张扬、不可一世,但事实上,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人来爱护的女子。 风扬起她的发,有几缕漆黑的发丝自眼前飘过,他伸手去握,细软的发丝却从指缝中溜走,他努力的收紧五指,却依旧徒劳。 手心空空,像抓不着的烟雾,困不住的清风。 “云锦……”睡梦中的女子无意识呢喃出一个名字,像是有些冷了,不自觉伸出双臂,将自己的身子牢牢环住。 “轩辕梦。”低沉磁软的声音,侵入原本就混乱的意识,女子睁开眼,朦胧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不知是刚睡醒的原因,还是两人多日不见的原因,她就这样看着他,一动不动,一语不发。 许久后,她才长舒口气,摸摸自己被晒得有些发烫的脑门:“哦,原来是你啊,乍一看,我还以为是哪个贵人呢。”站起身,便往房里走去。 “你……要回龙华吗?”祁墨怀亦步亦趋,跟在她的身后,静静问。 “暂时不,等你的地位稳定了我再走。” “父皇……已经接受我了。”看着她红彤彤的侧脸,祁墨怀轻声道。 轩辕梦点点头,脸上却无喜色,“接受了就好,现在你是昊天的大皇子,有资格争夺皇位。” “为什么一定要我做皇帝?” 轩辕梦反问:“难道你不想?” 祁墨怀深深凝望她,认真道:“想,高高在上,手握天下,这是每个人都梦寐以求的。” “那不就行了,你做好你的大皇子,其他的,我会帮你想办法。” “轩辕梦,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想要我做皇帝?” 奇怪地看着他,不明白他反复问自己这句话到底意义何在。 “祁墨怀,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我帮你,那自有我的道理,反正赔本的生意我不会做。” 祁墨怀像是明白了什么,重重点头:“轩辕梦,是你说的,命运可以靠自己来改变,想要的,不管属不属于自己,都要努力争取,这几天我一直在想,我到底想要什么?如今,我才真正想明白。” “你想要的,无非是皇位,无非是理想抱负,我猜的没错吧?”祁墨怀这个人,简直就是闷骚的代表,看似无欲无求,其实野心不比自己小。 祁墨怀笑了笑,摇头道:“不,不是皇位,我想要的,是自由。” “你现在不是已经很自由了?”拿回了原本属于自己的地位,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对他今日的反常,轩辕梦实在无法理解。 祁墨怀仰头望向天边已失去光亮和热度的夕阳,一字一句道:“不,这不是自由,是枷锁,是束缚,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给我获得自由的权利。” “祁墨怀,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蓦地踏前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仅仅只剩一只手掌的宽度,他自上而下地看着她,“我要绝对的自由,绝对的尊贵,绝对的权利,而不是你的傀儡,你的木偶。轩辕梦,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一旦我登基为帝,我首先要做的,就是摆脱你的束缚,你的牵制,我要站在你的身前,而不是永远躲在你的身后!” 轩辕梦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在这之前,她从来没想过,祁墨怀会对自己说这样一番话,她努力辨识着面前的人,还是一样的五官,一样的面相,只是那双眸子,不再是之前的沉静如水,无波无澜,而是坚毅决绝,叛逆孤傲。 她摇了摇头,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祁墨怀,你……你刚才说什么?你要……与我为敌?” 雪亮的眸子蓦然黯淡下来,带着深深的无力:“不,我从没想过要与你为敌。” “但是你不得不这样做,对吗?”由最初的震惊,轩辕梦渐渐冷静下来,看着他,目光幽冷。 “我这么说,你要放弃吗?” “放弃?放弃什么?”轩辕梦不屑地笑:“祁墨怀,我说帮你夺位,不论今后怎样,我都会履行诺言,至于你说你要摆脱我,与我为敌,那是以后的事。”她忽地放柔了神情,将散乱的发拨到耳后:“我是龙华的太女,也是龙华未来的女皇,如果你我真的为敌,那么,就让我们在战场上相见吧,到时候,我绝对不会手软。” 祁墨怀微微一震,眸中蓦地腾起一抹自己也无从察觉的火焰:“女皇?是啊,我怎么忘了,你将来会是女皇,是龙华的国君!” “喂,祁墨怀,你到底怎么回事,进宫几天,神智都不清楚了吗?”总觉得今日的祁墨怀怪怪的,看他的表现,似乎对自己将来做女皇很不满意。 奇怪,她当不当女皇,跟他有关系吗? 摇摇头,神情里满是落寞与失望:“如果你不是太女,该有多好……”忍不住嘲笑自己,刚才怎会生出那样的错觉,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需要男人来爱护的女子? 可笑,当真可笑! 不知他摇头之意,轩辕梦也懒得猜测,看一看天色,已经不早,于是道:“你快走吧,别让文太师的人知道你跟我有联系,那个老狐狸比猴还精,你小心些。”说完,返身回房,取了佩剑就往门外走。 “你要去哪?” “与你无关。” “是血阴山吗?” 轩辕梦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这几日你每天外出打探消息,难道不是为了寻找血阴山?” 轩辕梦双眉微拧,轻扯了扯嘴角:“祁墨怀,你我之间只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谁允许你私自打探我的事了!” “这里是昊天,我如今是大皇子,关心自己的子民,有何不妥?” 轩辕梦嘴角一颤,看着他,气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祁墨怀,你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皇帝,就算是,我乃龙华人,不是你昊天子民,你也管不着我!” “轩辕梦!”在她踏出院门的刹那,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怒喝:“为了白苏,你真的连命都不要了吗?” 轻蔑一笑,“谁告诉你我不要命了,区区一个血阴山,怎么会难得倒我?” “那个地方有去无回,即便是你,也没办法做到全身而退。”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她毫不在意:“白苏的毒要解,你的皇位要夺,我的命也要保,三者之间,没有冲突。” “可是……” “没有可是。” “那……” “那什么那,我说了我不会死,那就一定不会死,你别再拦着我了。” “我没有拦你。”他快步追上她,拉住她的手腕:“我陪你一起去。” “不行!”想也不想,轩辕梦的立刻拒绝。 祁墨怀道:“我对那里比较熟悉,对你寻找鲷鳞血蟒大有助益。” 轩辕梦犹豫道:“虽说多一个人多一份力,但我怕你跟我去,不但帮不了我,反倒会成为我的负累。” 祁墨怀带着一种被侮辱的重伤反问:“我怎么会是你的负累?” 轩辕梦上下打量他几眼,失望至极地摇头:“温室里出来的小花朵,不堪一击。” “去血阴山找药,又不是找人打架,会不会武功,有关系吗?”他自懂事起,学得都是如何治国齐家平天下,偶尔会跟武术师父学些简单功夫,并不实用,到了江湖上,他就跟不会武功的人没有两样。 轩辕梦托着腮想了想,最后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你陪我一起去,一旦遇到危险,你立刻离开,怎么样?” “可以。” 要不要回答的这么爽快啊,还以为他会跟自己讨价还价一番呢。 坐在舒适宽敞的豪华马车上,轩辕梦一路上不停地打量祁墨怀。现在的他,与最初自己见他第一面时那质朴超然的样子截然不同。 如今的他,高贵雍华,气度斐然,除了头发有些短,只到耳根,否则,便是标标准准的一枚纨绔子弟啊! 轩辕梦抱着剑,歪着脑袋,看来一阵,忽然得出结论:这家伙也是深藏不露的狐狸一族啊,又闷骚又深沉。 谁说吃斋念佛的人,一定就心如止水了?清朝时期的雍正帝,也同样喜欢参佛悟道,表面上无欲无求,但实际上只是一种为掩藏自己野心的手段,他的无心世事,不但可以让康熙放心,同时也能麻痹其他竞争对手。不知祁墨怀与雍正帝有几分相似?没有十分,也有个六七分了。 马车缓缓驶出城门,城门上的火光,将天际照得一片雪亮通明。 眼看城门即将关上,却有另一辆马车急急追来,赶在城门关上前,冲了出来。 “大皇兄,稍等片刻!”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轩辕梦立马浑身一抖,冷汗直流。 妈呀,太子怎么追来了?真是流年不利! 祁墨怀疑惑地看了眼轩辕梦,探头出去:“是太子啊,有事吗?” 太子从自己马车上跳下,直奔祁墨怀的马车:“大皇兄,你让你的侍女出来,本太子有事要问她!” 轩辕梦直把自己的身子往祁墨怀身后拱,小声道:“说我不在。” 祁墨怀拧眉,这都看见了,还怎么说不在? “不知本殿的侍女,如何得罪太子了,竟劳太子亲自质问。” 太子不由分说,掀开马车帘,便要往上爬:“你个臭丫头,给本太子出来!” 轩辕梦躲在祁墨怀身后,以男子宽阔的脊背作为屏障,就是不让太子抓着自己:“你让我出来我就出来,那我多没面子。” 太子恼羞成怒,一个饿虎扑食,企图将轩辕梦扑倒在身下,可轩辕梦是何等的眼明手快,在他刚有动作时,就往旁边一闪,结果太子扑了个空,一头撞在马车的小几上,很不幸的,头上又多了个红包。 “你你你……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戏弄本太子,来人,来人!”太子忘了,他现在根本不在宫里,身边除了一个马夫,就只有那个只知贪小便宜的十三弟了。 “太子哥哥,你不是要找这位姑娘赔礼道歉吗?这么又打起来了!”十三皇子悠哉悠哉从马车上跳下。 轩辕梦瞪着少年,气得大骂:“喂,你这小子,一点都不讲信用!拿了我的宝贝,却不替我保守秘密!”十有八九,是这位鼻子比狗还灵的十三皇子,带太子找到自己的。 少年无辜地将手一摊:“太子哥哥给我的宝贝比你的还要好,优胜劣汰嘛,谁让你那么小气,只拿一把匕首来跟我做交易。” 轩辕梦气得差点吐血,这臭小子,不但是强盗,还是个土匪,蛮不讲理! 不过……等等!他刚才说什么,太子要找她赔礼道歉? 呃,不是吧,难道明天太阳会打西边出来? 太子狼狈地爬起身,狠狠瞪了眼出卖自己的十三弟,又涨红着脸,瞪了眼轩辕梦,只是那眼瞪的,特别古怪,像是怨责,又像是羞恼,更像是媚眼! 轩辕梦一个激灵,忙与太子拉开距离:“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离我远点我就阿弥陀佛了。” 太子的自尊心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严重创伤,他瞪着轩辕梦,这回是真瞪:“臭丫头,别给脸不要脸,本太子……” “啪啪啪啪!”跟放鞭炮似的,一阵清脆的把掌声,打断了太子接下来的话。 捂着自己的脸,太子再次用傻呆呆的眼神看着轩辕梦,仿佛丢了魂似的。 轩辕梦甩了甩自己的手,夸张大叫:“哇,好疼啊,这人的脸皮可真厚,手掌都打疼了。” 望着这一幕,马车外的十三皇子惊呆了,马车内的祁墨怀也惊呆了,轩辕梦竟然……打了太子! 那可是太子啊!骄横跋扈,为非作歹的太子!没心没肺,眦睚必报的太子!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太子!十恶不赦,滥杀无辜的太子! 轩辕梦也被这古怪的气氛吓到了,看看太子,再看看自己的手…… 完了,她又把太子打了! 为什么每次见到太子,她都有种不打他就难受得要死的感觉?像是有无数只毛毛虫在心里爬呀爬挠呀挠,就那犯了毒瘾的瘾君子一样,唯一的解药,就是把太子暴打一顿。 她将无措的目光投向祁墨怀,无声询问该怎么办? 祁墨怀也是心头一片混乱,他心知太子的脾气,他这辈子别说是被女人打,连句重话怕是都没听过,轩辕梦一连两次得罪太子,这仇便算是结大了。 可谁也想不到,从愣神中清醒过来的太子,竟什么都没说,转身就下了马车,咬着唇,一副委屈至极的摸样。 “十三弟,我们回宫。”坐上马车,太子平稳中带着颤抖的声音从车厢中传出。 这回换轩辕梦傻眼了,她打了他,一二三四五六七!整整七个耳光,他……就这么算了? 咦?太阳不会真的要从西边出来了吧! 当太子的马车渐渐远去,轩辕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时,祁墨怀那双隐匿在黑暗中的眸,蓦地转过一道复杂的流光,随后,熄灭于沉寂的暗夜。 血阴山离昊天都城不远,乘马车只需三个时辰。 因为血蟒只在夜晚活动,所以轩辕梦才会选择傍晚时分出发。 练武之人的视力都非常好,所以即便天很黑,也不影响轩辕梦认路。只苦了祁墨怀,在她身前带路,一会儿被石头绊了脚,一会儿衣衫被树枝勾到,一会儿跌到坑里,一会儿被藤蔓缠住,轩辕梦头疼,以他这个速度,什么时候可以上山? “停!”截住对方继续前进的脚步,轩辕梦不耐烦道:“我背你,你指路。” 祁墨怀抗拒地后退:“我自己能走。” “我知道你能走,可我等不了啦!”她用下巴指指自己的背:“快点,别婆婆妈妈像个女人一样。” 祁墨怀望着她纤瘦的脊背,有种只要稍一用力就能压垮的感觉,拼命摇头:“不行,我是男人,怎么可以让女人背!” “男人不就是应该让女人背的吗?”潜移默化,她被龙华的女尊制度彻底洗脑了。 祁墨怀还是摇头,坚决不同意:“男子汉大丈夫,这等有失尊严之事,我绝不会做!” “拜托,凡事都可变通,我背你,是为了能尽快上山,与尊严没半毛钱关系!”气死她了,文人迂腐,果然没错! 两人你不让我我也不让你,最后,由祁墨怀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这样吧,我背你,你告诉我哪有藤蔓,哪有树坑,我绕着走就好。” 想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办法是两人都能接受的,轩辕梦只好同意。 男人的脊背很宽阔,靠在上面非常舒服。反正这里不是龙华,她干脆放松身体,手臂软软缠上男子的颈项,将整个身体贴向他。 心猿意马的痛苦,祁墨怀也同样感受了一次。 女子胸前饱满的柔软,随着他走路的节奏,时轻时重地在他只着两件薄衫的后背来回摩擦,不用刻意去感觉也清晰敏感。 思绪,一下子被拉回到十六岁那年初尝禁果的夜晚,女子馥郁温软的身躯,结合时销魂蚀骨的快意,攀上高峰时的欲仙欲死……记忆如被打开了闸门的洪水,顷刻间肆虐涌出,每当女子出口提醒他前面有障碍时,口中呼出的热气,都让他的心为之一颤,体内似乎有什么开始复苏,蠢蠢欲动。 感觉到自己趴伏的脊背变得僵硬紧绷,轩辕梦纳闷,用手敲敲他的肩头:“你在害怕吗?”她没有去过血阴山,不知那里究竟有多可怕,但既然是她决定要做的事,那么不管有多难,她都不会中途放弃。 祁墨怀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复之前的清晰磁软:“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事。” “想起了什么?”路途无聊,轩辕梦变得有些多话。 嗅着女子身上的幽香,祁墨怀心不在焉道:“没什么,就是一些……曾经经历的美好之事。” “什么美好之事,不能告诉我吗?”轩辕梦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如果我说是秘密,你还要再问吗?” “你能有什么秘密?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都被我看了个透。”她嘻嘻一笑,搂紧了祁墨怀的脖子,将唇凑近他的耳朵,对着他的耳廓呵了口气,故意戏弄道:“难不成是跟哪个女子行巫山云雨的美好之事?” 她原本只是为了捉弄他,随口乱说的,又怎知竟说中了祁墨怀的心事,他骇然大窘,惊人的热度立刻从脖子一直蔓延到全身,并煨烫了紧贴在自己脖子上女子的肌肤。 轩辕梦吓了一跳,伸手摸了摸祁墨怀的额头:“呀,怎么这么烫,不会是生病了吧?” 祁墨怀羞窘难当,他早已清心寡欲多年,怎会一与她接近,心中便有淫邪之念冒出? 该死,真是该死! 连忙摈除一切杂念,闭了闭眼,口中小声念起晦涩难懂的佛经。 轩辕梦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这世上根本就没有柳下惠,情欲原本就属于人的本能,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笑话你,也不会看不起你的。”话所这么说,她却一路上笑个不停。 好不容易登上山顶,祁墨怀就像那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才最终取得真经的唐僧,满脸都是如释重负的欣然。 “前面就是血阴山真正的入口,山里毒物遍布,道路更是错综复杂,这里虽地处京都边界,但几百年来,几乎没有人敢踏足这里,你……可想好了?”望着远处一片弥漫着红雾的密林,祁墨怀神色复杂地再次询问她的决定。 从怀里抽出一条丝巾,蒙在自己脸上,轩辕梦对祁墨怀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轩辕梦。”在她即将踏进那片红色密林时,身后传来祁墨怀坚定甚至有些发狠的声音:“如果你没有出来,我就杀了白苏,为你陪葬!” 轩辕梦纤细的眉剧烈一跳,仰起头,畅声大笑:“祁墨怀,老娘劝你一句,莫动凡心!” 第67章 久别重逢 密林中常年弥漫着一种诡异的红雾,远远看去,就像是被一片浓郁的血色所覆盖,故而被称之为血阴山。(..tw无弹窗广告) 血阴山周围的灌木丛以及这片红雾,是山中毒物的天然屏障,既保护了它们,也同时保护了山下的人类。 自昊天建国以来,血阴山就很少有人踏足,但凡进入的,十之八九都化为了白骨,有幸逃出的,有生之年也不敢再踏足半步。轩辕梦刚进入林中,就感觉原本清晰的视线,在红雾的干扰下,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这才惊觉,原来这红雾并非毒气,而是一种可以扰乱人神智的致幻物。用力眨了眨眼,从头上拔下束发的金簪,每走几步,当感觉神智开始迷糊时,就用锋利的簪尖,狠狠戳刺掌心。 这个方法虽不算最好,却很有用,起码支撑着她一直都到了密林深处。 就像祁墨怀所说,这里的道路错综复杂,轩辕梦虽然走到了密林深处,回头一看,却发现自己已经认不清来时的路,不由得担心,一会儿逃命时,不辨方向该怎么办。 红雾到了这里,反而变得有些淡了,她不需要再以金簪刺手也可以维持清晰的神智。走了一阵,轩辕梦却被一片圆潭似的红湖挡住了前进的道路。 湖水泛着猩红的色泽,有淡淡的腥臭之气漫出,随手捡了颗小石子,扔进湖中,伴随着“嗤嗤”的声音,石子下落后,竟大半溶解在湖水中,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轩辕梦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人掉下去,怕是会被溶得连骨头渣渣都不剩。 看了眼湖水周围,除了几棵参天大树外,别无其他。 目测了一下湖水的宽度,如果中间有落脚的地方,自己就可以用轻功飞过去,但湖水面积很广,她就算轻功盖世,也没办法一口气从湖的这边飞到湖的对岸。 望着那几棵树,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湖面上没有落脚处,她不会树上落脚吗? 只是几棵古树长得实在太高,直耸云霄,她飞渡湖水已经耗费了大部分体力,而且又是悬在半空,没有支撑点,根本飞不到树上。 凝神苦思了半晌,突然想起什么。 血阴山除了有浓浓的红雾,还有遍布整个山体的藤蔓,轩辕梦将长长的藤蔓砍下,连在一起,制成了一根简易绳索,绳索的尾端,系着几个大小不一的藤圈,用以勾住树枝。 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的恐惧,只当眼前的红色湖水是被化学染剂污染的,她没必要害怕,她要做的,就是从这个湖水上荡过去,成功到达对面。 提气用力,足尖在地面上一点,拔身而起,整个人如一道箭飞快在湖面上飞掠着。 中途气力不济时,轩辕梦将缠绕在肩上的绳索投掷而出,绳索稳稳勾住树枝,她紧抓绳索,来回摇晃,打算借着晃荡的力量,一鼓作气冲向对岸。 刚准备松手往前飞掠时,一个庞然大物,突地从湖水中冒出头来,张开血盆大口,直直朝轩辕梦而来。 一股呕人的恶心腥臭扑面而来,轩辕梦登时一惊,慌得差点松开紧握绳索的手。 她看不清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只隐约看到,那玩意有着红红的身子,硕大的头颅,坚硬如甲的鳞,以及长长的舌头,张开的大口中,细密地排布着许多尖利如刃的牙,有恶心的黏液,从最前方的两颗尖牙内喷射而出,轩辕梦连忙一扭身子,堪堪躲过那墨绿色的恶心液体。 老天,这到底是什么!脚下的湖水不是可以融化一切生物以及非生物吗?那,从湖中冒出的这玩意,到底属于生物,还是非生物? 头脑一片凌乱,前世加上今生,她从未见过这么恐怖的生物,如果说一定要对这庞然大物做个比喻,那么,用前世的一部电影来打比方,是最确切的了。 那个电影,貌似叫《狂蟒之灾》吧! 蟒? 一个字眼在她脑海中爆炸开,她抓紧绳索,连忙往上攀去,怪物的血盆大口如影随形,她往上一些,那东西也跟着窜上一些,轩辕梦根本不敢回头去看,只一个劲地往上爬,眼看就要爬上树木顶端,谁料手下一滑,整个人又往下落了几丈。当她好不容易再次抓紧绳索时,发现自己已经在那怪物的嘴巴里了。 猎物到口,怪物张开的大嘴便要合上,轩辕梦情急之下,抽出背后的长剑,用力朝怪物的喉咙刺去,一声怪异刺耳的嘶叫,那怪物开始左右扭动,庞大的身躯拍打在湖面,湖水飞溅,有几滴落在轩辕梦的手臂上,立刻,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扭头一看,沾染了湖水的肌肤,竟被灼出几个血洞,一片模糊,有一处严重的,甚至隐约看到了里面的白骨。 嗷嗷嗷嗷!毁容了毁容了!手臂上留下这么几个狰狞疤痕,多影响美观啊! 怪物似乎被激怒了,扭动了几下身躯后,蓦然从湖水中冲出,血红血红的身子,全部暴露在空气中,轩辕梦终于彻底看清这怪物的真面目! 没错,是蟒蛇,一条庞大的,怪异的,凶猛的,可怕的巨蟒! 蟒蛇的身子是红色的,上面覆有坚硬如铁的鳞片,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着幽绿的阴冷色泽。蟒蛇的头很大,与普通的蛇类相比,根本不成比例,如果头颅上的嘴张到最大,没准连大象都能整头吞进去。 蟒蛇从水中游出,盘上湖边的大树,巨大的身体,行动起来却灵活至极,轩辕梦惊愕地看着它朝自己接近,腹部下的几只爪子让她惊得连思维似乎都在刹那间停滞了。 这东西究竟是蛇?还是蜥蜴?看着明明是蛇,可腹部竟然长有爪子,轩辕梦从没见过这么古怪的东西,说它基因变异吧,那也变得太骇人了。 忽然想起张世礼给自己看过的一张血蟒图,当时她见图中蟒蛇的腹部下,有一些细小弯曲的不明物,她还以为是小蛇,没有多想,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小蛇,而是血蟒的爪子! 看来,这古怪的变异蟒蛇就是自己要找的鲷鳞血蟒!可这东西太强悍了,不说体积是自己的几十倍,就是这战场也是利敌人不利己,这血蟒有堪比钢铁的鳞片,自己可没有,万一掉下去,连尸骨都得被一同化掉,更别说杀蟒取胆了。 心中突生退缩之意,想起自己先前打得包票,她悔得连肠子都青了。 为什么没人告诉她,这鲷鳞血蟒根本就不是一般的蟒蛇,而是蟒蛇的变种!腹下生足,末端长尾,这东西不该叫鲷鳞血蟒,该叫四不像才对! 是战,还是逃? 轩辕梦脑中一片混乱,眼看血蟒已经攀到了与自己平齐的位置,巨大的嘴巴张开,朝自己喷出腥臭的气味,轩辕梦当下不再考虑,立刻选择逃跑。 发动全身的力量,轩辕梦飞快往上攀爬,爬到顶端,抓住树枝翻身而上,跳上茂密的树丛,在古树的顶端疾步飞驰。 原以为那蟒蛇定追不上自己,谁料那怪物在树与树之间攀爬,竟比猴子还灵活,竟牢牢跟在她身后,步步紧逼,丝毫不见落后。 轩辕梦欲哭无泪,自己信誓旦旦保证一定成功取回蛇胆,可现在呢?不但取不了胆,连命都快保不住,想想真是可笑。 事态发展到这个地步,连她自己都没料到,所有人,包括自己,都认为她必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取回蛇胆,就是刚才,她也是抱着这种想法的,甚至有那么一刹那,她打算豁出命去跟血蟒拼了。 可现在,她却只想尽快逃出这个诡异的林子,什么血胆,去他娘的!再珍贵的东西,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白苏渴望光明,但凭什么要她拿命来换他的光明? 说她自私无耻也好,说她贪生怕死也好,她都不会拿宝贵的生命去开玩笑。 一路飞奔,轩辕梦见缝插针,有路就走,管他是朝哪去的。 一人一蛇,就这样在密林中你追我赶,最终,两者的较量,以轩辕梦脱力而告终。 瘫倒在地上,轩辕梦无力地望着悠哉悠哉朝自己爬来的血蟒,累得连苦笑都挤不出来:“好好好,算你赢了,老娘我跑不动了。”干脆摊开四肢,一副我为鱼肉你为刀俎的模样。 蟒蛇嘶叫一声,灯泡似的眼中迸出兴奋的光泽,似乎在为自己的胜利而欢欣雀跃。 轩辕梦在蟒蛇张开血口,企图将自己吞下前,猛地拔出身后长剑! 娘的!老娘就算死,也要让你一同陪葬! 正打算与血蟒来个功归于尽,身后忽地传来一阵沙沙声,凭直觉,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朝自己接近。 还没弄清朝自己接近的是什么,就听一声骇人的嘶吼,凄厉高亢,跟无数婴儿同时啼哭一般,慎得慌。 她缓缓扭头,眼睛登时崩大! 不知该如何形容她看到的东西,一坨肉……还是一坨屎?总之,像一只放大版的毛毛虫,身上有无数只手,嘴巴张得不比血蟒小。 完了完了,前有狼后有虎,自己今儿是注定要交代在这了。 好你个贼老天,就算要让她死,也给她安排一个好点的死法吧,被这么两个大怪物撕扯入腹,连个全尸都留不下,是不是太凄惨了些! 刚想吟两首凄凉的古诗,作为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临别之言,却见两个庞然大物互相扭打在一起,谁也不肯让谁,激烈的厮打啃咬对方,似乎早已把她这个塞牙缝都不够的猎物忘到了脑后勺。 轩辕梦大惊之后,便是一阵狂喜。 哇哈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啊,她轩辕梦注定命不该绝,老天还是站在她这边的! 不敢再多做停留,这两个怪物不论谁输谁赢,她都不会是其对手,赶紧跑路要紧,下回多带些人手再进来,人多力量大,她还是不要逞英雄了。 可虽然远离了那两个怪物,轩辕梦却被浓浓的红雾以及混乱的道路困在了林中。 血阴山的路,就跟那迷宫一样,来来回回,总是在原地打转。 生怕再次遇到不明生物,轩辕梦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正在焦虑无措时,手腕蓦地被人拉住,“跟我走!” 对于此刻的轩辕梦来说,不管拉住自己的是坏人还是好人,总之不是不明生物就行。 跟着那人七拐八转,终于看到了来时的入口,心中大喜过往,正想对那人说句谢谢,对方却松开她的手,快步消失在了浓郁的雾色中。 轩辕梦拔腿便追,可刚追了两步,就又退了回来。 算了,既然那人不想让她认出,她也不强求,九死一生,她才不会傻得再去送死。 走到入口处,见祁墨怀焦急地在原地徘徊,手中还捏着他以前出家时常戴的楠木佛珠。 求佛?求佛有屁用!求佛不如求己,佛祖要是真能普度众生,那人世就不是人世了,而是天堂。 “喂,不是都还俗了,这佛珠怎么还留着?”走过去,一把夺过他手里的佛珠,藏在手心。 佛珠骤然被人抢走,祁墨怀先是一愣,随后眼中便爆出狂烈的喜色,只片刻,又恢复宁静:“只求一个心安罢了,与其说信佛,不如说是信自己。”他信她,一定可以平安归来。 轩辕梦愣了愣,轻然一笑,将佛珠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祁墨怀,你根本不像是一个信佛的人,不如把这佛珠送给我吧?” “你也有不心安的时候?” “人人都会有彷徨无助的时候,我又不是神,你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了。”就比如刚才,被困密林中时,她多么希望有人能陪着她,给她安慰,给她勇气。 他从来没见过她这样无力的眼神,以往的她,都是看轻天下,傲慢轻狂的,甚至在她进入密林前,那般的潇洒恣意,让他羡慕之余,也微感嫉妒。她说她不是神,可他,早已把她当成了神,一个桀骜不驯,傲视群雄,无爱无恨,自由洒脱的神! “轩辕梦,留下来吧。”突然之间,就说出了这句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话。 她惊愕,抬头看着他,似乎在无声询问,他为什么要这么说。 “你……你这样的女子,就像一朵圣洁的莲,不该沾染红尘俗世,玷污了高贵。” 他的声音很轻,也很郑重,可听在轩辕梦耳中,却无端觉得嘈杂,觉得可笑:“祁墨怀,你是这世上,唯一一个把我比作莲花的人。”她像是到了什么,突然笑出声来,“你知道罂粟吗?” 不知她问自己这句话的意义,但祁墨怀还是老实摇头:“不知。” 轩辕梦眯着眼,有丝丝冷光从她眼中流出,她看着他淡淡道:“罂粟,是一种很美丽的花,当一整片罂粟花开时,美得就像仙境一样。可就是这样美丽的花朵,却带着致命毒素,让人欲罢不能,沉沦迷醉,最终,只能死在绝望的沼泽里。你记住,越是美丽的东西,就越是可怕,罂粟是罪恶之源,虽然它表面上看去,美丽妖娆,圣洁脱俗。” 此时的轩辕梦,因为之前在血蟒的追逐下连番逃命,发髻散开,脸上也沾染了泥土,手臂上更是血迹斑斑,所以看上去十分狼狈。但她眼里的光,却比天上的明月还要亮堂,几乎照进他的心里。 她虽然没有明说,但他还是听出来了,她口中的罂粟,就是她自己。 她有多无情,有多残忍,他并非没有见识过,曾经的怨恨在与她的朝夕相处中逐渐变淡,他也渐渐了解到她不为人知的一面,大多时候,爱恨情仇都半点不由自己――比如当初,他明知她帮自己夺位,只是私心使然,他却依然应允了她。 人们常说,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如果从未爱过,又怎会有那样强烈的恨意呢? 比如萧倚楼,不如白苏,比如…… 目光忽而转向她手臂上的伤,祁墨怀眸色一跳:“你的手……” 轩辕梦抚着手上的伤口,疼痛中还夹杂着微微的酥痒:“我失信了,没有把血胆带出来。” “没有就没有吧。”淡淡的一句,就将她的窘迫和狼狈一扫而过,他拉过她,卷起她的袖口,当看到手臂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时,英挺的眉,狠狠拧在了一起:“这么深的伤口,怕是会留疤吧。” 听他带着惋惜和心疼的口吻,轩辕梦浅浅一笑:“人人都说我长得太漂亮,没有女人味,手上多几道疤,不是更能烘托出女人该有的气魄吗?” “什么女人的气魄!”他忽而转怒,“不做太女,做个平平凡凡的女人,难道不好吗?” 不明白他为何发怒,更不明白他为什么反复提及自己太女的身份,轩辕梦抽出手,语调转冷:“我生来就是太女,是龙华未来的主人,你祁墨怀胸怀丘壑,我轩辕梦就该在家带孩子相夫教子吗?” 一句话,让祁墨怀再也无话可说。 意识到自己过于情绪激动了,轩辕梦忙拍拍脸颊,努力扯开一抹温和的笑意:“好啦好啦,这种事情争来争去实在没意思,赶紧回去吧,这次没拿到血胆真是扫兴,待我想个万无一失好办法再杀回来,时间很紧,别再磨蹭了。”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很安静,轩辕梦是因为疲惫,祁墨怀却不知因为什么。 他复杂的目光,一直落在闭目小憩的轩辕梦身上,看来看去,褪去了凌厉和狂傲的她,始终都是个脆弱无助的小女子。 当然,这是他的错觉,一旦她睁开双目,眸中耀目的神采,便是天上的明日都无法企及。 马车行到小院前,轩辕梦连道别的话也没说,直接起身就要下车。 “等等。”祁墨怀先她一步下了车,抬手伸向她。 轩辕梦不明所以,祁墨怀却保持伸手的姿势,也不解释。 两人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都倔强地维持着自己的固执,等待对方先做出反应。 终究,还是轩辕梦妥协了,她握住他的手,由她稳稳搀扶着自己,从马车上步下。 这种感觉挺搞笑的,她又不是那种足不出户的娇小姐,连下个马车也需要下人服侍,可祁墨怀表情认真严肃,却给她一种她就是娇小姐的感觉,下了车,他却不松手,看似文弱的一个人,竟有那么大力气,她怎么抽手都无济于事。 其实她若真想抽手,只要微一用力,他就会被她的真气震开,没有用强的原因,是她非常好奇。 好奇祁墨怀接下来会做什么,会说什么,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却保持着同样的动作,沉默不语。冷风席卷上两人的身体,他柔软的短发在风中一根根舒展开,柔亮的色泽,让她忍不住伸手,五指插入他的发根,轻轻抚弄。 气氛忽然间变得有些暧昧,微寒的冷风,也带上了燥热的温度,他蓦地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至身前,近距离的凝望,连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他微微垂头,似乎想要亲吻她,却在双唇即将紧贴之前,倏然离开。 他懊恼的别开眼,却又很快地转回,盯住她光彩流转的眸:“若哪天你这太女当腻了,你来找我,我娶你。” 说完,松开轩辕梦的手,头也不回地登上马车,绝尘而去。 …… 你来找我,我娶你! 我娶你! 娶你娶你娶你…… 一个晚上,同样的话,在她的脑海中响了不下几千遍。 她不是言情小说里的小白女主,在听到这样的后,傻兮兮地问:“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样的话?为什么呢?” 前世,她虽没有结婚生子,但恋爱总谈过啊,再说了,自己两世为人,祁墨怀话里的意思,她岂能不懂? 可问题是,他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样的话! 呃……好吧,她是言情小说中的小白女主。 其实吧,她想不明白的,并非这句话中的意思,而是他说这句话的动机。 想来想去,无非就只有几点可能。一、他爱上自己了。二、他与自己惺惺相惜,想让自己名正言顺地留在他身边,做他的女诸葛。三、他看上自己的美貌了。四、他色心大发,想骗自己和他嘿咻。五、想把她卖给太子做人情,一旦夺位失败,太子没准会给他留条活路。 连续几个晚上,全在考虑这事了,结果夜夜无眠,每天顶着个黑眼圈,简直可媲美国宝大熊猫了。 这日,轩辕梦坐在院子里,一边无精打采地嗑瓜子,一边向身旁的女子询问:“最近宫里可有什么异常动向?” 女子道:“除了大皇子回宫引起了些轩然大波外,一切还算平静。” 轩辕梦放下手里的瓜子,一脸凝重:“这就奇怪了,文太师吃了这么大的瘪,一点也不生气,不想法设法对付祁墨怀?对付皇后?” 女子摇头:“文太师心里自然是有气的,可他现在不敢轻举妄动,因为还有其他皇子对皇位虎视眈眈,他现在也算是四面楚歌呢。” 说的也是,这下有那老狐狸烦的。 喝了口茶,轩辕梦又问:“那太子呢?也很安静吗?”自己打了他,他难道真的不生气? “说起太子,他最近几天倒真的有些反常。” 轩辕梦不禁挑眉:“哦?有何反常?” “他这几日,一直在广招能人异士,且酬金不菲,不知想要做什么。” 轩辕梦哼了一声,翻了翻眼睛。 广招能人异士?是为了报复自己,还是为了暗杀谁? 糟糕!她得去提醒祁墨怀,让他小心太子,那种人渣,什么阴损的招都能想得出来,祁墨怀虽然身边有侍卫保护,但为了安全起见,还是谨慎些为好。 想到便做,轩辕梦连忙换了身衣服,赶去宫里求见。 因皇帝赏给祁墨怀的王府还未修建好,所以只能暂住皇宫,想到太子也住在宫里,轩辕梦心里更是一阵担忧。可皇宫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不管轩辕梦怎么讨好怎么贿赂,守门的侍卫就是不给放行。 眼看天都黑了,已到皇宫下钥的时间,轩辕梦只好顶着一脑门的气回住处。 好嘛,权利大了,地位高了,见一面都这么困难,想当初,还不是她府里的一个穷酸和尚,被自己捏的死死的。也不想想,没有她,何来今日的他? 好吧好吧,她承认,自己傲娇了。 但这样被人拒之门外,那颗已经习惯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受到了强烈的打击,这让她心里一阵不爽。 看到前面有个小酒馆,轩辕梦决定去酒馆里坐一坐,要一壶酒,再要一大桌菜,做个用美食来慰藉心灵的超级吃货。 酒馆里人不算多,但她一走进酒馆,所有人的视线全部“刷”的一下,齐齐转向了她。 在昊天,进酒馆喝酒的女子少之又少,独自一人来酒馆喝酒的那就更是凤毛麟角了,不但独自一人来酒馆喝酒且貌美俊俏的,更是难得一见。 所以,她再次被围观了。 轩辕梦被那些火辣辣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怵,想起上次在酒馆中被调戏一事,她不由得心生厌恶。 若再有调戏自己的流氓,是打,还是等英雄救美? 嗯,这是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不过,今天的主角显然不是她,美食刚被端上桌,筷子还没动,就听哐啷一声,一个人影从天而降,砸在了她面前的桌子上。 疼啊,真疼啊,疼死了! 轩辕梦捂着心口,顿时有种心尖尖被人拿刀给戳了一下的感觉。 肉痛! 这么一桌好菜,她还一口没动,就这么给糟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轩辕梦气愤至极,一声怒吼,将掉在自己桌上的人拎起来,狠狠丢向一旁的柱子。 男人一口血吐出,晕了过去,轩辕梦却不解气,抄起地上被砸扁的香酥童子鸡,一股脑全部塞进男人的嘴巴:“浪费粮食是可耻的,你个混账王八蛋,老娘噎死你!” 周围一片乒乒乓乓的声音,刀光剑影,暗器横飞,不知哪里来的一帮人,将整个酒馆占据,当成他们拼杀的舞台。 一时间,酒馆中除了轩辕梦以外,连老板都火烧屁股的逃命去了,之前还热热闹闹的小酒馆,此刻,竟变成了血腥的修罗场。 一名紫衣人周旋在众多黑衣人中,显然已经受了重伤,体力不支,面对无数黑衣人疯狂的进攻,再也无力抵挡,半边紫色的衣衫被染成猩红的颜色,脚步踉跄,发髻也松散开,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且落魄,唯有那双明亮的凤眸,永远噙着固执不屈的雪光,令人震撼。 轩辕梦的嘴巴张成个o字型,眼睛也瞠得滚圆。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还是破镜重圆,久别重逢? 管他是什么,她现在心里除了怒火就是怒火! 妈的,这帮龟孙子,不但砸了她的一桌好菜,还敢合起伙来欺负她的人! 一声闷哼,紫衣男子再难支撑重伤之躯,被一名黑衣人砍伤了后背,鲜血迸溅而出,孱弱的身体整个向后倒去,紫色的瞳眸中,写满了绝望的不甘。 没有如预料中狠狠栽倒于地,而是跌进了一个温软有力的怀抱,同时耳边接连响起凄厉的惨叫,无数只手臂飞起,在眼前交错而过,淡淡的花草香弥漫在鼻端,洗去了鲜血的味道。熟悉的香气,令他一阵战栗,紫眸中,竟有热泪盈出。 长发飞舞,女子像从地狱而来的修罗,所过之处,惨叫不断,鲜血如红雨,纷扬洒落,不但不觉得暴力残忍,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美感。 终于停下,她将他紧紧揽在怀里,温柔的手指,轻轻抹去他脸上的鲜血,望向他时,嗜血的眸中,竟藏有丝丝柔情,像一张巨网,将他网在其中。 “萧倚楼,没有我的命令,你这辈子都别想死!”发觉他想开口说话,她伸出一指,堵在他的唇上:“不管这些人是谁,他们敢伤你,我就一个不留!” “留”字一落,周遭又响起几声惨叫。 萧倚楼闭上眼,干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看。 他憎恨她的残忍,却又依赖她的强势。三个月零八天,于他而言,像是一生那么长。再次相见,有些东西,似乎已经不是那么重要,而真正重要的,一直都在身边。 第68章 是个祸害 “你是什么人,竟敢与镇刑司作对?”黑衣人当中,走出一名首领模样的人,怒指轩辕梦道。舒骺豞匫 镇刑司? 轩辕梦眯起双目,在黑衣人身上冷冷扫过。 他不提醒,她还真没瞧见,这些黑衣人的衣襟口,都绣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八成是他们镇刑司的特有标识。一把刀,一弯月亮,两者交叉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像是大刀插进了月亮的菊花,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镇刑司算是什么东西,你们敢动我的男人,就要做好下地狱的准备!”她单手揽着萧倚楼,口吻狂妄,目光轻蔑,似乎天地间一切她都不在意,唯一在意的,就只有怀中的这个男人。 紫色的双瞳透出诧异与惊愕,他侧目望向身边的女子,一样的容颜,一样的霸道,一样的冷酷,可心,却因她刚才的一番话而骤然变得柔软。 眼看任务就要完成,镇刑司的人却没料到,半途中竟会杀出个女人来,且气势狂妄,根本就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在昊天,谁听了镇刑司的大名,不是心惊胆颤,唯恐得罪,这女子好生大胆,不但不给镇刑司面子,反倒要与他们作对。 男人阴阴一笑,拔出腰间佩剑:“哼,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镇刑司是文太师手下的一只精良队伍,不同于一般的组织,严格算起来,镇刑司真正的性质,应该是个严酷可怕的杀手团。能将萧倚楼逼到如此境地,便能看出他们的势力确实不一般。 不过,他们再如何强大,在轩辕梦眼里,都是一盘不成器的散沙。 放下萧倚楼,将外衫脱下,披在他早已破烂不堪的紫衣外,“等我把这些麻烦都清理完,我们再好好叙旧。”收了手,顺势在他脸颊上轻轻一抚,轩辕梦直起身,也拔出了自己随身的血蓝色佩剑,“刚好我今天心情不爽,你们要玩,那我就陪你们玩玩。” 领头的黑衣人冷哼一声,目露凶光:“贱人口出狂言,一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凶光之外,还有一丝淫邪之色。 他在想什么,轩辕梦岂能不知?看到对方的眼神,轩辕梦心中顿生一股厌恶之感,目光一冷,长剑便如一道流光射了出去。 对方显然没想到她的速度竟如此之快,一时间竟有些慌神,眼看来不及躲闪,竟扯过身边的一名部下,将其挡在身前,替他挡下了轩辕梦刺来的一剑。 “好个不要脸的奸诈小人!”抽出染血佩剑,轩辕梦嘴角牵起一抹冷酷的笑意,手中长剑一甩,便将被当做替死鬼这名镇刑司部下拦腰斩断。 那头领见她武功如此高强,有些慌神,但片刻的慌乱后,他很快冷静下来,有条不紊地指挥自己的部下与轩辕梦周旋,趁轩辕梦被围攻无暇顾及他时,他突然身形一转,偷袭另一边因伤重而丧失抵御能力的萧倚楼。 轩辕梦压根没料到这家伙会这么卑鄙,没本事对付自己,竟去对付一个手无寸铁的伤重之人。 萧倚楼此刻竟然又在出神,连敌人近身都没有半点察觉,寒刃带着凛冽的气息,朝他的身上席卷而去,锋利的剑尖直指他的心口。 兴许是对方的杀意太过强烈,愣神中的萧倚楼终于回过神来,但他身上多处受伤,早已力气不支,就算察觉了敌人的杀意,他也无法躲开那必杀的一击。 轩辕梦看得心惊,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在又一批敌人袭来时,她提起真气,便朝萧倚楼的方向发足狂奔。 穿梭在一拨又一拨的敌人中,轩辕梦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个危在旦夕的男子。 她不能让他死,就算要死,也不能死在镇刑司、死在文太师的手里,他只能死在她轩辕梦的怀里,她的床上,她的身下! 双目陡然赤红如血,根根血丝密布在曜黑的眼珠上,如一头被激怒的雌狮,爆发着令人胆寒的杀意。 “铿”的一声,原本该刺进萧倚楼心口的长剑,硬生生被她一掌劈为两截,男人大惊,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必杀的一击,竟会被轩辕梦打断,震骇还未从心里褪去,便感觉呼吸一紧,一双充血的可怕眸子出现在眼前,“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你记好了——” 一手掐着男人的脖子,轩辕梦将其狠狠顶在墙上,靠近他的耳边,森然道:“我叫轩辕梦,是龙华的太女,这次来昊天的目的,就是……”后面说了什么,除了这个男人外,没有人听见,盯着面前的女子,男人忽然有种自己根本面对的不是人,而是魔鬼的感觉。 他扭曲着脸容,在轩辕梦拧断他脖子前,从嗓子中挤出一句破碎的话语:“你……真是个……疯子。” “喀嚓。” 男人的头颅似失去支撑般软软垂了下去,轩辕梦松开手,望着跌倒在脚边的尸体,嘴角的隐秘笑意越拉越大。 镇刑司剩余的部下,见自己的头领已死,顿作鸟兽散,平日里威风八面的镇刑司,此刻却变得如此狼狈,这恐怕是所有人都不敢想象的。 “想逃?”轩辕梦冷冷一笑,平淡的神色,看不出任何喜怒,却在下一刻,身形疾速掠出,只听远处接连响起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将京城静谧美好的夜染上的鲜血的味道。 “我说过,敢欺负我的男人,我一个不留。”带着一身血气归来的轩辕梦,脸上带着迷人的微笑,清雅幽然,根本看不出任何属于杀戮的痕迹。 她走到萧倚楼身边,目光落在他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一丝杀意,很快从目中掠过,很快,又归于宁静。 “好了,碍事的人都清理干净了,现在,该到我和你算账的时候了。”她单手一抄,将萧倚楼重新搂入怀中,只是力道不怎么轻柔,手臂压迫到萧倚楼身上的伤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蹙了蹙眉。 轩辕梦垂首,伸手往他心口处一按:“很爽是不是?要不要我再帮你填几个伤口?” 萧倚楼闷哼一声,别开眼去,躲避她炙热而带着压迫力的目光。 “看着我!”她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看向自己。 萧倚楼被迫与她目光相触,紫眸中渐渐染上一抹倔强:“反正你都已经不要我了,我是死是活,与你有关吗?” 呵呵,到什么时候都这么倔,果然不愧是萧倚楼! 轩辕梦不怒反笑,按在他心口上的手,缓缓来到他的腹部。 如果她记得不错,这里也有一处伤口。 果然,当她的手指,毫不留情按压在伤患处时,萧倚楼又是一阵痛苦的呻吟。 “萧倚楼,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敢勾引我,就不敢面对我?”放开手,她盯着他痛苦而迷离的眸问。 他再次撇开视线,低低道:“面对?我不是不敢面对你,而是不想面对你。”面对一个心里只有云锦的女人,他情何以堪。 “你在怕什么?”她看出了他的忧虑。 “我讨厌你的心里只有……”像是终于忍无可忍,他怒吼了出来,然而,那两个字,还是没能从口中道出。 “讨厌我心里只有云锦,对吗?”轩辕梦平静接上。 萧倚楼无言以对,她说的都对,可他,却难过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轩辕梦轻声一叹,将他搂紧:“我的心里,确实装着云锦,我爱他,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这一点,我不否认。” 果然……果然她爱的,只有云锦。 虽然这是早就知道的事实,但听她亲口承认,心却依旧那么痛。 萧倚楼,你完蛋了!你真的完蛋了!曾经发誓一辈子不会对其动情的女人,现在却牵动着你所有的喜怒哀乐!你的倔强,你的自尊,你的高傲,在她面前通通消失不见,你说,你还剩下什么? “萧倚楼,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她仰起脸,手指无意识的一下下抚着他的面颊:“你离开后,我想了很多,包括你对我的感情。” 见他面色惨白,她不由得将语气放柔,“我想和云锦在一起,也想你留在我身边,就这么简单。” 萧倚楼一震,脸上的忧愤忽然变成欣喜,可片刻后,又转为黯然,他轻声一哼:“你的心倒是大,同时爱两个人,你觉得可能吗?” “我也觉得不可能。”她老实回答,见他狠狠瞪来,无奈一叹:“可事实就是如此,我的心里,真的装了两个人,仔细想想,确实挺不可思议的,不过,事实就是事实,再难以接受,我也不会逃避。” 他看着她,眼中神色变了又变,终是化为一声缱绻的叹息:“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 轩辕梦大笑:“遇见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劫。” “这么说,你后悔要我了?”惑人的凤眸睨来,因伤重无力的原因,这饱含怨责的一瞪,却媚态横生。 轩辕梦不禁呼吸一窒,哑声道:“不后悔,想再来一次也可以。”不过,他这浑身的伤,再来一次,不怕失血过多而亡? 想起上次与她云雨时,她几近变态的折磨,萧倚楼蓦地一抖:“算了吧,我怕你会把我的血全部吸光。” “我又不是吸血鬼,怎么会把你的血吸光。”上次的凌虐,完全是个意外嘛。 萧倚楼静了静,忽然抬目,紧盯她道:“你真的想让我留在你身边?” “什么真的假的,你觉得我轩辕梦是那种满口谎话的人吗?” 他嗤道:“本来就是。” 靠,这家伙,几天不打上房揭瓦啊!一见面就跟她对着干,这家伙压根不知温柔为何物,还学云锦装柔弱,得了吧,都伤成这样了,嘴巴还这么臭! “还以为这辈子,都没人陪我吵架了呢。”她忽然忍不住笑出声来,想起这段时日的憋闷,终于有人替自己排解,不由得心情大好,“走,回家去。(..tw)” “回……回哪?” “当然是回家了。”轩辕梦冲他咧嘴一笑,手臂一伸,抓住他的腰带,往上一提,便扛在了肩上。 “唔……轩辕梦,你温柔点会死啊!” 哈哈哈哈,她的暴躁楼又回来了! 天黑黑,风清清,不知怎么的,这种感觉……真好! …… 回到小院,发现门口不知何时停了辆豪华马车。 轩辕梦以为是祁墨怀,可走到近处一看,那马车却不知祁墨怀乘的那辆,看外观似乎更为华丽高级些,不由得纳闷。 秉着一切小心的原则,轩辕梦从墙头翻了进去,找到绵儿,“外面那马车是谁的。” 绵儿正在为此事烦忧,见她回来,忙道:“是太子!” 什么?太太太、太子! 这家伙怎么找到这来了?难道,又是十三皇子的狗鼻子在为虎作伥? 不及多想,轩辕梦生怕自己与太子的冲突,会波及到小院,于是让绵儿先带重伤的萧倚楼去休息,安排妥当后,才晃出小院,敲了敲马车的车厢壁。 听到声音,一个脑袋探了出来:“好啊,你终于回来了!”一见是轩辕梦,太子立马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找到这里的?”轩辕梦没好气地问。 太子傲然道:“这世上有什么事能难得倒本太子?就算你躲到天涯海角,本太子也能找到你!” 见他这个样子就来火,轩辕梦恶声恶气道:“找我做什么?皮痒痒没被打够是不是?” 闻言,太子急忙向后退了几步,一脸紧张:“我警告你,你再敢打我,我就……就……” “就什么?”轩辕梦嗤笑:“灭我九族,还是找人暗杀我?” 太子有些不高兴,“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今天来找你,是想给你送个礼物,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对你客客气气,你却对我粗鲁无礼。” 送东西? 这丫脑袋没坏掉吧。 轩辕梦怀疑地看着他:“送我礼物?不是毒药暗器什么的吧。” 太子面色涨红,面子挂不住,恼羞成怒:“本太子才不是这种笑里藏刀的小人,你莫要侮辱我!” 轩辕梦“噗”的笑出声来,指着太子道,“你要些脸好不好,虽说你脸皮厚,但也不能不要脸啊!” “你……” “你你你、你什么你!”轩辕梦耐心尽失,陪他出来说了这么些废话已经够给他面子了,萧倚楼还等着她回去疗伤呢,她没功夫陪他在这里耍嘴皮子:“赶紧走赶紧走,看见你我就头疼,大不了我给你打回来,今后别再缠着我了,好不好?” 太子见她如此不待见自己,脸上的怒意莫名转为忧伤,“我自降身份来给你赔罪,你不但不感激,还对我这么凶,你简直没人性!” 轩辕梦满不在乎道:“骂我没人性的人多了去了,不差你一个,赶紧走吧,我的小祖宗。” “我只想和你做个朋友,这样也不行吗?”一股蛋蛋的忧伤环绕在太子周身,让他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轩辕梦看了看天空,月亮还在,天上也没下红雨,一切都很正常,太子是哪根筋搭错了,自己打了他,他不但不找她麻烦,还说要跟她做朋友,做朋友就做朋友呗,摆出这么一副被主人抛弃的可怜样,会让她有一种自己在欺负小朋友的罪恶感。 “好吧好吧,你要送我什么礼物,赶紧拿来吧。”真是不服都不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太子的黏人术真是太厉害了。 太子脸色一喜,忙回身从车厢里取出一物。 玉制的匣子,竟有丝丝寒气从中冒出,轩辕梦再不识货,也知这玉为千年寒玉,极为难得。 捧着匣子,轩辕梦惊了惊,当即就愣住了。 太子是疯了吧,送这么贵重的匣子给她,到底安的什么心?不会里面装的是暗器,故意用寒玉引诱她打开,然后给她来个透心凉吧。以太子的为人,很有可能这么做啊。 那现在,到底是打开,还是不打开呢? 太子眼巴巴看着她,就等她拆礼物了,可轩辕梦捧着匣子,不知在想什么,就是不肯打开匣子。 太子急了,上前一步:“你不会开这个匣子吗?我帮你。” “慢着!”轩辕梦向后退了一步,与他拉开距离,“你离我远些,这匣子我自己会开。” 太子虽纨绔好色,心思却极为敏锐,一看她的表现,就知道她在防备自己,脸上欣喜的神色顿时一黯,垂着头,向后退了几步。 轩辕梦将匣子放在手里把玩许久,最终决定打开一探究竟,如果太子真的耍什么花招,她不妨现在就给他一个了结。 扣住玉匣上的铁扣,轻轻一拉,“吧嗒”一声,匣盖弹开,一股腥膻味从匣中漫了出来,轩辕梦一阵恶心,差点把玉匣砸在太子的头上。 本想将匣子扔掉,却忽然想到什么,忍着那股腥味,将匣盖掀开。 冒着寒气的匣中,放着一枚血淋淋的动物胆脏,轩辕梦不知是什么生物的,刚想问,却发现那红色的胆中,竟有一颗龙眼大小的血珠,隔着薄薄的膜,隐隐流动。 这是…… “鲷鳞血蟒!”轩辕梦不可置信地脱口而出。 她虽没见过鲷鳞血蟒的胆,但张世礼告诉过她,鲷鳞血蟒的胆之所以价值连城,便是因为其中的那颗血珠。每一条血蟒,寿命都在百年以上,有的,甚至可以活上千年,它们的生命来源,就是那颗神奇的血珠。 轩辕梦怔怔看着匣子里的血胆,震惊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好半晌,她才喃喃道:“你广招能人异士,就是为了去血阴山取血胆?” 太子见她一脸惊讶,得意道:“怎么样?我厉害吧?你不是一直都想要鲷鳞血蟒的胆吗?那地方,进去了就很难出来,除非对那里很熟悉的人才有机会活着出来,一般人进去,只有死路一条。” 轩辕梦心情复杂,她去过一次血阴山,知道血胆有多难取,她虽讨厌太子,但此时此刻,也不由得诚挚道一声,“谢谢。” “那你要不要和我做朋友?”太子眼神一亮,她既然肯谢谢自己,那就代表她愿意和他做朋友。 轩辕梦目光沉痛地看着他,缓缓摇了摇头:“不,我不能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燃起喜悦与希冀的眸黯了下去,太子满脸不快:“我的礼还不够重吗?” “不是因为这个……”轩辕梦别开眼,脸上有着难言的挣扎:“我不是好人,和我做朋友,你会后悔的。” 太子急忙表明心意:“不会的,本太子以人格发誓,我绝对不会后悔!”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她陡然扬高了语调,一双黑眸在暗夜下灼灼发亮,如猛兽的眼:“等你想后悔的时候,说不定,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了,相信我,与我做朋友,真的不是一个明智之举。” 望着她唇边哀凉却又狠戾的笑,太子忽然心神一颤,有些惶恐,也有些绝望:“为什么我想真心交个朋友都不行!太子就一定要孤孤单单吗!” 轩辕梦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也曾想过无数遍,可答案,却是他们谁都无法接受的。 “你说得对,既然身在高位,那就一定有身在高位的无奈,你……以后会明白的。”会明白吗?她哀戚一笑。不,他今后将明白的,不是作为一个国君该有的责任,而是身为一个阶下囚,该面对的残酷命运。 太子不懂,他上前一步,大声道:“那你呢?你也甘心一辈子孤孤单单,身在高位,享受权利,却一个知心朋友都没有吗?” 轩辕梦一震,猛地转头,凌厉的目光直射一旁的太子:“你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面对她瞬间冷厉的眼神,太子苦涩一笑:“我说过,我是太子,这世上没有我办不到的事。” 轩辕梦万万没先到,看似不学无术的太子,竟能查到自己的身份,心中大惊的同时,不由得警铃大作,既然太子知道了自己的身份,那么,被文太师知晓也是迟早的事,既然已经决定牺牲太子,不如现在就杀人灭口,反正也没人知道他来过自己这里。 心中这样想着,手不由自主移到了腰间的佩剑上。 “你要杀我吗?”太子轻轻问了一句。 那样轻淡的询问,几乎一出口,就湮没在了夜风中,轩辕梦却陡然一颤,像被烫到似的,松开了紧握剑柄的手。 “你怎么知猜到的?”不得不说,太子的眼力,比十三皇子的鼻子还要灵。 “没有原因,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不是一般人。” “既然知道了,还要与我做朋友吗?”她面无表情看着他,语气冰冷似腊月的寒雪。 太子咬着牙,重重点头:“是。” 轩辕梦却笑了,“原本还觉得你和祁墨怀不像兄弟,现在看来,你们果真留着相同的血脉。” 不知轩辕梦为何这样说,太子眼中露出迷茫,轩辕梦却只是一笑置之,并不解释。 “好,你既然想和我做朋友,那我就满足你的心愿。”她转身,袍袖轻挥:“此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切忌,不可告诉第三个人,如果你违背诺言,我就阉了你,让你一辈子都不能再碰女人。” 太子见她终于肯松口,脸色再次绽出喜色,目送她的背影消失在小院,才喜滋滋登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轩辕梦捧着玉匣,静立在院内的枣树下,许久,她突然蹲下身,哭泣一般低喃:“轩辕梦,你罪孽深重,永生永世,都不得超生……” 夜很静,只闻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春天,春天已经来了啊,但为什么,她却只能看到一片灰败,一片属于罪恶的灰败。 不知从哪里飞来一片桃花瓣,沾染在她漆黑的发上,灼灼芳华,透着诡异的妖艳。 在枣树下默默蹲了半晌,再抬起头时,她脸上的迷惘和沉痛尽皆消失,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没与发生过,捧着玉匣,推开一扇房门。 萧倚楼身上的伤口已经被洗净,绵儿正在为他上药,轩辕梦走到榻边,从他手里拿过伤药和绷带,道:“这里交给我,你回房休息去吧。” 绵儿将手里的伤药递过去,在她伸手来接时,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沉默着退下了。 “轩辕梦,你真是个祸害。”当门被合上时,已经恢复精神的萧倚楼忽然道。 在榻边坐下,轩辕梦不置可否,“是吗?那我有没有祸害你?” 冷哼一声,这女人分明是明知故问。 轩辕梦乐呵呵地屈指在他脸上刮了刮:“我不喜欢绵儿,我喜欢你,还吃醋吗?” “不高兴。”他正经八百地看着她,道:“你喜欢我,又不是只喜欢我,在你心里,我始终比不上云锦。” 轩辕梦闻言,简直哭笑不得:“萧倚楼,你什么时候跟白苏一样,都喜欢耍小孩子脾气了。” 对了对了,她不提他都忘了,她的孽债里,还有个白苏呢! “萧倚楼,你到底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她绕着他的一束发尾,一脸迷惑:“我记得某人以前曾说过,永远只有别人爱他爱的死去活来的份,他这辈子都不会爱上任何人。” 被她提及往事,萧倚楼顿觉尴尬,颊边染上一片红晕,闷声道:“世事难料,就算我说过又怎样?” “不怎么样,我只是好奇。”蓦地,她凑近他,温软的唇几乎贴在他的脸上:“你到底是被我的风采所迷倒,还是因我的美色所拜服?” 萧倚楼狠狠剐她:“你这人的脸皮还是一如既往的厚,也不知你哪来的自信。” 轩辕梦呵呵一笑,“我的自信是拜你所赐啊,你看,你原来那么恨我,最后不一样没不出我的手掌心吗?” 萧倚楼脸更红:“不要脸!” 轩辕梦更无赖:“你不就喜欢我的不要脸嘛。” 萧倚楼发现,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方面,自己都不是她的对手,轻咳一声,伸手将她凑到自己唇边的脸拨开:“轩辕梦,你也别太得意,我虽然喜欢你,但我是自由的,我什么时候想走就什么时候走,别以为我对你动了情,就真的放不下你,” 轩辕梦轻哼:“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死皮赖脸不肯离开太女府,还利用美色来引诱本太女。” “我最后不是走了吗?你要休我,我何必再缠着你,天涯何处无芳草,昊天这里有的是美人,本大爷左拥右抱,快乐似神仙!”萧倚楼不甘反击,他实在受不了每次都被她压得死死的。 轩辕梦眼睛一眯,单手扣住他的下巴,“你再说一遍?” “说就说,天涯何处无芳草,本大爷日日笙歌,夜夜……”话还没说完,两片柔嫩的唇就被牢牢堵住,怔愣间,一条湿滑柔软的舌挑开唇缝,探入口腔,像要将他整个灵魂榨取干净般,用力吮吻,勾上他的舌,拉入另一个温暖甜蜜的口腔,如同爱抚婴孩般,细细品尝他唇舌的滋味,当他渐渐迷失在这样一个充满掠夺和霸道的吻中时,忽觉舌尖一痛,不由得闷哼出声。 捂着自己的唇,萧倚楼涨红着脸,又气又恼地瞪她:“你这个疯女人,你是不是属狗的,怎么每次都咬我!” 轩辕梦纤臂一伸,将他困在自己怀里,恨恨地睨着他:“咬死你都不为过!这样你就不会再去胡闹了!” 萧倚楼挣扎,却怎么都挣不开她那看似纤细实则强悍的双臂,索性也不挣扎了,“我哪有胡闹?” “难道不是?如果我今天没有遇见你,那你是不是就要死在镇刑司那帮王八蛋的手里了?”轩辕梦越说越气,一想到刚进城时看到的通缉令,心里的火气就再也压制不住了。 萧倚楼倏然抬目,刚想反驳,却陡然失了倔劲儿,垂下头,低低道:“你不懂,你……不会懂的。” “我不懂什么?不懂你为什么拼死拼活也一定要与文太师作对?”轩辕梦忍不住又在他红肿的唇上用力一咬:“我是不懂,但不管怎样,既然你已经做了我的男人,那这件事我就管到底了!跟我说实话,你招惹镇刑司,到底是为了什么?不许敷衍我,否则,哼哼……”她阴阴一笑,随手抽下萧倚楼的腰带,放在他眼前晃晃,见他勃然变色,这才满意:“说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第69章 成也男人,败也男人 萧倚楼的脸色难看的就像吞了一只苍蝇,他看着轩辕梦,心中巨浪翻滚,挣扎不决。(..tw) 轩辕梦晃晃腰带,他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 “轩辕梦,这件事与你无关,你还是不要插手为好。” “什么叫与我无关?”轩辕梦拔高声调,猛地将身体下压,以一种女上男下的姿势居高望着他:“萧倚楼,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必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讨厌欺骗,更讨厌隐瞒。” 面对这富有压迫力的体位,萧倚楼有些发怵,“你能先从我身上下去吗?” “不,你不告诉我,我就把你绑起来狠狠折磨。” “轩辕梦,你为什么一定要趟这趟浑水!” “因为你是我的男人。”她说的理所当然。 “你的男人?”萧倚楼苦笑:“不是你的夫君?” 轩辕梦怔住,正要说什么,萧倚楼忽然道:“好,我告诉你,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半句也不会隐瞒。” 这就同意了? 轩辕梦看着他,仔细观察他脸上的表情,“男人和夫君不都一样吗?夫君只是个形式,我心里有你,所以才想知道你的过去。”她笑笑,直起身子,“你和云锦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他温润如水,你倔强骄傲。不要刻意去学他,画虎不成反类犬,反倒失了你自己的个性,像个死板的木偶。你们各有各的好,人比人,那是会气死人的。” “我没有说云锦比我好。”他不满抗议。 “我也没说你比云锦差。” 他撇撇嘴:“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轩辕梦气得差点暴走:“萧倚楼,你少给我来白苏那一套,最后问你一遍,你与文太师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萧倚楼显然还在犹豫,轩辕梦实在忍无可忍,一把抓住萧倚楼的衣襟,“哧――”的一声,带着狰狞伤口的胸膛便暴露在微凉的空气中。 “萧倚楼,我真想把你的血吸干,让你变成一具干尸!” 磨牙霍霍,说完,手腕一翻,就将萧倚楼的两只手牢牢握住,同时将腰带缠了上去,萧倚楼见她要来真的,忙道:“文太师杀了我一家,我与他之间是血海深仇!” 缠腰带的手一顿,轩辕梦愕然道:“你说什么?文太师杀了你一家?” “没错,当年灭我一族的,正是文太师手下的镇刑司。”说到当年的惨祸,紫眸瞬间迸射出一股凌厉恨意。 目光,从他的脸上,缓缓移到他的胸口,轩辕梦了悟般喃喃:“怪不得你胸口上没有守宫砂,原来你是昊天人。” 沉浸在浓烈恨意中的萧倚楼,蓦地发现轩辕梦的目光一直胶着在自己光裸的胸口上,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浑身燥热,忙不迭将敞开的衣襟拢上。 轩辕梦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只疑惑问道:“文太师为什么要杀你一家?你们萧家得罪他了?” “我不知道,在昊天的这段时间,我只查到当年灭我满门的幕后主使是文太师,至于他为什么处心积虑对付我们萧家,我无从得知。”萧倚楼心中也有疑惑,当年,文太师为何要对自己的家人下那样的毒手。 轩辕梦震愕:“你也不知道?” 萧倚楼摇摇头,气愤道:“文太师手下的镇刑司权势滔天,无人敢惹,皇上又连续数月卧床不起,荒废朝政。如今,文太师一手遮天,我想查出当年真相,却处处受阻,恨只恨皇帝昏庸无能,听信谗言,重用文太师这个奸诈小人!” “萧倚楼,你确定,当年杀你一家的,确实是文太师?”轩辕梦忽然问道。 萧倚楼面色一冷,不悦道:“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在说谎?” 轩辕梦淡淡道,“我怀疑你做什么?我只想知道,你的敌人究竟是不是文太师,如果是,那么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必会为你讨回公道。” 萧倚楼微微惊异:“你……你要帮我?” “当然了,我刚才不是说了,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帮你谁帮你啊。”轩辕梦半开玩笑半认真道,“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报仇雪恨这种事,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做。” 萧倚楼呆呆望着她,神色像是有些恍惚,许久后,他转开眼,听似平淡的语气中却有着无法压抑的激动:“你不必如此,报仇一事,我一个人足矣。” “一个人足矣?”轩辕梦冷嗤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死在镇刑司的手里,如果不是我救你,你谈何报仇?” “我……”找不出反驳的理由,萧倚楼嗫嚅着唇,半晌无语。 轩辕梦哈哈一笑,反手揽过他:“你放心吧,这个仇,我轩辕梦替你报定了,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伤,乖乖听话。”望着怀里那双瞪圆的紫眸,轩辕梦忽然间觉得,萧倚楼这家伙真是太可爱了,忍不住俯首,在他的脸颊上用力啵了一口,萧倚楼立时炸毛:“轩辕梦,我不是你的宠物!” 又在他脸上拍拍,以示安抚:“好了好了,我不逗你了,我去找白苏,你好好养伤,千万要听话哦。”放开萧倚楼,轩辕梦如一缕轻烟,转眼飘到门前,对着一脸羞恼怒意的萧倚楼挥挥手:“我先走了,不要太想我,如果实在欲火难耐,就左右手自己解决。” “轩辕梦,你这不要脸的臭女人!”抓起床上的软枕,扬手朝门口扔去,不过轩辕梦闪得快,在枕头砸来前,就已经闪身出房,“youmiss!” 不知又有什么被当暗器朝自己扔来,只听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轩辕梦抹抹额头,长吁道:“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 走到白苏房前,想起这里面比萧倚楼还难缠的男子,轩辕梦忍不住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抬手敲了敲门,立刻有沉静清润的声音传来:“谁?” “是我。”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到来,把里面的小男人给吓坏了,房内竟传来凳子翻倒,茶杯落地的哐啷声以及略显凌乱的脚步声。 轩辕梦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真的有那么可怕? 不对呀,就算她长得狰狞如鬼,白苏也看不见啊,至于这么恐惧吗? 忽然间,想起了月影山庄那群弟子给自己的评价――世上最嗜血最恐怖最残忍的女人。 唉,也难怪,这种女人,自己听了都害怕,更何况是小白兔附身的白苏呢。 腹诽了一阵,门被打开,一张憔悴无神的脸庞出现在她的面前。 哟,这是怎么了?脸色苍白,双眼浮肿,一脸菜色……她记得自己好像没虐待他吧? “有事吗?”毫无情绪起伏的平淡问话,从白苏唇色浅淡的两片薄唇中吐出。 轩辕梦想进屋,却发现白苏压根没半点请她进屋的意思,只好站门口道:“鲷鳞血蟒的胆我已经拿到了,你是现在就想解毒,还是等明日?” 白苏脸上现出诧异,像是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拿到血胆,又像是不信她会真的为自己解毒:“不用你装好人。” 哈?她装好人? “白苏,你觉得我有必要在你面前装好人吗?”轩辕梦不爽反问。 白苏不回答,低着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白苏,我不妨告诉你,我每天看你的冷脸真的是看够了,你不是小孩子,我也不是你的老妈子,我肯为你解毒,已经算是很仁至义尽了,你不是要报仇吗?那就把药喝了,等你双目复明后,你随时可以来找我报仇……”见他似乎想开口说话,轩辕梦先一步截断:“想骂我惺惺作态?我劝你打住,我已经听腻了,真的,非常非常腻,休书都已经给你了,我还有什么可惺惺作态的呢?” 话落,白苏脸上的委屈表情更重了,他颤抖着纤薄的唇,低低道:“轩辕梦,你打算把你对我做过的一切都一笔抹去吗?” 轩辕梦耸耸肩:“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你可以找我报仇,只要你有本事,完全可以把我对你造成的所有伤害全部讨回来。” 白苏眉一皱,幽怨道:“你给我的伤害是怎么样都讨不回来的!” 轩辕梦听着他哀怨的指控,心头蓦地生出难言的烦躁:“那你想怎样?这不满意那不满意,是不是我真的不得好死,你才会高兴?” 白苏一怔,脸色又白了几分:“我说过,那不是我的心里话,我已经道歉了!” 轩辕梦气得发笑:“怎么?你还觉得委屈了?我为你寻找血胆解毒,差点死在血阴山,你一次次咒我,我都不委屈,你委屈个屁啊!”愤怒之下,轩辕梦开始口不择言,连粗话都搬出来了。 白苏双肩一颤,单薄的身子似乎有些站不稳:“轩辕梦,你太无情,太无情了!” 这话几乎是喊出来的,还带了些隐隐的哭音。她知道,白苏一向是倔强的,他的倔,与萧倚楼不同,是那种带着烈性的火焰的顽固,不但可以将他人灼伤,也能将自己烧成灰烬。 她同情他,怜惜他,同时也恼他的倔,恨他的顽固,虽知道自己刚才的话伤了他,她却不想再出言安慰。 白苏就因为被保护的太好,所以才会养成这种单纯又顽固的性子,既然决定放他走,那就要让他渐渐学会适应这个复杂的世界,他自己不试着坚强起来,离开她后,只会处处受挫,一蹶不振。 “你先睡一觉吧,明天我会亲自把药送来,临睡前,你最好想想,等你恢复光明后,你最想做的事是什么。不要浪费我的一番努力,否则我会很生气。” 留下这样一句话,轩辕梦也不管白苏是什么表情,转身就走。 听到身后传来短促的脚步声,似乎是白苏追了两步,却因为看不见,被障碍物堵住了去路,只好放弃。 脚步顿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迟疑,快步走出了白苏所能感知的范围。 躺在床上,轩辕梦第一次认真回想了一遍自己穿越后的点点滴滴,与云锦的感情,与萧倚楼的爱恨情仇,与白苏、邵煜霆、祁墨怀的恩怨是非,想着想着,忽然就笑了起来。 想起一句成语,她略加改动,便成了――成也男人,败也男人。 这算什么,美男劫吗?一穿越就面临谋杀,更可笑的是,她现在竟与当初企图谋杀自己的男人卿卿我我,打情骂俏,该做的事做了,不该做的事也做了,突然就觉得,那句“人生如戏,戏如人生”真特么的精辟! …… 早上天还不亮,小院里就来了个古怪的陌生人,说大皇子请她傍晚前入宫一趟。 心中虽有怀疑,但对方手里有祁墨怀的令牌,她只当是宫里没见过面的公公,也就没在意。 从萧倚楼房中走出,轩辕梦对等候在外的属下道:“十八年前京都有桩灭门惨案,你去查查,三日后,把查到的结果告诉我。” “是。”女子领命而去。 站在院中,不由得抚上颈间的那块温润玉佩,想起那个人,心中既暖且伤。 天知道她现在是多么的归心似箭,心里记挂着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感觉。不论走到哪里,哪怕是天涯海角,那份曾有的温存,心中的悸动,永远都不会消磨殆尽,反而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强烈。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她终于体会到这句诗词的真正含义了。 “殿下,药已经熬好了。”正在愣神中,一个声音自耳边响起,绵儿静立在她身侧,手中捧着一个盅,有淡淡的苦涩药味从盖子里溢出。 轩辕梦接过药盅,对绵儿点点头:“辛苦你了。” “殿下。”转身之际,身后传来一个飘忽的声音,她侧过脸,露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绵儿只是痴痴看着她,在她脸上现出不耐时,才浅浅一笑:“殿下对白公子真好。” 她对白苏好? 真的是这样吗?如果真像绵儿所说,为什么白苏不领情?她对他的好,对他的忍让,对他的照顾,却只有绵儿能看得出来,是自己对白苏太纵容,还是对绵儿太苛刻? 看着绵儿略显寂寥的神情,轩辕梦头一次用温软诚挚的语气对他说:“我以后也会对你好。” 绵儿怔了一下,心里说不出是欣喜还是感伤,深吸口气,勉强维持住了口吻的镇定:“多谢殿下。” 轩辕梦柔柔一笑,转过身,端着药盅朝白苏房间走去。 今日的白苏,似乎比昨天看到的又憔悴了几分,连那双没有神采的眼,也满布血丝,当门被打开的刹那,轩辕梦吓了一跳,险些把手里的药盅给扔掉。 望着眼前那张原本清灵,现在却萎蔫苍白的脸,轩辕梦觉得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白苏,而是一只重度毒虫。 他还是站在门口,没有半点请她进屋的自觉,轩辕梦这次也不客气,推开他,径自往屋内走去。 “喝药。”将药盅往他手里一塞,轩辕梦硬邦邦道。 白苏咬着细白的牙,修长的脖颈一扬:“我不喝。” “不喝?”轩辕梦双目倏地眯起。 摸索着,将药盅放在桌上,白苏摆出一副不食嗟来之食的傲然之态:“你不欠我什么,我也不想承你的恩。” “白苏,你有完没完!”她一掌拍在桌子上,大怒道:“跟我较劲很有意思吗?是不是我对你越好,你就越不领情?好,好,好得很!”她一连说了几个好,声音夹杂着被逼到崩溃的怒火,“白苏,我真是受够你了!”绕着桌子来回踱了几步,蓦地转向他,冷声道:“给你两种选择,一是把这碗药喝了,二是我现在就杀了你,你选吧。” 白苏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死死的,白的几乎透明的肌肤上,青蓝色的血管清晰可见,他低下头,似乎在竭力隐忍着什么,轩辕梦看着他的样子,有些不忍,正要出声规劝,却见他仰起脸,憔悴的面容上尽是不惜赴死的决绝:“第二种,我选择第二种!” 轩辕梦气得肺都疼了,盯着白苏看了一阵,点点头,语气突地转缓:“好,我成全你。” 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将玉瓶中的白色粉末全部倒在了桌上的药盅里:“我已经在药中下了见血封喉的牵机,你不是想死吗?喝了吧,这样你就能一死百了,我也乐得清静。” 冰冷无温的口气,仿佛他在她心里,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原本以为她根本不会杀自己,那颗看似冰冷无情的心,实际却炙热柔软。她会在他遭遇危险时挺身相救,也会在他无助时给他温暖呵护,更会在他心死绝望时,抱着他,用她的意志,给他希望与光明。 可这一切,根本只是他的幻觉! 不是早就知道她冷血无情,无爱无恨吗?他还在期待什么,渴望什么! 他感觉好冷,心也好疼,酸涩的感觉一点点涌上鼻腔,他几乎是发狠地,抬手擦过眼角,把原本就浮肿的眼睛擦得更红更肿。背过身,端起桌上的药碗,一颗晶莹从眼睫上滑落,无声滴落在浓稠的药汁中,荡起一圈小小的涟漪。 吸吸鼻子,他突然很想说些什么,可喉咙上像被卡了一根尖利的刺,他疼得一个字都说不出。 怕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哭出声,所以端起药盅,大口大口吞咽着苦涩的药汁,借以掩盖他的失态。 因喝得太急,来不及咽下的药汁呛入了气管,他捂着嘴,咳得隐忍,苍白的脸涨的通红,眼泪溃堤般蜿蜒而下,却被他很快擦去。 咳了一阵后,他再次举起药盅,将剩下的药汁喝的一滴不剩,他抹了把嘴角,将药盅放下,始终不肯回头:“我喝完了,你可以走了。” 目光隐忧地看着他,心中也不由得泛起疼痛。 为什么要这么固执,为什么就不能服一次软?这样的白苏,让她在痛恨的同时,也不由得心生怜惜。 不过好在,他终于服下了那碗药。 叹一声,轩辕梦盯着他微微战栗的背影,语气虽依旧沉冷无温,却多了丝柔软的关切:“我走了,若有不适之处,你就去找萧倚楼,他知道该怎么做。” 说完,牵了牵微涩的嘴角,轩辕梦举步而出。 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淡淡的薰衣草香味弥漫在狭小的空间内,呼吸里满满都是她的味道,仿佛她还在身边。 不知在原地站立了多久,直到腿脚发麻,他才转过身,朝她之前站立的地方缓缓探出手,似乎马上就能触到她的身体般,心中竟带着隐隐的激动。 可,手到之处,除了空气外,什么都感知不到。 他突然后悔了,发了疯般的后悔。 为什么?为什么就不能服一次软,为什么要那么固执,为什么要让她讨厌、让她憎恨!又为什么……要对她念念不忘?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如果一切能重新来过,他一定会告诉她,埋藏在自己心底的那一份心意,以及从未坦言的依恋。 眼前渐渐开始变得模糊,竟有微弱的光在眼前闪动。 死亡,已经临近了吗?那些渐渐自无尽黑暗中浮起的光明,是老天送给他在人世间最后的礼物吗? 呵呵……若能在临死前,再见她一面,该有多好。 记住她的音容相貌,记住她的温柔,也记住她的无情。 明知该恨她、怨她,明明那毒药,是她亲手所赠,可为什么,他对她,却恨不起也怨不起呢? “师父,师姐,对不起……”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恍惚中,他竟透过窗棂,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绿柳红花,桂影扶疏,一切都那么真实,寒光影乱,万里青天。 这是……梦? 他几乎不敢相信,望着那一片翠绿,试探着向前迈了一步,让他欣喜若狂的是,那一片翠绿不但没有消失,反而更加清晰了。 推开窗,探出手去,感受着微风吹拂在掌心的柔软,纷扬的桃花瓣洒落,如密集的稠雨,不多时,便落英满怀。 他拈起一片花瓣,粉嫩的颜色,艳丽荼蘼。 “桃花……”他呐呐自语,望着那片桃花,良久不曾移开视线。 蓦地,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猛地回身,推开房门狂奔而出。 阳光灿烂而耀眼,多久没有看到过这样生机盎然的美景了?以为这辈子都要与黑暗为伴,谁料幸福突然降临,快得让他几乎承载不住。 轩辕梦。 轩辕梦…… 轩辕梦! 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他越来越看不透她、看不懂她了。 不过没关系,现在,他可以看着她的眼睛,亲口问她! 第一次感觉,生命,竟是这样的珍贵。 找遍了每间房子,却怎么也找不到那个女子,白苏站在院中,像丢了魂似的,刚恢复神采的眸,再次变得暗淡无光。 “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一个声音在身后响起,由衷的恭贺着。 他转身,看着面前的男子,眼神迷惘:“你是……” “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了?”晒然一笑,萧倚楼走到白苏面前,狭长的眼尾轻轻上挑。 好半天,白苏才恍然道:“萧倚楼?” “呵呵,还好,没有忘记我这个朋友。”恢复了光明的白苏,那一双黑眸耀然生辉,连他身为男子,也不由得为之动容。 猛地抓住萧倚楼,那双流光溢彩的眸,竟带着微微的紧张:“她呢?” “她?”片刻的诧异后,萧倚楼立时了然:“白苏,还记得我当初问你的话吗?” 见白苏面露迷茫,萧倚楼将曾经的问话再次重复了一遍:“穷尽此生,你是否能忘记自己所背负的血海深仇,让一切如过眼云烟,就此消逝?” 白苏怔住,下意识摇了摇头,又神经兮兮地点了点头。 萧倚楼摇头轻笑:“白苏,别为难自己,其实你根本忘不掉,对不对?” “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望向白苏的紫眸中,有淡淡的嘲讽,以及哀伤的同情:“我没有资格劝你怎样做,我只希望,你今后不要后悔。” “她恨我,是不是?”连见他一面都不愿,若不是恨极了他,又怎会如此绝情。 恨他吗?有关这一点,萧倚楼也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个女人太神秘,也太深奥,即便自己已经与她如此亲密,也依旧看不穿她的内心。 譬如,她明明这样关心爱护白苏,却要在他双目复命后,毫不犹豫地赶他离开。 这女人,到底是有情,还是无情? 沉沉一叹,他神色复杂地看着白苏,尽量用最委婉的语气,将轩辕梦的决定道出:“她……不恨你,我猜……她只是怕你见到她,会心里不痛快,所以才……才让你离她远远的,这女人的劣根性你又不是不知,她今天说放你走,没准明天一后悔,就再把你抓回来,让你这辈子都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说到这里,他再也说不下去,这种蹩脚的说辞,连他自己都不信,白苏又怎会相信?长叹一声,语重心长道:“走吧,走的越远越好,趁自己的心还未彻底沦陷,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与她见面。” 白苏目光沉忧,淡淡的水汽浮上眼眸,他拼命摇头:“不,我要见她,把话问清楚!” “问什么呢?”实在忍不住,萧倚楼反问一句:“问她为什么要杀死你的师父和师姐,还是问她为什么要毒瞎你的眼睛,让你生不如死?” 像是被这句话所惊到,白苏后退两步,满眼的痛苦:“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相信我,在你没有完全放下仇恨前,不要对她动情,否则,苦的是你自己。” “我对她动情?”白苏突然激动地大喊出声:“不,我才没有动她动情,才没有!她杀了我的师父师姐,杀了我最亲的亲人,我恨她都来不及,我怎么会对她动情!你看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杀了她为我的师父师姐报仇!萧倚楼,我要杀了她,说到做到!” “我知道你恨我,但也不用这么大声,闹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吧?”在去皇宫路上发现遗落了重要之物的轩辕梦,去而复返,刚踏进小院,就听见白苏宣誓一般的怒喊。 听见她的声音,白苏喜色难掩,连忙回过头来,却在看到她的瞬间,所有的喜悦,全被她眼中的冰寒冷意冻结。 她目光幽冷,漠然如霜,不屑的讽意从唇角蔓延至眼尾,她看他,就如看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不,比看陌生人还要冷淡,他在她的眼中,几乎找不到自己的影子,她像是在看着他,但目光穿过了他,落在了另一个虚空。 “不是那样的……不是……”水波荡漾,那双重获的光明的眼,就似两颗绝世水晶,与独属他的风情相融,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魅力。 轩辕梦目光微闪,从前的自己,就是看到了这样的一双眼,才不顾一切,誓要把他留在身边吧。 不过,现在的她可不是从前的轩辕梦,不爱的,她绝不会强留,管你有多倾城倾国,在她眼里,都与垃圾无异。 “萧倚楼,让他走,从今天开始,我与他就是仇人的关系,他若要来报仇,我随时恭候,如果是叙旧诉苦,那就免了,我这里不欢迎他。”淡淡的口吻,甚至连一丝怒意都没有,可她的每一个字,却堪比最尖利的刀刃,一刀一刀,戳进了白苏的心口。 心疼,浑身都疼,他像是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怎么爬都爬不出去。 轩辕梦不理睬他,径自回去取了东西后便登上马车,匆忙离开,连看都没看白苏一眼。 坐在马车上,轩辕梦静静的闭上双眼,将白苏带来的负面情绪一点点从心里排除,待心境完全平和后,才从怀中掏出一份官员名单,目光在名单上快速一扫,眸中划过一道冷光。 要对付文太师,就要先从他手下的官员入手,哪些贪生怕死,哪些见钱眼开,哪些吃里扒外,哪些好色昏聩,只要掌握了这些,由外而内,慢慢腐蚀文太师的势力,再一举攻破,便可万无一失。 正这么想着,马车帘却不知被谁给掀开,一张纸条轻飘飘被丢了进来。 轩辕梦抓住纸条,忙探头而出,却发现街上人流如潮,根本不知道塞自己纸条的人是谁。 神色一凝,她打开手里的纸条,随意瞥了一眼。 上面只有几个血红色的大字,怵目惊心――有埋伏,速回! 第70章 你是不是喜欢我 血色的大字,鲜艳到刺痛眼球,轩辕梦静静捏着手里的纸条,眼中的神色复杂而凛冽。舒骺豞匫 直觉告诉她,纸条上的消息来源不假,但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她决定去一探究竟,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要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在幕后操纵。 半途中下了马车,轩辕梦让车夫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继续将车赶往皇宫,她则在隐蔽处观察一切可疑的人或事。 马车直到驶入皇宫,都没有任何异常之事发生,轩辕梦正以为自己直觉有误,打算现身时,一群黑衣人突然从城门两边冲出,将马车团团围住。 镇刑司! 轩辕梦大惊,难道文太师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额上蓦地冒出一层冷汗,轩辕梦想起那张通风报信的纸条,庆幸的同时,心头的疑虑却越来越重。 告之她有埋伏的人,与自己究竟是敌是友,如果是友,为何不愿现身?可若是敌,又何必帮助自己,让自己的身份被文太师揭穿,这样岂不是更好? 心中一片烦乱,事态的展,似乎远远超过了她的预计。 她不怕明面上争斗的敌人,却怕在暗里使坏的对手,送她纸条的人,虽然帮她躲过了一劫,但并不能代表,那个人就不是自己的敌人,尤其是他躲在暗处,叫自己无迹可寻,这才是最可怕的。 就在她为那名神秘人的身份和烦忧时,一个头戴兜帽,身着长袍的人,忽然从将马车团团围住的镇刑司部下中走出。 因为背对着轩辕梦,所以她看不到那个人的脸,但看他的身形,却感到十分熟悉。 兜帽人走到马车边,不知说了什么,立刻有两名镇刑司部下抽出长刀,架在了马车边,看神情似乎极为紧张,连握刀的手都在颤。 轩辕梦望着那个兜帽人,一股莫名寒意蓦地从脊背窜上。 以她现在的耳力,百丈之内,没有任何动静能够逃过她的耳朵,可刚才那名兜帽人明明开口说了什么,她却一点声音都听不见,由此可见,那人的武功远在自己之上,甚至已经到了可以操控声波传播范围的可怕境地,她的声音,除了马车里的人,和她身边的人,没有人可以听到。 一阵暖暖的微风吹过,她却禁不住浑身剧颤,一股无法抵挡的恐怖寒意从体内蔓延开来,再看向那个兜帽人,她竟忍不住地感到害怕。 那人,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会觉得陌生,又觉得熟悉? 绝不会是文太师,那个老头子再厉害,再嚣张,也绝不会有那样恐怖凌厉的气势,再说,她根本就没有见过文太师,所以绝不会对他感到熟悉。 到底是谁?那奇异的熟悉感难道是幻觉? 心头的疑惑和惊异还未褪去,便见那兜帽人忽地转过身来,直直朝向她的藏身之地。 轩辕梦身躯一僵,顿时有种心脏被冻结成冰的感觉。 那个人……看到自己了? 她不敢动,屏息凝神,霎那间,她除了自己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见。 兜帽人眼光如刃,周围的空气似乎都被那冷厉阴寒的目光寸寸割裂。 因为兜帽很大,帽檐又特别低,所以轩辕梦除了能看到对方一抹线条冷硬的下巴外,什么都看不到。不知那兜帽人又说了句什么,守在马车边的两名镇刑司部下陡然撤刀,并朝马车的相反方向退开了几步。 轩辕梦越看越觉得诡异,对方好像已经知道自己不在马车中,但他却没有下令搜查,而是一挥手,带着一众镇刑司的人扬长而去。 怎么回事? 虽然对方已经离去,但轩辕梦紧绷的神经却依然没有放松下来。 静静藏在原地,轩辕梦也不现身,生怕那人会去而复返,可这时,另一个头戴帷帽的人,忽然从宫门中走出,来到马车边。 今天是怎么了,到处都是戴帽子的人,今年流行戴帽吗? 正在腹诽中,那头戴帷帽的人忽然将帷帽扯下,露出一张清俊的脸。 祁墨怀! 轩辕梦下意识便要现身相见,却在刚迈出一只脚时,飞快收了回来。 不能去!绝对不能出去! 对方正因知道自己与祁墨怀相见之事,所以才会提前设下埋伏,如果自己现在出面相见,不但会被敌人识破身份,也会给祁墨怀带来危险。 祁墨怀脸上似有焦灼,在马车边来回张望着,却始终见不到自己想要见的人,最终颓然一叹,打发那马车夫离去,然后返身回宫。 果然,在祁墨怀离去后,一名镇刑司部下从暗处走出,看了眼祁墨怀离去的方向,神态颇为些懊恼,似乎为自己没有机会立功而大叹时运不济。 轩辕梦不敢继续逗留,在街上绕了个大圈后才回到落脚处。 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原以为自己的对手蠢笨如猪,却不知从哪里跑出个程咬金。.tw[]潜意识告诉她,那个人很危险,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摔个粉身碎骨。 攀上房檐,闪身落地,轩辕梦在确定没有人跟来的情况下,这才走入小院。 “白苏走了。”刚踏入院门,就见萧倚楼站在院子中央,目光盯着她,汇报般对她淡淡道。 轩辕梦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为什么要这样做?” “什么?”她假装不解。 萧倚楼目光沉沉,显然因白苏的遭遇,想到了自己之前的绝望:“白苏只是性子倔了些,你连我都能接受,为什么要对他那么无情?” 轩辕梦原本不想回答他,略一沉吟后,正色道:“萧倚楼,你和他不一样,他心里有恨,就算留在我身边,他也不会快活,有的只是痛苦。” 萧倚楼望着她的眼,惆怅一叹。 她说的没错,白苏始终放不下心里的恨,与他相比,自己何其幸运,因为不论他之前有多少恨多少怨,现在都已放下。 人最怕的,就是放不下。 能放下,才能给自己真正选择的机会,被恨束缚,一辈子都不会自由,不会快活。 这一点,白苏未必不懂,他只是不想懂。如果他是白苏,怕也不会忘记身负的血海深仇,世上没有人可以做到绝对的潇洒,他只能说,命运无常。 “银子给他了吗?”虽说决定与白苏形同陌路,却依旧有些担心他,那样的男子,单纯的就像一朵圣洁雪莲。在这个世上,人心不古,像他这样的烂好人已经没几个了,若无银两,他只怕会寸步难行。 “他……什么都没拿。”萧倚楼叹息一声,想到白苏的性子,也不免担心。 轩辕梦惊道:“什么都没拿?” “是,银子,行囊,他说有关你的一切,他都不要。” 轩辕梦又气又忧:“他这是什么意思?我好不容易帮他解了毒,治好了他的眼睛,他就这样糟蹋自己!” “既然担心他,不如将他找回来。”萧倚楼提议。 轩辕梦却坚决反对:“不,他既然决定要离开我,我又何必找他回来?”她轻轻一笑,像是自嘲般:“萧倚楼,你信不信,找他回来的结果,不是我杀了他,就是他杀了我。”歪着脑袋,想了想,她再次哼笑出声:“不,他回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我杀了他,为了他好,还是别让他回来了。” “轩辕梦,你可曾后悔过?”萧倚楼忽然问,眼中藏着隐隐的急切。 “后悔什么?” “后悔曾经做过的那些事?”如果她没有杀死白苏的师父师姐,如今的一切,将会大大不同。 没有任何的考虑,她当即摇头:“不后悔,我对我做的每一件事都不后悔。” 这早就在他的意料中,这样的女人,何尝有过后悔,只怕这辈子,她都不会知道后悔为何物。 见他神色游离凄迷,轩辕梦怎会不知他在想什么?曾经,自己也是这般决绝地与他划清界限,他骄傲,同时自卑,他坚毅,同时怯懦,这样的复杂的性格啊,她该拿他怎么办呢? “萧倚楼。”她牵过他的手,轻轻握在掌心:“我的心没有那么大,同时装下两个人,已经被塞得满满的,哪里还有精力去关心其他男人,照顾其他男人?” 萧倚楼脸上的神色还是落寞的,但紫眸中却染上了点点欢愉的笑意:“你的心还不算大?我就不信,你不知白苏的心意。” “白苏什么心意?”她故意用力捏了捏他的手:“每天对我爱理不理,一口一个不得好死,时不时对我掉脸子,糟蹋我的心血,还从不领情的男人,你认为他能有什么心意?” 萧倚楼拧眉:“我听着你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埋怨我似的。” 轩辕梦斜睨他一眼:“哟,你也知道你以前有可恶,谋杀我不说,还见死不救。” “轩辕梦,你怎么这么小心眼,这都多久的事情了,你还记着!” “我就是小心眼,睚眦必报,谁惹了我,我就加倍奉还!”她忽地诡秘一笑,整个身子挨向萧倚楼:“你欠了我这么多,我要不是多讨回点,简直太亏了。” “你想怎么讨?”难得啊,这家伙竟没生气。 轩辕梦嘿嘿一笑,突然将他用力一推,抵在了院中央的枣树上:“上次没过瘾,我还想再来一次。” 萧倚楼脸色瞬间爆红:“你……你这淫棍,上回折腾了我整整一个晚上,你还嫌不过瘾!” 轩辕梦一脸无辜:“我哪有折腾你一个晚上,明明就只有一次。” “一次?”萧倚楼忍不住拔高声调,控诉般道:“你又是绑我,又是咬我,一个晚上来来回回做了不下十次!” “哪有!你胡说!” “怎么没有,你看看,我这里还留着你的牙印!”为了要证明轩辕梦的暴虐,萧倚楼扯开自己的衣襟,将自己玉色的胸膛暴露在轩辕梦面前:“你看,这就是你咬的,到现在都没消!” 看着已经伤势痊愈,除了有几道粉红伤疤的精壮胸膛,轩辕梦忍不住猛吞口水。(..tw好看的小说) 手指抚上胸膛上一道淡色的牙印,蓦地转向一旁的小红豆,猛地一掐:“萧倚楼,我能不能把你现在的举动当做是色诱呢?” 萧倚楼轻哼一声,似痛苦,又似欢愉,“谁色诱你了,老子才不稀罕……嗷!” 又是狠狠一掐,轩辕梦狞笑道:“可我就是觉得自己在色诱我,怎么办,我饿了,突然很想吃点什么。” 低沉暧昧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撩人的热气喷洒在敏感的颈项上,萧倚楼的身体立刻就有了反应,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觉到某处的精神奕奕。 轩辕梦故意扭动了一下身子,惹得他连连倒抽冷气:“这……这里不行,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咦?我吃东西怎么会有伤风化?难道你吃饭都是一个人躲起来吃的?” 萧倚楼一怔,立时大囧,谁知道此吃非彼吃呢?上次她说吃了他,不就真的把他吃的渣渣都不剩?同样的吃,配上她那淫色的模样,任谁都会想到那上面去吧。 “不是饿了吗?你还抱着老子算怎么回事?”他实在忍受不住这暧昧惑人的接触,身体的反应越来越强烈,他难耐地移动了一下身子,却因为与她贴得极紧,刺激到了敏感之处,顿时身子一软,整个人靠向了轩辕梦。 “呀,这就投怀送抱了。”轩辕梦嘻嘻一笑,毫不客气地将他抱紧,身子一转,两人位置易地而处,她靠着树干,而萧倚楼伏在她身上,“没关系,这里没人,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存在光天化日一说。” 萧倚楼憋得脸颊通红,被她这吊儿郎当的样子气得牙痒痒,想将她就此剥光,来场酣然大战,却实在做不来她的无赖,当真背枕大树头顶蓝天,旁若无人地野战。 轩辕梦悠悠而笑,两手展开,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倒不是她口味重,真想在这里打野战,而是她认定,萧倚楼脸皮薄,绝对做不来这种外人看来简直可算是惊世骇俗的事。 她的随意笃定,让早已欲火焚身的萧倚楼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望着她在夕阳下越发红润的唇,俯下头,狠狠吻了上去。 他的吻很急,像密集的暴风雨,虽不缱绻温柔,却有一种狂悍的热烈。 比起温润似水的亲吻,轩辕梦更喜欢这种犹如打斗般激烈的热吻,两人如同处于发狂的野兽,紧紧缠抱在一起,谁也不肯服谁,她刚将他的激烈压下去,就被他赶超,以更狂暴的方式回应,掀起更汹涌的情潮。 两人吻得如火如荼,你方唱罢我方登场,如果这个世上有吉尼斯纪录的话,她和萧倚楼的这场旷世长吻,绝对可以载入吉尼斯纪录。 当夕阳的最后一丝光辉,彻底被月的清辉所覆盖时,两人终于分开。 “再来一次?”轩辕梦喘息着道。 萧倚楼二话不说,弯身便去抱她。 轩辕梦忙伸手将他按住,“你搞错了。” “搞错什么?”他同样气息不稳:“这里是昊天,入乡随俗,男的在上!” “哈哈哈哈……”轩辕梦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我不是说这个弄错了,我是说,再来一次的意思,你弄错了。” 萧倚楼这会儿早已情潮翻滚,哪里还管她弄不弄错,将她往怀里一带,就伸手往她胸口摸去。 不是吧,这家伙真的要来野战? 捉住他已经探入衣襟的手,轩辕梦不紧不慢道:“我说还没过瘾,想再来一次,指的是你的琴音,你想哪里去了。” “你……”他瞪着她,恨不能将她拆吃入腹才解恨:“想听我弹奏一曲?” “是啊,自从你走后,我只要一听别人弹琴,就会想到你的琴声。”向往般一叹:“除了你的琴曲,别的人,我直觉味同嚼蜡,差的太多了。” “好,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想什么时候听,我就什么时候为你弹奏。” “哇,你真是太好了!” “不过我有条件。” 绽在脸上的喜色顿时凝注,就知道,这家伙没那么好说话。 白他一眼,轩辕梦豪气干云道:“说吧,什么条件?” 他忽地伸手,将她从地上抱起,在她欲反抗时,开口道:“让我在上面,我就弹给你听。” 轩辕梦眼睛一下子瞠大:“不行,那我亏大了!” “没得商量。”他态度坚决,半点商量余地都没有。 轩辕梦仰起头,冲着他的脖子便狠狠一咬:“你太坏了!” “我来到昊天,才知道这里有句话,叫做男人不坏,女人不爱。”他抱着她,大踏步往房间走去,“我原本就是昊天人,怎能一辈子都在女人的身下。” “可我是龙华人!”轩辕梦大吼:“老娘必须在上面!” “这里是昊天,不是龙华。” “有本事你一辈子别跟我回龙华,否则老娘压得你一辈子翻不了身!” “以后是以后,现在你只能在我身下。”一脚踹开门,萧倚楼扬手将轩辕梦扔在床上,俯身压了上去。 “萧倚楼,老娘今天就破例一回,让你在上面,不过以后你就……唔……”话没说完,就被堵住了嘴巴,男人火烫的身躯压来,瞬间点燃了她全身的火焰。 衣衫褪尽,昏暗的烛光下,女子绝美的胴\体宛如世上最精致的艺术品,萧倚楼近乎拜膜得将她亲吻了个遍,看着她妖娆迷离的神情,萧倚楼大男子主义的自尊心,第一次得到了绝对的满足。 两人的酣战,一直持续到夜半时分,轩辕梦正迷迷糊糊打算睡去时,房门忽然被敲响:“殿下,大皇子来了。” “嗯……我累了,让他回去……什么?大皇子?”她猛地从床上坐起,扒拉了一下头发,捡起被丢在地上的衣物,快速往身上一套,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脸古怪的绵儿,轩辕梦探头往外敲了敲,问,“人在哪?” “在前厅。”绵儿说着,脸色一红,飞快别开眼。 轩辕梦惦记着白日里的事,没注意到自己敞开的衣襟,听绵儿说祁墨怀在前厅,立马赶去。 祁墨怀看到她时,显然惊了一跳。 头发散乱,衣衫不整,胸前的盛景隐隐可见。(女主啊,你真空上阵,还穿透视装,很会跟潮流嘛。) 猜到轩辕梦刚从睡梦中爬起,这才缓下神情,不过眼睛依旧不敢盯着她的胸口看:“今天是怎么回事?我命人请你进宫,为何只见马车,不见你人?” 轩辕梦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紧张地问,“你来的时候,有没有人跟踪你?” “我一个人出来的,没有人知道我离宫的事。”见她神色紧张,祁墨怀顿感不妙:“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轩辕梦面色凝重道:“我的行踪,怕是已经被镇刑司查到了。” “当真?”祁墨怀骇然一震。 “在你出宫见我前,镇刑司的人就已经列队欢迎过我一次了,你不知道吗?” “镇刑司?你的意思是说……文太师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或许吧。”虽然事实已经摆在眼前,但白天里的那一幕太过诡异,尤其是那个头戴兜帽的人,如果得知自己身份的真是文太师,她或许还不会像现在这么烦忧,怕就怕,那个人知晓自己的一切,却身在暗处,让自己看不见,摸不着。 也许是依赖她依赖惯了,见她露出如此忧惧的神色,祁墨怀竟不由得有些慌神:“会不会是因为父皇将内库交给我打理,对文太师造成威胁了?” 轩辕梦一愕:“皇上把内库给你了?” 祁墨怀点头:“是,皇后出力不少。” 轩辕梦摸着下巴,沉吟道:“皇位原本就是你的,皇上把内库交给你,说不定,有意要换储君……”想到这里,她神色蓦地一冷:“你要小心,皇上将内库交给你,算是件好事,也算是件坏事,你如今的地位和声望,让某些人已经察觉到了危机,开始蠢蠢欲动了。” 到底是出身于皇家,短暂的慌乱后,祁墨怀立刻镇定下来:“无妨,我自己能应付。” 轩辕梦道:“朝堂上能应付,若是暗中陷害,你能有几分把握应付?” 祁墨怀从未想过这些,被她这么一问,怔了怔,苦笑:“百无一用是书生,看来没错。” “能治国平天下就行了,会不会武功,不重要。” 闻言,祁墨怀苦笑加深:“轩辕梦,我始终是比不过你的。” “比过我做什么?”她翻了个白眼,端起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你别忘了,我扶你上位是为了什么,龙华一统天下,是必然趋势,你这个皇帝也当不了多少年,说不定,还是个亡国之君,你可想好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祁墨怀黑眸一凝,目光穿过室内昏暗的光线,落在她镌狂的娇容上,陡然就笑了起来,“未必,或许多年之后,一统天下的会是我祁墨怀。你不是常说,世事难料吗?这未必没有可能。” 轩辕梦点着头,表示赞同:“你说的没错,你是有一统天下的机会,但我认为,这个机会实在太过渺茫。” “轩辕梦,你不信命,我也不信。” “随你,但你不能否认,有的人,天生好命,就比如我。”在说这样一番话时,她一点愧色都没有,理所当然的神态,不但不让人觉得她在自吹自擂,反而感觉一切都是那么自然,好像她天生就该是狂妄自大的,只有这样的镌狂,才配得起她。 “轩辕梦,上回我说的话,你……有没有认真考虑过?”蓦然间,他转了话题。 虽然她反应迅敏,却还是被祁墨怀莫名的问题问得呆住:“上回说过的话?上回你说了什么?”话落,祁墨怀的嘴角似乎抽了抽,形状漂亮的剑眉也拧了起来。 “轩辕梦,你还真是没心没肺。” 一声叹息,语气颇感无奈。 轩辕梦一脸黑线,怎么谁都喜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她真的有那么没心没肺吗? “祁墨怀,你问的,不会是上次对我说,等我做腻了太女,你娶我的话吧?” 祁墨怀眼角又是一抽,她明明什么都明白,却总要装傻:“那你考虑的如何?” “我对你的提议很感兴趣。”她微微笑道,在祁墨怀眸中露出欣然时,话锋陡然一转:“可我永远都不会有当太女当腻的一天。” 这下,祁墨怀来苦笑都挤不出来了,“是啊,你要的是权利,是臣服,是敬畏,总有一天,你会成为龙华的女皇。” “承你吉言,我打算送你一份礼物。”将一纸信笺递上:“这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疑惑接过,祁墨怀抽出信笺,缓缓展开。 脸色,在看到那一排排的名字和清晰的注释后,变得越来越凝重。从最初的惊讶,到之后的惊叹,他望着轩辕梦,曜黑的眸色下,有着近乎悲怆的无奈:“轩辕梦,如果可以,我真的一辈子都不想与你为敌。” “怎么?只是一份昊天五品以上官员的名单,就让你对我如此畏惧了吗?”面对男子的惊愕与震撼,轩辕梦却只是淡淡地调侃了一句,“若真的怕了,我给你出个主意,用江上做嫁妆,我可以勉强再娶你一次,你嫁给我就是我的男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 忽视她口吻中的调侃意味,收起手里的名单,他目光郑重地转向女子:“若以江山为聘,你可愿下嫁?” 轩辕梦像是有些好笑,看着他,轻轻勾动唇角:“祁墨怀,你真有意思。” “你愿意吗?”微笑地看着她,他再次问了一遍。 轩辕梦垂着头,笑了一阵,忽然抬头,目光变得同样严肃:“我只娶不嫁,你若愿意嫁我,或许我会愿意。” 眸色黯了下去,脸上的微笑开始变得僵硬,他却依旧保持着微笑的表情,道,“我和你一样,只接受娶,不接受嫁,若你肯嫁给我,一国之母的位置,我永远为你而留。” 轩辕梦想笑,面对他微笑中带着自嘲的眼神,却怎么也笑不起来:“祁墨怀,我说过了,莫动凡心。作为一国之君,最要不得的,就是感情。” 仿佛被这句话刺到了心脏,祁墨怀缓缓垂下眼去,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你说得对,作为一国之君,确实不该有感情。”他微微抬了抬眼,目光落在轩辕梦冷漠的侧颜上,一晃而过:“这一点,你就做的很好。” 轩辕梦有些不知其意,正欲询问,祁墨怀却已起身,往门外而去:“多谢你,太女殿下。” 自他还俗后,一直称呼她的名字,很久,都未听他这样疏离而客套地唤过她太女殿下了。 望着祁墨怀决绝而去的背影,她幽幽一叹,有些人,有些事,既然是她无力掌控的,那干脆就任其自然好了,她不是神,不可让一切都完美无缺。 她接受自己的缺点,也承认自己很懒,不喜欢想太复杂的事。这种性格,在大多数人的眼里,都是很不讨喜的,不过,偶尔任性一下,应该算不得罪大恶极吧。 虽然,她是冷血了点。 冷血有罪吗?当然没罪啦。 …… 自打懂事以来,轩辕梦就学会了如何自我排解。 生在单亲家庭,若学不会自我安慰,怕是早就性格扭曲了。 前一晚与祁墨怀的不快,很快就被她忘到了脑后勺,因为担心现下的落脚点会被敌人发现,轩辕梦决定搬家。 和萧倚楼一起找了处偏僻安静的地方,轩辕梦交了订金,打算几日后搬过来,刚回到小院,就看到一辆马车稳稳停在院门口,两人互换了一下眼神,彼此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诧异。 “他怎么又来了……”一声嘀咕。 “谁?谁来了?”萧倚楼不知所以,追问道。 “唉,你别管了,先回去帮绵儿收拾行礼,我一会儿就来。”半推半哄,将萧倚楼哄进了院子。 伸手在车厢壁上敲敲,如上回一样,立马伸出个脑袋:“你回来了!”太子从车上跳下,手里捧着一堆的大盒小盒:“送给你的。” 轩辕梦两手背在身后,连接都懒得接,太子只好亲自将那些盒子打开,满目的珠光宝气,几乎耀瞎人眼:“漂亮吧?这都是各地进贡来的,这颗血珊瑚耳坠,我觉得特别配你,还有……” “你是不是喜欢我?”望着手捧一堆珠宝,喜气洋洋的太子,轩辕梦忽然淡声问了句。 第71章 男人,你的名字叫脆弱 太子有些懵,“你说什么?” 轩辕梦笑笑,不再说话。(..tw) 太子搔了搔头,拿出一串珍珠项链,讨好地递向轩辕梦:“今天城东有个庙会,你……我想请你一起去。” “好啊。” 太子再一次懵住,他只是随口说说,根本就没想过轩辕梦会答应他,一时兴奋地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那……那现在就走,可以吗?” “当然。” 今天轩辕梦实在太好说话了,脾气柔顺得让太子几乎不敢相信:“你不会是为了敷衍我,才故意答应我的吧?” “敷衍你做什么?如果不想去,你以为你能逼我?”轩辕梦淡声反问。 太子想想也是,她若不愿,谁能逼她? 心情大好,将所有装珠宝的盒子,全部推到轩辕梦面前:“这些珠宝你收下,算是我送你的。” 望着那些名贵的珠宝,轩辕梦本想拒绝,想了想后,却欣然接受:“好,我收了。” 太子看着她,心里又高兴又担忧,他在来见她之前,想过无数种被她拒绝后的说辞,可没想到,竟一句也没用上。今日的她,褪去了跋扈,掩去了张狂,温柔顺服,完全就像变了个人,太子在欣喜之余,怕这一切都只是自己在期待下产生的幻觉。 轩辕梦让绵儿将太子送来的珠宝收好,然后微笑道:“庙会什么时候开始?” “现在就已经开始了。”因担心轩辕梦会反悔,所以太子故意把时间说的提前。 轩辕梦自然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却没有揭穿:“那我们现在就走吧。” “啊?哦,现在就走!”太子依旧有些浑浑噩噩,轩辕梦的巨大的转变,让他感到十分的不能适应。 自顾自登上马车,刚准备坐下,却突然想到什么,连忙跳下车,伸出一只手臂,对轩辕梦讨好地笑着。 淡淡一笑,轩辕梦扶着他的手臂,登上马车,太子紧跟着上了车,一屁股坐在她身边。 淡淡薰衣草香味在鼻端蔓延,太子突然觉得不妥,忙侧首偷偷觑了她一眼,发现她脸色平和,并未生气,这才放下心来,坦然与她坐在一起。 一路上,轩辕梦只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语不发,太子见气氛尴尬,只好一路上说个不停,正当他说得兴起时,轩辕梦忽然收回投向车外的目光,转脸道,“听说你要成亲了?不知太子妃是哪家的小姐?” 太子先是一怔,随后,兴奋的神色渐渐从脸上褪去:“是文太师的小女儿。” “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太子垂着头,一副丧气至极的摸样,“我不喜欢她,一点也不想娶她。” “听说文小姐不但貌比倾城,且德才兼备,能娶到她,是太子三生修来的福气。” 太子一听,神色显得有些激动,忙反驳道:“什么德才兼备,貌比倾城,分明就是脾气又臭又坏的刁蛮丫头!” 轩辕梦温和一笑:“夫妻相处,总要有个磨合期,文小姐只是脾气坏了些,等她嫁了人,就不会这样了。” 太子轻哼:“文樱的心里只有大皇兄,只有在大皇兄面前,她才会温婉体贴,小鸟依人。那种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女人,别说她心里没有本太子,就算有,本太子也不稀罕!” 轩辕梦微愕,若不是听太子说,她还真不知道祁墨怀有这么大魅力,连文太师最宝贝的小女儿也能骗到手,简直就是古代版的少女杀手啊! 在心中轻叹一声,轩辕梦看着沮丧的太子,柔声劝诫道,“文小姐年纪还小,不知道何为真正的喜欢,再说,能给她全天下最风光荣耀的,只有太子,她对大皇子,应该只是一时的迷恋而已。” 太子一脸自得,语带不屑:“你说的没错,能给她全天下最风光荣耀的,的确只有本太子,但本太子不喜欢她,更不想娶她,就算她心意回转来求本太子,本太子也不会动心的。” 轩辕梦垂下头去,摆弄着自己的衣带,默然不语。 太子见她沉默,忍不住问:“你……你还讨厌我吗?” 抬起头,清泠的目光,在看向太子时,带了丝丝的怜悯,却很快掩去:“如果讨厌你,就不会跟你一起来逛庙会了。” 太子眼神一亮:“这么说,你对我……其实是有些好感的,是吗?” 轩辕梦微笑着点了点头,“是。” 太子显得很激动,脸上的笑止也止不住:“太好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很讨厌我。”他清了清嗓子,突然变得紧张起来:“既然你对我也有好感,那……那你……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我?”越说声越小,说到最后,脖子几乎都要缩到领口里面,他局促不安地等着轩辕梦的回答,不敢抬头看她。 恍惚了一阵,轩辕梦本不想骗他,最终,却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你很好,我很喜欢你。” “真的?”太子猛地抬头,欣喜若狂。 “当然是真的,不过……”轩辕梦脸上的微笑蓦然顿住:“你应该明白,你我之间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太子下意识问道。 “因为我喜欢的,是强者,是英雄,是一个可以助我一统天下的枭雄。”她眼中有凛冽而骄傲的光泽,摄人心弦,太子竟看得痴了,想也不想就道:“我也成为强者,成为英雄,成为助你一统天下的枭雄!” 轩辕梦沉沉看着他,平静地反问一句:“是吗?你会助我一统天下,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太子急忙表态:“当然,我……我发誓!” 轩辕梦叹一声,忧虑道,“可惜,你的敌人太多了,只怕最后登上皇位的,并非是你。” 这样的话,也就只有轩辕梦敢说,太子也不恼,只信心百倍地拍着自己的胸脯:“你放心,有文太师在,本太子这个皇帝是当定了!” 轩辕梦靠着车厢壁,对他的自信并不看好,“你有那么多的兄弟,皇上对你,似乎又失了信任和器重,文太师老了,他虽是两朝元老,但若是诸皇子合谋起兵造反,你认为,你还有几分登基的把握?”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雪白,惶然喃喃:“那……那该如何是好?” “任何事,都要靠你自己去争取,总是依赖他人,就算有朝一日你登基为帝,以你这样的性子,又怎能成为强者,成为枭雄呢?”她的淡淡的质问,像重锤般击打在太子的心房上,让那颗平静的心,开始变得动荡飘摇。 他低头沉思半晌,忽然抬头,坚定地看着轩辕梦:“我会成为昊天的君王,会成为你眼中的强者枭雄,你等着看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看到他这个样子,她几乎已经心软,可毕竟只是几乎,她微微一笑,别过头去,将眼中的悲伤掩藏,“原本我将希望寄托在你大皇兄的身上,只可惜,他让我失望透顶,希望你今天的承诺,不要也是镜中花水中月,让我空欢喜一场。” “不会的,我不会让我大皇兄那样让你失望,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会助你实现心愿!” 听着那坚定诚挚的言语,轩辕梦心口骤然一痛。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了…… 成大事者,必要有所牺牲,她这辈子造的孽已经够多了,不在乎再添一笔罪孽,既然已经是双手染血,不妨让这血染得更浓、更纯粹。 庙会很热闹,有来自天南海北的人,带着各种新奇的玩意和吃食。太子似乎也是第一次逛庙会,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一会儿去那个摊子上看看,一会儿又跑到这个摊子瞧瞧,再过一会儿,竟跑到耍杂耍的地方看热闹去了。 望着挤在人群中,不断吆喝叫好的太子,轩辕梦眼中再次浮起深重的怜悯与悲哀,她伸出自己的手,放在眼前,忽地苦涩一笑,沉痛的叹息,从唇中吐出,很快便湮没在人群的噪杂与喧嚣中。 太子看完了杂耍,觉得不过瘾,又跑到捏泥人的摊子一口气买了十多个泥人,全部抱在怀中,像个傻大个。 在展示了孩童的天真后,太子又淫性大发,看到漂亮的女孩,便想占点便宜。 “放开我!你这淫贼!”女孩被他揽在怀里,邪恶的大手在女孩的腰肢和臀部上来回摩挲,太子一脸餍足,女孩却泪眼汪汪,可怜极了。 太子将泥人塞到女孩怀里,上下其手,不亦乐乎:“别哭啊,本大爷有的是钱,你想要什么,我买给你。”语气虽温和,动作却不怎么温柔,强势将女孩搂在怀里,低下头去,便在女孩的脸颊上狠狠亲了一口。 女孩气得粉脸通红,扬手便甩了太子一巴掌。 太子这辈子除了被轩辕梦打过外,没被任何一个女人打过,女孩的手劲虽不大,太子却恼羞成怒,反手就要甩女孩一巴掌,扬起的手,却在半途中顿住,“对……对不起!”他飞快地推开女孩,不但不再纠缠,反而朝对方鞠了一躬,表示歉意。 女孩怔住了,泪水像突然被关掉了闸门般,倏地就停住了,只有一滴晶莹的泪珠,挂在长长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的动作,泪珠落地。 太子一脸局促,搓搓手,挠挠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步步蹭到轩辕梦面前,小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那姑娘摔倒了,我扶了她一下而已,绝无其他!” 轩辕梦看了眼被太子欺辱的少女,摆了摆手,让她赶紧离开。 女孩这才回神,将手里的泥人一股脑扔在地上,拔腿就跑。 女孩离开后,轩辕梦这才轻声道:“我们回去吧。” 太子一脸失落,恨不能打自己一巴掌:“这就回去了?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没有,我就是有些累了。”她笑笑,语气和神态确确实实透着一股疲惫。 太子不疑有他,忙道:“那我送你回去。” 轩辕梦没拒绝,随着太子一起走向马车。 上车前,轩辕梦忽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琉璃捏成的兔子,递向太子:“这个送给你,不是很值钱,希望你别嫌弃。” 虽是廉价的工艺品,但胜在手艺精湛,透明的玉兔栩栩如生,令人爱不释手。 太子接过轩辕梦手中的琉璃兔,小心翼翼捧在掌心,乐不可支:“不嫌弃,不嫌弃,你送我什么,我都不会嫌弃。” 轩辕梦见状,心中再难隐忍,竟脱口道:“如果我送你刀子呢?” 太子一怔,“什么?” 自知失态,轩辕梦忙压下心中激荡,缓声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你喜欢什么?” “我什么都喜欢,只要你是送的。”太子立刻接口道。 轩辕梦只笑着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径自上了马车。 太子纳闷,轩辕梦虽面带微笑,但他能看出,其实她心里很不痛快,难道是自己惹她不高兴了?琢磨来琢磨去,能惹她不高兴的,也就只有自己调戏良家女子的事了。 一路懊恼,自己这个好色的毛病怎么就是改不掉,若是在宫里也就算了,偏偏和她在一起时犯了色心,还被她逮了个正着。 越想越郁闷,太子的心里,别提有多痛苦了。 马车行到小院前,轩辕梦拒绝了他下车相送的好意,太子为了不再惹她生气,只要目送她离开。 刚进小院,一道紫色便飞快在眼前闪过,同时一个酸溜溜的声音响起:“哟,你还真是荤素不忌,什么男人都要。” 轩辕梦没有抬头,只凭声音,她就知道声音的主人是谁,反手一抱,将面前的男子抱了个满怀:“我好累。” 萧倚楼微讶,今天真是奇了,这女人竟没有跟他吵嘴。 不由得有些担心,将埋在他胸口的脸捧起:“怎么了?神色这么差!该不会真的上了那男人,体力不支吧?” 轩辕梦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再次将自己的头埋进他怀中:“我真的好坏,真的好坏……” 她古怪的反应,让萧倚楼又惊又忧,大手抚上她的发旋,放软了语调:“到底怎么了?别以为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我就不会生你的气。” 轩辕梦伸出双臂,紧紧缠着他的腰,闷声道:“萧倚楼,抱紧我。” “喂,你到底……” “抱我,快!”打断他的询问,她的口气,凌厉而惶然。 萧倚楼几乎可以感到她身体的战栗,不由得心疼,质问的话再问不出口,忙将她用力拥住。 “轩辕梦,你若真的把我当你的男人看,就不该瞒着我。”他轻轻的拍着她的脊背,一下一下,犹如母亲的爱抚。 轩辕梦靠着他,与他紧紧相拥,却一语不发。 许久后,她才抬起头:“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不愿你也沾染上和我同样的罪孽。” 被这样的话刺得心头一疼,萧倚楼有些气急败坏:“轩辕梦,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在你的心里,我是始终都是一个外人,你就是心里有苦,也不肯对我说?” 摇摇头,她不由得收紧双臂,将他抱得更紧:“不,不是这样,正因为自己在我心中重过一切,我才不愿你与我背负上同样的血债。” 听了她的话,萧倚楼越发不安:“你到底怎么了,什么血债不血债?你别吓我,不管什么事,我们都可以一起分担啊!” 轩辕梦却还是摇头:“倚楼,别问了,真的别问了,等这件事结束,我们就回龙华,我娶你,风风光光地再娶你一次!” “轩辕梦……” “抱我,快抱我!”搂住他的脖颈,她大声命令道。 萧倚楼无奈,她既不愿说,他就算逼她也是没用的。心中虽不悦,却也知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了他好,见她满目哀恸,责怨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只能长叹一声,将她抱起,走回屋内。 刚将她放到床上,直起身准备离开,却被她紧紧缠住手脚:“别走,留下来陪我。” 垂目望着将整个身体缠上来的女子,他眸色一闪,“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引诱我?” 轩辕梦用力一扯,将他扯到榻上,然后寻了个舒服的姿势,手脚并用地缠住他,如痛抱了个大号的人形抱枕:“你让我抱一下,就一下。” 萧倚楼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好歹是个正常的男人,你抱我抱的这么紧,我会很难受。” “那就忍着。”丢下简短的四个字,轩辕梦干脆把冰凉的手也伸进他的衣襟里。 冷意漫上胸口,他忍不住抖了一下,按住她在自己赤裸胸膛上来回乱动的手:“你这色胚,分明就是在引诱我。” 轩辕梦无视他话语中的咬牙切齿,腿一抬,压上他的身子,膝盖正好顶在他的两腿间。 萧倚楼猛地倒吸了一口气,身体迅速窜热:“好你个轩辕梦,老子好心陪你,你却折磨老子,真是好人没好报!” “你说得对,好人……都没有好报。”怀中忽地传出一个声音,轻的像是呢喃,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到,他诧异,低下头去,却发现她早已睡得迷迷糊糊,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大片阴影。 轻抚她柔嫩细致的脸颊,他知道,以她的个性,若非信任之人,她绝不会睡得这么沉。 从恨到怨,再到爱,他与她的感情来之不易,不希望有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难得的幸福,但隐隐的不安,又在心底缠绕,望着她恬淡的面容,他不由地叹息,同时收紧手臂,用几欲将她嵌入骨血的力气,用力的拥着她。 …… 半夜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萧倚楼的怀中,他就那样背靠着床角,两手拥着自己而睡,借着黯淡的月光,可以看到好看长眉的正紧紧蹙着,像是有无限心事般,让她忍不住心疼。 探手而上,以柔软的指腹,为他抚平眉间的褶皱。 轻手轻脚下了床,将他放倒在榻上,又拉过一旁绵薄丝被为他盖好,收手时,蓦然察觉他双腿间的绸裤竟支起了一个小帐篷,顿时一惊,满目愕然。 瞪着那“帐篷”看了许久,忍不住无声笑了起来。 还说自己是色胚是淫棍,这家伙才是名副其实的色魔呢! 悄悄推门而出,轩辕梦看了眼身后黑漆漆的房子,然后纵身一跃,翻上墙头,几个起落间,来到小院后方的窄巷内。 一名身着夜行衣的女子,已在巷内等候多时。 揉着眉心,轩辕梦惭愧道,“有些累,多睡了会儿,来晚了。” 女子笑道:“无妨,属下也刚来不久。” 轩辕梦揉了阵眉心,又迎着巷口吹了会儿冷风后,直到脑袋清醒不少,才问道:“有何进展?” 女子回道:“周尚书,王太尉,郑侍郎,钱统领,还有京兆尹,以及诸人门下的官员,都同意与殿下合作。四皇子,五皇子,八皇子,十皇子和十二皇子,应允一旦起事,他们将会在宫中接应。” 轩辕梦点点头:“好,有这些人助阵足以。”停了停,她又问:“本殿让你查的另一件事如何了?” “幸不辱命,已经有了眉目。” 轩辕梦大喜,“哦?这么快?赶紧一一报来。” “萧家历代经营钱庄,是京城首屈一指的富商,萧老板表面上是个钱庄老板,实际上,却为某个地下帮派的头目。这个帮派以惩治贪官污吏和劫富济贫而出名,昊天上至一品大员下至九品芝麻官,都对这个帮派颇为忌惮,萧老板正因为手握文太师的十大罪状,被文太师所得知,于是决定差人灭口。” “罪证?”轩辕梦蓦地心中一动:“你是说,萧老板手里有文太师作恶多年的罪证?” “正是。” “那可有打听到,那些罪证现在何处?” “当时事发突然,萧老板只来得及把罪证藏在幼子身上,之后萧家满门被灭,萧老板的幼子与罪证一同不知所踪。” 幼子? 难道是萧倚楼? 这么说,当年萧老板把罪证放在了萧倚楼身上,之后萧倚楼侥幸逃过一劫,被人贩子卖到青楼,那份罪证,也就同他一起,被带到了龙华? 如果能找到那份罪证,对铲除文太师的势力,则大有帮助。 “继续保持联络,若有异动,及时向本殿汇报。”仔细叮嘱后,轩辕梦挥了挥手,身着夜行衣的女人,立刻消失在暗夜之中。 回到小院,迎头撞上一抹紫影,轩辕梦拍着心口,瞪着面前的人:“你能不能不要学夜鸦,大半夜的,你不去睡觉杵在这很吓人的知不知道?” 萧倚楼冷着脸问:“你去哪了?” “没去哪。” “骗人!”堵在她面前,萧倚楼双目盈火:“我原本可以跟着你,但我不想那么做,我愿意信任你,你却要瞒着我。” 头疼,轩辕梦又开始揉眉心:“我说过了,那些阴暗的事情,我不想你搀和进去。” “好,你不愿说,我不问了就是。”转过身,浓浓的怒意,即便隔着空气也可以感受到。 轩辕梦连忙追了两步,拖住他的手臂:“其他事我不能告诉你,但有件事,关乎你的家人,我必须让你知道。” 听到家人,萧倚楼不禁停下了脚步:“有关我家人?” “是,有关你的父亲,你的家族,你的仇人,还有……你父亲的真实身份。” “我父亲的真实身份?”萧倚楼大为不解,“我父亲就是个商人而已,哪有其他身份。” “当然有。”轩辕梦将查到的所有讯息仔仔细细对他说了一遍,然后问:“对那份罪证,你有没有印象?” 萧倚楼拧眉苦想,摇了摇头:“不太记得了。” “你再好好想想。”那份罪证太重要了,若能拿到,对她的计划大有助益。 萧倚楼眉头越拧越紧,直到想的头都疼也没有想出来:“真的不记得了,如今我满脑子都是父母兄弟惨死的一幕,什么罪证,我是压根……”他蓦地神色一凝,拍手道:“对了,我想起来了,父亲匆忙将我藏到货车上时,在我的衣襟里塞了一本账簿。” “账簿?” 萧倚楼仔细回忆着,“嗯,应该是账簿,蓝色的封皮,上面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字……我猜想,那应该就是罪证。” “那东西呢?”轩辕梦急问。 萧倚楼眉头又拧了起来:“这……我当时不知是什么,随后就给丢了。” “啊?!”轩辕梦两眼圆瞪,嘴角眼角一起狂抽,“你你你你……那种重要的东西,你怎么可以乱丢!”气死她了! 萧倚楼无辜道:“我哪知那是什么呀,家逢巨变,我哭都来不及呢。” 想想也是,那时候的萧倚楼才六岁而已,遇到那样惨烈的祸事,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就是可惜了一个扳倒文太师的好机会,想想实在郁闷。 “算了算了,没有罪证,我一定可以扳倒文太师,你放心吧,你的家人不会白白惨死的。”她很快调整情绪,反过来安慰萧倚楼。 脸上一串黑线,这女人把他想的太脆弱了吧。不过,心里还是非常感动的。 “报仇的事不急,只要你安好,我就满足了。” 轩辕梦怔了怔,一股涓涓暖意在心头涨满:“别这样,我还是喜欢以前的你,笑得恣意,活得潇洒。你对我越好,我就越担心,万一哪天我死了,你……” “别!”他几乎是惶恐的,伸出手捂住她的唇,紫眸带着前所未有的紧张,“不要说这样的话,我很害怕。” 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她浅浅一笑,相对于他的紧张,她则是沉静悠然:“怕什么?我不说过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这种人,没那么容易死的,不祸害你一辈子,我才不甘心呢。” 他没有说话,只用紧张与惶恐交杂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突然一伸手,将她用力揽入怀中:“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一辈子都不遇见你!如果没有遇见你,该有多好……” 呵呵,听着他这一番纠结的自白,轩辕梦突然想起了莫文蔚的一首歌:《如果没有你》。 ――如果没有你, ――没有过去, ――我不会有伤心, ――但是有如果, ――还是要爱你! 男人啊男人,原来你的名字,叫脆弱。 罪证一事,就这样被搁下了,她答应帮萧倚楼报仇,而不是利用他的仇恨达到自己的目的,所以有没有罪证,都无所谓。 此后的几天,她一直都在忙搬家的事,所以并不知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直到通过路人的口,她才得知,一向对皇帝毕恭毕敬的太子,竟公然悖逆皇帝,不但拒绝了与文家的联姻,还逼迫皇帝将内库的管理权交给他,皇帝震怒之下要废掉他的太子之位,以四皇子为首的几名皇子奋力求情,才勉强让皇帝收回成命。 听到这个消息的一刹那,轩辕梦既想笑又想哭,心里说不上是个什么滋味。 仰头望向湛蓝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的平静下,又有谁能知道,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就要展开。而掀起这场血雨的幕后之手,就是她轩辕梦。 明明离计划更近了一步,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连笑都是掺杂苦涩的。 利用一个人的真心,确实算不得善举,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卑鄙,她曾问过萧倚楼,如果自己为达目的而利用他,他是否会恨自己。 他回答说:“恨,当然恨,只怕连死,都无法忘记你的欺骗。”他是个性子直爽的人,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一点也不意外,心头发酸的同时,她轻声道了句:“没关系,反正我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死了也不会再见面。” 萧倚楼没有再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两个人相对无言,又互相抱着和衣睡了一晚。 第二天醒来,一切抛之脑后,却没料到,竟会在此刻,突兀地听到这样的消息。 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轩辕梦轻声道了句:“走吧。”却在这时,听到一个熟悉声音,“求求您了,我真的可以,你就让留下吧。” 循着声音望去,在一处粮仓的门前,面容隽秀清俊的男子,正拉着一个膀大腰粗的男人,苦苦哀求:“您可以少付我一些工钱,只要您让我留下……” 男人不耐,用力推了把赢弱不堪的男子一把:“滚滚滚,就你这瘦不拉几的样子,还是去勾栏院做小倌吧!一袋米都扛不动,老子要你有屁用!” 第72章 小白兔的逆袭 白苏? 他还没有离开昊天? 与萧倚楼对视一眼,两人目中皆有诧异。 看他的样子,似乎最近过得很是不好,本来就纤弱的体质,现在看着更是风一吹就倒,总是干净整洁的衣裳,也变得肮脏不堪,他紧紧扯着那名大汉的手臂,苍白淡色脸上尽是卑微的哀求。 那大汉被他缠得不耐,两只粗壮的手臂用力一推,白苏便整个跌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你个臭要饭的,赶紧给老子滚!再不滚,老子见打死你!”大汉冲着白苏恶狠狠啐了一口,转身欲走。 白苏顾不得疼痛,忙从地上爬起,用流着血的手掌,拽住大汉的衣摆:“求您了,就让我留下来吧,我吃的不多,工钱可以不要,只要您让我留下来!” 何曾见过这样低三下四的白苏,与他相处的短短几个月,轩辕梦看得出来,他是那种宁愿不要命,也不肯卑躬屈膝的人,现在,却为了能留在这里,低贱至此了吗? 见她转身要走,萧倚楼扯了她一把:“你真的不管?” “为什么要管?”她看着他,面无表情的问。 萧倚楼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回答自己,噎了噎,才道:“帮他一把很难吗?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我想你也不忍心。” 是啊,他这个样子吗,谁忍心呢? 一次又一次的被拒绝,被侮辱,被践踏,却始终不肯放弃,即便早就见识过白苏的固执,却依然无法理解。 那个大汉似乎真的恼怒了,白苏虽身单体弱,决心却很强,驱赶了几回都没用,在白苏又一次缠上来祈求时,大汉终于忍无可忍,反手将白苏摞倒在地,抬起蒲扇般的大掌,就往白苏的脸上打去。 这一掌下去,白苏那孱弱的身子根本受不住,眼看这一掌就要打在自己的脸上,却在半空中被人拦下。 女子逆光而立,身姿挺秀,正闲闲伸出两根手指,架在大汉的手腕处。看似随意的一拦,却力若万钧,无论那大汉怎样用力,都无法撼动分毫。 白苏怔怔地望着她,像是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漆黑的眸中满是诧异与惊喜。 那大汉也不是笨人,一眼就看出轩辕梦是身怀绝技的高人,当下也不敢发怒,只小心翼翼地赔笑道:“姑娘,您这是何意?” 收回手,轩辕梦神色淡淡:“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不惯你当街打人。” 大汉揉了揉自己通红的手腕,讪讪道:“不是我想打人,而是这臭要饭的实在太烦人,姑娘你清雅高贵,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何必要管这市井小事?” “要不要管,那是我的事,你该不该打人,那也是我说了算。”冷冷瞥了大汉一眼,轩辕梦从袖中摸出几锭碎银,扔到白苏脚边,碎银虽不多,却也足足有二十多两,轩辕梦淡色的瞳眸从他狼狈的面容上掠过,略作停留,便转向前方的道路。 “走吧。”轻挽萧倚楼的臂弯,轩辕梦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白苏不能置信地望着她决绝而去的背影,眸中的惊喜,渐渐化为深痛的绝望。 他不敢信,不愿信,也不能信,在他最狼狈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她竟会毫不留情地转身离去。 或许,她曾经对他,真的是太迁就了,以至于她偶尔的冷漠无情,他都承受不了。 没关系,要走就走吧,她带给他的痛苦还少吗?一边欢欣不已,一边痛彻心扉,连自己,都开始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她是他的仇人,永远都是,既然是仇人,那么她的抽身离去,也就理所应当了。他不该难过,不该伤心,之所以不顾一切留在这里,就是为了报仇,他要杀了她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为他的师父师姐讨回一个公道。 是的,为了报仇,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报仇! 他不求她,不挽留她,不在意她,也不会牵挂她。 心疼就心疼,绝望就绝望,至少他不会再从云端,骤然跌落地狱,那种极致的反差,痛得让人濒临崩溃。如今这样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他默默捡起地上的碎银,一一擦净,揣入怀中。 之前被他纠缠的大汉早已走远,空空落落的巷子,一眼望不到头。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 他就这样,站在长长的巷尾,寂寥的笑着。 …… 新的住处,位于京城郊外,是个荒废了许久的宅子,主人几日前回乡省亲,才想起将宅子卖掉,轩辕梦见宅院地处偏僻,不易被人发现,虽荒凉破旧了点,但宅子内一应生活设施俱全,只要稍加整理收拾,还是挺不错的,于是就将临时落脚点选在了这里。 因为要忙着打扫整理房间,轩辕梦很快就把遇到白苏的事忘了,萧倚楼试着提了几次,都被她以各种借口给敷衍过去。 不是她不想提,也不是她真的绝情绝意,而是她认为,既然已经决定互为陌路,那就做的彻底一点,不论有多心疼,又多担心,都不要再去想起。 再说,她又不是受虐狂,一次次的呵护,一次次的关心,换来的却是他的恨之入骨,他连句软话都不会说,人心是肉长的,当自己的心血一再被糟蹋,她也会难过,会伤心。 与其两个人都不好过,不如狠下心来,给自己自由,也给他自由。 这就是她的优点之一,什么事都看得开,属于天生的乐天派。 不过,很快她就乐不起来了。 宫中传来消息,文太师以勾结外藩,通敌叛国的罪名,将大皇子逮捕入狱,准备严加拷问。 这一突发状况,是轩辕梦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她原以为文太师会拿自己说事,毕竟是她龙华的太女,但自己的身份从未曝光,祁墨怀又何来通敌一说? 差人打探后才知,文太师口中的外敌,竟是五皇女轩辕霞! 她这几日一直派人在监视文太师和太子,竟不知五皇女何时进了昊天,不但与祁墨怀见过面,还故意放出风声,要扶祁墨怀上位,两国联手,一统天下。(..tw) 轩辕霞高调进京,估计现在全昊天的人,都知道祁墨怀曾与龙华五皇女见过面。若两人的会面是公开的倒还好说,坏就坏在,两人竟是私底下单独会面,这一把柄被文太师抓住,以他的老奸巨猾,必会在此事上大做文章,要为祁墨怀洗脱罪名,怕是难于登天。 她想来想去,怎么都想不明白,祁墨怀也算是个聪明人,怎么会与轩辕霞单独见面呢?对于凡事都听自己安排的祁墨怀,她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难道是自己逼得太紧,又或者,他对于自己的隐瞒感到不安,于是转而找轩辕霞合作了? 如今,祁墨怀是个什么态度,皇帝又是什么反应,整个局势又呈现何种趋势发展,她压根一点头绪都没有。 闷在屋里想了整整一天,决定还是先想办法混进天牢,去探望一下祁墨怀,问问他到底出于什么心态,会选择弃她而与轩辕霞合作。 天牢戒备森严,不是想进就能进的,哪怕用金银贿赂都不行,轩辕梦只能选择夜探。 为了给犯人造成一种心理压力,天牢一般都建造得比较阴森。 昊天的牢狱也不例外,沉静在漆黑夜色中的天牢,从远处看去,就像一个隐匿在暗夜中的人间地狱。 长长的甬道,一直通向未知的黑暗,即便此时已是芳菲四月,渗人的冷意却让人头皮发麻、手脚冰冷。偶尔传出的凄厉惨叫和痛苦呻吟,更是让人浑身的毛孔,都在瞬间张开,冷意灌注,不由得浑身发抖。 凭借敏捷的伸手,轩辕梦避过看守,潜入了天牢的最深处。 这里的牢狱,是专门为犯了罪的王公贵族所建,相比于其他牢房的阴暗潮湿,这里的设施比较齐全,环境也相对整洁干爽,没有一点牢狱的感觉,当然,除了那扇隔绝自由的厚重金属铁门。 像这样的特殊牢房并不多,轩辕梦很快就找到了关押祁墨怀的牢房。 一灯如豆,男子背靠铁门,从容优雅的背影,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身披枷锁,等待审判的重罪之人。 望着他宁和的背影,轩辕梦有种仿佛回到了几个月前,他尚未还俗的时候。 他安静得如同雕塑,淡泊宁远,有种真正看破红尘的感觉。 忍不住,口出唤道:“祁墨怀。” 听到她的声音,沉静的背影有些凝滞,好一会儿,他才缓缓转过头来,“你怎么来了?”虽是询问,却不带一丝好奇。 轩辕梦握住眼前的铁质栏杆,目光定格在他虽然沾染了灰尘,却仍显得高贵脱俗的衣袍,“你是不是疯了?如果是,那你应该早点告诉我,免得我被你拖累。” 像是对她不客气的冷言冷语早已习惯,他起身,走到门前,隔着铁栏与她对视:“我没疯,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 “你没疯?”都疯成这样了还叫没疯。 望着他愠怒的眼,他从容道:“我不想一直依靠你,听从你,我想彻底摆脱你,做我自己想做的事。” 虽然很努力地压制心头的愤怒,但听了他这样的话,她还是忍不住高声怒喝起来:“祁墨怀,你知不知道,你的决定,让我这些日来的所有心血全都付诸东流了!你要疯可以,但请不要让我陪你一起疯!你要摆脱我是不是?好,从现在开始,我不再管你了!”说完,转过身便打算离开。 “轩辕梦。”他一声低唤,语气带着急切和激愤:“我只是想与你并肩而战,不想总躲在你的后面而已!难道这也错了吗?” 深吸口气,转过身,再次望向他:“祁墨怀,你什么时候可以收一收你的大男子主意?我知道,你心有不甘,你想自己做一番事业,我不会阻止你,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你必须成功夺位!没有权势,你凭什么摆脱我,又凭什么打败我!” 面对她的愤怒,祁墨怀却变得异常平静:“我有我的打算,不会让你的心血付诸东流的。” 轩辕梦气极反笑:“好,好,你有主见,真他妈的有主见!说实话,你其实就是为了报复我的隐瞒吧。” 祁墨怀沉默,一双略显浅淡的眸,一瞬不瞬盯着她,蓦然间,他亦暴怒起来:“轩辕梦,你为什么总要玩弄我,摆布我,难道让我自己做一回主,真的就那么难?你口口声声说要还我自由,可事实上呢,你享受着掌控一切的权利,享受我的臣服,我的依赖,其实你根本就不相信我,不把我当真正的男人看待!” 他的一番凌厉指控,让处于愤怒中的轩辕梦一愣,半晌都没活过神来。 这算什么?兴师问罪? 他凭什么向自己兴师问罪?就凭他的一腔热血,他的大男子主义? 短暂的呆愣后,轩辕梦怒意更甚:“你发什么疯!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扶你上位!你以为我愿意忙前忙后,拼着性命安危为你铺路造桥?我之所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你太无能!” 并不算尖利的话语,却猛然割裂空气,迸溅出雪亮的火花。 祁墨怀脑中陡然一声嗡鸣,眼前阵阵发黑,他忙伸手扶住一旁的墙壁,勉强保持站立,“原来……我在你的眼中,竟是如此的不堪。” 心知自己的口不择言,深深伤害了那个男子,但一向骄傲的她,却不肯说出半句道歉的话来,“你知道就好,看清楚自己,才不会自以为是。” 一声轻笑,带着无法令人忽视的讥诮,缓缓飘在阴冷的空气中:“是我拖累你了,放心吧,我祁墨怀再不济,也不需要一个女人来可怜。” “祁墨怀,你想毁约吗?”她的声音,蓦然转冷,连目光,也带着嶙峋的锐利。 “我没有说要毁约,是你让我无法信任。” “好,你想毁约,我没意见,反正我手里还有个太子,他可比你好掌控多了,等打败文太师,我扶他上位,他必会对我感激涕零,唯命是从。” “轩辕梦,你怎么可以这样做!”他看着她,忍不住从喉中挤出一声压抑的低吼。 轩辕梦扬眉冷笑:“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我的目的,就是要为将来的一统天下,培养一个易于掌控的傀儡,我想来想去,觉得太子比你合适多了,既然你不在乎我的努力,那我就换人,太子那么爱我,他一定不会像你一样肆意违背我的命令。” “你别走!”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却显得那样徒然。 轩辕梦站在离他三步之遥的地方,笑得冷澈,笑得淡漠:“祁墨怀,我早就说过,我并不是个好人,我利用你,也可以利用别人,唯一不同的是,我给予了你绝对的信任,可你,却让我失望透顶。” 他眼神微黯,却很快又燃起灼目的火焰:“那你呢?我也给予了你绝对的信任,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我怎么做了?” “我与文四小姐的婚事,是你在背后推波助澜吧?” 轩辕梦一怔,随后点头:“没错,是我做的。”她不否认,因为没有否认的必要,这件事他迟早会知道,既然如此,又何必隐瞒?她只是有些诧异,他竟会这么快得到消息,不得不让她刮目相看。 “我的婚事,只有我才可以做主,没有人能替我做决定,包括你。”他目光深邃,像是要穿透她的灵魂,直看到她的眼底般。 轩辕梦陡然失笑:“你不会是因为要逃避这桩婚事,才故意与五皇姐私下见面吧。” “你可以把它当成一个理由。” 目光一凝,她的语气越发冷澈,“你当这什么?过家家吗?要成大事,必须有所牺牲,只是娶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已,有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为了促成这桩婚事,我费了不少力气,只要你能娶到文樱,文太师多了一重顾虑,我们就多了一分胜算,你是聪明人,这桩婚事能为你带来多大好处,你怎会不知?”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要牺牲他人,这就是你的手段吗?” “没错,这就是我的手段,只要能达到目的,不管好坏,我都会去做。” “那是你!我祁墨怀不屑于此!” 轩辕梦勾了勾唇角,神色淡漠,不喜不怒:“那就算我卑鄙好了,你不屑,我可喜欢的很,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收益,才是一个聪明人该做的。” “所以,你就牺牲我,不管我愿不愿意,心不心痛?”在她转声之际,身后忽然飘来男子略带哀伤的声音。 顿了顿,她毫不犹豫地点头:“是,你说的对。”朝前走了两步,她突然停下,自嘲一笑,道:“我说过,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你现在该明白了?” 身后久久无声,唇角的笑意渐渐拉大,最终,化为无声的叹息。 铁门内,祁墨怀维持着静立的姿势,当令人的窒息的寂静再次笼罩上来时,他才低低叹出一句:“比起卑鄙,我更恨你的无情。” 轩辕梦觉得自己快要气疯了,刚冲出天牢,她就一拳打在石壁上,拳头血肉模糊的同时,坚硬的墙壁,竟被她生生砸出一个大坑来,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又在大坑上狠狠补了一拳。 该死的祁墨怀,自己在他心里,竟是那种卑鄙无耻的小人! 好,就算她卑鄙,就算她无耻,那也是为了他!这些个男人,怎么全都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呢?他也不想想,如果不是为了保他性命,她何苦千里迢迢护送他来昊天,忍着与云锦分别的痛苦,在这里跟老奸巨猾的文太师周旋,还差点赔上白苏的性命! 啊啊啊啊!想起白苏来,又是一阵心烦! 她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此会遇见这一个两个的极品!她为祁墨怀着想,结果他嫌自己卑鄙无耻、多管闲事,她为白苏千里寻药,九死一生,结果他不但诅咒自己,还扬言要亲手杀了她。 做人做到这个份上,真是失败透顶了。 好嘛好嘛,以后她什么都不管了,让他们全都自生自灭去,她这老好人也当烦了,东郭先生还没当够吗?是不是一定要被白眼狼反咬一口,才会心满意足? 越想越气,心头的火,就像是即将喷发的火山熔岩,烧得胸口憋闷。 想去酒馆买醉,却发现酒馆早已打烊,正郁闷中,忽然想起自己几天前曾在小院的枣树下埋过一坛酒,因走得急,所以忘了。 嘿嘿,这就要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始终都是站在她这边的,否则,为什么她一想喝酒,酒就来了呢? 施展轻功,不消片刻就来到了曾居住的小院。 夜风徐徐,寂静中,连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都清晰可闻。 这里虽住的时间不长,但她对这个小院,却有着浓厚的感情,仿佛一个老朋友,相见时日不多,情感却醇厚甘甜,让人暖心。 微微一笑,之前焦躁烦闷的情绪,似乎也被这沁人心脾的恬静驱散得一丝不剩,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捧一壶酒,月下独酌,对酒当歌。 走到小院门前,正要伸手去推门栏,却发现院墙下似乎蹲着个人。 因为院墙下的光线有些暗,加上对方又把自己整张脸埋进膝弯,所以,她除了隐约能看到对方是个人,且是个男人外,其他的就看不清楚了。 天生的敏锐感,让她立刻做好了戒备,虽不能确定对方一定就是敌人,但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是她的人生定律。 将脚步放轻,缓步走到院墙下,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她静静打量着对方。 一身破烂不堪的绸衣,凌乱的长发,瘦弱的身躯,颤抖的双肩,还有隐约可闻的啜泣。 秀丽的远山眉不由得蹙起,轩辕梦俯下身,轻拍了拍男子的肩:“为什么在这里?我给你的银子呢?” 在她的手拍上肩膀的刹那,颤抖的身躯突然停止了颤抖,但立刻,又以更剧烈的频率战栗起来。 轩辕梦直起身,探手入怀,正要将银票取出,一直蹲着的人突然站了起来,撞进了她的怀里,双臂如铁箍般紧紧勒住她的腰。 轩辕梦傻眼了,呆呆站着,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只鹅蛋。 “你……是不是抱错人了?”支吾了许久,她能想到的,只有这么一句。 怀里的人拼命摇头,眼泪鼻涕蹭了她一身,却不肯开口说话。 就这么被他抱着,直到大片衣襟被眼泪打湿,她才伸出一只手,轻拍男子后背:“白苏,你先放开我,我又不会跑,有什么话,你慢慢说。” 还是摇头,还是不肯松手,轩辕梦没想到这么瘦弱的男人,手劲却大得吓人。 “我知道我对你的态度是过分了些,不过既然已经决定放你自由,我们之间就没有关系了,你说对不对?” …… “再说了,你那么讨厌我,一心一意要找我报仇。和我在一起,你每天只能被仇恨折磨,痛苦远大于欢乐,你说是吗?” …… “银子不够,我可以再给你一些,不过今天我没带多少钱,只有一百两,你拿去先用,省着点花,一两年也够用了。” …… 丫的,有完没完! 说了这么多好话,还不松手? 轩辕梦仰头望天,开始数星星,“今天月色正好,是饮酒作诗的好时机,院里有两坛美酒,你要不要尝尝?” …… “哦,我忘了,你不会喝酒,那便算了。” …… “我脚麻了,你能不能先松松手?” …… “真的麻了,身子都麻了,我说你……”轩辕梦脑袋一晕,整个人往地下滑去,在一双手接住自己的同时,看进了一双红肿的黑眸:“你……对我……下毒?”真笨啊,明知白苏恨她入骨,却还要去关心他,这下好了吧,自作自受! 被她带着讥嘲和憎恨的目光看着,白苏有些慌神,摸了摸眼角的泪,道,“我怕你又走了,只好给你下软骨散……不过你放心,这药没毒,两个时辰后药效就退了。” 听他说没给自己下毒,这才松了口气,今天总算见识了白苏下毒的手法,果真是防不胜防,如果他要杀自己,她还真是有些没把握了。 “你……你想干嘛?”虽然他没给自己下毒,但不代表他不会用别的方法折磨自己。他的师父师姐就是被自己下令乱刀砍死的,没准他为了报仇,也让自己尝尝那乱刀砍在身上的销魂滋味。 白苏吃力地将她扶起,拽起她的一只手臂揽到肩上,“我要带你走。” 啊? 她没听错吧? 想问,却发现舌头已经开始打结,不听使唤了。 白苏虽然身子瘦弱,幸而轩辕梦也不重,所以勉强能背动她。一边走,一边喘气,“我想过了,我喜欢你,又不能杀你,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带你走。我要带你回宛东,回我原来住的山谷,这样,我就可以一辈子和你在一起了。” 轩辕梦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这白苏平日里看着蔫不溜秋的,没想到心思这么深,竟要反过来软禁自己! 老天,你能不能不要这个坑爹!她可不想被人当宠物养,虽然以前的自己,就做过这种缺德事,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两者不能混淆啊!她不想替原来身体里那个冷血的女人背黑锅、代她受罪,不带这么玩她的! 救命啊!救命啊―― 轩辕梦无声地在心底呐喊着,可惜,自己的呐喊无人听见。 呼哧……呼哧……呼哧…… 其实白苏也很累吧,其实以他的体力根本无法把她带到宛东吧,其实这家伙只是个披着狼皮的小白兔吧? 终于走不动了,体力不支的白苏将她带到城郊的一处破庙,两人前脚刚进庙门,后脚就下起了瓢泼大雨。 经过一段时间的赶路,轩辕梦暗自调息,已经恢复了大部分的知觉,看着一旁累得气喘吁吁却还强装无事的白苏,便感到一阵好笑。 雨下的很大,短时间内,两人是没办法继续上路了。 白苏也够笨的,既然早就打算以迷药拐走自己,为什么不提前准备一辆马车呢?这样岂不是会轻松许多? 说他单纯,他还真是单蠢的可以,她轩辕梦就从不打没准备的仗,以他这种无脑性格,独自一人在江湖上一准吃亏。 见她好整以暇的望着自己,白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他前一晚就已经去小院里找她了,想了那么多天,他好不容易决心放下固执,服软一次,却在踏进院门后,只看到空荡荡的房间。 她走了!真的抛下他走了! 悔恨与绝望在心底交织,他终于察觉自己对她的感情有多深多浓,他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能像那一日,奇迹般的出现在自己眼前。 虽明知希望不大,他却依然决心等待。 漫长的等待中,伴随他的,是越来越可怕的绝望。当他以为一切都无法挽回时,奇迹,再次发生。 那时候他告诉自己,不管用什么样的手段,他都要留下她,不让她再以冷漠决绝的姿态离开自己,所以,他才给她下了软骨散,让她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可他太高估自己了,除了会下毒医病的他,就算现在能看见,依旧是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人,以一己之力要把她带去宛东,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除非,她心甘情愿。 脑中蓦地划过什么,他抬起头,眸中闪过一抹绝烈。 轩辕梦被他眼中的决绝狂烈吓了一跳,想起他那性烈如火的个性,她就一阵骇然。 不会……真的要把她碎尸万段吧? 连忙在心中默念口诀,冲击穴道,将软骨散的药性从毛孔中挥发出去。人生多么美好啊,她才不想这么不明不白地就死了。 还剩最后一道穴位,眼看就要大功告成,这时,见白苏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琉璃瓶,瓶内装的是什么她不知道,反正一猜就知道不会是好东西。 将瓶塞拔开,白苏从她腰间拔出匕首,锋利的刀刃,看得轩辕梦一阵胆寒。 看吧看吧,果然是凌迟啊! 面对她惊骇愠恼的目光,白苏只是微微一笑,此刻她对他是什么感觉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以后,她的心里只会有他一个人。 握住她的手腕,用刀刃在她的腕脉处轻轻一划,一道血线出现,虽有鲜血渗出,伤口却不算大。拿过琉璃瓶,微微倾倒,借着月色,轩辕梦看到一只透明的红色小虫,循着自己的血液,从伤口处钻入了她的皮肉下,立马浑身一抖,寒毛直竖。 “这是什么?”忍不住问出了口,那虫子实在是太吓人,也太恶心了。 白苏似乎很惊讶,正常情况下,要再过一个时辰她才能开口说话,“你……你怎么……” 苦笑一声,道:“若我强行以真气打通周身穴道,就可以驱走软骨散的药性,但若是这么做,你就会被我强大的内力所伤。白苏,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 白苏脸色一白,眼中有不敢与她相视的愧疚,忙转开脸去:“我喜欢你,这个理由还不够吗?” 他的声音很小,有害怕,有伤心,有勉强,有悲恸。要忘记血海深仇,确实不容易,而下定这样的决心,对他来说,更不容易。 望着早已不见踪影的红色小虫,轩辕梦强忍不适,道,“白苏,你懂什么才叫做喜欢吗?” 近乎于孩子气的,白苏冲她大叫道,“我怎么不懂?我喜欢你,我不报仇了,我对不起师父师姐,这下你开心了?” 开心?她呕心都来不及呢!白苏因为太单纯,所以认为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与这个人在一起,至于过程和方法,都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可这样得到的爱情,还有什么意义? “为什么喜欢我?”一个难题,抛给白苏。 有些迷惘的,他看着她道:“没有为什么,就是喜欢,喜欢还有原因吗?” “当然有,如果你说不出为什么喜欢我,那我劝你,还是放弃这段感情吧,因为你心里有恨,而你对我的爱,又盖不过那份恨,迟早有一天,你会被自己逼疯。” “我不放我不放!”他突然疯了一样扑上来,将轩辕梦紧紧抱住,像是她下一刻就会消失般,两只细瘦的手臂圈得牢牢的:“你为什么一定要赶我走?你就那么讨厌我?既然讨厌我,又为什么要对我好?我不管,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你要走的话,我就用情蛊控制你,让你一辈子只爱我!” 虾米?情蛊? 天呐,杀了她吧,这么狗血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还不如让她去领便当算了。 如果因为情蛊而对一个人死心塌地,那她岂不是成了没有思维和感情的行尸走肉了吗?白苏小盆友,姐姐不玩了,真的不玩了,姐玩不起啊,你还是杀了我吧,五马分尸千刀万剐挫骨扬灰随你便,咱能不用狗血泼脸吗? 月色朦胧,清风醉晚,此时此刻的她,以四十五度角仰望星空,默默叹一句:我的忧伤你不懂啊你不懂。 不知道排泄时能不能把那什么恶心的蛊给排出来,一想到那蛊虫会随着自己血液的流动,寄宿在自己的心脏上,她浑身的汗毛就忍不住全部起立致敬。 正打算和白苏讲道理,来个诲人不倦时,忽听破庙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动静,应该不止一个人,大约……嗯,有八九个人吧,都是练家子,其中一人武功并不逊于自己。 连忙捂住白苏的嘴,在他抬头看来时,猛递眼色,白苏似乎也累了,眼皮一垂,不再说话。 “庄主师父,前面有间破庙,我们去那里躲雨吧!”一个大嗓门传来,顿时,一个傻大姐的形象在轩辕梦的脑海中浮现。 “嗯,雨势太大,暂且去避一避吧。”这个声音很沉稳内敛,八成就是傻大姐口中的庄主师父。 啊!庄主……师父?难道是……难道是…… 轩辕梦反手抱着白苏,艰难地往墙角里缩了缩。 这时,数名制服控走进了破庙,领头之人一身蓝白相间的长袍,头戴玉冠,腰束锦带,手中握有一把质地古朴的长剑,英姿卓然,眉目间尽显雍容霸气。 “庄主师父,那里有两个人!”一名个头矮小的女孩跑到领头女子身边,伸出白嫩嫩的指,那副惊讶的模样,活像见了外星生物似的。 两个人而已,又不是两只鬼,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嘛!轩辕梦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顺着女孩所指,领头女子也朝轩辕梦所在的方向看来,不同于傻大姐的咋咋呼呼,人家庄主就是有气度,当下一拱手,道,“在下乃月影山庄庄主,途经此地,不料天降大雨,方圆几里只有这一处庙宇,不得不率众前来避雨,叨扰之处,还请见谅。” 人家说的这么客气,她还能怎样?再说,这里是公共场作,她总不能一人独占,于是豪气摆手:“无妨无妨,我们也是来躲雨的,雨停了就走。” 听她这么说,女子便不再多言,衣摆一撩,在另一侧靠墙的位置坐下,其余子弟,也挨个捡了位置席地而坐。 一时间,破庙内寂静无声,众人都在忙着以内力烘干自己的衣裳,轩辕梦身体绵软无力,加上外面又风雨大作,于是干脆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懒洋洋地侧躺着。 她不动,白苏也不动,两人就这么面对面,你看我,我看你。 轩辕梦并不知那个什么庄主认不认识自己,因为庙中光线昏暗,若是不相熟的人,没有立刻认出也不奇怪。只等雨停后,这些人离去,她再和白苏一起回城。 力气已经恢复了八九成,她琢磨着,一会儿是跟白苏讲道理呢,还是直接敲晕了抗走,正犹豫不决时,女子温柔的询问声蓦地传来:“煜霆,感觉怎么样?腿还疼不疼?” 轰―― 轩辕梦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突然炸开了,下意识地,她转过身,朝对面看去。 已经取下幕离的男子,刀削斧凿般的俊颜深邃迷人。 轩辕梦连忙转过身,拥紧白苏,借以掩饰自己的失态。 怎么会是他?他的腿不是残了吗?又怎会跟随月影山庄的人一起来到昊天? 一连串的疑问在心底翻涌,全然不知一道凌冽冷锐的视线正落在她的身上。 第73章 又一笔血债 滂沱的大雨下了足足有两个时辰,当耀眼的启明星出现在天际的最东面时,月影山庄的人才终于离开。 轩辕梦伸出几乎缩到领口里的脖子,往庙门外望了一眼。 呼……幸好没被发现。 倒不是她怕了她们,主要是她不想在这样的场合与邵煜霆见面,多尴尬啊。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轩辕梦对低着头,一副小媳妇模样的白苏道:“雨已经停了,我们走吧。” 白苏乖巧地从地上爬起身,小心翼翼瞥她一眼,呐呐道:“去……去哪?” “当然是回住的地方。”还能去哪?总不能真的跟他回山谷过与世隔绝的隐世生活吧。 白苏小步跟在她身后,比小媳妇还别扭:“你真的……不跟我回山谷?” 回过身来,一把拉住白苏的手,大步朝前走:“当然,大千世界多美好,我还没想过要去隐居。” 任由她拉着,白苏老实得让人大跌眼镜,“好,我跟着你。” 想了想,将他揽到自己身旁:“白苏,你想好了吗?真的要跟着我?我可是你的仇人。” “只……只要你对我好,报仇的事情,我就再也不提了。”轻若蚊蝇的声音中,竟带着一丝小小的娇羞。 轩辕梦睁大眼,像是第一次认识白苏一样:“你说真的?” 不悦的咕哝:“当然是真的,我……这种事情我还能骗你?” “那……”她一整面色,道:“哪怕我的身边有其他男人,你也愿意?” 白苏抬眼,目光坚定:“你不会喜欢别人的。” “这么自信?” “当然,因为我给你下了情蛊。” 轩辕梦深深凝视着他,忽地一勾唇角,手腕一翻,在他眼前摊开掌心:“白苏,靠情蛊来维持的爱情,是没有结果的,我希望你能明白。” 白苏不能置信地睁大眼,指着她手里的透明色小虫,结巴道:“你……你怎么会……我明明看到……” “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这个世界很复杂,你要学会适应。”打断他的话,轩辕梦握紧他的手,“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不管是你对我的感情,还是一直无法放下的仇恨,这些都需要你想清楚,只有想明白了,知道自己真正要什么,你也会快乐。”见他急切地想要说什么,轩辕梦又补充道:“你放心,在你想明白的这段时间内,我不会逼你,也不会赶你离开。我曾说过给你自由,这个自由,指的不仅仅是身体,还有思想。” 她已经这么说了,白苏也不知自己还能再说什么,或许她说得对,弄明白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当即也不犹豫,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嗯嗯,真乖,这才是我的好苏苏。”脸上严肃的表情瞬间褪去,轩辕梦大大咧咧揽过白苏,搂在怀中。 温暖的柔软包裹上身躯,所有的悲伤与绝望都在瞬间被驱散,白苏干脆化身八爪鱼,整个人依偎进轩辕梦的怀里,双臂紧紧缠在她的腰上,轩辕梦颇感无奈,她搂他,是因为之前为了逼出蛊虫,耗费了太多内力,此刻体虚身弱,才不得不靠着他,他倒好,双手双脚整个缠上来,把她当人形抱枕使了。 正想推开他,前方却陡然传来树枝被踩断的轻微“喀嚓”声,连忙改推为搂,双目如电,射向前方的树丛:“谁?出来!” 树丛微动,一个人影缓缓自树影后步出,黑色的幕离遮盖了对方的容貌,但凭着一股奇异的气势,轩辕梦却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哼,你本事不小,是我小看你了。” 缓缓上前一步,男子摘下幕离,深邃硬朗的容颜,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尤为英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怎么?来找我报仇?”她的目光,落在男子笔直静立的双腿上。虽然邵煜霆已能站立,但从他略显僵硬的步伐来看,他的腿似乎并未完全恢复。 英挺的剑眉微挑,他目光冷峻,比她还要淡漠:“我不会杀你,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看着你失去一切,才是最好的报复。” 轩辕梦傲然冷笑,丝毫不把他的话放在眼里:“邵煜霆,你的记性可真差,我也说过,就算你凌驾于我之上,你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希望下一次见面,你还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难道他此次与月影山庄的人一起来到昊天,目的就是为了对付自己?忽然想到什么,忙将白苏护到身后,冷声问:“上次在皇宫门前,指挥镇刑司包围我的人,是不是你?” 剑眉又是一挑,邵煜霆不屑冷哼:“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邵煜霆,你少装蒜了,大丈夫敢作敢当,你跟着那个什么庄主,不就是为了对付我吗?真没看出来,你自诩清高,为了报复我,竟然与镇刑司同流合污,甘愿做文太师手下的爪牙。” “我说了,我什么都没做!”他眼中有灼灼的怒焰,如燎原之火。 轩辕梦讥诮一笑:“随你怎么说,我轩辕梦,从来都没把你放在眼里。” 邵煜霆面目平静,唯有眼中燃着灼人的冷焰:“总有一天,你会把我放在心上,永生永世,难以忘怀。” 他这话的意思,轩辕梦懂,无非就是想表明他比自己强,但若是按照字面意思来理解,这话就有点不对味了,“邵煜霆,你可千万别爱上我,要对我死心塌地的男人太多了,姑娘我应付不来啊。”像是为了展示自己话中的真实性,她拽过身后的白苏,困在怀里,微一俯首,便在白苏的额头上,印下了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邵煜霆眸色深深,眸中的冷焰渐渐变为深沉的黑色旋涡:“你真的很厉害,能让白苏放弃背负的血海深仇。”他像是自嘲般的笑了笑:“真不明白,他们都喜欢你什么。” 轩辕梦得意大笑:“怎么?你嫉妒了?比起本姑娘的人见人爱,你做人就太失败了。” 他也不反驳,淡淡看了她一眼,便欲转身,“看好你的男人,生死之博时,别让他们成了你的累赘。” 轩辕梦无谓地朝他道,“这一点你放心,我的男人,我自然会……”话未说完,她猛地一个回身,带着白苏继续向后掠去,耳边风声簌簌,同时夹杂着暗器划破空气的嗡鸣声。 站定脚步,将最后一枚暗器夹在两指间,反手一甩:“邵煜霆,你可真够卑鄙的,有本事光明正大地对付我,偷袭一个手无寸铁的男人,你太有种了!” 邵煜霆也是脸色剧变,看着身后树丛的方向,眸色渐冷:“殷俐珠,这是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 一声轻笑,一道人影自树丛见拔地而起,飞掠而来,与邵煜霆并肩而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这女人狠心挑断你的手脚筋,又废了你的武功,不替你报仇,我咽不下这口气!” 哈?这就夫唱妇随了吗?望着对面的一男一女,轩辕梦嗤声冷笑:“想报仇?那也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我早有准备。”女人不急不缓,态度比她还狂妄,“今日,这里就是你的葬身之地!” 意识到事态不对,轩辕梦忙将白苏推到身后,“我轩辕梦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死的,你可想好了,别偷鸡不成蚀把米。” 名为殷俐珠的女人仰首大笑:“轩辕梦,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 在破庙中时,轩辕梦就察觉到女人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如果面对面交锋,自己不一定能占到便宜,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这一场生死较量,怕是凶多吉少。 目光凝重地看了眼白苏,轩辕梦小声道:“你先走,解决了他们我再去找你。” “不!”斩钉截铁,白苏固执的性子真是一点都没变:“我要和你一起走。” 轩辕梦无奈扶额:“我也想和你一起走,但人家都找上门了,非要跟我比划比划,你说我能怎么办?” 轻松的口吻,不能缓解一丝紧张的气氛,白苏紧紧攥着她的手,指甲深深陷入她的掌心:“我可以留下来帮你。” “就你?不给我添麻烦就算好了!”伸手推了他一把,轩辕梦对他的固执又气又急:“快走快走!” “谁也不能走!”一声厉喝,一道银色的流光,迎着初升的朝阳,向二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来。 轩辕梦大惊,连忙在白苏腋下一抄,辗转腾挪,堪堪躲过对方射来的暗器。 脚步站定,轩辕梦心中怒火激荡:“姓殷的臭女人,你的对手是我,有什么招尽管使来,欺负我家苏苏,你是何居心?” 殷俐珠桀然冷笑,目中尽是对她的嫉妒与憎恨:“哼,只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把你曾对煜霆做的,悉数放到那个男人的身上!” 看到她那样疯狂的目光,轩辕梦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却扔是云淡风轻地笑着:“呀,又是一个痴情人,可惜可惜,我的男人不是谁都能碰的,想要动他,你得先过我这一关。” 殷俐珠闻言,目中冷光暴涨,她的若无其事,显然激怒了对方,只见女人扬手一挥,数条人影从林中显现,极有规律地将她团团围住,正好形成一个六角形。 轩辕梦直觉不妙,面上却不动声色:“这是什么意思?以多欺少?” “只要能杀了你,以多欺少又有什么关系。” 轩辕梦双目一眯,冰冷的血色自眸中闪现,“想杀我?没那么容易。”最后一个字落下时,她扬手一抛,将白苏推出包围圈。 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在白苏落地前,轩辕梦便抽出随身佩剑,人剑合一,化为一道蓝色流光,朝殷俐珠所在的方向袭去。(..tw无弹窗广告) 似乎没料到她的速度竟会那样快,殷俐珠脸上出现一丝骇然的震愕,短暂的惊异后,她便镇定下来,抬手一挥,喝道:“摆阵!” 话音一落,六道人影立刻化为诡异的虚影,骤分骤合,将轩辕梦牢牢困在阵中。 从没见过这般诡异阵法的轩辕梦一时有些手忙脚乱,明明刺中了对方,实际上却是刺中了空气,还没来得及收剑,便闻得耳边传来破刃之声,直到是敌人迫近,只能暂且躲避,对方没伤着她,她也没伤着对方,看似没什么危险,可几个回合下来,她就有些力不从心了。 这到底是什么鬼阵法,不论她反应再快,身法再飘忽,都无法伤到敌人一分一毫,对方似乎也不急着对付自己,意在耗光她的体力,等她彻底脱力时,再一鼓作气,将她毙于剑下。 左突右冲,怎么都寻不到这剑阵的奥妙,轩辕梦像个无头苍蝇般,连招式都显得有些凌乱,失了章法。 心头的阴云越发浓厚,她心知若继续下去,迟早要落败,可这剑阵的阵法实在严谨,她穷尽思绪,也寻不到一个突破口,只能在剑阵中勉强维持个平手。 对方似乎认为时机已到,只见那些飘忽的人影,突然合六为一,齐齐朝着她的方向击来,轩辕梦见状,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长剑挽出一道剑花,朝那六人横扫而去,而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剑气在击中那六人前,竟与六人发出的掌力融合,如弹力球般,反过来朝她逼近。 轩辕梦一时被镇住,待反应过来时,已来不及躲避,剑气融合六人的掌力,齐齐打在她的身上。 这是她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惨败,雷霆之力一股脑全部招呼而来,顿时有种五脏六腑都要被震碎的感觉。 心口骤然一痛,“哇”的一声,滚烫的鲜血便从喉中涌出,滴落在衣衫上,绽出点点梅花。 她平生最怕痛了,被两股力道同时击中的痛苦,让她连面容都有些扭曲。 完了完了,这回是真的完蛋了!这剑阵如此厉害,殷俐珠武功又不在她之下,这回她铁定要交代在这了。 扶着胸口,舔了舔沾染鲜血的唇瓣,目光与不远处的邵煜霆相撞。 以为能从他眼中看到欣喜,实则却是黑沉一片。 她咳了两声,又是一口鲜血涌出,随手用手背擦了,虽痛苦至极,嘴角却勾起冷然的弧度,似笑非笑:“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我还从未失败过,想想还真是有些遗憾。” 殷俐珠只当她是疯了,抛给她一个不屑的眼光:“也好,今天就让你尝尝失败的滋味,免得你死不瞑目。” 轩辕梦咦了一声,故作奇怪:“你怎么知道你一定就是胜利者,而我就是失败者呢?” 殷俐珠看她的目光,已和看一只落水狗没什么两样了:“哼,死到临头还嘴硬,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月影山庄六芒星阵的威力?” “哈,流氓星阵?好名字,真是好名字!”轩辕梦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她这番模样,殷俐珠诧异之余,心中亦生出一丝愤怒,她的若无其事,她的无所畏惧,她的张狂傲慢,等于是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月影山庄作为天下第一大庄,自然有它高高在上的资本,就连武林盟主,也不得不卖她一个面子,轩辕梦虽为皇室太女,但以她在江湖上的地位,绝对可以与之比肩,一个败军之将,何以言勇?在轩辕梦以卑鄙手段夺走她爱慕多年的男人时,她就发誓,总有一天,她要让那个女人,以低贱的姿态,跪在自己面前向她求饶。她要践踏她,羞辱她,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众弟子听命,列阵迎敌,杀了这为祸天下的妖女!” 六芒星阵的威力,轩辕梦之前就已经体验过一次,如果她够聪明,就不该激怒殷俐珠,但不知为什么,她就不是不愿意在她面前露怯,就是死,也绝不说一句半句的求饶之语。 她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被白苏给传染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保命什么事不能做呢?可她是骄傲的,自矜的,狂妄的,要她求人,那还不如杀了她。 受了极重的内伤,她现在连五成的功力都使不出,反击是死,不反击也是死,既然左右都是死,倒不如省些力气,死也死的好看些。 锋利的剑尖,挑破肌肤,狠狠刺入她的肩头,轩辕梦一声闷哼,嘴角扬起一抹讥嘲的笑,仿佛在无声说着:我都束手就擒给你杀了,你竟连心脏都刺不准,六芒星阵不过如此嘛。 冷笑还未在脸上完全展开,就见将剑刺入自己肩头的那名弟子双目暴突,口鼻渗血,握剑的手一松,整个人痉挛着倒了下去,不到片刻,就咽了气。 轩辕梦望着死去的这名弟子,胃部一阵恶心,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恐怖的死人。 六芒星阵因少了一个人的缘故,威力顿失,轩辕梦连忙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猛地从地上弹起,长剑出鞘,冷冽的寒光带着割裂肌肤的杀意,如汹涌的海浪,朝前方推进。 剑气所过之处,所有的草木皆被斩成碎片,哗啦啦作响,光听着那声音就骇人至极。 这一击,用尽了轩辕梦所有的力气,若不能一举成功,她今日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人在危机状况下,通常会爆发出强于平日百倍的潜能,轩辕梦豁出一切挥出的这道蓝色剑气,就是江湖上的一等高手,也不可能以一人之力拦下,面对突发的状况,殷俐珠也失了分寸,呆呆站在原地,之前霸气尽显的双目中,此时唯剩惊恐与震骇。 她是习武之人,若以真气护住心脉,轩辕梦的这道剑气至多将她打成重伤,而邵煜霆武功尽失,这凌厉而强悍的剑气,足以要了他的性命。 一个艰难的选择,摆在她的面前。 护邵煜霆,还是自保? 若护邵煜霆,自己怕是凶多吉少,若是自保,邵煜霆则必死无疑。 电光火石的瞬间,她能做出的选择,只有一个!握紧双拳,她骤然闭眼。 她不甘心这样死去,仅仅因为一个男人,就放弃她好不容易夺到手的地位和权利,她要打败轩辕梦,掌控整个江湖,这是她毕生的心愿,在没有达到这个愿望前,她不能死,绝不能死! 剑气咆哮如噬人的风暴,面对死亡,男子眼中的神色,却是平静的,安详的。 他似乎对殷俐珠弃他而选择自保的举动没有半点怨怪,他静静地目视前方,在死神的面前,他像个真正笑傲人生的英雄,让轩辕梦也不由得心生佩服。 就在那剑气即将卷上他的身躯前,一道娇小的人影飞快挡在他的面前,女孩脸上稚气未脱,眸中的坚定,却足以让久经风霜的老者也不禁动容。 甚至连惊讶的情绪都来不及出现,女孩便像一只断线风筝,轻飘飘飞了出去,重重砸在地上。 这一幕,是谁也没料到的。 短暂的愕然后,邵煜霆拖着尚未痊愈的双腿,疾奔至女孩身边:“玲儿!” 很少能从这个坚毅冷漠的男子脸上,看到那样焦急无措的神情,他半跪在女孩身边,因为极度的惊讶和悲恸,探向女孩的双手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着:“为什么要这么做?” 玲儿浑身筋脉俱断,连睁眼都显得十分艰难,她虚弱地看了眼邵煜霆,脸上带着如释重负的笑:“……还好,师夫你没事,要不……要不然庄主师父一定很……很难过。” 是吗?她会难过? 他转过脸,视线还未与殷俐珠接触,便见她逃避般匆忙别开眼。 她的惶恐,她的羞愧,她的心虚,全都写在脸上。 自嘲般扯了扯唇角,邵煜霆移开视线,牢牢握住玲儿无力垂下的手:“别说话,别再说话了……你会好起来的,相信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轩辕梦觉得自己真是嘴贱,听到这句话,竟回了句:“她浑身经脉俱断,已经没救了。”可怜的小女娃,这件事原本与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却白白丢了性命。 正俯身安慰玲儿的男子蓦地抬头,目光冷厉阴狠地瞪向她:“轩辕梦,这笔债我会记住的。” 没时间也没工夫跟他罗嗦,轩辕梦背起因杀了人而处于呆愣中的白苏,足尖在地上轻点,腾身飞跃的瞬间,胸口一阵剧烈闷痛,轩辕梦捂着心口,亦冷声回应:“今日这一身伤,我也会记住的!” 声还在,人已远去。 邵煜霆暗中捏紧双拳,冰冷的寒意,自眸中一点点扩散开。 “煜霆,我……”终于回神的殷俐珠走到邵煜霆身边,想要将他扶起,却在触到他手臂时,被他毫不留情地挥开。 站起身,语调沉冷:“不用向我道歉,我们彼此利用,自私是应该的。” “煜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若不是为了你,我何苦千里迢迢来到昊天?凤蜒断续膏千金难求,没有我,你能重新站起来吗?” 一声冷笑,从薄唇中溢出,男子的目光带着前所未有的轻蔑:“所以,你就与文太师合作,助纣为虐,是吗?” “我都是为了你!” “不要说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虽不怒,气势却极是威严,邵煜霆目光淡淡,语气淡淡,却让殷俐珠一时无语。 “煜霆……”她一声长叹,想要去拉他的手腕。 不着痕迹的避开,邵煜霆将目光调向轩辕梦离去的方向:“我累了。” 男子冷淡的态度,让殷俐珠不由得一阵心头火起,但她明白,逼得越紧,邵煜霆就会离她越远,为了可以得到他,忍一时之忍又如何?于是硬生生压下心中的怒火,柔声道:“既然累了,那就走吧,你的腿还未完全康复,不要站太久。”说完,便要来扶他。 再一次躲开她伸来的手,邵煜霆面无表情地从殷俐珠的身边走过,坦然冷毅的姿态,竟比她这个庄主还要傲气,殷俐珠暗暗咬了咬牙,忍着不悦跟了上去。 另一边,中了软骨散又受了伤,还背着白苏跑了几里路的轩辕梦终于力气尽失,像一滩软泥缓缓滑到在地,“累死我了,你……你自己走吧。” 白苏还沉静在杀了人的恐惧与不安中,看着自己双手,一脸的悲痛愧悔:“我杀人了,我刚才杀人了,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杀她的!真的,我只是想救你而已,并不想杀她!” 堵住耳朵,轩辕梦头疼欲裂,再这么吵下去,她没被殷俐珠杀死也要被白苏吵死了:“杀了个人而已,有什么关系?你不杀她,我就死翘翘了!要怪只能怪她们的庄主,一点也不爱惜自己的手下!” 白苏还是一脸悲怆,仿佛他做了件多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样:“不,不是的,都怪我,我怎么可以杀人,师父在天有灵,一定会不会原谅我的!” “没关系,你师父早就不原谅你了。”爱上杀师仇人,他师父还能瞑目吗?那不是瞎扯淡嘛。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我怎么可以杀人……”白苏情绪激动,思维混乱。平生第一次杀人,他心中充满了罪恶感,短时间内,恐怕还接受不了。 轩辕梦掏掏耳朵,为了不再继续遭受他的荼毒,只好起身,强撑着早已没有力气的身体,走到前方一处偏僻的宅子前,用力砸门:“开门!救命!老娘我受不了啦!” 一阵锣鼓般的咚咚声后,一张带着愠怒的脸从门缝里探出:“你还知道回来啊!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着急,还以为你死在外面,差点就殉情了……”说到这,一双妖娆的凤眸蓦地睁大,“你……你这是怎么了?” 无力地靠在墙上,轩辕梦无视自己的血人造型,伸出一只手,在萧倚楼整洁的衣袍上,盖了一只血手印,“你说对了,我还真差点就死了,但我怕我死后,你会殉情,所以就拼着一口气,死里逃生,终于捡了条命回来。” 被她此刻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得六神无主,哪还有心情去细究她话中的不正经,连忙扶住她,便要往屋里去。 轩辕梦伸手指指后面:“还有一个被吓疯的,别忘了……”说完这一句,才算是放了心,眼前一黑,便陷入了昏迷。 …… 这一昏,就昏了整整一天,醒来的时候,床边坐了三个人。 一个眼睛红肿,一个面带忧惧,一个脸色沉冷。 眨眨眼,确定自己还活着,轩辕梦咧嘴一笑,摸索着将离自己最近的一只手握住:“咋回事?一个个如丧考批的,我又没死,都笑一笑,让我高兴高兴。” 被握住的手猛地抽出,接着就是萧倚楼连珠炮般的叱责:“笑?你让我们怎么笑得出?从昨天晚上你就一直高热,命在旦夕,我们三个轮流为你降温才勉强退了热。我真不明白,你是太自信了还是怎么着,什么事都一个人去做,我就那么不值得你信任吗?如果你真的不相信我,还不如赶我走算了,也免得你总要想法设法瞒我,反正你自己的性命自己都不在乎,我又何必在乎!” 她听得出这些都是气话,他怨她,更担心她,那双透着担忧的紫眸骗不了人。可她瞒着他,并不是不信任他,而是不想连累他,自己孑然一身,没什么好怕的,可他不行。或许在她的生命中,只有这并不算浓烈的情爱,可以算的上是她的牵挂,就像她对祁墨怀说的,当在人生道路中失去方向时,他们将是她迷途中唯一的指路灯。 不顾他的抗拒,她再次握住他的手,恳切道:“别这样,你知道,我心里是舍不得你的。” “舍不得我?既然舍不得我,你还一个人去冒险?”萧倚楼愠怒未消,她昨日危在旦夕的状况,是真的吓到他了。 轩辕梦望着他,浅笑轻颦,他此刻的坏脾气在她眼中,竟是那么可爱:“倚楼,我伤口好疼,你别骂我了,好不好?” 面对她近乎无赖的哀求,萧倚楼虽知她是故意的,却仍是忍不住心疼:“梦,我不报仇了,我们回龙华好不好?” 她骤然睁大美目,脱口道:“怎么可以!死去的那些可都是你的家人!” 此话一出,萧倚楼也怔住了,他静静看着他,紫色的眸中暗流涌动,他忽地伸手,抚上她的脸颊,像是喃喃般道:“你……真的是轩辕梦吗?” 第74章 陪你一起下地狱 她心头一震,忙将他轻抚在自己脸上的手扯下,大大咧咧笑道:“当然是了,咱们可连最亲密的事都做过了,还用得着疑问吗?” “咳咳……”旁边传来不自在的轻咳声,轩辕梦撇脸看去,坐在床尾的白苏,正一脸泫然欲泣地看着她。(..tw无弹窗广告)舒骺豞匫 泫然欲泣?这个成语用得好啊。 连忙恢复正色,收起流氓本性,“苏苏,你怎么样?还在为杀了人而感到愧悔吗?” 似乎没想到她会提起这件事,白苏怔了一下,垂下头,虽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能想象得出,这家伙绝度又是一脸的追悔莫及。 不过,事实显然出乎他的预料,白苏的声音虽小,却极为坚定:“不,不后悔,如果我不杀她,死的就是你了。” 有些愕然,还以为白苏这辈子都不会想通:“白苏,谢谢你。”她是真心实意向他道谢的,因为她知道,让白苏杀人,比杀了他自己还要难受,为了救她,他不惜违背多年来坚持的原则,这份恩德,她感念于心。 白苏抬头,微微咧了咧嘴,矜持一笑:“不……不用谢。” 看着白苏脸红羞怯的模样,轩辕梦连身上的伤痛都忘了,只觉得心情大好。 哎呀呀,以前一个个与自己作对的男人,现在都变成听话乖巧的小媳妇,对她又爱又怜,难道真是自己魅力无限,让人无法抵抗? 嘿嘿,再自恋一回。 “梦,答应我,我们还是回龙华吧。”沉默了一阵的萧倚楼,忽又将话题引回。 轩辕梦挪了挪身子,感觉伤口不是那么疼了,才试着坐起身:“倚楼,你以为,我现在说放弃就能放弃吗?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已经没有退路好走了,再说,我答应过要帮你报仇,我就决不能食言……” “食不食言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一定要把命搭上你才肯收手?”将她打断,忍不住拔高了声音。 “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我福大命大,你放心吧。” “放心放心,你就会让我放心,结果却是带着一身伤回来,差点没命!” “倚楼,对不起……”她现在唯一能说的,似乎只有道歉。 别开眼,惑人风流的凤眸,此刻只凝着深深的哀愁:“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始终都无法改变你的决定,若换做云锦,或许一切都会不同。” “萧倚楼!”她忍着肩上的痛,用力扳住他的肩,强迫他面对自己:“我说过,在我的心里,你和云锦一样重要,你为什么总要和云锦比呢?他是他,你是你,就算现在劝我的人是他,我也不可能改变初衷。”松开手,目光却紧紧攫住他,光焰逼人:“我不喜欢自己的男人自轻自贱,你们都该是骄傲的,自信的!” 静静的与她相视,光华流转的目光,似有魔力,让人轻易就能被那堪比骄阳的炙热所征服,闭上眼,深吸口气,片刻后,缓缓睁眼,紫眸中再无犹疑:“好,我永远都与你站在一起,你要留下,我陪你就是。” 一声欢呼,抱住萧倚楼的手臂:“倚楼,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会支持我的!” 不理会她的兴奋,萧倚楼直挺挺地坐着,忽地一转眸,声音低沉:“想让我支持你,那么就告诉我,你到底想做什么?” 嘴角咧开的弧度蓦地凝滞,她放开他的手臂,懒懒地靠回床头:“这个嘛……暂时不可说,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就知道她会以这样的借口敷衍他,但这回,他已下定决定,不从她嘴里挖出真相誓不罢休。 “我现在就想知道,等不住了。” 郁闷拧眉,“再等等,现在真的不方便告诉你。” “轩辕梦,我不想再听你的借口,如果你不告诉我,我现在就点了你的穴,连夜把你带回龙华。” 嘴角一抽,冷汗三滴:“你怎么和白苏一样,都喜欢来阴的。” “什么意思?”紫眸转向白苏,一室询问。 白苏心虚地别开眼,声若蚊呐:“没……没什么意思,你别看我。” “你别问他了,他杀了人,情绪本来就不稳定,你再激他,他怕是要疯了。”事实上,她不是怕白苏疯,而是怕他再唠叨起来,自己要疯。 紫眸回转,再次落到她的脸上:“不想让我激他,那你告诉我实话。” “你真的想知道?” “废话。” 猛地坐起身,目光严肃地直视他,又重复问了一遍,“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知道?不会后悔?” “是。”坚定的语气,并未因她的严肃而减弱分毫。 长叹口气,轩辕梦颔首道:“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也不隐瞒你了,知道真相后,要不要陪我一起,你自己选择,但你别妄想能改变我的主意。” “我明白。” 从怀里掏出一枚袖珍令牌,递给萧倚楼,“入夜后,你去玲珑绣坊找一个姓何的绣娘,出示令牌后,她会把我需要的消息给你。” “就这样?” 斜眼睇他一眼:“不这样还能咋样?你看了那些消息后,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接过令牌,萧倚楼将目光投向窗外,看了看天色:“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万事小心。”在他起身离开时,轩辕梦忙叫住他,“邵煜霆也在京城,你若见了他,最好躲着走。” 萧倚楼的神情有些复杂,望着她肩头的伤看了良久,重重一点头,转身而出。 轩辕梦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一叹。 在太女府时,萧倚楼和邵煜霆在计划着什么,密谋着什么,她并非不知,只是后来发生了一系列的事,将他们的计划打乱,也使萧倚楼莫名其妙对她产生感情,不过,虽然计划取消,两人曾经毕竟在一起谋过事,她不怕萧倚楼会出卖她,她只怕他会意气用事,找邵煜霆兴师问罪,那就麻烦了。 …… 喝下药,不知不觉睡到了晚间,醒来后,肚子饿得咕咕叫。 正琢磨着去厨房找点吃食,忽闻一阵奇怪的焦糊味,难道着火了? 自从祁墨怀的房子着过一次火后,她就总是疑神疑鬼,担心住的房子会着火。 刚想下床,房门就被推开,白苏兴冲冲地走进来,道:“饿了吧?饭已经烧好了,快去吃吧。” 狐疑地看了眼白苏,轩辕梦边穿鞋边道:“你做的饭?” “是啊,这是我第一次烧饭。” 穿鞋的动作顿住,轩辕梦忽然有种马上要上刑场的感觉:“第一次……烧饭?那个……我突然有些不舒服,就不去吃了。” 白苏不依不饶:“不行,你受了重伤,不能不吃东西,怎么也要吃一点,对伤口愈合有好处。” 拗不过他,轩辕梦只好随他一起来到饭厅。 还没走到饭厅,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轩辕梦皱皱鼻子,“什么味道?” 白苏一脸茫然:“味道?我没有闻到啊。” 没闻到?那么冲鼻的味道他竟然没有闻到,难道说鲷鳞血蟒的胆只解了他的毒治好了他的眼,他的嗅觉依旧处于失灵状态? 带着疑问,走入饭厅,刚落座,轩辕梦就被眼前一大桌子的菜给吓傻了! 尼玛!满桌的不明物体到底都是啥?一块黑一块焦,有的还黏在一起,像个土疙瘩,轩辕梦拿起筷子,每个菜翻了一遍,结果差点闭过气去。 这东西吃下去还不得死人啊!得,她还是饿着吧。 刚想起身离座,面前的碗里就被夹了一块焦黑物体,伴随着白苏腼腆轻柔的声音:“这是我做的糖醋排骨,你尝尝。” 望着碗里的焦黑物,轩辕梦欲哭无泪。 萧倚楼,救命啊,我不要吃白苏做的菜! 好怀念祁墨怀的斋菜,虽然寡淡无味了些,却鲜美爽脆,入口绵软,令人食之难忘,与面前这黑乎乎的东西比起来,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她能不吃吗?能吗能吗? 颤抖着手,将“排骨”夹起,以一种壮士断腕般的悲壮送入口中。 “呕——”一阵排山倒海的恶心感瞬间袭上,她匆忙吐出口中的排骨,顿时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白苏见状,期待的神情一下子消失,满眼的失望,不过,他很快振作起来精神,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在轩辕梦的碗中:“不喜欢吃糖醋排骨那就算了,吃点青菜吧。” 还吃? 轩辕梦真的要哭了,这世上还有比吃白苏做的菜还要痛苦的事吗? 强忍着心中的痛苦,轩辕梦颤颤巍巍夹起青菜,送到嘴边。 比起排骨来,这几根青菜尚且还保留有青菜的外表,虽然有些焦糊,但水分还在,叶是叶杆是杆,吃一口应该不会要人命吧。 这么想着,便以大无畏的姿态张开口,将青菜送了进去。 嘴巴刚合上,脸色便骤然一变,望着白苏期待中带着紧张的神情,轩辕梦用尽全身的力气,才把那根像搁盐水里浸泡过三天三夜的青菜咽了下去。 刚咽下,就抢过桌上的凉茶,一口气灌了大半壶。 呼呼……真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 祁墨怀啊祁墨怀,老娘我真的想你了…… 白苏咬着细白的牙,委屈的扁了扁嘴:“我知道,我做得饭很难吃,你……你不想吃就算了。” 瞧他这脆弱的小心肝,连这点事都承受不了,真不知放他一个人出去生活,他会不会就这么委屈着委屈着,然后就委屈死了。 忙握住他的手,牢牢摁在手心:“我没有怪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擅于下毒,也擅于医病,这就是你的长处啊,谁都比不了,但……这做饭嘛,实在不适合你,如果你真的很喜欢,以后可以试着去学,我会找最好的厨师来教你,直到你学会为止。” 白苏这才收起委屈,看着桌上的菜,弱弱问:“真的很难吃?” 轩辕梦用力点头:“嗯,非常难吃。” 眼中闪过一抹伤心,白苏抓起桌上的筷子,夹了跟青菜送到自己嘴里,顿时,脸色大变,忙将口中的青菜吐出,也抱起茶壶,将剩下的半壶水喝了个精光。 委屈的神情,立马变成了愧疚,“对不起,我真是太笨了,连菜都烧得这么难吃。” 轩辕梦看着他,见那张净白的脸孔再次露出泫然欲泣,吓得忙搂过他,轻声安慰:“没什么,真的没什么,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处,你第一次烧饭能烧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没什么好难过的。” 白苏小小声道:“你不嫌弃我?” “怎么会。” “那……你会像喜欢云锦一样喜欢我吗?” 又是云锦?怎么一个个的都喜欢跟云锦比?真搞不懂他们。 揽在他肩上的手不由得用了些力,轻言道,“不要什么事都跟萧倚楼学,他对自己没自信,你也对自己没自信吗?” 白苏垂下头,声音闷闷的:“我若是对自己有自信,就不会爱你爱得无法自拔了。” 见他这般,轩辕梦不由一叹,她知道,他到底还是放不下心里的仇恨,但感情却强过了仇恨,他控制不了自己,这份负罪感让他无时无刻不在受着煎熬,她懂,却无法替他排解:“白苏,我说过,在你没有真正确定自己想要什么之前,我不会强迫你,你愿意跟着我也好,想离开我也好,我都不会阻止你。” “那你喜欢我吗?”他仰头,恢复光明的眸神彩熠熠。 她想了想,诚实回道:“喜欢,但……还没到爱的程度。” “为什么,因为我不够好?” 无奈摇头,轻刮他的鼻梁,看他在自己的调戏下微红了脸颊,心中一阵柔情荡漾,“不是你不够好,而是我们之间……嗯……还没有生出那种想要亲近的感觉。” “亲近的感觉?”白苏微张粉嫩的唇,若有所思:“是你与萧倚楼做的那种事吗?” “什么事?”轩辕梦开始装傻。 “就是……”脸颊越发通红,白苏搅紧了手指,“做了之后,就会生小娃娃的那种事。” 轩辕梦差点喷笑出声,这都谁教他的,还生小娃娃呢。 话说的是不错,可从白苏口中道出,再配着那羞怯天真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时间还长着呢,你以后会明白的。”拍拍他的后背,轩辕梦站起身。 “你干什么去?”一把攥紧她的手臂,白苏紧跟着起身,那焦灼的模样,就好像她马上要离他而去似的。 无奈一叹,轩辕梦道:“我去茅厕。” 白苏自知过于神经兮兮了,连忙松开手,小声道:“哦,你……你去吧。” 看着白苏扭扭捏捏的模样,忍不住倾身,在他脸颊边吻了一记,这才在他呆愣的目光中,心满意足地朝茅厕走去。 五谷轮回之所的气味通常都不是很好闻,轩辕梦速战速决,裤腰带还没绑好就从茅厕中冲出。 刚冲出茅厕,就撞到了一个人。 捂着被撞痛的肩膀,她瞪向来人:“都说了,别跟夜鸦一样,总是无声无息地出现,迟早要被你们吓死。” 浓郁的紫色,沉浸在黑夜中,似与黑夜融为一体,他看着她,却久久无声。 轩辕梦蹙紧了眉头,用手在鼻端扇着风,“我说,你要看我,我没意见,但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实在不是花前月下的好地方。” 萧倚楼没有回话,只向前走了两步,摊开掌心。 望向他的掌心,那里躺着一枚小小的金色令牌,以及一只乳白色蜡丸,“不错不错,办事效率很高嘛。” 在她来拿令牌和蜡丸时,他忽地出声:“那就是你要做的事?” 将令牌揣到怀里,轩辕梦捏碎蜡丸,取出里面的纸张:“没错,现在你都知道了,还要帮我吗?” 萧倚楼目光沉幽,整个人都像是被笼罩在一股沉重的气息里,“轩辕梦,这事不是好玩的,一旦失败,你想过后果吗?” “想过,怎么没想过呢?” “既然想过,你为什么还要这样做!”虽早就知道她要做的事不简单,却没料到,她竟如此胆大,如此疯狂。 轩辕梦快速瞥过手中的纸条,微微一笑,目光沉静平稳:“萧倚楼,你怕了吗?” “是,我是怕了,我怕你会死无葬身之地!”几近崩溃,只要想到计划失败后所要面临的结局,他便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恐惧。 轩辕梦笑得淡然,笑得轻松,对他的惶恐担忧不以为意:“萧倚楼,别把我看得那么无能,这件事,我有九成的把握。” “九成?”他目光微凝,忍不住握紧她的双肩:“那还有一成呢?你根本就没有十全的把握,对不对?” “有九成就够了。”今天的萧倚楼,太激动了。 “轩辕梦,你真是个疯子,疯子!” 按住他扣在自己肩上的手,苦着脸道:“萧倚楼,我是病人诶,你再这么折腾我,伤口裂开,我可又得晕了。” “晕了更好!”话虽这样说,但他还是松了手。 她忙不迭抱紧他的手臂,用甜得发腻的声音说:“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受苦!嘿嘿……安啦安啦,我是什么人?怎会轻易就被敌人被打到呢?不论何时,都要对自己有信心嘛。” 他抽出手,定定看她:“轩辕梦,逼宫可是大逆不道的,你真要这么做?” 轩辕梦挑了挑眉:“又不是我去逼宫,有什么大逆不道的。” “可你这样做,会牵连到多少无辜之人,你……有想过吗?” 唉,就知道他真正担心的,不是她能不能成功,而是成功的背后,将会掀起的腥风血雨。 捏紧手中的纸张,轩辕梦道,“萧倚楼,你又不是第一次认识我,会不会牵连无辜之人,对我来说,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我考虑的,只有成功与否。” 是啊,他又不是第一次认识她,问那样的话,岂非多余? 但他总认为,现在的她与以往不一样了,或许,她会多一分慈悲,不再那么狠心冷酷。 “爱上这样的我,后悔了吗?”她仰头,看着他的眼,一字一句问。 有凄风苦雨的无奈在紫眸中一闪而过,他摇摇头,低声道:“不后悔,爱都已经爱了,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她牵过他的手,与他靠在一起:“但你同时又憎恨这样的我,对不对?” “怨归怨,我终究无法恨你。”他轻叹一声,反手握紧她。 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明知我是这样的人,即便双手染血,你也要与我站在一起吗?” 正要回话,却被她截断:“别说了,我知道你为难。” 静了静,一道沉润坚毅的男子嗓音,蓦然飘至耳边:“不管今后发生什么,我愿陪你一起下地狱。” 心猛然一颤,像有什么陡然间钻入她的心坎,那令人激荡难抑的感动,就这样,在灵魂中蔓延开。山盟海誓固然美好,却不如这简单的一句剖白惊天动地。 她忽然热泪盈眶,反手抱住他的腰身:“好,这是你说的,等我死了,我就在十八层地狱里等着你。” “十八层地狱?我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只能去第十九层地狱。” 他的调侃,让她不禁一阵胆寒。 十九层地狱?别拿她以前看过的鬼片吓人啊! “我饿了。”肚子开始抗议般咕咕直叫。 在这种臭气熏天的地方,亏俩人能抱在一起你侬我侬。萧倚楼垂目看她:“白苏不是给你烧饭了吗?” 脸立刻垮了下来,轩辕梦连忙诉苦:“那哪叫饭啊,比毒药还可怕,我宁愿饿死也不吃白苏做的饭了。”像是生怕被白苏听见般,又做贼般四处看了看。 见她一脸痛苦,好像白苏烧得饭是多么可怕的怪物一样,萧倚楼忍不住发笑:“那也没办法,能有东西吃就不错了。” 不悦得轻哼一声,“我要出去吃。” “出去?”萧倚楼为难道:“这方圆百里,连个庄子走没有,到哪去吃?” “吃野味去啊,林子里到处都有山鸡野兔,你陪我去抓两只烤来吃,让我解解馋嘛。”一脸讨好,就差摇摇尾巴了。 萧倚楼原打算拒绝,可看她一副可怜相,浑身又都是伤,也该吃点好的的补补身子了,于是点头:“行,但你必须跟我在一起,绝不可以独自离开。” 知道他担心自己,轩辕梦什么都没说,只点了点头。 两人来到离住处最近的一片小林子里,轩辕梦捡了块大石头坐下,悠哉悠哉看着萧倚楼又是抓野鸡,又是拔毛的,好好一贵公子,衣衫被树枝刮破,头发又掉下一缕,脸上还沾了泥巴,不仔细看,倒像是个落魄的叫花子。 唉,男人啊男人。 什么时候他竟也能为她放下骄傲,洗手作羹汤了呢?直到现在,她都没想明白。但想不想明白又有什么关系呢?她爱他,愿一生一世保护他陪伴他那就足够了。 从石头上跳下,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为他撩开挡在额前的发丝。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后又飞快地低下,继续摆弄柴火和已拔毛洗净的野鸡:“马上就好了,你再忍忍。” “萧倚楼。” “怎么了?” “倚楼。” “嗯?” “小楼。” “到底怎么了?”他抬眸,无比茫然。 她笑了笑,一屁股在他身边坐下:“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 “神经病。”含笑咕哝一声,继续手底下的活。 烤鸡上架,香味四溢。 轩辕梦望着正为她的晚餐忙碌的男人,眼中的笑意怎么藏都藏不住。 “好了,给你。”撕下一只肥硕流油的鸡腿,塞到她手里。 “张嘴。”她却不急着吃,而是将鸡腿凑到他嘴边,满面笑意。 “干什么?” “你先吃。” “你不是饿了吗?”这女人,越来越神经质了。 不由分说,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张嘴,将鸡腿塞到他口中。 嘴巴被塞得满满的,只要随她的意,咬下一口鸡肉:“你怕我下毒毒死你啊!” “是啊是啊,你嘴巴那么毒,难保不会在鸡肉里留下巨剧毒。”斜着眼调侃他,在他炸毛前,再一次将鸡腿塞到他嘴里。 “唔唔……尼托习额!(你偷袭我)”含糊不清地说着,紫眸往身旁瞪去。 轩辕梦笑呵呵地用油腻的手拍拍他的脸,“萧倚楼,我才发现,你好可爱哦。” 恶狠狠咬下一口鸡肉,萧倚楼报复性的,也用油腻的手在她脸上摸了一把:“我也才发现,你好无耻哦。” “什么?你不是早就发现我很无耻吗?” 对轩辕梦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态度感到无奈,以前两人斗嘴时,输的就总是他,现在一切如故,只是他对她,再也没有了从前的憎恶。 撕下另一只鸡腿,堵上她的嘴:“吃你的吧,不是喊饿吗?还有心情跟我吵嘴。” 一手一个鸡腿,轩辕梦吃得不亦乐乎:“就喜欢跟你吵嘴,尤其喜欢看你生气的样子。” 他又好气又好笑:“那你以后天天跟我吵嘴,也别吃饭了。” 见他要来抢自己的鸡腿,轩辕梦连忙躲开,宝贝似的护着俩鸡腿:“那怎么能行,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慌慌。” 吧唧吧唧,几口下去,俩鸡腿立刻少了大半。 比起之前白苏那一桌“丰盛”的饭菜,她现在吃的,可算是人间美味了,好男人就要入得厅堂下得厨房,回龙华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把萧倚楼娶回家,吼吼! 正奋力与两只鸡腿拼搏中,忽听远处传来一阵嘈杂人声:“跑的真快,一转眼就不见了。” “那贼人受了重伤,必然跑不远。” “庄主,前面有家民宅,贼人八成是躲那里去了!” 庄主? 又是月影山庄的人? 真是冤家路窄,怎么又碰上了! 飞快向萧倚楼递了个眼色,轩辕梦下意识就要去抽随身的佩剑,可手往腰间一摸,这才想起来,她根本没带武器出来。 按住她的手,萧倚楼冲她摇了摇头。轩辕梦知道他的意思,以他们二人之力,与月影山庄硬拼是绝对拼不过的,心里虽有气,也只能暂时压着。 “好,去那里看看。”殷俐珠手一伸,指想不远处的唯一的一家民宅。 糟糕! 一声惊呼,在两人心中同时响起。 轩辕梦向萧倚楼比了个手势,他点头会意,背起她,躲开月影山庄弟子的视线,赶在她们之前回到了住处。 刚进门,就嗅到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轩辕梦直觉不妙,连忙冲进卧房。 没有想象中的血溅三尺,一道纤细的人影,正在榻边忙来忙去,手上虽有血,但一看就不是他的。 快步走到榻边,只见一名身受重伤昏迷不醒的女人,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而白苏,正在小心翼翼地为她拔出胸口上的羽箭。 轩辕梦瞪了好半天的眼,才指着那女人道:“怎么回事?这女人是谁?” 白苏边忙边道:“不知道,她倒在门外,我见她浑身都是伤,就把她背进来了。” 轩辕梦气得头顶冒烟,一个劲拿手指戳白苏的脑门:“吃一堑长一智,你都吃了几堑了,还没长点心眼,这女人什么身份你都不知道,万一是坏人,把你先奸后杀了该怎么办!” 白苏一脸委屈:“她是不是坏人,那也要等她醒来才知道,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晕,真要晕了! 白苏啊白苏,你的心肠好的有些过头了吧?也不知他那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什么,他以为他是圣母玛利亚啊,解救万民与水火中? 正打算继续教训,外面陡然传来敲门声。 轩辕梦和萧倚楼齐齐色变,傻乎乎的白苏还准备去开门,被轩辕梦一把扯住:“嘘,是月影山庄的人,不能开门。” 一听是月影山庄的人,白苏也骤然变色:“她们……她们是来杀你的?” “应该是来找那个女人的。”看向床上的女子,轩辕梦原本不想管她,但一想到是殷俐珠要杀的人,便决定不论怎样都要保住她的命。 “殷俐珠见过你,你不能出去,倚楼……邵煜霆应该也在,他能认出你,所以你也不能出去。”望了眼四周,轩辕梦纳闷,“绵儿呢?” 白苏看看萧倚楼,萧倚楼又看看他,然后两人一起转过脸望着她:“不知道,天黑之后就没再看到他。” 该死的,这会儿需要他,他竟不在,敲门声越来越响,轩辕梦心知不能拖了,决定亲自去开门。 “让我去。”萧倚楼上前一步,拦在她身前。 “不行,万一被邵煜霆认出……” “你也不确定他一定就在,对不对?” 他的安慰,没有让她感到半分的安心,反而越发的慌神,拉住他,拼命摇头,“不要去。” 伸手指指门外,萧倚楼语调沉肃,“没得选择,只有一搏。” 抓着他,在心中艰难地挣扎许久,才缓缓松开手,“好,你去吧,殷俐珠若敢对你下手,我就杀了她。” “放心,不会有事的。”他一脸轻松,反手掩上房门,朝门外走去。 月影山庄的人敲了半天的门都不见有人来开门,正打算硬闯,紧闭的门扉忽然被打开,一名相貌不俗的男子出现在众人眼前:“半夜三更的,几位这是要干嘛呀?” 一名弟子伸长了脖子,往门内窥探:“怎么这么长时间才来开门,你是不是窝藏了什么人?” 萧倚楼用身子挡住女人的视线,掩口低笑起来,“瞧这位姑娘说的,这都已经是夜半时分了,我和内人早已歇下,要来开门,总得把衣服穿上吧。” 他说的合情合理,那女弟子被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抬手让那女弟子退下,殷俐珠上前一步,拱手道:“深夜打扰,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 萧倚楼轻哼一声,算是回答。 殷俐珠倒也不恼,继续好言道:“师门不幸,出了个叛徒,在下追至此地,正是为了将此人捉拿归山,望公子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巡查一番,也免得那叛徒做出伤害公子家人的事来。” 萧倚楼半倚在门口,一点面子不给:“有没有其他人在我家里,我难道会不知道吗?再说了,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如今这世道,道貌岸然人实在太多了,前几日我家里就遭了贼,现在是谁都不信。”说着,便要关门。 殷俐珠却伸手一拦,态度不再客气:“不管公子信不信,我们都要进去一探究竟。” “怎么?要私闯民宅吗?”萧倚楼分毫不让。 已经一只脚迈过门槛的殷俐珠目中冷光乍现:“私闯又如何?公子是明白人,与月影山庄作对可没有好处!” “什么月影山庄,老子压根没听过。”萧倚楼堵在门口,与殷俐珠对峙不下。 躲在卧房门后的轩辕梦,看着眼前这剑拔弩张的一幕,急得血气上头,额上全是冷汗。 握住她的手,白苏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别担心,如果她们真的敢硬闯,我就让她们尝尝天心血棠的滋味。” 不知天心血棠为何物,但猜也能猜得出,肯定是种厉害的毒药。 小白兔也会下毒害人?轩辕梦信任白苏的毒术,对他的决心却信任不起来。 门外紧张的对峙还在继续,轩辕梦趴在门边,从门缝中观察着殷俐珠的一举一动。 不知萧倚楼说了句什么,殷俐珠陡然暴怒,伸手欲拔腰间佩剑,吓得轩辕梦小心肝也跟着一颤。不过还好,有人上前一步,将殷俐珠拔出一半的剑按回了剑鞘,吊起的心,刚准备放下,却在看清那个阻止殷俐珠的人时,猛地拔高,几乎顶到了嗓子眼。 是他,果然他也在! 怎么办?他认识萧倚楼,一定会揭穿他的! 两只手死死捏住,尖利的指甲陷入掌心,紧绷着身子,时刻准备拼死一战。 “怎么了?”殷俐珠转首,冷厉的表情在看到男子面容的瞬间柔和下来。 目光在卧房的门上快速一瞥,邵煜霆道:“你要找的人,朝那边走了。” “你怎么知道?” 指了指东边的方向,“有血迹。” 半信半疑,殷俐珠派出一名弟子前去探查,片刻后,那名弟子回来,禀道:“庄主,确实有血迹一路向东而去了。” 殷俐珠面色陡变,看了眼萧倚楼,丢下句冷哼,便带着一众弟子朝东面追去。 转身之际,萧倚楼在邵煜霆的耳边悄声道了句,“多谢。” 冷淡的眸扫过萧倚楼,似凌厉的刀锋割过脸颊:“不必谢,我帮你,是为了今后能亲手杀了她。”不再多说,重新将幕离戴上,邵煜霆随着月影山庄的一同远去。 邵煜霆说的话,在门内的她是听得一清二楚,不知是不是这种话听多了,她竟一点感觉都没有。不可否认,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重新拿起剑,与她一决高下,但她依然不认为,他能有本事打败自己。再说了,想亲手杀死她的人多了去,身旁这位,还有傻站在门外的那位,曾经都是其中一员,不由得感到好笑,难道真是爱恨不分家,有多恨就有多爱,难不成以后邵煜霆也会爱上自己? 这种想法在她看来实在天真,而且可笑,不过她也只是想想,那种男人,别说是爱上谁,估计连什么是爱都不会明白。 虽说邵煜霆什么都没说,并帮了他们一把,但她不能确定,他是否会临时改变主意,觉得亲手杀她有些不保险,还是让殷俐珠帮忙比较好。 等了一个晚上,平静如初,紧张的心情这才有所缓解。 白苏早上起得很早,准确说,他几乎没睡,一直在忙着给那女人治伤,天快亮时,才回房睡下。 因惦记病人的伤势,白苏只睡了一个时辰就从匆忙起身,认真负责的态度足以让后世的医生羞愧而死。 轩辕梦正在饭厅喝着萧倚楼煮的白粥,便听卧房的方向传来一声惊呼,吓得她把汤勺都给丢到粥碗里去了。 “咋了咋了?”一口白粥还未咽下,轩辕梦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白苏身旁,一脸的惊魂未定。 房内,白苏傻傻地捧着一叠厚厚的账簿,仰头望天:“走了,就这么走了?我又没问她要诊金,给我一本账簿我也看不懂啊。” 看着他手里的账簿,轩辕梦心神一动,忙伸手拿过,翻开一页。 只瞟了几眼,她当即就怔住了。 这哪是什么账簿,明明就是文太师丧权辱国,欺压百姓的罪证! 第75章 美女救英雄 没时间多想其他,轩辕梦丢下手里的罪证,便跳窗而出。(..tw好看的小说) 对方受了伤,应该走不远,顺着出城的小径一路追去,终于在河岸边追上了受伤的女子。 女人相貌普通,从她的装束上可以看出,她并非是昊天人。 仔细在她脸上辨识,轩辕梦确定自己从来没有见过她,但很奇怪,她却对她有种古怪的熟悉感。 “我们……是不是见过面?” 女人警惕地与她保持距离,像是怕她会突然发难:“如果算上昨天的见面,我们想应该是的。” “不,我觉得我们在昨天第一次见面以前,就已经见过。”奇怪的第六感,轩辕梦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 女人依旧否认:“这位姑娘,你一定是记错了,这世上相貌相似的太多,或许你把我错认为你的某位旧识了。” 轩辕梦向前走了两步,又在女人的面庞上端详了一阵,沉吟道,“不,我没记错,我就是见过你。” “你说见过就见过吧,我还有事在身,先走一步,多谢救命之恩。”女人说着,从她身边擦身而过,快步朝前走去。 陡然间,轩辕梦回想起了什么,在女人与自己错肩而过的刹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想起来了!”她迫视着她,语气笃定:“在血阴山,你救过我!” 女人脸色大变,显然是被猜中了真相。 看着她瞬间变化的脸色,轩辕梦又道,“还有上回递纸条给我,提醒我有埋伏的人也是你,对不对?” 女人抽回手,即便已被戳穿,却依旧不肯松口:“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轩辕梦一声轻笑:“好,这些你都可以不承认,但留在我那里的账簿,是什么意思,你可以为我解释一下吗?” 女人顿时无言,沉默了片刻才道:“文太师作恶多端,我这么做,也是为为民除害。” 轩辕梦点点头,继续问道,“你想为民除害,这一点我理解,但你凭什么认为,我一介平民,可以扳倒文太师呢?” 女人再次哑口无言。 “若不是你知道我的身份,又怎会将罪证留给我?”轩辕梦不急不缓,徐徐道:“我不知月影山庄的人为什么追杀你,但仔细想想也并不难猜,你千里迢迢,冒着生命危险将罪证送到我的手里,难道仅仅是要为民除害?你又不是昊天人,说什么为民除害,不觉得这个借口有些牵强吗?” 女人的脸色又是一变,目中的惊讶亦掩饰不住:“你……你怎么会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扬眉一笑,道:“你不觉得你做的这一切都太明显了吗?那份罪证,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在龙华吧?我真的很想知道,你究竟从何处拿到的那份罪证,但你八成是不会告诉我的。” 女人的回答果然在她意料之中:“没错,我什么都不会说。” “如此说来,你承认我们之前见过面了?” 女人一怔,没想到她三言两语就把自己给拐进阴沟里去了,“我也不瞒你了,之前在血阴山带你出山,以及提醒你有埋伏的人,的确是我。” “为什么要帮我?” “我不能说。” “如果我以你性命作为要挟呢?”手臂猝然伸出,紧紧掐住女人的脖子,轩辕梦冷冷道。 女人闭上双眼,似对生死丝毫也不介意:“你就是杀了我,我也不能告诉你。” “你真的不怕死?”女人的固执,早在轩辕梦的意料中,以死威胁,也只是抱着侥幸心态而已。 女人神色平静,连呼吸都不曾紊乱:“不是不怕死,而是不在乎。” 轩辕梦不禁蹙眉,这种对生死毫不在乎的人,是最难应付的:“我不杀你,因为你的命,是白苏辛辛苦苦救来的,况且,你救过我两回,就算你是的敌人,我也决心放你一马,不过下次见面,你可就没这么好运了,除非你告诉我,指使你做这一切的幕后主使到底是谁,否则,我必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手劲陡然一撤,轩辕梦不再与她多言,转身就走,刚走了几步,就听女人在身后说:“还望姑娘万事小心,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可信。” 什么意思?轩辕梦回身,刚想开口询问,女人却似不愿解释般,转身就走。 知道逼迫也没用,所以轩辕梦没有去追,直到女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她才返身折回。 越是亲近的人,越不可信? 这句话,连续在她的心里萦绕了许多天,她相信女人的这句话并非空穴来风,至多有些危言耸听。她不敢不信,也不敢全信。 最亲近的人?她口中这个最亲近的人,到底是谁?谁与她最亲近? 最亲近…… 难道是绵儿?已经连续几天没有见到他了,也不知去了哪里,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她再也坐不住,决定亲自进城打探消息。 吃过午饭后,趁萧倚楼不注意,轩辕梦偷偷溜了出去。 不是她喜欢做梁上君子,谁让萧倚楼总把她当幼儿园小盆友一样看待,每天寸步不离,连她上茅厕都要跟着,也不嫌熏得慌。 听说五皇女轩辕霞一个月前就来了昊天,与自己偷偷摸摸进城的方式不同,她是大张旗鼓而来,太子亲自去迎接的。 轩辕霞到昊天来做什么?虽不知她的真正用意,但这件事女皇肯定知道,没有女皇的手谕,她擅自离京就是欺君。 事态貌似越来越复杂了,她才不会认为轩辕霞此次前往昊天是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这女人的脑袋里,整天想的都是如何把她打垮,抢她的地位,抢她的男人,比起轩辕菁来,轩辕霞对她的嫉恨要更露骨一些。 在街上晃悠了一个下午,始终打探不到任何有用的消息,眼看天都黑了,忽见前方行来一顶八抬大轿,气势汹汹,排场浩大。因为路面不平的缘故,一名轿夫被脚下石子绊倒,伴随着轿子重重砸地的哐啷声,轿内同时传出一声尖利咒骂:“混账东西,怎么抬轿的!找死是不是!” 好熟悉的声音!好熟悉的呵骂!不是轩辕霞是谁? 连忙躲到一旁的路人当中,直到轩辕霞打骂够了,轩辕梦才跟在重新上路的轿子后,来到了一座豪华大宅前。 轩辕霞似乎喝了不少酒,看上去醉醺醺的,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她扶出轿子,往宅子里走去。 像头死猪般,轩辕霞肥胖的身躯艰难地在地上一点点挪动,刚跨过门槛,就听她高声嚷嚷起来:“去……去新来的美人那里!本皇女要去新来的美人那里!” 轩辕梦跃上房檐,悄无声息地跟着轩辕霞一路来到宅院最里面的一间厢房前。 “美人,我来了!”猴急地去推眼前的门,却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朝地面上栽去。小厮吓得连忙去扶她,却被她沉重的身躯带着一同摔倒在地。 轩辕霞还好,苦了给她做人肉垫的两名小厮,被她压得脸容阵阵扭曲,看得轩辕梦都觉得好疼。 亏她那么胖,还能手脚利索地从地上爬起,继续去推门。 用身躯将门撞开,轩辕霞乐呵呵地冲进房内,口中不停地叫着“美人,美人”,轩辕梦听得鸡皮疙瘩掉满地。 待那两名小厮离开后,轩辕梦蹑手蹑脚飞掠到对面的房檐上,正好身处厢房的顶端。 揭开一片砖瓦,房内的情形立刻映入眼中。 厢房不算大,却布置精美,两只儿臂粗的蜡烛灼灼燃烧,将房间照得亮如白昼。 从她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床榻的位置,轩辕霞站在榻边,一脸淫笑,“美人,老娘想死你了,快过来,过来……”一边说,一边脱自己身上的衣服。 轩辕梦有些尴尬,没想到这轩辕霞竟好色至此,不管何时何地,随时发情,真是不佩服都不行。 难道就这样在这里看她的活春宫?她愿意,自己还觉得恶心呢,正要离开,一个娇媚的声音忽然让她如遭雷击:“殿下,您轻点,您弄疼花棠了。” 轩辕梦胸口一热,差点一口血喷出。 是绵儿,没错,就是他! 身子僵硬地蹲了阵,终究还是没能忍住,低下脑袋,再次朝房内看去。 仅仅片刻的时间,轩辕霞就已经脱得光溜溜,与床上雪白的人影滚作一团。 “美人,你可真美,快,快叫两声让我听听!”一边吮吻着身下雪白的身躯,一边亢奋的高喊着。 随着她话音的落下,立刻有娇媚的呻吟声响起,富有节奏的,不带一份羞涩的吟哦,让原本就处于亢奋状态的轩辕霞更是激情肆虐。 “美人,你决心投靠我,是不是因为我九妹无法满足你啊?” “当然,殿下神勇无匹,谁都比不了。” “哈哈,说的好!小浪货,我现在就让你好好感受一下我的神勇!” 反手抱过绵儿,让她跨坐在她的身上,两手捏紧男子雪白的臀瓣,开始疯狂摇动她那肥胖的身躯。 绵儿像一只漂泊在海上的小船,无助的承受着风浪的袭击,雪白的脖颈高高扬起,红唇微张,如同缺氧的鱼。 “嗯……太爽了……太爽了……小浪货还有几下嘛……”轩辕霞越战越勇,在情事方面,竟比轩辕梦还要厉害百倍,真怀疑她那肥硕的身躯,怎么能够撑的了这么久,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啊……殿下,不要了,我……我受不了……真的不行了……”被疯狂热烈的占有,绵儿孱弱的身躯,似乎已经承受不住。 轩辕霞正在兴头上,哪里肯就这样放过他,身子一翻,将他再次压到身下,用力地蹂躏那雪白娇嫩的肉体。 一下下的撞击声,清晰入耳,轩辕梦双拳紧握,双目死死望着绵儿泪湿的娇媚面庞。那颤抖的身躯,以及不堪受辱的悲痛,都昭示着这一切他根本不是自愿,既然不是心甘情愿,又为何选择这样一条路? 她无数次想要冲下去,将他从轩辕霞的身下扯出来,好好问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可她不能,她只能像个小贼般,躲在这里,欣赏房内这淫靡的一幕。 房内激情的一幕还在继续,绵儿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直到后来,什么都听不见,唯有轩辕霞粗重凌乱的喘息声,以及床板摇曳的咯吱声。 满足的一声长叹,淫靡的演出终于停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内才传来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伴随着响亮的鼻鼾声。 垂目望去,只见绵儿艰难地从榻上爬起,不知因为什么原因,穿衣的动作显得十分僵硬困难。 轩辕霞睡得跟死猪一样,油光满面的脸上满是发泄过后的满足。 绵儿艰难地支着身子,目光落在铺了厚厚地毯的地面上。 捡起用来束发的簪子,他缓缓转向榻上呼呼大睡的轩辕霞,尖利的簪尖只对榻上轩辕霞的喉咙。 轩辕梦心头一惊,他该不会是要刺杀轩辕霞吧!轩辕霞要是死了,京城必然大乱,龙华那边也要掀起一阵动乱,对她的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正想阻止绵儿,却见他突然收回簪子,对着外面沉沉的夜,缓缓将簪子插入已绾好的发髻中。 回头看了眼轩辕霞,飞快从一地凌乱的衣袍下,取出一封用火漆封着的信笺,揣进怀里,踉跄着推门而出。 刚出门没走几步,就有两名巡夜家丁迎面而来,其中一人举高了手里的灯笼,大喝一声,“谁在那里!” 绵儿一时无措,傻呆呆站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眼看就要被人发现,却陡然感到身子一轻,眨眼间,身边的景象就从宅子内院换到了宅子后方的巷口。 不能置信地定盯着面前的人,绵儿嗫嚅道:“殿……殿下,您……您怎么在……” “谁让你这么做的!”一声厉喝,轩辕梦倏然伸手,狠狠捏住他的下巴。 绵儿垂下眼帘,双手紧紧怀抱,却一个字都不说。 轩辕梦手上微微用力,将他拉至自己面前:“不说话,嗯?” 绵儿张了张口,最终只化为无力的一句:“是绵儿的错,殿下杀了我吧。.tw[]” 目光落在他紧紧环抱的双臂上,轩辕梦轻嗤道:“和那个丑陋如猪的变态女人做是不是很爽?” 绵儿蓦地抬头,眸色盈盈闪动,激动道:“我不喜欢她,我一点也不喜欢她!”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要做那种事!”轩辕梦大怒。 “我……我……”面对她的盛怒,绵儿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激你?”冷冷的问话,让绵儿的脸色越发惨白。 叹息一声,松开手:“我对你说了多少次,既然已经跟了我,就不许再自轻自贱!你把自己当什么了?青楼里拿身体换取金钱的小倌?千人枕万人骑?” 每说一句,绵儿的脸色就苍白一分,到后来,干脆不见一丝血色,惨白得吓人。 月光不算明亮,却清晰地映照出绵儿脖颈以及锁骨上的青紫痕迹,轩辕梦将他拉到身边,手指抚上那片片青紫,放柔了语气:“疼吗?” 像是烫到了一样,绵儿猛地一抖,想要避开她的手指:“没什么的。” 轩辕梦假装看不到他的闪躲,一手扳住他的臂膀,一手挑开他的衣襟,大片大片的青紫,落入眼中,“这是最后一次,如果你再敢违背我的命令擅自行动,我就把你送给五皇姐,让你做她名副其实的男人,明白吗?” 绵儿惶恐抬眸:“绵儿明白。” “嗯,明白就好。”点点头,抬手指了指他怀里的密信:“你手里的是什么?” 绵儿这才想起来,连忙将手里的密信递过去:“是五皇女的联络信。” 接过信,撕开火漆,薄薄的一张纸,内容不多,却足够震撼。 ——联手文太师,牵制轩辕梦,时机一到,入宫弑帝,嫁祸祁墨怀。 短短几句话,却看得她后脊背直发凉。 敌在暗我在明,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其实早就落入了敌人的监视中。更没想到的是,他们竟要杀皇帝!不但杀皇帝,还要把弑君的罪名强加到祁墨怀的身上。这一招釜底抽薪,真是高明,也太高明了! 一旦弑君成功,祁墨怀成了替罪羔羊,文太师就有了名正言顺除掉他的借口,而自己与他过往甚密,文太师再来一招欲加之罪,说她是才是指使祁墨怀弑君的幕后主使,她成了昊天的罪人,女皇为了维持两国友好,平息民怨,只能忍痛牺牲她。 一箭双雕!这计谋太狠了! 突然想到什么,神色骤然大变:“绵儿,你先回去,我要去一趟天牢!” —— 沉浸在夜色中的天牢,一如既往得阴森可怖。 多日不曾有人踏足的天牢,今日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矫捷的身影,在狱卒见来回穿梭,很快就来到了关押祁墨怀的牢房前。 “喀嚓”几声轻响,这间让镇刑司引以为豪的坚固牢房,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打开了。 牢房里光线很暗,从对方的脚步声判断,祁墨怀知道来人并非轩辕梦。 “人人都对这天牢敬而远之,阁下却反其道而行,难道就不怕这天牢的阴晦之气?”没有转身,祁墨怀保持着静坐的姿势,淡声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的话,只道:“我是来救你的,赶快走吧。” 无惊无喜,祁墨怀向后一靠,闲适的模样,似乎对这天牢已经产生了感情:“我住得好好的,为何要走?” “你不走,就只能等死。” “我是清白的,若是这样离开,岂不是要一辈子遭人诟病。”他摇着头,态度坚决。 黑衣人眸中精光一现,踏前一步:“若是死了,那就连洗刷冤屈的机会也没有了。” 祁墨怀侧首,奇怪地看着对方:“你到底是谁?我是否冤屈,与你何关?” “与我无关,但与某个人有关,我想大殿下肯定也不愿意让她失望吧。” 对方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击中了祁墨怀并不算坚固的心房,他猛地坐起身,直视对面的黑衣人:“她为什么不亲自前来?” 看着他收敛了闲适的紧张面庞,黑衣人得意的笑了,“既然大殿下想知道,那不如随我一同离开,找她问个究竟。” “让她亲自来。”毋庸置疑的口气。 黑衣人见好言好语不起作用,浑身的气息顿时一冷,“大殿下真是固执,既然你不愿离开,那我只好冒犯了。” 祁墨怀立觉不妙,察觉对方朝自己迫近,忙伸手朝腰间探去,可腰间空空,这才想起自己随身携带的暗器,在入狱前就被牢头卸下,现在的他,手无寸铁,要在这空无一人的牢房内战胜对方,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于是,也不再做挣扎,放松了身体,任由对方将他挟制。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一道人影闪电般掠入牢房,眨眼的瞬间,便与黑衣人交手数招。 微弱的烛光被掌风熄灭,黑暗中,只闻拳脚破空的嗖嗖声,以及衣袂摩擦的簌簌声。 轩辕梦一路急赶而来,还没来得及休息,就被迫与敌人缠斗,一开始有些真气不济,但对方貌似不习惯在黑暗中战斗,渐渐的,轩辕梦便占了上风。 一掌拍出,正中正中黑衣人的胸口,掌心下绵软的触感,不免让她惊讶,对方竟然是女人! 黑衣女人稳住身形,轩辕梦那一掌虽重,但女人却有着浑厚的真气护体,所以只是受了些轻伤而已。很快,她就再次掌控场中情势,猝然反击,快得让轩辕梦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自从她熟练掌握这个身体的所有武学招式和内力真气后,不论是在朝堂上还是在江湖上,她都鲜有对手,而这短短的几天,她就连续遇到了两个武功高强的对手。月影山庄作为江湖第一大派,殷俐珠作为庄主,武功高强无可厚非,可面前这个女人,却不知什么身份,几次交手下来,她便感觉到,这女人的实力远远在殷俐珠之上。 这太可怕了! 一个殷俐珠已经够她受了,怎么又来一个无名氏? 是不是无名氏,她现在还无法确认,因为对方蒙着脸,只露出一双精悍的眼睛,所以,她并不能从她的面容来判断自己是否见过她。 须臾之间,两人又过了几十招,女人步步紧逼,像是非常了解她的武功路数般,让她从上风渐渐又落了下风。 心知这样下去肯定要输,轩辕梦一边招架女人的攻击,一边在心里思索对策。 在女人又一波迅猛攻击袭来时,她蓦地身子一软,仿佛被击中了脊骨般,整个人瘫软下去,下落的同时,黑衣人的掌风已在她的头顶上呼呼而过,强大的劲气,带起她的漆黑的发丝,长发盘桓飞扬,恰到好处地挡住了黑衣女人的视线。 轩辕梦也懒得跟她讲什么江湖道义,生死相搏,只要手段好使,管它阴不阴损。 拔出藏于靴中的匕首,便往女人的小腹上划去。 匕首是一般的匕首,没什么特别,特别之处在于匕首上那一层幽蓝的光泽。 那一层幽蓝,不是匕首刀刃的反光,而是淬于其上的剧毒。这种毒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天心血棠,她从来没用过,不知毒性如何,不过从白苏口中得知,中此毒的人,会在半个时辰内血脉爆裂而死,因为死的时候,全身的皮肤会涌出鲜血来,看起来就像一朵美丽的红色海棠,故而命名为天心血棠。 眼看匕首就要刺到女人的小腹,但对方身法之快,反应之迅捷,却在轩辕梦意料之外。 一般人,就是她自己,也无法躲开这突如其来的阴毒偷袭,可黑衣女人却生生将身体错开了几寸!轩辕梦从没见过这种武功,竟能将骨骼从中间错开,就像脱臼一样,脊柱分成两截,一半停留在她头顶上方,一半堪堪躲开她刺来的刀刃。 这下,她是真的傻眼了,看来自己是遇到传说中的武林高手了,几番交手下来,她总是棋差一招。 心里突然涌出一股不服输的倔强,轩辕梦骤然拔地而起,以一种豁出去的姿态,朝女人上半身弹去。 对方有些惊愕,似是万万没想到她会不顾一切与自己拼命,这番打法,让她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如果硬碰硬,即便能杀死轩辕梦,她也必然会受到反噬,不死也要重伤。这一犹豫,被轩辕梦找到了空子,匕首如一条灵蛇,携着幽蓝的光,缠上女子的身体。 猝然回神,黑衣女人忙向后撤步,速度依旧快得让人惊讶,匕首在她身前落下,又一次刺了个空。心中冷笑,女人抬掌,便朝轩辕梦的脑顶用力击去。 这快而迅猛的一掌,似乎已经预示了轩辕梦的惨败,但就在女人抬掌向她击来的那一刻,匕首忽然换了方向,迎着女人呃手掌而去,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女人来不及手掌,眼看着那匕首割破她的掌心,一滴鲜血自黑暗中滴落于地。 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去思考,天心血棠一旦溶于血液,片刻之内,就能要人性命,黑衣女人无心再与轩辕梦缠斗,身子往后一飘,便如鬼魅般彻底消失。 女人一走,轩辕梦才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太险了,刚才她那拼命三郎的打法,不但让女人大失方寸,也让她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如果对方执意要将她毙于掌下,那么她现在,怕是早已成了一具七窍流血的尸体,幸好对方是个爱惜性命的主,否则,必然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眼前亮光一闪,有人点燃了牢房中的蜡烛。 柔和的光线下,是她苍白无色的脸。 祁墨怀弯下身,平伸出手掌:“你还好吧?” 握住他的手,轩辕梦微一用力,从地上站起:“你小心一些,有人要将弑君的罪名嫁祸给你。” “弑君?”祁墨怀陡然一惊。 平息了一下胸腹中紊乱的气息,轩辕梦这才将视线投向他:“急什么,你的皇帝老爹暂时还活得好好的,有吃有喝,美女相伴,滋润的很。” 忽略她话语中的讥讽,得到皇帝平安的消息,才缓缓舒了口气:“他毕竟是我的父皇,血浓于水,不管他如何对我,我始终当他是我的父亲。” 轩辕梦转向他,眸中闪着复杂的神色:“祁墨怀,那个人……为了自己的私欲牺牲你,你不恨他?” 眼神一黯,祁墨怀道,“再恨他,他也是我的父皇。” “那……”她几乎是有些小心翼翼地问他:“如果他真的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我没想过,他在我的心里,一直都像是一个神,从小到大,我最崇敬的人就是他。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想幻想着,能像普通人家的父子般,孝敬他,承欢膝下,但他是皇帝,这个愿望,怕是永远都实现不了。” 像是被触动了心底的思绪,轩辕梦也露出与他相仿的黯然神色:“是啊,身在皇家,永远都享受不到真正的亲情。”想起自己和女皇之间的关系,落寞的感觉更重了。 祁墨怀望着她眉宇间露出的淡淡惆怅,想起她的身份,不由得突生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觉:“高处不胜寒,作为一个君王,虽富有天下,却是这世上最寂寞的。” 轩辕梦弯了弯唇角,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他垂目看着他,轻声道,“我知道你也很寂寞。” 轩辕梦眨眨眼,忽然就笑出声来:“你怎么知道我很寂寞?” “难不是吗?”能露出那种怅惘而忧伤神情的人,怎会不寂寞? “当然不是了!”她仰着头,一派意气风发:“我现在左拥右抱,哪里寂寞了。”虽然偶尔会有孤独的感觉,但也只是偶尔,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很开心的。 细细凝望她的神情,并未找出一丝勉强的意味,心底不由得一叹,她与自己,终究不是一类人:“你说得对,有那么多人陪着你,你自然不会寂寞。” “祁墨怀,你又不是诗圣诗仙,少在这里悲秋伤怀。”她明明不是一个容易悲伤的人,却被祁墨怀三言两语给带出了埋藏心中的沉痛,不由得白了他一眼。 他苦笑,眸中的孤寂落寞,如同秋天枝头上萧索的枯黄落叶:“轩辕梦,你的心,为什么这样冷?” “我的心冷?”她嘻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心口,假意没听出他话中深意:“我的心可热乎的很,哪里冷了。” 知道她故意歪解自己话中的意思,祁墨怀涩然一笑,背过身去:“你走吧,我答应你,今后一切都听你的,直到我继位登基为止,这期间……我们还是少见面。” 少见面?少见面好啊,免得她见他一次,心里的愧疚就加深一分。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现在就听我的,好好待在这里,我会想办法救你出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能擅做主张。”轩辕梦立马命令道。 “我知道了。”无波无澜的语调,只留给她一个挺直淡漠的背影。 轩辕梦也不在意,祁墨怀态度冷不冷淡,热不热情,她压根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的计划能不能成功。 忽然觉得,祁墨怀说自己心冷,还真是一点都没说错。 转身离开牢房,走出牢门前,又不放心地提醒了一句:“小心食物。” 里边的人没有半点反应,不过轩辕梦确信他听到了自己的这句提醒,至于为什么不想理她,嗯,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 人们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可这男人的心,却比海底针更难捞。 若说一点都看不出祁墨怀的心思,那她也太蠢笨了,可她却不太明白,祁墨怀到底为何会有那样的心思?是出于征服欲,还是其他什么? 对于自己的性情,她并不是很看好,既没有女子的婉约,也没有女孩的纯真,看得上她的,八成脑袋都有些问题,或者比较重口,如果她是男人,必然不会找自己这样性格强势又有些神经质的女人。 祁墨怀最好别爱上她,若真的动了情,有他哭的。 悄悄潜出天牢,轩辕梦下意识地回头望了眼沉匿在夜色中的巨大建筑,不由得想起之前与之交手的那个女子。 并不算熟悉的招式,却有着熟悉的感觉,思来想去,终于和那日在宫门前指挥镇刑司包围自己马车的人对上了号。 有时候,她的直觉就是这么敏锐,自己都不知是怎么回事,似乎感觉这件事是这样的,便认为这件事一定是这样的,若一定要说出个所以然来,她却是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想到对方恐怖的武功修为,禁不住一阵哆嗦。 倒不是怕了她,主要是那人竟对自己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这就有些让人害怕了,敌人把她摸了个透彻,她却连敌人是谁都不知道,这分明就是个不公平的比赛嘛。 心里不停的腹诽着,有些恼,有些忧,还有些闷,不知不觉间,便走到了空无一人的长街上。 仰头望了眼天上圆若大饼的明月,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一天,再不回去,只怕萧倚楼又要暴走骂人了。 运起轻功,朝长街的反方向飞快驰掠,刚到转弯处,忽听前方传来一阵刀剑相击的叮当声,她原也不是喜欢看热闹的人,但一个声音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脚步就再也迈不出去了。 “哼,我月影山庄的六芒星阵,岂是你们这等魔教中人可以轻易逃脱的!”狂妄冷傲的声音,虽有些陌生,但月影山庄四个大字,却是响当当的。 轩辕梦一个急刹车,脚跟一转,身子便自发自动地朝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掠去。 那恶心的蓝白相间的制服,轩辕梦看一次呕一次,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没想到才过了几天,就又见到了。老天,你这是故意的吧? 同样的剑阵,被围在剑阵中的两人,如同之前的她一样,像个无头苍蝇般在里面转来转去,就是找不到突破口,看着两人发急的模样,她十分感同身受,想到自己被这剑阵折磨得差点丢了命,突然间就生出了想要帮助那两人的想法。 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这剑阵就不那么神秘了,看了一会儿,她就找到了奥妙。 剑阵的发动,一共需要六个人,其中一人,充当的是阵眼的角色,其余五人全都围绕她展开剑阵,只要破坏这个阵眼,剑阵便不攻自破。 眼看剑阵中的两人渐渐不支,轩辕梦随手捡了块石子,朝着阵眼的方向掷去,“噗”的一声,石子击中一名山庄弟子,只见对方双膝一软,“扑通”一下跪倒在地,随着她的跪倒,阵型立刻大乱,被困在阵中的两人,找准突破口,分别击破,瞬间就从落败者变成了掌控局势的胜利者。 月影山庄的弟子见势不妙,连忙撤阵,临走前,那个充当阵眼被轩辕梦击中膝盖的弟子,还放下了一句狠话:“清风客,镇山虎,今天算你们走运,下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切!不知道那两个人是什么反应,总之轩辕梦听了,脸上立刻浮起一抹讥讽之色,口中也发出嘲弄之极的蔑笑。 什么东西嘛,不就是个破剑阵,上次败给她们,下回见面可就不一定了,也不知这月影山庄到底有什么厉害,竟能在江湖上名列首位,哼哼,幸好自己不是江湖人,否则,必让她们身败名裂,一蹶不振! 好了,人也救了,就像白苏说的,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她现在是不是也能算半个好人了呢? 轻笑一声,转身欲走。 这时,却忽闻一声大喝:“少侠,且慢!” 少侠?是在叫她吗? 嗯嗯,这名号虽然不错,但她不想惹麻烦,还是赶紧走人吧。 谁料,刚疾驰出两丈远,一道人影就突然出现在眼前,又快又鬼魅。 “多谢少侠救命之恩!”青衣人抱拳一揖,态度诚恳认真。 轩辕梦眯着眼,借着月光细细打量他,蓦地一声轻呼:“咦?怎么是你?” 对方一愣,抬起头来,看到她的瞬间,也是一声愕然的惊呼:“姑娘,是你?” 看吧,这世界就是这么小,兜兜转转,说碰面就碰面。 上回装柔弱,被英雄救美了一回,这次反过来,成了美女救英雄,世事就是这么的变态! 第76章 燃烧的仇恨 “啊,原来是易公子。”哈哈一笑,打了个马虎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青衣一闪,轩辕梦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姑娘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二人来说,却是没齿难忘的大恩德,请姑娘一定要接受我二人的报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心安。”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这年头有缠着人报仇的,没见过缠着人报恩的,轩辕梦头疼啊。 威猛高大,犹如一座小山的大汉走来,也跟着青衣男子道:“易冷烟说的没错,我镇山虎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姑娘救了我二人性命,我们自然要……”说到这里,镇山虎突然停下,瞪着牛眼死死盯着轩辕梦:“咦?你不就是那个在酒馆吵着要找哥哥的小女娃吗?” “大块头,你看清楚,谁是小女娃!”轩辕梦当即黑了脸,冲镇山虎一声吼,同时附赠白眼一枚。 镇山虎揉了揉眼,又盯着她仔仔细细瞧了一回,拍着结实的胸脯,呼喝道:“没错,就是你这小女娃,我镇山虎虽然脑袋迂了些,但不至于记性差!” 轩辕梦又丢他一个白眼:“我看你岂止是记性差,眼力见也差!” 镇山虎还要再说什么,被易冷烟一记冷眼给拦了下来。 还是这易冷烟聪明,知道自己不想被他们认出,对了对了,刚才听月影山庄的人说什么镇山虎清风客,难道这家伙的绰号就叫做清风客? 看来每个闯荡江湖的人,都有那么一个或好听或白痴或响亮或狗血的绰号,改明儿自己也起一个?叫什么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呃,这名号也太长了些。不如叫天下第一美男杀手吧,多牛逼,哈哈! “小女娃,没看出来你的身手竟然这么好。来,跟老子比划比划,好久都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镇山虎很兴奋,扬起石钵般的拳头,摆出一个施瓦辛格的造型。 轩辕梦撇撇嘴,别说是跟他比试了,就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现在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东方——因为她的住处在京城的东面。 “镇山虎,这位姑娘你我的恩人,你怎么可以对恩人动手。”易冷烟严肃地批评了镇山虎。 “啊,是啊,女娃是咱俩的恩人。”镇山虎嘿嘿一笑,虎背熊腰的壮硕大汉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动手不动手,女娃要是愿意,我们切磋切磋,嗯,只是切磋。” “切磋也不愿意!”轩辕梦直接否决:“我要回家,我男人还在家里等我呢。” “姑娘请留步!”易冷烟就是不让她走,她步子还没迈出,眼前青影一闪,害她差点撞倒对方身上。 “你们到底想什么样啊!”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多管闲事的下场,真的很悲惨。 易冷烟双拳一报,肃然道:“我二人受姑娘恩德,绝不能知恩不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羽毛,看似轻飘飘的羽毛,却闪着犹如金属般质感的光泽,“这件信物请姑娘收下,今后若有难处,只需带着它前往血冥教,不论何事,在下必定义不容辞。” 接过羽毛,轩辕梦这才发现,这羽毛竟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柔韧金属所打造,只是看着,与真正的羽毛并无区别。 镇山虎不甘示弱,也取出一样漆黑的石头,上面刻着一只凶猛的老虎头:“女娃,拿去!俺和易冷烟一样,只要你拿着这东西去尖刀堂找老子,老子任你驱遣!” 傻傻的,轩辕梦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捏着石头,呈现一种石化状。 似乎觉得给出了信物,也就完成了报恩的许诺,两人这才满意的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姑娘,有缘再见了。” 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当轩辕梦终于从出神中清醒,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空阔的长街上,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你们连我的名字也不问吗?”眨眨眼,仿若有种被怠慢了的感觉:“我可是你们的恩人啊……”喃喃的自语,很快散在了微凉的夜风中。 将羽毛和石头两件信物揣好,轩辕梦仰头看了看夜空,月已上中天,猛地一拍大腿,“完了!回去肯定又要被唠叨了!”不敢再多做停留,将轻功发挥到极致,飞一般地往城东的方向掠去。 一边飞驰,一边在心里想着各种敷衍的借口。 说什么呢?说自己半路遇到坏人了?可偷偷溜走一事该怎么解释?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准被萧倚楼念叨一个晚上。 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人就已经站在了宅子的大门外。 带着忐忑的心情抬手敲门,可手还没挨到门,就听“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竟然自己打开了。 冷冷的风蓦然间自堂下刮过,轩辕梦望着黑漆漆的宅子,顿生一股不祥之感。 好安静,安静得让人浑身发寒,心头发冷。 轻手轻脚跨进门槛,心里不断地期望着,有人突然冲出,指着自己的鼻子劈头一顿臭骂,不管要听多久的唠叨,受多少的责怨,她都不在乎,总比这死一般的寂静要好。 人就是贱骨头,之前还在祈祷,回来后千万不要遇见萧倚楼,可这会儿,她却疯狂地盼望着,下一秒就能见到他。 可周遭,依旧一片寂静。 她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漆黑漆黑的,只有微弱的月光,透光窗棂,如清霜般洒落在地,仿若迷雾。 她一把掀开床帐,探上往床上摸去,虽然房内光线很暗,但床上有没有人,她却不至于看错,再说,以萧倚楼的个性,绝不会她都亲自来找了,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奇怪了,这么晚了,萧倚楼不在房间里睡觉,还能去哪? 于是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却一个人都不见,诡异的情形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萧倚楼不是那种柔弱矜贵的闺阁男子,武功不算天下至强,但保护自己应该是绰绰有余,而白苏,虽然不会武,可他的毒术却是天下一绝,一般人想要伤害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她很快否决了土匪强盗袭击的可能,再由房内整齐的摆设来看,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打斗,那就代表,他们的离开,属于自愿。(..tw好看的小说) 自愿? 当这两个字划过脑海的时候,她不禁一颤,难道,自己被抛弃了? 这确实是对她擅自做主的一种最残酷惩罚,但她不相信,那两个人就真的忍心离开她,就这种方式来作为她不守信用的惩罚,因为这不但是对她的惩罚,对他们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呢? 这么说,貌似自恋了些,但她只是实事求是的分析而已,那俩人,就算真的怨她气她,不想理会她,也一定会在当着她的面做,绝不会偷偷躲起来,让她着急的同时,他们也不放心。这么一想,顿觉两人的消失非同寻常,才压下去的惶恐,又疯狂地从心底冒出来。 到底是谁,带走了他们? 文太师,还是那天在宫门前围堵自己的神秘人? 正思索着,忽听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她欣喜回头,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出现在视野中。 不是萧倚楼,也不是白苏。 这是她的第一直觉。 而第二直觉…… “邵煜霆!”目眦欲裂,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宿世仇敌。 男子的目光,冷冽的朝她所在的方向扫视而来,却带着一分担忧,一分迷惘。 “你把萧倚楼和白苏他们怎么了!”没有一句客套的言语,她干脆单刀直入。 “我没有见过他们。”邵煜霆会答得干脆。 轩辕梦冷笑:“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静,在发现萧倚楼和白苏消失后,便不复存在,她狠狠瞪视着面前的男子:“虽然我感谢你那天晚上的帮助,但不代表,你可以用此为借口,伤害我在乎的人!” “轩辕梦,如果你真的关心他们,就应该冷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对她的失控,邵煜霆略感惊讶,面上却无甚表情。 轩辕梦也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冷静的下来,别说对那两人的担心了,她现在只要一看到邵煜霆,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邵煜霆,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闻言,邵煜霆只冷冷勾了勾唇角,一丝讥嘲很快从他眼中闪过:“如何不放过我?挑断手脚筋,让我做个生不如死的废人?”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除了嘲弄就只有嘲弄,如果废他武功挑断他手脚筋的人是轩辕梦自己,或许她会愧疚,但不论他曾经受过怎样的折磨,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有些愤怒:“挑断你手脚筋都算好的,我的手段,只怕你还未真正领教过,告诉我,他们究竟在哪!” 他漆黑的眸中,亦有冰冷的愠色浮现,却仍是淡淡回了她:“我不确定,或许被殷俐珠捉了去。” 轩辕梦一听,火气更大:“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好东西……”猛地想到什么,目光阴寒地射向邵煜霆:“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邵煜霆轻声冷哼,语气依旧傲然不屑:“殷俐珠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你以为,那天她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她拧眉,狐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以不信我。”他转身,背影挺直:“要不要救他们,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等一下。”虽然感觉邵煜霆不怎可信,但现在她别无选择:“他们在哪?” “跟我走就是。”他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去。 咬咬牙,轩辕梦紧跟其后。 她这辈子都在赌,赌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哪怕明知前方有危险,她也会不顾一切向危险前进。这一次,与邵煜霆的合作,就当做是一场赌局吧,即便是输,她也绝不会怨天尤人。 跟随邵煜霆来到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前,虽然从外表上看,这幢房子破坏脏污,似乎很久都没人住了,但从干净整洁的地面来看,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难道,这里就是月影山庄在昊天的秘密基地?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武侠片看多了,电视上的武林门派,经常会把分舵建立在不起眼的地方,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丐帮。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例外,看似破旧的房子,其中的猫腻肯定不少。 果然,两人刚踏进房屋,便不知从哪冒出两名月影山庄弟子,手中长剑“刷”的一挥,锋利的剑尖齐齐对准轩辕梦,“妖女,看剑!” 看剑看剑,不用你们说,我也看见了! 轩辕梦面色不变,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同时伸出双臂,轻轻松松将两片直指自己的剑刃夹在指间:“邵煜霆,这个见面礼太不够分量了,就这两个小喽啰,我轩辕梦跟本不放在眼里!”说着,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剑刃一折为二。 邵煜霆眸色如电,朝那两个山庄弟子探去,还未开口,又有四人手持长剑从暗处现身,两男两女,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般,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将轩辕梦团团围住,竟是配合的提昂衣无缝。 呵,原来如此,自己终究还是赌输了! 眸光如雪,轩辕梦冷冷看向一旁的男子:“邵煜霆,你以为凭这几个废物,就能击败我吗?” 并不解释,也不反驳,邵煜霆只沉声道:“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轩辕梦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我若真的要杀你,必然不会这么拙劣的法子。”他拔出随身佩剑,对她喝道:“还不去救人?” “想让我感激你?”看他如今的身手,虽没有恢复到曾经的巅峰状态,但毕竟已不再是曾经连站都站不起的废人。 “我邵煜霆,不需要你轩辕梦的感激。”他神色冷凝,并未因她的话而生出半丝波澜,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光,便迎着那几名山庄弟子而去。 “邵公子,您……您疯了吗?”一脸愕然地看着邵煜霆,堵在轩辕梦面前的女子既愤怒,又为难。 她为难什么,又愤怒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先不论他是不是月影山庄曾经的少庄主,仅仅一个庄主心爱男人的身份,就足以让所有人对毕恭毕敬。 女人的迟疑与恼怒,并没能成功阻止邵煜霆,一道青色流霜,宛若天边的云霞,轻巧又迅速地扰乱了敌方的阵脚,男子坚毅冷冽的侧颜,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既镌狂又清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只有在他的身上,才可以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 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恢复得这么快,曾经的豪言壮语,似乎也不再是梦想,他完全有与她殊死一战的资格。望着那抹如青鹄般矫捷翩然的身影,轩辕梦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欣赏,又似期待,各种情绪交杂,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而笑。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一道厉芒射来,邵煜霆竟能一边对敌,一边与她说话:“你不想救人了吗?” 轩辕梦回过神来,无辜耸肩:“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知去哪里救。” 这是大实话,虽然知道这房子肯定有机关,但在这刀光剑影暗器纷飞的气氛下,谁有那心情去找机关啊! “一直向前走,最左边的墙壁上,自下往上,按下第五块砖,下面有密道,他们二人应该就在那里!”邵煜霆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传来。 轩辕梦才不管他的语气是冰冷还是温柔,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她就如一道绯红的光,猛地窜了出去。 救人要紧,救自己的男人更要紧,邵煜霆既然愿意当冤大头替她挡刀剑,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他是殷俐珠的男人,又是前任庄主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山庄弟子不敢对他怎样的。 所以,让他一个人周旋去吧,最好两败俱伤,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找到邵煜霆所说的那块砖,用力按了下去,果然,半个墙壁立刻凹陷下去,一阵轰隆声后,一条漆黑的暗道出现在了轩辕梦的的眼前。 心中一喜,正欲往里冲,却硬生生收回已经迈入地道的脚,凝思片刻,抬手握紧腰侧剑柄,紧绷着浑身的气势,慢慢往里走。 虽然她相信邵煜霆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下套,但人不可貌相,小心一点还是没错的,她虽然喜欢赌,那也要做个有脑子的赌徒,一味逞勇,不是她轩辕梦的作风。 三绕两绕,来到地道的最深处,一片漆黑中,忽闻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轩辕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刚准备点燃火折子,面颊边便蓦地划过一道阴风,轩辕梦骇了一跳,连忙向一旁闪避,对方一掌落空,并不气馁,紧跟着,又是一刀刺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锋利的匕首,如同蛰伏的猛兽,带着一击必杀的狠辣和决心,朝她的咽喉狠狠扑来。 头皮一麻,轩辕梦心知躲不过去,暗暗运气,正想出手将偷袭自己的人击毙,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忽然侵入脑中,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双透着绝烈的紫色瞳眸。 连忙伸出一指,凝神辨位,在匕首与自己的脖颈还剩半寸距离时,找准穴位,一指点下,只听“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飞快抓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扯,双臂齐伸,牢牢抱住一具颀长柔韧的身躯:“萧倚楼,这可是你第二次谋杀亲妻,小样,胆肥了是不?” 听到她的声音,剧烈挣扎的身体蓦地一僵,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轩辕梦?” “不是我还能有谁?”见他冷静下来,轩辕梦这才将他放开,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我反应及时,否则,此刻我已成了你的刀下亡魂。”事实上,如果她没有察觉到袭击自己的人是萧倚楼,只怕这会儿,他早已成了她的掌下亡魂,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你怎么进来的?”之前听到脚步声,萧倚楼错把她当成是月影山庄的人,原打算将她制服后,带着白苏逃走,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 轩辕梦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睛在黑暗中四处搜索:“白苏人呢?” 轩辕梦还未开口,腰上就被缠了一双手臂,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我在这里,你、你还好吧?” 摸摸在自己胸口乱蹭的脑袋,轩辕梦一直紧绷的心,这才缓解下来:“我没事,你们呢?” “你还知道关心我们?”酸溜溜的话语立刻响起,带着一丝薄怒。 轩辕梦自知理亏,连忙道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让你们独守空闺。” 原本是很有诚意的道歉,却因为最后一句话而变了味,她几乎可以听见萧倚楼狠狠磨牙的声音:“轩辕梦,你好得很。” 讪讪一笑:“我当然好得很,不好的话,怎会冒险来救你们?” “你这厚颜无耻的本事,倒是越发的长进了!”磨牙的声音越来越大。 轩辕梦揽着白苏,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要打要骂,咱能回去再说吗?这个地方,实在不怎么有情调啊。” 连着哼哼几声,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出萧倚楼那张勾魂的脸此刻有多么难看。 “这地方的味道难闻死了,老子要出去透气!”嚷嚷着,萧倚楼率先掠出地道。 黑暗中,轩辕梦无声偷笑。 小样,跟姐斗,再回去练个几年吧! 地道外,激烈的打斗还在继续,轩辕梦左拥右牵,原打算就这么溜之大吉,却在不经意的回头间,发现一名男弟子,偷偷探手入怀,一抹幽绿的精光骤然闪过,无人注意,而邵煜霆忙着应付其余五人,根本无暇顾忌其他,后背的空门,就这样大敞着面对敌人。 已经跨出去的脚,就这么再次收回,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理性大于感性,但不排除偶尔会感性大于理性,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的自制力非常好,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也绝对是沉稳有度,装疯卖傻更是无人能及,可有的时候,她却是说冲动就冲动,典型的脑脊髓抽筋,譬如此刻,当几根幽绿的银针,朝着邵煜霆后背射去的时候,她顺手抄起门前的一块破木板,朝银针掷去,笃笃几声,银针悉数扎在了木板上,当木板从半空中落地时,近大半已被腐蚀殆尽,看着怪吓人的。 她这一出手,在场诸人皆把目光转向了她,一时间,又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扯了扯嘴角,嘿嘿道:“那个……你们继续玩,我就不奉陪了。” 如果上天肯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发誓,她绝对不会出手,就算邵煜霆被扎成马蜂窝,她也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人生不是儿戏,岂能一次次存盘读取?于是乎,邵煜霆这个主角立马被无情抛弃,所有人,都激动得朝她迎来,那热情劲,她都想不出词来形容了。 好嘛,他们想玩,那她就陪他们玩玩,别说她做人失败,连人家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 当即就迎了上去,一番缠斗,先打趴了冲在最前锋的两人。 其余四人见势不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派一人去寻求支援,虽说再来十七八个她也不怕,但总归是麻烦了许多,她这人,最怕的就是麻烦,所以,怎么会允许他们去寻求支援呢? 看到身旁的木板还有半块,于是捡起,冲着那个要去寻支援的人用力扔去,看似轻飘飘的一甩,却携着霸道的力量,打在那人的腿上,一声惨呼,应声而倒。 剩下三人,均面露惶恐,尤其是那个偷偷朝邵煜霆放暗器的男子,更是面如土灰。 轩辕梦闲闲一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三人:“你们三个想怎么玩?”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是不想玩了,还是不知该怎么玩了?”她悠然而笑,水润的眸子一眨一眨,既天真,又冷酷。 三人还是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屁都不放一个。 这时,邵煜霆出面了:“轩辕梦,人既然已经救下,你又何再必咄咄逼人!” 她转头,看着他清朗的面容,“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你们欺人太甚。”她停了停,忽然指着对面的男子,嗤笑道:“我原以为殷俐珠有多在乎你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他们要杀你,你也护着他们?” 邵煜霆的目光,在那名企图暗算他的男子面上一扫,在对方眼里闪过惊慌和恨意的时候,他又将视线移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看着她道:“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她遇到过不少,原本她就没指望他会感激她,出手相救,只是一个莫名的冲动,她只当还了他一个人情而已,至于剩下的这三名山庄弟子,就算她不出手,他们也必然不会放她离去,所以,更没有咄咄相逼一说。 手指微动,三支飞镖从袖口射出,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便听三声闷哼,还在面面相觑的三人便倒地不起。 “你……”青衣闪动,刺眼的流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轩辕梦足尖轻点,身子向后退去半丈,避过邵煜霆猝然刺来的一剑:“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吗?” 一剑未中,剑锋一转,再次向她刺来:“你这女魔头,心狠手辣,早知我就不该帮你救人!” “后悔了?” “若能杀了你为民除害,倒也并不后悔!” “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在为那几个要置你于死地的混蛋报仇呢。”身形轻转,游刃有余地躲闪着他连绵不绝的攻击。 直到后来玩腻了,才揽住萧倚楼和白苏,飞快飘出几丈远:“我轩辕梦从来不杀小人,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过邵公子若执意为民除害,我轩辕梦也乐得舍命陪君子。” 执剑而立,一身青衣的男子并未追来,只返身去探查几名山庄弟子的气息,待发现几人只是昏迷过去后,猛然抬头,视野中,却早已没有了轩辕梦的身影。 一丝迷惘,一丝不解,一丝沉凝,染上男子坚毅的眸,很快,就消散在一片浓郁的漆黑中,除了眼底有微弱的精光闪过外,只余一片沉寂。 …… “你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不反抗?”回去的路上,轩辕梦睨向身旁的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淡淡瞥她一眼,萧倚楼悠然道:“反正打不过,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这也行?不愧是萧倚楼,什么都算计得那么清楚。 轩辕梦翻了个白眼,又转向白苏:“你呢?毒术天下第一,几个小杂兵还搞不定?” 白苏抬眸,清澈漆黑的眸,印着月色的清霜,越显透彻:“我不能,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下不去手。” 晕倒!这理由简直比萧倚楼的还坑爹! 轩辕梦连翻了几个白眼,恨不能找块豆腐撞一撞,这俩人压根就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让自己着急,作为对她不守信用的报复。 不过她自知理亏,也好意思怨怪两人,幸好大家都没事,虚惊一场。 想到邵煜霆,心头不禁弥漫起一丝疑惑,那人不是恨透了自己吗?没想到竟然愿意帮她,想来不由觉得匪夷所思,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邵煜霆的腿……怎么可能?”从见到邵煜霆开始,心中就充满了惊诧的萧倚楼,此刻也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昊天有一种至宝,叫做凤蜒断续膏,你听过吗?”轩辕梦问。 点点头:“听过,听说可药白骨生死人。” “哪有那么玄乎!”轩辕梦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不过,虽不能药死人,但生白骨倒是真的。” 萧倚楼顿时了悟:“原来如此,他那师妹,倒也是重情之人,为了他竟肯花费如此心思。” 重情之人?听到这四个字,轩辕梦的唇角,渐渐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是啊,的确重情。这样的人,平生罕见。”不知邵煜霆自己如何想,当日命在旦夕时,若没有那个叫玲儿的女孩,此刻的他,只怕已成一堆白骨。 说到愧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毕竟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单纯的心思,只一心想救自己敬重的人,却从未想过,这一份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原以为,世上早已没有心地纯洁之人,但白苏,还有玲儿,却让她改变了这种想法,与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显得肮脏多了。 “咦,那边怎么着火了?”目光刚转向身旁的白苏,就见他一脸惊异地指着远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漫天火光,烈烈焰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隐约可闻嘈杂的叫喊声和喧嚣声。 那里……不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吗? 突生一丝不祥的预感,来不及思索,便朝着发出火光的方向急赶而去。 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房子,此时早已化为一片火海。轩辕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热浪阵阵,几乎连她的脑袋也一同烧成灰炭。 这是怎么回事?她才离开多久,这房子怎么就着火了呢? 萧倚楼也是一脸震愕,侧首看她一眼,似在无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摇摇头,老实回答了他的疑问。 “呀,糟糕!”一直处在震惊中的白苏突然叫了一声,急得满脸通红:“那几个山庄弟子还在里面呢,这么大的火,他们又受了伤,肯定逃不出来了!” 闻言,轩辕梦脑中嗡的一声,脸色霎时惨白。 她倒并不是担心那几个月影山庄的人,而是这诡异的大火背后隐藏的内幕。 这场火绝不是意外,一定是人为,可会是谁呢?是一直与自己做对的镇刑司?貌似他们没有理由要这么做,杀了月影山庄的人,对他们没半点好处。难道是他们自己人?更没理由了啊,自己人杀自己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绞尽脑汁,始终都想不出,放火的人究竟是谁。 “轰隆”一声,燃尽的木梁轰然倒塌,发出骇人的声响,火光中,隐约可见一张坚毅冷峻的面容,和一双犀利冷锐的黑眸。 那眸子,冰冷如霜,隐含恨意,仿佛携着滔天的怒漩,几欲将她吞噬。 这辈子,她怕是也没见过这般冷厉阴寒的目光,那浓烈悲怆的血色,犹如地狱中索人性命的修罗,她像是被紧紧卡住了咽喉,竟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青衣飒飒的男子,就这样站在一片血光中,与她两两相视。 第一次,她被那刻骨仇恨的眼光震慑了心魂,连手都不自觉地剧烈颤抖,察觉到她的异常,萧倚楼连忙握紧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手这么冰凉!” 手心传来暖意,虽不强烈,却也驱走了她心头的阵阵寒意,她转过头来,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定定看着她,果真见她眼中透出疲惫,萧倚楼握紧她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既然累了,那我们回去吧。” 点点头,轩辕梦正准备随他离去,却在临走时,忍不住回头,再次朝那一片火光中望去。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那个满眼都是沉痛恨意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摸着有些悸痛的心口,她轻叹一声,目光渐凉。 或许,他是误会了,又或许,那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但那又如何呢?她与邵煜霆,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连相交点都不该有,恨也好,怨也好,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误会又有何妨?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从今以后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更何况,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没准睡一觉醒来后,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这一晚,她却做个特别可怕的噩梦。 说是噩梦,也不太确切,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 鲜血,绝望,死亡……仿佛每呼吸一下,心就会被锐利的空气割伤一回,一个晚上,她都被那惨烈的一幕幕折磨着,那暗无天日的黑暗,让她无端觉得惶恐,仿佛一个诅咒,已被烙下了永生永世的烙印。 在那绝望窒息的恐惧中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早上醒来,满身大汗,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用早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间,就想起昨天的事来。 似乎隔了一个晚上,人的思想也变得不同,昨天还心有不忍,今日一想,便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太粗心大意。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火那么一烧,一切的痕迹就全部被抹去了,不管是月影山庄也好,镇刑司也好,亦或者在暗处监视自己的敌人也好,都无法再从那几人的口中套出自己的消息,如此想想,放火的人,竟似乎是在替她善后。 她虽不能肯定,但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讲得通,而且比较有说服力。 可问题是,这个总在暗处悄然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而帮助自己呢? 总不会是她的哪个爱慕者吧? 她虽自认为长得倾国倾城,风流倜傥,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哪个爱慕者这么无聊,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却还不让自己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 一个白苏就够了,她可不信天底下能有比白苏更傻的人。 “想什么呢?粥都喝到鼻子里去了。”一个戏谑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游离的神思顿时归位。 粥碗就在鼻子下面,轩辕梦垂目看了眼,微微一窘:“我在想怎么干你才能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这回,换萧倚楼窘然了,眼角斜飞,瞪她一眼:“色胚,没正经!” “你不就是喜欢我的没正经嘛。”说着,伸腿勾上他劲瘦的小腿。 某人丝毫毫不给面子,腿一收,顺势在她的大腿上狠狠一掐:“你的不正经还是留给别人去看吧。” 嗷嗷嗷!真疼啊,这家伙还真敢掐,一点也不温柔。 手探到桌下,猫上他的腿,刚准备出其不意地来一招摸鸟龙抓手,掌心就被塞进一样东西。 圆圆的,硬硬的,滑滑的,凉凉的…… 呃,这个嘛…… 别想歪了,只是个蜡丸而已。 第77章 最后的道别 这蜡丸是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轩辕梦下意识捏紧了拳头,之前的戏谑心思,顿时散了个一干二净。(..tw)舒骺豞匫 匆忙吞下两口米粥,她起身:“我吃好了。” 白苏看了眼她面前的粥碗,呆呆地问:“你就才吃了两口,怎么就吃饱了?” 笑了笑,轩辕梦若无其事道:“今天没什么胃口。” 白苏认真地看着她,忽然也跟着站起身,便往她的脉门上摸来:“你的气色确实不好,让我瞧瞧。” “不用了。”不着痕迹地收回手,轩辕梦脸上还是淡淡的表情。 白苏神色一黯,失落道:“你还是很讨厌我,对吗?” “不是的,你想多了。”这孩子,心思咋这么敏感呢。 “那你就让我看看。”说着,又要来抓她的手。 “真的不用了。” “我的医术,你难道还信不过?”白苏有些委屈。 轩辕梦淡淡一笑,用空着的一只手拍拍他的脸颊,柔声道:“不是信不过,我真的没事,你不用担心。”她患的,是心病,白苏的医术再高明,也无法为她开解心中的郁结。 萧倚楼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拉过白苏:“没事的,这女人身强体健,哪那么容易生病,别管她了,我们吃我们的。”说着,车了白苏一下,将他牢牢摁在椅子上。 白苏仍不能放心,看轩辕梦的气色,她最近的身体状况的确很不好,眼眶周围都是青的:“你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就是有些困,你们先吃,我回去睡个回笼觉。” 知道自己拗不过她,白苏只好放弃,轩辕梦又看了眼萧倚楼,轻轻朝他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捏碎蜡丸,取出蜡丸中的纸条,轩辕梦快速扫过。 果不其然,五皇女轩辕霞与文太师沆瀣一气,欲在四天后的春日宴上刺杀昊天帝,并将罪名嫁祸给祁墨怀,故而才上演了昨天夜里的那场劫狱戏码。 虽然早就看穿了他们的阴谋,但奇怪的是,这个计划,竟早在几个月前就开始筹备,也就是说,当她还在五菱时,他们就已经在为了打垮她而暗中秘密联络了。 一想到那些隐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跳出来朝自己后背捅上一刀的敌人,轩辕梦就禁不住感到一阵阵的森寒。 敌人多不可怕,怕的是,根本不知道哪些才是自己的敌人,笑脸相迎的背后,又会隐藏怎样的阴谋诡计。 忽然发现这个世界,远比自己前世所生活的环境要复杂多了,或许是因为身份的特殊,才会变成众矢之的,毕竟树大招风。可这场堵上性命的游戏,并不是她想退出就能退出的,捏着手里的纸团,她心头一片激荡复杂,茫然无措。 骑虎难下,就算有机会可以抽身而退,她也做不到了。 她的计划,不论遭到任何阻碍,都必须进行下去,唯有用一场鲜血的祭奠,才能换取灵魂深处的真正释放。 骤然收拢五指,片刻后,再次张开,白色的纸屑纷扬而下。 —— 自从皇帝生病后,昊天就笼罩在一片阴沉的气氛下,京都的繁华,绚烂的生机,也渐渐由五彩变成一片黯淡的灰色。 人们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震惊过,兴奋过,诧异过了。 天还未亮,京都的大街小巷上,便张贴了无数印满密密麻麻小字的文榜,上面历数了文太师近几十年来大大小小的罪状,清晰准确,详细的令人惊叹。 这如同人物传记般的罪状,除了贴在墙上的,分发店铺的,简直可以算得上是人手一份,就跟现代时的广告传单一样。 十里长街,纸张乱飞,文太师的每一个恶行,就像在阳光下无所遁形的黑暗般,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尽数暴露在了青天白日下。人们肆意的谈论着,鄙视着,震惊着,一切的隐秘,如今再也不是秘密,不论是谁,不论何种方式,都无法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京都的人们都疯了,这个城市,因那一张张简单的白纸黑字,而沸腾了起来。 此时,在京城西面一处偏僻的印刷坊里,正高高端坐着一名绯衣女子。女子脸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虽看不到她的面容,但从那线条优美的脸部轮廓,以及白玉般精致的半抹下巴,依稀可以描绘出她绝世惊艳的容姿。 坊间的工人日以继夜,片刻也不曾阖眼,终于赶在黎明前,印刷出了近百万份的罪状,此间,那名女子一直静坐不语,安静得像是一尊雕塑,但见识过女子手段的人,都不是认为她真的沉静安逸,她的沉默,只是一种无声的鞭策而已。 终于完成了女子所交代的任务,众人纷纷松了一口气,一直战战兢兢的作坊老板,捧着印刷好的纸张,恭恭敬敬递上:“姑、姑娘,您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随意瞥了眼,女子接过,随手一挥,老板面前便多了一排金灿灿的金锭,红影闪过,片刻就不见了女子的踪影,仿佛这一个晚上的惶恐与紧张,都只是个梦境。 将最后一批罪证发放完毕,轩辕梦这才悠哉悠哉回到住处。 那些要置她于死地的敌人,不是都躲在暗处吗?好啊,你们要躲,那她就把一切都翻到明面上来,做个彻彻底底的大曝光,谁也别想置身事外! 她根本就没指望那些罪证能让文太师治罪,他是两朝元老,昊天帝自登基以来,一直都在依仗他,明知他欺上瞒下,迫害忠良,却视若不见,就算将这些罪证呈到御前,只怕也会被昊天帝当成一堆无用废纸,她又何苦自找没趣,倒不如把一切摊开来,让所有的百姓都知道文太师的丑恶嘴脸,让社会舆论去给昊天帝施压,如果他还在意自己的龙椅,还在乎这个江山,他就必然做不到视而不见。 不知文太师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有怎样的反应呢?轩辕梦有些好奇,若能亲眼看一看文太师暴跳如雷的样子,想必就更有趣了。 …… 太师府。 与轩辕梦所想不同,听到消息后,确实有人暴跳如雷,却不是文太师,而是五皇女轩辕霞。 女子肥胖的身躯不停地来回踱步,下巴上的肉也跟着一同颤抖,让人禁不住怀疑,那一层层的肉下一刻就会与她的下巴剥离而掉在地上:“可恶,太可恶了!亏她能想出这么卑鄙阴险的法子!文弼舟,你倒是想个主意啊,难道就任由轩辕梦占了上风吗!” 文弼舟脸色不怎么好,却比轩辕霞冷静多了,所以说,姜还是老的辣。 他抬起一双精明的眼,看向满脸怒意的轩辕霞:“事已至此,还能有什么法子。” “文弼舟,你说这种话是什么意思?想过河拆桥是不是?”轩辕霞扯着嗓子,形象尽失。 文弼舟冷笑:“五皇女也没有什么损失,有损失的可是老夫,谈何过河拆桥。” 一句话,轩辕霞被噎得半句也反驳不得,只瞪着文弼舟,脸上肥肉的抖动频率更快了。 端起手边的茶碗,文弼舟浅浅啜饮一口,眸中射出冷光:“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知道老夫拿她没辙,事到如今,只有放了祁墨怀,暂时堵住民众的嘴。” 轩辕霞大声反驳:“不行,祁墨怀不能放,他可是我们计划里最重要的一颗棋子!” 放下茶杯,文弼舟冷蔑至极地瞥了眼轩辕霞,“老夫不妨说句实话,以五殿下的心智与能力,根本不足以与轩辕梦为敌。” 轩辕霞一下子脸涨的通红,深觉受辱:“文弼舟,你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吗?” 文弼舟倒也不避讳:“不是老夫看不起你,而是五殿下根本没有能让老夫看得起的地方。” “你……你……”轩辕霞气得浑身发抖,却一句有分量的话也说不出:“好你个文弼舟,你当真是要过河拆桥,好好好,我现在就修书一封,告诉……” “五殿下,你太激动了。”不咸不淡地打断轩辕霞,文弼舟道,“我只说你不够资格与轩辕梦为敌,但并没有要中止与你的合作。” 轩辕霞一口气憋在胸口不上不下,想到只凭自己确实无法对付轩辕梦,只好选择忍气吞声:“文弼舟,你最好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后天的春日宴,是我们唯一的机会,绝不能失败!” “五殿下难道不相信老夫?” “不是我不信你,而是现在的形势非常不利于我们,你手下不是有个无所不能的镇刑司吗?区区一些暴民,还怕了他们不成!” “这些就不劳五殿下操心了,你还是想想该如何收敛一下你那好色贪淫的性子,以免再出差错。”轩辕霞丢失秘密的消息,第二日就传到了他的耳中,幸好那封信中并未过多涉及他们的计划,否则,一切完矣。 轩辕霞想骂却骂不出,这件事原本就是她的错,为了这事,她甚至三天没碰男色,以禁欲作为对自己失误的惩罚,三天下来,差点没憋出病来。 重重哼了一声,轩辕霞转过身子,大步而出。 这边的情形,轩辕梦自然是不知道的,她现在的全副心思,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 这件事,是自从离开龙华,来到昊天后,就一直纠缠她的梦魇。 她不信天,也不信邪,但有时也会觉得,人坏事做多了,迟早会遭天谴。人只有一条命,说不怕死那肯定是假的,再说,有美男相伴的日子,赛过神仙眷侣,她更是舍不得了。 后天,后天的春日宴…… 好吧,就这一切,在这一天来个彻底的了结吧。 是夜。 星光璀璨,清风如醉。 坐落在城东的大皇子府,终于迎回了它的主人。 因为赶工的原因,所以府内的设施极为简单,连个像样的花园都没有,只零星摆放着几把石椅和石桌,看着倒有些寒碜。 但这里的主人却毫不在意,似乎还对这种简洁到荒凉的设计感到喜爱,原因只有一个——这简陋的府宅,像极了他在龙华太女府时的住所,连那灰瓦白墙都一模一样。 他也不知自己怎么会有这种感觉,曾经一切,被他视为耻辱,甚至带着悲愤绝望的憎恨,为自己的郁郁不得志,和被捆绑被束缚的不甘,而如今,再回想起那时的安逸与宁和,却突生留恋的怀念之感,却不知是对佛祖的敬重,还是对那个女子的爱慕。 夜华如水,望着眼前似曾相识的景色,内心深处,竟是从未有过的沉静,忽然之间,想起许久前,她突然来到自己的小院,与他同桌而食的一幕。 那天他本该赶她离开,却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开口挽留,仅仅因为她的一个背影,那触动了自己心房的落寞背影。 他真的恨她吗?或许,那不是恨,只是一种不甘的失落,一种想要冲破束缚的向往。那样高傲镌狂的女子,永远都是他心中的一个梦,就像她的名字一样…… 梦。 这个有着缱绻美丽名字的女子,有时候会暴戾得像一只猛兽,让人从内心深处感到由衷的恐惧,有时候,又会像一只慵懒安静的猫咪,柔顺得让人打从心底觉得欢喜,他憎恨着她,排斥着她,却同时仰慕着她,思念着她,从一开始,这复杂而多变的情绪就已经根种在了他的心底,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原来从第一次与她见面起,他就有了想要与她比肩的冲动,疯狂地幻想,这危险而冷酷的女人,有一天会因为他而失控,那明艳如骄阳的笑容,也会因他而绽放。 没错,他不是恨她,也不是怨她,他只是想要超越她,折去这苍鹰的翅膀,永远将其困在自己的臂弯中。 或许在以前,他未必会有这样的信心,但现在,他却想要真正地为自己拼搏一回,他或许没有她那样的胆识和心智,但在宫廷中尔虞我诈多年,对于勾心斗角,他多少还是能应付得来的。 念着那样一个温柔的名字,他轻轻地笑了,第一次觉得,人生竟可如此丰富多彩。 原本是一个很美好的夜,他可以静静地做着,心无旁骛地去想她念她,可没过多久,这难得的美好,就被一位不速之客给搅扰了。 “墨哥哥。”女子娇媚清灵的声音,听在任何人的耳中,都是一种愉悦的享受,偏偏只有他,视若噪音。 闲逸温和的神情立刻消失,他看着一朝自己走来的明艳女子,略显淡色的瞳眸中很快划过一丝厌恶:“你来做什么?” 他的嫌恶表现得那么明显,可文樱却似乎看不出:“我来看看你。” 举目望向远处,那名带领文樱前来的家丁,在接触到他的眼光时,猛地一惊,从来不知,一向温和谦逊的大皇子,竟然也会露出那种明锐如刀锋的凌厉目光,周身立刻遍布一层寒霜冷意,他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心头一片惶恐。 不过还好,那锋锐的目光,只在他的身上略作停留后,很快就离开了。 当那目光撤开的刹那,他竟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心想,皇子就是皇子,再怎么温厚,那股慑人的凛然霸气,却是与生俱来的。 “看也看了,你请回吧。”没有任何客套,祁墨怀甚至连一个敷衍的注视都不愿给文樱,转身就走。 “墨哥哥。”文樱追上去,拽住他的袖口:“你是不是因为恨我爹爹,所以不愿理会我?” 抽出袖口,祁墨怀淡漠道:“不是。” “那是什么?”文樱追问。 “已经很晚了,孤男寡女,总会惹人非议。” 这简直就是世上最烂的借口,文樱自然能听得出来:“墨哥哥,我爹是我爹,我是我,在你离开昊天前,我们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看着身旁这个也曾令他心动过的女子,祁墨怀稍稍放柔了神色,语气却还是冷淡的:“文樱,一切都变了,从我离开昊天,离开皇宫的那一天起,我就不再是我。” 文樱双目闪烁,再次紧紧攥住他的袖口,“你说一切都变了,可我没有变,我对你的感情始终如一,如果是因为爹爹的关系,那我宁可不做他的女儿,只做你的女人。” 想要抽回袖口,却被文樱紧紧抱住手臂,祁墨怀无奈道:“文樱,我说一切都变了,你难道还不明白我的意思?” 文樱用力摇头,“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短短几年时间,你对我就生疏了这么多,我甚至可以从你的眼中,看到你对我的厌恶!” 垂目看向她,祁墨怀叹息一声,沉沉道:“既然知道,那你更应该放手。” 他毫不掩饰的坦然让文樱顿感难堪:“祁墨怀,我没想到你竟是这么冷酷的一个人,我对你付出了那么多,你都看不见吗?” 原本想要安慰她,但临到嘴边,却变成了讥讽:“付出?你为我付出什么了?” 文樱脸色一白,尖声道:“如果不是我向爹爹求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伤害我吗?” “你求的情?”他看着她,渐渐地,连讥笑都笑不出了。 “当然了!不然你以为,爹爹凭什么会放你出来。” 他摇摇头,用力抽出自己的手臂:“你走吧,我不想看到你。” “墨哥哥,你别赶我走,你不在的那段时日,我天天都盼着能与你重逢,好不容易你回来了,我只想看看你,和你说说话,这点小小的要求难道也过分吗?”文樱仰头看着她,一双美目哀怨深深。 不得不说,文樱可算是千里挑一的大美女了,女人的温婉娇媚,在她身上被发挥得淋漓尽致,尤其是当她露出凄凉哀怨的柔弱之色时,但凡是个男人,估计都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可祁墨怀看着她,却总觉得她丑陋至极,“文樱,你真的喜欢我?” 文樱重重点头,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当然,从小到大,我的心里,就只有墨哥哥你一个人。” “那么,我有一个心愿,你愿意为我实现吗?” 文樱简直不敢相信,之前还对她冷言冷语的祁墨怀,此刻竟会用这么温柔的语气来请求她,让她为他实现心愿,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欢喜,道:“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为你实现。” 他忽然笑了,温雅俊朗,风采卓绝,让对面的文樱不由得看呆了。 “我的心愿就是,永远不再见到你。” 淡淡的一句,磁软的声音,甚至比他的笑容还要沉润悠和,却让文樱霎时青白了脸色。 “不知这个愿望,你可否为我实现?”他却笑得疏朗,好像一个恶作剧得逞的孩子,望着面前女子死灰般的面容,唇畔微扬。 文樱咬着娇嫩的唇瓣,一颗颗晶莹的泪珠,从眼眶内滑落:“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我待你好,把一切都都给了你,你却这么对我。” 美人梨花带雨,却激不起他任何的怜惜之感,“我并不认为你对我有多好。” “祁墨怀,你太无情无义了!” 无情无义…… 恍然间想起,这是自己对梦,最常说的一句话。 或许与她相处得久了,连心都变得冷硬,文樱哭得撕心裂肺,他却连安慰的冲动都没有。 转身,毫不留情地离去。身后,女子一边哭,一边大喊:“祁墨怀,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吗? 不,这是他做的最正确的选择,永远、永远都不会后悔! “哎呀,美人哭得那么伤心,你也不去安慰安慰,好无情的男人啊。”一个熟悉的调侃自头顶传来,他惊喜抬眸,一道绯色身影,在树枝间若隐若现。 “呵呵,你这无情的人,也懂什么叫无情?” 一颗脑袋从繁密的树枝间探出,嘴上还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我哪里无情了,我可是这世上最重情重义的人了。” 轻声一笑,他也不反驳,站在树下,仰望她道,“谢谢你。” “咦,你谢我做什么?”轩辕梦倒挂在树上,故意做出夸张的表情。 祁墨怀看着她,认真道:“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包括救我出狱的事。” 轩辕梦这次是真的诧异了,身子一翻,从树下跳下,落在他的面前:“救你出狱的人,明明是文樱,是她向文太师求情,文太师才勉为其难地放了你。” 他静静看着她,脸上带着未知深意的笑:“我虽然人在牢狱,但并非耳目闭塞,满大街的那些罪状,是出自你的手笔吧?” 第一次对他生出由衷的佩服,轩辕梦竖了竖大拇指:“真聪明,连这个都能打听出来。” 他眸色渐深,似乎想要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内心深处:“你还愿意帮我,就代表,你对我还有信心,是吗?” 她笑,慵懒的目中精光微闪:“我这个人有些懒,不愿多花工夫,既然已经在你身上下了血本,就不想再换人选了。” 他平静微笑,看着她时,眼中是少有的迷离,“我想让你看到真正的我,一个绝非你口中废物的我。” 轩辕梦怔了怔,忽然间想起两人在天牢中的争执,那句“你太无能”深深伤害了眼前的男子,当时,她没有道歉。 收起懒散的神色,轩辕梦诚恳道,“对不起,我不该那么说你……” 抬起手,打断了她的话:“不必道歉,是你的这句话,让我明白了很多事情。” 轩辕梦看着他,竟不知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反话:“你不恨我,不怨我,不……不讨厌我?” 头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小心翼翼的神色,他竟感到难言的高兴,因为这小心翼翼,是因他而起:“你说得对,是男人就该有男人的担当,我之前确实给你添了不少麻烦,以后不会了。” 轩辕梦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或者,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祁墨怀。 “你发烧了?”伸手探向他的额头,这一举动确实很幼稚,但她实在想不出任何可能性,能用来解释祁墨怀此时的反常。 一直与她争锋相对,宁死也不肯承认她观点的人,突然变得这么谦逊有礼,实在让人难以相信。 “梦。”一个低沉的,仿佛呢喃的轻唤,在耳边响起,同时,按在他额上的手,被包入了一只温暖的掌心中,“相信我,我绝不会成为你的负担。” 有些惊讶,她看着他坚定的面容,比一般人稍淡的眸子中,却有着无比认真的刚毅,在这刚毅的背后,还隐隐夹杂着一分柔软的情愫。她抽了抽手,没有抽出,索性任由他握着:“祁墨怀,还记得我曾对你说过的话吗?” 他定定看着她,却沉默不言。 她笑了笑,口吻顿时苦涩起来:“其实你是记得的,只是不愿意去想,对不对?” 他眼神微动,显然被她说中了心事。 她叹口气,目光落在被大掌包覆的那只手上:“我今日帮你,是为了彼此的利益,明日,或许我们就是水火不容的仇人,看淡一些吧,这样才能不受伤害。” 听着她如此淡漠的言语,他突然感到一阵难言的烦躁和忧惧:“为什么不能尝试着去接受?我们今日是朋友,明日还能是朋友,你知道的,我根本不想与你为敌。” 不由得握紧了她的手,却见她一点点,坚定不移地将手从他掌中抽出,他心头一阵空落,失声道:“为什么!为什你连一个机会都不愿给我!” 揉了揉太阳穴,轩辕梦往后退了一步,刻意与他拉开距离:“祁墨怀,你只需把我当成一个暂时的同盟者,相信我,尊重我,这就足够了。” 他望着她,那样的疏离的态度,让他从头冷到了脚:“好,好,同盟者,同盟者……”繁复念叨着这三个字,他隐在阴影中的双眸,蓦地划过一道决绝的冷光,却很快湮灭在暗沉的眼底:“既然是同盟者,那么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 这转变也太快了吧?她都做好了继续诲人不倦的准备,谁料他轻松的一句“有件事要告诉你”,便将她早酝酿好的一肚子话全给堵回去了。 想想有些郁闷啊。 “什么事?” “我已暗中联络几位戍守边疆的将军,将兵权拿到了手。”说着,从怀里取出一枚乌黑的令牌,摊开呈现在轩辕梦眼前。 瞪着祁墨怀掌心的青铜虎符,轩辕梦一脸的震愕,再抬头时,眼中的震愕,已变为了深深的折服:“没看出来,你还真有两把刷子!”美目雪亮,轩辕梦拿起祁墨怀手里的虎符,高高举起,左看右看,似乎对这青铜令牌极为好奇。 也难怪,她见过各式各样的令牌,金子的,银子的,玉质的,石头的,甚至还有羽毛的,就是没见过青铜的。若说这青铜令牌有什么稀奇处,就是那能号令雄狮百万的可怕力量,不论哪朝哪代,掌控了兵权,就等于掌控了天下。握着这枚还温乎的令牌,她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抑了。 “原本我还在烦恼,如何才能让你名正言顺的登基,现在看来,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那你可以告诉我你的计划了吗?” 欣喜激动的表情僵在脸上,她悻悻将虎符递还给他,背过身去,“后天你就知道了。” “你还是不信我?”他看着她的背影,目中染上一层阴霾。 深吸口气,似在平复心中激荡的情绪,片刻后,她转回身,脸上再次恢复一贯不羁的懒散笑意:“不是不信你,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罢了。”她豪迈地拍拍他的肩膀,就像对待一位老朋友:“别老是疑神疑鬼的,你要相信我,不论我做什么事,都是为你好。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这个皇子府建的太寒碜,下回找几个匠人来翻修一下,未来的国君,怎么能住这种地方。”话未完,人已飘上房顶,轻跃而去。 信任?什么是信任? 双足落地后,她再次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府宅,纯黑的瞳眸,风急云涌,像是在做着最后的道别。忽然,她猛地转过头,似是急于逃避什么般,朝着与府宅相反的方向飞奔而去。 不是不想告诉他,更不是不信任他,她只是,想保留两人最后的一丝情分,直至……反目的那一天。 第78章 决裂 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她预期的方向发展,但太子那里,却出了点小小状况,看来,是到了她亲自出马的时候了。 虽然百般不愿,却又不得不做,祁墨怀说自己无情,也不是没有道理,甚至,她比一般人更加无情冷酷。 通常,人们只会对其他人残忍,却不会伤害自己,而她明明心痛如斯,难过如斯,却依旧不肯放弃初衷,哪怕再心痛,计划还是要进行。 噩梦连连就噩梦连连吧,反正她的手上,早就染满了鲜血,既然已经发展到最坏的境地,还能怎么坏呢?这么一想,便释然了。 灯红酒醉,脂粉飘香。 昊天最有名的风月场――花满楼,今日可谓之是宾客如云,门庭若市,轩辕梦挤在人群中,有种快被浓香味给熏晕的感觉。 不过相较于大厅的拥挤,三楼的雅间,就安静清雅多了。 除了皇帝外,昊天最尊贵的一个人,正在这里享受着美酒佳人带来的无尽乐趣。 丝竹声声,美人如花,伴随着清幽的乐声,两名只着粉色轻纱的绝美女子,正扭动着纤细的腰身,勾动着撩人的眼波,在明烛摇曳的火光下,向坐在房中的男子展示着自己绝妙的舞姿,以及婀娜有致的身躯。大幅度的舞动时,女子雪白的胴\体,在半透明的粉色轻纱间若隐若现。 太子手执一杯清酒,困难地咽下一口,颈间的喉结随着眼前惑人心神的一幕而上下滑动,当女子一个转身,轻纱飘摇,露出纱衣下不着寸缕的神秘地带时,太子再也把持不住,身上将女子揽到怀里,就势摁在桌上,猴急地去剥女子原本就单薄的纱衣。 “哧――”的一声,薄薄的纱衣被扯开,一具丰盈的肉体立刻横成于前。 “小美人,你可真美,让大爷我亲一口。”双手在女子娇嫩的肌肤上游走,太子擒住女子艳红的唇瓣,狠狠吮吻。 另几名女子见状,顿时心生不满,纷纷凑了上来,有人去拉太子的手臂,有人去抱太子的腰,有人去搂太子的脖颈,还有人去解太子的衣带。 顿时,一室的春色生辉。 这时,厢房的门开了。 声音不大,所以并未影响到正全情投入于缠绵中的几人。 “唔……公主,红叶也要,红叶也要嘛~”娇嗲的声音,女子藕节般的手臂,用力抱住太子的头,将自己的红唇凑了过去。 太子嘻嘻一笑,身后在女子的臀部狠捏了一把,然后搂住女子的腰,调笑道:“小骚货,忍不住了吧,看你这么听话的份上,大爷我今天第一个跟你玩。” 将女子横抱而起,太子正在兴头上,忽见一双凝脂如玉,修长美丽的手,端着一杯清茶递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微微一怔,看着那双绝世美丽的手。不知为何,仅仅一双手,给他的震撼和诱惑竟比怀里女子赤裸的身体还要强烈,他几乎想要捧住那双手,细细拜膜,疯狂亲吻。 短暂的怔愣后,他终于回过神,想起手的主人破坏了他昂然的兴致,不由得大怒:“滚开!没看到大爷正忙着吗?” 手的主人也不生气,将茶杯放到桌上,轻轻说了句:“那我先出去了。” 太子突然脸色一变,活像见了鬼一样,整个身子僵住。 “你别走!”他看也不看怀里的女人,手一松,任由女子重重跌在地上,丝毫也不怜香惜玉,两步跨前,拽住房内唯一一名衣着整齐的女子:“我、我跟她们开玩笑的,你不要误会啊,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急切的语调,惶恐的态度,太子何尝这般低三下四过? 那几个伺候他伺候惯了的青楼女子,不由得纷纷瞪大眼,看着那个能让太子放下身段,纡尊降贵的女人,又好奇,又羡慕,又嫉妒。 微微一笑,轩辕梦转过身来,脸上并无怒意:“是我不好,打扰你了,我现在就出去,你继续,不要因为我而坏了兴致。” “不,不……”紧张地攥紧她的衣袖,太子连声音也因紧张而略显颤抖:“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别生我的气,我……”他突然回头,瞪着房内的几个女子:“我不跟你们玩了,曲子也不想听了,你们赶紧出去!” 几人面面相觑,这种情形还是第一次遇见,也不知太子说的是真话,还是故意逗她们玩。 太子急了,恨不能一人一脚从三楼全给踹出去:“还不走!” 见太子一脸怒意,口气火爆,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愤怒,额上青筋根根暴出,几人这才知道,太子是真的发火了,为了避免遭殃,几人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争先恐后地赤着身子跑出了房间。 最后一个离去的,还很识相地为两人将门关好。 一室的春色,顿时变为一地的秋色。 轩辕梦在桌边的凳子上坐下,将之前端进来给太子的那杯茶自己喝了,然后放下茶杯,望向对面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脸局促的太子:“你是太子,这种地方,以后还是少来。(..tw好看的小说)” 太子也不反驳,像个乖孩子用力点头:“不来了不来了,以后我一定不会来了。” 轩辕梦笑了笑,垂下眼帘。 不来了?呵呵,是啊,以后你想来,怕是也没机会来了,最后的一次放纵,她不该叨扰他。 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轩辕梦心里有些愧疚:“你这辈子都过得很顺遂,没有什么难心事,所以,应该也没有恨过什么人。” 太子听着她的话,有些不解:“为什么要恨人?” “不是为什么,而是……”她想了想,不由得长叹了口气:“而是不得不去恨。” 太子更奇怪,问:“我现在过得很高兴,虽然不知恨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不过只要想想,就能猜到一定不好过。” 太子倒是个聪明人,知道怀揣仇恨,对自己其实是一种折磨,她不由得对他生出些赞赏之意,“你说没错,仇恨,确实是一种枷锁,只是要不要戴上这枷锁,却不是自己可以决定的。” 太子没有问她为什么,只反问道:“那你有恨过什么人吗?” “嗯?”没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她有些愕然,不过很快笑道:“没有。”停了一下,又补充道:“暂时没有。” “既然你也没有恨过一个人,又怎么知道,仇恨一定不能被消弭?”太子看着她笑,眼神很真挚。 看到他这样的目光,轩辕梦竟没有勇气与他直视,慌忙别开眼:“你说得对,或许是我太悲观了。” “你怎了?”看出了她的古怪,太子不由得问。 “我……”抬起头,轩辕梦快速在心里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狠下心来:“我很担心,我的计划出了些差错,原本打算扶持祁墨怀登基,让他成为我的同盟,可他竟然背信弃义,私下与我的五皇姐联络,不再听命于我。” 太子大惊:“你……你怎么把这么秘密的事也告诉我了!” 轩辕梦故作惶然,懊恼地一拍桌子:“哎呀,我真是太粗心了,总觉得你像是我的朋友,和你在一起,越来越口无遮拦!” 太子心头震动,欣喜不已地看着她,“你真的把我当朋友?” “那是当然了,否则,我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也告诉你!”说完,有些受伤地瞪了太子一眼。 太子实在是太激动了,不由得伸出手,覆上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没关系,我大皇兄背弃了你,但你还有我!” 终于,逼他说出了这句话,她原本该高兴的,可心里,为什么有种酸酸的疼痛? “你……真的当我是朋友?” 太子绷起脸,严肃道:“你拿我当朋友,我自然也拿你当朋友,不论你遇到什么难事,只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帮你。” 如果付出生命的代价,你也愿意帮我吗? 下意识的,她想要问出这句话,可话到嘴边,却被改成了:“我知道,你是个讲义气的人,可我的难处,谁也帮不了。” 太子一听就急了:“谁说我帮不了?我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 她轻轻一笑,抽出了被他覆在掌心下的手:“连文太师都站到了祁墨怀这边,你还有什么倚靠呢?”她怜悯道:“放手吧,不要再与他作对,或许今后还能留下一条性命,做个闲散王爷。” “不!”猛地站起身,太子决然道:“我才不要做王爷,我是太子,是昊天未来的国君,谁都别想从我这里夺走属于我的一切!” 自傲的,狂妄的,不屑一切的太子啊…… 恍然间,她似乎从他的身上,看到了一点属于自己的影子。 但也只是似乎,因为他不是她,他再暴戾好杀,再心狠酷辣,起码一颗心还是鲜红的,而她的心,早就已经黑得彻底了。 她看着手边的空茶杯,心也像是变得空落起来:“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的时间也没有多少,不过我还是相信你,你是太子,这江山,只能属于你。” “是吗?你相信我?” 点点头,目光依旧落在茶杯上:“是,我相信你,因为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原本清亮的眼神,因为她勉强的口气而黯淡下来,太子端起桌上的酒壶,大口饮下一口烈酒,拍着胸脯:“大皇兄不是皇储,他若想继位,名不正言不顺,我是太子,是唯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选,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成功的,不管今后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同盟者。” 轩辕梦忧虑地叹口气,对他的自信并不看好:“自古以来,储君的人选,都是立长立嫡,你既不是长子,也非嫡子,加上皇上又偏重祁墨怀,将内库交由他打理,怎么看怎么像是要立他为皇储的样子。.tw[]” 轩辕梦这番言论,绝非是危言耸听,太子一听,立马像是霜打的茄子萎蔫下去。 身边的幕僚,以及拥护他的兄弟和一些大臣,这段时日也不停地在他耳边分析着这样那样的可能,每一种都对他十分不利,甚至,有人还劝说过,趁祁墨怀势力未成时,干脆来个逼宫,直接坐稳皇位。 今天之所以来花楼买醉,也是因为实在烦心,想出来放松一下心情。 逼宫?他胆子再大,也不敢逼宫啊! 但此时此刻,红烛暖帐夜添香,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若有若无地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灿若星辰的目,比冷月清雅,比骄阳明媚,她有一种自然而然的魅力,不做作,不夸张,只要静静坐在那里,就是一种致命的诱惑。 微风从窗缝中吹入,带动她鬓边的碎发轻轻起舞。 弹指笑,剑光寒,回眸惊落满城月。 这样的女子,有惑人发疯的本事。 他情难自抑,走到她身边,像是怕自己的举动会亵渎了她一样,张开五指,迅速而小心地穿过她扬起的漆发,感受那冰凉的顺滑自指间擦过,心突然跳得飞快。 收回手,凝视着她如玉的侧颜,低低开口:“给我三天时间,我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身子一颤,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都很顺利,可不知为什么,心却那样痛,不敢再看他真挚的眼神。 站起身,难得失态,竟踢翻了脚边的椅子,她走到窗边,深吸一口气,口吻是洒然不羁的,可眼神,却是悲哀沉痛的:“我等你的好消息。” “喂,你别……”走字还没说完,眼前红影一闪,窗边便再无一人。 心里虽然是失落的,但一想到她对自己的信任,不由得再次升腾起喜悦。 只要他做了皇帝,她对自己,一定会刮目相看吧。 其实,她对自己也是有种亲近之感的,要不然,以她那种傲然洒脱的个性,又怎会专门来看他? 等着吧,不会太久的,他马上就将登上那个至尊至荣的宝座,睥睨天下。 至高的权利,挚爱的佳人,全部都会属于他。 ―― “你怎么回事,这两日一直心不在焉?”发现不论自己说什么,轩辕梦的回答永远牛头不对马嘴的萧倚楼,终于忍不住问道。 “啊?”眨眨眼,一脸迷茫的样子,显然又没注意听他刚才的话。 无奈的扶额,他扳住她的肩膀,让她面对自己,“实在为难就算了,何苦每天这样折磨自己。” 这回他说了什么,她听得很清楚,摇摇头:“我不想半途而废。” “我问你,做这一切,你是否扪心无愧?” 被这个问题难住,她呆呆看着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就可以了。” 垂下头,轩辕梦显然不愿回答这个问题。 当萧倚楼以为她会选择逃避时,忽听她道:“是,做这一切,我扪心无愧。” 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萧倚楼也不觉得诧异,只看着她淡声道:“既然扪心无愧,又何必在意?如果你真的后悔了,现在去阻止,还来得及。” 她目光空幽,只一个劲摇头:“不,我不能……” “真拿你没辙。”他沉沉一叹,忽然伸出手,将她紧紧拥入怀里,下巴枕在她的肩上:“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就是下地狱,我也陪你一起去。你的罪孽,我替你分担。” “萧倚楼。”她咬咬唇,一丝血腥气在舌尖蔓延开,她反抱住他,眼眶有些红。 他笑了一下,拍拍她的后背,“哭了?” “谁哭了?”她推开他的脑袋,一脸怒意,可眼眶却更红了。 他抬手,以柔软的指腹擦过她略红的眼角:“我又不会笑话你,这里是昊天,女人哭很正常。” 她怒捶他一拳:“去你的,你在拐着弯骂我是不是?” “我哪敢骂你啊。”他笑着,握住她砸来的拳头。 她抽出手,再次用力将他抱住,将脸埋进他的怀中:“偶尔脆弱一次,反正也没人看见,便宜你了。” 他什么都没说,只静静拥着她。 两人紧紧相拥的这一幕,被刚从房间出来的白苏看到了,结果到了下午,白苏端着一盅盅一碗碗的补汤来找她,吓得她差点惊声尖叫。 知道白苏也是为了她好,不愿让他难过,于是只好将七八碗补汤喝了个干净,肚子撑得圆鼓鼓,像个皮球。 心情不好,加上又喝了太多补汤,轩辕梦干脆不想动,躺在床上挺尸。 当夕阳的余晖,在浩淼的大地上残留下最后一抹残光时,皇宫的方向,传来一阵令人心惊的厮杀声,炽烈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空,依稀可闻悲壮惊痛的哭嚎声和呐喊声。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一眨不眨地望着皇宫的方向,双目空洞得骇人。 就这样站在窗前,望着被火光燃亮的夜空,站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际放亮,漆黑夜空上的光芒被启明星所代替时,她才拖着沉重麻木的双腿,从房中走出。 刚踏出房门的刹那,一阵轻远悲泣的钟声响彻九霄。 钟声连鸣四下,一短三长,正是皇帝驾崩的丧钟。 皇帝……殡天了?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突然很想哭泣,却发现眼眶干涸,连一滴泪都流不出。 忽地,一件披风盖上了她只着单衣的身子,冰冷无温的手,被握在了一只暖融的大掌中,“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 她抬首,目光却始终无法集中在他的脸上:“我……想去看看。” 他似在犹豫,却知道,如果不让她亲眼去看一回,她永远也不会心安。 点点头:“好,我陪你去。” 随意换了件衣裳,很普通,是昊天女子都喜欢穿的凤尾裙,发式也很简单,只随意绾了个髻,用红木簪固定。不施粉黛,简单朴素的她,竟比平时还要显得光彩夺目,或者,这世上,根本没有什么,能够盖住她的光芒。 两人在皇宫门前下了马车,虽然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但看到眼前的一片狼藉时,还是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萧倚楼察觉到她的颤抖,忙伸手将她揽紧。 清晨的风虽不算冷,却带着一丝凉,她紧了紧外衫,感觉那股凉意轻易地钻入她的肌肤,直达肺腑。 双臂环抱,想到眼前这一幕幕惨状,全是自己一手策划的,就有种几乎喘不过气的窒息感。 到处都是死尸,到处都是鲜血,不用猜,就知道这里曾发生了怎样惨绝人寰的杀戮,火舌将原本朱红色的城墙,灼成了一片焦黑,鲜血的味道与烟火的气息融合在一起,给人一种死寂般的感觉,这里根本不像是富丽奢华的皇宫,倒像是个灰暗恐怖的坟场。 周围渐渐聚集起了一些百姓,人们一边感叹着,一边议论着。 “太可怕了,早上起来,那黑压压的军队真是吓死我了!” “太子真的逼宫弑君了?怎么会这样啊,前些时候,太子不还代表皇上去皇陵祭天吗?” “谁知道呢,听说皇上最近特别器重大皇子,还要把皇位传给他,怪不得太子会铤而走险。” “也是,大皇子为人宽厚,博才多学,又是长子,我要是皇帝,也把皇位传给他!” “幸好大皇子带了军队来平乱,没有让太子的阴谋得逞。” “就是就是,大皇子才是名至实归的皇位继承人,太子狼心狗肺,连亲生父亲都不放过,这种人要是当了皇帝,我们这些小老百姓可就惨了!” “说的没错,这下好了,大皇子平乱有功,这皇位,铁定是他的了。” …… 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轩辕梦知道,自己成功了,就像那些百姓们所说的一样,祁墨怀这个皇帝,必然是当定了,谁都阻止不了。 可她的心却乱得要命,那些话,就像一根根刺,狠狠扎进了她的心口,痛彻心扉。 她捂住耳朵,想要尽快逃离这个地方,这时,皇宫城门内缓缓走出一队人马,夹在中间的囚车极为刺目。 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抬也抬不起来。 走在最前方的,是骑在高头大马上意气风发的祁墨怀。 是啊,意气风发,在所有人的眼里,他确实是功成名就了,亦有意气风发的资本,可他失去的,是这辈子都无法得到圆满的亲情,这份遗憾,将要伴随他永生永世了。 即便环境如此嘈杂混乱,他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找到了她。 千言万语,似乎都凝聚在了这遥遥一望中,她勉力冲他笑了笑,刚要转身离去,一个悲怆幽怨的声音,陡然自身后传来,像一缕看不见的线,将她的心脏狠狠勒住。 “我只是你的一个傀儡,一个工具,一颗棋子,对不对?你告诉我,这一切都与你无关,设计杀我父皇的人也不是你!” 原本安静坐在囚车中的男子,突地激动站起,双手握紧囚车的边缘,声嘶力竭地朝她大喊。 直到昨天,宴席上百花缭乱,精神好了许多的父皇要为他指婚,可他的心里,只有她一个。想到她偶尔流露的怅惘和温婉,他宁可抗旨不尊,也要保留对她最后的一分承诺。 是的,在父皇夸毫不吝啬地奖了大皇兄时,他真的嫉妒了,害怕了,怨恨了。所以,他决定逼宫,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他不怨她,可他从来都没想过要杀死自己父皇,那可是他的父皇啊! 当一直随在自己身边,一直苦劝他逼宫夺位的得力幕僚,握着他的手,将长剑刺进皇帝的心口时,他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那一刻,他根本不想为自己辩驳,随着那一剑的刺出,他以往所有的骄傲与自尊,都随之而分崩瓦解,他甚至有种想就此死去的念头,或许自己死了,还能讨她一次欢心。 可他不甘心,他要留着命,亲口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这世上,没有一个人看得起他,连父皇也处处偏向大皇兄,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个没志气没本事的太子,他虽高高在上,却在无数的白眼和嗤笑中长大。只有她,信任他,重视他,关心他,天知道他有多高兴,只要她的一个微笑,他就可以高兴上好几天,那种小心翼翼的满足感,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他付出的,全是真心,哪怕心知她根本不稀罕,但只要能让她高兴,他义无反顾。 人人都说他性格阴郁,嗜好杀伐,可他也是人,他也会心疼,那种只能躲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孤独,谁又能懂呢? 他不是没心没肺,也不是所有人眼中的花心无情,他只是很清楚,他就算哭了,也没有人心疼他,没有人愿意安慰他,所以,他从来都不会流泪,也不会伤心难过,他像个不知人间疾苦的纨绔子弟一样,只为了证明,自己还活着。 终于鲜活了几天的心,再次死去,在这之前,他从来不知,原来人的心,可以疼成这样。 轩辕梦头一次感到畏缩,她紧紧抓着萧倚楼的手臂,竭力想将自己隐匿在人群里,可无论她怎么退缩,总有种自己暴露在艳阳下的感觉,那尖锐绝望的目光,正一寸寸凌迟着她的意志。 初升的太阳,明烈耀目,却怎么也照不暖她的心房。 她躲在萧倚楼的身后,借着阴影,掩藏她一触就碎的脆弱:“我说过,跟我做朋友,你会后悔的。” 太子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如纸,死灰般的双目中,连痛都消失不见,仿佛随着她那一句话,就此变成了一具没有思想也没有感觉的行尸走肉。 “他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另一个脸若死灰的人,是走在最前方的祁墨怀。此刻,他勒马停驻,那如火炽热的目光,也霎那变成了冰刃一般的寒剑。 男子眼中的惊痛,似一把剑,狠狠钉入她的心脏。 面对他不可置信的眼神,她却突然释怀了:“是,都是真的。” 倒抽一口冷气,他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冲向她,失态地质问。 “为什么?” 低沉而平淡的询问,却带着无以言语的愤恨,她别开眼,语气是连自己都想象不到的无情冷酷:“你做不到的,只有我帮你做。” “包括设计杀害我的父皇?”他的声音不复平静,双目赤红,几乎噬人。 她点点头,不再寻找阴暗,也不再隐藏,当所有事实全被血淋淋剖开时,她反倒可以坦然面对。 “好,好的很。”清俊沉静的面容,蓦地划开一丝裂痕,他突然一挥手,扬声道:“众将听命,此女是敌国派来的奸细,与太子合谋,弑君夺位,现务必将其活捉,不可有失!” 呵,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吗? 望着如潮水般向自己涌来的铁甲士兵,她竟半点伤感之意也没有,这一幕,是她很早以前就料到的,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反反复复。现在,只是重现了一遍而已。 倒是萧倚楼,脸上顿现惊怒,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望向马背上那个神情间已隐隐有了君临天下气质的男子:“祁墨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当真要杀她?” 不理会萧倚楼,此时此刻,祁墨怀满心满眼,都只有那一个女子。 是,他会杀了轩辕梦,却怎么,都不会杀死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目若烈火的看着她,就那么看着她,仿佛要把她深深镌刻在自己的脑海中一般。 这美丽而危险,冷酷且柔情的女子啊!如今,他得到了一切,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只有一样,他心心念念,无法开怀,那就是――让这高傲的绝世女子,为自己而折翼!不惜一切代价! 直到此刻,方才察觉,自己竟和她一样,都是自负凉薄之人。 既然她夺走了他对亲情唯一的祈愿,那么,就用她自己来作为补偿,以一换一,他并不觉得自己卑鄙。 一个人再厉害,也无法独自面对千军万马。如果这里不是京都,而是战场,百万雄师蜂拥而来,她或许无法应付,但祁墨怀只带了五千精兵入城平乱,她要毫发无伤的逃走,并不是难事,只是,若她逃了,萧倚楼怎么办?白苏怎么办? 心念电转间,她已有了决断。 用力将萧倚楼推开,万箭齐发时,扯下身上的外衫,作为天然的屏障,挡在萧倚楼的身后。 “你先带白苏和绵儿离开,我会想办法脱身!” 第79章 谁也不能逼她 萧倚楼已被她推出数十丈远,落在了包围圈外,见轩辕梦被一群铁甲兵围的水泄不通,便要折返,却被她一个眼神瞪回:“萧倚楼,这个时候,你非要与我作对吗?” 望着她近乎于冷酷爆裂的眼神,无数的念头在心间滚过,终是咬着牙,道:“好,我会将他们毫发无伤地带出城,你也要信守诺言,平安归来!” 轩辕梦点点头,千言万语,只需一个眼神,便能彼此领会。 她信他,信他不论发生什么,定能将白苏和绵儿安全带出城。 他也信她,信她无论多艰难,也一定会平平安安与他们相聚。 带着对彼此的信任,两人就此分道扬镳。 一直端坐在马背上的祁墨怀,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一幕,两人之间的默契与信任,狠狠刺到了他的痛处。 为什么,为什么她可以毫无保留地信任萧倚楼,而对他,却始终带着一种疏离的态度?直到今日,一切暴露在眼前,她才愿意向他坦白一切! 轩辕梦,同样的付出,同样的牺牲,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瞎的! 好,既然你要无情,那我便无情到底,就算你是蛟龙,是苍鹰,我也要将你留下!让你今后的生命里,只有我祁墨怀一人! 佛祖啊,如果你能看到今日的种种,必然也会认为我是对的吧? 佛语不是常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那就让他来做这下地狱的人吧! 轩辕梦,你逃不掉的! 仿佛为了衬托这一肃杀的场面,原本晴朗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雷声阵阵,在如海潮般的铁甲士兵朝轩辕梦蜂拥而去时,倾盆大雨,骤然落下。 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并不长,她却像是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几个世纪,面对眼前黑压压的人头,那铁血般的战意时,她的嘴角,竟隐约弯起一抹笑意,仿佛这一战,她已等了许久。 没错,她想毁灭,疯狂的毁灭,以此来祭奠自己那颗早已坠入魔道的心。 祁墨怀,对不起了。 早知会有这样一天,我却无法收手,眼睁睁看着你痛苦,这是我的罪,我的孽。 但,我欠你的,已经用至高无上的权利为你弥补,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仇人,谁也不欠谁! 无数劲风响起,那是她运足了真气打出的掌风,迎面而来的士兵皆被她击出几丈远,有的倒地不起,有的口吐鲜血,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呼喝着再次朝她扑来。 她只轻轻一挥手,这些人便再次倒地,至此,便是无一人能重新站起了。 可敌人太多了,一拨接着一拨,前面的人倒下,后面的人紧接着跟上,手中握着长戟,不要命般的冲锋而来。 轩辕梦因为出来的急,没有带剑,只能以一双手掌与敌人对抗,击倒了最前冲来的几人后,她单手一抄,从一名倒下的士兵手中夺过长戟,将劲气灌注于,抡起半个圆弧,用力挥下,顿时一片惨呼哀嚎,又有数十名士兵倒下,一层一层,像被推上沙滩的浪花,轩辕梦的周围,堆满了成批的死尸。 不想与他为敌,但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祁墨怀神色微变,知道以她的武功,想要突围而出并非难事,除非,他用特殊的手段,才可她拿下。 轩辕梦,是你逼我的!为什么不能服一次软,为什么一定要与我为敌! 眼看自己的同伴一个个倒下,这些在战场上舔血而战的士兵,也不由得心生惧意,一道缺口,就这样被打开,轩辕梦看准时机,正准备突围而出,却听身后传来簌簌的声响,尖锐的哨音,像是空气发出的嘶叫。 后脊背一阵寒凉,她本能地转身,扬起外衫,外衫平铺开的刹那,只听“笃笃笃”数十下的响声,急速射出的箭矢便被挡了开来,纷纷落地。 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另一批弩手紧接而上,锋利的箭矢,如密集的雨点,纷纷朝她而去。 再一次扬起手中的衣衫,展开作为屏障,可这时,身后又传来箭矢破空的响声,她循声回头,只见正高坐在马上的祁墨怀,手握一把铁胎大弓,三支羽箭离弦而出,精准地朝她笔直射来,快如流星闪电。 呵,她似乎一直都在小看他,而他,也在不断地给自己制造惊喜。 很少有人能同时射出三支羽箭,却还能保持这般可怕精准和力量,前有弓弩,后有羽箭,似乎这一次,她是插翅也难逃了。 可令人惊骇的一幕,在那三支羽箭,离她仅剩半丈距离时发生了。 摊开的衣衫,依旧平展地挡在她身前,用来隔绝前方弩手的攻击。而后面,因三支羽箭到达的时间不同,在第一支羽箭近身时,她单手疾出,竟生生将高速前进中的羽箭握在手中,因为羽箭的速度很快,力量又强,箭杆摩擦过掌心,传来一阵烧灼的刺痛,她无暇顾及,在第二支羽箭到达时,将之前截下的羽箭用力投掷而出,“叮”的一声,两支箭在半空中相撞,巨大的撞击力,让两支箭瞬间裂开,变为了一堆四散飞舞的木屑。 在极短的时间内,同时挡住身前的攻击,又拦下了身后的两枝羽箭,这样的速度的伸手,一般人很难达到,但第三支箭,无论如何,她是躲不过去了,像是计算好的一般,在她化解了前两支箭的危机后,最后一支箭,带着如虹的气势,紧随而来,快得让她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掷出第二支箭时,她聚起的力量就已经被消耗殆尽,现在短时间内,将真气凝聚,是绝不可能的,祁墨怀看着那支箭擦向她的面门,一向淡色的瞳眸,骤然变得浓黑如墨,深不见底。 羽箭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射向那个被前后夹击的女子,只眨眼的瞬间,那支箭就已经到了她的面前。 毫无悬念的,那支箭,狠狠地射中了她。 祁墨怀紧绷的心境,终于松弛下来,他并不想与她决一死战,他只想拔去她锋利的牙齿,让她从一只猛兽变为乖巧的小兽。 只要她受伤,他就有办法将她活捉。 可突地,他已然展开的眉头,却再次蹙紧。 那支箭竟没有射中她! 是的,没有射中! 她如鹰隼般的眼,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在她的口中,正紧咬着一支羽箭,有殷红的血丝,正顺着她的唇角蜿蜒而下。 吐出口中的箭,她随意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冷然而笑:“祁墨怀,想留下我,那要看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了!”纵然一跃,她红色的身影,像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在人间惊鸿一现后,直冲天际。 “拦住她!”雷霆之怒,第一次在这个向来温润沉静的男子脸上显现,排在最末的一对士兵应声而出,手中捧着一串玄黑的铁链,链身因为雨水的浇灌,而显得越发黑亮。 踩着人头,已经快要飞掠出包围圈的轩辕梦,突然脚下一沉,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竟被铁链紧紧缠住,翩然的身影,在半空中骤然落下,像是一只中了枪力竭而坠的野鹤。 也不知祁墨怀从哪里找的这种人才,轩辕梦手脚皆被铁链缚住,无论什么功夫都施展不开。玄黑色的铁链像一条长蛇,从头到脚缠上她纤细的身子,不盈一握的腰肢,仿佛下一刻就会被儿臂粗的铁链给勒断。雨水沾湿了她的衣裳,让她看上去显得狼狈且凄惨,本就不怎么强壮高大的娇躯,在那铁链的衬托下,越发的柔弱了。 这时,坐在囚车中的太子沉不住气了,他奋力摇晃着囚车的木栏,在震耳的雷声中嘶声大喊:“住手,快住手!别伤害她,你们谁都不许伤害她!” 可惜,他的声音,被湮没在一阵轰鸣般的雷声中,无人能闻。 祁墨怀策马一步步走向她,这个强悍的女人,无情无义冷酷狠绝的女人,终于也尝到了失败了滋味,不知此刻的她,是否也会感到失落,感到力不从心,。 求饶吧,只要你说一句服软的话,不论你曾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再伤害你,只要一句,一句就好…… 祁墨怀在心中不断地祈祷着,可她却毫无所谓地看着他,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境况。 他就这样居高临下的审视她,明明她才是失败的一方,明明此刻最狼狈的也是她,可他却有种她才是胜利者,才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感觉! 不,这绝不可能! 他一定要折断她的翅膀,毁去她的骄傲,让她永远,都无法再恣意的翱翔于天。 坠落吧,与我一同坠落,我抛弃了佛祖,你也抛弃自己的信仰,这样难道不好吗? 其实,我们才是同类,互相取暖,互相疗伤,互相舔血。 留下来吧,留在我的羽翼下,这才是你最终的归宿。 “祁墨怀,你认为你赢了吗?”她突然开口,湿润的眸子,精光毕现。 他皱眉,为什么到了这个地步,她却依旧这么倔强,这么高傲。 “你尝过失败的滋味吗?”他伸出手,隔着空气,描摹她的脸容:“我想看你失败的样子,看你一蹶不振的样子。” “你真变态。”这样的情形下,她竟还能笑得出来,不是冷傲的笑,也不是愤怒的笑,而是一种……平和的笑。 像是被这种笑意吓到了一般,祁墨怀倏地收回手,脑中快速划过了什么,却来不及捕捉。 正要说什么,却见她突然握紧了双拳,纤细的身子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砰砰”几声脆响,儿臂粗的铁链竟应声而断。 所有人都骇了一跳,场面顿时变得混乱不堪,一群士兵高声呼喊着,挡在了祁墨怀的身前。(..tw好看的小说)此刻,她在他们的眼中,已经与怪物无异,连祁墨怀,也用一种震愕骇然的眼神看着她,修长高大的身子,虽端坐在马背上,可握着缰绳的手,却暗暗蜷了起来。 她笑了笑,拨了下贴在额上的湿发:“你放心,我既然扶你上位,就绝不会杀你。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盟约,我虽不会要你的命,但我说过,你若敢背弃约定,我如何将你推上天堂,也能如何将你拉下地狱!”这番话虽冷厉决然,但只有祁墨怀能清楚听到她在说什么,其他人只能看到她的双唇在一开一合,至于说了什么,压根一个字都听不到。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在她镌狂霸道的宣告下,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潇洒离去,那抹红渐渐消失,在众人的眼中,真的就像是一只回归九天的火红凤凰。 别了,曾经的朋友。 虽有不舍,虽有怀念,虽有钦慕,但也只是过去,她轩辕梦,从来不会沉溺回忆,如今的决裂,只是命运一部分。 恨吧,总有一天,为了心中的理想,为了至高的权利,为了手握壮阔山河的唯一资格,她与他,必有殊死一搏。 辗转起落间,她在昊天的都城内极速狂奔,像一道绯色的流光。 因为之前拼力搏斗的原因,原本就松散的发髻,此刻全部散开,长及膝弯的发,就这样飞扬在湿凉的空气中,与幕帘般的雨点混在一起,像极了一匹黑亮的绸缎。 来的时候,不怎么风光,没想到离开的时候,竟这般的大张旗鼓,倒是再无遗憾了。 眼看城门在即,却被守城的士兵拦住,她双目一眯,一溜寒光闪现。 不慢反快,她加快脚下的速度,朝渐渐合拢的城门掠去。 挡在城门前的士兵,见她以这么一种不要命的狠劲冲来,竟有些慌了。 继续拦着还是识趣躲开,这是个非常严峻的选择题。 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询问同样一个问题,拦?还是不拦? 没等他们商量出个所以然来,身边便刮过一阵旋风,红影一闪,再朝前看去,哪里还有刚才那个女子的身影。 这下好了,也不用商量拦还是不拦了,老天已经帮他们做出了决定。 出了城门,轩辕梦这才停下脚步,举目看去,迷蒙的雨幕中,始终不见那抹靓丽的紫色。 难道没有逃出来?回头看了眼已经合上的城门,她陷入了比守城士兵还要为难的纠结中。 正打算回城去探查的她,刚走了一步,忽见远处紫影一闪,隔着朦胧的雨幕,对方的样貌有些模糊,但想来这个时候出现在城外,又穿那种骚包紫色衣服的人,除了萧倚楼不会有别人了。于是,迈开步子朝紫影的方向走去。 雨声很大,多多少少影响了她的一些听力,但在迈出几步后,她还是听出了身后朝自己袭来的掌风。 这样的偷袭,她原本可以化解,但经过刚才的一番殊死搏斗,力气耗尽了大半,此时身法便显得有些凝滞,没有及时招架住对方的袭击,肩头一痛,同时眼前展开一片粉色迷雾,来不及屏息,就一阵头晕眼花,失了力气,重重栽倒在地。 大意啊大意! 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像这种拙劣的埋伏,根本不会伤到她一根汗毛,可关心则乱,她心里想的全是那三个男人,担心他们没有平安逃出,精神便放松了许多,这才中了敌人设下的埋伏。 甚至昏过去的时候,她还在担心那几个男人。 又做了同样的噩梦,但这次更可怕,不但她自己被戳成了马蜂窝,连带白苏,萧倚楼,还有云锦,全都躺在血泊里,不论她怎么叫,怎么喊,他们都无动于衷。 当自己的心脏,被一只冰冷的剑刺穿时,她终于醒了过来。准确说,是被吓醒了。 睁着茫然的眼,四处打量一番,完全是陌生的环境。只有轱辘的车轮声,和摇晃的车厢让她察觉出,自己此刻正在一辆马车上。 怎么回事?她不是被偷袭了吗?怎么会在马车上? 除了脑袋有些晕以外,倒没其他的不适处。 难道是萧倚楼及时赶来,救了自己? 又打量了一回马车的车厢,发现车厢内一应摆设齐全,连盖的锦被都是上好的丝缎所制成,身旁的矮桌上放着一枚玉佩,雪白晶莹,中间刻有一个锦字。 这玉佩太眼熟了,她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云锦送给她的那块,可这玉佩不是一直戴在自己的脖子上吗?怎么会被取下来呢? 哼哼,不会是萧倚楼这家伙又吃醋了吧?也不知怎么搞的,不论她怎么说怎么做,他总是认为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分量不及云锦。于是,看到她脖子上从不离身的玉佩,便开始胡思乱想。 冤枉啊,真的冤枉!如果他送自己一样定情信物,她也天天戴在身上,洗澡都不拿下来。可这家伙忒抠门,别说是玉佩了,揪他一根头发都要大呼小叫嚷嚷不停,这让她拿什么去贴身啊! 想到这里,竟有些气愤,明明是他自己不主动,凭什么老是怨她不够浪漫? 哼哼,趁此机会,要好好教育教育。 将玉佩重新戴上脖子,轩辕梦两手枕在脑后,冲着马车外中气十足的一声大吼:“萧倚楼,赶紧给老娘滚进来!为了今后的和谐生活,咱们有必要来一次面对面心连心的亲密交谈。” 话落,马车停下。 车帘被掀开,一个人影钻进了车厢。 正眯着眼,准备在对方一进来就扑上去扒光衣服的轩辕梦,在看到来人时,蓦地怔住了。 收起吊儿郎当的放浪姿态,连忙正襟危坐,象征性地轻咳两声:“咳咳……那个……怎么是二皇姐?” 轩辕慈瞥她一眼,在她身旁坐下,“怎么?你以是你不知从哪又招惹的野男人?” 轩辕梦眼角一抽,野、男、人! 轩辕慈这形容,也太重口了吧,嘿嘿一笑,道:“二姐,你就别埋汰我了,这次我可谓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从昊天逃出来,刚出城门,就遭到偷袭,简直是背到家了。”先打苦情牌,免得又被骂。 “就知道你一定会闯祸,所以我才请求母皇到昊天接应你。”轩辕慈的目光有意无意地掠过她的脖颈,最后停留在她的脸上:“昊天现在一团乱,应该也顾不上你,平安回到龙华应该没问题。” “哦。”闹出这么大的事,她也不指望昊天的文武百官能列队欢送她离开。 “你受了伤,好好休息,别想那么多。”轩辕慈嘱咐后,便要起身。 轩辕梦忙拉住她:“二皇姐,你在哪找到我的?”如果她没记错,在昏迷前,她遭到了偷袭。 轩辕慈回想了一下,道:“就在离城门不远的地方。” “只有我一个人?”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人,总之我找到你的时候,你正昏迷着,肩上中了一掌,幸好伤势不重。”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出来,正要松开轩辕慈,她却又想到一件事,急急问:“那萧倚楼和白苏呢?” “谁?”轩辕慈露出不解。 “就是……我的夫侍。” 轩辕慈摇摇头:“我不知道什么夫侍,我找到你的时候,只有你一个人。” “什么?”失声叫了出来,轩辕梦连忙掀开薄被,便要冲出车厢:“他们一定没有逃出来,不行,我要回城去救他们!” 轩辕慈连忙跟上,将她阻止:“不行,城里太危险,你现在回去,你等于自找死路吗?” “就算危险,我也要回去,我绝不能丢下他们!” “九妹!”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轩辕慈严厉道:“不管他们是你什么人,也不管你有多在乎他们,你的安危,关系着整个龙华的命脉,你是太女,是天之骄子,怎么可以为几个男人而失了方寸!” “二皇姐,他们不是一般的男人,是我的爱人啊!”她坚定地看着轩辕慈,毫不掩饰目中的真挚与急切。 “爱人?”轩辕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口吻中带着略显不明的怒意和嘲讽:“你的爱人在京城,不在这里!” 轩辕梦怔了一下,随即明白轩辕慈所说的爱人,正是云锦。 是的,云锦是她的爱人,但此刻身陷危难的并不是他,虽说她不能做到真正的一碗水端平,但他们每一个人在她心里,都是最重要的。或许,她真的是个多情的人吧,但她不想变成一个无情的人,她可以对敌人心狠,但若是连自己的心爱之人都要无情对待,那这样的人生,这样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现在身陷危境的人是云锦,哪怕我不要我的命了,我也要护他平安!二皇姐,我既然爱了,付出了心,就要对他们每一个人负责!”没有任何犹豫,她坚定地甩开轩辕慈,朝来时的路返身走去。 “不行,你不能走!跟我回龙华!”手臂再次被攥紧,轩辕梦被扯得一个踉跄,感觉握在她小臂上的手力大如钳,挣都挣不脱,不免让她诧异,轩辕慈竟有这么大的力气。 “二皇姐!”晓之以理不行,那就动之以情,她低低哀求:“求你了,我真的不能丢下他们一个人离开。如果你执意带我回龙华,只怕我还没走回京城就已经疯了。二姐,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好不好,求你了。” 轩辕慈显然在犹豫,握着她的手越收越紧,像是在担心着什么。 “二姐,求你了,不救回他们,我一辈子都不能安心!”都说女人的眼泪是最有力的杀手锏,她狠狠掐了把自己的大腿,适时地挤出了两滴银豆豆。 银豆豆一掉,果然见效,轩辕慈松开她,脸色虽沉,不过还是松了口:“好,你去吧,记住你的话,平平安安地跟我回龙华。” “嗯,我会的,谢谢你,二姐!”用力拥抱了一下轩辕慈,跳上一匹马,轩辕梦便火急火燎地往城门方向疾奔。 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 就算真有天谴,让她一个人来抗就好! 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多积些阴德,不要再那么无情凉薄,草菅人命。她不怕报应,就怕报应会降临在她爱的人身上,那可是比杀了她还要痛苦万分。 好吧好吧,如果这一次的危机可以成功化解,她以后一定少杀人多行善,再创建一个慈善机构,让天底下的穷苦人都过上奔小康的日子,人人有衣穿,人人有饭吃,人人逛花楼,人人玩小爷…… 急速奔驰中,坐下的马突然一个前倾,狠狠一头栽了出去,轩辕梦被甩出好几丈远,脑袋撞到路边的岩石上,一阵眼冒金星。 nnd!谁这么缺德,竟给她设绊马索,疼死她了! 捂着脑袋爬起身,还没等站稳,一支银针就擦着面颊飞过,虽然没有破相,但一股火辣辣的感觉,却很快在脸上扩散开。 四下望去,却不见人,轩辕梦全身紧绷,脚下慢慢移动,随时准备出击。 当她退到路边,准备闪入身后的树林时,几个蒙面人突然从道路两旁的树上跃下,将她围在中间。 原以为是文太师手下的镇刑司,但文太师已经彻底失势,绝不可能有机会指使镇刑司的人来对付自己。难道是祁墨怀?眼睁睁让自己这个“奸细”溜之大吉,他心里一定很不甘,可问题是,他要对付自己,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直接让在城外待命的五万大军来包抄自己,不是更简单快捷吗? 不是文太师,也不是祁墨怀,还能有谁? 该不会是五皇女吧,这次让她吃了一大瘪,她一定怀恨在心,找几个杀手来对付自己也不是没可能。 但……总觉得这些蒙面人不像是五皇女派来的,轩辕霞有这么好心吗?只派人捉拿她,却不伤她,这风格,不像是那个比自己还睚眦必报的轩辕霞。 剔除了最有可能的几个人后,轩辕梦是真的迷茫了。会不会是她漏了什么?或许,在某个她不知道的角落,有一双眼睛,正在紧盯着自己。 可这双眼睛的主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要大费周章地派人对付自己? 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蒙面人死缠烂打的功夫实在高明,她急着要去救人,渐生不耐,连续几掌挥出,将对手逼退。 不杀人,不杀人,心中默念了几遍不杀人,轩辕梦硬生生压下了嗜血的躁动。为了积德,不让自己的爱人遭受无妄之灾,还是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况且这些人也没怎么伤害到自己。 “慢着!” 头一次发善心,却偏偏有人不肯让她如愿,一声高亢的厉喝,一道黑影飞出。 轩辕梦望着挡住自己去路的女人,双目圆睁,一脸的惊讶,“怎么是你!”亦敌亦友,这女人,到底是在帮她,还是在害她? 助她离开错综复杂的血阴山,又提醒她宫外有埋伏,还冒着生命危险将文太师的罪证送上,种种行为,虽不明晰,但在轩辕梦的心里,早把她当成了盟友,如今看来,一切似乎并不简单。 “你到底想怎么样呢?”她歪着脑袋,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对方,脸上的表情,就像面对一道难解的几何题:“好像在帮我,又好像在阻挠我,不如把你的目的直说了吧,看看我能不能答应,如果对我没什么损失,我不妨还你个人情,如何?” 女人似乎觉得她的建议不错,事情既然已经发展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拖拉的,于是道:“那就请殿下配合一些,随我去山里小住一段时日。” 咦?这是什么要求?轩辕梦挑了挑细长的娥眉:“你家是开客栈的?客人太少,你就出来拉拢顾客?” 女人没有回她,认真的态度像是在告诉轩辕梦,她并没有在开玩笑。 “如果我不愿意呢?” 女人沉肃道:“那就少不得要冒犯了。” 轩辕梦绕着耳边的发丝,一派天真:“如今这世道真是奇怪,还有逼着人去住宿的。事先声明哦,我可没钱。” 女人淡淡地笑,很有礼貌,也很大方,“没关系,殿下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文不收。” “哇,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她一脸狂热,却转瞬变得阴寒冷鸷:“不过,我轩辕梦不想做的事,谁也别想逼我!” 第80章 你的云锦要改嫁 \她的态度坚定干脆,没有丝毫的转圜余地。[..tw超多好看小说] 女人似乎早料到她会反抗,屈起手指置于唇边,一声嘹亮的口哨后,四周又聚集了更多的蒙面人,誓有不将她留下不罢休的意思。 冷冷一笑,轩辕梦扭动了两下脖颈,“祁墨怀的千军万马都没有把我留下,你认为自己有几分把握,能留下本殿?” 女人的目光,落在她受了伤的那只肩膀上,语气笃定,“十成把握。” “哈哈哈……”轩辕梦忍不住仰天大笑,这世上的自负之人还真是多,不过,想留下她,得有些真本事才行,否则,只能小命不保。 “好,来吧。”她张开双臂,一副欣然迎接的姿态:“你们一起上。” 女人眼瞳骤然一缩,也不客套,当真下令,命所有人一起进攻,必要不惜一切代价,将她捉拿。 疾风飒飒,数十道人影如同一阵飓风,齐齐逼向轩辕梦,灰色的人影,连接成一条长长的灰龙,将轩辕梦围在中央。 这些人的武功虽然不算顶级,但数十人配合起来,还是听难缠的,轩辕梦一时间竟被困于其中,无法脱身。 不过,他们配合的再好,也比不上月影山庄六芒星阵的威力,几个回合下来,轩辕梦就寻到了突破口,几声闷响,灰龙乍然从中间断开,噗噗几声,场地上立刻扬起了数蓬红色的血雾。 看到这样的场景,轩辕梦竟无端感到好笑。 能不好笑吗?几个人排成一排一起吐血,还吐得那么有气势,血雾交叉在一起,迎着朝阳,比喷泉还好看。 于是,在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很难看的时候,她却捂着肚子笑了起来。谁料乐极生悲,就在她笑得无比开怀、难以自制时,无数枚银针,闪着刺眼的光芒朝她袭来。银针不是箭矢,因为体系小,密度大,所以很难辨其方位,轩辕梦来不及闪避,只能硬接,一掌挥出,将大部分的银针打落,却仍有小部分擦着她的双臂而过,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痛。 不知银针是否有毒,她连忙撕开衣袖查看,当看到左臂的肌肤上,正插着一根细弱牛毛的银针时,心中暗道一声不妙。 来不及她运功排毒,另一波敌人又紧跟着袭来。 轩辕梦虽有信心将这些人打退,却不知需要耗费多少时间,一想到萧倚楼和白苏此刻可能遇到的境况,心中便一阵火烧似的焦急不耐。 虽说要做善人行善事,但此时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她心软,于是决定,等这次危机过去,她再行善事做善人吧,至于今天嘛……先算了。 这么想着,手下便不再留情,左突右闪,很快就打出了一条血路,为了避免这些人继续紧追不舍,浪费她的时间,她决定一劳永逸,让他们全都去阴曹地府报道。 双目蓦地划过一道冷光,顷刻间杀气四溢,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这股嗜血冷意,围攻她的人竟自发自动后撤了几丈,即便如此,轩辕梦却依旧不改初衷,似乎身体里那股杀意一起,就再难收回了。 将凌厉的霸道真气汇聚于掌心,朝离自己最近的几人挥去,这一掌拍下,即便有金刚护体,也在劫难逃。 可就在这时,突地传出一声孩童的啼哭,几个蒙面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只有两三岁的孩子。 那孩子极是可爱,扎着两个短短的小牛角辫,穿着碎花的红衣裙,大大的眼睛像两颗葡萄,忽闪忽闪的。因为害怕,孩童漂亮的大眼里,有晶莹的泪水流下,让那黑白分明双目更显纯澈。 狂烈的杀意,在看到这样一双干净犹如天山清泉般的眼时,蓦然消散,她连忙撤掌,为了避免伤害到孩子,剩下的两三成内力,硬生生逼回了体内,胸腹一阵激荡,喉口一甜,涌上的血液被她飞快咽了回去。 落地的刹那,小臂上忽然传来一阵酥麻,还没等她弄清是怎么回事时,小腿上就传来一阵疼痛,眼前顿时阵阵发黑,连站都站不稳。 呵呵……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对方似乎很了解自己,知道她虽杀人不眨眼,但对无辜的孩童,却怎么都下不去手,所以,才用孩子来迷惑她的心智,设下这个看似幼稚实则高明的陷阱。 昏迷之前,她在女人的腰上,看到了一个非常熟悉的饰物,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脑中刚划过什么,就力气不支,彻底陷入了黑暗。 …… 说起来,这是她第二次大意被敌人算计,一向高傲张狂的她,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 这个世上,永远没有绝对的胜利,也没有绝对的失败,或许是最近过得太顺利了,以至于她忘记了一个真正的强者该具备的素质。 比如说,自谦,谨慎,以及稳重。 她最近就是太浮夸太自傲,又喜欢显摆,所以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眼睛上蒙着黑布,不知身在何处,手脚无力的轩辕梦,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开始深刻的思考人生。 周围很静,什么都听不到,估计是因为对方给自己用了软骨散,以至于她无法使用内力,所以听力下降的缘故。不过凭借直觉,她感觉自己现下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件没有窗户的小黑屋。 那女人还说请自己去做客,有这么对待客人的吗?给人关小黑屋里不说,还蒙着眼,绑着手脚,这些也都罢了,她竟然不给她吃饭!这一点,简直不能容忍。 正在腹诽,小黑屋的门开了,一阵刺眼的光芒照射在轩辕梦的眼睛上,隔着黑布,她能感觉到一丝微弱的亮光,此时,外面应该是晴空碧洗的好天气吧。 还没享受够阳光的滋润,屋门就被合上,眼前又是一片无止境的黑暗。 有脚步声响起,走到她面前后便停了下来,接着,有食物的香气窜入鼻腔,她狠狠吸好几口,笑道:“终于有东西吃了,我还以为你打算把我活活饿死呢。” 对面的人没有说话,只倾过身子,将她手上的镣铐打开,将盛满饭菜的碗塞到她手里。 她也不客气,立刻狼吞虎咽地大吃特吃起来,一点也不担心对方会在饭菜里下毒。 “你不怕我在饭菜里下毒?”紧接着,女人就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一边吃,一边道:“下毒?有必要吗?之前你我决斗时,就可以在银针上下毒,何必多此一举,等捉到我了,再往饭菜里下毒。” 女人点点头,“你很聪明。” “聪明?”听到这话,正埋头苦吃的轩辕梦忽然抬头,口气无比嘲讽:“我若真的聪明,就不会被你捉到这里来了。” 女人知道她讥讽的,是自己利用孩子来对付她的事,淡淡一笑,也不辩驳:“殿下只要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上十日,十日后,殿下想怎样处置我,我都绝无异议。” 皱了皱眉,轩辕梦隔着黑暗,面朝女子,“你很奇怪,准确说,是你的做法很奇怪。”她歪着脑袋,咬着手里的筷子:“你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女子默然不语,黑暗中,仿佛只剩轩辕梦一个人。 她却不急,依旧保持着同样的动作,等待女人的回答。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一声轻轻的叹息,女人站起身:“十日后,这世上,将再也没有轩辕梦这个人,等你走出这房间,你就可以获得新生了。” 显然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轩辕梦眉头皱得更紧:“你的意思是说,十天后,我这个太女,就再也存在了?”这不难解释,自己消失十天,皇家必然会派出大量人马,满世界的寻找自己,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十天后若还没找到她的踪迹,就基本上可以认定她已身死,讣告一发,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龙华的太女轩辕梦已经死了,从此以后,她就只能改名换姓,以另一个身份活在这个世上,不再是龙华太女轩辕梦了。 女人的目的,她虽然清楚了,可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如果真的是仇家派来的,直接杀了她不是更简单?这比不再银针上下毒,而在饭菜里下毒还要多此一举。 她正想问出心中疑惑,房门却再次被打开,女人转身而出,显然不想回答她接下来要问的问题。 房内,又恢复了之前死寂一般的沉默,她动了动身子,发现依旧绵软无力,突然想到了什么,端起面前的饭碗,置于鼻端嗅了嗅,又尝了两口饭菜,眉梢一挑,颓然地将饭碗丢下。 白苏说,软骨散虽无色无味,不论是抛洒在空气中亦或是融在蜡烛中点燃,都不易察觉,但溶于水里或是放在食物中,便会有种微涩如同青杏的味道。 聪明?她真是太聪明了。 女人虽然没有给她下毒,却在饭菜里加入了软骨散,她一开始就该察觉的,可肚子实在是太饿了,压根就没往那上想。 此刻虽然知道食物有异,但为了不挨饿,她只能老老实实把掺有软骨散的饭菜吃干净。 十天,十天后,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呢? 这个行为不明动机古怪的女人,究竟是谁派来的? 奇怪,太奇怪了。 此后几天,她一直在思考同样的问题,她发现,自从穿越以来,她还没遇到过一个真正难解的谜团,不管是五菱查贪,还是与几个夫婿间的恩怨过往,甚至是与文太师或明或暗的较量,似乎都能很轻易地被自己化解,可到了这个时候,她却感到迷茫了。 不仅仅是这一件事,而是很多很多以前并未发觉奇怪的事。 比如说,五皇女的到来,文太师的落败,二皇女的突然出现,以及自己离开龙华前,云锦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有一种惶恐的不安,开始在心底蔓延,这种感觉非常强烈,强烈到她竟隐隐有些害怕,但又说不出,这种并不明晰却强烈的惊慌,到底是出于什么,因为什么。 如果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或许还不至于这么焦躁不安。 人们的害怕,皆来自于未知,因为不知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害怕,才会不安。就像一个山洞,如果是明亮如昼的,就算告诉你前方有怪物有危险,你也不会太过于恐惧,但如果,这个山洞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地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没有人告诉你前面有什么,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去探索,这时,哪怕前方什么都没有,但你每走一步,都是对精神的一种强烈摧残。那种对未知的恐惧,有时候,会让人感到深切而绝望崩溃。 现在的她,就是行走在这样一个深不见底又漆黑死寂的山洞中,前面有什么,她根本看不见,也感觉不出,或许危险重重,或许又什么都没有,她只能被动地一点点朝前走,在黑暗中一步步摸索,强忍着恐惧,努力朝光明前行。 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停下来,快停下来!但她的身体,她的意志,她的思维,都不允许她停下来,只能不停的朝前走,直到摆脱黑暗,摆脱恐惧。 搓了搓有些麻痹的手,因为每天都被迫摄入大量的软骨散,所以她不但连身子酸软,手臂和腿脚都时常麻痹,失去知觉。 拍拍脸颊,深吸口气。因为多日不见阳光,也很难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她的脑子也处在了一种混沌的状态,每天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都快变成某种大家耳熟能详的动物,就差哼哼几声了。 刚揉了两下僵硬的手臂,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因为离得近,所以听得很清楚。 一阵轻微的响动后,门被推开,她正好奇对方为何会这么晚来找自己,就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没事吧?” 愣了片刻,才不能置信地小声问:“萧倚楼,是你吗?” 先查看了一下她是否受伤,萧倚楼才道:“不是我还能是谁。” 郁闷的心情立刻好转,她反手搂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上狠亲了一口:“就知道你会来救我。” 一声轻哼,再次响起某人嘲弄中夹杂着担忧的声音:“真没想到,飞扬跋扈又自命不凡的轩辕梦,也有等着被人救的一天。” 她才不管他是否话里有话,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将自己整个挂在他身上:“人有失手马有失蹄,这有什么奇怪的。再说,这世上有机会救我的人不多,你可谓是幸运至极,还不快亲我一口以示感谢。” 他哼了一声,果真俯下头来。轩辕梦正等着他深情一吻,没想到脖子上却蓦地一痛,怕引来敌人,她只能硬生生将惊呼吞进肚子,扯掉眼睛上的黑布,她恶狠狠瞪着他,不甘示弱地在他唇上用力一咬,当鲜血染上舌尖时,这个从不肯吃亏的家伙,竟反咬一口,捂着被咬破的唇,她委屈道,“就不能让我一次啊。” 萧倚楼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她:“让你一次?开玩笑,上回我让了你一次,差点被你吃的连骨头渣渣也不剩,我还敢让嘛!” “萧倚楼,好样的,你给我等着,回到龙华后,我不把你强得下不了床,我就不叫轩辕梦!” 他咧嘴一笑,将她打横抱起,又俯身在她胸部上咬了一口,气得她直翻白眼,想伸手打人,无奈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 “识时务者为俊杰,你现在这个样子,小心我把你强得十天都下不了床!” 看吧看吧,这就是太过放纵的结果啊!小样,本事大了,都爬到她的头上了,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正想回他一句,却突然想到什么。十天…… 现在是第几天了,貌似是第四天吧?不知道轩辕慈是不是还在找她。“倚楼,最近外面有什么消息没?” “没。”他回答得虽干脆,但脸上却划过一丝为难和忧虑。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紧盯他的眼睛,轩辕梦不放过他每一个细微眼神。 可萧倚楼却别过了眼:“我们先离开这里,你有什么问题,等安全了再问。” 看得出,他在逃避什么,不过,她却没有继续追问。他说的对,不管有什么问题,什么疑惑,等安全了再说。 背着她,萧倚楼穿过一片昏暗的山洞,一路向上攀登。 看着周围的景色,轩辕梦这才知道,那女人所说的山里,竟然是血阴山下的一个小山谷,因为地处偏僻,周围又荆棘遍布,所以很难发现。 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看来他是早有准备啊。 看到两人平安出来,等候在车厢里的白苏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迎上来:“怎么样,还顺利吗?” 点点头,萧倚楼道:“她中了软骨散,你有药没?” 白苏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药瓶,倒出一个散发着药香的碧绿色药丸,递到轩辕梦唇边:“这个药能解百毒,对软骨散应该有用。” 张口吞下香气四溢的药丸,却不小心连白苏的指尖也一同含入,轩辕梦倒不觉得有什么,她现在是病人,不论病人做什么,那都是可以原谅的。可白苏却涨红了脸,盯着自己指尖上晶莹的水渍,羞得连视线该往哪搁都不知道了。 好在萧倚楼接下来的话,算是替他解了围:“我们按照来时的路,先去宛东陇海,然后乘船回龙华。” “为什么?”吃下药丸,恢复了些力气的轩辕梦提出疑问。 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萧倚楼直说:“这样比较妥当。” “为什么妥当?”这次,问话的是白苏。 萧倚楼似有若无地瞪了眼白苏,似在警告,又似在提醒:“我说妥当就妥当。” 他这个小动作,自然没有瞒过轩辕梦,于是,旧话重提:“因为什么?难道是龙华或者昊天发生了什么有关我的事?” “不是。”萧倚楼和白苏异口同声,出奇的整齐。 如果这话是萧倚楼说,或许她还会有些怀疑,但白苏是不会说谎的,所以,她也就信了。 从萧倚楼怀里跳下,活动了一下手脚,白苏的药果然厉害,她现在不但恢复了全部内力,甚至精力比以前更为旺盛,抬起手掌,轻轻挥下,只见脚下的沙土地上立刻出现了一道深深的划痕。武功已经恢复,心里的不安也随着内力的充沛而消失。武功就是她的护身符,没有这个护身符,底气也跟着不足,有了倚仗,心情也好了许多。 握住白苏的手,往马车上带:“你那个药丸真好用,送我几颗呗,以免下回再被人暗算,无法脱身,还得等你们来救。” 白苏很大方,当即就掏出药瓶递给她:“你喜欢,下回我再多炼制一些,给你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真的?”太高兴了,有白苏这个精通医术又精通毒术的天才在身边,她岂不是要百毒不侵了? 天底下的好事,怎么可能都落到她的头上,所以,白苏立马给她浇了盆冷水:“这药丸虽然能解百毒,但对一些较霸道的毒就无计可施了。” 轩辕梦飞扬起的眉梢跟着耷拉下来:“也就是说,如果是天心血棠一类的毒,这药丸压根没用?” “是的。” “原来是这样啊,害我白高兴一场。” “不过……”白苏刚给她泼了盆冷水,看她一脸颓丧,于是大发善心,又给了她一个火光:“天心血棠这类剧毒的毒性虽霸道,我却有信心,可以炼制出压制这种毒性的解药。” “真的吗?”眼神又是一亮。 “嗯,当然是真的。”白苏咧嘴一笑,颊边竟有一个浅浅的小酒窝,“但前提是,我必须知道毒药的配方,否则也配不出解药。” 眼神忽的一闪,像被吹灭的蜡烛:“这不是废话嘛,敌人配制的毒药,怎么能让你知道。”唉,又是白高兴一场。 “敌人不告诉我,我可以自己去研究啊,这天下的毒药,还没有能难倒我的。” 哗――微弱的火苗像被浇上了桐油,燃得那叫个旺盛啊! 白苏小盆友,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啊,一会儿把我抛上天,一会儿把我摔在地,一上一下,一喜一衰,你其实是想告诉我,这特么的就是人生的真谛吧! 马车轱辘向前走,轩辕梦顿觉自己的经历,就如同刚才的惊喜交加一样,有高峰,有低谷。不过还好,至今为止,她虽经历了如云霄飞车般的起起落落,但至少,还没有跌入过万丈悬崖。哪个人的一生能永远顺利平稳?人生来就是到世间来历练的,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是人生的一道靓丽风景,想到前一个时辰,自己还在为如何脱身而烦恼,现在就已经坐在马车上,嘴巴享受着美食,眼睛享受着美男,就觉得人这一生,真是太玄妙了。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一边吃着白苏削好的苹果,一边问。 “萧倚楼带着我和绵儿刚一出城,就遇到了一群蒙面人,对方人多势众,我们本以为逃不掉,却中途杀出另一批人,削弱了他们的实力,于是我就趁机放了一把迷烟,把他们全部迷倒后,就逃走了。” 轩辕梦点点头,赞赏道:“嗯,临敌应变的能力很好,不过我要是你,就不放迷烟,而是毒药,见血封喉的那种。” “不行不行,他们又没有伤害我,我怎么可以毒害他们。”白苏连连摇手,一脸的正义凛然。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白苏是那种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要放人一马的绝世好人。有时候,她真是恨极了他这单纯善良的个性,有时候,却又希望他能一直保持这种单纯善良,毕竟,这世上还保留有孩童般纯真的人已经很少了,白苏就好比国宝大熊猫,虽不凶猛,却很珍贵。 将最后一口苹果咽下,这才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你们逃走了,那绵儿呢?” 这也不能怪她区别对待,绵儿不是她的男人,她没有义务也没有心思去记挂他,反正她与他之间,也是利用与被利用的关心,她也没什么好愧疚的。 白苏眨眨眼,露出了轩辕梦认为没必要的愧歉:“我们……把他丢了。” “丢了?”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开什么国际玩笑。 白苏的神情却很认真,“就是在逃路的时候丢掉的。” “你都没丢,他怎么就丢了?”绵儿再怎么柔弱,也比白苏强,若说丢掉的是白苏,还有些可信度。 白苏垂下头,脸上的愧疚更深了:“都怪我不好,半路上走不动,结果敌人追来,混乱中,绵儿就不见了……”越说越小声,就像做错事等着家长责骂的孩子。 哦,原来如此啊…… 轩辕梦看白苏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说,果然,你才是那个最没用只会拖人后腿的废物。 掀开马车车帘,目光透过车窗,望着一幕幕飞速倒退的景色。 是回去救呢?还是放任不管? 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连真心与自己做朋友的太子都能利用,一个绵儿,牺牲了又有什么关系?可只要心中生出一丝抛弃绵儿的念头,那种磨人的自责,就几乎逼得她要发疯。 囚车中,太子那悲恸心碎的眼神,至今还在她的眼前不断回放。 后悔了吗?不,她不后悔,她只是有些心疼痛。 虽然太子好色嗜杀,性格阴郁,但他对自己的情意,却是真真切切的。不管他这个人怎么样,也不管他有没有资格做太子,作为朋友,他真的做得很好很好,不懂珍惜的、给友情抹黑的、卑劣无耻的人,是自己…… 这笔罪孽,真的是永远都抹煞不去了。 不但利用了他,还让他成了弑君杀父的千古罪人,他一定很恨自己吧。 还记得他说,仇恨是可以被消弭的,现在,他是否也会这么想呢?虽然,她根本就没有让他的那个幕僚杀死皇帝,一切都是对方擅自做主,但……罪行已经犯下,终究,这一切还是因她而起。 “想什么呢?”白苏见她不理会他,以为她在生气,蹑手蹑脚凑了过来,与她一同趴在窗户边看风景:“我们要不要回去救绵儿?”偷眼看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转过头来,看着白苏:“你觉得呢?”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只需要说你想,还是不想。” 白苏一向心善,之前在船上遭到袭击,他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去救绵儿,这会儿怎么就犹豫了呢? 轩辕梦看出他有心事,“白苏,你和萧倚楼到底在瞒着我什么?” 白苏悚然一惊,下意识就道:“我……我不想的!” 果然,果然又是瞒着她! “萧倚楼!”冲着车厢外一声大吼,她掀开车帘,一屁股坐在正专心赶车的萧倚楼身旁,语调冷肃:“别再装了,实话告诉我,你们到底瞒了我什么?” 萧倚楼像是没听到她的问话,目光平视前方,一语不发。 “萧倚楼,你就算不说,我也能自己去打听,虽多花费点时间。” 他终于有了一丝反应,转过头,看她一眼,眉宇间带着为难,似乎内心中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你……我不想让你知道。” 轩辕梦扬眉,这是什么借口:“不想让我知道,那我也要知道,你看着办吧,你不告诉我,我可以去问白苏。” 他眉宇间的刻痕加深,幽幽望着她,“你心里最爱的,到底是谁?” 轩辕梦怔住,萧倚楼的这个问题,还真是……有够幼稚的! “没有最爱的,你们所有人我都在乎。” “你看,你没有去救绵儿,那就代表,我们在你的心中,重过绵儿,但如果……”后面的话,他像是从喉中挤出一般,透着涩意:“如果有难的是云锦,而你只能救一个,你是会放弃他,还是我们?” 轩辕梦心头微惊,他问得很郑重,好像云锦此刻真的陷入了危难一样,“萧倚楼,这只是你的一个设想,我拒绝回答。” 他呵呵轻笑,目光再次转回前方的路面。 许久后,他突然用力一收缰绳,停下了正在行进中的马车。 “你的云锦,要改嫁二皇女轩辕慈,亲事正在筹备,三天后举行大婚。” 第81章 永远得不到亲情 她的云锦……要改嫁? 是萧倚楼在跟她开玩笑,还是老天在跟她开玩笑,又或者,这根本就是个可笑至极的梦? 那个对她说着至死不渝的云锦,那个柔情似水的云锦,那个要与她白首偕老的云锦,那个等着她回去团聚的云锦,竟然要改嫁了? 难道,曾经的山盟海誓、琴瑟和鸣都是假的?其实,他心中所爱的,一直都不是她? 怎么会这样?这么会! 她不信,不信云锦对自己一点真心都没有?离开时,他的话还言犹在耳,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要改嫁他人? 或许……他是有苦衷的?又或许,这根本不是他自愿。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亲口听他说,如果他真的不爱自己,那么就算再心痛,她也会放他自由,给他幸福的权利。 “倚楼,我要回去。”她转头看着他,目光沉沉:“立刻!” 自嘲般一笑,他闲闲向后靠去,这样的结果,早在他的预料中:“果然,果然啊……”两个果然,道出了无尽的无奈与悲凉。 轩辕梦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握着:“倚楼,不是你想的那样,如果现在要改嫁的人是你,我就是死,也要爬回去找你问个清楚!” 萧倚楼什么都没说,脸上的表情依旧是淡淡的,略带一丝伤感:“想回就回吧,反正我也拦不住你。” “倚楼!” “我难道说错了吗?”他抽出手,勉力牵了牵嘴角:“如果我现在求你,求你留在我们身边,不要回去,你愿意吗?” 轩辕梦顿时无言,他说的对,就算他和白苏一起求她,她也不会改变主意,但看着他浓紫中带着哀凉的眼,却又说不出实话,怕会伤了他的心。 她沉吟着,一脸的纠结。 倒是萧倚楼笑了起来,拍着她肩膀道:“你要去就去吧,我虽百般不愿,却也不想看你难过。” 心中顿时一震,又暖又酸的感觉,让她眼眶一阵潮热:“谢谢你,倚楼。” “哎呀,谢我有什么用,不能吃不能看的,你今后多花些心思在我身上,可比什么都好。”他故作轻松道。 轩辕梦扑哧一笑,反手勾住他的脖子,拉到眼前:“我在你身上花的心思还不够多吗?你这么说,我可不可以认为你在向我表达你的欲求不满?” 调侃的语调,暧昧的眼神,让萧倚楼不禁一阵面红耳赤,连忙扯开她探向他两腿间的手:“没正经!” “是你自己说的,怎么能怪我。”她无辜眨眼,手却不肯收回。 某处敏感被狠狠捏了一下,萧倚楼身躯俱颤,紫眸中顿时染上一层令人心怜的水雾:“不是要……要去找你的云锦吗?还不快走!” 收回手,她满意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别一口一个我的云锦,难道你就不是我的倚楼?” 他斜睨她一眼,将她从身旁推开。这个情形下挑逗他,简直要命,他可是个正常的男人,经不起刺激:“别恶心人了,留着你的温情给云锦看吧。” 悻悻坐起身,“还说没吃醋,你这醋坛子都打翻几罐了。”从车上跳下,轩辕梦走到车厢的窗边,对里面的白苏道:“白苏,你和倚楼一起回龙华,我有事先走一步。” 白苏追出来:“那绵儿怎么办?” 绵儿?是啊,绵儿现在也很危险,说不定,他还眼巴巴等着自己去救呢。可是……可是她真的很自私很自私,云锦在她的心里重过一切,她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已经失去作用的棋子,而放弃回龙华阻止云锦嫁人的机会呢? 想到太子哀戚的眼神,绵儿失落的绝望,一时间,心头竟不知是何滋味。 深吸一口气,她坚决道:“不管他了,昊天太危险,你们要赶紧离开,到了宛东就安全了。” 白苏惊愕道:“不管绵儿了?这……这怎么可以,毕竟是因为我,他才会身陷险境的。” “你放心,敌人没有杀他而是选择掳走他,就必然有所企图,他暂时是安全的,等我把一切事情解决,再回来救他。” “可……”白苏还想说什么,被萧倚楼打断:“白苏,她说的对,绵儿应该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此事需从长计议,我们先回龙华,想个万全之策再回来救他。” 听萧倚楼这么一说,白苏这才放了心:“好吧,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感激地看了眼萧倚楼,轩辕梦知道,他这么说,完全是在帮自己解围,因为他们都知道,绵儿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小,敌人发现在他身上得不到想要的讯息,多半会选择杀了他。 他曾说,要与自己一同下地狱,原来,竟不只是说说而已。 “我走了。”只是暂时的分开,可不知为何,她却有种生离死别的感觉,望着两人停驻在马车边眷恋不舍的样子,她几乎想要飞奔回去,告诉他们自己不走了,一辈子和他们在一起。 可也只是几乎,一想到云锦身披大红嫁人,与轩辕慈站在礼堂上拜天地的场景,她就恨不能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将他牢牢困在怀里,永不分开。 这段时间,真的是太杞人忧天了,云锦之所以选择改嫁,肯定是以为自己死了,而轩辕慈娶云锦,一定也是想要好好照顾他,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只要她赶在三日内回到京城,一切难题就都迎刃而解了。 在临近的城镇买了匹马,轩辕梦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地赶路,生怕自己晚一刻,便与云锦就此陌路。 她归心似箭,可偏偏有人不想让她如愿,一路上不断遭遇埋伏,似乎有人在暗中极力阻止她回京。 无暇去探究阻止她的人是谁,为了尽快赶回京城,她遇神弑神,遇鬼杀鬼,管他什么原因,反正谁敢阻挠她回京见云锦,她就杀谁! 终于在大婚的前一晚,赶回了京城。 久违的太女府,比她离开的时候显得要空旷萧条许多,偌大的府宅,竟鲜少看到有人经过,她一下马,顾不得满身风尘,就直奔云锦的院落。 可房间里空空如也,别说是云锦了,就是一只伺候他的侍人也不见,好像这里从来就没有住过人一样。 瞪着空空的房间,她顿时有种哀莫如死的感觉。 云锦他……真的离开了?永远,从自己的生命中抽离?还记得在这个院落前,他将贴身的玉佩交给她,对她说等她回来的那一幕,一切仿若昨日,可这里,却再也见不到那个说要等自己回来的男人。 拖着疲倦的身子,从云锦的院落离开。 途径的每一处,都勾起了她都对往事的回忆。如今,在这太女府里,只有南宫灵沛还没有离开,在他那诡异的住处外站了一阵,吹了会儿凉风,便朝着祁墨怀曾住过的院子走去。 重新翻修过的院落,早已找不到原先的半点痕迹,想起那个男子,安静的,沉稳的,平和的,清绝出尘的,最终,却被自己逼上了一条血腥杀伐的不归路,她的罪孽,怕是数都数不清了吧。 所以老天,才会将云锦从她身边夺走,如果这算是一种惩罚,那么她接受,只希望那个男子,今后可以平安幸福。 有些累,一路上惦念着云锦,哪怕已经体力透支,她也觉得精神百倍,这会儿,却感到无以言语的疲倦。 艰难地走回自己的住处,刚准备推开卧房的门,却见一旁的廊柱边,似乎站着一个人,她眯着眼看去,试探地唤了声:“竹染?” 身材纤瘦的少年从暗处走出,越发清俊的面容上,还留有少年时期的稚嫩。 “你怎么在这里?” “竹染在等殿下。” “等我?”她有些迷茫。 竹染恭敬道:“皇上嘱咐,一旦殿下回府,请您立刻入宫。” “这个时候,也要进宫?”抬头看了眼天色,这都子时了,进宫不太好吧。 “是的,皇上说,不论什么时辰,只要您一回来,就立刻进宫。”竹染一板一眼道。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我回房换件衣服。”推门而入,虽然疲惫,但既然是圣旨,她再累也不敢违逆。 累啊,真心累,累得连灯都懒得点,直接摸黑找出件衣裳,借着微弱的月光,更衣束发。 离开前,她无意识地朝镜子看了眼。 身上穿的,貌似是件绯红色的窄袖长裙,裙摆刚到脚踝,随着走路的节奏,纤薄柔软的裙摆,如一片艳丽飘荡的红云,绽开了朵朵旖旎。长发如云,只用同色的珊瑚珠将黑亮的发绾起,既不繁琐,也显得庄重。除了颈间的一块玉佩外,身上再无其他饰物。 黑夜中,这样的她,就如一朵绚烂盛开的红罂粟,美得妖艳,美得惑人,美得惊心。 忽然间,她觉得自己这一身装束有些眼熟,却想不出为何会觉得眼熟。 马车早已备好,竹染见她出府,连忙迎了上去。 目光与她相触的刹那,似这被人间少有的绝丽风情所震撼,恍惚中,他竟以为自己看到了一只从花海中步出的花妖,浑身上下,都透着令人着迷的魔魅。 “走吧。”登上马车,忍不住回头看了眼这辉煌无比的府宅。 太女府。 门匾上的三个大字,即便在黑夜中,也显得夺人心魂。这是权利的象征,也是身份的象征,有时候,高高在上,也是一种无奈,一种劫难。 今日的她,似乎变得特别多愁善感,不知是不是因为云锦的离去。 她说过,她最恨背叛,但此时云锦的抽身离去,对她而言,却只能算是一种嘲笑。 走吧,既然不爱,又何必牵强?她从来不是那种喜欢钻牛角尖的人,对云锦,她只会问一句,你对我,可有半分真心?至于他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她付出了所有他却依旧冷漠如斯,她是绝对不会问的。 爱一个人,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 不爱一个人,也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所以,她不会问,亦不屑问。 深夜的京城,少了白日的喧嚣与热闹,多了一分宁逸与沉寂,轩辕梦有些无聊,于是走出车厢与竹染并排而坐。 看着少年清秀的侧颜,轩辕梦有一搭没一搭地与他聊着:“竹染,你什么时候进的府?” 竹染有些诧异,似乎不太不明白她为何要明知故问,不过还是老实回道:“二公子进府后,我就跟着来了。” “哦。”她点点头,仰头看着天上的繁星:“那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 “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 “十六……也不小了。”她收回仰望天空的目光,上下打量竹染,“你想嫁人吗?” 竹染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连握缰绳的手都有些不稳:“殿下要赶竹染走吗?” 这也太草木皆兵了吧,她只是问他想不想嫁人而已,他从哪听出她要赶他走的意思了?不禁好笑道:“我只是问问你的意见,男子十六便可嫁人了,我虽然很喜欢你,想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但总不能耽误了你的终身大事。你若有喜欢的人,不妨告诉我,就算对方是名门大户,那也没关系,我会让你以太女义弟的身份风光出嫁,谁也别想瞧不起你。” 竹染有些痴愣,望着前方宽阔的路面,嘴巴张合,嗫嚅了几次,却一个字都没有说,只用力点了点头,似乎在承诺什么。 轩辕梦打了个哈欠,泛起泪意,迷蒙了眼前的景色。 又和竹染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再一抬头,皇宫的朱红色的大门已近在眼前。 每一次来到这里,都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那高高的墙,就像是一个牢笼,将身在宫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也一同关在了里面,只不过,这个牢笼比一般的牢笼大了些,华丽了些而已。 住在这里的人,有几个真心,几个假意,看似锦绣荣华的生活,却每天都在上演各种魑魅魍魉的欺骗与虚伪。 第一次,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质疑。 高高在上,执掌天下,真的就能换来幸福,换来快乐吗? 可如果她不是太女,没有尊贵雍容的身份,没有锦衣玉食的生活,又会是怎样一分光景呢? 或穷困潦倒,或无依无靠,或颠沛流离,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她所乐意见到的。人生啊,就是充满了各种矛盾,她既想要自由的生活,又想要尊贵显赫的身份,永远都不懂得知足的女人啊……但谁说幻想就不能成真了?或许,会有那么一天,她将开辟一个真正自由民主的国度,成为当代流芳百世的千古一帝,以供后世瞻仰。 呵呵,自恋了,又自恋了。 生活太枯燥无趣,偶尔自恋调节一下,倒也不错嘛。 来到女皇所住的宝华殿,巍峨华丽的宫殿,此刻宫灯长明,好像早就做好了迎接她的准备一样,倒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让她更为惊讶的是,宝华殿中,不但女皇衣着整齐地坐在最上首等她,连二皇女轩辕慈也端端正正坐在女皇右下手的位置,两人皆一脸严肃,殿内的气温也随着两人的脸色而急剧下降,轩辕梦刚踏进殿门,就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唬住了,两条腿像是有意识般,死活不肯再往前迈一步。 轩辕慈看到她,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开口打破了殿内沉闷的气氛:“九妹,你可算是回来了!” 轩辕梦眨眨眼,看向最上首的女皇,大boss没开口,她不敢说话啊! 好半天,女皇才淡淡颔首,收起了那股冰冷慑人的气势,看向她道:“回来就好,这次你虽闹得有些过头,但好在歪打正着,昊天内乱不息,新皇忙着平乱镇压,元气大伤,国力大不如前,只能选择与我们联盟。” 呼……还好,祁墨怀虽然恨她,却依然遵守诺言,女皇在位期间,与龙华保持友好关系。 不敢居功,忙谦逊道:“母皇福泽天佑,儿臣才能万事亨通,儿臣也是沾了母皇的运气而已。” 女皇哼笑一声:“别老是那么谦虚,朕可什么都没帮你,做得好就是好,朕都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出色……”女皇似乎有些感慨,看她的目光,也带了一丝难言的复杂。 一旁的二皇女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垂在身侧的手不觉紧紧捏起,当轩辕梦看过来时,又立刻松开,扬笑道:“母皇说的是,九妹办事沉稳,睿智聪慧,这是我怎么都比不过的。” 咦?为什么最近她听谁说话,都带着那么一点点的酸味? “二皇姐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次多亏有高人指点,我才能化险为夷,文太师老奸巨猾,我差点就折损在他手里了。” 女皇闻言,奇道:“哦?还有这等事,太女可知那位指点你的高人是什么身份?” “回母皇,儿臣得到过那位高人几次指点,但奈何对方从不现身,所以,儿臣也不知那位高人的真实身份。”这是大实话,她至今都在好奇,那个看似在帮她,又时不时出来阻挠她的人,到底是谁,这么做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女皇似乎对她口中的高人很感兴趣,还要再问,却被二皇女笑着打岔:“估计是哪个隐世高人吧,在昊天,对文太师那个老狐狸不满的人可谓是不计其数,有这么几个想让文太师伏诛的人也不奇怪。” 女皇脸色很不好,但口气却仍旧是和蔼的:“或许吧,不管那个人出于什么目的,又是什么身份,总之是帮了我龙华一个大忙,朕也懒得追究了。” 奇怪,这两个人之间好生奇怪。 从刚进殿,女皇与轩辕慈之间的沉肃,以及现在的暗中相对,都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轩辕慈好像非常不想女皇继续打听她口中的那个高人,这是为什么呢?她总觉得奇怪,难道是错觉? “母皇,您连夜宣儿臣进宫,是有什么事要吩咐儿臣吗?”奇怪归奇怪,她还没忘了自己进宫来的目的。 女皇看着她,目光再次变得复杂而多变,良久后,她挥了挥手:“没什么重要的事,就是……担心你,现在看你平安无事,也就放心了,你回去吧。” “不行!”断然拒绝的,是二皇女。 轩辕梦愕然地望向她,今日的轩辕慈,似乎有些反常。 二皇女也察觉到自己过于激动,忙放缓了语调,轻声说,“母皇好久没有见过九妹了,九妹离开龙华那天,正好是除夕。九妹你是不知道,大年夜那晚,母皇想到你在路上不停奔波,无法与亲人欢聚一堂,十分伤心,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劝了好久,母皇这才放下心来,要不然,指不定派人将你召回呢。” 这话说得实在有些夸张了,她哪一次见女皇,女皇不是绷着脸,威严得让人毛骨悚然。女皇虽是她的亲生母亲,但两人之间的关系,除了君臣就是君臣,她连偶尔撒个娇都不敢,生怕触怒龙颜,死无葬身之地。 所以说,二皇女的这番话,她是压根不信的,心中泛起冷笑,抬目看向女皇,打算也来个假仁假义的母女情深,可当她抬头的瞬间,却被女皇目中流露出的哀伤和慈爱惊呆。 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女皇眼中那种心痛的,想念的,忧虑的,甚至是牵挂的光芒,强烈而狂热。如果对方不是女皇,她不是太女,或许她会忍不住上前,抱着她喊一声妈妈。 可她太清楚了,女皇永远是女皇,虽然她偶尔会露出属于母亲的慈爱,但自己在她心中,君臣的意义,远重于女儿。 有些茫然地看着女皇,即便很想趁机撒撒娇,但她依然,保持着恭敬的姿态,用最无懈可击的言语,作为对女皇的回应:“儿臣也很想念母皇,但身在昊天,诸事缠身,无法早些回来看望母皇,是儿臣之过。” 女皇恍然回神,略带狼狈地别开眼,“无妨,你是太女,是龙华未来的国君,不该耽于儿女情长。” 轩辕梦深深一拜,两人各怀心思,彼此保持着君臣间该有的礼仪。 这番情景,被二皇女轩辕慈看在眼里,十分着急:“母皇,九妹在昊天险些遇害,您也一直都在担心她,现在她回来了,您难道就不想问问她,在昊天时,她都遭遇过什么吗?” 女皇转过脸,看她的目光依旧复杂,但除了复杂外,还有一丝决然的坚定:“让她回去吧,这两天急于赶路,她也累了。” “母皇!” 明明两人争执的焦点是她,可她却有种被排除在外的感觉,更让轩辕梦不解的是,为什么二皇女一定要留下她,而女皇,却坚决不肯让她留下。 是因为……讨厌她吗? 想起女皇每次见她时,那种显而易见的排斥,她不由得苦笑出声。 自己是她的女儿,可她,却在厌恶着自己,她给了她至高无上的权利,却不肯给她天底下最简单却也是最伟大的感情――母爱。 想要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让自己被灼出伤口的心,不再饱受煎熬。 可就在她准备请求离宫时,二皇女突然道:“九妹,市井上的那些谣言,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云锦回丞相府省亲,我顺路就送了他一程,估计被有心人看到,以为我要娶他,我已经派人去丞相府接他了,你就留在宫里,和云锦一起多陪陪母皇,母皇这几日身子不好,吃的也少,你留下来,为母皇多分担些政务,免得母皇的病情加重。” 好吧,她并不是个孝顺的女儿,只听到了云锦的名字,其他的自动屏蔽。因迫切想要见到云锦,也就不再拒绝,主动道:“母皇,让儿臣留下来吧,儿臣许久没有见到母皇了,实在想念,还有好多的体己话要对母皇说呢。” 哗―― 女皇那个脸色哟,她都不忍看了,似乎她留在宫中,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她激动地站起身,失态地冲她喊:“你是太女,要有做太女的责任,这点小事,就别来麻烦朕!赶紧回去吧,明早还要上朝,不要以为你立了功,朕就会给你特权免你朝事,天子面前,人人平等。” 所有的期待都在这一刻变成了灰烬,明明近在咫尺的女皇,却感觉离她很远很远,她像是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以往的疏离,尚且算得上母慈子孝,虽然是自欺欺人,可现在,却连自欺欺人都做不到,一切的爱憎,被血淋淋剖开。 穷尽两世,都得不到的亲情啊…… 原来,这竟是她的宿命。 “母皇!”轩辕慈一声急呼,女皇有些恍惚的,将停留在她脸上的视线移开。 轩辕慈上前,挽住女皇的手,恳切道,“母皇,您不已经和儿臣说好了吗?以后不再对九妹那么严厉,她还小,需要历练,您可以教她,儿臣也会尽心尽力辅佐她。” 女皇的神情,终于柔和下来。说是柔和,只是不再那么色厉内荏,冷肃的表情,却半点没有缓解。 她挥开轩辕慈的手,猛地回过身去,“你们两个都留下来吧,朕有些累,先回内殿休息了。” 不再看她,女皇扶着侍人的手,大步朝内殿而去。 望着女皇离开的背影,轩辕梦的心情简直低落到的极点,还好一会儿就能见到云锦了,这让她坠入冰窟的心,稍微有了些暖意。 不由得,握紧了颈间的玉佩。 云锦没有背叛她,他要改嫁的消息原来是谣传。她的云锦,她深爱的云锦,要与之白首偕老的云锦,从此以后,不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再让他远离自己,她要时时刻刻地看着他,护着他,直到天荒地老。 等待是焦急的,也是难耐的,她决定出去走走,只要不去后宫,应该九妹问题。 离开的时候还是寒冬,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初夏了,不知云锦的病有没有好一些,他总是喜欢操心,像他这样的男子,应该是闲暇时,手捧清茶,于清朗的天光下,执一枚棋子,浮游百态,恣意人生的。 今夜月色很好,清白如霜,亮得干净,亮得透彻。 忽然想到竹染还在宫外等她,于是决定去宫门口告诉他一声,让他先回府,第二天下朝后再来接她,刚走了几步,忽见对面缓缓走来两个人,其中一人,看身形有些熟悉。 正疑惑时,两人已经走到自己面前。 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那个被人搀扶着,连走路都显得有些吃力的女人,竟然是曾经那个傲慢不逊的轩辕菁。 她是如何与自己争锋相对,又如何机关算尽将自己逼至绝路的,她可是记得一清二楚,短短时间,她就褪去了棱角,变得这般沧桑了? 失去权力和身份,对她的打击,真的就那么大? 在她看到轩辕菁时,对方也看到了她,那双已经不再自负高傲的眼,显得有些浑浊,她怔了怔,随即嗤笑出声:“呵,这不是太女殿下吗?听说你又立功了,母皇一定很欢喜吧。” 看着她,轩辕梦却得意不起来,不知为何,她仿佛从她的身上,看到了属于自己的悲凉:“你的腿怎么了?” 轩辕菁当她在故作怜悯,讥笑道:“为了求母皇宽恕,每天从早到晚,都在雪地里跪着。看到这样的我,是不是很高兴?” “你过得是好是坏,与我没有一点关系,我不难过,自然也不会高兴。”轩辕梦淡淡道。 似乎对这些事已经提不起兴趣,淡淡瞥她一眼,轩辕菁垂下眼眸,“一个人,无论再风光,也不可能一辈子风调雨顺。如今的日子,平淡安逸,不必再面对那些勾心斗角,反而觉得快乐,这种感觉,你怕是一辈子也体会不到。” 虽不知她这话是否出自真心,但轩辕梦还是表示赞同:“你说得对,平淡的日子,或许也是一种福气,只是苦了那些对你忠贞不渝的爱人和下属,他们的平静安逸,又在哪里呢?” “冷华的死,我也没想到……”一阵黯然后,轩辕菁蓦地抬头,内疚中夹杂着一丝愤恨:“如果不是你故意将冷家被抄的消息泄露,他怎会自杀?” 轩辕梦牵了牵嘴角,不以为意:“不要把自己的罪孽强加到我的身上,你若真的对他好,就不会利用他。还有红鸦,她既然投靠你,就是你的人了,你却不为她的性命安危着想,实在令人心寒至极。” 内疚的神色褪去,轩辕菁反而奇怪地看她一眼:“红鸦又不是我的人,一个叛徒,我才不屑收归己用。” ------题外话------ 所有内幕马上就要揭晓了,欧也\(^o^)/ 第82章 背叛 “你说什么?”她脸上的淡笑陡然收敛。(..tw无弹窗广告) “冷华的死,有我一半责任,可你说的什么红鸦,却是与我半点关系也没有。”轩辕菁毫不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轩辕梦皱眉:“企图挑拨我和云彩原之间关系的人,不是你吗?” “是我又怎样。” “红鸦杀了一个村庄的人,就是为了找回那个女人,你敢说这不是你指使的?”不知为何,问到这里的时候,她竟有些愤怒。 轩辕菁的态度依旧冷冷淡淡,她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有什么好隐瞒的,沦落至此,我还怕你的报复吗?” 她眉头紧锁,虽说对轩辕菁的话还抱有一丝怀疑,但起码也信了九成:“你的意思是说,红鸦根本不是你的人?” “我说了,一个叛徒,我根本不屑一顾。”轩辕菁仰头看着她,浑浊的目中再次露出傲气。 看着她,似乎连最后一成怀疑也消失殆尽。 可如果红鸦没有投靠轩辕菁,那又投靠了谁呢? 心思,忽然间变得烦乱:“在五菱,我曾遇到过一次狙杀,差点丧命,后来回京我才知道,你根本就无心杀我,而是想让我身败名裂,成为千古罪人。”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一直都不明白,你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没有派人狙杀你。”六皇女再次语出惊人。 “六皇姐,事到如今,你还有必要瞒我吗?” 轩辕菁一脸不耐,“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应该很清楚,我从来没想过要让你死在五菱,比起行刺,我更喜欢看你身败名裂,永世不得翻身。” 这是个大实话,当一切都不是秘密的时候,有些话,才可以毫无顾忌的讲出来。她没有理由怀疑轩辕菁,也没有必要怀疑她,可问题来了,她不怀轩辕菁,那她该怀疑谁? 有些诡秘的迷雾,渐渐开始在脑海中现形,虽不明确,却已隐隐有了雏形。 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她蓦地后退两步,脸色煞白。 不,不会是这样的,一定是自己又在杞人忧天疑神疑鬼了。 一切都是偶然,二皇女的出现是偶然,云锦改嫁的谣言是偶然,红鸦的叛变是偶然,她一回府便宣她入宫的旨意也是偶然!所有一切都是偶然! 没错,是偶然 既然是偶然,为什么,心头却如此的慌乱?难份难言的忧惧和愤怒,如火焰般,在灵魂深处灼灼燃烧!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 “云锦……到底在哪?” 六皇女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突然间觉得,这个女子,与自己一样可怜:“他早就被送走了,不在京城。” “被……送走了?”她不太明白轩辕菁这句话的意思。 “你不知道吗?早在几天前,他就被二皇姐送出了京城,当时我还以为他要去昊天找你,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么回事。”看着对方越来越苍白的脸色,轩辕菁头一次,尝到了报复的快感。 那个男子,原来才是她的软肋。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看清,轩辕梦再强大,也是个被情爱迷昏了头的女人,如果她早知云锦对她的重要,或许……或许她就不会败了! 心间的火热,骤然被浇灌上了寒冷的冰水,冰火两重,时冷时热,她踉跄后退两步,蓦然间,似乎想到什么,转身便往宫门的方向疾奔。 “什么人,站住!”已到了宵禁十分,宫门的守卫十分森严,但她是太女,利用身份施压的事情没少做过,当下掏出怀中令牌:“下了你们的狗眼,连本太女也敢拦!” 通常情况下,但凡见到她手里的令牌,哪个侍卫不是毕恭毕敬,除了那个恪尽职守的魏贞,她还没见过哪个内侍或守卫敢与她争锋相对。 可这一次,她错了。 几名守卫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道:“二殿下吩咐过,殿下若想出宫,除非有皇上钦赐的令牌,否则,就请殿下等天亮后撤了宫禁再离开!” “放肆!”扬高令牌,怒喝一声:“到底是二皇女是太女,还是本殿是太女,识时务的,就赶紧让开!” 几人却不为所动:“卑职只认令牌不认人,殿下还是请回吧。” 轩辕梦看着面前的一众守卫,短短时间内,这些人就从奴颜卑膝变成了此刻的盛气凌人,胸口骤然涌上一股噬人的火焰,怒极反笑,“好,只认令不认人是吧?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特殊时期特殊对待了,我也只认人,不认令,不管你们是奉谁的命,今天这宫,我是出定了!” 话落,一掌击去。 对方似乎早有准备,在她一掌击来时,无数支燃着桐油的火箭朝她疾射而来,夜空中,宛若一道道流星。 火箭是从数十丈高的城墙上射来的,自下而上,密集度又大,十分不好闪避,轩辕梦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虽然凭借敏捷的身法躲了过去,却仍是被一支火箭烧伤了手臂。 一切来得太快太突然,望着眨眼间将自己团团包围的禁卫兵,脑中最后的一丝迷雾,也彻底散开。 原来,异想天开的是自己!以为亲情可以战胜一切的人也是自己!比白苏还要天真百倍的人也是自己! 望着城墙上方,她冷冷大笑:“二皇姐,你送的这个礼物,真是太昂贵了,让九妹我大吃一惊啊!” 隐在城墙暗处的人影动了动,却没有现身,只有那声音,冷得像是浸过了冰水:“其实你早有察觉,只是不愿第一个撕破脸皮,我说的对吗?” 苦涩一笑,她还真是了解自己:“我不是不想撕破脸皮,只是不想对亲情失望。” “哈哈哈……”带着微微伤感和嘲讽的笑声从城墙上远远传来,回荡在火光通明的夜空上方:“亲情?九妹啊九妹,身在皇家,哪来的亲情!” 心头虽苦涩,她却依旧保持笑意:“谁说皇家就不能有亲情,连与自己血脉相连的人都要算计,二皇姐,你这样活着,就不觉得累吗?” “累?”像是在反问,又像是在自问,“人活在世上,有哪个不累呢?就是九妹你,对着自己最爱的人,不也时时警惕,不肯卸下心防吗?” 她的话语,无疑是触到了她最隐秘的伤口,丝丝缕缕的疼,一点点泛上:“他都没有把心完完全全地交给我,我又怎能把自己的心,彻底交给他?” “真正爱一个人,根本不会在意对方是否爱自己,付出一切,让他快乐,这才真正的爱。”她停了一下,突然拔高声音:“所以说,你根本就不配得到云锦,他是我的,只有我,才是这世上真正爱他的人!” 呵……是吗?轩辕慈才是这世上真正爱云锦的人,而自己,根本不配他。 或许吧,虽然她认同轩辕慈对爱的定义,可一份完整美丽的爱情,只有一个人付出是不够的,两情相悦,才可天长地久。 云锦…… 他根本不爱自己! 原来,自己的痴心与爱怜,看在他的眼里,只是一场可笑至极的笑话而已,在她对他说着此生契阔的时候,他心里想的,根本不是与子成说,愿执子之手,白首偕老的,也是轩辕慈,不是她轩辕梦! 报应! 这算是报应吗?她利用了别人的感情,所以,一报还一报,老天也要让她这个无情之人,尝尝被感情所伤的滋味,让她也体会一下,那种被心爱之人出卖的绝望与悲恸。 “为什么呢?就因为云锦,所以二姐你恨我,要杀我,我还以为,血肉亲情,永远都是无法割舍的东西,现在看来,也不过就那么回事。”她的口气带着一分嘲弄,更多的,却是苦涩。 黑影终于从暗处露出了半个身子,女子隐在黑暗中的半个脸容,在幽火的照耀下,竟显得十分诡异扭曲:“因为云锦?九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 她倒抽一口冷气,脊背上冷汗淋漓,莫名觉得惶恐:“我不懂你的意思。” “以你的聪慧,你怎么不懂?”她轻轻笑着,声音虽小,却凝成一缕看不见的线,清晰地往她耳中钻:“你当真以为,你才是天之骄女,是龙华未来的主人?” “难道不是吗?” “哈哈……”轩辕慈又是一声嘲弄的冷笑:“你还真是被太女这个身份给惯坏了,骄傲自满,狂妄自负,以为天下什么都是你的,除了你,没有人能够担负起执掌江山的责任。你错了,这个太女之位,根本就不属于你,就像云锦,你虽然得到了他,但最终,他还是会离你而去。” “我不相信!”一向沉稳的她,竟忍不住出声大喊,连声音,都因急切和不安而略显尖锐。 轩辕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中有憎恨,有不屑,有冷嘲,“不相信没关系,因为你马上就要与这个尊贵的地位说再见了,从今以后,我才是真正的太女,龙华未来真正的君王!你,不过是个卖国求荣,丧心病狂的罪人而已!” 心头一紧,她强装冷静:“我什么都没做,区区一个欲加之罪,奈何不了我!” “是吗?”轩辕慈笑得诡异:“你在昊天的一举一动,可都在我的掌控内,包括你与昊天帝密谋叛国的事。” “密谋叛国?”这要从何说起? 轩辕慈泠然道,“不信吗?我手里有证人,他们的话,应该没有人会不相信吧。”说着,两名侍卫,压着两个人从她身后走出,夜晚的火光,照射在两人的脸上,明灭之间,竟有种地狱幽魂的感觉。 呵……这不是吗?从地狱里爬出,找她索仇的幽魂。(..tw无弹窗广告) 文太师那张苍老的脸上,倒没什么特殊的表情,荣辱一生,从高处狠狠跌落的经历不知有多少,他对此貌似已经麻木了。而另一张年轻却苍凉的脸,却写满了对生活对命运的控诉,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才多了些温情的眷恋。 她怔了一下,随即无谓的笑了:“他们是阶下囚,是昊天的罪人,就凭他们几句话,也想定我的罪?” “九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天真了?”这是轩辕慈今日第二次说她天真。 或许她说的没错,自己看似精明,实际上,却一直在做天真的事。无论是休夫,还是助祁墨怀夺位,都是她想做便做,不考虑后果,也不管这样做,会给他人带来什么样的麻烦。 她以为这是率性,如今,才被轩辕慈点出真相。 这不是率性,而是天真。 摇摇头,惶然的心境渐渐平静下来:“二皇姐,在这宫里,觊觎太女之位,想让我身败名裂的人太多了,可最后呢?她们全都失败了。” 轩辕慈也冷静道:“她们失败,不代表我会失败。九妹,这么多年来,你一直顶着太女的光环,享受着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尊崇,可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她忽然笑了,笑声中满是对她的讥讽和蔑视:“一切,都因为母皇。如果没有母皇,你根本什么都不是,别以为你生来就该是太女,若不是你的父后,以卑鄙的手段抢走了原本该属于我父君的位置,哪会有你的今天?母皇之所以立你为太女,只是为了稳住你的父家,等诛灭了淮安王一族,便昭告天下,废黜你的太女之位,册立我为太女。” 这样隐秘的宫廷旧事,仿佛是另一个时空的故事,她震愕的,一点点消化刚刚听来的真相。 有些事情,若不说开,或许一辈子都不会觉得难过,可轩辕慈却将一切完完本本地说给她听,就是为了让她心痛,让她绝望。 是的,她做到了。 以前还不知道,为什么女皇在看着她时,眼中会流露出那样排斥甚至是嫌恶的眼神,而如今,她终于懂了。 不难过,真的不难过,可那种让人疼的几乎窒息的痛又是怎么回事?颤抖的双肩,泪湿的眼睫,以及五雷灭顶的悲恸又是怎么回事! 忍着胸口的激荡,她冷然而笑,似乎已对这世上的一切都不在意。 云锦背弃了她,母皇抛弃了她,一向敬爱的皇姐与她反目成仇,一夕之间,她的世界,就彻底崩塌了。 “二皇姐,你刚才说什么?说我通敌叛国,还说我丧心病狂?”她双目赤红,大笑不止,眼中却没半点笑意:“既然你这么说,我若不真的做些丧心病狂的事,岂不是辜负了你给的这些美誉?” 眼瞳骤然一缩,轩辕慈面对她冷然狠绝的眼,竟感到一种无以名状的惧意,她向后退了一步,大声命令着:“来人,将这口出狂言,以下犯上的罪人拿下!取其人头者,赏黄金千两,连晋三级!” 望着那蜂拥袭来的人潮,她目中血色渐浓,冷冷望着在城头上指挥的女人,脚下一动不动,等敌人靠近后,才伸出手,将冲自己刺来的长戟拢在一起,用力一抛,锋利的兵刃,瞬间反向刺去,一片哀嚎声后,无数的禁卫兵倒在了血泊中。 杀!杀!杀!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 似乎只有杀戮,才能让她骤然破碎的心,得到暂时的慰藉。 女皇对她的器重不是真的,云锦对她的感情不是真的,二皇女对她的关怀不是真的,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 忽然间,有些讨厌自己现在的这个身份,什么太女,全是骗人的!她根本不在乎身份,哪怕生在是穷困潦倒的家庭,她亦没有半点怨言,可为什么,前世求而不得的亲情,在这一世,却给她开了这样一个大大的玩笑! 今日的伏击,想必也是女皇的主意,派她去昊天,只是为了制造一个能够光明正大铲除她的借口,一切的一切,都是欺骗,都是利用。 她才是傻瓜,是白痴,是笨蛋,是一颗被人利用来利用去却仍不自知的愚蠢棋子! 仰首看向城墙,一溜火光迸现,夺过一把长刀,杀出条血路,踏着艳丽的鲜血和无数尸体,她飞身而上,登上了墙头。 目光一转,口角含了冷厉的笑,举起手里的刀,就朝轩辕慈用力砍去。 此刻,所有的禁卫军都离轩辕慈足有数丈之距,若要赶来营救,根本来不及,不会武功的轩辕慈,似乎只有惨死在轩辕梦刀下这一种可能,眼看那锋利的刀刃,只差一指的距离就要砍到轩辕慈的脖颈,那负手而立的人影,如一道光影般,倏地向后退去,同时伸出手指,在刀身上用力一弹,只听“铿”的一声,脆响传来的刹那,坚硬的刀身竟碎裂成片,哗啦啦落了一地。 轩辕梦被这股劲道弹得向后倒去,只觉胸腹处一阵火辣辣的痛,手腕也被震得有些麻木。 她震愕地看着轩辕慈,脱口惊呼:“是你?昊天天牢中与我交手的女人是你!” 轩辕慈掸了掸袖口,嘴角轻勾:“没错,就是我。” 捂着闷痛的胸口,轩辕梦死死盯着对面的人:“这么说,那个在宫门前指使镇刑司围攻我的人,也是你?” “现在才知道,不觉得晚了吗?”那个一向行事谨慎唯唯诺诺的女人,现在,却傲然地看着她,眼中尽是胜利的自信。 她咽了口血沫,冷笑:“晚?怎么会晚?不管这不是母皇的命令,我都不在乎了,这世上,没有我在乎的了!” “是吗?”轩辕慈挑起长眉,比起她的狼狈,她显得极为意气风发:“云锦呢?连他,你也不在乎了?” 云锦……云锦! 是啊,她连他也不在乎了吗?可在乎又能如何,他不爱她,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对于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又何必在乎呢? 眼中一片漠然,语气亦没有情绪起伏:“不在乎了,有什么好在乎的,不就是一个不爱我的男人嘛。” 轩辕慈有些诧异,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放下了对云锦的痴心,不过很快,她就再次扬起冷然的笑,抬手指了指宫门:“那他呢?你在乎吗:” 顺着轩辕梦所指看去,在宫门口,男子清瘦的身影,混在一群五大三粗的女人中,显得是那么的明显,她顿时脑中嗡的一声,“白苏?你把他怎么了!” “没怎么样,就是请他来看一场戏而已。”轩辕慈收回手,对她此刻的反应十分满意,走到城墙边,目光落在正不断挣扎的白苏身上:“听说这个男人,曾经想要杀你,为什么现在,又会甘冒风险来救你呢?我真的很好奇,他对你,当真是用情至深,就是不知,一向冷酷无情的九妹,会不会也像他一样,为了心爱之人,甘愿牺牲呢?” 她一瞬不瞬看着白苏,暗暗握紧了拳头,声音低哑:“你想我怎么做?” 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递向轩辕梦,“当着他的面,自行了断。我满意了,就会放了他。” 接过匕首,寒光烁烁的刀刃,连温暖的火光都蕴不热:“就这样?” “是,就这样。”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食言?” “我为什么要食言,你死了,这个男人对我就没用了。就算杀了他,你也看不见,我何必多此一举。” 不想再去探寻对方话中的真假,她点点头,握紧匕首,飞身而下。 跃下城墙的时,轩辕慈冷酷幽厉的声音紧跟而来:“不要妄图反抗,只要我动一动手指,便可以让那个男人立刻在世界上消失。” 她知道,轩辕慈说的不假,扣在她手心的暗器,随时可以要了白苏的命。 接踵而来的打击,似乎摧毁了她引以为傲的意志力,这一刻,她突然有种就这样死了也挺好的感觉。 走到白苏面前,看到男子骤然而亮的眼神,她微微一笑。 幸好,在临死前,为他解了毒,恢复了他的光明,那样灿若星辰的一双眼,若是一辈子都无法视物,该有多可惜。 “梦,你还好吗?我……我来救你了!”明明自己都自身难保,却依然用最坚韧的语气告诉她,他来救她。 她从未在那双眼中,看到如此狂烈的爱恋,衬着跳跃的火光,浓烈得几乎无法让人逼视。她好想伸手抱抱他,抱一抱这个嘴里总说着恨她怨她要杀她,却不惜一切代价爱上她的男子。 “白苏,你的眼睛怎么样,最近还疼吗?” 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问这种话显然不合适,白苏片刻的怔愣后,点点头:“嗯,不疼了,现在看任何东西都很清楚。” “嗯,那就好。”她的笑,很平和,也很安详,让白苏心生一种不妙的直觉。 走开两步,举起手里的匕首,缓缓搁到颈边,一个怆然的声音响起:“不要!” 不要?不要什么?不要死,还是不要被欺骗? 她为云锦付出了那么多,就差把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看,可换来的,又是什么?白苏是爱她的吧,没有任何欺骗性质的爱,纯粹的爱,无偿的爱……他这么爱她,就让她,最后一次,为他做点什么吧。 此后天高云淡,江湖路远,他好好活着,就是对她最好的慰藉。 以她的功力,只需轻轻一划,锋利的刀刃就能轻易割下她的头颅,一条血线开始在凝脂般的脖颈上延伸,只需眨眼的瞬间,那颗美丽的头颅,就会与曼妙的身体分离,时间似乎在这一刻停止了,一片浓浓的烟雾蓦地散了开来,众人正在咒骂好端端地怎么会起雾时,一声声惨呼随之响起,轩辕梦也被这突发的状况给惊呆了,猛地一吸气,心口顿时传来刺痛,手中匕首“哐啷”掉地。 这是……毒烟? 还是见血封喉的那种? 思绪刚在脑中划过,手腕就被一个人握住,同时,嘴里被塞了一个清凉的药丸,药丸入腹后,心口的刺痛立刻被缓解,淡淡的凉意顺着口腔直达胸腹,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只一个闪神,她就明白发生了什么。跟着拉住自己手腕的人左突右闯,很快就脱离了包围圈。 到了安全的地方,他停下,不住的喘着粗气,轩辕梦怜惜地揽住他,手指抚上他冰凉苍白的脸颊:“为了我,你第二次杀人,难过吗?” 他摇摇头,忽然一把抱住她,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惧怕,颤抖道:“只要你活着,让我杀多少人都可以!你不要死,不要死!” 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双臂收紧,也是用力抱着他:“白苏,对不起,是我不够坚强。” 他抬起头,脸上挂着点点泪痕:“没事了,我来救你了,你跟我一起宛东,回我以前居住的山谷,永远不回龙华,好不好?” 好不好?好不好呢? 或许这是最好的选择,可轩辕慈,又怎能允许自己平安离开龙华。手指轻柔地擦过白苏眼角,看着手指上的一滴晶莹,幽然道:“好啊,和你还有倚楼,平静安宁地过一生,也很不错。不过现在不行,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你和倚楼先一起离开这里,我随后就跟到。” “不可以!”他抱紧她,仿佛她随时会从他身边消失:“我不离开你,你别想赶我走,我已经失去了师父师姐,不能再失去你了。” “白苏,我真的没……”她环顾一圈,突然察觉了什么:“对了,萧倚楼呢?” “他……”白苏别开眼,犹豫了片刻,才小声咕哝道:“他去找云锦了,说一定要把他找到,带回你的身边。” “云锦?呵呵……”眼神中快速划过一抹落寞,她将他推开少许,讪然道:“就算他把云锦带到我身边,我也不会再要他。”她曾说过,不论自己有多爱他,都不会原谅他的背叛。 不过她也答应过他,小小的背叛,她可以接受,只是欺骗了她的感情而已,她放手就是,何必给自己戴上一个名为忌恨的枷锁? “你还爱着他,不是吗?”白苏竟变得精明起来,只从她惨痛的眼神,就看穿了她的心思。 沉沉一叹,她不愿再提及这个让她难堪又心痛的话题:“我不是让你们绕道宛东吗?怎么这么快就赶来了?” “是倚楼,他说云锦改嫁之事颇为蹊跷,生怕你遭到不幸,就连夜赶了回来。” 是吗?连萧倚楼都看出这事有蹊跷,她却不顾一切冲动地赶了回来,只为了那个男子,为他一句承诺,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太傻了。 “白苏,你手里还有什么毒?”良久的沉默后,她忽然问。 双手摊开,掌心只躺着一枚小小的黑色金属扣,白苏将那黑色的金属拿起,放在她的手心:“这个叫做浮生暗影,只要轻轻按下这里的突起,毒气就可无声无息地扩散,你服了我给你的解药,所以不会中毒。” 她扯了扯嘴角,将浮生暗影收好,目中划过一丝从未有过的忧虑:“我这也是未雨绸缪,希望不会用得上。” “什么?”白苏眼露不解,她问自己要毒,不就是为了自保吗? 浅淡一笑,她没有解释,只郑重道:“或许从明天起,我就是龙华的罪人,不管今夜结果如何,你答应我,好好活下去,找到萧倚楼,和他一起逃出龙华,就算我有危险,也不要回来。” 白苏惶恐地摇头,“不,不,我不走,我不要和你分开!” “白苏!”她用力扳住他的肩,十指几乎陷入他的肌肤中:“一直以来,我都认为自己高人一等、天下无敌,谁也不放在眼里,甚至在这之前,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以为凭借一己之力,就可以保护你们,可现在我才明白,我错了,大错特错,我不是神,做不到无所不能。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答应我,走得远远的,我若有命活下来,一定会去找你们。” “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他无助地揪紧她胸前的衣襟,像个孩子般啜泣不止。 她眷恋而不舍地抚了抚他的长发,手指拭去他滴落的泪:“别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他却仍是泪流不止,仿佛这一生的泪,都要在此刻流干。 暗沉的夜,浓云如墨,偶有刺耳的鸦鸣声传来,聒噪地让人心烦。 正要推开白苏,一支火箭,划破黑夜的阴郁,夹杂着雷霆之势朝两人所在的方向疾射而来,暗夜中那张鬼魅的脸,让她的心脏在瞬间冻结。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第83章 伟大的母爱 所有的背叛,都不及这一眼来的震撼。舒榒駑襻 抱着白苏,她向后飘掠而去,火箭擦着她的鬓发飞过,脸颊顿时一阵灼痛。 根本来不及问为什么,第二箭紧跟而至。 火箭的准确度不及祁墨怀,但论力量,却远在他之上,因为速度太快,轩辕梦躲得有些艰难,加上身边有个不会武功的白苏,更是捉襟见肘。 更何况,她的敌人,又是那个对自己了如指掌的人。 她忽然很想笑,一天之内,经历如此多的背叛,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承受不了的呢! 为了保证白苏的安全,她掠上身后一座三层高的宫殿,将白苏小心翼翼放在宫殿的最顶端,在第三箭射来前,飞身而下。 皇宫里到处都是埋伏,想要突围而出,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轩辕梦已经做好了拼死一搏的准备。 火箭接连不断,速度快的惊人,没有了白苏的妨碍,她应付得尚且游刃有余,只是若一直这么下去,她迟早会体力消耗殆尽。 必须想一个办法,一个最简便,代价最小的办法! “是因为红鸦的死,所以你才恨我的吗?”她一边躲避着接踵而来的火箭,一边扬声冲远处喊道。 张弓拉箭的人,却一语不发,神色机械凝滞,仿佛她的所有思维,都集中在了要将轩辕梦击毙这一件事上。 怎么都不敢相信,一直对自己忠心耿耿的夜鸦,竟然会反过来背叛自己。云锦也罢,女皇也罢,轩辕慈也罢,他们在她的心中,从来不是最信任的那个人,就算背叛,就算伤害,她可以承受,但……如今想要自己性命的人,是她一直深信不疑的夜鸦,是那个从穿越伊始,就被她当成亲人和朋友的夜鸦!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全天下的人都要背叛她! 不,她不能死,她要讨个说法,向所有人,向老天爷讨个说法! 在又一支火箭射来时,她不闪不避,笔直迎上,火箭就这样擦着她的肩膀飞了过去,鲜血“噗”的迸溅开来,肩上的一大块衣料连带血肉,一起被灼烂,她顾不得疼痛,拔身而起,在夜鸦射出下一箭时,冲到了她的面前。 “夜鸦,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我!”一把夺过她的弓,用力下压,喀嚓一声,弓箭断为两截。 夜鸦依旧不回话,反手抽出腰间的短刀,朝她腹部划去。 虽早有准备,但她万万没想到,夜鸦竟真的会对她下杀手,薄薄的刀刃贴着她的小腹划过,寒意森森的决然杀气,让她的心从头冷到了脚。 “好,好,你们全都背叛我,全都背叛我!”她痛苦至极,忍着满心的悲恸和愤怒,朝向迎面而来的寒光,单手疾出,死死握住夜鸦的手腕,猛地折回,朝她心口处摁去:“既然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面对即将而来的死亡,夜鸦却面无表情,眼神空落,平静得没有半丝波澜,像滩死水。 轩辕梦看着她,被她古怪的反应惊了一跳,往下摁压的动作跟着一缓,意识到危机解除,夜鸦侧身一转,将短刀从她手里夺回,又是凌厉的一刀,朝她心口处刺去。 轩辕梦连忙后撤躲避,夜鸦紧跟不舍,手中寒光烁烁,每一次的攻击,都直捣要害。 轩辕梦心知这样下去不行,夜鸦完全是不要命的打发,似乎只要将她杀死,用什么手段根本无所谓,这种豁出一切的攻击,让她实在招架不住,就算她能暂时抵挡,时间一长,体力消耗过多,难免会有疏漏,只要被夜鸦找到时机,她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短刀刺进自己的心脏。 短短几个月的情分虽让她怀念,但背叛更令她心寒,手指扣上白苏给她的浮生暗影,准备摁下上面的机关,这时,黑影突然逼近,那双呆滞机械的眼中,划过一丝激烈的流光,那流光虽微弱,却挣扎着从无尽的黑暗中浮起,霎那间,夺目耀眼。 “主子,快……杀我……”流光虽明亮耀眼,却很快,再次被黑暗吞噬,夜鸦依旧是机械冷漠的表情,手中的刀,亦是不留余地的朝她袭去,招招狠辣。 “夜鸦!”她死死攥住她的双臂,企图唤回她清明的神智。 怎么回事?夜鸦这死寂空洞的眼神,不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反倒像是被偃术给控制了一样。 偃术? 摄魂术? 这两者,有什么关联? 还未等她想清楚,后背就猝然一痛,锋利的箭尖从肩胛骨直穿而过,钻心的痛立刻蔓延开。 身形稍滞的片刻,另一把夺命短刀,带着死神的召唤,逼近心口。 轩辕梦此刻体内气息大乱,根本无法完好无伤地躲开夜鸦这必杀一击,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一旁闪躲,可终究是晚了一步,薄薄的刀刃,从她腰侧划过,顿时,另一阵钻心的痛,从腰部蔓延开,猛吸一口气,颓然倒地。.tw[] 已经失去了主观意识的夜鸦,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轩辕梦,所以,根本不给她反应的时间,在她倒地后,立刻扬起手里的刀,朝她心口处刺去。 这一刀,她是无论如何也躲不过去的,人人都会怕死,她也不例外,所以,她撇开脸去,不想看到那把寒意森森的刀是如何刺穿自己心脏的。 夜很静,月似流霜,清风如泣。 远处的黑暗中,燃着一排青碧色的灯笼,男子手握长弓,衣袂飘扬,高贵儒雅,同样的笑,却是不同的意义。 从来不知道,自己在众人的心中,竟是这样一个憎恶的存在,他们……都恨不得她死。 七皇子自小勤练箭术,百步穿杨,一击必中,这一直是他引以为傲的优势,没想到他第一次实践,自己竟成了他的人体靶子。如果这一箭不是射到自己身上,她一定会拍手叫好的。 寒意渐渐逼近,胸腔里那颗急速跳动的心脏,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开始疯了一般的鼓动着、跳跃着,像是下一刻,就会蹦出胸膛,远离她这个不称职的主人。 “铿——”一声轻响,不刺耳,却带着震颤人心的嗡鸣,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一角明黄,在眼前闪过。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没有等到心脏被刺穿的疼痛,而是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有人,似乎在轻轻拨弄她汗湿的头发,轻柔的,爱怜的,充满关爱的,如同母亲的呵护…… 被包裹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她竟感动地想要哭泣。 如果这是梦,就永远不要醒来吧。 “梦儿,梦儿……”耳畔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又轻又缓,还带着浓浓的悲伤和愧歉,温暖的手,一下下抚摸着她的额头,不知那人叹了多少回气,每叹一次气,她的心就揪紧一分。 “梦儿,我的梦儿,我的女儿……”有冰凉的水珠,一滴滴打在她的脸上,她想要拭去,却怎么也抬不起沉重的手臂。 梦儿……女儿…… 谁会这么慈祥爱怜地唤她,谁会这么温柔小心地爱抚她,谁会为了她忧伤哭泣,谁会唤她梦儿唤她女儿? 是谁呢? 真是可悲,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这世上,谁会这么关心她爱护她,谁又会唤她女儿,为她落泪。 没有,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我的梦儿,母皇……对不起你!我的孩子,我命苦的孩子……”一声声泣血般的低诉,脸上的水珠越来越多,越来越密集,她有些烦躁,这温暖虽然来之不易,但她却不愿沉浸在梦幻般的假象中,自欺欺人。 醒来,快醒来,不要再抱有幻想了。亲情,是你一辈子都求而不得的,直到现在,你都不明白吗?没有亲情,没有,他们都不爱你,他们都恨不得你去死,什么母慈子孝,什么舐犊情深,什么母爱如山……都是假的,假的! 轩辕梦,你快醒来,不要再做梦了,看清现实吧! 身体很痛,肩膀上,腰上,腿上……无一不痛,而最痛的,却是心。 心好疼,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为什么呢?到底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都不爱她,为什么她永远都得不到亲情,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也算奢侈吗? 呵,这个问题真傻,傻透了。 你是太女啊,太女是不能有亲情的,太女只能冷酷无心,你为什么要在乎?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期待,这样过一辈子不是很好吗? 母爱……母爱是什么?是憎恶,是排斥,是绝情,是残酷吗? 不要了,她统统不要了,什么都不要! 母亲,姐妹,兄弟,她全都不要! “梦儿,梦儿……都是母皇的错,都是我的错,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这一切,都不该由你来承受,如果早知今日,当初我就不会那么做了,我对不起你的父后,也对不起你……” 是谁?谁在那悲戚地忏悔,谁在那哀凉地祈祷。梦儿,说的是她吗? 呵,怎么会,不会的,她那个英明神武,高高在上的母皇大人,永远都是沉静睿智的,永远都是威严冷肃的,她只会唤她太女,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会叫,别说是唤她女儿了。 女儿……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还真是够讽刺的呢。 “煮酒论,江湖谣,相见已不识,青梦一许葬繁华,宿命笔锋转,宣纸染,相惜已不知……这是你父后最喜欢的一首诗,你的名字,也是他为你所取。梦……一场梦……或许我与他的一生,就像是一场梦,死了他的心,也断了我的情……” 父后?是那个清朗如月,钟灵毓秀的男子? 依稀中,似记得他的绝世风貌,却又十分模糊,她头疼欲裂,伸出手臂,企图抓住什么,却被一只温暖的手牢牢握住,惊喜的声音随即响起:“梦儿,梦儿,你终于醒了。” 艰难地掀开眼皮,入目的,是一片耀眼的明黄龙帐。 这是在……做梦? 闭上眼,用力晃晃脑袋,再次睁眼,明黄的天地间,又多了一个憔悴却不减美艳的女人面孔。 这张脸,她既熟悉,又陌生,虽然天天相见,但对她来说,还没有米管家亲近。 “我在哪?”喉咙很疼,说话的声音粗嘎难听,吓了她一跳。 “梦儿,别怕,你在母皇这里,母皇会保护你的,谁也别想伤害你。”女皇神眼神温柔,语调因激动而带着颤抖。 “保……护……我?”她如同牙牙学语的婴儿,三个字,说的特别生涩,“我好像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笑话。”说完,她当真笑了起来,笑得连眼泪都溢出了眼眶。 “梦儿……”女皇眼眶红肿,望着她,一脸说不出的难过。 她笑了一阵,终于抵不过伤口被撕裂的疼痛而停了下来,眼神却是空洞的。 女皇小心的伸出手,用明黄的绢帕去擦拭她眼角的泪滴,却被她一把挥开,“我宁愿死,也不想再见到你。” 女皇悲恸难抑,想伸手去握她的手,却又怕再次被她拒绝,这样小心翼翼又满怀期待的样子,轩辕梦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 艰难地支起身体,想要下地,一直不敢上前的女皇终于伸出手,将她稳稳扶住:“梦儿,不管你有多恨我,但求你务必听我一次,留下来,那都不要去,你的伤很重,等伤养好了,你想去哪我都不会阻拦。” 她冷冷的笑,仰起脸,明明是天真可爱的表情,却夹杂着浓浓的嘲讽和厌恶:“等我的伤好了,你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废黜我的太女之位,对吗?”她再一次挥开女皇的手,“别再假惺惺了,现在就下旨废了我好了,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稀罕什么太女之位,我想要权利,想要地位,想要身份,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夺来,我不需要你的施舍!既然你这么讨厌我,我离开就是,最好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面,你的所作所为,让我不耻,让我恶心!” 推开女皇,踉踉跄跄朝外奔去,却因为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痛得跌倒在地。 光可鉴人的地面,映照出女皇焦急忧伤的面容,她疾奔过来,全然不顾身为君王的雍容高贵,跪在地上,张开怀抱将痛得脸色发白的她拥在怀里:“梦儿,都是我的错,我求你原谅我,不要再这样折腾自己了。” 失血过多,加上一场恶斗消耗了不少体力,此刻的她,根本无力再推开女皇,被迫靠在女皇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肩上,她死死咬着嘴唇,细白的牙,深深陷入苍白的唇瓣,“我以为,你就算不喜欢我,也不会想过要杀我。每一次见你,我都好想叫你一声妈妈,可你高高在上,那么威严,那么冷酷,我连和你说话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根本就不是你的女儿,甚至连君臣都算不上,你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冷漠,那么排斥,连我自己都讨厌自己了,一个女儿,要做到什么程度,才能让母亲这么讨厌!” “不,不,我不是讨厌你,我只是……” “只是你想把这份母爱,留给你最爱的女儿。”她平静接上,眼中无波无澜。 “梦儿,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只是不敢面对你。”女皇脸上的慌张与愧疚无所遁形,终于将自己一直以前的心事道出,哀恸之余,竟有种解脱的感觉。 可她,已经不在乎了。 真的不在乎了。 “让我走吧,走得远远的,去一个你们谁都看不到的地方,你们清静了,我也清静了。” “梦儿,你恨我,是不是?” 她定定看着女皇,忽然间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还要悲哀:“不恨。” 女皇神色一喜,正要说什么,却被她平静打断:“恨一个我不在乎的人,没有意思。” 惊喜的神色褪去,女皇的脸色,骤然变得与她一般煞白:“梦儿,求你不要这样!” “你求我?”她弯起嘴角,笑得让人心酸:“看看吧,一国之君竟用这么卑微的口气求人,说出去简直要笑死人了。” 她虽然在笑,但那笑意却让人看着心碎,女皇眼中泛泪,慌乱地要去拉她的手,她却忍着痛起身,“这个地方太虚伪了,看一眼都觉得恶心,我要离开这里,离开你们这些假仁假义的人,我不需要你的怜悯,留着这份爱,补偿给你最爱的女儿吧。” 讥讽的笑,不屑的笑,从嘴角一直蔓延到眼角,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无疑不是嘲讽的,让女皇竟丧失了追上去的勇气。 这个执掌天下,野心勃勃,连亲生女儿也利用的女人,其实,才是最可怜的。 走出内殿,镶金嵌玉的墙壁,华贵奢靡的摆设,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廊,如今看在她的眼中,全都那么得面目可憎。 华丽的宫宇,富有的生活,尊贵的身份,这一切,都是个莫大的笑话。 她什么都不想要了,也什么都不去想了,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到处都是虚假,到处都是欺骗的皇宫。 离开这里,远远的离开! “想走?” 走到前殿,一个声音忽然幽幽飘来,从澄净的地面,她看到了正静立在她身后,一脸冷笑的轩辕慈。 她没有回头,对身后的人仿若未见,一步步,坚定的朝外走去。 在她即将跨出殿门的刹那,眼前骤然人影一闪,她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对方的力道很大,她整个身体随着那股力量向后跌去,重重砸在白玉石的柱子上。 痛,浑身都痛,五脏六腑像是被挤扁了一样,一股腥甜从喉口涌上,“噗”地洒落一地,宛若点点红梅。 “亲爱的九妹,你要走,怎么也不跟姐姐说一声?”站在面前的女子,还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除了眼里那森寒的冷光。 她捂着心口,勉力爬起身,不屑地扯了扯嘴角:“我嫌你恶心,怕看一眼都会减寿……” “啪!”又是狠狠一巴掌,比上一回的力道还大。 她顿时头脑一阵嗡鸣,鼻中有温热的液体渗出,连视力也开始变得模糊。 “九妹似乎永远都学不会该怎么说话,就让二姐的巴掌来好好教教你。” 抬手,随意抹去脸上的鲜血,她垂目,嗤笑道:“想教我?你还是先去学学怎么做人吧!” “九妹的嘴巴,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轩辕慈面色不变,依旧保持微笑,她弯下身,狠狠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起脸来:“啧啧,瞧瞧你现在的样子,跟只落水狗没什么区别。”拍拍她的脸颊,满脸的讥诮:“就你这样,也妄想执掌天下,笑话!云锦跟了你只会受苦,幸好他聪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放出改嫁的消息将你引回,这才给了我铲除你的机会。” 云锦云锦,又是云锦! 胸中气血翻涌,只因为轩辕慈的那几句话。 她说,引她回来,将她推入死局的人,是云锦! “我……我不信。”他可以不爱她,但怎么能下手害她,她不信,不能信,不敢信! “不信?”轩辕慈脸上的讥讽,忽而变成了深深的同情:“可怜的女人啊,连自己深爱的男人都不了解,从你将他从我身边夺走的那一天起,你就是他最恨的人。” 最恨的人?最恨的人! 从前的旖旎美好,在这一刻,终于彻底地灰飞烟灭。 松开手,轩辕慈得意的笑着:“天下是我的,云锦也是我的,我要将你父后从我和我父君身上夺走的,统统拿回来!”长剑出鞘,冷厉的幽寒直逼她的面门。 轩辕慈的武功原本就在她之上,如今她受了重伤,更不是轩辕慈的对手。反抗既然没有意义,那么不如平静面对。 心死了,彻底的死了,或许在这之前,他还想找到云锦,亲口问他,为什么要背弃自己,如今,却是什么都不用问了。 问什么呢?问他为什么不爱她,为什么要恨她? 爱恨情仇,皆不过是一念之间,他已经用行动告诉了她,曾经的山盟海誓,只是场露水情缘而已,付出不一定能得到回报,她在他眼中,只是个该死之人。 他做得对,做得好,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住手!”一声厉叱,眼前明黄人影一闪,原本该刺进自己心口的剑被打落在地,女皇站在她的面前,将她护在身后,“她是你的妹妹,饶她一命吧。” 见阻止自己的人是女皇,轩辕慈一时发作不得,只冷声道:“放了她,必定后患无穷。母皇,不是你教我的吗?凡事都要狠得下心,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今天好心饶她一命,说不定明日反要被她所杀,妇人之仁,只会害了自己。” 她冷眼看着两人,仿佛被她们讨论是否该死的人根本不是自己,“你说得对,我若不死,一定会回来找你报仇。” 女皇连忙转身,急切地瞪着她:“梦儿,闭上你的嘴!” 她撇撇嘴,态度近乎于无赖:“闭嘴?为什么要闭嘴,嘴巴长在我的身上,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们有资格管我吗?”以往,这样的话,她是根本不敢对女皇说的,可如今,还有什么,会是她害怕的呢? 女皇看她的眼神依然忧伤,而轩辕慈,却捡起了被打落在地的长剑。 她冷睨着轩辕慈手里的剑,高傲轻狂,完全不像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人:“轩辕慈,你我都不是什么善良之辈,你的心思,我看得一清二楚,你不就是怕朝中那些大臣不肯认同你吗?我这个太女虽做得有些失败,多有微词,但我有信心,文武百官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他们绝不会认你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二皇女为君主!” 一语既出,轩辕慈面色陡变,轩辕梦的一番言语,准确地戳到了她的软肋,揭开了她隐秘而不敢示于人前的丑态,手上关节根根泛白,青筋爆出,“刷”的一闪,她蹂身而上,手中的剑尖、绕过女皇,直指背靠白玉石住的轩辕梦。 这一剑,如破空惊雷,气势骇人,轩辕梦知道,她被自己惹怒了。 可怜?谁才是真正可怜的人? 不管是谁,绝不会是她轩辕梦! 她可以豁出一切,把身家性命连同自尊名声一起作为赌注,来一场惊世豪赌,可轩辕慈不敢,她害怕,哪怕是小小的的失败,也会将她打击得一蹶不振。自己从小就顶着太女的光环,飞扬跋扈,唯我独尊,虽未免过于狂妄,可她知道,她就是天之骄女,哪怕失败,她也是夜空上最明亮的那一颗星,她不怕失败,甚至,此时此刻,她连死亡都不怕。 看着暴怒不已的轩辕慈,她忽然笑了。 这就是她与自己的不同,她有太多害怕的事,可自己,什么都不怕! 锋锐的剑刃一寸寸朝她逼近,她双目突地暴睁,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支剑刃上,剑尖抵上喉口,她用最快的速度闪开,并指成刀,猛地朝轩辕慈握剑的手用力劈去。 这一下,几乎用尽了她全身的力气,还好,她成功了。 轩辕慈握着断裂的手腕后退,恶狠狠的盯着她,眸光冷毒:“贱人,你敢伤我?” 站在两人中间的女皇,此时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她看了眼气力不支瘫软在地的轩辕梦,眼中划过一丝震愕,或许,在她的眼里,她这个太女,永远都是一个碌碌无为的废物。 “够了,让她走!”女皇拿出君主的架子,转向轩辕慈,严肃喝道。 握着自己受伤的手腕,轩辕慈不理会女皇,只死死逼视着轩辕梦:“她不死,我难以安心。” 冷笑,目光轻蔑,“是啊,我不死,你就永远做不了真正的太女,我不死,云锦就永远都是我轩辕梦的夫。” 前一句话,已经激起了轩辕慈的杀意,后一句,无疑是火上浇油,让她杀气更甚。 明知无法逃出皇宫,她只是想让她难堪,让她明白,无论她做什么,这一辈子,都无法胜过她轩辕梦。 长剑再次荡起幽寒的剑花,在昊天地牢中,她就与轩辕慈交过手,虽不算惨败,但胜得也很牵强,如果一对一单独决斗,自己绝非她的对手。 可她压上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还有对白苏对萧倚楼的承诺,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胜! 她要活着,履行自己对他们的允诺! 长发披散,凌乱如蛇的狂舞,只是白驹过隙的时间,两人就已交手过百招。 轩辕慈的内力,似乎比她更醇厚更绵长,让她有种奇怪的熟悉感。还没等她明白到底是为什么,一股霸道的气息开始在身体里乱窜,伴随着她每一次出招,那股诡异的气息就扩大一分,蓦地,心口一窒,仿佛被人狠狠捏住了心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发出去的掌力,却反过来将她吞噬,这不对,这感觉不对! “噗!”一口鲜血涌出,浑身的力气,顿时像被抽干,经脉逆转,五脏如焚。 这……分明是走火入魔的迹象! 她现在最该做的,就是立刻停止攻击,坐下来安静调戏,可轩辕慈却不给她丁点时间,连绵不绝的掌风如凌乱的影子,将她罩在其中,绯色的衣裙,被凌厉的掌风割裂出一道道口子,柔嫩的肌肤,立刻绽开无数的血花。 在朦胧的血色中,另一道人影,横插而入,牢牢将她护在一个安全的空间内。 思绪有些纷乱,当神智再次清明时,她感觉有人用在她后背一推,同时喊道:“不要回头,快走!” 那声音如此急切悲泣,全力朝前奔了几步,她终是忍不住回头,看到一抹明黄,在漫天的掌影中,艰难为她撑起了一条生的道路,刺目的鲜血,从那明黄上渗出,只一会儿,就染红了那明黄的衣袍,袍子上的巨龙,也因吸满了鲜血的原因,给人一种即将腾云而去的感觉。 “母皇……”她死死咬着牙,眼泪模糊了视线。 巨龙,并未腾云而去,反而颓然倒下,如同一场宏伟的落幕。 她再难隐忍,扑了回去,抱住那个失去力气,缓缓滑落的身躯。 “妈妈!妈妈!”她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只抱着女皇,像个孩子一样大声嚎哭。 妈妈…… 原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喊出口。 母爱,有时候,根本不需要去表达,只一个眼神,一个拥抱,就足以撑起一切。 第84章 陨落 女皇眼中的光芒在渐渐变黯,可看着她时,目光中的那份慈爱,却如天上的明日般,暖融得让人心颤。(..tw)舒榒駑襻 “梦儿,是母皇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父后,如果……如果……”女皇吃力的抬起手,温柔地轻抚她散落的长发,目光像是穿透了时光,落在了某个遥远的空间,有着深深的眷恋,以及痛悔:“我明知你父后身在险境,却不肯赶回来救他,说到底,他的死……都是我造成的,都是我……” “母皇,你别说话了,我……我带你去疗伤。”她急切地想要去捂住女皇身上的伤口,却是徒劳无功。 “梦儿,你恨我吗?”女皇按住她的手,轻轻问了一句。 她摇了摇头,正想说什么,早已丧心病狂地轩辕慈冲过来,“母皇,你疯了,你真是疯了!轩辕梦是那个贱人的种,如果不是他,我的父君也不会郁郁而终!” 女皇那双失去生命之火的眸,在听闻了轩辕慈的话后,陡然变得雪亮骇人,“你父君之死,是朕的错,你恨朕怨朕,甚至想要杀朕,都是朕应得的,但……但你怎么能对凤晗下毒手!” 似有什么在脑中炸开,她豁然抬眸,冰冷噬人的目光直射对面的轩辕慈:“是你?是你杀了我的父亲?你是杀人凶手?” 轩辕慈冷声大笑,事到如今,她也没必要再隐瞒:“没错,是我做的,谁让姓凤的夺走了本该属于我父君的一切?他该死,早就该死了!” 心头的恼怒再也抑制不住,如果不是现在身受重伤,她真想将眼前这个女人的心掏出来看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丧心病狂的人,为了权利,竟连亲生母亲也不惜杀害! “轩辕慈,你不是人!”心中这样想着,不由得喊了出来。 闻言,轩辕慈笑得更畅快了:“哈哈啊哈……轩辕梦,你有资格说这样的话吗?你做过多少令人发指的残忍之事,你自己数的清吗?” 她冷嗤:“轩辕慈,如果我要下十七层地狱,那你就一定是十八层地狱!” “你放心,至少在你有生之年,你看不到这一天了。”手中剑光大盛,她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杀了轩辕梦,从此以后,她就是龙华真正的主人了! 阴寒的冷光朝她逼去,虽然伤重,但躲过这一击应该没问题,但她怀中抱着女皇,如果她躲开了,那么,死的就必然是女皇。 眼看那光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却不闪不避,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就在这时,原本没有力气的女皇,突然翻身而起,将她护在身下,“哧”的一声,是刀刃入肉的声音。浓稠的鲜血,从女皇的胸口一滴滴淌下,瞬间将她绯红的衣衫,染成了深红的颜色。 她惊慌地看着女皇,思绪在瞬间变得混乱不堪。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梦儿……”女皇艰难开口,热温的鲜血从体内汩汩而出,她的生命力越来越脆弱,可她的脸上,却挂着温柔而慈爱的笑,美得耀眼,“母皇不是讨厌你,也并非排斥你,母皇之所以不想见你,是因为母皇心里愧疚,每次一看到你,我就会想到凤晗,想到他徘徊生死边缘时那双苦苦等待的眼睛……梦儿,对不起,我不是个称职的母亲,也不是称职的妻子,对不起了,我的……梦儿……” 女皇的头慢慢垂下,最终,带着一丝安详的笑意,女皇,停止了呼吸。 “母皇,母皇……”颤抖着手,探上女皇的鼻息,积聚了许久的泪,终于从眼角滑下。 轩辕慈也是一愣,见女皇已经死去,突然一声厉喝:“大胆九皇女,你竟敢弑君谋反,来人啊!来人!快来人,将这大逆不道丧尽天良之人就地正法!” 她的声音很大,响彻整个宝华殿,立刻,从殿外冲进无数的禁卫军,众人一看到眼前的场景,纷纷呆了。 轩辕梦也呆了,原来,轩辕慈早有准备,甚至,连弑君都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真是瞎了眼,错看二皇女,竟以为她是个忠孝两全的英烈女子。 好!好一个深谋远虑的二皇女!好一个禽兽不如的二皇女! 吐出一口血沫,她轻轻推开已经死去的女皇,两手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你这么恨我,到底是因为云锦,还是因为身份,又或者,是因为母皇?”死亡近在眼前,她却突然变得平静起来,“其实,你之所以恨我,完全是因为嫉妒,我说的对吗?你嫉妒我的身份,嫉妒自己处处不如我,更嫉妒……云锦宁愿嫁给我受苦,也不愿……和你在一起。” 轩辕慈面色冷凝,目中有阴厉狠绝的杀意:“九妹,你真是疯了,彻底疯了,我怎么会嫉妒你呢?母皇最疼的就是我了,因为我的父君,是母皇最喜欢的男人,凤晗算什么东西,如果不是淮安王,他根本就不可能进宫!至于云锦……”说到这里,她眼中忽地亮起一抹诡谲的冷芒,她侧过身,抬手打了个手势,“我知道,不管我说什么你都不会信,除非……” 在她拉长音调强调除非两字时,一个霜白的人影,由两名内侍搀扶着,走入大殿。 飘渺如云的男子,依旧高贵如仙,让人连看一眼,都觉得是种亵渎。 他似乎更瘦了,连手腕和脖颈淡蓝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宽大的衣袍裹在劲瘦的身躯上,风一吹,白衣飒飒,迎风飘摇,远远看着,当真是一片随时会消散的云雾。 云锦…… 云锦。 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你对我说的那些温言软语,爱意浓浓的,真的,都是假的吗? 既然不爱,何必要欺骗我? 何必呢? 心口猝然一痛,仿佛一柄柄钢针,用力刺入心房。望着云锦依旧清俊温雅的面容,心痛再难抑制,脸色瞬间苍白如死。 云锦也看到了她,有些怔愣,随后撇过眼去,眼中除了空落就只有空落。 呵呵,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了吗?她就真的这么让他讨厌?也算是难为他了,那段时日,竟要日日对着一个自己憎恶至极的女人强颜欢笑。 云锦,你的心,太深,太沉了。 轩辕慈一把将云锦搂在怀里,动作轻柔小心,仿若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九妹,不是我二姐我打击你,云锦原本就属于我,不论他的身还是他的心。” 望着恩爱非常的两人,她死死苦笑,随后却又想起什么,看向云锦:“你和我之间的事,没有告诉她?” 轩辕慈一怔,低头看向云锦:“什么事?” 云锦却目光呆滞,沉默不言。 轩辕慈拧了拧眉头,又抬目看向轩辕梦:“你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事?” 轩辕梦嗤然冷笑:“云锦,你不敢告诉二姐你早已把处子之身给了我吗?怕她会因此嫌弃你,不再爱你了,是这样吗?” 轩辕慈脸色顿变,青黑交错,她猛地扳住云锦的肩,激动地问:“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是不是,你真的把身子给了她?到底是不是,是不是!” 云锦还是不说话,安静地像个瓷娃娃。 轩辕慈干脆也不问了,直接扯开云锦的领口,白玉般的胸膛,在微光下散发着迷人的珍珠色泽。 可惜,此刻谁也无心欣赏,轩辕慈死死盯着他的胸口,一脸的不能置信,“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的,你明明答应过我,就是死,也绝不会与她圆房……云锦,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畅快的得意从轩辕慈脸上褪去,此刻的她,就像是个失魂落魄的丧家犬,看来,云锦在她心目中的地位,竟是重过了一切。 冷眼看着这一幕,轩辕梦面无表情,可心底,却泛起一层层冰凉的嘲笑。 多么可笑啊,原来,她和自己一样,都是被欺骗背叛之人。 正哀哀看着云锦的轩辕慈,蓦地转过脸来,无比怨毒地盯着轩辕梦:“你夺走我最重要的东西,你夺走了我的云锦,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一把推开怀中的云锦,轩辕慈持剑朝她冲来,因为极度愤怒的原因,她的剑法略有些凌乱,失了章法,这是轩辕梦唯一反败为胜的机会。之前被自己的内力反噬,经脉受损,与轩辕慈硬碰硬根本就是找死。 她一向都很识时务,此刻她要做的,不是击败轩辕慈,而是从她手底下逃脱,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傻子才会宁死不屈呢。 趁她一剑刺来,轩辕梦侧身躲避,虽然剑锋还是刺伤了她的肩膀,但却给了她一个绝佳的反击机会。 一脚用力踢出,将轩辕慈手中的长剑踢落,往殿外掠去时,顺手夺了一把长刀,杀开血路,往外直冲。 近了近了,马上就要冲出大殿了,只要离开这里,她就有把握逃出京城。 “砰!”的一声,肩膀挨了重重一掌,她整个人被抛上半空,重重跌了回去。 不知从哪闪出一道人影,快得让她连看都看不清,就实实在在挨了一掌。 从地上爬起,想继续突围,却发现被自己杀出的那条血路,早已被一群穿着蓝白相间长袍的人围堵住了。 月影山庄? 是月影山庄的人! 那一掌打得不轻,使她伤上加伤,五脏六腑就像被搅在了一起,疼的钻心。 半倚着柱子,她眯眼朝前看去。呵呵,又是她,冤家路窄,这句话不假。 殷俐珠目若冷电,大步走入殿内,看到横尸于地的女皇后,悚然一惊:“这……这是怎么了?女皇陛下……她……” 轩辕慈怪异一笑:“你来得正好,替我杀了那个大逆不道的贱人!” 殷俐珠将视线从女皇身上移到轩辕梦苍白的脸上:“你不说,我也是要杀了她的。” 前狼后虎,这下好了,想杀她的人全都集中在一起了。(..tw好看的小说) 轩辕慈说的对,她永远都学不会什么场合说什么话,譬如现在,她最该做的,是立刻下跪求饶,可她却竖起一根中指,冲着殷俐珠道:“fuckyou!” 这句话的含义,除了她以外,自然不会有人知道,但总能猜出这是句骂人的话,真正的意思,不会好听。 殷俐珠顿时黑了脸:“轩辕梦,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她不以为然地嘿嘿冷笑:“这句你已经说了很多遍,我都听腻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 “想要新鲜的,好啊!”殷俐珠袍袖一挥,一阵凌厉的掌风便朝她袭来。 其实,别说是殷俐珠了,以她现在的状况,只怕是月影山庄的一个二阶弟子都能随随便便秒她,但既然已是必死无疑了,干嘛还要给她们面子?如果求个饶,说几句好话,磕几个响头就能放她走,那她一定毫不犹豫地立刻跪下,钻裤裆都没问题啊!但事实上,不论自己说什么做什么,她们都不会放她走,这是一个蓄谋已久的阴谋,在自己还未穿越前,这位平易近人、温和谦逊的二皇女,就已经在谋划该如何让她身败名裂生不如死了。 真是一个无比称职的好姐姐啊。 躲开那霸道的掌风,身体中那股劲气又开始在经脉里横冲直撞,像是要把她的身子生生撕裂一般,气血逆转,冲向丹田,再也压制不住,一口鲜血喷出,委顿在地。 到底怎么回事,原本浑厚的真气,现在为什么开始反噬?到底哪里错了?她一直都按照秘笈上的心法招式在修炼,不会错的,可为什么会突然走火入魔? 又是一蓬血涌上喉口,她连忙捂住嘴,浓稠的血液自指缝中溢出,一滴滴溅在雪白光亮的地面上。 见她一脸迷茫,轩辕慈忽然道:“你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辟天中的武功招式,会反过来吞噬你的内力,致使走火入魔,对吗?” 她双目大睁,轩辕慈怎么会知道辟天? 似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轩辕慈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本与她放在卧房暗格中一模一样的秘笈,“这,才是真正的辟天,你卧房暗格中的那本,只是个仿冒品罢了。” 假的?她卧房里那本是假的? 这消息太过震惊,她几乎不敢相信,轩辕慈手里的那本秘笈,又确确实实是辟天,怎么…… 对了,她想起来了,血瞳曾说过,有女人用辟天和他做交易,让他进宫行刺女皇,当时她不信,可血瞳非说那本辟天是真的,现在终于明白,原来自己那本才是假的,而与血瞳做交易的人,正是轩辕慈。 呵,这才叫放长线钓大鱼,轩辕慈隐忍了这么多年,就是为了一击必胜,想起以往她那副关怀亲近的模样,现在只觉得讽刺。 “跟她废话那么所做什么,直接杀死好了!”殷俐珠就没有她那种耐心了,抬掌便往她头顶上拍来。 “慢着!”拦下殷俐珠,轩辕慈阴阴一笑:“就这么让她死,未免太便宜她了,你暂且不用出手,与我一同看场好戏。”说着,抬起手啪啪两声,一道黑影立刻飞身而入,竟是夜鸦。 “夜鸦!”轩辕梦有喜有忧,喜的是夜鸦还活着,优的是……她的神智貌似还未清醒。 久别重逢,下属兼朋友的夜鸦,却懒得跟她叙旧,扬起手中的勾刺,毫不客气地朝她致命处攻来。 “夜鸦,你醒醒,你看清楚些,我是轩辕梦,是你的主子!”一边闪避,一边冲她大吼,可有夜鸦却像是没听到一样,攻击频率越来越快,轩辕梦渐渐无法招架。 如果她猜得不错,夜鸦是中了摄魂术了。 原本不信世上会有摄魂术,但血瞳那双诡异的眼睛,却让他不得不信,难道…… 脑中一团乱,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无措过,她一直以为自己与血瞳无冤无仇,可她似乎又错了,这具身体杀过多少人,估计连原主人都数不清楚了吧。 轩辕梦,龙华国的太女,她拥有最多的,不是朋友,也不是亲人,更不是爱人,而是仇人。 释然了,真的释然了,那些憎恨着她的,就算处心积虑要杀她,她也没必要感到伤感。都是仇人,不共戴天的仇人,她完全可以把所有的背叛,都当成是复仇,这样一想,就彻底释然了。 夜鸦,做了她多年的手下,忠心耿耿,她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一场没有意义的决斗,就以她的牺牲来作为结束吧。 锋利的勾刺,深深刺穿了她的锁骨,她的脸上,却带着无比宁和的笑意。 夜鸦双目一震,蓦地拔出勾刺,一掌将她推开。 “啊啊啊啊!”头疼欲裂,夜鸦原始的思维开始和摄魂术做着争斗,轩辕梦软软瘫在地上,柔声对痛苦不堪的夜鸦道:“杀了我吧,死在你的手里,好过死在他人手中。” “不,不……不不不——”夜鸦浑身俱颤,身体因为痛苦而佝偻起来,在她又一次举起手中利器时,轩辕梦平静地闭上了眼睛。 “哧——”鲜血迸溅,被利刃刺穿心脏的,却不是她,而是对面的夜鸦。 “夜鸦!”她撑起破败的身子,从地上爬起,飞奔到夜鸦身旁:“你是傻子吗?杀了我,你就自由了,你根本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一定对我尽忠,你这个傻子!” “主子,夜鸦不能……你是个好主子,夜鸦的命,是主子救回来的,理应……还给主子。”倒下时,女人鬼魅恐怖的脸,竟露出一抹轻柔的微笑,美得如同雪山巅上盛开的白莲花:“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主子,夜鸦……永远……忠于主子……” 背叛她欺骗她的人,都恣意潇洒地活着,衷心于她深爱于她的人,却都死了。 为什么,老天爷,你的眼睛是瞎的吗?这一切,你都看不到吗? 她恨这个世界,恨它的不公,恨它的无情! “云锦。”比起心中的愤恨,她脸上的表情,却异常平静,伸手合上夜鸦圆睁的双目,缓缓转向一旁的云锦,她忽然笑了,如同地狱边境的彼岸花,妖媚而纯净:“我说过,我可以爱你,护你,疼惜你,甚至连命都可以给你,但我万万容不得你的背叛。你曾说,要与我一起白首偕老,我当时有多开心,你知道吗?呵呵……幸好你不知道,否则,你一定会在心里笑话我,笑我这个为爱痴狂的傻女人,连这么可笑的谎言也相信。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了,我已经不在乎了,从今以后,轩辕梦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云锦的男人,我们……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用力拽下颈间的玉佩,莹润的白色中,不知何时染上了一丝鲜血,那血渗透白玉,竟和玉融为了一体,如同心口的一颗朱砂痣。 挥手砸向云锦,短短的距离,却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玉佩只被抛出一丈远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呵呵,现在的她,真是连个废物都不如了,连一枚小小的玉佩都扔不动。 玉佩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映着乳白色的地面,玉佩中的那丝血红显得更为耀目刺眼。 一直冰封的双瞳,终于因那玉佩而掀起了波澜,轩辕梦已经懒得去看云锦的眼神究竟是悲伤还是淡漠,从现在开始,他对于她,就真的只是路人了。 心中的那个云锦,会轻柔吻她额头的云锦,抱着她说一生一世陪着她的云锦,在她身下婉转承欢如胶似漆的云锦,要等她回来一起过中秋的云锦,已经……死了。 现在的他,只是背叛她出卖她憎恨她的仇人而已,对,仇人。 不管上天入地,阴间阳间,她与他,再无瓜葛。 捡起地上的刀,她仰头咽下了不断涌上的鲜血,狂然冷笑:“你们要杀我?好,一起上吧,你,还有你,不是都对我恨之入骨吗?我就在这里,谁想来杀那就来吧!”挥舞起手中的长刀,现在的她,已经豁出了一切,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与敌人功归于尽的绝烈,她这种疯狂的打法,倒让殷俐珠和轩辕慈有些难以招架,频频闪躲。 是了,她们怕死,可她不怕!生死相搏时,最要不得的就是心有挂碍,她们每个人,都有留恋这个世界的理由,殷俐珠要一统江湖,轩辕慈则想一统天下,殷俐珠放不下邵煜霆,轩辕慈同样舍不下云锦。 只有她,孑然一身,飘渺零落。 杀,杀,全部杀光,既然这个世界背弃了她,她也无需对这个世界仁慈。 她轩辕梦本就不是好人,老天爷要惩罚,尽管惩罚吧! 无数的惨叫在耳边响起,血流成河,遍地残尸,华丽的宫殿,已然变成一座只有杀戮和鲜血的修罗场。 “轩辕梦,你再不住手,我就杀了他!”一个声音,蓦地插了进来,那样不和谐,可她还是停了下来,望向殿门的方向。 心底顿时一凉,连手的刀,都险些握不住。 她错了,在这世上,她并非无牵无挂,她还有白苏,还有萧倚楼。爱她的人都死了,女皇,还有夜鸦,她不能,再让他们陷入险境。 五皇女紧了紧手里的匕首,笑得得意猖狂,“哟,咱们无情无义的九妹,对这男人还是挺关心的,我还以为你根本不会在乎她的死活呢。” “你想怎样?”话虽是对着轩辕霞说的,但目光,却一瞬不瞬地胶着在白苏的脸上。 五皇女的要求很简单:“把刀放下。” 几乎没有犹豫,她立刻扔掉了手里的刀。 五皇女更得意:“九妹还真听话,我说让你放下刀你就放,那我让你趴在地上学狗叫呢,你是不是也会照做?” “不可以!”开口反对的,是被她挟持的白苏,他激烈地挣扎着:“轩辕梦,不要听她的,我宁愿去死,也不要看你为了我做这么低贱的事!” 轩辕梦却无视他的话,双膝直挺挺跪下,以一种屈辱的姿势趴在地上,白苏挣扎地更厉害了,白皙的脖颈,立刻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他死命抓住五皇女的手,冲她大叫:“轩辕梦,不要听她的,你快起来,你再这样,我就死给你看!” 白苏啊白苏,这个性烈如火的男子,虽然以前经常用蹩脚的手段威胁她,但这一次,她能看得出来,他是认真的。那锋利的刀刃,已经陷入了他纤长的脖子中,血流如注。 她呆呆仰头看着他,眼神幽幽,竟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了。 正在怔愣间,突然一道人影闪过,将她狠狠一脚踹开,身子在坚硬的地面上连续翻滚,直到撞上柱子才停了下来,一阵头晕眼花,手指又蓦然一痛,一只蓝白相间的靴子狠狠踩在她的手指上,用力碾压,钻心的痛,立刻从指尖传遍全身。 殷俐珠居高临下审视她,那眼神如同再看一只奄奄一息的死狗:“轩辕梦,你可有想过,自己会有今天?” 疼痛让她的脸色迅速转白,苍白得就像一张雪白的宣纸:“当……当然没想到,我的二姐,竟会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畜生……” “刷——”一道剑光闪过,锋利的剑气割裂了她腿部的肌肤,鲜血如开了闸的泉水不断急涌,瞬间,雪白的地面就被一滩红色所覆盖。 轩辕慈缓缓收回剑,目光阴冷似腊月的寒冰。 殷俐珠斜睨一眼轩辕慈,轻笑:“这女人还真是厉害,能让轻易不动气的你如此愤怒,下手别太重了,一下子弄死就没意思了,我的仇可还没报呢。” 轩辕慈一声冷哼,反手撤剑:“不就是因为那个姓邵的男人么,为了他,你竟然与文太师那个老狐狸合作,可惜,那男人根本不领你的情。” 殷俐珠脸色有些难看,她千辛万苦为邵煜霆找来凤蜒断续膏,治好了他的腿,可他竟然帮着轩辕梦放走了白苏和萧倚楼,难道……他对轩辕梦产生了感情?一想到这,心中蛰伏许久的怨毒,立刻如毒蛇般复苏,她看着轩辕梦,唇边泛起一抹冷酷残忍的笑意:“你为了禁锢煜霆,不是挑断了他的手筋和脚筋吗?被挑手脚筋的滋味,我想你还没有尝试过吧?煜霆受了那么多的苦,凭什么你就可以逍遥自在,轩辕梦,也该你来尝尝这种痛苦了!” 她逆光而站,阴影下,脸上的表情狰狞可怖,她笑着,捡起地上的刀,以指抚过锋利的刀刃,连连点头:“不错,是把好刀,可以轻而易举地挑断经脉。” 话落,刀刃猛地向下一劈,锋利的刀尖刺入脚踝,殷俐珠手腕一翻,轩辕梦只觉得浑身的经络都被狠狠拔起,身体不自禁像虾米般蜷起,痉挛的颤抖。 那种蚀骨钻心的痛,仿佛连呼吸都被夺去,只能像缺氧的鱼,张着嘴巴,无助地喘息着。 “你可别晕过去了,这才一只脚,还有另一只脚和一双手呢,你不是无所不能的轩辕梦吗,这点痛,你应该受得住的。”说完,又是一刀砍下,报复性的,在刀尖挑上经络的同时,又狠狠向下一压,尖锐的疼痛早已超越人体承受的极限,忍不住的,从喉中发出呜咽的惨呼,如同一只濒临死亡的兽。 “不要,我求你们,不要这样对她!”白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挣脱开五皇女,跑到殷俐珠的脚下,死死抱住她的腿,苦苦哀求:“求你了,求你放过她吧,只要你放过她,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殷俐珠不理会她,猛地一用力,刀刃斩断了纤细的经络,轩辕梦的脚踝处,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求你了,我求你了,不要再折磨她了,放我们一条生路吧!”白苏一下一下,以头磕着坚硬的地面,那声音回荡在偌大的殿堂中,十分的刺耳。 轩辕梦好想拉住他,让他不要再做徒劳的恳求,他是那么骄傲,怎么可以随随便便给人下跪,可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连睁眼似乎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 “求你了,求你了……”白苏的恳求声,一直不曾停歇。 殷俐珠终于不耐,一脚将他踹开:“滚开,你再敢求情,我连你一起杀!” 白苏却毫无畏惧,挣扎地爬起身,膝行上前,再次抱住殷俐珠的腿。 一丝杀意从女人眼中划过,轩辕梦暗道不妙,这时,五皇女突然疾奔上前,将白苏拖开:“殷俐珠,你怎么对轩辕梦我不管,但这么美的美人,你可不能伤害他,我还准备把他娶回家做正夫呢。” ------题外话------ 觉得后面会飞来很多的板砖,所以我得先准备好最坚硬的头盔。有些亲可能会认为虐,可我却认为那是人生逆袭的必要转折,不经一番寒彻骨,哪来梅花扑鼻香,女主要一直这么下去,估计也没什么大作为了,女主的缺点还很多,人也不成熟。于是,我只能用我这个上帝之手,给她一个成熟的机会,亲们一定要相信我,无论我怎么安排都是为女主好啊~什么?你们说我抄袭云锦的原话,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那是你们的错觉啦~\(≧▽≦)/~ 第85章 死亡镇魂曲 无力的身子,在听到这一句后,陡然直起:“你敢碰他,我就杀了你。” 五皇女揽着白苏,怪笑道:“杀我?哈哈,阶下之囚,你也配?” 是啊,现在,她是阶下之囚,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谈何保护白苏。 以往的她,总是那么自信,可现在……她算什么?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 “云锦……”目光转向一旁默然无声的云锦,这个时候,她能倚仗的,似乎只有他了。 呵……尊严啊,她现在不但性命难保,似乎连自尊也难以维持了。 云锦接收到她祈求的目光,曜黑的瞳剧烈一缩,像是被海风吹打得凌乱的风浪,给人一种心凉哀伤的感觉,她几乎以为,他对自己其实是有情的,否则,怎会露出那样犹如剜心之痛的神色,可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撇开了眼。 她笑,这个时候,她似乎只有笑,才能维持心底最后的一份清傲。 到底……还是憎恨她的,事到如今,她还祈求什么,盼望什么,被伤害得还不够吗? “都是快死的人了,你不觉得自己关心得有些太多了吗?”殷俐珠一脚踢在她的肩上,重伤失力的身子,根本承受不住这一脚的力量,肩上顿时传来裂痛,她知道,自己的肩胛骨怕是断了。 “别急,还有一双手呢。”殷俐珠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她,轩辕梦越是痛苦,对于她来说,就越是兴奋。 她怎么会连一个阶下之囚都不如呢?她可是月影山庄的庄主,是武林中万人景仰的存在,太女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像只死狗一样瘫软在地,任她宰割?如果此刻煜霆也在场就好了,看到自己这样折磨他的仇人,他一定会很高兴。 煜霆…… 煜霆啊煜霆,我如此待你,你却为何对我不屑一顾?是不是我将轩辕梦的人头送给你,你就会开心,就会接受我?好,你等着,我这就为你报仇,让你的仇人,也尝尝你曾经受过的所有痛楚! 冷光划过,轩辕梦只觉得手腕处骤然剧痛,强烈的痛意让她再次蜷缩起身体,身体立刻变得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手脚筋被挑,这辈子,怕是永远都无法再握剑了吧…… 握剑?还握什么剑?生命即将终结,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包括所有的爱恨情仇。 身体像被火焰点着了般,血液开始剧烈地沸腾,眼前一片鲜红,什么都感觉不到,甚至被挑断另一只手的经脉,也感觉不到一丝的痛楚,仿佛灵魂已经穿透身体,到达了另一个世界。 对不起了,倚楼,对不起了,白苏,这一次……她恐怕要食言了。 血红的世界里,是轩辕慈阴冷的脸庞,云锦默然的眼神,白苏绝望的呐喊,还有五皇女得意的笑脸。 殷俐珠似乎很享受挑断她手脚筋的成就感,她垂目望着她,眼中渐渐积聚起笑意,畅快的,疯狂的,不屑的,各种各样的笑意,最终,凝聚成阴厉的怨恨。 “看到她那张脸就来气,什么风采卓绝,什么冠绝天下,在她脸上开几道口子,我看她还有什么风采,还怎么冠绝天下!”五皇女狞笑着,从地上捡起一把短刀,走到轩辕梦身旁。 好丑陋的一张脸,为什么这世上,竟会有这么丑的人?当轩辕霞用刀子,一刀刀割在她完美无瑕的脸上时,那张被嫉妒支配的脸庞,看上去,竟是那么的丑陋,那么的龌龊。 “我叫你玩小爷,我叫你娶美夫,天下的美男都是我轩辕霞的,你算什么东西,跟我抢?我让你抢啊,抢啊,你这丑八怪!”每划一刀,五皇女的心里就畅快一分,看着一张艳绝清丽的容颜,渐渐变得惨不忍睹,她终于满意地大笑出声。 那些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臣子,面对轩辕梦时,各种赞美之词不绝,那一张张的脸,都快笑成了干菊花,可面对她呢?同样都是皇女,都是天潢贵胄,从来都没有人夸赞过她,连她收进房里的小爷,都私下里嘲笑她的相貌,张口闭口,全是太女殿下。 哼,太女殿下?如今的太女殿下,只是个手脚被废的丑八怪而已! 多年的憋屈,终于在这一天被一扫而尽,五皇女那张肥胖的脸,因为兴奋而变得扭曲,非但没有增添半分美感,反而让她看上去像是一只贪婪的恶鬼。 脸上的血,渗进了眼眶,世界从鲜红变成了艳红,随着眨眼的动作,血珠从眼中溢出,就像是滴滴血泪。 浑身麻木,连疼痛都传达不到灵魂。真的要死了吗?不然,为何连撕心的疼痛都感觉不到。或许,这根本就是一个梦,属于别人的梦,她只是在这个梦境中游历了一次,现在,她要离开了,永远离开,再也不会来…… 意识朦胧中,她听到轩辕慈的声音,狠戾的,让人心生寒意:“这个男人没用了,拉出去杀了,以免留下祸患!” 杀了?要杀谁? 她竭力睁大眼,看到两名侍卫架着白苏,朝殿外而去,五皇女不住地跺脚,一脸急切。 白苏吗?她要杀的,是白苏吗? 不,不可以,她不能让白苏死!绝对不能! 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竟在一瞬间弹起,猛地冲向殿外。 所有人的都吃了一惊,眼看她即将冲出大殿,轩辕慈长剑脱手而出,幽冥的寒光,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噗”地一声,寒剑透体而过,刺穿了女子早已伤痕累累的身体。 这时,她才感到了疼痛,看着穿心而过的长剑,忽然间,早已在脑海中重复了无数遍的场景,蓦地浮上心头。 空旷的大殿,一地的死尸,流成河的血水,还有……被长剑透体的自己。 原来,曾在南宫灵沛那里看到的幻想,果真并非梦境,而是……真实的未来! 一切都应了当时的景,怪不得她离开太女府时,临走前那无意一瞥,会对自己今日这一身装扮感到眼熟。 生生死死,死死生生,早已被放入了六道轮回,今日的灾难,是她这一生必经的劫。 红尘如梦,生死一劫。 一切,早已注定。 人生,就是一场善与恶、爱与恨、忠诚与背叛的重重考验,可惜,她没能过关。 有人向自己冲来,艰难地将她抱起,嘤嘤的哭泣声,如同一根看不见的线,在耳边不停地环绕。 好疼,真的好疼,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疼。 她好想哭,可不知怎么回事,眼眶干干的,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或许是潜意识在告诉她,你是个顶天立地的坚强女子,再疼,再难过,再绝望,你也不能哭,因为你翱翔于天的苍鹰,是奔驰草原的战狼,是畅游海洋的蛟龙,只能流血,不能流泪。 “梦,梦,你不要死,不要抛下我一个人!我……我以后一定听你的话,再也不和你闹脾气了,求你了,求你坚持住,倚楼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一滴滴滚烫的热泪,落在她血肉翻卷的脸颊上,真的好疼。 白苏,你什么时候,也学会说谎了?倚楼他不会来的,就算来了,只怕也走不进这个大殿,她倒宁愿他什么都不知道,趁现在立刻离开龙华,永远的,离开这里。 没有了他,他就可以继续过从前恣意潇洒的生活,没有她,就不再有痛苦。 忘了她吧,忘了曾经的美好,曾经的痛苦,一切的一切,最好都忘了,没有她,他一样可以过得很好。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 “白苏……”撑着最后一口气,她困难地睁开酸涩的眼,一双红肿的眼,立刻出现在视线中。哭红了眼睛的白苏,更像是一只小白兔了,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可伤口实在太疼了,况且,一张满是伤口和鲜血的脸笑起来,一定也不怎么好看:“别哭,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记住,要……坚强。” 沉重而压抑的哭声,时断时续,对方似乎想要竭力忍住哭泣,却怎么都忍不住,眼泪不断地滴下,泛着苦涩的味道。 她吃力的抬手,抚上白苏的脸颊,眼中的光泽,无比地柔和:“你太善良,心肠也太软,这样下去肯定要吃亏的,虽然世上还是好人多,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救了我,不就被我毒瞎了眼,囚禁在太女府吗?” 白苏张了张嘴巴,似乎说了什么,可她却一个字都听不见,握住他的手,她只微笑地看着他,艰难的继续道:“白苏,我真的不行了,你……你要活着,一定活着,不管用什么方法,你都要活下去,知道吗?”喘了几口气,感觉意识开始变得越来越模糊,用力掐了一下掌心,勉强让意识保持短暂的清明,她必须要把想说的话说完,不管怎么样,都一定要说完! “我的时间不多了,你要把我的话,一字一句都听清楚……记住,活着,活着离开这里,找到倚楼,两个人好过一个人,宛东……不要回去了,祁墨怀虽然恨我,但……我相信,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留在昊天,那里……更适合你们生存,忘了我,不要为我守灵,什么都不要做,我在昊天临时居住的小院里……就是那颗枣树下,埋了几百两金锭,你们找到,买房屋地契也可,盘个店铺做生意也可,那些钱……应该够你们过一生了,好好活着,娶个心爱的女子,长命百岁,这样,我在九泉之下……也可瞑目了。” “我不要我不要,我谁都不娶,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紧紧抱着她逐渐冰冷的身躯,有绝望的哀伤,从他的身体里一点点流泻而出,将她牢牢包裹。 “白苏!”严厉地喊出一句,她紧紧抓着白苏的手,暗沉无光的眼,却燃着令人心颤的火焰,“你必须……听我的!必须!” 那火焰,几乎要把他的心也焚烧成灰烬,面对那双眼,白苏几乎连说不的勇气都没有。含泪点头,他紧紧抱住她,身躯俱颤。 她笑了笑,抬手捏了捏他的脸,白皙的脸庞上,立刻被染上了一只血手印:“真傻,你这样子,我怎么都无法放心……” 他不语,只静静抱着她,却怎么都无法抑制身体的颤抖。 “活着?你以为,他能活着离开这里?”尖锐刻薄的话语,突然掺进了属于两人的宁和中。 轩辕慈在下次抬起手中的长剑,朝两人所在的方向刺来。 轻飘飘的一剑,若是放在平时,根本伤不了她分毫,但现在,那无疑是致命的一剑。 幻象的最后一幕,是她用尽残余的力气,挡下了那寒光一现。 剑锋割裂背部肌肤的同时,大殿角落里那个一直静静站立,仿佛失去了存在感的男子,突然唇角渗血,缓缓倒了下去。 “云锦……”顾不得轩辕梦和白苏,轩辕慈惊慌失措地抱住软软倒下的云锦,眼里写满了惊慌和害怕。 害怕……曾几何时,在面对云锦的脆弱时,她也同样惊慌过,害怕过,可如今,却是她亲手将他推向死亡的边境,只因为,她别无选择。 殷俐珠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连忙闭气调息,“小心,有毒!” “毒?”轩辕慈脸上的惊慌之色更重了,探手握住云锦纤瘦的手腕,愕然道:“怎么会中毒?糟糕,这脉象……”手足无措中,她以掌抵在云锦的胸口,企图为他逼出剧毒,可云锦的脸色越来越差,仿佛随时都会停止呼吸。 轩辕梦想,她是真心爱云锦的吧?否则就不会冒着自己被剧毒侵体的危险,先救云锦。 两相对比,她果然,是不配爱他的。 “你到底做了什么?说!”轩辕慈冲上来,狠狠掐住她的脖颈,那张惊慌失措的脸,竟比以往所有时候都显得真实。 她笑了,幸好,轩辕慈,是在乎云锦的。 “你笑什么?你以为你这样做,我就不敢杀你吗?”轩辕慈赤红着双眼,蓦地松开她,抓住一旁失魂落魄的白苏,威胁道:“你不说,我就杀了他!” “你不会的……云锦中的毒,这世上,只有白苏可解……” “你以为我会信?” “你可以不信……只要……你愿意……拿云锦的性命……做赌注。”没想到,在生命的最后,她还是在赌。到了阎罗殿,阎王爷问她生前是什么身份,最确切的,不是太女,不是皇女,更不是侠女,恐怕是赌徒吧。 她这一生,很少有赌输的时候,这一回也不例外,她赢了,赢得很精彩,轩辕慈放开白苏,不但不杀他,反而下令,谁都不许打白苏的主意。 云锦,你我相爱一场,却各自拿对方做了一回棋子。 两清了,这一次,真的是两清了,黄泉路上,我希望,我的记忆里,再也没有你。 “白苏……活下去,记住了吗?” 点头,用力点头,现在她说什么,他都不会违逆她。 这么爽快?其实,他只是不想让她难过吧。 “云锦的毒,你要分几次解,直到有万全的把握离开,懂吗?” 点头,还是点头,只要她高兴,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我相信,以你的医术和毒术,离开这里是没问题的,不要手软,这个残酷的世界,容不得你心善,知道吗?” 迟疑了一下,还是用力点头。 “还有……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你不是她们的对手,你只需要离开这里,好好活着就可以了,明白?” 下意识想要摇头,终是忍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她笑笑,声音渐渐微弱:“还……还有……今天发生的一切,不要告诉倚楼,就说……我不再爱他了,让他今后,也别惦着我。” 白苏哭了,他不想答应她,可看着她渐渐黯下去的眸光,他还是点了点头。 仰头,望着宫殿高高的穹顶,她似乎,看到了圣洁而美丽的天堂。 天堂?她这样的人,怎配上天堂,一定是眼花了,对,眼花了。 “还有……”她喃喃着,总是不能放心,可想要说什么,她却一个字都想不出来。 白苏咬着唇,牙齿深深陷进苍白的唇瓣,他静静等着她接下来的话,连嘴唇被咬破了都不自知。 “还有……还有……” “你说吧,我听着呢,我一直都在听。”看到她渐渐涣散的目光,白苏感到非常害怕。 “还有……” 还有什么? 没有了,能说的,能做的,她已经尽力了,天堂就近在眼前,就算她是十恶不赦的人,也希望,能在死后,来到没有欺骗,没有杀戮,没有痛苦,没有绝望的天堂。 那里,是一片净土,可以安抚她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一身绯衣的女子,就这样倒在艳丽的血泊中,最后的叮嘱,她似乎没有说完,又似乎,已经无话可说。 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一根根伸展开,在所有人记忆中,那双美丽绝艳到让人心惊的眼,却再也不会睁开。 时间仿佛停止了,这一刻,世界无比宁静。 没有血腥,没有杀伐,更没有背叛。 女子唇边的笑很平和,完全不像是一个已死之人,她只是睡着了,一会儿就能醒来。 白苏俯下身去,想去亲吻她的唇。 去昊天时,路途无聊,她曾讲过一个叫做睡美人的故事——当王子亲吻被诅咒的美丽公主时,沉睡了许久的公主,终于睁开了她湖蓝色的双眼。 他抱着虔诚的心,去亲吻女子沾染了鲜血的唇,一切,都显得美丽而宁逸。 而这宁逸的美丽,却因云锦的昏倒,被猝然打破。 尖叫声,怒吼声,斥责声,顿时混作一团。白苏慢慢站起身,望着被送入内殿的云锦,唇边,缓缓拉开一抹凄绝的笑意。 他要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 总有一天,他要用自己这双从未染血的手,让她们血债血偿! —— 蓝蓝的天空, 清清的湖水, 哎耶, 绿绿的草原, 这是我的家, 我的天堂。 …… 有山有水有池塘,多美的地方啊,她现在完全可以肯定,自己是来到了天堂,哪有地狱美成这样的! 没想到啊,自己这么十恶不赦的人,死后竟然没有下地狱,而是升了天堂,所以说,老天爷,你的眼睛,那是瞎滴。 天堂啊……多么富有诗情画意的地方,但是,为毛没有人捏? 人都到哪去了?难道说,这天堂只有自己一个人? 哎呦喂,不是吧,老天爷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谁说地狱一定是孤魂野鬼的聚集之所?又谁说地狱一定是满目疮痍岩浆遍布?还有谁说地狱全是刀兵杀伤、大火大热、大寒大冻、大坑大谷等的刑罚? 如果说,给你一个绝美的仙境,到处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但……除了你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没人陪你说话,没人陪你玩耍,没人开解你,没人安慰你,这特么的不是比在地狱受刑还可怕吗? 老天爷,你玩我呢! 轩辕梦以指竖天,反正都下地狱了,管他会不会天打雷劈。 刚竖起中指,就见原本湛蓝的天空突然乌云遍布,惊雷不断,她正纳闷,便见一道闪电自空中劈下,直冲她而来。 妈妈咪呀,要不要这么灵验! 连忙向后跳去,呼呼,还好,闪电劈在了她身前三步之远的地方,一股红色的烟雾冒出,不一会儿,那红烟就凝成了一个人形。 人?终于有人了? 当对面的烟雾完全幻化成人的模样后,她顿时风中凌乱了。 玩她呢是不?怎么是个跟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啊?不对,她的脸毁了,现在应该看不出相貌。 摸摸脸庞,咦?竟然完好无损? 这时,对面的“她”说话了:“轩辕梦,你恨吗?” 啊?什么? 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重复道,“你恨吗?那些你爱的人,关心的人,被你视为知己的人,你恨她们吗?” 恨?恨吗? 被出卖,被折磨,无故枉死,换做是谁,都会恨吧。可她最该恨的,不是自己吗?那个骄傲狂妄,无情无义,自以为是,不知死活的轩辕梦。 另一个她似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冷哼一声:“怨恨自己有什么用?这个世界本就是残忍的,你不去伤害别人,别人也会来伤害你,你为云锦为付出了那些多,他是怎么对你的?你把轩辕慈当亲人,她呢?她可有把你当妹妹看待?还有五皇女,那个丑笨如猪的女人,她嫉妒你的美貌,嫉妒你的风采,因为她处处不如你,所以才会恨你!殷俐珠看似侠肝义胆,实际上却比任何人都要阴险卑鄙,她根本就不是在为邵煜霆报仇,她只是在发泄自己的私欲而已,她是个小人,手段龌龊,恶心至极!” 这个女人说话虽然偏激了一些,但不得不承认,她的话,很有道理。 “那又怎样?说到底,还是我输了,一败涂地。”不但输了,连白苏的性命,萧倚楼的性命,都没有信心保住。 女人突然一声厉喝:“轩辕梦,你太懦弱了,真正的你,根本不是这样的!” 她眯起眼,看向对面那个无论从面相还是穿着都与自己毫无分别的女人,反问道:“哦,那真正的我,该是怎样的呢?” 女人的眼神很犀利,明锐如鹰隼,透着震撼人心的力量,“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在我们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失败两个字!” “没有失败?”她喃喃自语着,不断的重复着四个字。 “是,没有失败!”女人铿锵有力的声音,掷地有声,没有一丝的犹疑,充满了力量感:“你的失败,皆来源于对自己的不自信,这世上,没有什么是可以难倒我们的,你注定,是这个天下的主宰!” “主宰?”她自嘲一笑:“死都死了,还主宰什么。” “死?我们不会那么容易死的,我们要活着,要将曾经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通通踩在脚下,让她们生不如死!” “喂,你别一口一个我们,虽然你跟我长得很像,但你根本不是我,我哪有你那么变态。”这女人太狠了,比自己狠一百倍啊,那狠戾的口气,让她都有些害怕。 女人却笑了,笑得狂妄,眼中满是对这个世界的蔑视与不屑:“轩辕梦,你其实很清楚,我们根本就是一体的,你认为我变态?这只能说,你很享受这种变态的过程,每一次杀人,你心中不都充满了嗜血的兴奋吗?” 呃……这一点,她还真是说对了,虽然她很讨厌杀人,但每一次杀人,她其实都很开心,事后也没有半点愧疚感。 女人的笑越发深沉了,她的脸,就如那些被她杀死之人眼中倒映的面庞一模一样:“每个人的心中,都藏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灵魂,你也不例外,如果说,我是九分恶一分善,那你就是九分善一分恶。” 有些讨厌女人的直白,她将她隐秘的心思,全部暴露在青天白日下,这种感觉很不爽,就像是你知道了我的全部秘密,但我却一点都不了解你一样。 她也想,挖出对方隐藏在心中的秘密。 “就因为那一分善,你留下了云锦这个祸害,对吗?” “你完全可以用你那一分恶杀了他,可你没有这么做。” 轩辕梦嘴角一抽,又被将了一军:“你实话告诉我,其实这个身体中原主人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消失,对吗?” “没有什么原主人,你就是这个身体的主人。” “那你是怎么回事?”看着一模一样的脸,还是挺别扭的,她将目光调向远处。 “我?”女人忽然做了个轩辕梦常做的动作——撩头发,然后嫣然一笑:“我是你灵魂中的黑暗面。” “黑暗面?”开什么国际玩笑。 “没有我,就没有完整的你,虽然你很讨厌我,但你却不能失去我。” “你别自作多情好不好,有你这么脸皮厚的人吗?” “我脸皮厚,不就是你脸皮厚吗?正因为你的骄傲自负,狂妄自大,才得到了如今的下场。” “呸,明明狂妄自大的人是你!” “我说了,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我跟你没……” “轩辕梦!”女人忽然打断她的话,漆发无风自舞,妖娆的红与黑,不似神,只似魔:“杀母之仇,断腿之仇,背叛之仇,陷害之仇,欺辱之仇!这些仇,容不得你忘记!” 那尖利得有如刀尖般的声音,立刻唤醒了她面对死亡与折辱时的痛苦与绝望。 是,不能忘,也不敢忘,那些或畅快,或嫌弃,或冰冷的笑意,就像诅咒般,不停地在脑海中回荡。 “我……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呢?” “活下去,顽强地活下去,总有一天,你会拥有这世界上无与伦比的力量,当你站在权利的顶峰时,便是对那些伤害你的人,最好的报复!” 活下去,活下去…… 顽强的活下去…… 那些痛苦,那些悲伤,那些无法宣泄的愤怒,总有一天,会被全部抹煞。 活着,就算一无所有,就算饥寒交迫,就算尊严尽失,也要活着! 没错,她,要活着! 黑色的乌云散去,美丽的草原消失,那抹红色,也开始渐渐变淡,留给她的,只有最后一抹坚定的微笑。 骤然睁眼,一股恶臭味钻入鼻腔,周遭一片漆黑。 这是哪里? 难道是地狱? 疼,浑身都疼,像是正在遭受着凌迟之刑,连呼吸中,都掺杂着万蚁噬心的剧痛。 忍痛坐起身,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影子。 一个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差点没把她吓趴下:“殿下,您醒了?” 这个声音,算不上有多熟悉,但也绝不陌生,她机械地扭过头,连带着肩押骨一阵裂痛:“是你?” 女人小心地扶住她,声音压得极低:“殿下,我长话短说。您身上的伤我已为您包扎过,但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闯出皇宫。这里是宫中暂时储放恭桶的地方,一会儿会有下人会来取恭桶,所以只能委屈您,暂且躲在盛放污物的大木桶里,等出了宫,您就安全了。” 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但看着女人隐在黑暗中那双诚挚的眼,她咬咬牙,点头道:“我明白了。” ------题外话------ 昨天一枚深水炸弹,把万年潜水全炸出来了o(╯□╰)o果然,提前备好安全帽还是很重要滴,后面的剧情……啊啊啊!我只能用一句话来形容,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哈哈哈~不知是不是我这个阴谋线拉得有点长,前面好多伏笔乃们竟然都没有看出来,其实我多希望乃们能看出来啊,不过没关系,后面会解释清楚的 第86章 害死她的人是你 天还没亮,一些粗使宫人们便排着整齐的队伍,运送装夜香的木桶出宫去了。舒榒駑襻不知魏贞用什么法子将她从侍卫手里偷梁换柱,但想想就知道不会简单。 经过城门口时,需例行检查,早已等候在城门前的魏贞,上前一步,亲力亲为,掀开隐隐散发着恶臭味的桶盖,被臭气差点熏晕过去的轩辕梦抬头,与魏贞的目光相触,千言万语,尽在这短短的相视中。 无需要再说什么,她想说的,自己都知道。 ——太女殿下的知遇之恩,卑职无以为报,只能送您到这里,从此,天高路远,您自个儿保重。 将桶盖重新盖回去时,魏贞在心里这样说道。 轱辘轱辘,马车缓缓驶向宫外,前一日的腥风血雨,似乎已随着她的死亡而宣告结束,只有她自己明白,她的人生,从此刻起,才刚刚开始。 摸了摸胸口被洞穿的位置,自嘲一笑。自己之所以被长剑穿心后还能不死,是因为心脏长在了右侧胸腔,也就是现代医学所说的右位心。 这算是老天爷开的一个玩笑吗?如果是,那也太狗血了,呵…… 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为了逃命,竟会躲在臭气熏天的粪桶里,果然,人的棱角,是可以被磨去的,现在的她,身上每一根尖锐的利刺,都在那一场血腥的劫难中被拔的一根不剩。抱着双臂,她吸吸鼻子,竭力忍住眼眶泛起的潮热,将脸埋进膝弯。 马车在无人的地方停下,两名宫人将她从桶里扶出,然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盛放大木桶的马车继续平缓地向前驶去。 别了,这座承载着欢笑与痛苦,悲伤与幸福的都城,未来虽然很迷惘,但她会坚定不移地朝前走,一直走,一直走…… 身上只有几两碎银,轩辕梦为了省钱,也为了低调,所以不敢买马,只能选择步行。 手脚的经络被挑断,她现在每走一步路都像是走在刀尖上一样难受,可她必须不停地往前走,魏贞能为她争取的时间不多,很快,轩辕慈就会发现自己根本没死,以她的手段,自己想要再逃出京城,只怕是不可能了。 想什么怕什么,天刚亮,轩辕慈就派出一队骑兵出城搜寻,她两条废掉的腿,怎么能比得上马匹的四条腿?原本想放弃算了,但一想到自己所受的那些苦,以及夜鸦,女皇以及魏贞为自己做的所有牺牲,心中立刻燃起一股求生的意志,拖着伤残的双腿,她一步一步,坚信地往前疾奔,不能被捉到,一定不能被捉到!她必须活下来,必须! 马蹄声阵阵,隐约传来狗吠的声音,轩辕梦回头,看到地上的一滩滩血,顿感不妙。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一个双腿残疾武功被废的女人,面对身后紧追不舍的虎狼之师,还能有什么逃脱的办法? 难道,这就是命? 眼见远处烟尘滚滚,轩辕慈派出搜寻自己的骑兵已经有两人出现在了视野中,她顿时失了力气,瘫倒在地。 这时,另一面,有人骑马朝她狂奔而来,没有看清到底是谁,只见一只手从黑色的斗篷下伸出,冲她道:“快,跟我走!” 她仰头,看向端坐在马背上的人,虽看不到他的样貌,但那声音以及对方的眼睛,她却极为熟悉。 “竹染。”很平静,她甚至一点也不惊讶。 竹染见她不肯伸手,急得忙从马背上跳下,“快,殿下,他们马上就要追来了!” 凌乱的马蹄声,每一声,都仿佛重重踏在了心坎上,望着眼前伸出的手,轩辕梦咬了咬牙,握了上去。 竹染忙将她托起,送上马背,随后翻身上马,向着远处的密林打马而去。 身后,是擅长追踪的骑兵,属于禁卫军独立的一个分部,女皇在世时,轩辕梦就知道有这样一个隐秘的部门,当时她并未在意,只当是女皇为一统天下而培养政治间谍的地方,却没想到,这个分部,竟然是轩辕慈为了夺位而专门设立的,准确说,是为了对付自己而设立的,她真傻,竟然没有看出轩辕慈的野心,如果她不那么执着于亲情,是不是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白苏单纯,她轩辕梦又何尝不天真? 竹染…… 还有竹染。 轩辕慈的骑兵擅追踪,而竹染,似乎擅于反追踪,他的行进路线,并不是笔直的,而是呈s型,在互相追逐的过程后,身后那些骑兵做出了很多次错误的判断,以至于与己方距离越拉越远,当轩辕梦以为终于逃过一劫时,几声狗吠声突然响起,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几道黑影就朝自己的脸面扑来,她双目圆睁,只看到了尖利的獠牙。 马匹一声嘶鸣,直直立了起来,两道黑影扑空,落在了对面的大石头上。 是两条獒犬,牛犊般大小的身体,锋利的獠牙,正恶狠狠地盯着马背上的她。(..tw) 若是武功没有被废,这两条獒犬又哪里是她的对手?可现在,这两条中的任意一条,都能轻而易举地撕裂她的喉咙,将她的心脏挖出。 似乎察觉到了她内心中的胆怯,两条獒犬再次纵身扑来,一左一右,配合的十分默契。如果要想躲,她只能从马背上跳下去,但獒犬的速度很快,只怕她还没落地,就被两只巨犬从中间撕成两截了。 脑子飞快转动,短短时间内千百种思绪闪过,却无一可用。 正为难,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两条气势汹汹的巨犬被拦腰斩断,如两坨死肉跌在地上,内脏流的到处都是。 她诧异回头,侧眸看着竹染,双目写满了不可置信。竹染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苦涩一笑,什么都没说,扬鞭用力在马股上用力一抽,策马疾驰。 被两条獒犬一耽搁,他们与骑兵的距离再次被拉近,更糟糕的是,原本集中在一起的骑兵,突然向两旁散开,分成了两拨从两个方向分别包抄,就算竹染能躲过其中一拨,却躲不过另一拨。 眼看就要被追上,竹染却突然一勒缰绳,将正在疾驰中的马停了下来。 “殿下,您留在这里,我去引开他们。”竹染二话不说,将身上的斗篷解下,然后去扯轩辕梦破败不堪的外衫。 轩辕梦拒绝,“竹染,事到如今,你认为我还会信你吗?” “殿下!”竹染眼中泛出急痛,他试图说服轩辕梦,却发现时间根本不允许:“是,我是月影山庄的人,我留在你的身边,就是为了监视你,那日,我明知你进宫会凶多吉少,却还是昧着良心那么做了,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求你原谅,我也不需要你相信,我只想弥补自己的过错。殿下,你是个好人,能用我的命换你的命,我觉得值了!” 竹染会武,轩辕梦根本反抗不了,眼睁睁看着竹染将她的外衫套在身上,翻身上马,她却无能为力。 举起手里的鞭子,在甩下的瞬间,竹染忽地回过头来,他脸上的笑,还是那么的腼腆,一如记忆中的青涩。 其实,她根本就没有怪过这个少年,人人都有自己的不得已,他从来没向自己宣誓过忠诚,也从来没有对她诉说过自己的身世,就算出卖她,也不算背叛。 人这一生,总会经历那么几次生离死别,她对此,已经看得淡了,可当竹染回过头,朝她微笑的那一刻,她却突然害怕了。 这一眼,不是生离,而是死别,从此以后,她再也看不到这个少年明媚而热情的笑容了。 “竹染……”她向前迈了一步,可脚踝骤然传来的疼痛,却让她跌倒在了地上。 “殿下,竹染以后不能再侍奉您了,您要好好照顾自己,多保重。”仿佛拉家常一样的叮嘱,却让她内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啪”的一声脆响,之前还在对她微笑的少年,就已经远离了她的视线,变成了地平线上小小的一点。 她披着斗篷,躲在一个地势稍低的洼地里,面前有浓密的灌木丛遮挡,不仔细看,根本不会被发现。 一拨骑兵飞快地从面前飞驰而过,轩辕梦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如果被找到,她就是有几百条命,那也不够死的。 她一动不动地躲在洼地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不知过了多久,树林中突然变得安静起来,这份安静,却无来由让人感到心慌意乱。 从枝叶的缝隙中往外窥探,却什么都看不到,如果换做别人,看到这样的场景,恐怕会认为已经安全,而从藏身处现身,可她不敢,没有完全的把握前,她不敢出去。 时间一点点过去,艳阳高照,将整座树林都沐浴在一片金色的圣光中。 林子里还是很静,连一丝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她记得,在进入密林前,他们的马惊起了这里的一群鸟雀。这并不是一个死树林,可为什么,现在却连鸟鸣声都没有了? 奇怪,太奇怪了。 经历了那么多的背叛与欺骗后,她变得更加小心翼翼。 日影西斜,她还是一动不动地躲在低洼地里,因为血液的不流通,她现在连手指都变得麻木,就算她想出去,也没有力气出去了。 眼皮一阵阵打架,疲惫与困顿渐渐占据了她的意识。 意识完全混沌前,前方的草丛中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然后,脚步声开始变大,接着,她又听到一阵马蹄声,慢慢的,马蹄声也开始变得清晰,直到最后的响亮整齐。 一队骑兵,拖着一个身着绯红衣衫的人,慢慢走到了她的面前。 那身衣服,她再熟悉不过了,是竹染从自己身下褪下,又穿在他身上的那件!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躺在地上,被马匹拖着走的人,长发散乱,遮住了容貌,身子软软的,像是被抽去脊骨的鱼。 一名骑兵小跑上前,在那人的身上狠狠踢了几脚,见对方没反应,于是蹲下身,将他整个翻转过来。 长发向两旁散去,她终于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人的容貌。 不……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她一遍遍地祈求上天,希望那是个自己不认识的陌生人,可那张沾满了血污,却仍旧清俊秀丽的脸庞,却残酷地击碎了她所有希望! 记忆中,他还是那个喜欢哭,有些羞涩,胆子很小的大男孩,无论怎样,她都无法将眼前这个满身血污,毫无生气的死人与那个少年联系起来。 “这小子真够倔的,全身的骨头都被捏碎了,还不肯松口。”那名骑兵叹了口气,将他放下,“已经死了。” 这时,一个头戴盔甲的骑兵纵马上前,因为他全身都被包裹在铁甲中,故而看不清样貌。 他将马停在竹染的尸体前,静静看了一阵,忽的发出一声嗤笑,伸手将头上的铁盔取下。 轩辕梦死死盯着那人的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服下了忘忧散吗?难道忘忧散失效了? “她受了重伤,腿脚又不方便,肯定逃不远,你带人去附近搜,我就不信,她能逃得出京城!”孟安一挥手,眸光冷酷。 几名下属听命而去,孟安又在原地站了一阵,这才纵马离开。 林子再次恢复宁静,轩辕梦却依旧躲在洼地里,不敢出来,直到月上柳梢头,孟安找不到人,只好离开林子,去别处搜寻,她这才一点点挪动着早已麻木的身子,爬出洼地。 颤抖着手,抚上竹染早已冰冷的脸颊,脑中突然闪过他对自己绽放的最后一抹笑容,一直隐忍的泪意,终于滂沱而下,再难抑制。 远处乌鸦的啼鸣声凄厉刺耳,清霜般的月色,似乎也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轩辕梦徒手挖出了一个浅坑,这已经是她力所能及的最大极限了,这双手脚,从今以后,别说是练武了,能不能自力更生都是问题。 埋了竹染,她突然有些迷茫,不知接下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 龙华是不能待了,轩辕慈一天没找到她,就一天不会安心,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能去的,似乎只有宛东和昊天。 昊天? 不知祁墨怀知道自己如今的下场,会不会很开心,她终于遭到报应了,曾加诸在他身上的痛苦,现在百倍千百地被施加在她的身上,老天爷其实是有眼睛的,恶有恶报,她轩辕梦终于尝到了报应。 昊天去不了,那就只能去宛东了,默默口袋里的几两碎银,长叹口气。 大手大脚惯了,不知这几两银子到底能撑多久,早知会有今日的话,她就在全国各地都埋上一些银两了。 从高处摔落低谷的滋味不好受,但再不好受,也要坚持下去。龙华留不得,昊天去不成,不是还有宛东吗?老天还算仁慈,起码没有让她无处容身,就是自己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到了宛东,以什么来维持生计? 唉,刚说老天仁慈,结果就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难题,难不成,让她捧个破碗,坐在路边,见人就喊:“大爷公子,行行好吧,行行好吧……”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她轩辕梦,当真要混到这种境地?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不管用什么方式,活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 轩辕慈虽一直不断派人搜捕轩辕梦,但对外却宣称她已经伏诛正法,随便找了颗被划花脸的人头,悬挂在城门上,人来人往,只要一抬头,就可以看到那血淋狰狞的头颅。 为避免夜长梦多,轩辕慈草草操办了女皇的丧事后,立刻登基即位,顺理成章地成为了龙华第十四代继承人。 皇室的这场残酷政变,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知道有多么血腥,对于百姓们来说,不管谁做皇帝,只要不是暴君,对他们来说,其实都是一样的。他们只是有些始料不及,女皇怎么突然就驾崩了,太女怎么就丧心病狂弑君了,朝局的动荡,他们永远都看不明白,人性的险恶,他们也永远看不透彻。 皇宫经过了一番血的洗礼,仍旧壮阔辉煌,百姓们换了君主,日子依然平静,一切都保持着原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也只是好像…… 锦怡宫内,气氛凝重而紧张,太医们个个垂手恭立,紧张地直抹汗。 隔着一层薄薄的月白色纱帘,隐约可见侧躺于榻上的一道纤细身影,新帝静立在纱帘边,脸色阴沉得吓人。 殿内很安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太医们这辈子都没这么紧张过,先帝严肃冷酷,这位新帝似乎更威严酷戾,她周身散发出的那股子阴寒之气,让这初夏的夜,也变得寒冷刺骨。 她们所受的这些苦,这些惊吓,全部源于床榻上那个昏迷不醒的男人。 这个男人,可是皇上的心头肉,不知中了什么毒,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听说只有一个姓白的神医才能解毒,她们虽然没有见过所谓的神医,但都希望这个人能够立刻赶来,好帮助她们脱离苦海。 “人呢?”新帝终于忍无可忍,转向一旁的内侍询问,声音虽清淡,却夹杂着无法掩饰的怒火。 内侍也是一头冷汗,小心翼翼回道:“回皇上,马上就到。” “马上就到马上就到,一个时辰前你也是这么说的,可人呢?凤后命在旦夕,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朕要你们何用?来人,通通拉出去斩了!”轩辕慈愤怒至极,云锦的昏迷,让她失去了所有理智。 众人一听,吓得“扑通”跪下,连连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这一声声的饶命,让轩辕慈原本就躁乱的心情更加惊痛急怒,她恨不能杀了所有人为云锦陪葬,当下一挥袍袖:“拉下去!” 众人心知再无转圜,凄厉的喊声,响彻整个宫殿,这时,宫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宫人连礼数都顾不上,就奔到轩辕慈脚边,跪下道:“白……白公子找到了。” 轩辕慈双目如电,直探向殿外:“带进来!” 当白苏踏入殿内时,诸人这才发现,唯一能为凤后解毒的神医,竟然是个男子。 男子就男子吧,只要能医好凤后,保住她们的小命,回头定会天天给他烧高香,祝他长命百岁。 短短几日时间,白苏就迅速消瘦下去,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眼神也带着深切的哀伤,但与几天前比起来,他却显得成熟了许多,那张清秀的脸庞,少了一分稚嫩和脆弱,多了一分沧桑和坚韧。 轩辕慈目光阴厉地看着他,要不是只有他才能为云锦解毒,她一定会立马杀了他。 白苏一步步走上前,经过轩辕慈身边时,却像是没看到她似的,径直走了过去。有人看不过去了,大喝一声:“大胆,见了皇上你竟敢不跪?” 白苏头也不回,冷声反问:“皇上?皇上在哪里?”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这男人不想要命了吧,连新皇都不放在眼里,八成是疯了。 轩辕慈脸色很不好,但她一向很能忍,为了云锦,她暂时还发作不得,等云锦的毒解了,她有的是办法折磨白苏。 白苏不用去看轩辕慈的脸色,也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轩辕梦临死前的叮咛,每一个字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他要活着,要报仇,所以,他不能再心软了。 掀开纱帘,他看着男子温润儒雅的面容,拈针的手,好几次都想刺进他的死穴,但终究还是忍住了。云锦死了,他也活不成,虽然很想立刻去地下陪她,但就这样毫无作为地死去,她一定不会原谅他。他要活着,就必须依靠云锦,纵然他有千般错,也不能杀了他,只要不死,以后就有的是机会报仇。 浮生暗影的毒性很烈,虽然不会立刻置人于死地,一旦毒发也不会好受,云锦的身子本来就弱,这一折腾,元气大损,身子烙下病根,从此以后,疼痛将会伴随他一生,这比杀死他,还要令他痛不欲生。 以金针渡穴,又给云锦喂下他炼制的丹药,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云锦,这才悠悠转醒。 几乎是云锦刚颤抖了一下眼皮,轩辕慈就冲了上来,握住云锦冰冷无温的手,一脸激动的喜色:“云锦,你醒了?太好了,太好了!” 那双黑玉般的眸,虽然已经睁开,却显得没有焦距,无论轩辕慈说什么,都掀不起半丝波澜。曾经狡狯幽深的眼,如今像是一颗失去光泽的水晶,再无昔日的那番勃勃生机。 轩辕慈也不恼,目光无比温柔地看着他,之前的暴戾狠绝立刻消散不见。 “云锦,你好好养病,其他的都不要想,我已经立你为凤后,不论今后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可云锦还是没有一点反应,除了那双眼睛是睁着的,其余跟死人没什么分别。 轩辕慈却不气馁,继续温声软语地讨好他:“云锦,我知道你恨我的隐瞒,但我也是没办法,谁让你……”忽地顿住,一时忘情,她竟忽略了这满屋子的太医和侍人,站起身,温柔的目光刹那褪去,又是一副严厉冰冷的模样:“你们都下去吧。” 虽然她的声音很冷,没有感情,但听在太医的耳中,简直如同天籁。 真险,这条命总算是保住了。 白苏也随着太医往殿门外走,却听身后传来阴森森的冷喝:“你站住。” 步子是停下来了,可白苏还是没有回头。 轩辕慈走到他身边,这时,她眼中的怨气才毫无掩饰地流露出来:“轩辕梦已经死了,你难道不想去黄泉路上陪她?” 白苏微微侧过头,以余光看着轩辕慈:“你要杀我吗?” 轩辕慈轻轻笑了起来,这个男人,其实并傻嘛。 “你怕死吗?” 白苏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淡淡道:“凤后的毒,需要分七次医治才能彻底清除,浮生暗影是我师父的独门秘药,天下间只有我和我师父,才会解这种毒。” 轩辕慈眉头一拧,走到他面前,盯住他的眼,似乎在探究他话中的真假。 白苏不闪不避,直直迎上她的窥探:“你可以赌一把,只要你可以承受得起。” 有那么一瞬间,她真想将眼前男人的心脏挖出来喂狗,但她不能赌,因为她赌不起,她那么爱云锦,等了他这么多年,终于如愿以偿得到了他,她失去不起。 冷厉的神色被刻意敛去,她露出温和的笑意,亲自送白苏离开锦怡宫,直到他回到宫中的临时居所。 轩辕梦,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厉害,输得那么惨,却还拿捏着我的软肋,你以为用这种方法,白苏就能活下去吗?妄想! 带着一身戾气,轩辕慈回到了锦怡宫。 此刻明亮的宫灯已被撤下,只在内殿,点着几盏光线微弱的烛灯。 轩辕慈走到榻边,去握云放在锦被外的手,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人,突然将手拿开,拒绝了她的触碰。 女人尊贵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极是尴尬,不过她还是好脾气的笑了笑,不以为意:“云彩原已经平安回到丞相府,你大可放心。” 像滩死水般的黑眸,终于缓缓转动,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为什么要这么做?” 轩辕慈笑:“我不懂你在问什么。是我点你哑穴,让轩辕梦误会你一事,还是我用云彩原威胁你一事?” “你杀了我吧。”他闭上眼,脸上尽是一心赴死的绝然。 “死?我怎么会让你死?你是我的,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轩辕梦那个贱人手中抢回来,我怎么能允许你死呢?” 云锦没有反驳,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又变回了之前的死寂。 “云锦,只要你听话,你母亲就还是龙华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我是皇帝,一言九鼎,决不食言。”云锦是孝子,她深知云锦最在乎的是什么。 可她似乎错了,云锦根本就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正想重复一遍,忽见他转过脸来,那双黑沉如夜的眸子中,是前所有为的寒凉:“玉佩呢?还给我。” “你还想着那个贱人!”王者气度顿时被破坏,轩辕慈站起身,失控地尖叫。 云锦却还是那句话,“把玉佩还给我。” “我偏是不给,你能怎样?”她恨,恨云锦把那么重要的家传之物给了轩辕梦,却不是自己。 “把玉佩给我。” “云锦,我为你付出了这么多,你都感觉不到吗?”她强行抓住他的手,死死按在自己的心口上:“你是爱我的,要不是轩辕梦,你早就是我的人了,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你明明这么爱我,为什么要把身子给她!” 云锦虚弱的目光落在她急痛的脸上,她眼中的爱意和恨意都那么明显,明显得让人齿冷,许久后,他轻轻开口:“我不爱你。” “你胡说!”轩辕慈再次失控大喊。 他抽回了自己的手,“你答应过我,你只意在皇位,绝不会伤害她,我以为你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说到做到,却不曾想……或许犯傻的人是我,错的人也是我,最该死的,也是我。” “呵呵……呵呵……”轩辕慈忽然吃吃地笑了起来,眼神厉幽:“云锦,你有资格批评我吗?当初是谁说,不管发生什么,他的心,他的身,都会永远为我而留!可事实上呢?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派人前往昊天,一次次暗中帮助轩辕梦!她为寻找鲷鳞血蟒迷了路,是你的人指引她走出血阴山;我在昊天皇宫外设下埋伏,你的人却坏我好事,害我错失良机;我与文太师联手,利用祁墨怀引她现身,你倒好,派人千里迢迢把文太师的罪证双手奉上!这些我都不计较了,可你竟然背叛我,你背叛我!”再也忍不住,她俯身扳住云锦的双肩,盯着他的眼睛,咬牙低喝:“你做的这一切,我全部都知道,包括你利用我们的婚事,金蝉脱壳,离开京城的计划!假若成功,你就可以与被你困在昊天的轩辕梦团聚,然后你们一同隐归山林,夫唱妇随,做对神仙眷侣,真是个精妙至极的计划!好,既然改嫁的消息是你自己放出的,那我不如将计就计,我偏不让你如愿,你有你的人,我也有我的人,我只需帮白苏和萧倚楼一把,他们就会按照我所预料的救出轩辕梦,她那么喜欢你,听到你改嫁的消息,一定会迫不及待地赶回京城,说到底,真正害死她的人,其实是你!” 第87章 你做人真失败 真正害死她的人是你! 害死她的人是你! 是你! 女人尖利的怒吼声,像是最锋锐的刀子,一刀刀割在他的心口上,整夜整夜地疼。 是他害死了她?是他害死了她! 脑中忽然浮现出她凄裂绝艳的双目,不再是以往的柔情,不再是曾经的眷恋,只有无尽的冷漠与厌恶。 她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她将两人以往的恩爱缠绵,全部抛弃得一干二净,没有一丝留恋,一丝不舍。 是啊,她原本就是行事果决、敢爱敢恨的女子,是自己对不起她,又谈何留恋,谈何不舍? 还记得那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她仰首,闪着明亮的双眸,认真的,一字一句地对他说:“你若真的负了我伤了我,我不会恨你,也不会再爱你,我会将你忘记,彻彻底底从脑海中,从灵魂中遗弃,因为一个背叛我的人,不值得我为他付出多余的感情。” 她做到了,当她将玉佩还给他的那一刻,她就已经做到了。 握紧手中的玉佩,莹润的白玉中,那鲜红的一点,荼蘼艳丽,看一眼都觉得刺心。 仿佛不忍再看,他将目光别开,投向窗外的无尽月色。 此后,注定要孤寂一生了,那些繁花似锦,云舒云卷,都将从他的生命中褪色。 长相思里,容颜斑驳。 长相思里,魂也斑驳。 活着,只是为了思念,为了赎罪,为了惩罚。 对不起,我曾说,除非我死,否则,我必不负你。 错的人是我,我以为这样做,你就会开心,就会幸福,我的自以为是,断送了你的生命,也断送了我的一生。你不愿见我,我亦没脸见你,就这样吧,让痛苦伴随我生生世世,当地狱中彼岸花开,我再去向你赔罪,这期间,就让我继续在无止境的绝望中,独自前行吧…… 同样的月色,同样的夜晚。 轩辕梦窝在一间临时搭建的草棚里,摸着有些干瘪的肚子,长吁短叹。 人生总是充满了各种未知性,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种从天堂落入地狱的历经,众叛亲离,无依无靠。 下辈子还是投生在普通人家好了,这种大起大落,她再也经不起了。失而复得母爱,还未感受,就再次失去,以为至死不渝的爱情,到头来却只是一个笑话,再多的苦,都比上心中的伤,都说月宫遥寒,清冷孤寂,她却觉得,这世上最孤寂最无情最寒冷的地方,只有皇宫。 皇宫中的人,都是无情之人,就连女皇,也为了一己私欲,而至她的父亲于不顾。是,杀死凤晗的真正凶手是轩辕慈,可女皇,却是间接害死他的凶手,她的视而不见,才是造成他亡命的最根本原因。 在宫里呆了那么久,直到现在,才算真正看清人心,是她太傻,还是这世界太残酷? 山间露重,夜风寒凉,饿了整整一天,浑身没有力气,她打了个冷颤,双臂环抱,将身体紧紧蜷了起来。 估摸着再走两三天,应该就可以到达宛东,古代交通落后,信息传递也落后,这才给了她平安逃离的机会,要是放在现代,轩辕慈来个全国通缉,她除非掘地三尺,否则,非得给抓回去不可。 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样在破旧的茅草屋里,又混了一晚,早上天不见,轩辕梦就启程前往宛东,路过一片果树林,欣喜若狂,狗熊一样爬上去摘了几个果子,还被看果园的狗追了一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好在小时候贪玩,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做,最终有惊无险,成功逃离。 一路上,就这样在偷与逃的反复循环中,来到了宛东。 陇海城,是宛东最繁华的一个城市,因为靠海,运输业发达,人来人往,交易频繁,故而相比于京城,这里才是有钱人有地位之人聚集的场所。 轩辕梦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一无所有的自己,偏要到这里还跟有钱人凑热闹,或许,是曾经来过一次,对这里比较熟悉,有安全感吧。 走在热闹的市集上,不管男女老少,全都躲着她走,以前是热情相迎,媚眼不断,现在呢?简直是路上行人欲断魂!甚至有小孩指着她尖声大叫,“丑八怪,丑八怪!” 摸摸已经结痂的脸,这副样貌,就是自己看到都被吓一跳,更何况是小孩子。 不过如今这副脸孔,可比以前有女人味多了。 以前叫娘,现在叫霸气! 唉,只能这么安慰自己了,有时候自欺欺人很傻,但也不失为一个很有效的疗伤法子。 集市上商铺林立,车水马龙,轩辕梦专拣阴暗的地方走,一是避免被太阳光晒,因为伤口一晒就疼,二是免得吓到小盆友,那都是祖国未来的花朵,吓坏了家长还不得找她拼命啊。 走着走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味远远飘来,干瘪的肚子又开始疯狂抗议。.tw[] 一路上一直在省钱,从来没吃顿好的,好长时间都没闻到一星半点的肉味了,看到蒸笼里白白胖胖的肉包子,轩辕梦狂吞口水。 吃一个,就吃一个,以后她绝对不会再乱花钱了。 一番心理争斗后,她决定买一个包子解解馋。 走到卖包子的摊位前,她刚把钱掏出,突然从身后冲出了一个人,一把抢过她手里的荷包,拔腿就跑。 好个小贼,光天化日之下敢抢钱了,胆子不小,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 下意识便想用轻功去追,可跑了两步后才发现,别说是轻功了,就是跑都跑不动,一瘸一拐的,像个七老八十的老妪。 她的钱,她的钱啊!虽然这样几两,却是她现在的全部积蓄,没了这些钱,她要怎么生活呢! 眼看那抢钱的小贼马上就要跑出她的视线,情急之下,她鼓足了劲,拼命往前冲,可因为腿脚不利索的缘故,没跑多远,就一头栽倒在地,实打实地摔了个狗吃屎,周遭立刻传来一阵哄笑声,她的绝望,她的悲伤,愉悦了这些因为无聊而看热闹的行人们。 从地上爬起,她默默躲到一旁的角落里,将头低下,蓬乱的长发遮挡住她脸上愤恨委屈的神情,也遮住了行人们厌恶轻蔑的眼神。 肚子好饿,肉包子的香味还在不断地往鼻子里钻,肚子的抗议声越来越大,舔了舔干裂的唇,她站起身,忽然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她缓步走向包子店,街上人来人往,她这样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蓬乱的女人,自然不会有人注意,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难耐的饥饿感终于战胜了理智,她冲向蒸包子的笼屉,飞快伸手,从滚烫的笼屉中抓了几个包子。 “喂,臭要饭的,你干什么?把包子放下!”见她偷包子,伙计抄起炉灶边用来挑水的扁担,便朝她狠狠打来。 将一只包子塞到嘴里,手里各拿一个,轩辕梦拔腿就跑。 腿脚不便的她哪里能跑得过四肢灵敏的伙计,没跑几步就被追上,粗重的扁担打在背上,火辣辣的疼,但她顾不了这些,狼吞虎咽地吃下口中的那只包子,又把手里的包子往嘴里塞去。伙计边跑边打,她边跑边吃,扁担打在身上很痛,但她似乎一点也感觉不到,只专心致志地吃着手里的包子。 只要能填饱肚子,挨一顿打又有什么? 同样的街道,同样小巷,同样的风景,就在这里,她气势汹汹威胁过一个无辜的医馆老板,现在,她却为了几个包子,被人追着满街打。 呵呵,这就是人生,人生啊。 因为吃得太快,被包子噎住,加上伙计不停的毒打,肺部突然一阵揪痛,她“哇”的一下,把吃进去的包子全部吐了出来,包子上还带着血,红得刺眼。 伙计见状,打得更狠了,“叫你偷包子,叫你偷包子,臭不要脸的乞丐,我打死你!” 她捂着胸口,痛苦地蜷成一团,艰难地躲避着头顶不断落下的毒打。 “打死你,打死你,我看你再怎么偷包子,你这臭要饭的!”伙计越大越起劲,平日里被老板剥削惯了,从来只有被打的份,好不容易逮着一次发泄的机会,反正是个乞丐,打死了也没人管。 噼里啪啦,伙计打得兴致高昂,围观的行人看得兴高采烈,或许人们真的是太无聊了,又或许,人们的心在生活的艰辛考验下,已经变得冷漠了。 在一拨又一拨的疼痛中,轩辕梦的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小时候,因为没有妈妈,所以她经常被小朋友欺负,大家都骂她是野种。又一次,她被一群小孩子用石子围攻,她和现在一样,无比狼狈地闪躲着,她希望可以有人来救她,保护她,但也只是希望。父亲不知又在哪里喝酒,别说是保护她了,怕是连她这个女儿也早忘了。后来,那些小孩子打累了,就都散了,她在路上哭了好久,最后一个人默默回家去了。 从来不会有人在意她是不是受了委屈,都说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就是那颗看似柔弱,却坚强不屈,哪怕被压在石头缝里,也要突破重重难关,茁壮成长的小草! 后来,没有人再敢嘲笑她欺负她,因为她将那些欺负和嘲笑,全部都用拳头给打了回去,从那时起,她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世上,能依靠的,永远只有自己。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原本就拥堵的街道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忽然,人群中出现了一名清风朗月般的俊逸男子,见惯了各色美男的伙计,也不禁被男子的绝世风采所倾倒,为了彰显自己的神勇,给梦中情人留下一个嫉恶如仇的正面君子形象,伙计打得更卖力了。 一下,两下,三下,四……诶,怎么回事,扁担怎么打不下去了? 伙计扭头,正好与男子清冷的目光相撞,那一眼,差点没把她看晕。[..tw超多好看小说] 老天,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绝色的男人?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她都白活了! “这位公子,有什么我可以帮到您的吗?”尽量展现自己最灿烂的笑容,却不知她笑得有多狰狞。 男子淡淡瞥她一眼,挡在扁担上的两根手指下移,指指蜷成一团的女子:“她吃了几个包子?” 伙计愣了愣,然后掰着手指头数:“嗯,大概是……一二三……三个或者四个吧。” “多少钱?” “嗯?”伙计有些懵。 男子不耐烦地蹙眉:“四个包子多少钱?” “啊……那个……像公子这般仙子似的人,我怎么会跟你要钱。” 男子耐心耗尽,直接摸出几把铜板,看也不看,直接扔给伙计。 铜钱像雨点一点砸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叮叮声。 伙计喜欢欣赏美男,但更喜欢钱,连忙趴下,撅着屁股在地上捡钱。 这个声音,好熟悉……曾经只能以一副卑微姿态仰视自己的人,如今,高高在上,以一种轻蔑而怜悯的目光,居高临下地俯视她。 她不抬头,只呆呆看着在地上忙着捡钱的伙计,一截青衣窄袖出现在眼前,修长的手指,白皙而有力,那是一双练武的手,充满了力量感。 “起来。”淡淡的声音,没有起伏。 她笑了一下,垂下眼帘,仿若什么都没听到也没看到。 那只手往前递了一些,低醇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感情:“站起来。” 她还是不理他,事到如今,她唯一剩下的,就只有尊严了。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幕吧?虽然明自己现在低人一等,但她却倔强得维持最后一分人格,不想被他践踏。 伙计终于捡完了钱,一抬头,被眼前的一幕惊得傻了眼。 这么高贵雍容,俊美如仙的公子,怎么会理睬那个又丑又脏又下贱的乞丐? 伙计刚想上前劝阻,却被邵煜霆一个冷厉的眼神给瞪了回去,身子一抖,伙计立马推断出,这俊美的公子虽养眼,却不是好惹的主,拿了钱还是赶紧滚蛋吧。 伙计一走,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 轩辕梦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不动,而邵煜霆,保持着伸手的姿势,也是一动不动。 以为会无止境地耗下去,他去突然弯下身,拽住她的胳膊,强行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她用力去挣,可现在这点微薄的力气又哪里能挣得过他:“邵煜霆,你够了!我知道你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其实很高兴,何必假惺惺呢?我感谢你今天的出手相助,不过,还没到让我感激涕零的程度。” 他目光冷冷,攥在她手臂上的掌滚烫如烙铁,穿透她单薄的衣衫,灼烫了她脆弱的肌肤:“我不需要你感激。” “那你还不放开我?” “你应该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吧?”令人心悸的黑眸落在她脸上,透过那些深浅不一的疤痕,依稀看到了曾经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所有的怨恨,竟突然间淡了不少:“轩辕梦,我终于等到了凌驾于你之上的这一天。” 她冷笑,“你在向我炫耀吗?” 他不语,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良久后,他才开口:“我只是想告诉你,现在的你,不是我的对手。” 她勾了勾唇角,讥嘲道:“我现这副德行,别说是你了,谁都可以欺负我,你想杀我报仇,就尽快,否则,总有一天,我会反过来再次凌驾你之上,我这个人心眼小的很,背叛过我,伤害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放过。” “没关系,等那一天到来再说。”说完,拽住她的手径直朝前走去。 她知道他这人冷淡得很,却不知道他竟也有不讲理的一面。 如果放在以前,两人这样手拉手在街上走,或许还会被人称为是郎才女貌神仙眷侣,可如今,只有无数的扼腕声和惊叹声,以及一道道嫉妒的视线。 盯着他的背影,轩辕梦满心疑惑。 他不是和殷俐珠在一起吗?怎么会来到宛东?难道这家伙一直在跟踪自己!可他跟踪她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他想杀她,什么时都能动手,现在的她不比以前,他完全没有必要如此小心翼翼。 她迷惑了,完全不知道邵煜霆要做什么,或许,他觉得就这样杀了她未免太便宜,所以要慢慢羞辱她折磨她,方可一解心头之恨。 折磨?她受的折磨还少吗?那溃烂的身心,对这世上的所有痛楚都已经麻木,他想看她绝望,看她痛苦,怕是要失望了。 将她带到一家民居前,邵煜霆推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 房子不算大,很普通的居所,但一应摆设还算齐全。房子很干净,看得出来,一直有人在打扫。 一间正厅,一间卧房,卧房内还有个小耳房,什么都是单人份。她有些惊愕地转向邵煜霆,难道,自从他离开昊天后,就一直住在这里? 正自纳闷,怀里就被甩了一件干净衣袍:“你身上有伤,去洗一下,我这里有药。” 他的言行举止,无一不透着诡异,他不杀她,难道是想把她交给殷俐珠?可他明明是厌恶殷俐珠的,在玲儿舍身为他挡了一剑时,她就从他眼里看出了他对那个自私女人的鄙视,邵煜霆这个人虽然挺让她讨厌的,但她却不可否认,他确实是个有骨气的男人,他宁肯亲手杀了自己,也绝不会为了讨好殷俐珠而把自己交给她。 既然不打算把自己交出去,那他又在打什么算盘? 脑子很乱,是她与这个世界脱轨了,还是这个世界根本与她不匹配? 算了,想不通的事就不要想了,最差的结果不也就是个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再说,自己身上确实很脏了,后背又火辣辣的痛,她是有洁癖的人,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逃亡,没有洗过澡,臭烘烘的,难怪人见人躲。 推开小耳房的门,发现里面竟有一个小小的温泉池,真是别有洞天。 小心脱下衣衫,背上血液凝固,沾在亵衣上,怎么都脱不下来,一扯就疼。没办法,只好穿着衣服下水,泡了一阵,感觉血痂变软,这才把所有衣服褪尽。 呼……好舒服,很久都没有这样安心地洗过一个热水澡了,虽然邵煜霆目的不明,很可能会对她做些不利的事情,但人要懂得即时享乐,就算是末世,该享受时还是要享受。 整整在水里泡了一个时辰才出来,主要是她太留恋温热泉水划过肌肤的感觉,很温暖,很舒服,让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穿着邵煜霆给她的衣袍,松松垮垮的袍子一点都不合身,就像被罩在身上一样,她回头看了眼自己换下来的衣服,虽然身上的袍子衣料柔软,滑滑的贴在身上,伤处处甚至感觉不到疼,但不适合的东西,就算再好,穿在自己身上也不会舒服,所以,她顺便将自己的衣服洗干净,等干了之后就可以换回来。 推开耳房的门,被立在门前的青衣男子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一步,却却不小心磕到门槛,重心不稳朝后栽去,邵煜霆眼明手快,单手揽住她的腰,将她扶稳。 嘶――这男人绝对是故意的,手往哪放不好,偏放到她的伤患处,伤口裂开,一阵揪心的疼。 见她脸色苍白,眉头紧蹙,邵煜霆忙松开手,不过立刻,又牢牢攥住她的手腕:“洗好了?” 知道挣扎也是无济于事,轩辕梦干脆任由他握着,小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嗯。” 邵煜霆二话不说,转身拉着她走出耳房,“坐下。”他指指对面的床榻。 轩辕梦本想拒绝,但看在他免费让自己洗了一回热水澡的份上,卖他一个面子。老实地坐过去,屁股还没挨到床板,就又听他说:“转过身去。” 她抬眸,表示抗议,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别以为他略施援手就能为所欲为地指使她,就算吃嗟来之食,那也要吃的有骨气。 见她一动不动,俊容瞬间就冷了下来,“我的话你没听到吗?” 她豁地起身,这家伙还真把自己当爷了,她又不是他的奴隶,凭什么听他的,“邵煜霆,别以为你施舍点什么,我就要对你言听计从。” 一只大掌,按在她的肩上,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量,将她再次压回到床榻上:“转过去。” 虎落平阳被犬欺啊,打不过骂不过,她现在好像除了听从他的摆布外,也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憋着一肚子气,轩辕梦不甘不愿地转过身去,反正也不愿意看到他那张脸,眼不见还为净了。 刚转过身,宽大的衣衫就被人拉下,“哧溜”一下,就滑到了腰际。 “你干什……”转过身,怒目而视,却发现自己上半身是赤裸的,又连忙转过去,想把衣服拉起来,可邵煜霆却按住了她的手,阻止她穿上衣服。 正想破口大骂,背上火辣辣的伤处却蓦地感到一阵沁凉,将那火热烧灼的痛感给压了下去。 她顿时身子一僵,脊背绷得紧紧的。 想说点什么,讥讽的,嘲笑的,无谓的,淡然的,可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就是一个字都说不出。 气氛很诡异,除了两人轻轻的呼吸声,以及涂抹药膏的簌簌声外,什么都听不到。 房间里飘着淡淡的药香,床帐上的杏色流苏正好落在她的眼前,随着她的呼吸而前后摇摆,刷在鼻尖上,酥酥痒痒。她突然感觉心跳加快,如擂鼓般一下下地擂着,手臂僵硬麻木,她却动也不敢动。 男子修长的手指,从她的颈部,慢慢地移到她的腰间,这个过程仅有半柱香的时间,但对她来说,却似乎极为漫长。男子涂药的力道刚好,背部只传来微微的刺痛,尚能忍受。 她勾着头,以眼角余光往后瞥去,却只能瞥见一截青色的衣袖,像是天边的一抹青色流云。 盯着那抹青色,她恍然有些痴愣。 涂好药,邵煜霆将她褪在腰间的衣衫拉起,又从旁边抽了根碧绿色的腰带,围在她纤细的腰上,束紧宽大的衣袍,做好这一切,他才将她转过来:“好了,你可以随意走动,但不能离开这个房子。” “为什么?”下意识脱口而出。 “没有为什么。”他的口气,就像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可轩辕梦,还是从他清冷的眼中,看出了一丝不寻常。 “难不成,你想囚禁我?”就像她曾不择手段囚禁他一样。 他从来不笑,可听到她的反问后,却牵了牵嘴角,“你说对了。” 面对他的毫不掩饰,轩辕梦愣住了,许久后,才嗤笑道:“我当初囚禁你,是因为看你长得漂亮,你囚禁我是因为什么?我现在这么丑,你每天面对着,不觉得倒胃口吗?” “会不会倒胃口那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他说着,便从榻前的椅子上站起身。 她讨厌他的这副嘴脸,明明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施舍,却偏偏摆出一副高尚的样子,她跟着一同起身,举步朝屋外走去:“你不觉得倒胃口,我倒胃口。” 她压根就没想过能离开,以邵煜霆现在的武功,一百个自己都不是他的对手,可他竟然没有追上来,诧异之余,连忙加快脚步,像是生怕他下一刻会反悔一样。 可她刚走到门前,一只手就绕过她的脸,狠狠攫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转过了身,还没等她察觉到发生了什么,一阵天旋地转,她又回到了床上。 “邵煜霆,你到底想做什么!”她忍无可忍,怒吼道。 邵煜霆站在床前,俯下身,近距离盯着她的眼。 美丽的容貌虽然被毁了,可这双眼,依旧绝艳动人。 “轩辕梦,你现在根本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近距离的相视,男人身上带着压迫的气势,将她牢牢罩在狭小的空间内,她死死咬着牙,不肯露出半分脆弱:“我不是你的宠物,凭什么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是,我现在又狼狈又落魄,但那又怎样?你若恨我入骨,直接杀我好了,想让我听你的,没门!” 最后两字,她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邵煜霆眼里的光泽忽然变得深沉,喜怒不辨:“轩辕梦,我看你还是没有认清你现在的处境,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难道不懂吗?” “我懂,我怎么不懂,不就是殷俐珠赢了,我输了吗?你现在可以尽情地羞辱我了,开心吗?” “被亲人背叛的滋味如何?”他静静看着她,忽然转移了话题。 轩辕梦一怔,邵煜霆轻飘飘的一句话,就似一把尖刀,狠狠戳进了她本就鲜血淋漓的心口。 “邵煜霆,你可真卑鄙。” 他轻眯双眸:“再卑鄙,也比不上你轩辕梦。” 她冷哼一声,懒得与他辩驳,可邵煜霆却不打算就此善罢甘休,他又逼近了一步:“轩辕梦,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你?”她瞪他,急切地想要他住嘴,可他的声音,却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钻入耳中:“因为你曾犯下的那些不可饶恕的罪孽!你在带给别人痛苦的时候,根本不会在乎这个人会有多绝望,只要你自己觉得开心,你就会不择手段,哪怕以牺牲无辜之人作为代价。仇恨虽然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却不会被消弭,你夺走了属于云锦的幸福,给了他无尽的痛苦,他如何不恨你?” “他恨不恨我与你无关,让开!”感觉再多待一秒,她就会疯掉。 “我说了,你不能出去。”邵煜霆再次将她推回床榻。 满腔的愤怒与怨恨无处发泄,望着居高临下冷冷注视她的邵煜霆,她扬起手来,径直朝他脸面打去。 “啪”的一声,完全可以躲过她这一巴掌的邵煜霆,却不闪不避,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 她的力气很小,打在他脸上几乎没有什么感觉,望着因过于激动而胸口不断起伏的轩辕梦,幽黑的瞳眸,蓦地暗沉。 曾经一掌就可以要他命的女子,如今,却连打人都没什么力气了。 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良久后,他站直身子。 “轩辕梦,你也有今天!”他恶狠狠看着她,阴厉的俊容,比魔鬼还要可怕。 面对这样的他,怒火反而渐渐平息,她冷眼凝望他,弯唇浅笑。 失去了尊贵的身份,失去了血缘至亲,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她还怕被他羞辱吗? “邵煜霆,你做人真失败。” “我和你一起做那就不会失败了。”阴厉的眸色陡然转为邪佞,略带剥茧的手探入她的衣襟,将之前亲自为她穿戴整齐的衣衫,用力撕开。 第88章 强辱 轩辕梦震愕,男子略带薄茧的手,与肌肤相触的感觉是那么强烈,她浑身一颤,直觉想要将邵煜霆一掌推开,可当她的手抵向邵煜霆胸口时,却发现自己的手竟是软绵绵的,打在他的胸口上,跟饶痒痒没什么区别,顿时有些着慌。 她一向都是狂妄傲慢的,何尝会在男人的面前,露出这样惊慌的表情来。 可邵煜霆却提不起一丝怜香惜玉的冲动,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眼前这个女人狠狠压倒。 非常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无疑是致命的,可他现在却管不了那么多,当掌心触及她胸口的柔软时,体内的躁动,就再也抑制不住。 “邵煜霆,我看你是疯了吧!难不成,你想主动献身?可对着我这张脸,你能下得去手?”说不害怕是假的,虽然她生在女尊男卑的国度,但灵魂深处,对女子的贞洁还是看得比较重的,虽然她和云锦还有萧倚楼都发生过肌肤之亲,但他们是自己爱的人,和爱的人鱼水之欢,并不是什么羞耻的事,可若是与自己不爱,甚至厌恶的人发生关系,她会觉得恶心。 衣襟已被扯开,原本她穿的衣服就不怎么合身,加上邵煜霆手劲很大,轻轻一扯,衣襟就敞了开来。 她里面,是没有穿任何东西的,当衣襟被扯开的瞬间,胸前的美景就系数暴露在邵煜霆的面前。 她看到,男子眼中的波光,变得深沉了一些。 一只手飞快去挡胸部,另一只手去被邵煜霆放在榻边的长剑,可惜她的动作太慢了,手才刚伸出来,就被邵煜霆牢牢握住。 “不想吃苦的话,就给我老实些。”他将她压在身下,同时拉开她护在胸前的手。 她怒然冷笑:“邵煜霆,你让我看不起!” 他眼神淡漠,对她说的话一点都不在意:“无妨,反正你从来都瞧不起我。” 她震怒之余,亦有些惊愕,似乎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愣神的刹那,感觉上半身一凉,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袍已被褪尽,纤白的身子,就这样横呈在男子墨黑如夜的双眸中。 满腔羞愤,被男人强迫还是第一次,她抬起膝弯,往他两腿间狠狠撞去。 他弯了弯唇角,看似在笑,却冷邪至极,“为什么你学不乖,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无所不能高高在上的太女殿下吗?” 从没想过,一个人言语的奚落和侮辱,竟能如此的伤人,她闭上眼,深吸口气,强迫自己保持冷静,虽然现在的境况,保持冷静也没什么用,但她就是不想在他面前露出脆弱:“邵煜霆,你真恶心,恃强凌弱的感觉很好吗?” 他倾身而上,一双用力的手掌,狠狠覆上她胸前的柔软:“你说的没错,我很享受这种感觉。” “你放开我!”身体随着他的触碰而剧烈战栗,她摇晃着头,青丝披散。 他钳住她不停乱晃的脑袋,一手握住她疯狂推拒的双手,然后举过头顶。 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她已经不用去猜了。 男人的眼,邪佞狂肆,其中涌动的暗焰浪潮,如那一日在大火中见到的一模一样。 她看着他,死死憋着在眼眶里转动的泪,不能哭不能哭,这么多的苦都受过来了,不就是被一个男人强吗?这里女尊男卑,吃亏的是邵煜霆,又不是她! 可自尊被碾成片片碎裂的痛,还是让她忍不住低泣出声。标示脆弱的声音刚一出口,她就猛地咬住舌尖,以痛意来缓解内心的悲愤,止住了所有声音。 温热的呼吸就在耳畔,粗粝的大掌,在她的身上不住地点着火焰,她的身子,绷得像是一只被拉满的弓弦。眼神中透着恨意,男子却视而不见,他像一头发狂的兽,将她狠狠压入床铺,覆了上去。 从未想过,自己和他,有一天会变成个这个样子。 是人就会有欲望,此刻覆在她身上的男人,似乎因为情欲而变得疯狂起来,她的反抗,在他的压制下根本毫无作用。一阵凌迟的裂痛,他就这样毫无预警地侵占而入,冷汗布满了额头,她却淡然浅笑。 她的笑,看在他的眼里,是那么讽刺,像是无声的嘲笑。 他骤然恼怒,低头咬住了她的肩膀,两种疼痛交织在一起,她禁不住颤了颤身子。 床笫之欢,强调的是那个“欢”字,可两人的结合,不论对谁,似乎都是一种折磨。 他难耐咬牙,唇上因沾了她的鲜血而显得艳丽逼人,她死死握着拳头,就是不肯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与其说是在欢爱,不如说是在较劲,但她因失去武功,气力不济,在他一次又一次凶狠的侵占后,虚弱得就像濒临窒息的鱼,只能张着嘴,不停地大口喘气,脸色没有正常男欢女爱时该有的红润,而是苍白一片。 但她始终不肯求饶,也不愿露出一丝一毫软弱的表情,之前那些识时务者为俊杰,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人生哲理,在面对这个男人时,似乎全都被她丢去了爪哇国,她就是不能对他示弱,死也不能! 意识渐渐模糊,可在她身上疯狂驰骋的男人,却没有一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视线模糊中,她好像看到了一片精壮的胸膛,肌肉清晰,线条流畅,在那紧实有力的肌肤上,有晶莹的汗珠不断滚落,左胸口处,殷红的一点,艳丽如腊月寒冬绽放在枝头的雪梅。 守宫砂,所有龙华男子,代表贞洁的标志。 她看错了吧?邵煜霆竟然还是处男?殷俐珠是干什么的,该不会性无能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个卑鄙无耻下流恶心的男人,强行占有他却一副理所应当模样的男人,怎么会是处男? 在意识消弭的最后,她看到,那抹殷红,在慢慢变淡,就像融在水中的血滴,无声无息地散去,直到最后,消失不见。 呃……老天爷一定给她开了一个世上最好笑的笑话。 她宁肯相信母猪会爬树,公鸡会孵蛋,也不相信邵煜霆是处男。 意识彻底涣散前,她如是想道。 …… 痛,浑身都痛,像是被人给拆散又重新拼装过一遍似的,连动一动手指,都疼得要命。 龇着牙,缓缓坐起身。 周遭一片黑,伸手不见五指,她试探着伸手,在身边摸索。 不是很熟悉,但她能大概猜出来,自己应该还在邵煜霆的住处。 身下是柔软的被褥,被汗水浸湿的衣裳已被换下,后背扯裂的伤口也重新上了药,除了浑身酸痛外,好像也没别的不适之处。突然间,白日里羞耻的一幕幕浮上眼前,交缠的人影,凌乱的喘息,暴虐的眼神,疯狂的侵占…… 撑在身体两侧的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她用力深呼吸,等平复了内心的激愤后,这才摸索着下床。 黑灯瞎火大的,找不到自己的鞋,她只能赤脚踩在地上,凭感觉,往门口摸去。 刚走到门前准备推门,一个幽沉的男声蓦地自身旁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 “你要去哪里?” 她循声看过去,因为屋子里太黑,只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我去哪里,不需要向你禀报吧?” 黑影动了动:“回去。” “哼。”她站在原地,既不往外走,也不听他的吩咐走回去。 不往外走,那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根本走不出去,不走回去,是不想对他言听计从。她可还没忘记,在几个时辰前,这个男人强暴了自己,还把自己给强晕了,这口恶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如果她现在恢复武功,定然要把这男人碎尸万段,再割下他的命根子去喂狗! 邵煜霆起身,一阵寒凉的风突然刮了进来,似乎是他把窗户给打开了。 “我再说一遍,回去。” 爆裂如寒芒的视线,隔着黑暗,投向那个静立在窗前的黑影,轩辕梦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好几次都想冲过去跟他同归于尽,可思绪转了无数圈,终究还是放弃了。 同归于尽?这个词,她以往压根不会往这上面想,但现在就算想了也没用,虽然不甘心,但她很清楚,自己不是他的对手,估计还没接近他,就能被他一个巴掌给扇回去。 不甘不愿地走回到榻边,这时身后又传来邵煜霆的声音,一句话,听得她又想扁人:“我就在门口,你若想趁我睡着时逃走,我劝还是你死了这条心吧。” 嘴角狠狠抽着,她皮笑肉不笑道:“既然你愿意当看门狗,我也不好剥夺你唯一的乐趣,随便你了。” 如果换做是萧倚楼,估计会跳起来跟她大吵一架,但邵煜霆闻言后,却冷漠不语,好像根本对她的冷嘲热讽一点感觉都没有,重新躺回到门口的软榻上,闭目养神。 该死! 轩辕梦爬上床,不停地在心里狠狠咒骂! 这家伙简直就是变态,想尽一切损招把自己囚禁在这,却不知目的为何。这男人心思深得很,竟比云锦还难看透。 云锦。 一想到这个名字,心就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曾经的那些恩爱缠绵,原是她最美好的回忆,可如今,却只剩满满的讽刺。 不知云锦在和她欢爱时,心里想的是什么,会不会恶心,会不会厌恶,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恨不得将那个占有自己的混蛋挫骨扬灰,千刀万剐? 过去了,都过去了,说好了不再想他,从此以后,这个人与自己再无瓜葛,就当是南柯一梦,梦醒了,一切也该随之结束。 睡觉!不就是被个男人抛弃了,又被个男人给强占了,多大的事啊,天塌下来还有高个儿顶着,无所谓,她轩辕梦不在乎! 闭上眼,不断地自我催眠,可不管她是数羊还是数星星,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终于忍不住,转过身,朝黑暗中轻声道:“喂,你到底想怎么样?给个实话,别让我猜来猜去,烦得很。” 对面人好像睡着了,半天都没动静,她忍不住唤了一声:“邵煜霆,你睡着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寂静依旧,她的声音就像是投向深潭的石子,湮没在黑夜的宁静中,连痕迹都没有留下。 她转了转眼珠,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尽量不发出声音,蹑手蹑脚朝门口走去。 “我说过,你跑不掉的,省点力气吧。”一个声音突兀响起,她心头剧烈一跳,差点被吓得脚软。 搞什么,刚才跟他说话他装哑巴,现在却故意出声吓人,她可以肯定,邵煜霆绝对是故意的。 悻悻然躺回去,轩辕梦别提有多郁闷了。 没了武功,就跟被拔了獠牙的老虎一样,看着凶猛,实际上却连兔子都不如,兔子急了还能咬人呢,她现在连牙都没有,除了挥几下爪子,也没别的本事了。 如果一辈子都无法恢复武功,这日子该怎么过?还说要报仇,就这个样子去报仇吗?连邵煜霆都打不过,被他呼来喝去毫无反击之力,像个奴隶一样,这一生,真的还有报仇的几乎,还有重新站到权利顶峰的一天? 她有些迷茫了,在这之前,她可以豪迈地对自己说,不论遇到何种困境,她都能坚强地渡过难关,可当现实的残酷摆在面前时,她却心生退缩了。 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被人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日,若真的只能这样窝囊地活着,那倒不如死了干净。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她是轩辕梦!是绝不轻言放弃的女人!没有武功又如何,报仇不一定要用武力,诸葛孔明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可他绝顶的智慧,却令所有的敌人闻之变色,他的算无遗策、神机妙算,在中国的历史上留下了令无数人敬仰的事迹,如果诸葛亮多活几年,天下还指不定谁的呢。 她不会忘记自己所受的屈辱和背叛,她的命,是那些为她牺牲的亲人朋友用血肉挽回的,总有一天,她会用自己这双被废的手,将失去的一切,通通夺回! 日上三竿,卧床不起。 不是为了气邵煜霆,而是她需要补充精力,好为日后的战斗做准备。 可邵煜霆显然不给她做米虫的机会,洗漱后,他丢来一幅面纱和一个菜篮子。 菜篮子? 坑爹呢吧! “什么意思?”她看起来就那么像家庭主妇? 邵煜霆瞥她一眼,淡淡道:“从今天开始,我的衣食起居就由你负责。” “凭什么啊!”她气得想要去摔篮子。 “提醒你一句,最好不要惹怒我。” 想到昨天的被施与的那场暴行,她连忙放下菜篮,勉强挤出一抹笑:“我哪敢啊,你现在多威风,想怎么折腾我就怎么折腾,为了让我痛苦,连礼义廉耻都不顾了,你这种人最可怕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我绝对不会惹怒你的。” 他岂能听不出她话里的嘲弄,可他的表情却漠然的像是什么都没有听到一样:“知道就好,不要妄想逃跑,你跑不掉的。” 轩辕梦嗤之以鼻,不过却没有反驳他:“知道了,我很有自知之明的。” 他深深看着她,像是要穿透她直看到她心底去一样,在她忍不住想要出声抗议时,他点了点头:“最好这样。”说完,便转身出去了。 走了?这就走了?他对自己还真是放心得很。 其实吧,别说他放心了,就是她自己也放心得很。想要从他眼皮子下逃走,要么武功恢复,要么生对翅膀,这两种可能性没有一种可行,所以说,她还是老老实实上街买菜做饭,给他做老妈子吧。 戴上面纱上街,荆钗布裙,很普通的平民装束,虽看到不到她的脸,但路人们还是不约而同地将视线齐齐聚焦在她的身上。 她才不会傻得认为,是她独特而高华的气质让路人们频频回首,之所以再次被围观,那是因为,宛东女子为尊,这种上街买菜的事都是男人做的,她一个大女人,挽着菜篮上街,实在怪异。 不过怪是怪,总比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要好。 路过之前偷包子的那个小摊,她摸出两个铜板假装要买包子,趁伙计给她拿包子,飞快捏死一只在眼前飞来飞去的苍蝇,在接过包子时,故意大喊:“哎呀,你的包子里怎么有苍鹰啊!” 伙计不信,凑过头来非要看个清楚,这一看,脸立马白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样,这包子里有苍蝇,那还是人吃的吗?太脏了!”一边说,一边故作恶心地吐口水。 伙计大窘,连忙拉住她道:“这位姑娘,您别喊了,我们也是小本生意,您这一喊,我们以后可就别想再做生意了。”伙计脑筋转的飞快,忙又拿了几个又白又香的肉包子,塞到轩辕梦手里:“这样吧,作为赔偿,我白送您几个包子,不要钱,希望您大人有大量,就别再计较了。” 轩辕梦摆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这怎么可以,你们包子做的不干净,那是你们的错,可我不能白拿你们的包子啊!” “没事没事,不就几个包子嘛,姑娘心地善良,绝不会跟我们这些生意人一般见识的。”一脸谄媚讨好的伙计,与昨天那副盛气凌人的样子截然不同,轩辕梦拿着包子,心里冷笑了几声,道:“看在你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不为难你了,这几个包子我就拿走了。” “好的好的,您慢走啊。” 嘿嘿,一文不花就能白吃几个大肉包子,昨天的自己真是太冲动了,忘了这世上有一种说法,叫做斗力不敌便智取,如果她昨天能够冷静一下,多用用脑子,或许,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境地了吧。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这句话真是一点没错啊。 吃完了包子,随便买了既样菜,就回到了邵煜霆落脚的民居。 难道真的要在这里住下去,把他当自己的衣食父母,像个奴隶一样伺候他? 虽然躲在这里确实有吃有穿,还比较安全,但她可是有自尊的,女尊男卑的思想根深蒂固,她现在这样,跟吃软饭的有什么区别?再说,邵煜霆根本不是真心想要收留她,他只是很欣赏她现在的落魄而已,将她留下来,真正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满足他那颗变态的心。 越想越气愤,越想越不甘,她凭什么要老老实实留在这里给他做饭吃?想得美! 哼,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就不信了,邵煜霆的鼻子能比昊天十三皇子还灵,只要去码头,找个船偷偷躲进去,一等开船,就算他有千里眼顺风耳,也拿自己没辙。 想到就做,将菜篮子往地下一丢,袖口一卷,面纱一戴,顺便带走了他给自己的十几文铜钱,轩辕梦来到码头,开始寻找猎物……啊不,是寻找可乘坐的船只。 可不知怎么回事,今天的船没一个出海的,直到天黑,月上中天,她依旧蹲在码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欲哭无泪。 糟糕,这个时辰,邵煜霆应该回来了吧?如果他发现自己不在…… 不行,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得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危机过去,再到码头来寻觅船只。 站起身,揉了揉酸麻的腿,刚转身,就被眼前一抹高大的身影惊得差点跌海里去。 “你……你怎怎、怎么在这?” 他目光深锁,没有回答她,只反问道:“你为什么在这?” “我?我那个……闷得慌,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他怀疑的目光,明显表示不信:“晚饭呢?你准备了吗?” “啊……我忘了。” “忘了,我看你是压根没打算做。” “邵煜霆,我又不是你的保姆,也不是你的奴隶,你凭什么指使我做这做那!”是人都有脾气,况且她的脾气原本就不怎么好。 他看着他,神色总是一成不变,让她怀疑他根本就是个没有感情的人,“人有高低贵贱,要么凭身份说话,要么凭武力说话,一无是处的人,只有屈居人下。” 他这是在告诉她,她现在一无是处,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力量薄弱,根本就是个废物,所以,她必须要听他的? 怒意浮上她的眼眸,因为脸部的其他地方都被遮起,所以显得双眼格外明亮。 愤恨的怒骂还未出口,就听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这句话是你说的,我一直牢记于心,今天,我原话奉还。” 一句话,顿时噎得她无话可说。 好吧,就算是自己说的,他也没资格对自己指手画脚,一个人之所以臣服与另一个人,或处于衷心,或出于无奈,或出于害怕,但自己既不衷心他,也没有把柄抓在他手上,更不怕他,既然没有臣服的原因,他哪里来的优越感,认为自己就该对他言听计从? 他的眼神,一直都没从她的眼睛上移开过。 她的每一分不甘,每一分恼怒,每一分沉郁,都看在他的眼里。 良久后,他攥住她的手腕,冷着脸朝码头外走去。 轩辕梦没有挣扎,老老实实地跟在他身后。其实,她逃跑被他逮着,已经做好了承受他折磨的准备,可没想到他的反应竟然这么冷淡,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认真回想了一下,她自从见他第一面起,他好想就没有生气过,他的愤怒,只被压在心底,像是沉湖的巨石,从来没有在表面掀起过惊涛骇浪,这一点挺让她佩服的,如果他不是她的敌人,或许两人还能做个知己朋友,不过现在……说是敌人,却连那种事都做了,那么,他与她到底算什么? 在一路的胡思乱想下,两人回到了住处。 之前还不觉得,可两人一进屋,轩辕梦就敏感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狐疑地转头看向邵煜霆:“你杀人了?” 邵煜霆不理她,径直走入卧房,将上衣脱下。 轩辕梦原本懒得去管,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他前脚刚进屋,她后脚就跟了过去。 果然,在男子精实的后背上,有一道三寸来长的伤口,看样子是被某种阔口兵器所伤,伤口不算很长,却很深,昏暗的光线下,几乎可以看到肌肉里的经络。 邵煜霆取出伤药,对傻站在门口的轩辕梦道:“过来,帮我上药。” 完全命令的口吻啊!当自个儿是玉皇大帝呢? 轩辕梦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转身就走。 “过来!”这次,口气比刚才还要严厉霸道。 作孽啊真是作孽,是不是老天爷觉得她以前太狂太傲,所以才让这个比她还狂还傲的男人来惩罚她?说真的,她当时真想抄起板凳在他脑袋上来那么一下,但想想看,算了吧,力敌不成,只能智取,用凳子砸他,还不如抓一把盐撒到他的伤口上,疼死他。 整了整衣裙,轩辕梦脸上带着阴笑,朝他走去。 “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要是弄疼你了,你可千万不要怪我哦。” 邵煜霆蹙了蹙眉,不耐道:“废话少说,上药。” 切,得了便宜卖乖。 包扎前,轩辕梦先拿了块干净帕子,将他伤口周围的污血擦净。武功虽然没了,但凭经验,她可以看得出,这个伤口是从后偷袭留下的。对他今晚去做的事有些好奇,但她却懒得问,只是有些遗憾,这个偷袭之人的武功实在不怎么样,速度也太慢了,要是一刀就能将这个混蛋给灭了,那该有多好。 想到他对自己做的种种恶行,气就不打一处来。 有仇不报非君子,她这样的正人君子,更是有仇报仇有冤报怨冤。 于是…… “我记得橱柜里好像有瓶酒,你等着,我去拿来。” 他回头,不满道:“拿酒做什么?” “消毒啊!你背上的伤口那么深,不用烈酒洗一下,怕会化脓感染。” 听她说的有道理,也就没阻止。 轩辕梦乐颠乐颠地将酒拿来,倒出一些,直接往他的伤口处淋雨去。 嘶――看着就好疼。 感觉到手心下的肌肤瞬间绷紧,轩辕梦不用去看邵煜霆的表情,也知道他一定很疼。 疼吧?疼就对了,你丫昨天对姑奶奶所作的一切,咱今天悉数奉还,用酒淋你还不够,咱还要用小刀剜几下。 将刀子置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用烤的滚烫的刀尖,刺进深可见骨的伤口里,立时,鲜血跟被开了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突然觉得自己挺卑鄙的,眦睚必报,一点都肯吃亏。 没办法,谁让她是女人,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女人。 这种疼痛,比刮骨疗伤也没好到哪去,如果遭受这种疼痛的人是她,她肯定忍受不了,早打退堂鼓了,可邵煜霆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只有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水。 突然良心发现,还是不折腾他了。 其实她挺善良的,看不得人受苦,那些说她是魔鬼的人简直在扯淡! 真正残暴嗜血的不是她啊,是她灵魂里的那个黑暗面。 酷刑一般的上药包扎终于完成,事后轩辕梦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些小人了,不过,当时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她确实很爽。 晚上又失眠了,不是为了今后的人生道路而烦忧,而是对邵煜霆今天去做的事感到好奇,一直惦着。 翻来翻去,终于没忍住,面朝房门的方向小声问:“你今天到底去干什么了?杀人?还是被杀?” “睡觉。”这回倒是没有装睡,也没有对她不理不睬,但这两个字,似乎跟她问的问题没关系吧。 “好吧,我不问你的隐私了,换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留下我?” 房间里静静的,他又开始了他的沉默。 啊啊啊啊!不用他回答了,她已经猜出来了,他之所以留下她,就是要用无止境的沉默来折磨她,跟他在一起生活个一年半载,不疯都得痴呆。 心想他一定不会回答自己,于是翻了个身,准备睡觉,正迷迷糊糊时,低沉的声音忽然从黑暗中传来:“容貌被毁,武功被废,又被扣上弑君谋反的罪名,你……想过轻生吗?” 半睡半醒中,她低声喃喃:“想过。” “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 “我的命……是很多条命换来的,我不能死。” “你恨云锦吗?” “……不恨。” “为什么?”这个回答,让他难得诧异。 “背叛我的人……不值得恨,不值得……” “你……” “烦死了,睡觉。”她翻了个身,用被子捂住耳朵,均匀的呼吸声中,却是一双难以入眠的眼。 第89章 第二次逃亡 邵煜霆猜得对,轩辕梦确实是学乖了,但乖,不代表臣服,想让她臣服于他,下下辈子再说吧。舒榒駑襻 但表面上,她的确是很听话的,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邵煜霆也曾想过,她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戒备,然后好寻机逃走,但过了一段时日,她依旧每天做饭洗碗,打扫房间,仿佛对自由不再向往不再憧憬。如果换别其他人,或许他会认为,这个人是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可轩辕梦不同,不论她是高高在上,还是低入尘埃,她都顽强如石头缝里的小草,即便没有适合的土壤与环境,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奋力成长,直到冲破阻碍。 他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既想看到她的反抗,又不愿她反抗自己,在这种矛盾的心思的下,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即将结束,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也要随着秋季的到来,而成为一场遥远的过去。 这日傍晚,轩辕梦正蹲在灶前,等待一锅香喷喷的肉骨头出锅,这时邵煜霆却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拉住她就往外走:“你先去码头等我,我马上就来。”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轩辕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小包裹。 这家伙是神经病吧,莫名其妙就让自己去码头,搞什么啊,她的肉骨汤马上就能出锅了,想起那满满一锅的肉,轩辕梦舔了舔嘴唇,无比惋惜地抱着包裹出了门。 看他一副焦急的模样,似乎真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他最近早出晚归的,很多时候都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八成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她现在不会武功,被抓住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别管什么肉骨头了,赶紧跑吧! 到了码头,码头上的工人开始三三两两下工,长堤上点起了一溜灯火,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橘色的长龙。 虽然夏季还没有过去,但站在海边,吹着冷风,还是有些冷,轩辕梦抱紧了手里的包袱,不停地来回跺脚。 最近海上有风暴,所以大部分船只都不敢出海,当然不排除有些人为了赚钱,愿意去冒险的。 此刻,她就看到了一只船只正在起锚,准备出海。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她卧薪尝胆多日,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吗?回头朝长长的街道望去,此刻码头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四下一片安静,一切,都像是老天爷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逃跑机会。 起锚的船,空无一人的码头,不知被什么事绊住脚的邵煜霆。 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再不跑,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心念一定,她连忙朝起锚的那艘船挥手,可船已经走远,听不到她的呼喊,心急之下,她脱掉鞋子,打算跳到海里去追。船在刚的时候,速度并不快,她从小生长在南方,熟识水性,现在潜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可没想到她刚把鞋子脱掉,一道青色就从码头的尽头飞奔而来,如一抹青色流烟,在夜色中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不会吧!老天你坑我呢!这家伙赶的也太及时了吧,难道注定她这辈子只能被他牵制而永无自由? 狠狠咬了咬牙,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不能失去,邵煜霆不是自认为无所不能吗?他不是说,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找回来?那就让她来赌一把,看看这一回,究竟是谁输谁赢。 意识到她的意图,邵煜霆人还未至,声已近:“轩辕梦,你敢跳!” 她冷笑,冲他扬声大喊:“我怎么不敢跳,有本事,你就来找我,要是能再被你抓回去,我就给你当一辈子奴隶!” 转身,走到长堤边,下面就是湛蓝的海水,她深吸口气,跳下前,回头冲正在往这边急赶的男子嫣然一笑:“我讨厌你,就像你曾经讨厌我一样,每个人的命运都应该由自己掌握,恣意的改变别人的命运都是不能原谅的,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欠你的,也已经还清。邵煜霆,再见了,从今以后,我的命运只能由我自己掌控,你永远,都无法凌驾于我之上,永远!” 说罢,转头纵身一跃,如一尾美丽的人鱼,自半空坠落,没入大海。 邵煜霆赶至码头,目若寒冰,想也不想,便打算跟着跳入海中。 这时,一双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行为。 “煜霆,我终于找到你了。” 寒意,从男子身上散发而出,在那只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间,他便转身挥出一掌,掌风在半空中划过,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后退去。 “煜霆,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见面,你就这样对我。”殷俐珠负手而立,脸色不悦。 邵煜霆淡淡看她一眼,连客套话都没有,转身就往海里跳去。 “回来!”殷俐珠飞掠上前,一手抵在他的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将已经半个身子落在海面上的邵煜霆硬生生拉了回去,脚刚落地,邵煜霆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掌打来,幸而殷俐珠身法敏捷,这才堪堪避过了他的掌风。 女人脸上的笑意已然彻底敛去,只剩怨怒,“邵煜霆,你到底还是不是月影山庄的人!” 轻蔑一哼,邵煜霆道:“我早就和月影山庄脱离了关系,江湖上人人知晓,殷庄主这句话问得岂非多余?” “你——”殷俐珠怒极,看着眼前面容冷漠的俊逸男子,真是又爱又恨,“那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不连累山庄,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 “既然如此,那你……” 邵煜霆冷冷打断她,“现在也一样,为了不连累你,我自请与月影山庄断绝一切关系。” “邵煜霆,我看你是疯了。”如果没疯,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说完,再次转身, 殷俐珠忍无可忍,冲上前一把抓住他,厉喝道:“这段时日,血洗山庄各处分舵的人,是不是你?” 邵煜霆没说话,只冷冷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他唇角一弯,竟笑了。 这笑,充满了讥嘲,充满了不屑,充满了冷漠,可殷俐珠却看得一呆。 与他相识的这十几年,她从未看过他笑,也曾幻想过他笑起来的样子,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她却仍旧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他对自己笑。 这张脸,她看了这么久,一直都看不腻,但天知道她有多期待能看到不一样的笑颜,今日,终于如愿。 可这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一个眨眼的瞬间,他便敛了笑,眸光竟被之前还要阴沉:“殷俐珠,我说过了,我不再是月影山庄的人,所以,你没资格质问我。” “邵煜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前任庄主的儿子!月影山庄是她的心血,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她的心血!” “儿子?”他朝她看来,口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讽意:“不是女儿?” 殷俐珠心头“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反问道:“你说什么?” 他薄唇微动,“你我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不需要装糊涂。” “煜霆,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听不懂。”虽然邵煜霆已经把一切都挑开明说,但殷俐珠却还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不是那种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既然不愿意承认,他也绝不逼迫。 “殷俐珠,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男子的语调,平稳淡漠,听在耳中,却隐含决绝的杀伐之意,殷俐珠不由得浑身一颤,“你……你说什么?你要杀我?”她一步步向退着,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忽然间达到了顶点。 “昊天的那场火,我原以为是轩辕梦放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晦暗的夜色中,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殷俐珠,你用不着千方百计地留我,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找你。” 极度的震愕和惊恐,让殷俐珠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待反应过来时,一道青色,已经如流霜般,消失在了深蓝的大海中。 …… 海上有风暴,不是为了唬人拿出来随便说说的。 当轩辕梦躲在船舱的最下面,打算等到了下一个港口就下船时,忽然感觉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心头顿时一惊,难道遇到海上风暴了? 这只是猜测,她并不能肯定,因为大海不像江河,狂风暴雨是常有的事,敢在这个时候出海的,都是有经验的船长,多数情况下,都能平安度过。 果然,没一会儿,不断摇晃的船渐渐平静下来。 她长舒口气,拍拍心口,就知道不会那么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她一次中奖,第一次坐船船就翻?那也要狗血了吧。 正想着,船身突地又是剧烈一颠,根本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一阵巨响声后,便见船身竟从中间断为两截,她所在的地方,渐渐升高,下半截没入海中,电闪雷鸣中,整个船体,不到一刻钟,就被狂风骇浪击成无数碎片,轩辕梦连忙抱住一块浮木,这才没有沉入海中。 但风暴实在太强了,海浪铺天盖地,怒浪咆哮,她无助地抱着浮木,眼耳口鼻里都是海水,耳边也全是海浪的哗哗声和狂雷的轰隆声。 周围陆陆续续有惨叫声哭嚎声响起,混在浪涛声中,不知过了多久,除了海浪的声音外,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意识渐渐开始迷糊,可她却抱着浮木不敢松手,当一条灰蒙蒙的巨龙,从海平线上一跃而起时,她被抛上半空,落下时,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轩辕梦不信邪,也不信自己会有什么后福。(..tw好看的小说)但当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片绝美的桃花仙境时,她不由地相信了这句话。 不知在海上漂了多久,皮肤都被泡的皱皱的,跟刚出生婴儿一样。 爬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她所在的地方,貌似是一个小岛,岛上绿草如茵,桃花如火,蔚蓝色的海水将小岛包围在中央,映着同样蔚蓝的天空,这里宛若一个人间仙境。 通常,武侠小说里,主角们跳崖后,一定会发现一个室外洞天,要么有绝世美女,要么有武功秘笈,要么有增长功力的神物,那她呢?会发现什么? 对此,她充满了好奇,于是决定深入小岛,看看这里会给她什么惊喜。 可走了好久,却什么都没发现,除了漫无边际的桃花,什么都看不到。 至此,她的脑海中,再也没有武功秘笈,再也没有神物圣药,再也没有武侠小说,只有鲁滨逊漂流记。 娘之,她不要当鲁滨逊! 想到n年后,自己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穿着草裙在岛上四处飞奔的场景,她就一阵恶寒。 “救命啊——”明知没有人,她这么喊,只是想发泄发泄。 “哟,这岛上的猴子什么时候成精了,连人话都会说了。”一个懒懒的声音忽然响起,同一时间,眼前立刻多出个人来。轩辕梦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朝对方探去,当摸到对方胸部两个超大的球状物体时,才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往哪摸呢,嗯?你往哪摸?”对面的女人斜了斜眼,长长的头发直达脚踝。 轩辕梦连忙收回手,讪讪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 “你叫我姑娘?”女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叫什么姑娘,太羞人了……”女人扭了扭屁股,嘴里虽说着羞人,可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有半点害羞。 轩辕梦瞠大了眼:“什么?一百多岁?”绕着女人打量了一圈,轩辕梦直摇头:“你骗谁呢,你这年纪,最多三十岁。” “小女娃,老身走的路,比你走的桥还多,骗你这丫头片子做什么?”女人说话的口气,宛若一个长者。 轩辕梦“噗”的一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毛都没长齐,就敢说自己走的路比我走的桥多。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别看我今年只有十九岁,其实我已经活了四十八年了。” “小女娃口出狂言……”女人摇摇头,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轩辕梦被她这种轻蔑的眼神看得心里不爽,皱眉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大自然的奥妙,你这种没见识过面的女人当然不懂,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附近有没有人家?” 女人不答她,只嘻嘻笑着,眼神中亮光一闪:“老身在这里住了近百年,一个鬼影都没瞧见,老天待我不薄,死前送了个小女娃来给我解闷,真是不错。” “什么不错,你赶紧告诉……喂!你做什么?”轩辕梦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一把抓过去扛在了肩上。还没来得及挣扎,两人就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内,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轩辕梦压根就没看到女人是怎么把她扛到肩上,也没看到她是怎么来到这间小木屋的。 在她被刚刚发生的事惊得走神时,女人已经烧好了水,洗好了果子,换好了衣服,此刻,正坐在她的对面,手里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面糊糊。 “喂,丫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岛的?”女人问。 “啊?”眨眨眼,好半天后,她才机械般地回答:“海上刮风暴,我掉进海里,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这里。” 女人点点头,再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问及心中最痛的回忆,轩辕梦猝然从怔然中回神,别过眼去:“我不想说。” “其实吧,人活在这个世上,至少都会遇到一次惨痛的经历,你越是逃避,越是不肯面对,这道伤痕,就会永远留在你的心里,只有勇敢起来,让自己去面对它,这道名为痛苦的疮疤,才会被彻底平复。” “你说的轻松,你哪知我……”忍不住激动反驳,却说了一半,就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女人不以为然,“人生没有过不起的砍,像你这样自暴自弃,永远都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轩辕梦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你遭遇过背叛吗?那些你关心爱护的人,到头来,却是推你下地狱的刽子手,你经历过这种绝望吗?” 女人的神色,终于因她这句话而所有改变。她目光深幽,似有无限忧伤在隐隐浮动,透过她的眼,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历经沧桑的悲伤灵魂,可很快,女人的神色就恢复正常,她淡淡一笑,“绝望是自己给的,希望也是自己争取的,你一味怨天尤人,对已经发生的事,有什么作用呢?” 她怔了怔,女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她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恨,再怨,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慢慢坐回去,再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女人,忽然间发现,那样一双睿智,如同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怎么会属于一个只有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呢?和女人在一起,不用靠的很近,就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犹如时光流逝般的沉静与安详。 她看着女人,突然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多大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老身今年已经一百三十二岁了。” “拜托,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跟我说句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你当我是傻子啊,你一百三十二岁,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开玩笑,除非她是神仙。 “我不喜欢骗人,更不喜欢骗小孩子,我很早以前就到了这个岛上,那时候身体很不好,几乎活不下去,但自从在这里安家后,我就渐渐强壮起来,这几十年来,我的样貌也一直没变。” 见女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这么荒唐的事,她还是无法相信:“你……难道在一直服用凤蜒断续膏?” 闻言,女人低垂的头蓦地抬起:“你也知道凤蜒断续膏?” 轩辕梦点点头,心里冒出俩字:果然。 “凤蜒断续膏是昊天独有的一种灵药,存量不多,连皇室都不敢肆意使用,不过嘛……”她举起手中盛满白色半透明状糊糊的碗,得意一笑:“我这里多得是,有时候饿了,懒得煮饭,就用这个填肚子。” 呕—— 这玩意是凤蜒断续膏?看着怎么那么像鼻涕啊,她要吐了。 “呕——”说吐就吐,可胃里没什么东西,她只能干呕。 “你脸色不好,估计是在海里泡的太久,染上风寒了。”女人放下碗,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轩辕梦没有拒绝,虽说感冒不算多大的病,但放在古代,却能要人命,于是将手递了过去。 女人两指搭在她的腕脉上,凝神诊了会儿脉,蓦地眉头一跳:“你成亲了?” “没有啊。”这跟她的病有关系吗? 女人又重新诊了一回脉,松开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是哪国人?” “啊?”问题越问越奇怪了,哪有大夫给人看病,还要了解病人国籍的。 “啊什么啊,我问你是哪国人。”女人刚问完,拧了拧眉,觉得不妥,又问:“现在外面还是三个国家吗?” “对啊,龙华,宛东,还有昊天。” “那你是哪国人?” 囧,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她所说的国家不是女人想要听到的,接下来的戏码肯定就两种—— 一、对不起,我曾发誓,某某国的人,我绝不会医治。 二、对不起,我曾发誓,除了某某国的人,其他人,我一概不医。 “我是龙华人。”轩辕梦选择实话实说,自从遭遇背叛后,她最恨的,就是欺骗。 女人点点头:“嗯,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难道她跟昊天或者宛东的人有仇? “幸好不是昊天人。” “为什么?” “如果是昊天人,你身为女子,未婚先孕,以后别想再嫁人了。” “哦,原来是这……什么?孕……孕、孕……”她瞪大眼睛,口齿不清地看着女人。 女人见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替她接口道,“是有孕,你有身孕了。” 这个消息,有如五雷轰顶,轰得她是眼冒金星,头脑昏昏。有孕?这不是坑爹吗?不,是坑娘。 “你诊错了吧,我怎么可能……有身孕?” “不会错,我诊了两次。”女人对自己的医术信心满满。 轩辕梦颓然跌倒在椅子上,失神喃喃:“完了,一直把自己当纯爷们了,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猛地想起什么,又问:“那我怀孕多久了?” “不长,也就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 “不是吧!”她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怪不得最近月事都推迟了。 “你的身子现在很弱,这个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女人看着她的小腹,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同情什么?她不需要同情,保不住更好!这不是爱的结晶,是恨的产物,生下这个孩子,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些不堪过往,难道嫌自己心里的伤不够深,再多添一笔吗? “有打胎的药吗?”她抚了抚小腹:“我现在就想打掉他。”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女人显得很惊讶。 “是,不想要。”如果是她和小楼的,那么她拼死也会留下来,邵煜霆的……算了吧,想想就觉得恶心。 女人望着她抚在小腹上的手,眼神柔和:“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我才想打掉他。”她怕孩子出生后,自己会像女皇排斥自己一样排斥他。 女人长叹一声,缓缓将目光从她小腹上移开:“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从女人眼中的不舍,可以看出她似乎很喜欢小孩。 “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做决定,这个孩子……我一定不能要。”她口气坚决。 “再等一个月,冰灵芝长成后,孩子是去是留,你自己做决定。” “为什么要等?”她现在一刻都等不了。 女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一眼:“这么一个荒岛,哪来的打胎药?冰灵芝性寒,服用后会造成滑胎,同时培根固本,不会伤身。但冰灵之要一个月后才能长成,所以我让你等等。” 听女人这一说,轩辕梦不知为何,竟舒了口气。 打胎是一定要打的,但一想到还能与这个孩子多相处一个月,心里无端觉得开心。或许,她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有着一丝难舍的眷恋。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吗?”女人对这个话题很执着。 轩辕梦原本不想说,沉吟良久后,觉得对面这个女人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以往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也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她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女人。 这些经历,是她内心深处最疼痛,最糜烂的过往,这样完完本本叙述一遍,就如同将心口的疮疤重新揭开一样,是一种隐忍的痛,撕裂的痛。 可女人听完后,却神情淡淡,似乎轩辕梦的经历,在她眼中,还称不上是惨烈。 突然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往,拥有那样的一双洞察世事的眼,一定不会简单吧。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我?”女人神色淡淡,“我没什么特殊的身份,只曾经做过皇帝的妃子罢了。” “你是昊天人。”既然她做过皇帝的妃子,那就一定是昊天人,这并不难猜。 女人轻轻颔了颔首,“我十六岁入宫侍帝,二十岁时被封为淑妃,共孕有一儿一女。” “听起来你过得不错。” “你这么认为?”女人轻轻一笑,风韵犹存的脸,艳丽逼人,可那双眼,却似早已经历了无数的沧海桑田,古井无波了:“我十六岁刚进宫时,皇帝对我很好,承宠后的一个月,我便宠冠六宫,无人可及了。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没过多久,我的家人就被打入天牢,满门抄斩,而下旨杀我一家的人,便是日日与我同床共枕的皇帝,我的夫君。那时候我已经怀有身孕,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恐怕早在家人被斩首时就已经死了,怀胎十月,当我辛辛苦苦诞下女儿时,皇帝却将我打入冷宫,抱走了我的孩子。我没有反抗,只要我的女儿能过的幸福,我就是死在冷宫,也死而无憾。” “可后来,女儿被皇后下毒害死了,于是,我开始自暴自弃,在冷宫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是六王爷雪中送炭,嘘寒问暖,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爱上了他,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名分。可就在他决定要带我私奔的前一晚,皇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斩杀于六王府的门前。我知道后,决心替他报仇,于是我利用各种手段,又回到了皇帝的身边,面对他的百般折辱,我一一承受,没多久,我就又怀上了龙裔,生产当晚,皇帝派人守在产房外,待孩子一落地,他就命产婆将孩子抱走,我失血过多,根本无力阻止。皇帝抱走了我的儿子,竟对外宣称,淑妃死于难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我失去意识前,他告诉我,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他一直都把我当成一个生育的工具来玩弄。我知道他想杀我,我只能拖着产后疲惫的身子,逃出了皇宫,在被侍卫追得走投无路时,就跳了海。”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岛。刚开始,我想过死,可后来我渐渐想通了,既然我命不该绝,就要好好活下去。几十年里,我学会了伐树,学会了盖房,学会了煮饭,学会了制衣,还练成了绝世武功,虽然一个人很寂寞,我活得却很自由。” 轩辕梦听得傻眼,女人用最简练的语言,将自己的一生草草概括,她却能从其中听出无数的刀光剑影、暗流汹涌。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譬如她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与伤害,是怎么挺过来的?她恨不恨皇帝?有没有想过复仇?当所有问题在脑中过滤一遍后,她问出的问题竟然是:“你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个男人都没有,平时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第90章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邵煜霆猜得对,轩辕梦确实是学乖了,但乖,不代表臣服,想让她臣服于他,下下辈子再说吧。(..tw好看的小说)舒榒駑襻 但表面上,她的确是很听话的,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连一句为什么都不问。 邵煜霆也曾想过,她这样做,或许只是为了让自己放松戒备,然后好寻机逃走,但过了一段时日,她依旧每天做饭洗碗,打扫房间,仿佛对自由不再向往不再憧憬。如果换别其他人,或许他会认为,这个人是真正接受了自己的命运,可轩辕梦不同,不论她是高高在上,还是低入尘埃,她都顽强如石头缝里的小草,即便没有适合的土壤与环境,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奋力成长,直到冲破阻碍。 他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心态,既想看到她的反抗,又不愿她反抗自己,在这种矛盾的心思的下,日子一天天过去,盛夏即将结束,所有的爱恨情仇,似乎也要随着秋季的到来,而成为一场遥远的过去。 这日傍晚,轩辕梦正蹲在灶前,等待一锅香喷喷的肉骨头出锅,这时邵煜霆却突然闯了进来,二话不说,拉住她就往外走:“你先去码头等我,我马上就来。” 一切发生地太过突然,轩辕梦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小包裹。 这家伙是神经病吧,莫名其妙就让自己去码头,搞什么啊,她的肉骨汤马上就能出锅了,想起那满满一锅的肉,轩辕梦舔了舔嘴唇,无比惋惜地抱着包裹出了门。 看他一副焦急的模样,似乎真有不得了的大事发生,他最近早出晚归的,很多时候都带着一身血腥气回来,八成是他的仇家找上门来了,她现在不会武功,被抓住肯定只有死路一条,所以,别管什么肉骨头了,赶紧跑吧! 到了码头,码头上的工人开始三三两两下工,长堤上点起了一溜灯火,远远看去,像是一条橘色的长龙。 虽然夏季还没有过去,但站在海边,吹着冷风,还是有些冷,轩辕梦抱紧了手里的包袱,不停地来回跺脚。 最近海上有风暴,所以大部分船只都不敢出海,当然不排除有些人为了赚钱,愿意去冒险的。 此刻,她就看到了一只船只正在起锚,准备出海。 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她卧薪尝胆多日,等的不就是这样一个机会吗?回头朝长长的街道望去,此刻码头外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四下一片安静,一切,都像是老天爷特意为她量身定制的逃跑机会。 起锚的船,空无一人的码头,不知被什么事绊住脚的邵煜霆。 天时地利人和,这么好的机会,她要是再不跑,那她就是天下第一大傻瓜。 心念一定,她连忙朝起锚的那艘船挥手,可船已经走远,听不到她的呼喊,心急之下,她脱掉鞋子,打算跳到海里去追。船在刚的时候,速度并不快,她从小生长在南方,熟识水性,现在潜过去应该还来得及。 可没想到她刚把鞋子脱掉,一道青色就从码头的尽头飞奔而来,如一抹青色流烟,在夜色中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尾巴。 不会吧!老天你坑我呢!这家伙赶的也太及时了吧,难道注定她这辈子只能被他牵制而永无自由? 狠狠咬了咬牙,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一定不能失去,邵煜霆不是自认为无所不能吗?他不是说,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能把她找回来?那就让她来赌一把,看看这一回,究竟是谁输谁赢。 意识到她的意图,邵煜霆人还未至,声已近:“轩辕梦,你敢跳!” 她冷笑,冲他扬声大喊:“我怎么不敢跳,有本事,你就来找我,要是能再被你抓回去,我就给你当一辈子奴隶!” 转身,走到长堤边,下面就是湛蓝的海水,她深吸口气,跳下前,回头冲正在往这边急赶的男子嫣然一笑:“我讨厌你,就像你曾经讨厌我一样,每个人的命运都应该由自己掌握,恣意的改变别人的命运都是不能原谅的,我已经受到了惩罚,欠你的,也已经还清。邵煜霆,再见了,从今以后,我的命运只能由我自己掌控,你永远,都无法凌驾于我之上,永远!” 说罢,转头纵身一跃,如一尾美丽的人鱼,自半空坠落,没入大海。 邵煜霆赶至码头,目若寒冰,想也不想,便打算跟着跳入海中。 这时,一双手压在了他的肩膀上,阻止了他的行为。 “煜霆,我终于找到你了。” 寒意,从男子身上散发而出,在那只手搭上他肩膀的瞬间,他便转身挥出一掌,掌风在半空中划过,女子一边说着话,一边向后退去。 “煜霆,我找了你这么久,好不容易见面,你就这样对我。”殷俐珠负手而立,脸色不悦。 邵煜霆淡淡看她一眼,连客套话都没有,转身就往海里跳去。 “回来!”殷俐珠飞掠上前,一手抵在他的肩上,一手揽住他的腰,将已经半个身子落在海面上的邵煜霆硬生生拉了回去,脚刚落地,邵煜霆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掌打来,幸而殷俐珠身法敏捷,这才堪堪避过了他的掌风。(..tw好看的小说) 女人脸上的笑意已然彻底敛去,只剩怨怒,“邵煜霆,你到底还是不是月影山庄的人!” 轻蔑一哼,邵煜霆道:“我早就和月影山庄脱离了关系,江湖上人人知晓,殷庄主这句话问得岂非多余?” “你——”殷俐珠怒极,看着眼前面容冷漠的俊逸男子,真是又爱又恨,“那只是权宜之计,为的是不连累山庄,你当时不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 “既然如此,那你……” 邵煜霆冷冷打断她,“现在也一样,为了不连累你,我自请与月影山庄断绝一切关系。” “邵煜霆,我看你是疯了。”如果没疯,怎么会做出那些事情来。 “那你就当我疯了吧。”说完,再次转身, 殷俐珠忍无可忍,冲上前一把抓住他,厉喝道:“这段时日,血洗山庄各处分舵的人,是不是你?” 邵煜霆没说话,只冷冷看着她的眼睛,忽然,他唇角一弯,竟笑了。 这笑,充满了讥嘲,充满了不屑,充满了冷漠,可殷俐珠却看得一呆。 与他相识的这十几年,她从未看过他笑,也曾幻想过他笑起来的样子,虽然明知不可能,但她却仍旧抱着希望,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他对自己笑。 这张脸,她看了这么久,一直都看不腻,但天知道她有多期待能看到不一样的笑颜,今日,终于如愿。 可这笑,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只一个眨眼的瞬间,他便敛了笑,眸光竟被之前还要阴沉:“殷俐珠,我说过了,我不再是月影山庄的人,所以,你没资格质问我。” “邵煜霆,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可是前任庄主的儿子!月影山庄是她的心血,你怎么可以这样糟蹋她的心血!” “儿子?”他朝她看来,口气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讽意:“不是女儿?” 殷俐珠心头“咯噔”一下,强装镇定,反问道:“你说什么?” 他薄唇微动,“你我都知道真相是什么,不需要装糊涂。” “煜霆,你在说什么啊,我真的听不懂。”虽然邵煜霆已经把一切都挑开明说,但殷俐珠却还在竭力维持表面的平和。 他不是那种喜欢追根究底的人,她既然不愿意承认,他也绝不逼迫。 “殷俐珠,别再让我看到你,否则,我连你一起杀。” 男子的语调,平稳淡漠,听在耳中,却隐含决绝的杀伐之意,殷俐珠不由得浑身一颤,“你……你说什么?你要杀我?”她一步步向退着,不知为何,心中的恐惧,忽然间达到了顶点。 “昊天的那场火,我原以为是轩辕梦放的,后来我才知道……”他说到这里,停了停,晦暗的夜色中,深邃的黑眸中划过一抹不知名的光芒:“殷俐珠,你用不着千方百计地留我,因为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找你。” 极度的震愕和惊恐,让殷俐珠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待反应过来时,一道青色,已经如流霜般,消失在了深蓝的大海中。 …… 海上有风暴,不是为了唬人拿出来随便说说的。 当轩辕梦躲在船舱的最下面,打算等到了下一个港口就下船时,忽然感觉船身开始剧烈摇晃起来,心头顿时一惊,难道遇到海上风暴了? 这只是猜测,她并不能肯定,因为大海不像江河,狂风暴雨是常有的事,敢在这个时候出海的,都是有经验的船长,多数情况下,都能平安度过。 果然,没一会儿,不断摇晃的船渐渐平静下来。 她长舒口气,拍拍心口,就知道不会那么准,总不能什么事都让她一次中奖,第一次坐船船就翻?那也要狗血了吧。 正想着,船身突地又是剧烈一颠,根本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一阵巨响声后,便见船身竟从中间断为两截,她所在的地方,渐渐升高,下半截没入海中,电闪雷鸣中,整个船体,不到一刻钟,就被狂风骇浪击成无数碎片,轩辕梦连忙抱住一块浮木,这才没有沉入海中。 但风暴实在太强了,海浪铺天盖地,怒浪咆哮,她无助地抱着浮木,眼耳口鼻里都是海水,耳边也全是海浪的哗哗声和狂雷的轰隆声。 周围陆陆续续有惨叫声哭嚎声响起,混在浪涛声中,不知过了多久,除了海浪的声音外,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意识渐渐开始迷糊,可她却抱着浮木不敢松手,当一条灰蒙蒙的巨龙,从海平线上一跃而起时,她被抛上半空,落下时,她彻底失去了意识。 人们常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轩辕梦不信邪,也不信自己会有什么后福。但当她缓缓睁开眼,看到一片绝美的桃花仙境时,她不由地相信了这句话。 不知在海上漂了多久,皮肤都被泡的皱皱的,跟刚出生婴儿一样。 爬起身,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她所在的地方,貌似是一个小岛,岛上绿草如茵,桃花如火,蔚蓝色的海水将小岛包围在中央,映着同样蔚蓝的天空,这里宛若一个人间仙境。 通常,武侠小说里,主角们跳崖后,一定会发现一个室外洞天,要么有绝世美女,要么有武功秘笈,要么有增长功力的神物,那她呢?会发现什么? 对此,她充满了好奇,于是决定深入小岛,看看这里会给她什么惊喜。 可走了好久,却什么都没发现,除了漫无边际的桃花,什么都看不到。 至此,她的脑海中,再也没有武功秘笈,再也没有神物圣药,再也没有武侠小说,只有鲁滨逊漂流记。 娘之,她不要当鲁滨逊! 想到n年后,自己披头散发,衣不蔽体,穿着草裙在岛上四处飞奔的场景,她就一阵恶寒。 “救命啊——”明知没有人,她这么喊,只是想发泄发泄。 “哟,这岛上的猴子什么时候成精了,连人话都会说了。”一个懒懒的声音忽然响起,同一时间,眼前立刻多出个人来。轩辕梦以为自己眼花,伸手朝对方探去,当摸到对方胸部两个超大的球状物体时,才知道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往哪摸呢,嗯?你往哪摸?”对面的女人斜了斜眼,长长的头发直达脚踝。 轩辕梦连忙收回手,讪讪道:“这位……姑娘,请问这是哪里?” “你叫我姑娘?”女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一百多岁的人了,还叫什么姑娘,太羞人了……”女人扭了扭屁股,嘴里虽说着羞人,可表情一点都看不出有半点害羞。 轩辕梦瞠大了眼:“什么?一百多岁?”绕着女人打量了一圈,轩辕梦直摇头:“你骗谁呢,你这年纪,最多三十岁。” “小女娃,老身走的路,比你走的桥还多,骗你这丫头片子做什么?”女人说话的口气,宛若一个长者。 轩辕梦“噗”的一笑,“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毛都没长齐,就敢说自己走的路比我走的桥多。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别看我今年只有十九岁,其实我已经活了四十八年了。” “小女娃口出狂言……”女人摇摇头,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轩辕梦被她这种轻蔑的眼神看得心里不爽,皱眉道:“跟你说了你也不会信,大自然的奥妙,你这种没见识过面的女人当然不懂,行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你告诉我,这到底是哪里,附近有没有人家?” 女人不答她,只嘻嘻笑着,眼神中亮光一闪:“老身在这里住了近百年,一个鬼影都没瞧见,老天待我不薄,死前送了个小女娃来给我解闷,真是不错。” “什么不错,你赶紧告诉……喂!你做什么?”轩辕梦话还没说完,就被女人一把抓过去扛在了肩上。还没来得及挣扎,两人就来到了一间小木屋内,一切都在瞬息间完成,轩辕梦压根就没看到女人是怎么把她扛到肩上,也没看到她是怎么来到这间小木屋的。 在她被刚刚发生的事惊得走神时,女人已经烧好了水,洗好了果子,换好了衣服,此刻,正坐在她的对面,手里端着一碗不知什么东西做成的面糊糊。 “喂,丫头,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小岛的?”女人问。 “啊?”眨眨眼,好半天后,她才机械般地回答:“海上刮风暴,我掉进海里,不知不觉就被带到了这里。” 女人点点头,再问:“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被问及心中最痛的回忆,轩辕梦猝然从怔然中回神,别过眼去:“我不想说。” “其实吧,人活在这个世上,至少都会遇到一次惨痛的经历,你越是逃避,越是不肯面对,这道伤痕,就会永远留在你的心里,只有勇敢起来,让自己去面对它,这道名为痛苦的疮疤,才会被彻底平复。” “你说的轻松,你哪知我……”忍不住激动反驳,却说了一半,就将后半句咽了回去。 女人不以为然,“人生没有过不起的砍,像你这样自暴自弃,永远都不会有重新站起来的一天。” 轩辕梦终于忍不住,从椅子上站起:“你遭遇过背叛吗?那些你关心爱护的人,到头来,却是推你下地狱的刽子手,你经历过这种绝望吗?” 女人的神色,终于因她这句话而所有改变。她目光深幽,似有无限忧伤在隐隐浮动,透过她的眼,似乎可以看到一个历经沧桑的悲伤灵魂,可很快,女人的神色就恢复正常,她淡淡一笑,“绝望是自己给的,希望也是自己争取的,你一味怨天尤人,对已经发生的事,有什么作用呢?” 她怔了怔,女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她一时哑口无言。 是啊,对于已经发生的事,再恨,再怨,再不甘,又有什么用呢?到头来,只是自讨苦吃而已。 慢慢坐回去,再将视线投向对面的女人,忽然间发现,那样一双睿智,如同沉淀了无尽岁月的眼,怎么会属于一个只有三十岁的年轻女子呢?和女人在一起,不用靠的很近,就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犹如时光流逝般的沉静与安详。 她看着女人,突然又问了一遍:“你到底多大了?” “我不是说过了吗?老身今年已经一百三十二岁了。” “拜托,你能不能认真一点,跟我说句实话。” “我说的就是实话啊。” “你当我是傻子啊,你一百三十二岁,怎么可能这么年轻。”开玩笑,除非她是神仙。 “我不喜欢骗人,更不喜欢骗小孩子,我很早以前就到了这个岛上,那时候身体很不好,几乎活不下去,但自从在这里安家后,我就渐渐强壮起来,这几十年来,我的样貌也一直没变。” 见女人的样子不像在说谎,可这么荒唐的事,她还是无法相信:“你……难道在一直服用凤蜒断续膏?” 闻言,女人低垂的头蓦地抬起:“你也知道凤蜒断续膏?” 轩辕梦点点头,心里冒出俩字:果然。 “凤蜒断续膏是昊天独有的一种灵药,存量不多,连皇室都不敢肆意使用,不过嘛……”她举起手中盛满白色半透明状糊糊的碗,得意一笑:“我这里多得是,有时候饿了,懒得煮饭,就用这个填肚子。” 呕—— 这玩意是凤蜒断续膏?看着怎么那么像鼻涕啊,她要吐了。 “呕——”说吐就吐,可胃里没什么东西,她只能干呕。 “你脸色不好,估计是在海里泡的太久,染上风寒了。”女人放下碗,对她招招手:“你过来,我给你把把脉。” 轩辕梦没有拒绝,虽说感冒不算多大的病,但放在古代,却能要人命,于是将手递了过去。 女人两指搭在她的腕脉上,凝神诊了会儿脉,蓦地眉头一跳:“你成亲了?” “没有啊。”这跟她的病有关系吗? 女人又重新诊了一回脉,松开手,眼神复杂地看着她,“你是哪国人?” “啊?”问题越问越奇怪了,哪有大夫给人看病,还要了解病人国籍的。 “啊什么啊,我问你是哪国人。”女人刚问完,拧了拧眉,觉得不妥,又问:“现在外面还是三个国家吗?” “对啊,龙华,宛东,还有昊天。” “那你是哪国人?” 囧,她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她所说的国家不是女人想要听到的,接下来的戏码肯定就两种—— 一、对不起,我曾发誓,某某国的人,我绝不会医治。 二、对不起,我曾发誓,除了某某国的人,其他人,我一概不医。 “我是龙华人。”轩辕梦选择实话实说,自从遭遇背叛后,她最恨的,就是欺骗。 女人点点头:“嗯,幸好,幸好。” “幸好什么?”难道她跟昊天或者宛东的人有仇? “幸好不是昊天人。” “为什么?” “如果是昊天人,你身为女子,未婚先孕,以后别想再嫁人了。” “哦,原来是这……什么?孕……孕、孕……”她瞪大眼睛,口齿不清地看着女人。 女人见她激动得话都说不清,替她接口道,“是有孕,你有身孕了。” 这个消息,有如五雷轰顶,轰得她是眼冒金星,头脑昏昏。有孕?这不是坑爹吗?不,是坑娘。 “你诊错了吧,我怎么可能……有身孕?” “不会错,我诊了两次。”女人对自己的医术信心满满。 轩辕梦颓然跌倒在椅子上,失神喃喃:“完了,一直把自己当纯爷们了,孩子是谁的都不知道。”猛地想起什么,又问:“那我怀孕多久了?” “不长,也就半个月到一个月之间。” “不是吧!”她一头撞死的心都有!怪不得最近月事都推迟了。 “你的身子现在很弱,这个孩子十有八九保不住。”女人看着她的小腹,眼神中带着一丝同情。 同情什么?她不需要同情,保不住更好!这不是爱的结晶,是恨的产物,生下这个孩子,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想到自己曾经的那些不堪过往,难道嫌自己心里的伤不够深,再多添一笔吗? “有打胎的药吗?”她抚了抚小腹:“我现在就想打掉他。” “你不想要这个孩子?”女人显得很惊讶。 “是,不想要。”如果是她和小楼的,那么她拼死也会留下来,邵煜霆的……算了吧,想想就觉得恶心。 女人望着她抚在小腹上的手,眼神柔和:“孩子是无辜的。” “所以我才想打掉他。”她怕孩子出生后,自己会像女皇排斥自己一样排斥他。 女人长叹一声,缓缓将目光从她小腹上移开:“如果我是你,一定会留下这个孩子。”从女人眼中的不舍,可以看出她似乎很喜欢小孩。 “你不是我,不能替我做决定,这个孩子……我一定不能要。”她口气坚决。 “再等一个月,冰灵芝长成后,孩子是去是留,你自己做决定。” “为什么要等?”她现在一刻都等不了。 女人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她一眼:“这么一个荒岛,哪来的打胎药?冰灵芝性寒,服用后会造成滑胎,同时培根固本,不会伤身。但冰灵之要一个月后才能长成,所以我让你等等。” 听女人这一说,轩辕梦不知为何,竟舒了口气。 打胎是一定要打的,但一想到还能与这个孩子多相处一个月,心里无端觉得开心。或许,她对这个意外得来的孩子,也有着一丝难舍的眷恋。 “你能说说,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吗?”女人对这个话题很执着。 轩辕梦原本不想说,沉吟良久后,觉得对面这个女人是个很好的倾诉对象,以往积压在心底的怨恨和委屈,也需要一个发泄口,于是,她将这段时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了女人。 这些经历,是她内心深处最疼痛,最糜烂的过往,这样完完本本叙述一遍,就如同将心口的疮疤重新揭开一样,是一种隐忍的痛,撕裂的痛。 可女人听完后,却神情淡淡,似乎轩辕梦的经历,在她眼中,还称不上是惨烈。 突然很想知道眼前这个女人的过往,拥有那样的一双洞察世事的眼,一定不会简单吧。 “能告诉我你的身份吗?” “我?”女人神色淡淡,“我没什么特殊的身份,只曾经做过皇帝的妃子罢了。” “你是昊天人。”既然她做过皇帝的妃子,那就一定是昊天人,这并不难猜。 女人轻轻颔了颔首,“我十六岁入宫侍帝,二十岁时被封为淑妃,共孕有一儿一女。” “听起来你过得不错。” “你这么认为?”女人轻轻一笑,风韵犹存的脸,艳丽逼人,可那双眼,却似早已经历了无数的沧海桑田,古井无波了:“我十六岁刚进宫时,皇帝对我很好,承宠后的一个月,我便宠冠六宫,无人可及了。那时候,我以为我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没过多久,我的家人就被打入天牢,满门抄斩,而下旨杀我一家的人,便是日日与我同床共枕的皇帝,我的夫君。那时候我已经怀有身孕,如果不是那个孩子,我恐怕早在家人被斩首时就已经死了,怀胎十月,当我辛辛苦苦诞下女儿时,皇帝却将我打入冷宫,抱走了我的孩子。我没有反抗,只要我的女儿能过的幸福,我就是死在冷宫,也死而无憾。” “可后来,女儿被皇后下毒害死了,于是,我开始自暴自弃,在冷宫那段暗无天日的岁月里,是六王爷雪中送炭,嘘寒问暖,助我度过了最艰难的日子。我爱上了他,想要一辈子和他在一起,哪怕没有名分。可就在他决定要带我私奔的前一晚,皇帝以通敌叛国的罪名,将他斩杀于六王府的门前。我知道后,决心替他报仇,于是我利用各种手段,又回到了皇帝的身边,面对他的百般折辱,我一一承受,没多久,我就又怀上了龙裔,生产当晚,皇帝派人守在产房外,待孩子一落地,他就命产婆将孩子抱走,我失血过多,根本无力阻止。皇帝抱走了我的儿子,竟对外宣称,淑妃死于难产。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在我失去意识前,他告诉我,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爱过我,他一直都把我当成一个生育的工具来玩弄。我知道他想杀我,我只能拖着产后疲惫的身子,逃出了皇宫,在被侍卫追得走投无路时,就跳了海。” “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可睁开眼后,却发现自己来到了这样一个美丽的小岛。刚开始,我想过死,可后来我渐渐想通了,既然我命不该绝,就要好好活下去。几十年里,我学会了伐树,学会了盖房,学会了煮饭,学会了制衣,还练成了绝世武功,虽然一个人很寂寞,我活得却很自由。” 轩辕梦听得傻眼,女人用最简练的语言,将自己的一生草草概括,她却能从其中听出无数的刀光剑影、暗流汹涌。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譬如她遭受了这样的背叛与伤害,是怎么挺过来的?她恨不恨皇帝?有没有想过复仇?当所有问题在脑中过滤一遍后,她问出的问题竟然是:“你一个人在岛上生活了这么多年,连个男人都没有,平时怎么解决生理需求?” 第91章 凤凰要涅槃 在她的对自己的认知中,她一向是个进退有度、行事稳重的人,可自从武功被废后,她就觉得自己似乎有那么些嘴碎,该说的不该说的,该问的不该问的,她通通不经过大脑就从嘴巴里倒了出来。 跟一个被男人所伤的女人谈男人,这不是找抽嘛。 不过,对于她这个找抽的问题,女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她指指门外,就在小木屋的右前方,地上有一个隆起的土包,“谁说没男人,只不过两年前就走了。” 轩辕梦有些弄不清状况,“什么意思?你说……这个岛上,并不只有你一个人?” “你能漂到岛上,其他人也能漂到岛上,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你之外,也就只有一个男人来过。”女人将目光从屋外收回。 轩辕梦好奇道:“那他去了哪?” 女人再次伸手,指了指那个土包:“在那。” 一阵冷风自身后吹过,阴森森的寒意从脊背窜上,轩辕梦抱着双臂,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要吓人好不好。” “我没有吓你。”女人收回手,眼神中带出了一丝落寞:“这个男人,十几年前被海浪带到了这个岛上,我收留了他,让他和我住在一起。他是个很好的人,打猎挑水,修缮房屋,样样精通,可惜他实在太短命了,才四十岁就驾鹤西去,可惜可惜。” 听她这么一解释,轩辕梦不但不感到放松,反而觉得更可怕了:“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吸人精血的老巫婆,你活了这么多年,那男人却不到四十就死了,这事太蹊跷了。” 女人忽地将视线转向她,目中精光一闪,吓得轩辕梦差点从凳子上跌下来:“我正在发愁,那男人死了,以后谁来帮我干活?没想到,老天真是待我不薄,这才两年,就把你给我送来了。” 轩辕梦嘴角一抽,忙站起身,向后退了几步,“我……我什么都不会干。” “不会干你可以学么。” “学……学也学不会啊,我这个人笨手笨脚的,只会给你添乱。” “没关系,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每天早上起来挑水打猎,然后煮饭烧水,接下来打扫房间,我这个人有洁癖,你一定要打扫得一尘不染才行,要不然我会很生气。你别担心,其实你要做的事情并不多,也很简单,偶尔做做衣服,修修房屋,还有,我比较喜欢吃岛上的水果,你每天去随便给我摘上几篮子就可以了,我这个人并不挑嘴,不过,每隔几天我必须要吃一次海鲜,所以你要去海里给我抓几条鱼虾回来,吃不到海鲜,我也会发脾气的,你一定要牢记。到了冬天,你除了挑水打猎外,每天还须去岛上的密林里伐木,回来烧成木炭,我这个人最怕冷了,虽然岛上的冬季很短,但对于寒冷,我是一刻都不能容忍。当然,我讨厌寒冷,也同样讨厌炎热,夏季的时候……” 听到这里,轩辕梦已经快要吐血了,这老太婆也太难伺候了吧!怪不得那个男人会英年早逝,给她当佣人,每天吃的比狗少,干得比驴多,这不英年早逝才怪呢。 她可不想重蹈那男人的覆辙,于是连忙抬手,止住对方的喋喋不休:“停——” 女人似乎说累了,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刚准备继续说,就被轩辕梦打断:“我看您还是另请高明吧,这些事我都做不了,我又不是superman,这么下去迟到要被折腾死,我好不容易才从虎口逃出,坚决不能再入狼窝。” 女人无视她的拒绝,笑得阴险,“这不是你能决定的,没听过一句话吗?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想在这个岛上住下去,你就必须听我的,我不管你以前是什么身份,在这里,我就是这里的王!” 好大的口气!这女人比自己还狂!不过,爱他轩辕梦不吃这套。 “王?你是谁的王?我可不承认,这岛上也没写你的名字,我照样可以当自己的王。”说完,转身朝木屋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发现双脚不知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不论怎么用力,都无法向前迈步一步,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两只脚,被一条细细的有如蚕丝的丝线给缠住了,那丝线没比头发丝粗到哪里去,看着不堪一击,却韧性极强,并随着她的挣扎而越缠越紧。 身后,女人一边喝水,一边闲闲地操控着手里的丝线:“劝你别白花力气了,我手里的乌金丝是用万年乌金打磨而成,坚韧不催,就是世上最锋利的兵器,也无法砍断。小女娃,既然你是那什么龙华的太女,你就该明白,不论何时何地,这个世界,永远都要靠实力来说话,你不想听我的,可以啊,只要有一天你能胜过我,我就甘拜下风,叫你一声大王!” 切,什么破大王,谁稀罕,这鸟不拉屎的荒岛,只有自己和这女人两个人,这大王不当也罢。 用力挣,她就不信挣不开! “傻丫头,脾气真倔。”女人在身后咯咯笑着。 挣扎了一阵,轩辕梦累得满头大汗,回过头来恶狠狠瞪着女人:“你快放手!” 女人笑眯眯回道,“我就不放,你待如何?” “你——”第一次被人气得头顶冒烟,她终于切身体会到当初萧倚楼被自己气得跳脚的感受了。 做人嘛,就要该硬时硬,该软时软,瞪了一阵,她决定改变战术。 “这位……敬爱的老婆婆,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开我的双脚,让我休息一会呢?” 女人握杯子那手,抖得就跟鸡爪子似的:“算了,你还是凶一点吧,受不了你这嗲声嗲气。” “喂,死老太婆,赶紧放开我,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女人的手抖得更厉害了,不但手抖,脸也抖,抖了好半天,才手一挥,收回了缠在轩辕梦脚上的乌金丝。 乌金丝刚收回,轩辕梦就抬腿往屋外走,可还没走出屋门,忽然身子一轻,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整个人被倒吊在房顶上。 “小女娃,尊老爱幼你懂不懂?”女人在下面笑的得意,怎么看都无法把现在的她和刚才那个满目忧伤的女人联系起来。 轩辕梦两手在空中徒劳的挥舞着:“你放我下来。” 女人勾勾小指:“你求我,我就放你下来。” “做梦!”她可是有尊严的,怎么能为这点小事就求人。 “哟,还挺有骨气的。”女人站起身,眼睛里的光芒说不上是赞赏还是讥讽。 看到这样的眼神,她忽然间想起了自己被挑断手脚筋,像一条死狗般,无力地瘫软在大殿上时,轩辕慈冷冷俯视自己的眼神。她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到恨,看到怨,看到疯狂,看到冷漠,更多的,确实讥讽。 她一定在讥讽自己的天真,和那些在别人看来根本毫无意义的倔强与尊严。 是的,她想要尊严,可最终,却因为她的执拗,而失去了尊严。 她第一次深刻地反问自己,她之前所坚持的那份执念,真的是对的吗?自己一直都太过于自负,从来没想过,老天爷对于每一个人都是公平的,她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自出生以来就是万人敬仰的太女,她不需要花费一分一毫的努力,就得到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一切,所以,她丢失了自己的本性,变得跋扈嚣张,自以为是。 说到底,今日的一切惨痛,都是她自己造成的,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想想该如何弥补曾犯下的错误,今后不再重蹈覆辙。 女人经过她身边时,她忽地开口:“你放我下来吧,你说的那些事我都答应你。” 女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却摇了摇头:“你并没有真心实意地愿意帮我,再等等吧,等你真正想通的时候。” 见女人往屋外走去,轩辕梦急道:“喂,我真的想通了,你快放我下来,这样被吊着很难受。” “难受就对了,怕就怕你连难受是什么都不知道。”女人往外走的步子依旧不停,当她渐渐消失在轩辕梦的视线中时,才有清晰的声音传到耳畔:“我姓穆,叫穆采颐,你以后叫我穆婆婆吧,等你真正想通的那一天,我就把我毕生绝学全部传给你。” 说得好听,还不是狠心地把她一个人吊在这里?四周无人,一片安逸。 不知被吊了多久,穆采颐还是没来,看来这女人说到做到,一点都不含糊。 心知自己这一个晚上,都得被吊在这里,轩辕梦也不再挣扎,这心里一静,思绪依旧跟着安静下来。 夜很沉,对于这段时日发生的事,至今她都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一夕之间,从高高在上,身份尊荣的太女,变成了如今身份卑微,卖国求荣的通缉犯。 人生变幻无常,就像她突然从现代穿越到这样一个时空,一切都充满了未知性。有些近乎于执拗的坚持,也是时候放弃了。要想别人给自己尊严,首先,自己必须给自己尊重,重新审视自己,或许,就是自己对自己,最诚挚的尊重。 被吊了整整一个晚上,轩辕梦眼皮浮肿,浑身酸痛,要是再被吊一个晚上,她怕是真要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不过还好,在傍晚时,穆采颐终于来了。 在被放下的那一刻,她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重见天日。 “虽然我从来不以貌取人,但人嘛,天生喜欢美好的事物,你这张脸看上去实在影响我的食欲,这个拿去,十日后,我希望我永远都不要再看到你现在的这张脸。”一个瓷罐被递了上来,轩辕梦伸头往里一探,妈呀,全是白白的糊糊状不明物。 “这个……这个……”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千百种念头在心里滚过,最终,她伸出手,接过了瓷罐:“等我相貌恢复,你可别嫉妒。” 穆采颐掩嘴一笑:“哎呦,这脸皮厚的,我倒要看看,你这女娃的原本面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其实吧,别说是其他人了,就是自己看着现在这样一张布满刀痕的脸,有时候也会被吓到,人人都爱美,她又不是外星生物,当然也希望自己能一直美美的,虽然她对恢复面貌并没有太大的信心,但她愿意去尝试,以前就是因为太自以为是,所以才会吃这么多的亏。 吃一堑,长一智,从现在开始,她要彻底抛弃从前的自己,凤凰涅槃,欲火重生。 但这个涅槃的过程,实在是……太特么痛苦了! “快点快点,我渴死了,要吃果子!”这是某个自称已经活了一百三十多年的老妖怪的催促声。 “呼哧呼哧……哼哧哼哧……”这个某个倒霉催的女人的喘气声。 …… “你是怎么打扫房间的?看,这里竟然有灰尘,啊,那里有个脚印,天呐,这里竟然有根头发!快来打扫干净!” “呼哧呼哧……哼哧哼哧……” …… “怎么这么慢,砍柴也能花这么长时间,你是不是偷懒了?啪!” 细细的藤条,打在手背上,那个疼哟!轩辕梦一边在心里骂老妖怪,一边艰难地躲闪着不断迎面抽来的藤条。 …… “屋顶漏了个大洞,为避免暴雨来临时雨水渗进房子,你赶紧去把屋顶修了。” “我能不能一会儿再去?我从早上天不亮开始,就在伺候你这个老妖婆了,给我点人权行不?” “啪!”几乎没见穆采颐的手动过,那藤条,就已经与自己的手臂来了个亲密接触。 这女人的速度也太快了吧,完全违反自然定律。轩辕梦捂着手臂,咬牙瞪着对面的女人。 “这就是人权。”老妖婆晃晃手里的藤条。 羡慕嫉妒恨! 她要诅咒这世上所有会武功的人! …… 经过这种地狱式的折磨后,再面对穆采颐的藤条,她已经能轻松躲过,跟猴一样在岛上乱窜,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她竟然能跑得这么快,而且还是在武功尽失的情况下。 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人的潜力果然是无限的,就像米管家,肥胖的身躯下,却藏着一股惊人的潜力,每当看到她摇晃着无比巨大的身躯,却还能跑得如此之快时,她就禁不住一阵赞叹。 在海岛的最西边,有一个十余丈高的小山崖,狂狼拍石,涛声滚滚。站在崖边,随着浪涛的翻涌,海水咸湿的味道扑面而来,闭上眼,静静聆听海浪的声音,心灵也随之变得宁静。 这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之一,曾经受过那样多的欺骗和背叛,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相信任何人,对这个世界,也将要永远充满无法消弭的恨意。 但当她在海岸边停留的时间越久,听浪涛在天地间肆意奔腾的潮声越久,她的心,也就越平静,连带着对云锦的恨,都小了很多。 在这之前,她说忘了云锦,或许还有那么一丝牵强的意味。她认为,只要付出就该得到回报,所以才对云锦的背叛生出几近于癫狂的憎恨,但现在,当她将被仇恨和不甘烧灼得滚烫的心,从仇恨的火焰中抽离时,那份凄厉的怨恨,也慢慢变淡了。 云锦这么做,必然有他的原因,老天爷并没有规定,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就如当初的自己,一意孤行要娶云锦入府一样。她强娶,是她的错,云锦背叛,便是他的错,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赎罪,至于什么时候赎罪,那只是时间问题,她把属于别人的罪孽强行背负到自己身上,简直就是自找没趣,一心想着别人怎样死,自己根本不会快活,所以,从现在开始,她不恨云锦,不恨殷俐珠,也不恨轩辕慈。 哎呀,没想到自己这么伟大,思想觉悟也太高了吧。 哈哈,再自恋一回,谁让她现在有了臭美的资本。从前那张水嫩嫩,滑溜溜,闭月羞花,沉鱼落雁,倾城倾国,绝代风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车见车爆胎,鬼见鬼投胎,飞鸟落地,荡气回肠,只恨天下苍生有眼无珠,空残香味独余恨的美貌又回来了。 摸了摸自己的脸,那些坑坑洼洼沟沟壑壑早已变成一片滑嫩的平坦,脸上的轮廓,也比之前要平缓一些,变得更加柔和,用这个世界的话来说,就是更不像女人了。因为这张脸被毁得有些严重,所以只依靠药物是没办法恢复如初的,所以,穆采颐就用了些物理手法,给她重新塑造了一下面部轮廓。虽然这张脸更娘气了一些,但她却很喜欢现在的这张脸,没有那么多的棱角,圆润干净,就和她现在的心态一样。 一个月的时间马上就要过去了,冰灵之也即将长成,想起腹中的那块肉,她的心,又从平静开始变得波澜不定了。 这个孩子,虽没有承载母亲和父亲的爱,却有她全部的关怀在其中,孩子的父亲固然不讨人喜欢,但孩子是她的骨肉,和邵煜霆一点关系都没有,就因为憎恶那个人,就要将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抛弃吗?生生扼杀一个幼小的生命,那她与牺牲亲人达到自己目的的轩辕慈有什么不同? “今天冰灵之就要长成,你想好了,这个孩子到底要还是不要?”穆采颐仿佛嫌爱她心里不够乱,在一旁添油加火:“你也知道,这荒岛几十年都未必会有人来,你打掉了这个孩子,岛上可没有男人能再给你一个孩子。” 轩辕梦原本满心烦忧,听了穆采颐的话,一口水喷出,捏着被呛的嗓子咳了阵,抬起头来,“你当我是母猪吗?为了繁衍子嗣而繁衍子嗣?就是有男人,本姑娘也看、不、上!” 穆采颐两腿弯起,搁在身前,将头靠在膝弯上,眼神极其猥琐地看着她:“这可不一定,等你像我一样在这里住个十几年,那时候别说男人了,一头公猪都能引起你的兴趣。” 轩辕梦两眼一翻,差些没晕过去:“拜托,我没你想象的那么重口味。” “其实我说了这么多,还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打掉这个孩子。”私心里,她是希望能够看到那个孩子出世的,她这一生共生育过两个孩子,却连见一面的缘分都没有。 轩辕梦也知道她在想什么,可生孩子不是养小狗,烦了厌了就丢到一边,一旦孩子出世,身为母亲就要担负起母亲该有的责任,她怕自己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母亲。 “让我……再想想吧。” “还想?”穆采颐激动地站起身,目光落在她的小腹上,“再想几个月孩子都出世了,还想个屁啊!” 她转头,很严肃地看着穆采颐:“你也老大不小了,这把年纪还说脏话,被后辈听到影响很不好。” 穆采颐毫不在意,“岛上就只有你和我,哪来的后辈。” 轩辕梦指指自己的小腹:“这里不就有一个?” “你……”穆采颐惊诧地看向她,眼中闪烁着不确定的光泽:“你决定留下这个孩子了?” “是啊。”她点点头,语气带着那么点不得不如此的意味,“你看,岛上就只有你和我两个人,每天只对着你,跟你说话我会闷死的,为了我的精神健康,这个孩子,一定要留下。” 穆采颐脸色乍青乍红,想反驳吧,怕她改变主意不打算要孩子,不反驳吧,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最终,所有的为难都化成了一声长叹:“孩子留是不留,终究要你自己来做决定,我能看得出来,你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孩子的父亲,如果你要把对孩子父亲的憎恨转移到孩子身上,那么,我劝你还是打掉他为好。” “你说得对,我就是讨厌孩子的父亲。”她毫不隐瞒,将自己对邵煜霆的感觉坦然道出,在穆采颐露出担忧之色时,她忽地一笑,拍拍肚皮:“不过他长得非常好看,继承了双方优秀基因的孩子一定更好看,所以,不管怎么样,我都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以后每天看着她,多高兴啊。” 穆采颐嘴角一抽:“这个理由……当真奇特。” 抚着小腹,第一次感觉老天赐给她一个孩子,是多么的幸运:“你当初在家人惨死时能活下来,就是孩子在支撑着你。或许,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必须坚强的理由而已,毕竟,我还不够勇敢。” 给自己找理由是个很简单的办法,况且,她留在这个孩子,也有那么点想给自己制造压力的意思,于是,这孩子就理所应当的被留了下来。 至于以后会发生什么,那就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了。 就这样又过了一段时间,轩辕梦觉得自己如今的身体状况,就算没有武功,也一样身手敏捷,是否还能恢复内力,对她来说已经没那么重要的。 不过,当她打算放弃恢复武功时,穆采颐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要打断她手脚上已经愈合的经脉,重新接驳。 “你疯了!”听到她决定的那一刻,轩辕梦忍不住低喝出声。 开玩笑,上回被挑断了一次手脚筋她就痛得要死要活了,再挑断一次……还是杀了她吧。 穆采颐却不紧不慢道:“你既然决定生下孩子,就要有保护他的觉悟,你曾经连自己都保护不好,现在又武功尽失,你说,你拿什么来保护他?” 轩辕梦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但问题是,她现在生活在这么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上,孩子出世后,也就只有岛上的猴子能欺负欺负他,还有谁能对她的孩子造成威胁? “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曾经你高高在上,有想过会沦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吗?”穆采颐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这话说的依然很有道路,可她还是觉得,想离开这个岛,实在有些困难。 “说来说去,你就是想把我当实验对象,好将你的医术发扬光大,对吧?”果然是从宫里出来的,心思就是诡秘。 “胡说,我是为了你着想,老身年纪一大把了,难道还能骗你这个小丫头?”穆采颐义正言辞。 她想了想,说是想了想,其实这一想就是整整三天,三天后,她黑着眼圈,找到穆采颐,说:“重新接就重新接吧,我豁出去了。” 穆采颐当时正在喂猴子,将一把香蕉扔给猴子后,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荒岛条件有限,没有麻药。” 她晕过去的心都有了,如果在文明社会,区区一记麻沸散还是很容易找的,她忽然觉得,自己上辈子肯定欠了穆采颐很多银子,这辈子才被她这么折腾。 她手脚的经脉已经长合,虽说不影响日常生活,但若想重新握剑,恢复武功,就只有挑开接合处,重新对接,让经脉恢复如初,否则,经脉不通,内力受阻,真气就难以循环。 望着穆采颐手里明晃晃的小刀,她怎么有种自己是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的感觉? 什么叫感觉,本来就是! “老妖婆,你绑我手脚干嘛!” “不绑你手脚,你能任我宰割吗?” 轩辕梦:“……” 第92章 若时光倒流 住在海边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天天吃海鲜。 轩辕梦现在做事的效率比最开始不知要高多少倍,面对老妖婆的种种刁难,她完全可以游刃有余地全部解决,所以,在太阳落下海平面之前,她还能到海边来捞点海鲜吃。 此刻,她正蹲在海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只烤龙虾。 刚捞起的时候,她随手掂了掂,足足有两斤重。这么大个儿的龙虾,要是放在现代,那还不得卖个千把块钱。想到自己现在天天都在过着白富美的生活,她不由得一阵喜不自胜。 龙虾啃了一半,却被凭空伸出的一只手给抢了过去。 轩辕梦迅速回身,冲着一道虚无的人影探手抓去,对方“哎呦”一声后,剩下的半只龙虾就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穆采颐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又看看对面继续津津有味啃龙虾的轩辕梦,眼中带着深深的不可置信。就这样,她保持着惊愕的神态,眼睁睁瞅着轩辕梦啃完了一只超大号的龙虾。 轩辕梦吃饱喝足,好心情地上前拍了拍穆采颐的肩膀:“找我有事?” 穆采颐这才回神:“丫头,厉害了,青出于蓝胜于蓝啊!” 轩辕梦挥挥手:“切,搞得好像你有多厉害似的,本姑娘原本就这么牛x。” “什么叫牛x?” “你问我?” “是啊。” “说了你也不知道。”嗯,吃饱了,现在该回去睡一觉了,虽然现在她已经可以轻松应对老妖婆的各种刁难,但为了腹中孩子的健康着想,还是该偷懒时就偷懒为好。 “你回来。”瞪着她远去的身影好半晌,穆采颐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她的目的,连忙伸手,将已经走远的轩辕梦拖回来。 谁影响她睡美容觉她跟谁急,瞪着老妖婆,轩辕梦摆出一副准时准备干架的气势。 有仇不报非君子,这老妖婆是怎么折磨她,将她手脚筋一根根挑断,又一根根接上的,她可记得一清二楚。那简直就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黑暗岁月啊,这辈子都被叫得那么惨烈过。 死老妖婆,臭老妖婆! 不过嘛,虽然过程痛苦了些,血腥了些,惨无人道了些,但结果却还算是比较尽人意的。 她现在不但可以完美闪避老妖婆挥来的藤条,而且还能师夷长技以制夷,昨天老妖婆就被她反挥出的藤条打得嗷嗷直叫,爽啊,终于翻身农奴把歌唱。 “你到底要干嘛?”老妖婆说的没错,这个世道,全靠实力来说话,现在再面对她,已经不用再像从前那样唯唯诺诺,战战兢兢,胆胆怯怯了。 穆采颐伸手去敲她的脑袋,却被她轻松闪开,穆采颐顿感丧气:“不瞒你说,我的日子可能不多了。” 轩辕梦讶然:“你说什么?”并非她没有听清,而是在她看来,穆采颐早已是长生不老之身,所以根本不会有死去的那一天。 穆采颐郑重道:“这世上再厉害的灵药,也只能延年益寿,并不能长生不老,我活了一百三十年,寿命也到头了。” “可你还很年轻。”轩辕梦看着眼前这张依旧娇艳的脸,还是不相信穆采颐会真的立刻死去。 “很快,你就能看到我老去的样子了。” “老妖婆,你别再跟我开玩笑啦。”她隐隐约约,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因为穆采颐平滑的脸容上,竟已滋生出细小的纹路。 穆采颐却笑了笑,神情平淡:“生死轮回,天道往复,没有人会真正长生不老,我活了一百多年,比一般人足足多出两倍的生命,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轩辕梦眨眨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穆采颐忽然拉住她的手,指了指前方的桃花林:“你跟我来,我有重要的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 “你跟我来就是。” 忧伤的心情,被好奇所取代,轩辕梦没有多问,径直跟在穆采颐的身后,与她一同走入林中。 这座小岛不大,岛上遍地桃花,原本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事,但这里的桃花终年不败,永远都开得那么娇艳,就像穆采颐永不老去的容颜一样。 这个时节,桃花似乎开得更艳了,一眼望去,满目红云。 终于忍不住问了心里积聚许久的疑问:“这里的桃花真奇怪,竟然一年四季不败。” 穆采颐闻言,有些好笑地抬头瞥了她一眼:“谁告诉你这些花是桃花了?” “不是桃花吗?”伸手摘下一朵,怎么看怎么都是桃花。 穆采颐拿过她的手里的花,手指在花瓣上轻轻一捻,轩辕梦立刻傻眼了。 五个离生的花瓣就像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蝶翼,纷纷展开,奇特的是,每一片花瓣竟是白色的。 “怎么会这样。”她接过花朵,手指轻轻拨弄着无数叠在一起的花瓣,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 “这花名为凤蜒花,它的功效,不用我说,你也该明白。(..tw)”穆采颐看着她手里的花朵,淡声解释。 “凤蜒花……”她轻轻呢喃着花朵的名字,唇角扬起一抹恍然的笑意。 “你说凤蜒花常年盛开,永不凋谢,那只是你的错觉而已。”穆采颐一边走,一边说道:“其实,凤蜒花开,只三天就凋零了,只不过,凤蜒花的花瓣有无数,一朵凋零了,还有第二朵,第二朵凋零了,还有第三朵……如此往复循环,才会给人一种生生不息的错觉。” “原来如此……”看着手中的花,轩辕梦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自己的人生。 或许,她凋零的,只是最初绽放的那一朵,在凋零之后,还有无数的美丽与绚烂,正在期待着未来的盛开。 人生,并不只是一味单调的色彩。有句话不是说,上天在给你关上一扇门的同时,会为你打开另一扇窗吗?曾认为自己是不幸的,现在却觉得,自己是那么幸运,正因为有这样那样的遭遇,她的人生,才比一般人更加多姿多彩。 就让她做一朵永不凋零的凤蜒花吧,美好的事物,总会被放在最后,只要坚持,就一定就会有收获。 她微微一笑,心境豁然明亮,从前的所有忧愁与心结,直至此刻,全部烟消云散。 将手里的凤蜒花簪在鬓发边,明丽的红,趁着她如玉的容颜,娇艳绝世。 穆采颐虽然什么都没说,但轩辕梦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眼神,她都看在眼里。之前还在考虑,该怎么说,才能真正消除轩辕梦心里的郁结,现在看来,什么都不用说,真理,她已经掌握。 “到了。”在开满凤蜒花的林子里走了一阵,穆采颐突然停下,指着前方的一条死路。 轩辕梦睁大眼,左看右看,什么都没看到,“老妖婆,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哼,你才走错路了呢。”穆采颐上前一步,两手拨开堵在两人面前的藤蔓,顿时,一个黑黝黝的山洞立刻呈现在两人眼前。 轩辕梦啧啧称奇:“老妖婆,你到底藏了多少秘密,每隔一段时间,你都能给我一次惊喜。” 穆采颐回头看她一眼,侧了侧身子,示意她跟上来,走入洞穴前,她忽地开口:“这是最后一次了。” 轩辕梦心头无来由一惊,刚想问为什么,就听穆采颐道:“小心点,别磕着了。” 轩辕梦刚想笑她太谨慎,只听“咚”的一声,脑门骤然传来剧痛。 捂着脑门,轩辕梦郁闷之极地瞪向身旁一脸幸灾乐祸的穆采颐:“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前面有障碍!” 穆采颐一脸无辜:“我刚才不是说了吗?让你小心些,别磕着了。” “你也太惜字如金了吧,说清楚些会死人啊?”一时激动,把萧倚楼的口头禅又搬出来了。 穆采颐更无辜,“我不是惜字如金,我是以偏概全,谁让你听不懂智者的话。” 轩辕梦嘴角一抽,靠之!论起损人,她是遇到高手了。 说不过就不说了,闭上嘴巴,她才不会像萧倚楼一样,明明每次拌嘴都是输的一方,却不长记性,越输他越来劲。当初以为这人也许有受虐倾向,如今想想,最大的原因,还是他爱上自己了。 嘿嘿,不是她自恋,而是后来的事实证明,萧倚楼这厮确实早就对她芳心暗许,一天不被她损,浑身都不舒服。 唉,萧倚楼,她的开心果,如果现在有他陪着自己,那她就是在这岛上住两百年也没问题啊。 “想什么呢?”一只手在眼前晃啊晃,穆采颐放大的脸孔赫然出现在眼前。 轩辕梦忙向后退一步,妈呀,这反差也太大了吧,之前浮现在她眼前的,还是萧倚楼那张妖魅惑人的俊颜,下一刻,就变成了穆采颐这张艳丽却不再年轻的欧巴桑面孔,这简直比噩梦还可怕。 等等,欧巴桑? “老妖婆,你不会真的……”她凑近了一些,仔仔细细凝视穆采颐的脸,每看一次,就心惊一次,心头泛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惊惶,她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嗯?”穆采颐没有反应过来,实在是她的思维转换太大了。 她抓紧她的双肩,再问:“我不信你能一夜之间能苍老这么多!” 轻轻拿开她按在自己肩上的手,相比于她的激动,穆采颐却平淡的多:“我在给你接驳经脉的时候,将大部分功力都输给你了。” 轩辕梦张着嘴,一脸的震愕。 “你……你……”她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张张合合,就是想不出个比较合适的对白, 她想问的问题很多,想说的感谢也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更多,这么多的话,要凝聚成简单的一句,实在太难了,所以,她半晌无语。 穆采颐却一点也不在乎,那张渐渐生出皱纹的脸,看上去比平日多了些慈和,“就算不把功力给你,我也活不了多久,人总是要死的,临死前,老天把你送来,陪了我这么些时日,我已经很满足了。(..tw)” 这几日,她说的最多的两个字,就是满足。 经历了那样惨痛的遭遇,一点小小的快乐就能轻易让她满足,而自己,有至高的身份,美丽的爱人,富庶的生活,却怎么都不肯满足。 她突然觉得,自己和穆采颐比起来,真是差太多了。 “怪不得最近你老是输给我。”还以为自己的功力真的有长进了,谁料竟是穆采颐的功力退步了。 “你也不用沮丧,我今天带你来这里,就是要送你一样礼物,可以让你称霸武林的礼物。”穆采颐在说这句话时,脸上的那种笃定,是她从来没见过的。 很好奇,到底是什么东西,竟能让穆采颐如此自信? 还没等她有机会yy,轩辕梦就走到石洞的最深处,取出了一只似铁非铁,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一个匣子。 自从见识过太子给她的那只玉匣后,她就明白了一个道理,匣子再精美,再珍贵,再千金难求,真正的重点,却在匣子里。 果不其然,穆采颐打开匣子,里面的物件,骇了轩辕梦一跳。 “这是什么?”望着匣子里刻满了字迹的头盖骨,轩辕梦连忙搓了搓手臂,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穆采颐拿出匣子里的头盖骨,指着上面的篆字道:“斩龙。”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劈在了轩辕梦的心头上。 斩龙? 就是那个和辟天并称为天下第一的武功秘笈? 可辟天好歹是写在纸上的,斩龙怎么就刻在了头盖骨上呢?这也太惊悚了吧。 喉咙有些干:“你怎么知道这就是斩龙?” “废话,这么大的字你看不到啊!”穆采颐指着头盖骨上的两个大字,斜眼瞪她。 “呃……这个嘛……”在这个时代,看不懂篆字,都等于是文盲,她当然不会承认是文盲,只好打了个哈哈。 穆采颐哼唧一声,当下就看出她看不懂篆体,终于找回些自信来:“想学斩龙?好,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我师父,我高兴了,说不定就授你两招。” “喂,老妖婆你也太过……恩,那个……师父,咱有话好说,这岛上就你我两人,你不把斩龙的功夫交给我,这门绝技可就真的要绝迹了。” 山洞里虽黑,但她还是清楚地看到穆采颐的嘴角在抽,“你是我这辈子见过最无耻的人。” 轩辕梦微笑道:“多谢夸奖。”穆采颐的嘴角又是一抽。 “师父,你是怎么找到这本……呃,这块……呃,这个秘笈的?”望着穆采颐手里的头盖骨,她支吾半天,怎么都找不出一个形容斩龙的合适副词来。 穆采颐倒不在乎这些,将头盖骨翻过来,好让轩辕梦看清上面密密麻麻的字体和图案:“这是我漂流到这个岛上的第十年无意间找到的,在我之前,应该也有人来过这个岛上,只不过他们已经逝世很多年了。” “那你手里的这个,是人的骨头吗?” “废话,你看不出吗?” 得,让她晕过去算了! “其实吧,师父,就算我学了斩龙也没什么用,最多强个身健个体,武功再高,也只能欺负这岛上的猴子。” “你不想离开这里吗?”穆采颐看着她,表情认真地问道。 挠挠头,轩辕梦实话实说:“想啊,当然想,但你在这岛上住近百年,也没机会离开这里,我想,在我有生之年,是没机会离开这里,回到文明社会了。” 穆采颐恨铁不成钢地在她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怎么这么没志气,我还以为你真的想通了,没想到你还在自暴自弃。” 轩辕梦完全可以躲过她的“如来神掌”,但她秉着尊老爱幼的优秀传统,还是站直了给她硬拍了一下:“我不是自暴自弃,而是事实如此,除非我能生出一对翅膀来,飞过大洋彼岸。” “你是不是以为我在这里住了这么久,是因为没有离开的机会?”穆采颐问。 “难道不是?” 穆采颐摇摇头,将手里刻着武功秘诀的头盖骨放回匣子里,“来这里的前几年,我确实很想回去,但后来,我想通了,我回去做什么呢?失去了亲人,失去了爱人,失去了孩子,那个世界,已经没有我留恋的东西了,可你不一样,我能看得出来,你并非一般人,在你的身体里,潜藏着一股强大的能量,这股能量,可以改变很多事,甚至是改变世界。你就像翱翔苍穹的鹏,激流海洋的鲲,一飞冲天,直入云霄,被困在这样一个荒无人烟的小岛,不但你不甘心,我也为你可惜。” 轩辕梦完全呈石化状,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师父,你说的人是我吗?听着好玄幻啊。” “你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吗?”亏她这么夸她,却连她自己都不信她有通天彻地的能耐。 “不是没信心,我只是有点谦虚而已。” 穆采颐的嘴角又开始呈现高频率的抽动:“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别啊,师父您再夸夸我。” “我没你这么厚脸皮的徒弟。” “师父,您的脸皮可不比我的薄,出尔反尔可不是为人师表该做的事。” “谁说我出尔反尔了。” “你刚刚就出尔反尔了。” “我没有。” “你有!” “你……”穆采颐揉了揉额角,脸气得通红,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大眼瞪小眼瞪了一阵,她忽地叹了口,严肃道:“不开玩笑了,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我的时间真的不多了,为了能尽快教授你斩龙的全部心法招式,你给我认真一些。” 听她说时间不多时,轩辕梦几乎不敢看她的脸,在她又一次质问自己有没听清楚时,她忽地抬头,双目定定看着她:“师父,你为什么要那么做,值得吗?” 没头没脑的一句问话,穆采颐却立刻就明白了她意思,她微微一笑,目光平和,眼中闪烁着睿智的光泽,让人心暖:“没什么值不值得的,我刚才说了,因为我看得起你,觉得你是个人物,不希望你和我一样,就这个默默无闻地在这个孤岛上度过一生。有时候看着你,我会有种在看着自己的感觉,非常亲近,或许,我这么做,有一部分的原因,是想借由你,代我完成我想做却没有做成的事。”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神色,蓦地严厉起来,那样的神色,就如一个老者,在历经了无数风霜后,面对年轻脆弱的后辈,用自己一生的经验,去让她学会一个浅显易懂,却又不容易做到的真理。 “轩辕梦,当你在人生的旅途上遭遇困境,决定要退缩的时候,就好好想一想,自己当初是为了什么,才走到这里。不要忘记坚强,就算受伤,也不能彷徨,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下一刻你会遇到什么。只有坚持走到最后,你才能看到最美丽的绽放,就像凤蜒花一样。” “师父……”鼻头酸酸的,眼眶也热热的,她这辈子,虽遭遇了这样那样的背叛,但总能遇到几个不惜一切代价帮助她的好人。 像夜鸦,像魏贞,像竹染,像穆采颐…… 抬手,从穆采颐如云的黑发里,挑出了一根银白色的发丝,看着手里的白发,她感觉更想哭了。 “你哭什么?” “师父,你……你还能活多久?”连女皇都没这么爱护过她,穆采颐就跟她的母亲一样,她觉得自己人生已经圆满了。 穆采颐掰着手指头数了数,“应该……一二三四五……再活个十几年应该没问题吧。” 这回,换轩辕梦嘴角狂抽了:“十几年?这叫时间不多?” 穆采颐继续扮无辜,“对呀,如果我不把大半功力给你,我起码还能再活个一百年,你说,这算不算时间不多了?” 轩辕梦,“……” 一时间,洞内寂静无声,不知多了多久,安静的石洞里蓦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呼:“哎呦……你、你懂不懂什么叫做尊老爱幼!别别别……我叫你一声师父还不行么!哎呦喂,老身这把老骨头哦……你这大逆不道的徒弟,我……我咒你一辈子都吃不到大龙虾!” ―― 此刻,龙华京城。 一直以来的安逸宁静,终于因多日前的一份军事奏报而彻底消失。 轩辕慈虽然一直在封锁消息,但纸是包不住火的,没多久,百姓们就得知了昊天攻打龙华的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大白天都没人赶出门,甚至有人为了避风头,带着一家老小,离开了居住几十年的老房,到宛东去投奔亲戚了。 奏报被送往皇宫的当晚,轩辕慈就召云彩原以及兵部尚书入宫商议。 徐尚书懦弱无能,贪财好色,早在轩辕慈登基伊始,就被剥夺官职,流放边关,现如今上任的,是当时徐尚书手下的副官,在围剿轩辕梦时,出了不少的力,于是被提拔为兵部尚书。 在如何应对昊天出兵侵略一事上,云彩原的意见是以和为主,毕竟牵一发而动全身,对两国而言都绝非好事。所以她请求轩辕慈,派出使臣前往边关,与昊天的君主商议,不动一兵一卒,解除危难。 而兵部尚书却主张宣战,以此捍卫龙华的尊严。她认为,一味求和,只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龙华实力远在昊天之上,轩辕慈完全没必要为此忧心,只需派出心腹大将前往战场,一定可以将昊天大军打个落花流水。 两人意见不合,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轩辕慈一时也无法做出决定,只能往后拖延。 直到半个月后,昊天大军如鲸吞蚕食般,将龙华数个重要城镇攻下占领后,轩辕慈这才不得不急。 如今的情势,已经容不得任何人犹豫,昊天新皇的意思很明显,势必要让龙华覆灭,毁了轩辕一族。百万大军就像蝗虫过境一般,将所经过的每一寸龙华领土,全部收入囊中,一点也不留情面。 面对这种疯狂的进攻,轩辕慈别无选择,只能应战。 远在不知哪个孤岛上的轩辕梦,若是看到这一幕,必然笑得合不拢嘴。可惜,她那里交通闭塞,与世隔绝,所以,有关两个国家发生的事,她是压根一点也不知道。 天下,似乎要大乱了。 此时此刻,最高兴的,除了不知情的轩辕梦以外,恐怕就只有宛东的君主了吧。 不过,龙华的皇宫内,暂且是和平安逸的,没有半点战火味蔓延进来。 如今的云锦,每天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握着一块玉佩,呆呆站在窗前,不吃不喝,像一尊绝美的冰雕,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飘渺如云的他,睿智沉稳的他,优雅高贵的他,一笑倾城的他,轩辕梦记忆中的他……再也不存在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另一道纤细的身影,静静站立在他的身后,慢条斯理地从针包里取出金针。 动也不动的男子,终于有了反应,他微微侧首,轻声道:“不需要了。” 白苏却不管他,径直上前,握紧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摁在了椅子上。 在握住他手腕的刹那,白苏不由得一惊,手心的触感,竟冷得像是冰块,那手腕,也瘦的不可思议。 云锦却没什么反应,端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无神,一副任由摆布的样子。 白苏有些恼,“你这样要死不活的做给谁看?是为了弥补心里的愧疚吗?”见他不说话,他拽起他枯瘦的手,将宽大的袖袍撸起,金针狠狠刺进他的穴道:“云锦,我真看不起你,你有那个勇气背叛梦,却不敢面对事实,如果我是你,要么就忘了一切高高兴兴活下去,要么就一头撞死为自己赎罪。” 覆在眼睑上的长睫剧烈一颤,他仰起头来,祈求地看着白苏:“你杀了我吧。” “杀你?”白苏又取出一根金针,刺进了他的另一只手臂:“我本来也这么想,但我现在改主意了,你害梦惨死,只杀了你未免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活下去,一辈子都活在痛苦和内疚中。” 云锦轻轻笑了,“你说得对,我是该活着,活在痛苦里,活在愧疚里,活在无止境的绝望里。” 原本只是气话,但看他这样,白苏有些不忍。 虽然梦告诉过他,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心硬如铁,可他怎么都做不到,看着云锦痛苦,自己也未必快活,又何必再折磨他?刺下去的第三根金针,不再像之前那么用力,可云锦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好像痛不痛,都跟他没有关系。 最后一次金针渡穴,完成后,残留在他体内的浮生暗影,就能被全部驱除了。 忽然想起轩辕梦的话,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逃离前,不能彻底为云锦解毒。 心里很彷徨,也很为难,云锦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如果再任由毒素继续留在体内,就算解了毒,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虽然恨他,却狠不下心置他于死地,默默念叨了一句对不起,将拈在手里一直没有刺下去的金针,缓缓旋入了云锦的指尖,有黑色的血液,从指尖一点点渗出,片刻后,渗出的就不再是黑血,而是颜色艳丽的红色鲜血。 “你的毒已经解了,但你的身体还很虚,这些药丸你记着服用,对你的病有好处。”白苏收起金针,又从怀里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子上。 刚转身,就见一直伺候云锦的侍人小跑过来,笑呵呵地问:“神医,凤后的毒真的已经解了?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只要他按时服用我给他的玉露丹,应无大碍。” “这么说,凤后已经就不需要您了?” 白苏直觉侍人的眼神有些诡异,却又看不出诡异在哪,迟疑了一下,点头道:“没错。” “哦。”侍人别有深意一笑,忽地脸色大变,扬声道:“来人啊,把白苏拖下去,仗毙喂狗!” “你……”白苏一愣,似乎对侍人突然变脸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直到双手被反剪在身后,同时脸颊被那侍人狠狠甩了一巴掌后,他才明白过来,原来梦说的,都是真的。 云锦起身,想要阻拦,却被侍人抢先一步,用迷药将他熏晕。 白苏也不挣扎,就这样被两名人高马大的内侍押着来到后花园,狠狠推倒在地。 当儿臂粗的木棍落在身上时,他一直盯着眼前一朵不知名的小花。 花朵很小,连颜色都很黯淡,但在这百花争艳的花园里,它却开得如此灿烂,如此美丽。 忽然间,他想起了那个女子。 “白苏,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清灵的声音,在耳畔回荡,他低垂的脑袋蓦地抬起,眼中绽出一抹绝烈的光芒。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活下去,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我都会活下去! ------题外话------ 晚上应该还会补一千字,没时间看的可以明天再看,那一千多字,就当送给各位亲啦 第93章 要你们的衷心 两年光阴,匆匆流逝。舒榒駑襻 昊天与龙华一战,便是整整两年。战争的残酷与无情,为人民带来的,不是幸福,不是财富,而是无止无尽的伤害与痛苦。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两国的人民,都不会忘记,当昊天的百万大军,侵入龙华境内时,那风卷残云,直欲毁灭一切的磅礴之力。 谁也想不到,在两国和平相处了仅仅不到两个月时,昊天的新帝,就不顾一切发动对龙华的战争,甚至连朝中的内乱都未平息,就贸然进攻龙华。昊天帝疯狂的作为让无数人为之不解,曾经那个优秀内敛,沉稳有度的大皇子,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残暴嗜血的君主,明知发动战争,会让两国的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但他却义无反顾。 是的,义无反顾,就算倾尽全国之力,势必要扫平龙华,将轩辕一族赶尽杀绝! 那些新帝一同出征作战的大将们,最记忆犹新的一幕,就是新帝遥望远方天际时,那双饱含怀念与伤痛,迷惘中带着血色杀戮的眸。 从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如此可怕的目光,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的眼,而是地狱修罗。 新帝虽未表示过对龙华皇室的恨意,但每个人都能看得出,他恨龙华,恨龙华皇室,恨轩辕一族。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亲身经历过前不久的一场宫廷政变。那个一身绯衣,镌狂傲慢的女子,是如何像一只火凤,从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新帝的心思,他们还是能够猜出一二的。但他们却错误估计了新帝对那女子的恨意,否则,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新帝却还是耿耿于怀,不能忘却,几乎是在没有一分把握的情况下,就悍然入侵龙华,还要让轩辕一族彻底覆灭? 但他们都是好战的,新帝疯狂,他们愿意一同疯狂,没有哪一个武将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陪伴一个有能耐有胆识的国主,开疆扩土,是他们一生的心愿。 战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天地为之变色,安逸的宁和不再,只有烽火连天,尸骨如山。 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颠覆,仅仅因为一个女子。 仅仅……因为一个女子。 战争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伤亡,两国因为战事而耗尽了国力,元气大伤。 昊天虽掠得几座城池,对国力却并无增益,而龙华,在这场持久旷日的战事中,耗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在昊天如虎如狼的强力攻势下,节节败退。宛东则于此时趁势而起,一跃成为了三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龙华和昊天为休养生息,保存国力不得已只能休战,短短两年时间,天下的局势便天翻地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天下一统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最终的胜利者是谁,人们却不敢妄断。 乱世出英雄,或许,这个英雄,此刻还在沉睡中,正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 早春时节,料峭严寒,阳光虽然明媚,但北风一吹,依然冷意刺骨。这个时候,人们都希望能窝在家里,烤着炉火,享受难得的安逸舒适。 可偏偏有人不喜欢安逸的生活,一场春雨才下过,地面湿冷,潮气甚重,一群武林人士,却围在龙华边境的一处密林内,相互对峙不下。 两拨人马加起来足足有五六百人,这种宏大的场面,平日里很难见到,不过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所以就算场面如此热闹宏大,也没有人前来围观,偶有过路的人,见到这样一群个个手拿刀剑的莽汉,别说是凑热闹了,跑都来不及。 两拨人已经在这里对峙不下足有整整一天了,可即便如此,这群人还是很精神,一点也不见疲惫,果真是江湖人士。 此刻,其中一拨人里,走出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的壮汉,手持两个黑虎铜锤,声若洪钟,朝着对面喊道:“易冷烟,咱也别磨磨唧唧了,交出斩龙,老子便放你一马。” “呵呵……”轻笑声中,另一拨人里,走出一名身姿颀长,身着鸭蛋青长袍的男子,他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轻蔑而不屑,“窦钟,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只要你交出辟天,本座就放你一马。” “呸!”大汉狠狠啐了一口,扬了扬手里的大锤:“别说老子根本没有辟天,就是有,也不给你。”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镇山虎,两年时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懂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这句话才该老子对你说!”镇山虎满不在乎地大笑着:“易冷烟,你做了血冥教教主,怎么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需要识时务的人应该是你,把斩龙交出来吧,那功夫你又练不成,留着也是浪费。” “镇山虎,本座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本座根本没有斩龙,你为何就是不信呢?”易冷烟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不悦拧眉:“再者,你凭什么说本座练不成斩龙?倒是你镇山虎,笨手笨脚,辟天放在你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易冷烟,废话少说,等老子把斩龙抢来,你就知道老子能不能练了!”窦钟沉声一喝,手中两只巨锤用力在地上一砸,直把地面都砸的微微震颤:“兄弟们,给我上!” 伴随着他着一声大吼,他身后的几百号人立刻蜂拥而上。 易冷烟走的是文艺范,人家不喊,只抬起手,做了个杀的手势,身后的几百号人,也立刻蜂拥而上。 两拨人马如同两颗小型行星,“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顿时,场面一片混乱,烟尘四起,鲜血飙渐。 这种时候,不相关的人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以免被误伤,不过,在两拨人正打得如火如荼时,天空中忽地飘来一个清脆的女子笑声,“嘻嘻……真搞不懂,这世上的傻瓜怎么会这么多呢。”玩笑的口吻,调皮的语气,伴随着那样清脆无害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天真烂漫,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 可当众人循声往天空上望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难不成是幻觉?可每个人都听到了,却为什么看不到人呢? 因为这突兀的女子笑声,打得正酣的众人,此刻纷纷停下打斗,好奇的仰望天空。 “哦,原来都是呆瓜啊,怪不得。”那个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像是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易冷烟面色沉寒,对着虚空提气冷喝。 “切,本姑娘才不屑装神弄鬼呢。”清灵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讥讽。 镇山虎窦钟也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运起狮子吼,清啸之下,犹如讯雷疾泻声闻数里,震得在场众人纷纷倒地掩耳:“既然不是装神弄鬼,那就现身一见,若姑娘自问能在我镇山虎窦钟的手下过招,我必奉陪到底。” “就你?”那声音更轻蔑了:“本姑娘只要动动小手指,十个镇山虎都不是我的对手。” 镇山虎对自己的武功向来信心十足,何尝被人如此挖苦过,当下脸一沉,用力一声大吼,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纵身扑去,手里的两只大锤舞得虎虎生风。 如此凌厉霸道的攻势,却像是泥牛入海般,打了个空,镇山虎大骇,他明明听见声音是从这个方位传出的,怎么会不见人呢? 与此同时,女子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窦钟,你不用对本姑娘这么热情,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女人的每一句话,无一不是猖狂的,在场的人虽然恨得牙痒痒,却连那女子的影子都瞧不见半点,想撒气也无处可撒。 偏偏女子那可恶的笑声还在继续,“哟,刚才不是都打得挺欢的吗?现在怎么停了?继续继续,本姑娘还没看够呢,这辈子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狗熊打架,多好玩啊,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啦。” 可恶!可恨!可欺! 这女子,竟把他们比成了狗熊,这不是拐着弯在骂他们是畜生吗?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拨人,这会儿全部同仇敌忾,一起瞪向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个个眼神狠辣,只等那女子一现身,就将她碎尸万段,以泄羞辱之恨。 不过两位主事人还是挺沉得住气的,毕竟是一派之主,虽然脑子笨了些,但既然能统领一个帮派,应该也笨不到哪里去。 易冷烟冲着虚空拱了拱手:“在下易冷烟,乃为血冥教教主,敢问姑娘是何身份,师承何门何派?” “嗯,看在你还算有礼貌的份上,本姑娘就破例告诉你,听好了!本姑娘姓孟,名南柯,南柯一梦孟南柯。本姑娘逍遥天地,无门无派,若你真要我说个门派出来,那就自由派好了。” 孟南柯?自由派?好古怪的名,好古怪的门派。易冷烟皱了皱眉,虽然女子说话毫不着调,荒诞不经,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释放出的凌厉气息。 易冷烟的沉默,引起了窦钟的不满,相比于易冷烟,他更易冲动,想法也比较直白,扯着嗓子就喊,“臭丫头,给老子滚出来,再敢装神弄鬼,休怪老子不客气!” “不客气,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女子满不在乎的口吻。 “哼,臭丫头,休要看不起人!”镇山虎怒极,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般看轻过,此刻,他心里想的全部是该怎么教训这个不知天高的小丫头,什么斩龙,早忘到脑后勺去了。 正要出招,这时一名尖刀堂的下属站出来,道:“堂主,这种小角色哪需要您亲自动手,不如让属下来对付她。” 镇山虎有些犹豫,他对自己的武功信心十足,对自己手下的武功……就不怎么有信心了。 正踟蹰间,越众而出站在自己身边的手下,却整个人向一旁歪去,“咚”的一声栽倒在地,窦钟大惊,正想问他发生何事时,那名属下艰难的抬起头来,窦钟定睛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名属下的脸上,突然之间,多出了好几道青紫色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给打的,可问题是,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过,这期间也没有人近过身,那他这脸上的瘀痕,是什么怎么来的?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在窦钟脑中炸开,他虽然不信,却由不得不信。 “怎么样?本姑娘赏你的这几巴掌,感觉可爽?”那个清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印证了窦钟脑中不可思议的猜测。 窦钟一脸惊骇,易冷烟却露出好奇加兴奋的神色,这世上,还能有人比他还快? 不可能! 他不相信对方能在打了人之后,又在数百人的眼皮下悄然溜走,这种速度,就是他易冷烟也做不到。 “这位孟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一二。” “请教?我喜欢这个词,你问吧。” “我们血冥教与姑娘你无冤无仇,你又何苦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那清脆的声音,忽然间沉了下来:“这个词我可不喜欢。” “难道不是吗?”易冷烟心知对方武功高强,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惹怒了对方,所以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可他的未雨绸缪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那女子忽地又笑了起来,一点也听不出怒意:“多管闲事就多管闲事吧,谁让我是个好人呢,好人就要有承担误会的气度。” 此话一出,在场几百人齐齐一同抽嘴角。 易冷烟这时也沉不住气了,对方根本就是在耍他们,压根没把他们任何一人放在眼里,“姑娘难不成也是来抢斩龙和辟天两本秘笈的?”这时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可听了他的话,女子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太好笑了,辟天?斩龙?我说,你们好歹也是两大门派的领导,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呢?这么简单的反间计,你们都能中套,真不知这两年来,你们是怎么带领属下的。” 易冷烟心生疑惑,听这女子的口气,似乎两年前与自己相识?可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高人? 窦钟想得没他这么深,一听到反间计,便急了:“你这丫头刚才说什么?反间计?反间谁?” 女子“噗”的一笑:“废话,当然反间的是你们了。” 易冷烟这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姑娘的意思是说,斩龙和辟天的消息,只是正道人士放出的假消息,意在让我们互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嘻嘻……还是易教主聪明。” “哼,谁知道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在故意混淆视听,说不定你故意这样说,让我们心生怀疑,然后你好趁机夺走两本秘笈。”窦钟不甘示弱,为了彰显自己也很聪明,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很有理的质疑。 一声嗤笑,女子一点颜面都不给他:“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有一本秘笈了?” 窦钟愣住了。 女子再问:“窦堂主不觉得实在太巧合了吗?你们其中一人有辟天,另一人有斩龙,这两本秘笈都是江湖人人争相抢夺的绝世宝典,可为什么只有你们互相争夺?你们该不会真的傻到认为自己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人人惧怕吧?”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立时恍然,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原来这一切竟是江湖正派人士设下的一个陷阱。 “你们也不用谢我,我来提醒你们,自然是要有报酬的。”在易冷烟刚想开口表达谢意时,女子蓦地开口打断。 能明目张胆丝毫不愧疚地向别人要报酬的,估计也就只有这女人一人,易冷烟也不是小气的人,于是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报酬?” 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易冷烟以为女子已经离开,试探着唤了一声:“孟姑娘?” “我要的报酬嘛……就是你们的衷心!”伴随着女子镌狂冷傲的声音,一道鲜红的身影在众人眼前闪过。 在场几百人,甚至是易冷烟,都没有看到女子究竟是从那里现身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不由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女子一身红衣,不是那种暗沉的红,也不是沉冷的红,而是鲜艳的红,刺目的红! 红衣外,披着一件同色斗篷。斗篷边沿用金线绣以麒麟图案,系带处缀着两颗硕大的南海东珠,一看就价值不菲,女子一头及膝长发,只用一条由无数颗黄豆大小透明宝石串成的链子绾起,简单,干练,却明丽逼人,倾世耀目。 女子的左手处,似乎还抱着什么,藏在红色的斗篷下,无人能看到真貌。 不过,这并不是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值得人深究的是,女子姣好的面部轮廓,却被一张银色镂空的面具遮去了大半,只能看到半抹白玉般精美的下巴,和一双令人心悸震撼的黑眸。 对面女子的神出鬼没,易冷烟在短暂的惊诧后,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姑娘此话何意?” 女子扬了扬唇角:“不懂吗?就是字面意思。”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一声怒喝,来自于大脑神经粗条的镇山虎窦钟。 “口气?我每天都用薄荷叶漱口,怎么会有口气?”女子故意将一只手拢在嘴边,呵出口气来,状似天真:“不信你可以来闻闻,绝对没有一点怪味。” 窦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虎目精光暴射:“你……老子今天就给你这臭丫头一点颜色瞧瞧!” 谁都知道镇山虎脾气暴躁,但能把他气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尖刀堂的弟子因为太过震惊,而一时忘记了要帮自己的堂主一把,血冥教的人不出手,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镇山虎连一招都没使出,就被那女子随意一挥手给击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热闹没看成,倒是看出了些恐惧出来,这女子太厉害,恐怕在场几百人联起手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易冷烟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但他一向以速度取胜,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易氏一族在几百年前,从海的对岸来到这片大陆定居,同时带来了一种绝世奇招——隐术。来无影去无踪,正是影术的玄妙所在,他认为,这世上比他速度还快的人,八成还没出生呢,在所有人都对女子生出敬畏之意时,他却突生一种想要和女子比试一番的冲动。 “姑娘好身手,只不过,想让我易某人臣服,只怕没那么容易。”话落,在他站立的地方,立刻腾起一股轻烟,易冷烟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出现在女子的身后。 自他消失到出现,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在这瞬间,血冥教的教众,就经历了从欢喜到震惊,天堂到地狱的绝大发差。 几乎在易冷烟出现在女子身后的刹那,红色的身影就同时消失在了易冷烟的面前,他悚然一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但他却不肯服输,集中精力寻找对方所在,很快,他再次化作一缕青烟,闪身在一抹红影的对面。 众人只觉眼前红影频闪,轻烟如梭,来来回回消失出现,出现消失,至于两人是如何移动身形的,压根一点瞧不清。 就这样如同玩着捉迷藏,易冷烟最终真气不济,脚下如灌了铅,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而红衣女子,却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像个顽皮的孩子:“怎么不玩了,快起来,起来追我呀。” 易冷烟两手撑地,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脚被牢牢钉在地面,然后“扑通”一声,重新跌回地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易冷烟,慢慢伸出手,素白的指尖,轻轻搭在易冷烟的肩膀上:“如此,可算臣服?” 易冷烟不说话,大有宁死不屈的气势,除了他脸上渐渐显出的惨白,额头密布的冷汗,紧咬的牙关,痛苦的眼神外,倒真能算得上临危不惧,宁死不屈了。 血冥教和尖刀堂虽常有争斗,但面对外敌,却是难得的齐心,其中一名血冥教的教徒使了个眼色,两拨人马,足足五六百人,一起朝女子冲来,手中刀剑闪烁,喊声震天,大有不死不休的拼命架势。 这女子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难道还怕她不成! 众人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性情都比较烈,又十分护主,见自己的堂主教主被对方所伤,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该怎么把这女子拿下,至于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被打败了性命是否能保住,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相比于武林正派人士,这些被称之为邪教异徒的人,性情更真,心地更纯。 人潮如涌,如海浪般向女子所在的方向袭来。女子的一只手还搭在易冷烟的肩膀上,另一手从出现开始,就一直藏在斗篷中,面对上百名气势汹汹的武林好手,她却不慌不忙,嘴角依稀挂着恬淡的笑容。 突地,原本平静无风的树林蓦地疾风大作,如秋风扫落叶般,风势席卷而来,盘旋如柱,众人被强大的风力绊住身形,竟是一步都迈不出去。女子红色的斗篷鼓胀而起,猎猎如旗,而一头长发,却顺滑服帖,悠悠荡荡地垂在女子身前,一丝一毫也不受风势影响。 看似平淡无奇的狂风,却携着一股凌厉之极的气息,压得众人连喘息都变得艰难,手上像坠了千斤重的巨石,握刀握剑的手不自禁地垂下,只听一阵乒铃哐啷的声响,几百人几百只刀剑,一同被齐齐扔下,在刀剑落地的刹那,那股直击胸肺,令人喘息不顺的气息也随之消失,狂风消退,树林再次恢复平静。 之前还在喊打喊杀的众人,此刻却纷纷退了下去,连刀剑都不要了,不是他们不再护主,而是他们知道,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是眼前这名女子的对手,她既然手下留情,那就代表不会伤害自家主子,他们也无需再自讨没趣。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他们赢得起,更输得起。 场面就这样被稳了下来,女子点点头,似乎对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这才缓缓松开压制在易冷烟肩上的手。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在自己被那只看似无力的手压住时,天晓得他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那种仿佛胸膛都要裂开,五脏都要爆炸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对女子虽依旧心有不甘,但因忌惮她的武功,而不得不选择臣服。 易冷烟深吸口气,半跪在女子身前:“从今日起,孟姑娘就是血冥教的教主,在下易冷烟,愿随时听从姑娘的差遣。” 女子静静立在原地,并未表示出欣喜,也未表示不悦,众人正纳闷,这时,终于缓过劲来的窦钟从地上爬子,也半跪在女子面前:“老子也一样,今后这尖刀堂的堂主,就让给你这丫头了,技不如人,老子没啥好说的。” 女子垂目看着两人,忽然轻声开口:“你们因慑于我的武功,只能选择听命于我,但你们心中,一定很不服气,对不对?” 窦钟心直口快,直接脱口道:“废话!武功高又怎样?走江湖,靠的是个义字,除了武功,你哪一点比老子强?” 听了他毫不掩饰的质问,女子却不恼,甚至眼露赞赏:“你说的没错,不仅仅是江湖,人活在世上,靠的都是个义字。” 易冷烟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一字未提。 女子忽然走前一步,平摊开手掌,递知两人面前。当看清女子手心的物事时,两人不由自主地纷纷睁大眼,愕然至极。 众人好奇,不知那女子拿了什么给自家主子看,竟能让他们震惊成那样,于是,所有都伸长了脖子,如同一群非洲草原上的长颈鹿。 只见女子细白的掌心中,拖着一枚黑色的玄石和一支黑色的翎羽,这两样事物他们再眼熟不过了。刻着虎头的玄石是尖刀堂的信令,有了这枚信令,便可随意差钱调任堂中弟子,而那支黑色的羽毛,则是血冥教的信令,有了那支信令,可随意命教中的任何教徒,为执令人做一件事。 他们自然不知,如此重要的信令,怎会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手里,而窦钟和易冷烟却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如何将这信令交出去的。 “我才不想做什么堂主教主,我都说了,我师承自由派,天生自由,不喜欢被束缚,教主之位和堂主之位,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去坐吧,天下间,我喜欢的椅子,永远只有一把,你们谁都给不了我。”将信令丢至两人面前,女子一字一句清晰道:“窦钟,易冷烟,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吧?我不要权利,不要地位,也不要你们辛辛苦苦经营至今的门派,我只要你们二人的衷心。” 话题,又被拉回了最开始的地方,窦钟和易冷烟傻傻对视,不知是被女子这番奇怪的话给忽悠傻了,还是觉得女子轻易就将得来的一切拱手送还太过不靠谱,两人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点便秘的神韵在其中。 “不愿意吗?”先以武力震慑,再施以人情,女子不信两人不愿意。 如果没有那两样信令,窦钟和易冷烟或许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但…… 窦钟率先站起,郑重地一拱手:“老子是讲义气的人,当初说过的话,老子一句都没忘,你说吧,想让老子做什么,不管什么事,赴汤蹈火,绝不退缩!” 易冷烟思索片刻,也跟着起身,“在下……一切听凭姑娘调遣。”他的眼神有些飘,思维也不是很集中,显然还在为自己的惨败而耿耿于怀。 他怎么就败了呢?这个问题,他这辈子怕是都想不通了。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开始欢欢喜喜地去武器堆里找自己武器去了。 窦钟心疼地在检查他那对黑虎铜锤,左摸摸右摸摸,仿佛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而易冷烟,还在纠结自己失败一事,思维始终不怎么清醒,望天做困惑状。 这时,只见红衣女子微微动了动左手,一直藏在斗篷下的物事这才显露出来,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 “小湉儿,今天玩的过不过瘾呢?”女子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女孩的小鼻头上。女孩皱了皱鼻子,抓住女子的手咯咯笑了起来,一双黑眸,弯如月牙。 第94章 白头发的叔叔 再次踏足京城,面对记忆中的一景一物,有种仿若隔世的感觉。[..tw超多好看小说]舒榒駑襻 昊天攻打龙华的消息,在她带着女儿,离开生活了整整两年的岛屿时,就已经听说了。 祁墨怀究竟是什么心态,她不想去探究,也懒得去探究,现在她唯一感兴趣的,就是被重新洗牌的世界格局。宛东后来居上,反而让天下三分的局势变得更加稳固,龙华心高气傲,自然不愿与宛东联手,以祁墨怀的心性,必然也不会与宛东联盟,经过两年的时间,宛东虽然国力增强,但仅凭一国之力,也不敢同时与两国为敌,三国势均力敌,宛如一个坚固的三脚架,想要打破这种格局,势必要出现一个可以与之抗衡的第四方。 等待不如主动,既然能够打破稳固的第四方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那不如就由自己亲自创造一个。 当然,在羽翼丰满之前,她必须步步为营,小心谨慎。 以前就是亏在了自负上,鼻孔朝天,谁都不放在眼里,枪打出头鸟,她自发自动冲上去给人打,还能怨得了谁?人怕出名猪怕壮,还是悠着点为好。 所以,她才选择了一个最简便,也是最安全的方法。 找枪手。 枪手到哪找?枪手到这里找。 幸亏她记得,当初美女救英雄时有附加礼品赠送,虽然是两个不起眼的玩意,被她随手扔到了太女府的某个角落,但物尽其用,再不起眼的玩意也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尖刀堂和血冥教,就是最好的枪手人选,烧杀抢掠,她自个儿不能出面的,都可以让他们去做,譬如现在,她要抢人,光明正大的抢,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她暂时还不能露面,所以,今天的主角,不是她。 但主角不是她,看戏的总可以有她,于是,她带上了小丫头,一起来到京城最高级的酒楼,坐在临窗的位置,一边吃着山珍海味,一边等戏看。 小丫头不足两岁,却比任何孩子都要聪明,不但早早学会了说话,连唐诗三百首都会背了,简直是神童再世。不知是遗传了自己的优秀基因,还是遗传自某某人……嗯,应该是自己,绝对是自己,必须是自己。 当初生下这孩子时,她竟然不是哭着来到人间,而是笑着来到人世的,这一点让她很诧异,曾几何时,她以为小丫头和自己一样,也是穿越人士,毕竟这种戏码听得多了,再结合自身,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所以,在女儿出世的三个月中,她不停地和她讲话,问她从哪里来,是不是穿越的,以前是做什么的,穿越之前多少岁,有没有男人,做婴儿的感觉怎么样,诸如此类。她不禁怀疑,女儿比同龄人过早地学会说话,是不是因为自己那三个月间不停发问的结果,总之,多项实验证明,这孩子确实不是穿越者,只是个智商比较高的普通孩子罢了。 因为孩子喜欢笑,所以,她就为孩子起名为笑湉。 笑湉笑湉,轩辕笑湉,希望她永远都能拥有美丽灿烂的笑湉,快乐无忧。 她对女儿做的每一件事,穆采颐都不怎么看好,甚至她让女儿学背诗,都被穆采颐唠叨了好几天,说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让她受苦。只有这个名字,她比较喜欢,每天小湉儿小湉儿的叫,害得自己不知不觉也跟着她这么叫了。 看得出,她很喜欢湉儿,如果有机会,她肯定愿意一辈子做湉儿的奶奶,看着她长大,看着她娶夫生子,可那个女人,终究还是骗了她,女儿不到一岁,她就离世了。走的时候很安详,没有痛苦,没有哀伤,只是,当看着她那一头白发和皱纹丛生的脸时,自己差点崩溃。 一声师父,三个响头,不足表达她对穆采颐的感激,如果没有她,这世上就不会再有轩辕梦。 她将穆采颐埋在小木屋前,与那个曾在岛上与她生活了十几年的男人埋在了一起,她只是不想让她太寂寞。 穆采颐走后的一个月,她点燃剩下的柴薪,整整二十九天,终于有路过渔船看到了岛上的黑烟,将她带回了这里。 人生从现在起,才算是真正开始,过往的一切,都已烟消云散,曾经的痛苦,曾经的绝望,曾经的背叛,现在只是她用以激励自己的一个故事而已,人需要向前看,而不是一味的缅怀过去。 经历过一场战事,龙华京都显然不如以前繁华,轩辕梦托着腮,有些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 这时,对面传来一个稚嫩的声音:“妈咪,那个叔叔在看你。” 叫她妈咪,完全是小丫头自己的选择,当初轩辕梦对她说,妈咪和娘亲两个称呼,她喜欢哪个就叫哪个,小丫头显然比较前卫,喜欢现代的称呼。 听到小丫头的声音,轩辕梦扭过头,顺着一根短短胖胖的手指看去,果然,在酒楼的楼阶口那里,一名男子头戴幕离,背上背着一把包在布里的长剑,脸的方向正朝向自己这边。 男子幕离遮脸,非说他在看自己也说不通,或许他也如她一般遥望窗外的风景呢?但直觉告诉她,这个男人,视线确实是落在自己脸上的。 两人一个面具遮脸,一个幕离遮脸,谁也看不清谁,有种狗看猩猩的感觉,却都看的聚精会神,异常专注,好像目光能透过对方脸上的遮挡物,直达心灵一般。 半晌后,男子率先移开了目光,轩辕梦得意一笑,小样,跟姐比定力,你差得远呢! 男子似乎有些失望,站起身,将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上,便准备离开。宽大的衣袍,遮盖住了男子颀长挺拔的身姿,却遮盖不住他俊朗如月的气质。背上的那把剑,被一袭蓝色绸布包裹,就像他的人一样,都看不到本来面目,不过,从男子离座后,小心翼翼扶了扶长剑的动作来看,不难知道男子定然非常爱护那把剑。 忽然,她对这个男子生出了一股强烈的好奇,这种好奇,强烈到她几乎想要冲上前,将男子脸上的幕离掀开,看看他的庐山真面目。她知道自己的这种想法很荒诞,但却怎么都无法抑制,像是一种发自于心底的驱使,不断地在催促她激励她,去了解那个男子。 事实上,她真的站了起来,并已经打算拦住男子,将心底的冲动付诸于实践。但就在她起身的刹那,酒楼外的长街上,忽然传来一阵锣鼓的响声,原本走在路中央的百姓,也自发自动地向两边靠去,让出中间的路。 轩辕梦已经迈出的脚,就这么硬生生收了回来。 今日是皇帝祭天祈福的日子,每年的这个时候,京城都会很热闹,但今年不同,听说代行祭天的,是被皇帝封为护国法师的转世灵童,也就是前太女的第六夫,因为身怀预知未来的本领,所以,皇帝特意将他迎入皇宫,供为神祗,此次的祭天大典,也由他来执行。 对这样一个能够预知未来的人物,人们皆怀着憧憬的心情,在载有灵童的轿辇行过身前时,纷纷低下头,虔诚地叩首,以示对神灵的尊敬。 白色的轿辇,白色的衣服,白色的灵幡,不像是去祭天,倒像是在出殡。 小丫头也很好奇,趴在窗户边,指着一排身着白衣的侍者,黑溜溜的大眼里满是好奇:“妈咪,是不是有人死了?他们全都穿着白衣服。” 轩辕梦将小丫头抱到怀里,柔声道:“湉儿,有人去世就一定要穿白衣服,但穿白衣服却不一定是有人去世,就像天上下雨地面一定会湿,但地面湿却不一定是天上下雨,懂了吗?” 小丫头咬着短短的小指头,似懂非懂地点头:“嗯……有点懂……又有点不懂……” 轩辕梦低头在小丫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没关系,等小湉儿再大一点就会懂了。” “哦,那我要快点长大。”小丫头很兴奋。 轩辕梦搂紧了小丫头,没有说话。 因为此刻,街道上因为突然窜出的一群黑衣人而乱成了一锅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最恰当了。 街道上的战况越演越烈,甚至有人打着打着,就打到了酒楼上来。 负责保护南宫灵沛的侍卫也不是那种打几下就散了的豆腐渣,所以这场戏还算有看头。但这么个打法,能有心情看戏的,估计也就只有轩辕梦了,不,还有坐在轿辇中一动不动仿佛雕塑的南宫灵沛。 那边打得热火朝天,她却一边悠哉悠哉地用餐还一边和小丫头聊天,“小湉儿,这里是不是比岛上有趣多了?” 小丫头点头:“嗯。”点完头,自动张嘴,轩辕梦夹了一只水晶虾仁,塞到小丫头的嘴里。 轩辕梦继续道:“小湉儿喜不喜欢轿子里那个白头发的叔叔?” 小丫头扭头朝外看去,因为轿辇四周的帘子是透明的,所以可以清楚地看到南宫灵沛的长相。 “好啊好啊,妈咪快把他送给我!”小丫头显然很喜欢南宫灵沛,这一点出乎轩辕梦的意料。 “小湉儿为什么喜欢那位叔叔啊?” 小丫头的回答简直让她哭笑不得,“因为穆婆婆也是白头发,所有白头发的叔叔我都喜欢。” 囧,照她这么说,这天下所有的老太婆老头子她全都喜欢? 不行,以后要教育,现在嘛……先算了。 “那一会儿妈咪把他包成礼物送给小湉儿好不好?” 小丫头拍着手,像是生怕她会反悔一样,用力点头。 轩辕梦倾过脸:“亲妈咪一下。” 小丫头很爽快,当即就凑过红嘟嘟的小嘴巴,可当嘴巴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时,小丫头顿时不满意了:“妈咪拿掉!” 轩辕梦知道她说的什么意思,笑笑道:“不行哟,如果妈咪拿掉脸上的面具,会有很多人来找妈咪打架的。(..tw)” “为什么?” “因为……他们嫉妒妈咪,要把小湉儿从妈咪身边抢走。”任时间流逝,自恋永不改。 小丫头立刻慌了:“我不要跟妈咪分开!”小丫头占有性地张开两条短短的手臂,将轩辕梦牢牢抱住,小脑袋在她胸前蹭来蹭去。 轩辕梦摸摸她的小脑袋,重新将视线投向窗外,戏很好看,但结束得也快,就在她跟小丫头聊天的空当,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只余下几只被踩烂的筐子,踩扁的香蕉,摔破的鸡蛋,还有几只颜色各异风格各异的鞋子。 不知是尖刀堂的人动的手,还是血冥教的人动的手,这效率也太快了吧。 看了眼桌上只动了几筷子的饭菜,轩辕梦坚决贯彻勤俭节约的优良美德,让小二给自己打包装上了。 “走吧。”一手抱着小丫头,一手拎着饭菜,轩辕梦作为在混乱发生后唯一没有离开酒楼的客人,在小二敬佩的注目礼中,缓缓离开了酒楼。 小丫头今天陪她看了一场好戏,却比她还兴奋,一路上都在嚷嚷想要那个白头发的叔叔,轩辕梦无奈,只好把她塞到斗篷里。小丫头还不到两岁,却十分活泼好动,哪有一岁多的孩子就像她这样的,一点也不老实,这一点,肯定遗传自邵煜霆。不过还好,她这小身板,轩辕梦一根手指就能将她制服,牢牢抱在怀里,单手箍住她不停乱动的身子,一路上倒没引来多少注意。 刚穿过一个街角,之前在酒楼遇见的那名头戴幕离的男子,正巧从对面的岔路行来。 春季风大,在两人交错而过的瞬间,男子脸上的幕离被风扬起,一刹那间,清俊的面目被曝天光之下。这时,一个小乞丐突然跑来,脏兮兮的手拽住轩辕梦艳丽的裙摆,可怜道:“这位好心的姐姐,给我点吃的好不好?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小乞丐的目光,怯怯地落在她手里的食盒上,眼中满是渴望的光彩。 这样的眼神,让她想起了两年前的自己,那时候的她,也同这小乞丐一样,只是渴望吃一顿饱饭而已,但这点小小的愿望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奢望而已。 将手里的食盒递过去,轩辕梦微笑道:“拿去吧。”又取出一个银锭,塞到小乞丐手里。 那小乞丐简直不敢相信,这世上竟会有这么好的人,说了许多感谢的话,又叩了一个头,这才感激涕零地离去。 与此同时,一名无意中看到了男子幕离下面貌的女人惊讶地喃喃:“天呐,世上竟会有这么美的男子,眼睛是竟然是紫色的。” “你说谁眼睛是紫色的?”女人正处在无限震惊中,忽然感觉自己的胳膊被人给扯住了。 她转脸看去,差点被眼前一张带着冰冷面具的脸吓呆,这落差也太大了吧。 “是个男人。”女人倒也不隐瞒。 轩辕梦心头怦怦直跳,这世上有紫眸的男人可不多啊,难道是她的小楼?一别两年,也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想得紧啊。 “他人呢?” “往那边去了。”女人伸手指了指对面,眼中的惊艳如荡漾的涟漪,一圈一圈又一圈。刚才那惊鸿一瞥,对她的影响实在是太大了,见过那样优秀绝顶的男人,其他男人还算是男人吗?如果老天能把他赐给自己做夫婿,那该有多好啊…… 女人想着想着,口水都流下来了,好半天后,她才猛然想起自己身边还有人,连忙收起自己的花痴相,刚准备说两句替自己刚才的不雅行为做掩饰,却发现身边早已空无一人。 —— 白发胜雪,圣洁高贵。 望着眼前的一团人形棉花,轩辕梦的嘴角禁不住越扯越大。 两年不见,这家伙还真是一点没变,那张脸,永远都只属于十几岁的少年。 她忽然想到,这家伙今年也三十好几了吧,却永远都是一副十六岁的面孔,这不是坑爹嘛! 于是,一直不安分的小湉湉童鞋,扯着南宫灵沛长得拖地的白发,一脸的天真无邪:“哥哥,你长得真漂亮。” 幸好啊幸好,这时候她没喝水,否则肯定没形象地喷他一脸。 轩辕梦将一口一个哥哥的小丫头拽回来,死死摁在身边,然后看向对面的棉花团:“南宫灵沛,我们又见面了。” 她承认,这句开场白实在狗血了一些,但她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绝世开场白,索性就狗血吧。 南宫灵沛抬头,雪白的睫毛颤了颤:“你……还活着。”生涩的言语,笃定的语气。 废话,她这么一个大活人坐在这里,傻子都知道的事实好不好! “南宫灵沛,你不守约定,不是说灵契是不能违背的吗?”敢情以前说的都是在骗她的?靠,一说起这个“骗”字,她就无来由一肚子火。 南宫灵沛摇摇头,伸出冰雪般的手,轻轻按在她的脸颊上:“我在等你。” 小心脏莫名地开始扑通狂跳,听着那低醇温厚,又带着飘渺空灵的声音,虽知此等你非彼等你,但她还是感到一阵心猿意马,被迫过了两年清心寡欲的生活,现在一看到男人就来火,尤其是漂亮的男人。 不行,这样不行,她又不是母狼,怎能一见男人就发情,尤其还是这样一位童颜巨……视线不由得下移,落在男子被长袍下摆遮住的某某处。 这时,小丫头唯恐天下不乱地给她来了一句:“妈咪,你在看什么?是不是有好玩的东西?”小丫头说着,就从椅子上跳下,跑到南宫灵沛身前,两只小手拽住长袍下摆,倏地就掀了上去。 娘诶!轩辕梦窘的差点去撞墙,连忙将小丫头捞回来,紧紧困在怀里。 轻咳两声,以此掩盖尴尬:“嗯……那个……你说你在等我,是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没死。” 轩辕梦原本想问他是如何知道的,转念一想,他既然有预知未来的本领,能感知到她还活着,也不是什么稀奇事,“灵契还有效吗?” 南宫灵沛点头:“是,在没有达成之前,永远有效。” “那……”她突然想起一事:“灵契有效,我们之间的婚约……”她记得,她给他的休书,他并没有收下。 南宫看着她,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吐出四个字:“依然有效。” 现在不是想喷水了,而是想吐血。 轩辕梦想了想,道:“婚约什么的就算了吧,我这么大费周章地把你请来,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利用你预知未来的能力,帮我实现我的愿望。” 南宫灵沛没说话,一旁的犄角旮旯里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行!万万不行!” 咦?这个声音……怎么这么熟? 轩辕梦转过头去,眯着眼睛找了许久,才在墙角的地方看到了抱着头,以一副嫖娼被抓姿态蹲地上的青琅。 青琅身边站着一个牛高马大的虬须大汉,那胳膊,都顶的上青琅一条大腿了。 轩辕梦拧了拧眉头,“不是让你们只劫南宫灵沛一个人吗?怎么把这家伙也给带来了!” 那虬须大汉立刻回道:“他要死要活一定要跟来,我们只好把他也一同捎上了。” 轩辕梦不耐摆手:“拉下去砍了。” 南宫灵沛猛地绷直了身体,一道愤怒如火的视线紧跟而至。 虬须大汉已经用一只手提起了青琅,正准备出去,轩辕梦连忙改口:“带下去……好吃好喝伺候着!”话音刚落,虬须大汉立刻改提为扶。 她笑眯眯地看着南宫灵沛:“你准备一下,我们一会儿就出城,虽然你失踪的消息不会那么快就传到皇宫,但秉着万事小心的原则,我们还是尽早离开为好。”抱着小丫头起身,手腕蓦地被拉住,心里又是一突。 “这些年,你过得如何?” 因为没有戴面具,她脸上的红晕可以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只能用小丫头做挡箭牌。将脸埋在小湉湉的颈项,她幽幽道:“你觉得呢?” “云锦过得很不好。” 云锦…… 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就可以轻易勾动她早已平静的心海,男子轻渺温润的容颜,在眼前不断掠过,就像一个魔咒,一生一世都无法解除。不过,现在的她,早已不是两年前的她,虽然那两个字,依旧能在自己的心海上荡起涟漪,却不再是滔天巨浪,就像是一颗被投入大海的石子,激起轻微的波澜后,很快就归于宁静,甚至连痕迹都无法留下。 她转首微笑,脸上一派轻松:“他过得好不好,跟我有关系吗?” 南宫灵沛看着她的眼,原以为能看到一丝口是心非的担忧,却发现,她的眸底,果然是一片平静:“你们之间有误会。” “南宫灵沛。”她转过身,定定看着他,语气冷漠而坚定:“不要再跟我提那个人,轩辕梦的生命中,早已经没有云锦这么一个人,他是生是死,是快乐是痛苦,都与我没有任何关系。”她顿了顿,忽然展颜一笑:“不过,听到他过得不好的消息,我还是蛮开心的,你说我幸灾乐祸也好,没心没肺也好,都无所谓。”说完,抱着小丫头推门而出。 南宫灵沛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淡色的眸,幽远深沉。 收拾好行李,轩辕梦一行人便悠哉悠哉出城去了,血冥教的教众不但武功好,人脉关系也好,竟然认识几个京里的守备军,偷偷讲几句好话,塞些金钱,这就糊弄过去了,出城时候,竟连装模作样阻拦的人都没见着一个,轩辕梦失望了好一会儿。 马车上,轩辕梦哄小丫头睡着后,便来到了南宫灵沛的马车上。 他对陌生环境的适应力倒还是挺强的,自从自己把他掳来,就从未露出半点惊慌,“帮我找两个人。”开门见山,能多简练就多简练,她懒得废话。 南宫灵沛维持着背靠车厢,闭目沉思的状态,开口只问了一个字:“谁?” “白苏和萧倚楼。”不等他回答,轩辕梦就截口道:“不需要给我具体的位置,只需要告诉我他们是否安全。” 南宫灵沛睁开眼,向她伸出一只手,轩辕梦不解其意,“做什么?”这个手势怎么看怎么像是问她要钱。 “我、需要、感知。” 感知?找个人还需要感知?不知道她现在特别敏感,被男人摸一下手都会浮想联翩吗?不怕说实话,她急着找白苏和萧倚楼,其中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自己心里的这股子邪火。 白苏……唉,小白苏哟,这孩子心地忒善良了,虽然在她临“死”前,曾苦口婆心谆谆教诲让他一定要多长个心眼,但依他那性子,八成还会犯傻。 她不担心萧倚楼,最担心的是比小白兔还小白兔的白苏。 这么一想,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授受不亲了,反正就算擦枪走火发生了什么,那也不怪她。 于是伸出手去:“摸吧。” 白色的长睫又是一颤,淡色的瞳眸朝她看来,虽是轻飘飘的一瞥,却瞥得她冷汗直流,这丫不会有读心术吧,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自己的秘密无所遁形了一般。 握住她的手,修长莹润的手指,就像技术最精湛的雕刻大师用冰雪雕刻出的一般,轩辕梦垂目看着与自己交握的那双手,心跳开始加快。 自从练了斩龙,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会感到热血沸腾,想找男人发泄,可岛上一个雄性生物都没有,她只能对月兴叹,跳到海水里自我排压。因斩龙是至纯至阳的武功,所以她的体温会比一般人高些,在触碰到南宫灵沛冰凉的手指时,那种像是饥渴至极的人终于寻求到水源的畅快感,让她差点舒服地叹出声来。 “集中精力。”忽然一个声音飘来,把她吓了一跳。 抬头,正巧对上一双淡色的瞳孔。 瞳眸中责怨,有警告,但轩辕梦越看越觉得像是嘲笑。 连忙正色,坐直身子,将一切杂念排除出脑海。 “用你的意识,努力去想你要找的人。”南宫灵沛的声音不断响在耳边。 努力想要找的人?那肯定是她的小楼啊!但……白苏也很重要,萧倚楼怎么说也会武功,虽然人容易冲动了些,论起江湖经验来,可比白苏强了不止百倍千倍,要不先找白苏?可她的小楼怎么办?两年前,她离去前,对他说一定会平安归来,却食了言,他不会恨她,怨她,甚至发誓要改嫁他人?不行,绝对不行,萧倚楼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可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他们是男子,男子总有一天要嫁人的,万一在这期间,他们遇到了其他女子,动了心,该怎么办?不会吧,只是两年而已,他们这么容易就变心,那只能说自己做人太失败了。 提到做人,她突然想到了邵煜霆,想到邵煜霆,就想到了那几次被逼迫的欢好,想到那几次被逼迫的欢好,就想到了两人的结晶,想到两人的结晶…… “你要找的人是邵煜霆?”脑中传来一个问话。 她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南宫灵沛当她承认了自己的问话,于是道:“他在月影山庄。” 她正想否认,南宫灵沛忽地诧异抬头,“你和他……”不知南宫灵沛看到了什么,反正不会是美好的回忆,轩辕梦撇撇嘴,不耐道:“告诉我白苏和萧倚楼在哪,其他的你别管。” “但你想的却是邵煜霆。”南宫灵沛这叫哪壶不开提哪壶,故意给她添堵。 轩辕梦磨牙,恨不得立刻掐死他,最不想听到云锦的名字,他提起云锦,最不想提到邵煜霆的名字,他反复强调,若不是他那张纯净无暇的脸,她真怀疑他是故意这么说气她的。 算了,当务之急,还是集中精力想她的亲亲小楼和白兔苏苏吧。 “你要先找哪一个?”南宫灵沛似乎已经感到了两人所在的方位,抬起头来,“他们一个在宛东,一个在龙华。” 龙华? 她现在不就正在龙华吗?肯定要先找近的那个。 刚这么想,就听南宫灵沛道,“如果你要找近的那个,你必须现在就调头回京。” 回京?现在回京,实在不是个明智的选择,她现在已经不再像两年前那么冲动了,即便猜到,早上与之擦肩而过的,必然是萧倚楼,但…… “去宛东。”毫不犹豫的,下了决心。 ------题外话------ 这张的章节名很明显啊 第95章 玩心跳,玩亲亲 南宫灵沛被劫走的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了宫中。 轩辕慈正在为云锦日益虚弱的身体而烦恼,两年来,他每日日都活在极大的痛苦中,茶饭不思,太医说,再这样下去,他必然活不过三年,即便能平安度过三年时间,也是苟延残喘罢了。 云锦的身体原本就不好,忧思过虑,心结难解,无论进补多少名贵的补药,对病情来说都于事无补。她为了让他燃起生的希望,不惜用云彩原的性命作为要挟,可云锦却说,他什么都不在乎了,看着她时,那双死灰般的眼睛,就像是失去了生命力,落在了另一个时空一般,甚至连笑,都是空洞的。 轩辕梦。轩辕梦! 这三个字,如同魔咒,不论时光如何流逝,永远如影随形,无尽的仇恨就似爆发的烈焰熔岩,几乎将她整个人吞没。 为什么,她永远都摆脱不了那个女子的身影?从一开始,占有先机的,就不是自己。 还记得云锦去护国寺祈福时,她怀着疯狂的思念,不顾被揭发的危险连夜去见他时,他却说他决定一辈子留在太女府的一幕。 恨意,从那时起,便开始疯狂地蔓延,就如春季的野草,怎么都控制不住。 以为杀了她,夺走她的一切,自己便是最终的胜利者,可事实上,她最爱的男人,早将心给了她的仇人,她所作的这一切,如今看来,竟是这么的可笑。 不自觉地捏起拳头,将桌案上的奏章悉数扫落在地。 “哗啦”一声响,伺候在书房内的内侍们皆吓了一跳,龙颜震怒,这可不是好玩的,虽然他们不知皇帝为什么突然发怒,但他们还是惶恐地纷纷跪倒,努力让自己的存在感变为最小。皇帝最近似乎特别喜欢发怒,一发怒,就拿她们这些可怜的奴才撒气,甚至有些男妃也受到了无妄之灾,有的被打入冷宫,有的直接被皇帝一掌击毙,还有的被发配边疆,做了军妓,总之,自从新帝登基,就没少杀过人,她们这些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比走钢丝还要惊险万分。 看到内侍们惊慌的举动,轩辕慈也知自己失控了,忙肃了肃神色,淡声道:“都起来。” 见皇帝似乎没有要杀人的迹象,内侍们这才战战兢兢站了起来,提起的心刚放下,就见一名侍卫急忙冲了进来,“扑通”跪倒在御案前,脑门上闪着一溜的汗珠:“禀……禀皇上,南宫法师在前往祭坛的路上……被……被一群不明来历的匪徒给……劫……劫走了。”天知道她有多紧张,为什么要让她来向皇帝禀告这个消息,难道就因为她好欺负吗? 令人诧异的是,听到这个消息,轩辕慈竟没有半点特别的反应,只目光平静地望着跪倒在御案前的侍卫。 内侍们纷纷感到诧异不已,发生了这种事,皇帝竟然这般平静,好像听到的只是一句厨子不小心打翻了一盘肉的感觉。 那名侍卫也觉得蹊跷,不应该啊,听到这个消息,皇帝不应该立刻大发雷霆吗?毕竟被劫走的,可是通晓过去和未来的灵童,不是装神弄鬼的神棍。 轩辕慈站起身,缓缓走到侍卫面前:“人呢?找到了吗?” 侍卫总觉得诡异,皇帝的态度越平和,就越是吓人:“没……没找到,不过统领大人已经命禁卫军封锁全城,想必那些贼人,就是插翅也难以逃出京城。” 轩辕慈还是面色淡淡,她忽然伸出一只手,轻轻往侍卫的头顶按去:“你们做得很好,真的很好……”手心,已经按在了侍卫戴着头盔的头顶:“好的让朕,都不知该怎么奖励你们了。” 侍卫开始发抖,虽然皇帝的语气很温和,但她还是感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正想说些什么,蓦地感觉头顶上传来一股强大的力量,“咔嚓”一声,顿时颅骨破裂,鲜血和脑浆四散飞溅,连坚硬的头盔也碎裂成无数的碎片。 整个屋子的人全部吓呆了,连下跪都忘记,就这样傻傻地瞪着那个脑袋破裂,只剩一个身子直挺挺跪在地上的侍卫。 轩辕慈收手,目光漠然地扫过那个没有脑袋的尸体,缓步走回了御座。 书房内的气氛很诡异,没有人敢开口说话,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嗅着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那些内侍的腿都在不停地打着抖,极度的恐惧传遍全身,有种下一刻就会晕倒过去的感觉。 她们宁可现在就去死,也不愿像那个侍卫一样,脑袋被皇帝当西瓜一样给劈成碎渣。 这时,门外忽然出现一双青底绣兰花的软靴,随即一道修长的人影走入,长且繁复的长袍下摆划过锃亮的地面,在那个没有脑袋的侍卫前站定。 看到这样的场景,男子眼中却无波无澜,仿佛眼前被震碎脑袋的,只是个没有生命的玩偶。 “没有朕的命令,你进来找死吗?”一直垂着头,目光阴沉的轩辕慈陡然抬眸,看向对面的男子。(..tw无弹窗广告) 看着轩辕慈愤怒中透着阴冷杀意的脸庞,男子却感到十分开心,“皇上息怒。” “滚出去。”轩辕慈沉声道了句,然后便垂下眼,不再看那男子。 男子却上前一步,不进反退,看得满屋的侍人心惊胆颤。 天呐,皇帝现在正在气头上,她们躲都来不及呢,禹侍君是不想要命了,往枪口上撞! 完了完了,她们几乎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发生的事了,只怕禹侍君也会像那倒霉的侍卫一样,被皇帝一掌开颅,为了避免遭受太多刺激,侍人们纷纷将视线转开,不敢朝御案的方向看。 这时,祁锦禹已经走到了轩辕慈的身边:“皇上是在为了南宫法师被劫走一事而烦忧吗?”一边说,一边将一条手臂绕在轩辕慈的脖颈上。 轩辕梦斜睨他一眼:“没听到朕刚才的话吗?滚、出、去。” 祁锦禹仿若未闻:“皇上也没什么好震怒的,或许,这对于皇上来说,算是件好事。” 没有扯下环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也没再让他滚出去,轩辕慈竟耐着性子问:“什么意思?” “如今各地暴乱四起,皇上却苦无借口镇压,法师失踪一事,不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好机会?” “你说的虽有道理,但南宫灵沛对朕来说,太重要了。”只有依靠南宫灵沛,才能找到轩辕梦的下落。那个女人一天不死,她就一天难以安心。 眼瞳骤然一缩,祁锦禹下意识手劲手臂,却陡然发现自己太过于显露心思,于是连忙放松身体,微笑道:“皇上可以换个角度想想,或许,南宫灵沛离开皇宫后,会主动寻找皇上想找的那个人呢?”他说的很隐晦,不过这个想找的人是谁,两人心知肚明。 第一次认真审视眼前这个男子,轩辕慈忍不住问:“你也恨她的,对吗?” “当然,她利用了我的感情,让我失去了一切,我怎能不恨。”是的,他是恨她的,自己一腔热忱,换来的,却是她的欺骗和她的利用,他从高高在上到跌落尘埃,全是那个女子的造成的,如果可以,他恨不得亲自将利刃刺进她的心脏,可当听闻她死去的消息时,心痛得几乎要裂开的那种绝望却不是假的,后来由轩辕慈口中得知她尚在人世时,那种欢快激动的心情更是难以克制。 自己到底,是恨着她的,还是爱着她的呢? 他有些迷惘了。 垂下的眼睫遮住了他眸中的复杂,只有那声音,透着浓浓的怨恨。 轩辕慈阴冷的双目蓦地眯起,一手绕过男子的下颌,猛地将他摁在御案上,同时,狂悍的吻落下,野兽般的凶狠,没有丝毫的怜惜。 她需要发泄,需要找回掌控一切的感觉,两年了,不管她做什么,都捂不热云锦那颗冰冷如铁的心,一想到他曾热情似火地在轩辕梦身下婉转承欢,她就嫉妒得几乎发疯。她现在几乎不敢去见云锦,生怕自己会在他一如往日的冷漠死寂下彻底崩溃,她只有,在别的男人身上,寻求慰藉。 扯开男子身上的锦袍,当着一屋子侍人的面,她就这样,在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与男子巫山云雨,旁若无人地挑逗占有。 两手紧紧抓着御案上明黄的绸布,保养得当的身体,在女子悍然的动作下,不停地摇晃。 被凌虐得青紫交加的胸口边,有一只琉璃做的兔子在随着身体的摇晃而左右摇摆,轩辕慈觉得那廉价的饰物实在碍眼,于是一把拽下扬手扔出。 “不——”永远都是一副卑贱顺从模样的祁锦禹突然推开覆在自己身上的女人,不顾一切地冲下台阶,扑向那个落在地上碎成两半的琉璃。 轩辕慈一怔,这大概是两年来,祁锦禹第一次反抗她。 满腔的欲望,顷刻间化为灼灼怒火,她拢上敞开的袍子,抬手狠狠甩了一巴掌正弯身企图将琉璃拼合在一起的祁锦禹:“滚!” 这回,祁锦禹是真的滚了,只将被脱下的衣袍随意裹在身上,就赤着脚,跌跌撞撞离开了御书房。 轩辕慈振袖一挥,强大的劲气,横扫过书房角落里的一排书架,只听一阵连续的“喀嚓”声,书架立时如被洪水冲垮的堤坝,轰然坍塌。 皇宫里发生的事,轩辕梦自然不知道,不过用脚趾头猜,都知道轩辕慈一定气得不轻。 她的好二姐,现在才刚开始呢,只是一道开胃菜你就吃不消了,那今后等主菜陆陆续续上来,真怕你还没有尝遍所有美味,就被撑死了。 好好享受吧,这都是你应得的,为了这些,我可以准备了整整两年呢,不吃完,可就对不起我了。 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景色,轩辕梦心情甚好,嘴角不自觉越扬越高。 “妈咪,我要嘘嘘。”一个童稚的声音忽然传进耳中,一双小手伸来,抓住她的胳膊左右摇晃。 轩辕梦垂目看向憋得一脸通红的小丫头,有些为难,车队还没行到目的地,这期间,马车是不能停下的。 “小湉儿,再忍忍。”她估摸了一下,应该再过半个时辰就能到目的地了。 小丫头捂着肚子,神情痛苦:“憋……憋不住……” 轩辕梦摸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小湉儿最听话了,再忍一忍,妈咪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丫头一听到好吃的,立刻双眼发亮,但没一会儿,就皱着小脸,嚷嚷道:“呜呜……要尿裤裤了!” 糟糕!刚想抱着小丫头离开车厢,就见小丫头红着脸,捂着肚子,一股细流从小丫头胖胖的小腿间蜿蜒而下。 呃……这个……好吧,怪她这个做娘的,没有在上车前带小丫头去一趟茅厕,以至于出现了现在这尴尬的一幕。 轩辕梦是有洁癖的,虽然制造氨气的罪魁祸首是自己的娃,但望着那一滩水渍,嗅着空气中轻微的尿骚味,她还是无法忍受。于是,只要跑去跟南宫灵沛同乘一辆马车。 于是…… “我、见过、几次云、锦,他、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能、看得出,他、有苦、衷。”南宫灵沛不知从啥时候开始,竟习惯用自己的声音来讲话,虽然这是她一直希望的,但听着他那比女儿还生涩的语言,她简直要抓狂了。 没关系,语调生涩就生涩吧,她是个有耐心的人,就当教女儿说话了,但是!你丫的能不能不要再提云锦。 “南宫灵沛,云锦给了你多少好处?” “我曾、看过一次、他的内心,他并、没有、背叛、你。”南宫灵沛的表情很认真。 轩辕梦觉得自己一跟他说话,引以为傲的耐心就被磨得一丝不剩:“有没有背叛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是凤后,我是无名小卒,我和他之间,早已恩断义绝,你跟我说这些没有意义啊。” 南宫灵沛却不肯放弃,那份毅力,简直让轩辕梦拜膜:“我能、感觉到,你的心、里,其实还、有他。” “有谁?云锦吗?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自以为是,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我对他,已经没有感觉了,就算他现在死在我面前,我出于善心,可能会为他购置一副棺材,其余的感情,没有了。”她的嘴角挂着一丝嘲弄的笑容,眼神平淡沉冷。 南宫灵沛似乎对自己劝说失败感到十分沮丧,垂下眼帘,表情纠结。 轩辕梦没见过美男便秘是什么表情,估计就和他现在的样子一样吧。 小丫头听不懂两人的对话,睁着水润的大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挣出轩辕梦的怀抱,扑向对面的南宫灵沛,小爪子揪着南宫灵沛的袖口,来回晃悠:“漂亮哥哥,抱。” 南宫灵沛侧首朝紧拽自己的袖口的小丫头看去,扎着两个牛角辫的小女孩天真可爱,水汪汪的大眼睛正满含期待地看着他,红扑扑的脸蛋像颗红苹果,继承了两方优秀基因的小丫头,可爱的就像一个陶瓷娃娃,让人忍不住对她心生欢喜。 南宫灵沛抱起她,将她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小丫头顺势搂住他的脖子,红嘟嘟的小嘴巴凑上去,在南宫灵沛清透如玉的脸颊上“吧唧”一口,轩辕梦顿时有种像立刻晕过去的冲动。 这个小色胚,两岁不到就知道泡美男了,比起她来,自己这个做娘的也只有甘拜下风的份了。 面对小丫头的“非礼”,南宫灵沛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抱紧小丫头,也在她红润润肥嘟嘟的脸上亲了一口。 妈呀!看到这一幕的轩辕梦受刺激了,南宫灵沛的面相本来就趋于可爱型,两张可爱的脸凑到一起,还亲来亲去,这让她情何以堪! 小丫头很开心,拍着手朝呆滞中的她看来,“妈咪也亲。” 和小丫头相处这么久,她又是自己的闺女,轩辕梦当然知道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她假装这回没听懂,只凑过去,在小丫头脸上亲了一口。 小丫头不满意了,揪住轩辕梦的一缕头发,嘟嘴道:“不行不行,妈咪错了。” 轩辕梦干笑一声,企图抽出自己被小丫头攥住的头发:“没错没错,妈咪已经亲你了。” 小丫头嗖地往前一窜,抱住轩辕梦的脖子:“妈咪亲漂亮哥哥。” 这死丫头,自己玩的爽不说,还要把她也拉下水,开玩笑,她要是亲南宫灵沛,那就是真正的非礼。 绷了脸,便要去抱回小丫头,却被南宫灵沛按住,“小湉儿、很可爱。” 是,是可爱,不可爱你也不会让她占便宜。 轩辕梦伸手又去抱,谁料小丫头竟委屈地哇哇哭起来了:“呜呜,妈咪不爱小湉儿了。” 头疼,这丫头越来越鬼精灵了,都知道用苦肉计了。 脸色有些难堪,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窘的。 南宫灵沛见小丫头哭,心疼了,抬起如冰雕般的手指,轻轻拭去小丫头眼角的泪,然后温柔地微笑说:“湉儿不、哭,哥哥让、妈咪、亲。” 咦?南宫灵沛的学习能力挺强的嘛,这么快就只知道妈咪的含义了,实在令人刮目……诶?诶诶?他刚才说什么?她幻听了吧?一定是幻听了。 “妈咪,亲。”正发愣,一只小手捧住她的脸,往南宫灵沛的方向带。 近了近了,只差一寸,她的唇就要碰到南宫灵沛的脸了。近距离下,那冰雕般的肌肤依旧光滑无暇,迎着车窗外漏进的一缕天光,透着清丽水润的光彩,越看越像果冻。 轩辕梦不自禁舔了舔唇,一股灼热的暖流涌上心间,喉口有些发干。 相比于她的尴尬和窘迫,南宫灵沛却神色自然,淡色的瞳眸里,竟然还盈着一抹宠溺的笑意。当然,这宠溺的笑不是给她的,而是给那个一脸狡黠的小丫头的。 其实,他是故意的吧?这样的男子,外表看似单纯,但实际上,天下间的人心,没有他看不透的。 “妈咪,快!”小丫头还在唯恐天下不乱地催促着,两张单纯的脸,逼得她这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情场老手,也生了怯。 娘之!她轩辕梦是谁!以前就天不怕地不怕,现在更是胆大包天无往不前。亲个男人么,有什么了不起,大不了把他也当成自己儿子! 豁出去了! 身子微微往前一倾,嘴唇便碰到了男子的脸,如想象中一样滑腻娇嫩,让她又一次想起了水嫩嫩滑溜溜的果冻,有种想吸一口的冲动。 舌尖刚伸出,她就如触电般收了回去。 如果说这个吻算是一种纯洁的感情交流,那么,只要她把舌头伸出去,就立马变成了淫靡的色情交易。 一触即分,再像果冻也不能吃! 小丫头更开心了,继续拍着手,嚷嚷道:“哥哥,亲。” 意思虽然表达的不到位,但她和南宫灵沛都听明白了,这是让南宫反过来亲她呢。 南宫灵沛比她放得开,小丫头说亲,他立马就亲,软软的唇瓣触在脸颊上,轩辕梦的体温骤然升高,一股烈火直冲脑袋。 太特么磨人了!早知道就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马车里,嗅着轻微的氨气味,起码不用面对如此诱惑。 摇摇头,连忙把脑中不正确的冲动甩出脑海,一把抢过小丫头,没错,是抢,然后飞身离开车厢。 一个血冥教的教徒给她让了一匹马,轩辕梦将小丫头放在身前,开始一顿噼里啪啦的深入教育。 “小混蛋,你知不知道,女人是不能轻易亲男人的?” 小丫头撅着嘴,理直气壮地反驳:“妈咪不是说自己不是女人而是女孩吗?” 汗,这丫头,记性真好。 “女孩也不能亲男人,男女授受不亲,会被人说闲话的。” 小丫头继续反驳:“妈咪不是说男女授受不亲的说法都是放屁吗?” 狂汗,这丫头,不得了。 “你放屁也有个声响不是?” 小丫头歪着脑袋,很认真的说:“我可以放闷屁。” 尼加拉瓜瀑布汗!轩辕梦差点一头栽下马。 缓了缓被刺激得差点暴走的情绪,轩辕梦正想继续教育,忽听前方有人喊道:“孟姑娘,前面有个村子。” 轩辕梦伸长脖子看了一眼,确实是个村子,可他们这么多人,都搁哪住啊? 回头,看向各骑一匹马的窦钟和易冷烟:“你们不用跟着我了,派几个兄弟给我使唤就足够了。”人多目标大,她的原意是带几个替自己跑腿的人就行了,没想到那俩家伙死活不干,非要跟着一起来,还说以她的身份,只带几个小弟不像样,硬是给她凑了个车队,装成是走镖的。 一听她的话,俩人急了:“不行不行,我们一定要跟着你!” 她纳闷:“我又不是贩卖人口的,不会把你们的弟兄拐走的。” 俩人还是摇头:“既然选择效忠你,就要时刻不离地跟在你身边。” 这个时候,她应该感激涕零地道一声“好兄弟”,但她怎么那么想哭啊。尼玛,她真想一巴掌把他们全扇到西伯利亚去。 不过还好,小丫头闹腾了一天,已经睡着了。 这世上,所有人加起来,对她的影响都没小丫头大,她现在完全可以以一挡百,千军万马也不怕,但她就怕小丫头,这小东西闹腾起来,十个她都应付不来。 在没有离开龙华地界前,她不打算去住客栈,原因嘛,归根究底就四个字,小心为上。 事实上,她的担心并非多余,轩辕慈在得知南宫灵沛被劫走后,立马派人封锁城镇,并下令搜查每一家客栈旅店,秉着宁可错杀一百绝不放过一个的精神,满龙华的到处搜查。 村庄很小,住不下这么多人,分配来分配去,最终还是少了一间房,轩辕梦早把高中时的排列组合忘到了爪哇国,于是只能挑选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她,南宫灵沛,还有小丫头一起住一间房,这样的话,房间就正好够分配了。 但问题是,对于两年没碰过男人,尤其是练了斩龙后情欲大增的自己,她怕一旦兽性大发,对南宫灵沛做点啥那就不好了,只能让南宫灵沛和小丫头先睡,她去外面透风。 走在乡间的田野小路上,迎着扑面而来的清爽微风,她展开双臂,做出拥抱大自然的动作。 苦尽终于甘来,两年前的一切她不想再提,那些憎恨与欺骗,伤害与折磨,都已成过眼云烟。复仇?那也太小看她了,如果仅仅是复仇,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潜入皇宫,与轩辕慈一决死战不是更简单更方便吗? 她承认,自己一直都是个不安分的人,女皇生前的愿望,就是一统天下,她不认为轩辕慈有代替女皇实现愿望的本事,而那个女人,迟早要死在自己的手里。每个人错做了事,都要为曾犯下的错负责,她轩辕梦已经付出代价了,现在,该轮到她们了。 收回手,缓缓置于眼前,白嫩的手腕,已看不出曾经血肉模糊的痕迹。但深入灵魂的痛,却永生永世无法磨灭,这双手,在重新握起的剑的那一刻,就已压制不住对鲜血的渴望,她虽不屑复仇,但曾经那些被加诸在身上的痛苦和绝望,却不能就这样算了。 惩罚,要一个一个的来。轩辕慈,要放到最后压轴上场,这样才有意思。 一点点的折磨,一分分的蚕食,让她在无限的恐惧与绝望中,堕入地狱! 理想很伟大,气场很牛掰,但问题是,她现在到哪去睡觉? 回自己屋去?可面对南宫灵沛这么一个雄性生物,又是个长得漂亮的雄性生物,她怕自己真的会把持不住。 就这样坐在石头上,仰头数了会儿星星,她叹了口气,决定还是回屋去吧。怎么说自己也是有思想有文化的人,总不至于见男人就扑吧,虽然看到南宫灵沛会有些心猿意马,但不属于自己的花,她绝对不会采。 回到屋里时,小丫头已经睡着了,她蹑手蹑脚走到榻边,往床上一瞅,差些没给吓死。 南宫灵沛那眼睛,睁得跟探照灯似的,他眼睛的颜色本来就淡,带那么点银白,天黑的时候看过去,还莹莹发着亮光,着实吓人,幸好她现在定力比较好,不像以前那么一惊一乍,只是倒抽了冷气,同时把惊叫给咽回了肚子。 南宫灵沛看到她,翻了个身,她以为他一直没睡,结果他说:“你吵醒我了。” 轩辕梦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在榻边坐下,看了眼小丫头。呼,幸好,没醒。 再次看向南宫灵沛,一团雪白,在暗夜中看去活像个精致版的雪人,一直以来被人奉为神灵,甚至在太女府时,也被自己当观世音供着的男人,此刻就像个孩子一样,睁着迷糊的眼睛,幽幽看着她。 这种眼神很要命,有种我见犹怜的感觉,轩辕梦不自然地别开脸,小声说:“我脚步声很小,你怎么发现我的?” “直觉。” 她本来想说骗人,但南宫灵沛是什么人啊,连她会被长剑捅个窟窿都能提前预见,第六感比一般人强那也没什么奇怪的,于是就把即将出口的话改成了:“那你直觉一下,我今后能不能做女王?” 南宫灵沛眨眨眼,神神秘秘断断续续说了六个字:“天机、不可、泄露。” 这是她今天第n次想要晕过去了,她忽然觉得,南宫灵沛大多时间都很有神仙范儿,但实际上他更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想到白天的那个亲吻,她感到有些热。 “你很喜欢小湉儿?”这纯属没话找话说。 南宫灵沛为了不吵醒小丫头,就握住了她的手,以意念与她对话。 这是个很纯洁的举动,是的,非常纯洁,可轩辕梦却一个激灵,手腕被握住的地方顿时滚烫如火。 南宫灵沛仿若未觉:“她的父亲,是邵煜霆。” 又是一句废话,她发现自己和他说的每一句话,都特别的没营养。 “南宫灵沛,我不想提起那个人。” “但你心里想的是他。” “我没有想他。”她只是在想该怎么报复他而已。 “那想的是云锦?” “……”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96章 帮你打破宿命 当晚,轩辕梦失眠了,不是因为睡不着,而是因为不能睡,因为南宫灵沛反复提及邵煜霆和云锦,终于让她良好的耐心耗尽,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吼:“南宫灵沛,你要是再敢提起这两个人,老娘就让你菊花不保!” 结果,吼得太大声,把已经睡着的小丫头给吵醒了,可想而知,接下来会发生怎样一系列的悲惨事件。(..tw)她就想不通了,南宫灵沛看上去是个老老实实,寡言少语的人,咋就那么多话呢。幸亏她体力好,只睡了两个时辰,第二天醒来就神清气爽了。 她觉得有必要和南宫灵沛约法三章,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被他折磨疯了不可。 在马上车,两个人……不,是三个人大眼瞪小眼时,轩辕梦绷着脸,朝对面正嗑瓜子嗑得爽的南宫灵沛道,“南宫灵沛,我现在很严肃的告诉你,我要和约法三章,你必须给我听好了。” 南宫灵沛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下头去嗑瓜子了,“说吧。” 很好,自从早上离开村庄,向村民们买了几斤瓜子,这厮就一直嗑个不停,他上辈子是属鹦鹉的吧,看他嗑瓜子时的熟练劲,实在是太破坏他身上的那股子神秘感了。 管他呢,只要他不再提及那两个名字,他想嗑多少瓜子就嗑多少。 不过,该警告的还是要警告,难保他不会再来几次“一鸣惊人”。 “第一,不许再提起云锦或邵煜霆的名字。” 他点点头,抽空问了句:“那孩子他爹呢?” 她发誓,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绝对! “只要是有关这俩人的,不管说什么都不行!”说完这句话后,她便看到南宫灵沛将目光瞥向一旁正在用手指戳橘子玩的小丫头。 也不知是谁教她的,自从她昨晚说了句“菊花不保”后,小丫头一整天都在用手指头戳橘子中间的小洞洞,似乎对这种玩法非常感兴趣,竟然没有再来吵她,实在令人费解。 看着那短短胖胖的手指,一下一下在橘子中间的洞洞里塞进去拔出来,她就一头一脚的冷汗。 她这个做娘的,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但不应该啊,小丫头知道菊花的真正含义是什么吗?虽然这是个值得研究的问题,但现在最迫在眉睫的,不是小丫头是否理解菊花的含义,而是南宫灵沛这一路上是否能够安静,做回他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灵童。 以前,她就怕自己的旅伴是个闷葫芦,现在好了,她最怕的,是自己的旅伴满嘴跑火车,比唐僧还唐僧。 她正了正神色,以示自己不是在跟他开玩笑:“第二,不许再跟那小湉湉玩亲亲,她说什么你都要拒绝。”开玩笑,被他这么娇惯下去,小丫头尝到了甜头,以后不把她折腾死才怪呢。前世的那些孩子,就是被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给宠坏了,简直可以算得上是无法无天,所以她一直都不是很喜欢小孩子,当然,她的小湉湉跟那些孩子不一样,这孩子吧……嗯,学习能力真强,连橘花都知道是怎么捅的了,能耐啊。 原本想把那些被她捅得汁水四溢的橘子扔掉,但为了避免她失去了心爱的玩具后来折磨自己,伸出去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咳咳……”轻咳两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项,“第三,尽量与我保持最少三步远的距离,不许对我动手动脚,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坏了你的名誉就不好了。” 这时,一直在捅“橘花”的小丫头转过脸来,天真地说了一句:“妈咪,你赶快带我出去骑马吧,男女授受不亲,我怕影响美人哥哥的名誉。” 眼前一黑,轩辕梦觉得自己要是再不晕,那就对不起小丫头强悍的学习能力了。 南宫灵沛还在嗑瓜子,表情淡定如常,有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无敌定力。 轩辕梦有些纠结,这一年来,她没少跟小丫头吹牛拉皮,反正无伤大雅的谎话,她信口拈来,譬如说自己是女孩而非女人,小丫头记性好,一下子就记牢了,再譬如昨天,她说男女授受不亲,这个男女,包括的面很广,不但有男人女人,还有男孩女孩,男娃与女娃,小丫头又记住了。这都不算啥,她万万没想到,小丫头竟然有一心两用的超能力,一边捅菊花,还能一边偷听大人说话,不得了啊。 她突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她郁闷的白了小丫头一眼:“捅你的菊花去。” 眼神有点凶,口气有点重,小丫头瘪了瘪小嘴,哇的一声,哭起来了。 南宫灵沛忙放下手里的瓜子,把小丫头抱过去,心疼地为她擦眼泪:“小湉、湉、不哭。” 小丫头一边抹眼泪,一边用刚捅完“菊花”的手搂紧南宫灵沛的脖子:“妈咪坏。” 南宫灵沛趁机巩固自己在小丫头心目中的地位:“那哥哥呢?” “哥哥是好人。”靠之,这丫头胳膊肘往外拐啊! 南宫灵沛抿了抿嘴,笑得很含蓄:“亲、哥哥、一下。” 小丫头眼睛都发绿了,小身子往上一窜,捧住南宫灵沛的脸就“吧唧”一下。 轩辕梦眼珠子都差点瞪出来掉地上,敢情她刚才说的话全是在放屁?放屁好歹也有点声响不是?好吧,就当她刚才放的全是闷屁。 美男的便宜占完了,小丫头破涕为笑,窝到车厢角落里继续去捅橘子了。 轩辕梦终于从震撼中回神,挪了挪身子,挨到南宫灵沛的身边:“小湉儿好像特别喜欢你。”迄今为止,那丫头只对穆采颐比较亲近,从来不会给任何一个除她之外的人好脸色,这才见了几次面啊,就没完没了地跟南宫灵沛玩亲亲。 南宫灵沛吐出一瓣瓜子皮,低首朝两人紧挨的手臂看了眼:“男女、授受、不亲,我们的距、离,已少于、三步。” 轩辕梦僵了一阵,才抽着眼角后退了两步,“自从你被我掳来,一直都特别淡定,你难道就没想到要反抗吗?” 南宫灵沛又吐出一瓣瓜子皮,此刻,他面前的小几上,瓜子皮已经摞成山了:“为什么、要反抗?” 轩辕梦脑子当机了几秒,这个反问,还真是把她给问住了:“为什么不要反抗?” “为什么、一定要、反抗?” “为什么一定不要反抗?” “为什么……” “打住!”在这种没营养的对话继续深入下去前,她及时将其扼杀在了摇篮里:“你只需要告诉我,你会一直衷心于我吗?哪怕我利用你开天眼,为我的私心做牺牲。” 南宫灵沛停下嗑瓜子的动作,那双可以看透灵魂的眼,带着深幽而睿智的光芒,定定注目于她:“如果我、说,这是、宿命,你能、明白吗?” “宿命?”她玩味地咀嚼着这两个字。 “是的,我不能看到、你最终的、命运,但我自己的,早已、注定。”他一字一句,说得清晰至极,眼中没有一丝困惑。 她歪着头,似在品味他话中的深意:“你的意思是说,助我一统天下,本就是你的宿命?”这个玩笑开得可不好笑啊,她虽自恋,但还没自恋到这个程度。 可没想到的是,南宫灵沛毫不犹豫地点头:“没错,正是、如此。” 忽然间,她笑不出来了,原本听到这样的说法,她该感到高兴才对,但现在,无论何事,只要与宿命搭上边,她都会觉得刺耳。 “南宫灵沛,没有什么宿命,不管是谁,人生的道路都需要自己去闯去开。,两年前,我被挑断手脚筋,毁了容,废了武功,像一只丧家犬一样逃出京城,那时候我想过放弃,但最终我还是站起来了。假如,当时我自暴自弃,今日,就不会有你看到的轩辕梦了。”命运再不济,可以由自己来改变,她从来不信命,所以才能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南宫灵沛看着她的眼,忽然觉得那双眼是那么的耀眼,竟让人无法逼视,他闭了闭眼:“你的命运、可以选择,但我、自从作为、灵童降生,这一生,就已经、被束缚了。”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落寞和伤感的情绪,轩辕梦忽然想起,曾经他说,他出生时就有用意念与人交谈的能力,所以几乎不用自己的声音与人交流,久而久之,就不会说话了。现在想想,或许不是他不愿用声音与人交流,而是根本没有人愿意与他交流,因为他预见未来的能力,他成为了所有向往权力与金钱之人梦寐以求得到的一样工具,就是自己,也是抱这种目的,突然间觉得,他是这世上最孤独最寂寞的人。不由自主地倾身向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我不逼你,如果你现在想走,我不会拦你。” 南宫灵沛诧异睁眼,银色的眼瞳波光闪烁,美丽极了,他不确定的问,“你愿意、让我走?” 当然不愿意了!这是她的心里话,但看到他脸上那种仿佛被压在冰雪下永远无法消融的寂寞,她便不忍心逼他做任何事了。 本以为自己在那一场惨烈的劫难后,心早已变得冰冷,不再有温度,可她依然愿意为他的自由与快乐妇人之仁一回。 虽然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后悔。 “是,我愿意。” 南宫灵沛呆呆望着她良久,忽地一笑,如冰原消融,百花盛放:“我想、留下来。” 轩辕梦很惊讶,很震愕,很诧异,南宫灵沛说了什么,她其实听得不是很真切,她只看到了他脸上的笑容。怎么形容好呢?这一笑,就像是世上最美的冰雕,忽然间被施了魔法活了起来一样。记忆中,他从来不笑,脸上的表情虽算不上冰冷,但也绝不热情,还以为他就跟不会说话一样也不会笑,却没想到,他笑起来这么美。 握在他掌上的手,鬼使神差地移到了冰雕般透明的脸颊上,“你的宿命,我来帮你打破。” 怔然看着眼前的女子,南宫灵沛也鬼使神差地发起了呆:“帮我……打破……宿命?” “是的,你的命运,从此由我掌握,我会让你快乐。”柔软的指腹,在男子柔嫩的肌肤上来回摩挲。 这样狂妄笃定的言语,若是由别人口中说出,只会让人觉得可笑,但,眼前的女子不一样,她的每一个眼神,都充满了强悍坚定的力量,看着那双堪比骄阳的眼,就会觉得无比心安,仿佛这世界,都被她踩在脚下,只要有她,就算是老天爷施与的诅咒,也一样能轻易打破! 看着他这怔怔的模样,轩辕梦忽然觉得他实在是太可爱了,雪白的一团,就像个人形洋娃娃。每当面对自家娃时,她总会在情不自禁时捏捏她胖胖的小脸蛋,或者抱在怀里一通乱亲,看着眼前这绝世的尤物,她似乎也有些情不自禁了。 挑起男子的下巴,目光落在两瓣颜色较淡的粉红色嫩唇上…… 咕噜咕噜,这是她咽口水的声音。 慢慢前倾,诱人的淡粉,已近在眼前。 咕叽咕叽,这是小丫头戳橘子的声音。 一听到那声音,她骤然回神,望着微张菱唇,眼神有些迷离的南宫灵沛,她决定…… 娘之!她明明是正人君子,怎能做这种事情! “你嘴上有瓜子皮。”淡定至极的伸出手,轻轻拂去了他唇边的瓜子皮,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松开他坐回了原位。 装吧装吧,装b是要被雷劈的! 正想说点什么来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这时正在行进间的马车却蓦地停下,小丫头没坐稳,一头栽在被她戳成稀巴烂的橘子上,满脸的橘汁。 小丫头比她能装b,很淡定地从夹棉小袄中取出一条帕子,擦干净了自己脸上的橘汁,然后,转头看向车厢外,很范儿的代替轩辕梦问了句:“发生什么事了?” “咚!”这是轩辕梦一头栽倒在小几上的声音。 马车帘被掀开,窦钟洪亮的声音传来:“几个拦路的小喽啰,大小姐不用担心。” ------题外话------ 今天字数有点少,昨天把手给撞伤了,四千字也很不容易啊,亲们,都不许嫌字数少。还有,91章92章都回去重新看一遍,重点在最后~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第97章 畸形审美观 拦路? 奇怪,她一直走的都是荒凉偏僻的小路,哪来的人拦路呢? 正疑惑间,忽听车外传来比窦钟还震耳欲聋的吼声:“哼哼,想过此地,就把金银珠宝,还有车里的美人儿通通交出来,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得,遇上打劫的了。舒榒駑襻 都说不要让这多人跟着自己了,看吧看吧,果然目标很大。 几个打劫的山贼,确实算不上什么威胁,不过轩辕梦此刻急需摆脱刚才的尴尬,于是掠出车厢,拍拍正准备下令清扫障碍的易冷烟的肩膀:“留给我玩玩?” 易冷烟不明所以,“什么?” 轩辕梦伸手指向拦在车队前的山贼:“把她们留给我玩玩。” 十来个手握大刀身材壮实满脸横肉的山贼一听,顿时就笑开了。也难怪,就她那细胳膊细腿,加上一副乖乖女的样貌,就是不想笑也很难。 易冷烟自然不会怀疑她的实力,他只是觉得,让她来对付这些小山贼,就跟大刀砍蚂蚁没什么两样,过于夸张,所以他诚恳劝道:“这些人根本不配让大小姐动手,还是让我的手下去解决吧。” 轩辕梦也觉得他说的挺有理,但问题是,她人都已经出来了,再回去只会更尴尬,再说,她闷在马车里也确实挺无聊,不如出来活动一下筋骨。 易冷烟见她兴致勃勃,也就没有再劝,反正以她的武功,能让她吃亏的,这世上怕是找不出几个,于是命令车队继续前行。一个山贼见状,提着刀就冲上去了,结果被窦钟一巴掌给扇了回来。若是把窦钟放到秦王朝,绝对可以与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一决高下,那山贼在半空划过一道弧线,飞向远方,眨眼就不见了人影,看得轩辕梦是目瞪口呆。 那十几个山贼也看得腿软,甚至临阵脱逃,不过见轩辕梦长得细皮嫩肉,骨肉嶙峋……骨肉嶙峋?没错,在山贼眼中,她就是骨肉嶙峋。 总之,她们就是见她好欺负,打算等易冷烟一行人离开后,来个倚强凌弱,以多欺少。 车队渐行渐远,轩辕梦突地伸出两手,朝自己的方向做个了召唤宠物的动作,对十几个虎背熊腰的山贼道:“eon!来打我呀!” 山贼面面相觑,似乎没想到原本该她们耍威风的开场白会变成这样。 呆了一阵,十几个人才一齐大吼一声,提刀向她冲去。 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山贼朝自己冲来,轩辕梦只失望地摇了摇头:“一群废物。” 难道就没有稍微厉害点的人陪她玩玩吗?这群人,只会把大刀甩得呼呼作响,看着刀光在眼前闪过,却无一人能碰到自己的衣角,实在无聊。 和山贼周旋了一阵,轩辕梦觉得没劲了,微抬手掌,打算结束这场没营养的战斗,这时远处忽然飞奔来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一边跑一边大叫:“女侠救命!女侠救命啊!” 轩辕梦眼直了,原来不管什么时候,高潮永远都在最后。 “哎呦,小宝贝,跑慢点,可别摔着了,要不我会心疼的。”裸男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一个身材劲爆的女人。女人一边扭着腰,一边笑呵呵地看着裸男在前面飞奔。 裸男奔到近前,一见轩辕梦,就跟狗看到了屎一样,展开双臂就向她扑来。 不好意思,虽然你很热情,这一身打扮也很新潮,但我对你一点兴趣都没有。轩辕梦抖了抖眉毛,脚下轻移,躲开了男人的飞扑。 “扑哧——”男人不负众望地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的女人这下急了,连忙飞身而来,将男人搂进怀里,目光大胆而直接地在男人的裸身上检查着:“小宝贝,疼吗?让我看看,哎呦,都擦破皮了!” 轩辕梦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恨不能立刻一头扎进水里洗洗她那24k的钛合金狗眼。 珍爱生命,远离肉麻。 她决定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还是赶紧离开吧。刚转身,身后传来女子的呵斥声:“不许走!伤了我的小宝贝,老娘非得让你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轩辕梦头疼:“我可什么都没做。” “他扑过来,你为什么不接着?”女人问得理直气壮。 靠,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她已经不知该用什么词汇来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了。 “实在是你的小宝贝长得太美了,我被这惊为天人的相貌给惊得三魂去了七魄,连自己是谁都忘了,哪还有多余的心思去记着扶他一把。”轩辕梦说得绘声绘色,直把那女人乐得心花怒放。 “算了,看在你被我的小宝贝的迷得神魂颠倒的份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女人豪爽的一挥手,倒是挺大度的。 轩辕梦嘿嘿一笑,“这位公子如此绝色倾城,我怕我再待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就先走一步了。”她不禁怀疑,那男人才是她们这群山贼的秘密武器,实在太可怕了,威力堪比核导弹啊。 “慢着!”女人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她这么轻易离去了。 转过身,笑意盈盈:“怎么,要打架?” 女人摇头,揽紧了怀中瑟瑟发抖的男人:“相遇即是缘分,我觉得我们挺有缘,连喜欢的男人都一样,不如拜个把子,做姐妹如何?我可以把我的小宝贝分你一半。” 轩辕梦呆住了,嘴巴呈o字型一直没合拢。 太……太……太特么可怕了! 她还没表态,女人怀里的男人就再次伸出手,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向她求救:“女侠,您一定要救我啊,只要您能救我离开这里,我必然以身相许,以报女侠救命之恩!” 轩辕梦一个激灵,觉得这辈子遭遇的所有事,都没听到这男人说要以身相许来的可怕。 原本还打算顺手带走他,听他这么一说,算了吧,你还是该去哪凉快就去哪凉快吧。 “小宝贝,你太无情无义了!”女人见男人不断向轩辕梦求救,更加抱紧男人,脸上露出难过的表情:“我对你那么好,你要什么我给你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戚如花连眉头都不带皱一下,你却要抛弃我转而投向别的女人的怀抱!你……你让我情何以堪!” 女人的质问的话语,如同一颗巨石,“咚”的一声砸进了轩辕梦平静的心田。 ——我对你那么好,你要什么给什么,为了你,上刀山下火海,我轩辕梦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可你却背叛我,弃我伤我,你让我情何以堪。 一抹霜白的人影,一张温润憔悴的脸庞,那个名字,不用南宫灵沛提起,不由自主地浮上脑海。 云锦。 这两个字,就如同烙印,深深镌刻在心坎上,就算忽略,也会时不时地抽疼一下。 “你……你对我好个屁!”胆小如鼠的男人也发飙了:“你每天不是逼我脱了衣服给你跳舞,就让我你脱了衣服给你作画,要么就让我光屁股给你吹箫,一吹就是一个晚上,吹得我嘴巴都肿了!” 冷汗两三滴,一滴接一滴。 吹箫……这是个很富有想象力的奥妙词汇。 名叫戚如花的女人睁大眼,这估计是她头一回见男人对她发脾气吧,不知是不是有恃无恐的原因,虽然他自以为强大的后台,不一定会帮他。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让你做这些,只是因为我太喜欢你了。你跳舞的舞姿是那么美,你玲珑有致的曲线是那么诱人,你吹出的箫曲是那么动听,我忍不住嘛。” 男人浑身上下全都气红了,看来遇见比轩辕梦还不要脸的女人,他也没辙了。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磁软温和,却略显生硬的呼唤:“你怎么、还在这里,遇到、为难、之事了吗?” 一回头,吓一跳,咋是南宫灵沛呢。 他也不怕被眼前这一群如狼似虎的女人抢去做压寨相公,尤其是那个……啊,叫什么来着,戚如花!对戚如花!她连那个满脸小麻子的男人都爱得死去活来,这要是看到南宫灵沛,不得口水鼻血一起流啊。 连忙将南宫灵沛拽过来,紧张地揽进怀里,这叫先发制人,断绝戚如花对南宫灵沛不纯洁的念想:“这是我男人。”不用多说,五个字就足以宣示所有权。 谁料,戚如花看了眼她怀里的南宫灵沛,先是一脸惊讶,因为白发童颜的人确实比较稀有,第一眼看到会惊讶没什么奇怪的,然后,当惊讶褪去,女人撇了撇嘴,一脸的不屑:“只是稍有姿色而已,你的男人可比我的男人丑多了。” 轩辕梦的嘴巴,再次张成一个o字型。 “你说什么?”这审美观,够畸形! 戚如花嗤了一声,垂目深情款款地看向自己怀里的男人,柔情无限:“还是我的小宝贝长得美,一个稍有点姿色的男人,岂能与我倾国倾城的宝贝做比较,这简直是对我的一种侮辱。” 没错,确实是一种侮辱。用南宫灵沛这样宛如精灵幻化的绝世美男子,和那个要气质没气质要长相没长相的小麻子作比较,简直是暴殄天物嘛。 说句公道话,戚如花怀里那个男人,也不算很丑,顶多是相貌普通,只不过与萧倚楼、白苏、南宫灵沛这样的优秀男子相比,就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没有可比性,就像拿中国男足,跟世界冠军巴西相比,有可比性吗?虽然这两个天壤之别,也曾有过哈雷慧撞地球,但结果……咳咳,不说也罢,不说也罢。 反观戚如花,倒是个挺有魅力的女人,不说她长得咋样,总之不丑,但她那身材,轩辕梦不得不甘拜下风。 深v的紧身长衫,包裹出浑圆结实的上半身,胸前的马里亚纳大海沟壮阔无比,下半身穿了件开叉直到大腿根的襦裙,随着走路的节奏,那双修长有力的古铜色长腿,清晰暴露在每个人的眼前。她要是男人,一定找这种胸大屁股翘又充满野性气息的女人。 江湖中人,通常对男女雌雄不怎么有概念,男尊女卑或女尊男卑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规则,只要你牛b,不管是男是女,或者不男不女不女不男,都无所谓,大家看的是实力和成就,说的俗一点,就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一看戚如花就是某个山寨里的头头,经常干些掳掠良家妇男以及偷鸡摸狗烧杀抢掠的事,小麻子男人不知是她从哪掳来的,但从他的言行举止上看,八成是个富家公子哥,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国度,像他这种被人掳走的男子,今后是别想再嫁人了,不管有没有失去贞洁,在他人眼中,就是个破鞋,就像做小姐的,谁会相信是处女? 小麻子男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可以看得出,戚如花是真心对他好,以他的相貌,配戚如花都是他上辈子烧了高香了,他还有什么不满足。 看了眼身边被自己揽在怀里却连眉毛都不带皱一下的南宫灵沛,这男人的反应也太迟钝了吧,自己这么占他便宜他都不气恼,真怀疑他根本就是没有七情六欲的神仙。 “戚姑娘,我孟南柯与你也算是一见如故,所以给你个中肯的建议,做山贼呢,一定要记住三个字——快、准、狠,像你们这样要组织没组织,要纪律没纪律,打家劫舍还要先跟人打招呼,是不会有钱途的。”她刻意加重钱途两个字。 戚如花一脸的迷茫,“我又不是山贼,为什么要打家劫舍?” 轩辕梦奇了:“你不是山贼,你打劫我们做什么?” “山贼多难听啊,我们是起义军!被朝廷逼得在山里躲了几个月,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只好出来寻几个倒霉鬼,弄点小钱花花。” 哦,明白了,自己就是这个倒霉鬼吧。 不对,她刚才说什么?起义军? “你说你是起义军?”有起义军是这样的吗?怀里搂个裸男,穿的如此暴露。 戚如花拍着胸脯,一脸自豪:“当然!当今皇帝残暴不仁,连年战乱,民不聊生,像我这样的起义军有不少呢。” 轩辕梦双目大亮,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揭竿起义,反抗暴政,她寻寻觅觅的第四方势力,终于浮出水面了。 第98章 你出力我出钱 不知戚如花带领自己的起义军在山里躲了多久,反正她们的临时落脚点,实在是破烂的不成样子。 轩辕梦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立刻被水里的怪味恶心得差点连早饭也吐出来。 她望着杯中的水,好半晌,才喃喃自语一句,“确实该打劫了。” 戚如花还在检查小麻子的伤势,因为跌了个狗啃你,所以伤得最严重的,就是他那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 “小宝贝,别闹,乖哦,花花给你上药。” 一屋子的人都快吐了,只有南宫灵沛和小丫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受这一对的影响。 南宫灵沛还在发呆,小丫头还在捅橘子,两人与这满屋子膀大腰粗的人显得十分格格不入。 轩辕梦最终还是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渴死也不能喝。 好不容易,等戚如花给她的小宝贝上完药,这才开始正题:“你说你提供资金,我招募志愿者?什么意思?” 轩辕梦点头,刚想伸手去端桌上的茶杯,猛地想到什么,又触电般把手收了回来:“很简单,你不是没钱吗?我给你钱,你就使尽浑身解数,将这支起义军的队伍壮大。” 戚如花不是傻子,心知轩辕梦提供钱财不会只是心血来潮,必然要有所图,放开怀里的男人,戚如花第一次露出严肃的神情:“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轩辕梦倏地眯起眼,不由得开始认真打量对面的女人,原以为是个胸大无脑的,看来并不是这么回事。 不错,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不想得到什么,只是个对彼此都有利的合作而已。” 戚如花略一沉吟,道:“虽然有句话说的好,王侯将宁有种乎,但也不是谁都能做得了皇帝的。” 轩辕梦诧异,这女人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聪明多了,“你怎么知道我想当皇帝?” 女人轻哼一声,目光闲闲自她脸上扫过,“你的眼睛告诉我,你的内心,不甘于平凡。” “哦,我的眼睛?”轩辕梦眨了眨眼,这个说法倒是新鲜:“能从我眼睛里看出我心思的人不多,你很厉害。”由衷的赞叹,戚如花欣然接受,刚想说什么,却听轩辕梦又道:“只可惜,你猜得并不全面,我真正的目的,并不是要做龙华的皇帝,而是……”后面的几个字,是用口型来说的,除了戚如花以外,在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能听得见,当然,南宫灵沛除外。 戚如花一脸见了鬼的震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太可怕了,你这女人太可怕了……”突地,她一拍大腿,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快步走到轩辕梦身前:“不过我喜欢!跟你一起谋事,真他娘的爽快!” 轩辕梦先是一愣,随即也从椅子上站起,“与你一同谋事,我也觉得……真tmd的爽快!”她就喜欢这种有事说事,喜恶全都放在表面上的女人,豪爽大气,虽然有时候肉麻了些,不过很合她的胃口。 “不过我要事先说好,钱财方面,全权由你负责,老娘除了指挥手下打家劫舍外,赚钱这种事,你就别指望我了。”戚如花说的是实话,第一次派人出去打劫,还以失败告终。 轩辕梦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微笑道,“放心吧,只要你有能力给我凑个几万人,钱嘛,压根不是问题。” 戚如花见她说的如此轻松,不禁有些怀疑:“几万人?你可知一个几万人的军队,粮草方面的花费有多惊人吗?” “知道。” “那你还能有如此自信?” 轩辕梦收回手,暗自算了算,然后笑问,“每人五天平均一银子够不?” 戚如花点头:“应该够。” “咱们不算多,就算五万人,五万人五天的开销是五万两,一个月有三十天,那么算下来,五万人一个月的开销就是……”她还没说完,正坐在南宫灵沛腿上捅橘子的小丫头突然大声道:“三十万两。” 所有人都将视线齐刷刷射向正捅橘花捅得爽的小丫头,估计是几十道目光聚在一起的穿透力比较强大,小丫头抬起头,四下扫视一圈,然后仰首问南宫灵沛:“美人哥哥,她们都看我做什么?” 南宫灵沛爱怜地摸了摸小丫头的脑袋,柔声道:“她们、嫉妒你。” 嗷嗷嗷!不带这么玩的,这也太护短了吧! 听了南宫灵沛的回答,小丫头了然地点点头,然后继续认真地捅橘子,南宫灵沛则继续认真地看小丫头捅橘子。 这俩人,没救了。 轩辕梦转回视线,继续认真地讨论刚才的话题:“一个月三十万,一年也就是三百六十万,啊,多好的数字。” “三、百、六、十、万?”戚如花像是听到了天文数字一样,睁大眼,学起了南宫灵沛说话的调调。 轩辕梦再次伸手,拍拍她的肩:“怎样?我一年给你三百六十万两,你给我召集五万的兵马,我们互利互惠,谁都不吃亏。” 戚如花依旧沉浸在天文数字中无法自拔,掰着手指头,就差给她一个橘子捅了:“三百六十万……三百六十万……三百六十万……杀了我吧……” “不用担心,三百六万,小数目而已,只要军队成型……”说到这,轩辕梦忽然间发现,自己漏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对了,你现在有多少人马?” 一听轩辕梦问自己有多少人马,戚如花这才从震惊中回神,“一共五百人,整座山都是我们的地盘,如何?不错吧?” 这回换轩辕梦震惊了:“五、五百人……” “你不用这么惊讶,虽然整座山都是我们的,但我打算过段时间再召几十个人,把临山那个山头也给占了!”戚如花像是濒死的鱼,重新回到了大海中一般,可劲儿开始得瑟。 轩辕梦连忙伸手,做了个“停”的手势,“你知道五百跟五万的差距吗?” “啊?”戚如花明显不明白,俩眼睛里全是圈圈。 轩辕梦顿时像被针扎得皮球一样泄了气:“五百,和五万,整整差了一百倍啊一百倍!” “一百倍?”什么概念?戚如花不懂。 轩辕梦觉得自己快断气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 “我咋不懂了?不就是五万人吗?老娘我振臂一挥,别说是在龙华,就是宛东和昊天,那也是一呼百应!” 轩辕梦陡然一惊,伸手指向门外:“看,有牛在天上飞!” 所有人都顺着她所指,探头往天上看,连小丫头都放弃了心爱的橘子玩具,从南宫灵沛身上跳下,扬着脖子,费力地在湛蓝晴朗的天空上寻找会飞的牛。 戚如花是这里面除了轩辕梦以外,唯一个没有抬头看天的人,她只是很好奇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为什么牛也能飞?” 轩辕梦一头一脸的黑线,有气无力道:“因为你在地上吹。” 戚如花怔住了,过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她的意思:“你认为我在胡说?” 轩辕梦没回答她,但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戚如花淡淡一笑,也没说什么,只招来一个手下,吩咐了两句,过了一阵,只见那手下捧着一个剑匣来了。 轩辕梦不知其意,戚如花也不解释,拿过剑匣,打开匣子,令人诧异的是,里面没有剑,只有一块皱皱巴巴的破布。 “这是什么?”一块抹布? 戚如花将破布取出,缓缓摊在桌面上:“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 “哦——”拖长了音调,她并未表达任何观点,不是不想表达,而是不知该如何表达。一块破抹布,祖上传下来的?她这祖先真够非主流的。 戚如花一脸正色,似乎对那破抹布很珍视的样子,手指轻轻抚过破布,将上面细微的灰尘抹掉:“这可是一个能号令天下群雄的宝贝,你不要小看。” 轩辕梦一边咧嘴嬉笑,一边迈步晃悠到桌边,随意那么探头一看,却怔住了。 那并不是一块简单的破布,由上好的羊皮制成的,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用血写成的名字,还有各种印章,虽然看上去挺乱的,但也知道,这这这这……这玩意肯定是古董啊! 有些激动:“你这东西是哪个年代的?看样子离现在应该也有几百年了吧,不知能卖多少钱,一千万应该没问题。” 说着,便要去拿,被戚如花一个饿虎扑食连忙护在身下:“这东西不能卖!” “不能卖你拿出来干什么?” “这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就因为是祖上传下来的,那才有历史价值,才能卖个好价钱。”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南宫灵沛说了一句话,才让争执不休的两人停了下来。 “这是一份、前朝的、宣誓状,凡是歃血、为盟的,这上面、都有名字。”一根修长如冰雪的手指,指在了羊皮卷上的某一处。 “宣誓状?”什么东东?看样子就不能吃。 南宫灵沛收回手,站到了轩辕梦身后,看样子是不打算再继续做解释了,不过他这么一说,戚如花是反应过来了,不讲述一下这个东西的来历,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你男人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份宣誓状。” 你男人?!轩辕梦抽着眼角,以余光瞥向身后的南宫灵沛。 从容淡定,不动声色,眼观鼻鼻观心,总之,这家伙除了面对小丫头时,脸上表情比较丰富外,平时基本上就是个会动会走路的雕塑。 算了,还是将注意力放在眼前这个什么宣誓状上吧。 “有什么作用?”这是最主要的,没用的话,再好的东西都是垃圾。.tw[] 戚如花端起桌上的茶,饮了一口,似乎自己也觉得这水实在太难喝了,于是又吐了出来,抹抹嘴巴,开始徐徐道来:“我姓戚,前朝的皇帝也姓戚,你仔细想一下就能明白我与前朝皇室的关系。当年,一直盘踞在汝阳,多年来一直忠心耿耿的汝阳王突然间起兵造反,朝廷措手不及,京都沦陷,皇帝只能在一批心腹手下的护卫下匆匆逃离皇宫,在外流落数年的皇帝,眼看大势已去,于是就召集旧部,立下了这么一份宣誓状,若未来新王朝的统治出现弊病,皇室无能,民不聊生,就由戚氏后代,以这份宣誓状召集所有后人,共同反新复旧。” 轩辕梦穿越来的时候,这片大陆就已经被分为了三个国家,女皇致力于一统天下,她则忙着应付各种各样的阴谋陷害,从来没有关心过前朝的皇帝姓什么,是怎么灭国的,听戚如花这么一说,这才知道,原来前朝的皇帝竟然是被逼出皇宫的。 但不对啊,那个什么汝阳王,不是把戚如花的祖宗赶出京城建立了新的王朝吗?一个新的王朝,怎么就分裂成了三个国家? 戚如花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缓缓解释道:“汝阳王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建立的新政权还未稳固,他就开始花天酒地,饮酒作乐,听说他光是后宫的妃嫔就有五千多人,可以算的上是史上最荒淫的皇帝了,他的女人,从庙堂到江湖,从大家闺秀到江湖侠女,什么身份的人都有。” 听她说到这里,轩辕梦几乎已经能猜出后来发生的事了:“然后,他众多女人中的某一个,因不满他的统治,于是效仿他,也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然后建立了一个以女子为尊的新政权,对不对?” 戚如花“咦”了一声,崇拜地看向她:“厉害啊,这都能猜出来。” 撇撇嘴,不以为意,“这么明显的故事走向,傻子都能猜出来,太狗血了。” “不不不。”戚如花抬手,摇了摇手指:“前半部分是对的,可后半部分却错了,那个女人之所以能建立一个女尊男卑的新政权,少不了汝阳王的帮助,因为那是他唯一真正爱过的女人。” “这更狗血。” “还有更离谱的。”戚如花翻了个白眼,将偷偷摸摸窜到门口的小麻子一把扯回怀里,紧紧困住:“那个女人反抗汝阳王,其实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另一个汝阳王的妃子,她建立了新政权后,想要将那女子纳入后宫,可人家喜欢的是男人,她没办法,只好又帮那女人再建立了一个女尊男卑的国家。” “建立一个国家,在你嘴里怎么听着像是过家家?”一个国家这么轻易就被分成三个国家,那些统治者闲的蛋疼是不?算了,当她什么都没说,除了汝阳王以外,另外俩人没蛋,所以也不会蛋疼。 “以前的事,都是道听途说,当不得真,反正现在天下三分,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戚如花点点桌子,示意让她不要再纠结前朝的恩恩怨怨。 她不是纠结,而是好奇,她最爱听这种宫闱秘事。看来权利越大的人,心理就越扭曲变态,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啊。 难道说,以前的自己,就因为权利过大,所以有些心理变态? 看着被戚如花搂在怀里,一脸悲愤欲绝的小麻子,轩辕梦突然就释然了,其实自己还不是心理最变态的,对吧对吧? 将视线收回,转而投向桌上的羊皮卷,“你的意思是说,用这个前朝立下的宣誓状,就可以召集所有的前朝旧人的后代?”不等戚如花回答,她就断然否决,“开什么玩笑,这都几百年了,没准这些前朝旧人的后代有的还在朝廷里做大官呢,换做是我,也不愿放着大好的前途,来跟你玩刺激。” “能不能成功你就别管了,反正我负责招人,你负责给银子。”戚如花这下变灵光了,都知道分工合作了。 轩辕梦虽然还有些怀疑,但既然戚如花立下保证了,她也就懒得再管,反正她给银子就成,至于该怎么凑够人数,那就是她的事了。 两人都觉得自己没问题,而对方问题甚大,不过最终还是达成一致。 轩辕梦等戚如花的手下把那份宣誓状收起后,伸出手掌,“成交?” 小麻子闹得欢,戚如花手忙脚乱,伸手手随便与轩辕梦击了一掌,就搂着小麻子到一旁安慰去了。 轩辕梦环顾了一下四周的摆设,从袖口取出几张千两银票,随手甩在桌子上:“先拿这些垫垫,把这破房子破家具都修一修换一换,我打算让自己的人也在这住下,从今开始,这就作为我们议事的总部。” 戚如花回头瞅了眼桌上的银票,顿时双眼发亮,正想起身去拿,小麻子突然挣开她的怀抱,用两条细瘦的胳膊抽出一名起义军士兵的腰刀,拼命往脖子上搭:“你让我走,你要是不同意,我就死给你看!” 好家伙,有骨气! 但你能不能敬业点,刀背朝里刀刃朝外,这都能抹脖子的话,我跟你姓! 轩辕梦百无聊赖地看着小麻子玩一哭二闹三上吊,也就是戚如花这傻缺才会紧张,“别别,你先把刀放下,有话好说,大不了……我以后不逼你脱衣服给我跳舞,也不让你给我吹箫了,这样可以吗?” 小麻子就是不肯放刀,那个一心赴死的气势哟,轩辕梦都懒得形容,一手牵过小丫头,一手牵过南宫灵沛,朝门外晃去,“我给你三天时间,我可不想每天都住在这破瓦房里,我的男人可比你的男人矜贵多了。”见戚如花压根就没听自己在说什么,轩辕梦只好使出杀手锏:“三天时间,我要看到一个像样的军士基地,若是不能让我满意,哼哼,我就杀了你的小宝贝。” 刻意压低的声线,显得无比阴沉,小麻子顿时感到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不自觉往戚如花怀里钻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戚如花骤然大喜,这难道就叫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也不管轩辕梦给的时间是不是太紧,当即就应诺:“好,好,一切交给我,你就一百个心吧!” 女人啊女人…… 爱情真的很奇妙,对方也许不是最好的,但你就是爱他,哪怕付出一切都在所不惜。 这是真爱,还是犯贱? 在曾经那样无怨无悔地爱过后,对爱情,早已没有了从前的激情和憧憬,甚至有了连自己都无法控制的排斥和怀疑,这颗心,其实已经就死了吧。 这样也好,不爱就不会有伤害,不爱就不会有失望,不爱就不会有背叛。 男人么……也就那么回事。 寻找白苏的计划暂且被搁置,她与他已经分别两年,他若是活得自在安全,她也没必要担心,若真的已经遭遇不测,她就是找遍全天下,那也是白搭。 现在的她,与两年前比起来,不仅仅是心智的成熟,好像也更无情了些。 这也不怪她,说到底她也是女人,女人除了事业,也就是孩子最重要了,不管小湉儿是谁的种,都是她轩辕梦十月怀胎生下的,是她最珍贵的小宝贝。 咦?最后一句话咋那么耳熟了?想了半天,却没想起来,这时,忽听一声女人谄媚的娇呼:“小宝贝,你要干什么去?那边是孟姑娘的房间,你不会想要背着我偷人吧?” 妈呀!她终于想到了,不,是听到了,这个小宝贝是戚如花给小麻子特别订制的称呼,她还是不要抢人家的专利了。 小丫头捅了一天的橘子,这会儿终于安静了,早早就睡着了。 轩辕梦伸手轻轻抚了抚小丫头滑嫩嫩的小脸蛋,俯身在她额头上吻了吻:“晚安,亲爱的。” 刚准备熄灯,敲门声忽然响起。 不用想,肯定是那个小麻子。真搞不懂了,戚如花那么好的女人他不爱,偏偏要缠着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这世上也就只有戚如花把他当宝贝,这男人的脑袋肯定被驴踢了,穷尽他一生,也别想再找到戚如花这样的女人。 身在福中不知福,丫的!敲他娘的! 拉开门,看也不看,抬手就往对方的脑瓜子上敲去,当手指即将敲到对方脑顶时,却陡然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小麻子好像顶多只有一米六的身高,眼前这位,据她目测,应该有一米七的样子,小麻子半天之内就长高了十厘米?太东方夜谭了! 而且,一夜白头也很坑爹,再痛苦再悲伤,也不可能变成伍子胥,她正觉得奇怪,面前的人开口说话了:“你睡了吗?” 这四个字说的特别流畅,以至于她没有立刻认出面前的人。 实在不是她眼力差,而是南宫灵沛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人物,典型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太女府时,就没离开他那个插满灵符的房间,现在被她强行带出来,这个习惯应该还没改,抬头看了眼高高悬挂在夜空中的月亮,这么晚了,他是梦游了吗? “你睡不着?”看着静立在自己眼前,被一团雪白包裹的清秀容颜,轩辕梦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突然期望小丫头能来给她解围,哪怕再害她失眠一个晚上也不要紧,可惜,正和周公玩得欢的小丫头,并未听到她无声的呐喊。 两世为人,又经过了一番血的洗礼,她发现自己面对美男的自控力,竟比两年前下降了许多。 南宫灵沛摇了摇一头雪发:“我想出去走走。” “哦。”想出去走走那就去呗,她又没绑着他。 南宫灵沛见她如此不开窍,只好再道:“天夜已晚。” 轩辕梦抬头看了看天色,确实天色已晚,“那就回去睡觉啊。”南宫灵沛的嘴角好像抽了抽,没看清,或许是幻觉。 “你要让我一个人出去吗?”不容易啊,这么长的一句话,竟然没磕巴! 轩辕梦搔了搔头,一不小心,碰掉了头上绾发的簪子,一头青丝如瀑垂下:“你想让我陪你一起去?” “有时间吗?” 搔头的动作僵住,她只是随口一问,都准备好承受自作多情的尴尬了,没想到南宫灵沛竟丢给她一句有时间吗? 不是她在做梦,就是这世界玄幻了。 回头看了眼睡得香甜的小丫头,轩辕梦点点头,“嗯,有。” 南宫灵沛二话不说,直接转身朝前走。 轩辕梦愣了半晌,才把门合上,快步追上去。 南宫灵沛来找她陪同其实很正常,夜晚林间常有野兽出没,他要是一个人出去,不被野兽当夜宵给吞了才怪呢。 夜晚的山林很黑,繁密的树叶把月光给遮的严严实实,远远看去,虬枝盘桓,如同魔鬼的触手,处处透着一股阴沉惨淡的意味,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的狼嚎。 通常情况下,遭遇如此场景,一般都是女主惨白着脸,弱弱地说一声,“我害怕”,然后男主豪气干云地将女主搂进怀里,用低沉而富有力量的声音对女主说,“有我在,你不用怕,我会保护你的。” 可现在呢?南宫灵沛既没有弱弱地说一句我害怕,她也没有豪气干云地揽着他说一切有我,气氛不太美妙了。 “你认为、戚如花真的能助你一臂之力?”沉默间,南宫灵沛忽然出声道。 轩辕梦侧首看他一眼,纳闷他竟然关心起这件事来:“你或许会觉得我这样做有些草率,但我下定这样的决心并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戚如花身上的很多特质,正是我所需要的,我愿意赌一把。”喜欢豪赌的习惯,即便过去两年,还是没有改掉。 南宫灵沛什么都没说,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很赞同她的观点。 这个的话题就算是点到为止了,两人又开始了相顾无言的沉默,轩辕梦走在南宫灵沛身边,见他一会儿弯下腰来采朵小花,一会儿抬起头开摘来树叶,一会儿又停下来欣赏一下黑漆漆阴森森的景致,好几次都想开口打破沉默,但见他难得有如此兴致勃勃的时候,就没忍心打扰。 走了一阵,他突然停下,指着前方道:“我想去那里看看。” 轩辕梦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前方一片茂密的丛林后,有个小山丘,但因为中间隔了一条足有十余丈的沟壑,所以只能望而兴叹。 不过他很聪明,知道这条对其他人来好比天堑的沟壑,对轩辕梦来说只是个小水沟,于是对她提出了这么一个要求。 “你很想去那里?”只是一个小山丘罢了,她没看出有什么特别。 南宫灵沛却十分向往那个地方,点点头:“嗯。” 既然他想去,她也没道理拒绝,于是伸出手,紧紧揽在南宫灵沛的腰上。 “这样可以?”先问问他的意见,毕竟这是古代,男女授受不亲,她这么做,没准会被当成是故意揩油。 南宫灵沛却一点也不在意,也不知是没把自己当男人,还是没把她当女人,“我能、感觉到,那里、是个好地方。”他的第六感,比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准确,轩辕梦虽对那个小山丘不抱希望,却也有些小好奇。 手臂紧紧揽住南宫灵沛的腰,轩辕梦足尖轻点,一白一红,像是一对划过天际的比翼鸟,迎风展开的衣衫,如艳丽的羽翼,飞跃山涧的时候,南宫灵沛没有像轩辕梦预料中那样害怕得闭上眼,而是睁着双目,好奇地向下探视。雪发飞扬,迎着月色,他如一只月光幻化出的精灵,若不是怀中真实温暖的触感,她几乎要怀疑他下一刻就会与月光融为一体。 “怕吗?”飞跃中,她轻轻在他耳边询问。 他依旧看着脚下,眼中满是兴奋与好奇:“真的、飞起来了!” 忍不住想笑,这个三十好几的男人,竟比白苏还要单纯幼稚。嗯……这么形容好像不太准确,白苏是纯粹的天真,任何人任何事,在他眼里都无善恶之分,但南宫灵沛却能轻易看穿每个人灵魂中最黑暗的那一面,他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他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冷眼看着人们为自己的私欲而互相残杀。正因为他把人性看得太透彻,所以,才会比一般人更想追寻美好的事物。 其实他活得很累,比任何人都累。 “喜欢这种感觉吗?”她没有戴面具,绝世的容颜如万花齐放。 南宫灵沛也不掩饰,眼角飞扬:“喜欢。” 她加大手劲,用力揽紧了他,在即将接近山丘边缘时,猛的运气,在山壁上用力一蹬,两人就像直冲月宫的神仙,扶摇直上。 她清灵悠扬的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山林中:“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你看,万里河山都在我们脚下呢!哈哈哈哈……” 第99章 玩火者自焚 好久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不论做什么,都纯粹只为开心。[..tw超多好看小说] 垂首,看着男子脸上虽不张扬,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心中洋溢的,是满满的幸福与温暖。 原来,让别人快乐,自己会更快乐,老天是公平的。 揽着怀中的人,轩辕梦自半空回转,轻飘飘地降落在长满了苔藓的小山丘上。 当脚踏上实地的刹那,南宫灵沛的脸上,显出了淡淡的失望。 飞翔在空中,不受一切束缚的感觉太好了,他实在怀念那种感觉,第一次,感觉自己是活着的,而非是个灵魂被束缚的死人。 当轩辕梦的手,准备从他腰上抽离的刹那,他蓦地抬臂按住,虽然自己都不知道这样做是为什么,他只是贪恋那片刻的温暖以及珍视。 轩辕梦以眼神询问,南宫灵沛今日的表现实在太古怪了。 似乎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南宫灵沛缓缓撤下手,转首看向前方。 心,有那么一瞬间,变得空落,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突然之间离开了身体。 世人都称他为转世灵童,奉他为神,但他却连自己的命运都不能掌控,他从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那些想要权利的,想要地位的,想要金钱的人,他们只把他当做一个能为自己实现野心的工具,何曾,把他当成过一个有血有肉,有喜有怒的人? 只有身边的这个女子…… “你看我做什么?”轩辕梦被他专注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连忙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有东西吗?”她记得自己脸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疤已经被填平了,现在可是滑溜溜水嫩嫩呢。 像小孩子一样赌气转过脸,配上他那稚嫩的少年脸庞,更显得幼稚可爱。 轩辕梦忍不住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把:“你再露出这样的表情,我可忍不住要亲你了。” 随口而出的调侃,原以为他要么生气,要么干脆不再理她,谁料他竟转过脸来,脸上表情认真严肃:“你当我、是男人?而不是一个、工具?” “啊?”他的思维跳跃有些大,她一时没明白过来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正迷惑时,又听他道:“我是你的夫。” 她更迷惑了,南宫灵沛到底想说什么? 南宫灵沛觉得跟她说话真是够累的,这女人很聪明,看人看事比他还准,但为什么有时候却又傻得气人。 “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你的夫君,而不是、为你实现理想的、工具。”南宫灵沛只能把话敞开直说。 轩辕梦骇了一跳,夫、夫君? “南宫,我没有想占你便宜的意思。”她这两天一直我男人我男人的叫,估计让南宫灵沛觉得很丢面子,所以才会这么说,以此来警告她。 南宫灵沛张了张嘴,觉得还是什么都别说了为好。 他指了指前方:“我们过去吧。” 说着,率先朝前走。 轩辕梦盯着他雪白雪白的背影,脑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很快成型。 她装傻,不代表她真的傻,虽然南宫灵沛看上去似乎没有喜怒哀乐,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但他毕竟是个人,是人就有七情六欲,他之前的三十多年过得并不快乐,所以只要一点小小的讨好,就能让他满足。不管他对自己抱着怎样的感觉,但多少有些亲切之意。 虽然自己对他也有着一些“亲”切之意,但如果即刻化身为狼,只怕会将那点微小的好感打得七零八落。在经历了许多的背叛与欺骗后,她对感情,既排斥又珍惜,带着这种矛盾情绪,她只想和南宫灵沛做最贴心的知己。高山流水遇知音,她不想因自己的冒失,而让两人缘分就此止步。 快步上前,生怕南宫灵沛看不清路也跌个狗啃泥,于是并排前行,穿过一片灌木丛,轩辕梦立刻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什么叫做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实在令人难以想象,看似平凡的背后,竟会有如此惊艳的一幕! 漫山遍野,开满了一种莹莹发光的小花,就像无数萤火虫般,美得令人屏息。 花海的中央,有一个天然形成的圆潭,潭内的水,竟然是五颜六色的,有青,有红,有蓝,有紫…… 大自然景观的奇特,永远都是人类无法想象和模仿的,或许是因为这座山丘独特的地理位置,所以才会形成眼前如此美丽的一片奇景,花和潭交相辉印,宛若人间仙境,她揉揉眼,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 在她愣神的期间,南宫灵沛缓缓上前,弯下腰,伸出冰玉般的手,探入五彩的潭水中。 那双不似凡人的眼,在看着呈现各种不同颜色的潭水时,所呈现出的诧异与好奇,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孩童。潭水很冷,刺骨冰寒,他才将手指探入水中,就倏地缩了回来,还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将被冻僵的手放在唇边呵着气。 这是怎样的一副画面啊!穷尽天下的词汇,都无法生动描绘,美丽如雪妖的男子,灿烂如星的花海,五彩迷幻的寒潭,三者以一种奇妙的姿态完全融合在了一起,若是此刻蹲在潭边弄水的是其他人,只怕会破坏眼前这如梦如幻的美景,但南宫灵沛的出现,却为这虽美却缺乏生气的景色,更添了一份迷人的活力,就像是一幅锦丽壮阔的油画,突然之间被赋予生命,变得活灵活现一样。 她不忍心去破坏这一刻的宁和与美丽,只静静站在远处,凝望那个一身雪白,集天地灵气而幻化成的绝世男子,像个孩子一样,不断展现他既调皮又灵动的一面。 只有这一刻,他才是真正感到快乐的吧。 突然有些心疼他,原本只是个热爱生活与自由,向往快乐和平凡的男子,却因那该死的神秘力量,而束缚住了简单纯粹的灵魂,他自出生起,就没有像个正常人一样活过,这种在普通人眼里再普通不过的愿望,对他来说,却是一种奢侈。 虽然不忍去破坏美景,但她还是忍不住走过去,与他并排蹲在潭边:“南宫,这两年,你在宫里是怎么过的?” 南宫灵沛正玩得起劲,听她问话,只随口道:“不就那样吗?每天被供奉着,等这样那样的人来找我占卜算命。” 不知是不是因为释放压抑,真心感到快乐的原因,他说话的语速,比以前顺畅了不少,轩辕梦几乎怀疑跟自己对话的人根本就不是南宫灵沛。 “那个……轩辕慈有没有为难你?”时隔两年,再提起这个名字,心里的仇恨依旧不曾减少半点。 南宫灵沛摇头,眼中闪过一抹鄙视:“她用得着我,求我都来不及,怎么会为难我。” 也是,他是转世灵童嘛,谁敢为难他。 目光落在一双被冻得通红,却还执着地往潭水里探去的手上,她忍不住一把握住,包裹在自己的掌心:“我把你掳来,也是为为了自己的私心,你会恨我怨我吗?” 南宫灵沛诧异地看了眼自己被包裹在轩辕梦掌心的手,没有抽回,“反正在哪都是一样,我宁愿帮你,也不想做其他人的傀儡。” 轩辕梦比他更诧异,这还是南宫灵沛吗? “那个……南宫,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让你开天眼的。”她看着他的眸,无比诚恳道。 还以为南宫灵沛会因她发自肺腑的诚挚而感动一番,谁知他竟淡淡“嗯”了一声,就将手从她掌中抽出,站了起来。 轩辕梦顿感挫败,她就这么不可信? 其实别说他了,就是她自己都不信,她劳师动众的将他掳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他预见未来的特异功能,来帮自己扫清前进道路上的所有障碍,自己跟那些把他当万能工具使的人没什么区别,如果一定说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就是,其他人对他没有“亲”近之意,而自己对他有那么一些些的“亲”近之意。 南宫灵沛走到花海中央,摘了一朵,别在衣襟上,然后低头左看看,又看看,最后转了一个圈,问正蹲在水潭边的轩辕梦:“这样好看吗?” 轩辕梦以为他在别人说话,可看了一圈,这里除了自己和他,就没第三个人了,这才不确定地伸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在问我?” 南宫灵沛点头,接着又转了一圈,用手拢起一头过膝的白发,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苦恼道:“头发太长,麻烦。” 轩辕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这……还是南宫灵沛吗? 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伸手打自己一嘴巴,哎呦喂,好疼! “你为什么打自己?”南宫灵沛快步走来,诧异地握住她的手。 轩辕梦瞪着近距离盯着自己的一双银色眼瞳,脑袋开始犯晕:“南宫,你只有在我面前,才会显露你的真本性吗?”另一只手,不由得抚上眼前这如冰雕般的人儿。 南宫灵沛眨眨眼,白色的睫毛如蝶翼般上下煽动:“什么叫做、真本性?” 他在故意跟自己装傻吧,轩辕梦也站起身,抚在他脸上的手,转而移到他的脖颈后,将他一头长长的雪发捧在手里:“我来为你绾发。” “用什么绾?”南宫灵沛指指她同样披散的一头漆发,示意她手中根本就没有能绾发的东西。 轩辕梦笑笑,并不气馁,扳住他的肩,让他背对自己:“我有办法。” 他好奇,想问她什么办法,却听耳边传来“嘘”的一声,女子淡淡的轻笑响在耳边,温软的气息拂在敏感的耳垂上,他忽地心头一跳,一种奇异的感觉开始在身体里蔓延,既温暖心安,又有点紧张害怕。 轩辕梦正一心一意为他绾发,所以没有察觉他身体的僵硬。 采下几束花朵,连着花茎编成一条长长的发带,手指在柔滑的雪发中穿梭,不到片刻,就用花枝编成的发带,将南宫灵沛一头白色的雪发绾起。不算复杂,也不算精致,却十分别致,散发着淡淡荧光的花朵,呈五角状分布在简单的发髻上,给人一种纯粹干净,又幽然妖娆的美感。 “好了。”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她欣然不已。 南宫灵沛伸手摸了摸自己被绾好的头发,惊奇道:“太神奇了,你真厉害!”转过身,那张属于少年人的面庞上,此刻已堆满了笑容,掩都掩不住。 她但笑不语,论神奇,他自己才是最神奇的。 有时候,纯粹的神圣也能变成惑人的罪恶,眼前的男子,绝对有着毁天灭地的惊人杀伤力,只一个简单的笑容,就能让天地为之变色,全世界只能他这一抹雪白。 “我去看看。”南宫灵沛兴奋地跑到水潭边,临水照影,甭提有多臭美了。 “以后,你天天给我绾发,好不好?”看来,他是赖上她绾发的手艺了。 要拒绝吗?不,这样的请求,谁能拒绝的了呢?起码她就不行。 点点头,“好。”为他绾发,甘之如饴。 又照了好一阵,他这才满意,走回她身旁,全然不顾形象地一屁股坐下,舒展开身体,整个人向后仰去。 她愕然,这么有洁癖的人,连衣服上针眼大小的污迹都不能忍受,此刻,竟然直接躺在满是泥土的地上,任那些尘埃沾染上他洁净的身体。 南宫灵沛仰头望天,嘴角轻轻向上翘起,指着天上的繁星,叹道:“真美。” 轩辕梦蹙了蹙眉,弯下身,将他雪白的衣衫撩起,有些无奈地看着他:“地上凉,你想躺,我回去给你取一条毡毯来。”刚准备起身,却被南宫灵沛拽紧了袖口:“陪我一起。” 哈? 这话是从南宫公子口中说出的吗?她再次怀疑自己身处梦中。 见她没有反应,南宫灵沛加大手劲,又拽了拽:“一起?” 他说话总是这么简洁,虽然她大多数时候都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太简洁的话语,免不了会让人误会,看着他身边空出的位置,摇头一笑,也和他一样,全无顾忌地仰面躺下。 天空很蓝,很纯净,她一度以为,自己再也看不到如此美好的世界了。 幸好,她的心够坚强,终于挺过来了。 似乎感应到了她心里的悲伤,南宫灵沛侧过身,修长的手指握住她的一束发,至于雪白的掌心轻轻摩挲:“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现在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听了他蹩脚的安慰,轩辕梦忍不住失笑:“南宫灵沛,你有绝望过吗?” 他当真认真去想,许久后,道:“我不知什么、才叫绝望,总之,让自己很伤心、很伤心的事,就是绝望,这种感觉,只有娘亲离开我时,才有过。” “你娘亲?”南宫灵沛虽是她名义上的六夫,但她从来都没有深入了解过他的过去。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做了一个梦,梦里,娘亲抱着我,说她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之后,她就消失了。那时候,我并不知道,这其实不是梦,而是未来、会真实发生的事。”他松开手,看着她的眼睛:“十岁时,娘亲因病去世,我跪在她的坟头,哭了三天三夜,那个梦,让我觉得害怕,总觉得,自己是个不祥之人。” “这与你没关系。”她感觉到他的颤抖,于是柔声安慰。 他摇头,猛地抓住她的手臂:“其实,我根本、活不过二十岁,娘亲之所以……”他的手,抖得越发厉害:“我开了天眼,吸取了娘亲的寿命,我……我就是个怪物。” 轩辕梦怔了一下,想到上次自己从他那里看到的幻象,小声问:“其实,你开天眼,折损的并不是你自己的寿命,而是被预示未来的那个人,对不对?” 南宫灵沛艰难地点了点头。 轩辕梦吓得抽回手:“那……那上回……”不是吧,老天你玩我! 南宫灵沛满含愧疚地看了她一眼,再次艰难点头:“我不是故意的。” 轩辕梦吞了吞口水,说话也开始结巴:“因为你取、取了我十年寿命,所以、所以后来我找你,你才拒绝,是这样的吗?” 南宫灵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绞着手,又一次艰难地点了点头。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知道,你只需要告诉我一件事,你取走了我多少年的寿命。”深呼吸,尽量让自己保持冷静。 南宫灵沛停了停,才声若蚊蝇道:“我、我不知道。” “不、不知道?”天啊,她要晕了! “两年前,当我得知你身亡的消息时,我以为,这一切,是我取走了你全部寿命的结果,不过,你现在既然活着,那就代表,我应该,没有拿走你全部的寿命。”南宫灵沛连忙解释。 轩辕梦有种被抛上高空,接着猝然坠落的感觉:“你能不能再开一次天眼,看看我还有多少年可以活。” 南宫灵沛很快摇头,不假思索道:“不行。” “为什么?”既然开天眼拿走的是别人的性命,那他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因为,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什么?”轩辕梦惊讶抬眸,身体不自觉朝他靠近了一些。 南宫灵沛脸上表情严肃,不像在开玩笑,“从那天你将我劫走,我就发现,我已经看不到你的未来了。” 这一讯息非同小可,他要是看不到自己的未来,那她……她还算是人吗? 又往前靠了一些:“那别人的未来,你还能看到吗?” “能。” “你以前遇到过这样的现象吗?” “没。” 轩辕梦绞尽脑汁,拼命挖掘任何一种可能性,“或许,对于同一个人,你只能预知一次未来。” “我不止一次、为同一个人、预示过未来。”南宫灵沛轻飘飘的一句,就被她最后的希望给打破了。 轩辕梦仰天长嚎:“为毛,这是为毛啊!” “你不是这个世上的人吧?”忽然,耳边传来一个小小的问话声。 正仰天长嚎的轩辕梦浑身蓦地一僵,脑中同时轰隆一声,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慢慢转过脸,眼中头一次露出恐惧:“你……你说什么?” 南宫灵沛眼睛一眨不眨,银色的瞳仁反射着月色清光:“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我看不到你的未来。” 轩辕梦头皮一阵发麻,娘嘞,这家伙难道有火眼金睛,能看穿人的表皮,直达灵魂?不应该啊,他连自己的未来都看不到,又如何能看出自己是穿越而来的? 太扯蛋了吧。 但是……他那笃定的眼神,却由不得人不信,轩辕梦心里开始打鼓,不知是该坦白直言,还是死活不认,正为难焦灼中,忽听一声极轻的笑意飘过,那双银色的瞳眸弯了起来,就似天上的明月:“如果、你是神仙,那我一介凡人,肯定就看不到、你的未来。” 轩辕梦又是一怔,看着眼前透着狡黠和小小得意的一双眸,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 她竟然……被南宫灵沛这家伙给捉弄了! 她的智商,什么时候退化到如此境地了! 嗷嗷嗷!这不科学! “我喜欢你。” 带着愉悦笑意的声音,让轩辕梦的脑子继续处于当机状态。看来零件使用时间过长,要换新的了。 “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南宫灵沛自顾自地说着,那双总是睿智深沉的眼,褪去智者的光辉,第一次,像婴儿一样打量世界:“还以为我这辈子,都只能、被困在一个小小的牢笼里。轩辕梦,你以前、为什么不对我这么好?你应该告诉我,做你的六夫,是世上、最幸福的事。” 咚咚,咚咚…… 这是她心跳的声音。 下意识与他拉开些距离,伸手在脸颊边挥了挥,看似在赶蚊子,其实是为了给微热的脸颊降温:“你知道做我的夫君,该履行哪些义务吗?” 南宫灵沛困惑地朝她看来:“什么义务?” “你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说要做我的六夫?”轩辕梦故意调侃他:“没听过一句话吗?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要做我的夫君,就要陪我一起生孩子。” 不知道他懂不懂生孩子,若是说出白苏那样天真无邪的话来,她就真的要晕了。 不过还好,南宫灵沛虽然不常出门,却不像白苏那样会问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问题来。但,他说出的话,也没比白苏好到哪里去。 “我可以陪你一起啊!但你已经有小湉儿了,用不上我了。” 轩辕梦抽着嘴角:“喂,你到底知不知道孩子是怎么来的?” “知道。” “你倒是说说。” 南宫灵沛先是一愣,然后脸一红,呐呐道:“具体怎样,我并不清楚,但……我是知道的。” 轩辕梦差点喷笑,“算了,跟你说这些简直就是对牛弹琴,做不做我的夫君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后我会保护你,照顾你,让你每天都这么快乐。” 这下该感动了吧?谁料—— “好。”一个字,算是对她掏心掏肺的答谢。 轩辕梦那个郁闷啊,若说南宫灵沛是天然呆,似乎有些不太准确,真正天然呆的是白苏,南宫灵沛顶多算是后天呆。他应该是知道男女之间那档子事的,但也仅限于知道,并不算了解,更不要说是熟知,甚至熟练了。 但知道又有什么用呢?很多事情,眼见都不一定为实,不亲身体验,又哪里能够得其精髓? 三十好几的男人了,八成还是处男吧。 目光定格在他的胸口上,看着他的胸口随着呼吸而一上一下,一股灼热的气流陡然间自身体内部腾起。 糟糕!练斩龙时为求速成,所以留下了点副作用,以前在岛上没男人,尚能忍受,但现在,身边就有一个如花似玉……啊不,清风朗月的美男,这该让她如何忍受!若是不忍,直接将他拆吃入腹,那她与禽兽何异?若是忍了,效仿柳下惠坐怀不乱,那她岂不是连禽兽都不如? 正暗自腹诽,一撇头,见南宫灵沛竟抓着自己的头发和他的头发在那绑绳结玩呢。 乖乖,这家伙是故意的吧,连她这个非土生土长的现代人,都知道结发的含义,他能不知道? “你在干什么!”有些激动,轩辕梦冲口就喊。 南宫灵沛被她吓了一跳,手里的一个活结给打成了死结,眼中带着一丝惊骇和疑问注目于她。 轩辕梦也察觉自己的口气有些凶了,连忙放柔口吻,“南宫,冷吗?要是冷的话,我们就回去吧。”这家伙精神好的不像话,连她都感到有些困顿了,他倒好,依旧精神奕奕。 南宫灵沛半支起身子,摇头,看样子还是不想回去:“这里比那里好。” 当然,这不是废话嘛。这么优美的人间仙境,自然比那个破破烂烂的瓦房好,但再好,也不能一辈子待在这里。 正想继续劝说,却发现一向注重衣饰穿着的南宫灵沛,不知何时,将修长脖颈包裹得严严实实领口竟敞了开来,露出了形状优美的锁骨。 甚至都没经大脑考虑一下,便伸手去替他整理领口。 他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她好意,一切都显得那么稀松平常,当轩辕梦为他整好衣领正准备收回手时,他忽地抬手,也学着轩辕梦的样子,为她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领。 轩辕梦手下动作一顿,本要收回的手,就这么停留在他的领口上。 南宫灵沛脸上到没有多余的神色,为她整理衣襟的动作认真而专注,好像这是一件非常严肃又重要的事情。月光下,男子的脸庞透着一种迷离的诱惑,淡粉色的唇,映着月色,泛着微微的珠光白。 他这是在玩火,玩火者必自焚!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冲动再次复燃,看样子她真要好好教育他一下了,不如,就让他尝尝这颠鸾倒凤的滋味。 眸色陡然一暗,猛地向前一扑,颀长温软的身子,便被她压在了身下。 这回,该有些实质性的慌张了吧? 南宫灵沛却望着压在自己身上的她,摆出了一个你为什么要压我的神态。看到这样懵懂的眼神,她更是按捺不住,都说月亮会惹祸,不管是现代还是古代,被月色祸害的人还少吗,所以,不在乎多她一个。 看准那丰润诱人的唇,垂首狠狠吻了上去。 没有预料中的反抗和愠怒,在双唇触碰上冰凉的柔软时,身下的人,竟反手环抱住她。 有样学样,在她伸出舌,顶开他唇缝时,他也探出灵巧的舌,与她相互纠缠嬉戏。 南宫的味道,与想象中一样美好,他的主动,让她早已沸腾的情欲立刻如火山熔岩般喷发而出,捧在他脸上的手,渐渐下移,来到他的胸口,用力撕扯着刚刚由自己整理好的衣襟,探手而入。 掌心滑腻细润的触感,让她禁不住舒服得叹出声,不由得加深了这个吻,用力吮吸着属于南宫灵沛的甜蜜,品尝他生涩却火辣的滋味,膝盖移到紧合的两腿间,慢慢顶开……一切似乎都乱了,迷糊的大脑,让她不由自主探手去扯南宫灵沛的腰带,却因为动作过大,扯到了两人结在一起的头发,头皮骤然传来的痛,让她飞离的思绪瞬间回拢,看到眼前一片白花花的胸膛,她无力扶额,恨不能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真是疯了,不看时间不看地点也不看对象,直接扒光就上! 正要说两句安慰一下,毕竟人家可是干干净净未经人事的良家男儿,被自己又亲又摸,这清誉已毁得差不多了,可当目光从胸膛上移开,落在南宫灵沛的脸上时,所有安慰的话,就全都讲不出来了。 tmd你好歹做出点悲愤欲绝的表情来啊,看着我一副无关痛痒任君采撷的样子是想搞毛? 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郁闷过,似乎不管是从他身上下来,还是继续压着,都不太合适。你倒是给句话啊,学学人家小麻子,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给我个台阶下。 暗暗在心里纠结半晌,她最终,淡定地从南宫灵沛身上爬下,取过两人结在一起的发:“这结怎么那么难解。” 南宫灵沛随即坐起身,从她手中接过发结,“我来吧。”三下五除二,立刻搞定。 “好了,我们回去吧。”他比她还淡定,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轩辕梦也不知他有没有生气,以他这种个性,喜怒未必会放在表面。 回去时,因要越过那个宽十丈的沟壑,她不得不再次与他亲密靠近。 揽着他,自山丘上飞跃而已的刹那,她听他说:“谢谢你,给了我生命中最快乐的一天。” ------题外话------ 最近都是很甜蜜温馨的章节,作者我在考虑,要不要来点小虐,咱们怡怡情? 第100章 再干一票 对于前一晚发生的事,两人谁都缄默不提,第二天见面,寒暄如常,未见半点尴尬。 看着怀抱小丫头,一脸欣然的南宫灵沛,轩辕梦几次想要开口,却都把话咽了回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昨天差点就把他吃干抹净了,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应该是明白的吧。 可看他现在的样子,好像昨晚亲他摸他占他便宜的,只是头母猪,无伤大雅,这让轩辕梦郁闷至极,好歹你有点反应啊,不管是欣喜的还是悲愤的,总之,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人,而非一头猪吧。 对面,坐着怀抱小麻子,正细心给他喂饭的戚如花,小麻子百般不愿,在她怀里扭来扭曲,戚如花却一点不恼,那份耐心,让轩辕梦瞠目结舌,佩服得五体投地。 即便对待云锦,她也没有过如此耐心吧? 云锦。 呵……还想他做什么,都说天涯陌路了,总是揪着从前不放,这也忒矫情了。 握紧筷子,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放在南宫灵沛的碗中:“别只顾着小湉儿,你自己多吃点,别饿坏了。” “哎呦,酸不酸呀。”对面,戚如花一边给闹腾不休的小麻子喂饭,一边腾出空闲来调侃她,“还说我呢,你比我更肉麻。” 轩辕梦懒得理她,小麻子那是故意不肯吃饭,闹别扭,南宫灵沛却是昨天受了风寒,胃口不好,这有可比性吗? “谢谢。”南宫灵沛微微一笑,低下头,将轩辕梦夹到他碗里的排骨送到嘴边。 看他将排骨一点点吃干掉,轩辕梦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这个男人啊,比小湉儿还不会照顾自己。 她又夹了几根青菜,只吃肉对身体也不好,营养要平衡。 南宫灵沛含笑道谢,很听话地把她夹来的青菜吃干净。戚如花看的目瞪口呆,低头瞥了眼怀里的小麻子,有些羡慕:“你看看人家,配合得多默契啊。” 小麻子不乐意了:“你喜欢人家,那你找人家给你跳舞,给你吹箫去!” 回过神来戚如花,顿时察觉自己的失言,连忙安抚:“胡说,我怎么会喜欢除你以外的其他男人呢?你要明白,我戚如花的心里,只有小宝贝你一个。” 小麻子哼了一声,象征性地扭了扭,便把戚如花递到嘴边的牛肉吞了下去。 这边的情形,轩辕梦是压根一点都没看着,她现在夹菜夹上瘾了,干脆挨个把桌上的菜肴全部夹一遍,南宫灵沛也很给力,把她夹来的菜一一吃净,一顿饭下来,她和戚如花都没吃饱,光顾着喂男人了。 饭后,南宫灵沛带小丫头在外面采花玩,小麻子见两人玩得欢,十分羡慕,也想出去,可无奈被戚如花两条铁臂箍得紧紧的,他也只能看看。 轩辕梦瞅了眼在外面不知何时又开始玩亲亲的两人,对戚如花道:“别把男人看得太死,他要是真的想走,你就是拿铁链拴着他也无济于事,放松点,给他点自由空间,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 戚如花为难地看了眼怀里的男人,小麻子虽然长的不怎么俊秀,但那双眼却极是好看,尤其看着外面的世界,露出那种悠然向往神情时,还是听讨人欢喜的。 “宝贝,你想出去吗?”戚如花迟疑了一下,才问道。 小麻子抬起头,第一次用最真挚的眼神看着她,用力点头:“嗯,我想抱抱小湉儿。”说完,又看了眼轩辕梦,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轩辕梦淡然微笑,并未拒绝。 戚如花依然纠结,她很想让怀里的男人快乐,但又怕他会离开自己,左右为难中,门口传来一个童稚的声音:“大哥哥,我们一起来玩啊!” 小丫头靠在南宫灵沛怀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绚烂的阳光下,一身雪白的男子,和明媚皓齿的女童,构成了一幅令人神往的美丽画卷,不但她,连小麻子和戚如花都看呆了。 “小宝贝,你想去……那就去吧。”戚如花中放开手,轻轻在小麻子背后推了一把。 小麻子没有立刻兴奋地跑出去,而是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戚如花。 戚如花忽然笑了起来,脸上的紧张也消失不见:“去吧去吧,小心点,别摔着了。” 小麻子揉揉眼,努力想要看清戚如花的脸,萌萌的表情,像个超级大近视。 轩辕梦“噗”地笑了出来,催促道:“快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呢。” 小麻子这才回神,像是怕戚如花会反悔一样,哧溜一下,转身就跑了出去。 戚如花望着小麻子离去的方向,好半天后,转过头来,对轩辕梦诚恳道:“谢谢你。” 轩辕梦笑着摸了摸下巴:“今天是怎么了呀,个个都对我说谢谢。” 戚如花白她一眼,不过脸上的表情,却还是透着诚挚的感激:“你说得对,给对方自由,也是给自己自由,感情不能只靠束缚来维持。” 轩辕梦笑意拉大,故意夸张道,“厉害啊,这么深奥的哲理你都能参透。” 戚如花不买帐,别有深意地看着她,道:“在你的身上,一定发生过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你不是普通人。” “我不是普通人,那是什么?” “我虽不知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一定是非常惨痛的,你的眼神里,藏着一道普通人所没有的裂痕,正是这道狰狞的裂痕,让你显得比一般人更坚毅,更潇洒。” 轩辕梦忍不住笑起来,却很快敛了笑,目光沉然:“人这辈子,哪有真正一帆风顺的,人活在世,总是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境与挫折,不仅仅是我,甚至是你,必然也遭遇过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人和人之间,其实没有什么不同,唯一有区别的是,谁比谁更坚强,更执着罢了。” 这番话,似触动了戚如花的深埋许久心绪,她将目光投向正在阳光下玩耍的三人,一向大大咧咧的面庞上,似被蒙上了一层寒霜:“你说得对,人来到这个世上,注定会受苦,想要活下去,就必须坚强。” 轩辕梦点点头,“要想成为强者,就不要回避心理的恐惧,你越是害怕,灾难就越是无止境。”她笑笑,轻轻拨开垂在眼前的碎发:“以前我不懂,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人活着,就是看着别人死亡,你若不忍,那死的,就是自己了。” 戚如花歪着头,眼中露出探究:“总感觉你不但遭受了很大的伤害,而且,这个跟头,还是栽在男人的手里。” 被说中心事,轩辕梦立马脸色一垮:“我说你的嘴能不能不要那么臭!” 戚如花立刻瞪大眼,激动地说:“我猜对了?竟然猜对了!” 轩辕梦不理她,哪有专揭人伤疤的,这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戚如花自夸自赞了一阵后,又问:“害你栽跟头的那个男人,应该不是那位南宫公子吧?” “你说呢?”背叛过她的男人,她还能带在身边?天方夜谭吧! “其实吧,就像你刚才说的,人活在世,哪有不遭受挫折的,男人也一样,不多经历几个,怎会知道哪一个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不瞒你说,我曾经也被男人出卖过……” 没等她说完,轩辕梦就两眼放光,截口道:“你也被男人出卖过?”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到她,就觉得这女人比较投缘呢,原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啊。 戚如花长叹一声,端过桌上的茶杯。被子里的茶,是早晨才打发人去集市上买的新茶,味道还算不错,“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可那男人,却为了荣华富贵,联合那个贱人暗中对我下杀手,也算我命大,那天正好吃坏了肚子,才侥幸逃过一劫。” “然后呢?”以她的个性,就这样放过那个男人,不太和情理啊。 果然,戚如花端起茶杯,将杯中的茶水大口大口灌下,抹着嘴角道:“我没杀他,只是扒光他的衣服,吊在闹市区,让他出了回丑。” “还有呢?” 戚如花放下茶杯,笑得古怪:“你怎么知道我不会轻易放过那个水性杨花的男人?” 轩辕梦摊摊手,“你和我一样,都是眦睚必报的人。” 戚如花哈哈一笑:“你说的没错,我不但让他出了丑,还把他的孽根剁了下来,泡在酒里,喂他的那个情人喝下去,想想就觉得爽!” 还说她可怕?这女人没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再怎么说也相爱一场,她竟能下得去手。 “别用这种眼光看我,一切都是那男人咎由自取,怨不得我。”戚如花一副理应如此的表情。 轩辕梦摇头,她只是有些诧异而已,并不认为戚如花的做法有什么不对:“你剁得好,只是便宜他那个姘头了。” “怎么会便宜得了她?”戚如花哼哼道:“娶一个不能人道的男人,也算是她的报应了。” 轩辕梦提醒,“她可以休了他。” “休?那女人当着全天下人的面,发誓一辈子只他不娶,她要是敢休了他,岂不是在打自己的嘴巴?反正,不管她休还是不休,她这辈子都不好过!” “真是庆幸,我和你不是敌人。”轩辕梦一本正经道。 戚如花挑挑眉:“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幸好,你不是我的敌人。” “彼此彼此。” 两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 有的时候,相识无需很久,朋友之间的默契,也非时间可以定义,关键是要看两颗心是不是足够相似,只有同类,才会互相温暖,互相疗伤。 聊完了八卦,也该谈谈正事了。 轩辕梦仰头打量头顶破旧的屋瓦,“什么时候动工?” “我已经派人下山去请工匠了。” “请?”轩辕梦嗤笑:“是抓吧。” 戚如花揉了揉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说请,不是好听些吗?” 轩辕梦翻了翻眼珠:“甭管好不好听,反正实际意义就是抓。” 戚如花还是不怎么喜欢“抓”这个字眼,皱了皱眉:“你也甭管什么意思,反正三天之内,我保管让你满意。(..tw无弹窗广告)” 轩辕梦看她一脸自信,都不好意说实话了,三天时间,只是她为了鞭策她而随口说说的,要把这破地方修好,三天时间哪够,不得乘个十,三十天才好。 抬了抬眼皮,看向正在屋外玩耍的三人,不知他们在玩什么游戏,小麻子倒霉催得又跌了个狗吃屎,还把鼻子给撞破了。戚如花一看,心都快碎了,连忙起身飞奔而出,将小麻子抱在怀里:“小宝贝,你怎么又摔了!疼不疼?” 小麻子一边推她,一边瞪她,“我没那么娇弱!” 戚如花才不管他,依然我行我素地搂紧他,心疼地在他身上检视:“你的身子太差了,改明儿,我给你弄些人参雪莲来补补。” “我都说了,我没那么娇气!”面对众人或暧昧或好笑或讥嘲的眼神,小麻子深感自尊心受辱。 戚如花这个大脑神经粗条的家伙,却还在不知所谓地说着,“怎么不娇气?在床上连半柱香时间都撑不住就晕倒了,你这身子,实在是太弱了。” 这下,连轩辕梦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丫头不知她在笑什么,但看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也跟着一起笑,南宫灵沛被那天真甜美的笑容感染,于是陪着一起笑,到后来,只要在场的人,全都抱着肚子哈哈大笑。 小麻子脸红得就跟蒸熟的螃蟹一样,捂着脸,恨不能找个地洞钻进去。 “你……你真讨厌!”小麻子跺跺脚,一把推开戚如花,头也不回地大步而去。 戚如花想去追,却被轩辕梦拦下:“放心吧,他只是害羞,并没有生你的气。” 戚如花不信:“他说他讨厌我,这还叫没生我的气。” 一看她就是个情场嫩手,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男人心,海底针,你要学着去揣摩他们话中的潜在含义。” “潜在含义?” “没错,他们的感情,大多时候和嘴里说出的话是截然相反的。”轩辕梦看着面前一张呈呆滞状的脸,娓娓道来:“如果一个男人对你说,你真是个好人,那么你跟他基本上就玩完了,也别想什么进一步发展,赶紧该干嘛干嘛。如果一个男人对你说,你真讨厌,你真坏,那么……嘿嘿,你就有戏了,这时候,就要赶紧趁胜追击,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戚如花被她这番言论给震骇了,好半天才回过味来:“你的意思是说,小宝贝其实根本没有生我的气,而是因为喜欢我,才会那么说?” “对头!”轩辕梦为戚如花强悍的理解能力而欢呼。 戚如花对她的言论表示怀疑,思索了片刻,忽地转向一旁不知何时又开始和小丫头玩亲亲的南宫灵沛:“你男人也是这样的?” “呃……这个嘛……他比较特殊。”南宫灵沛如果说你是个好人,我喜欢你,那他就真的认为你是个好人,他说讨厌你,你是坏人,那他就真的认为你是个十恶不赦无可救药的混蛋。刚刚那一番言论,与他并不匹配,放在萧倚楼的身上还差不多。 唉,倚楼啊倚楼,情侣之间两地分居的感觉真不好,那天为什么就没认出他来呢? 这丫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那性感的身材,都被宽大的袍子遮盖掉了,否则,凭她的火眼金睛,只要一看到那翘挺而富有弹性的臀部,立马就能认出他来! 那天真应该脱了他的裤子好好瞧瞧。 戚如花依旧保持怀疑态度,不过她还是听了轩辕梦的,没有去追小麻子。 到了晚上,小麻子主动来找她了,虽然拿了一把没有开过刃的匕首,又玩了一回一哭二闹三上吊,但戚如花那个激动啊,从此以后,对轩辕梦说的话全都深信不疑。 同时,被她“请”的工匠,也已经上了山。 工匠不多,只有十几个,但眼前一群拿着铁锹榔头浩浩荡荡的队伍是怎么回事? 戚如花给出的答案是:“自给自足,吃穿不愁!” 靠!这女人还真能折腾,连夜召集手下五百多人马,气势汹汹的,其实就为了修个房子。 真是服了她。 她这么一折腾,是没办法继续在山上住了,轩辕梦只好带着南宫灵沛,小丫头,还有在戚如花喋喋不休的请求下不得已同意一起带上的小麻子,四人一组,前往山下的小镇,找了家客栈,开了三间房,作为临时居住地。 南宫灵沛很少出门,所以不管到哪,他都会感到好奇。 镇子不大,却比京城那种繁华奢侈的地方,多了一份人情冷暖。 白天无事做,轩辕梦就带着三个人一起逛街,小麻子一路上叽叽喳喳,比小丫头的话还多,不过很奇怪,像南宫灵沛那种寡言少语的人,竟奇迹般的与他相处融洽。 轩辕梦带着小丫头去成衣铺买衣服时,听到门口两人对话如下—— “孟女侠武功这么好,体力一定也很旺盛,你晚上……能睡得好吗?” “她从来不吵我。”是啊,她不吵他,他却总是有事没事就来吵她,不是要去看风景,就是想去镇子东边的豆腐铺吃豆花。 “啊,你真幸福,不像我,可怜死了。那个女人,成天到晚就喜欢折腾我,你看,我的嘴都被她亲肿了。” “我的嘴没肿。”听到这,轩辕梦一个不小心,把手里的一匹锦缎给撕成了两截。只好丢给老板一锭银子,让她用锦缎给小丫头做裙子。 “孟女侠是个温柔的女人,能做她的男人,是你三生修来的福气,我就没你这么幸运了。”小麻子开始唉声叹气。 “我不是她的男人。”南宫灵沛出言纠正。 轩辕梦心头一紧,果然,他是在意的。 “啊?你不是孟女侠的男人,那你……” “我是她的夫君。” 哧——手里的一匹蜀锦,又被她给撕成了两截。 “夫君?天呐,你真是太幸福了!小湉儿是你和孟女侠的孩子吧?” 南宫灵沛老实道:“不是。” “啊?不是?”小麻子很惊讶,惊讶中,又透着一丝了然:“孟女侠不止你一个夫君吧?” “嗯,她有七个。” 靠!南宫,你能不能不要这么老实! “那……再多一个也没问题吧。” “你想嫁给她?”南宫是老实,但他更聪明。 小麻子羞涩一笑,呐呐道:“可以吗?你不会介意的吧?” “你要给她生孩子吗?”南宫喂,你丫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小麻子呆住了:“生……生孩子?”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要做她的夫君,就要陪她一起生孩子。”他这是把她昨晚说的话,原封不动拿出来又叙述了一遍。 小麻子撇撇嘴:“那有什么难的,只要孟女侠愿意,生一百个都没问题!” 哧—— 一个没忍住,又一匹上好的绫罗被她一扯两断。 小丫头那个高兴哟,一边拍手一边大叫,她终于有好多漂亮的裙子可以穿了。“都买了都买了,还有什么好的,全部拿出来!”嗬,好大的口气,学她说话学得惟妙惟肖。 那边,两人的对话似乎已经接近尾声。 “为什么不行?”小麻子很激动。 “她不喜欢你。”南宫灵沛很淡定。 “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 “你,姿色平平。”好啊,南宫,把她看得也太透彻了。 还以为小麻子肯定会据理力争,没准再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谁料,他脑袋一耷拉,悻然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 南宫灵沛出言宽慰:“没关系,你还有戚姑娘。” 哈,南宫啊南宫,你这么安慰还不如不安慰,轩辕梦怀疑他其实是在故意逗弄小麻子。 一说起戚如花,小麻子的言语中,便带上了一丝复杂的情绪:“我知道她喜欢我,但……但她在床上太不温柔了,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每次都弄得我浑身是伤,还是孟女侠好……咦?你脖子怎么了?”小麻子似乎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一惊一乍的。 轩辕梦下意识回头朝两人看去,正好看到小麻子伸手撩开南宫灵沛的幕离,指着他脖颈以及锁骨上一连串的淤痕,一脸的好奇。 轩辕梦暗道一声不妙,丢下手里的布匹,冲上去,将南宫揽进怀里,指着柜台上一排五颜六色的布匹,询问道:“你喜欢哪个?我让师傅裁了给你做衣裳。” 南宫的目光,快速在一堆布匹中掠过,最后指着柜台上一匹雪白的绸缎道:“那个。” 她笑:“怎么跟云锦一样,都喜欢白色。”刚说完,就恨不得抽自己俩耳光。 呸!自己这嘴是没救了! 好在南宫灵沛没有揪住她话里的把柄,像之前那样反复提及,倒是小麻子,凑上来好奇的问:“云锦是谁?” 两道目光,齐刷刷的对准他。 南宫灵沛是什么眼神,他看不到,反正轩辕梦眼中的冷光,让他差点尿了裤子。 摸摸鼻头,讪讪退了两步。温柔?亲和?怜香惜玉?好吧,他刚才说那些话,全都是在放屁。 趁着老板在为小丫头和南宫量尺寸时,她在成衣铺外晃了一圈,找到一家赌坊,走了进去。 赌坊这种地方,一向都是乌烟瘴气,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听着一声声的吆喝声,看着一张张贪婪的面孔,她不禁蹙紧了眉。 谁能想到,平日里看上去正直良善的面目,在这里,会变成这样一副扭曲的形态。 冷眼看着这些人,她唇角微勾,鼻腔里溢出一声不可闻的讥笑。 赌坊的伙计眼尖,她刚走进赌坊,伙计就转身去了后堂,片刻后,伙计从后堂出来,悄然走到她身边,小声道:“姑娘,许老板有请。” 轩辕梦不动声色,绕了一圈后,才闪身走进后堂。 一名穿金戴银的妇人,早以泡好上等的香茶在贵宾房里等候。 轩辕梦熟门熟路地找到贵宾房,推门而入,女人立刻站起,冲她抱了抱拳:“姑娘今日怎么有时间到这里来?” 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端起茶来豪饮了几口:“我本没打算来,因为顺路,就过来瞧瞧。” 女人笑了笑,重新坐下,冲一旁的伙计使了个眼色,伙计会意,不一会儿,就取来了一只小方匣子,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银票。 女人将匣子推到她面前:“这是五百万两,姑娘要是需要现银,我立刻就让伙计去拿。” 摆摆手,随意抓了一把,揣进袖口:“先放着吧,我暂时不需要那么多钱。” 女人点头,做了手势,让伙计们全都退下:“许久未见姑娘,不知最近有何进展?” 轩辕梦用杯盖拨弄着浮在水面上的茶沫,慢悠悠道:“还算不错,找到了我中意的棋子。” 仿佛闲话家常般,女人也端着茶杯,慢吞吞道:“哦?那金三娘就先恭喜姑娘了。” 放下茶杯,轩辕梦脸上却没有喜悦的笑意:“一切才刚开始,你恭喜的有些太早了。” 金三娘却不以为意:“三娘只是提前恭喜,以姑娘的才智手段,要将这天下握在手心,那也是迟早的事,总之,不论如何,只要姑娘一声吩咐,三娘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三娘,话不要说的太绝,你知道,在这个世上,我谁都不信。我救你一家,只是为了招揽你为我做事而已,你我之间,只谈利益,没有感情。” 她声冷如冰,不带一丝情绪起伏,金三娘握在滚烫茶杯边缘的手,也一同变得冰凉:“姑娘看待人心,实在有些过于悲观了。” 她轻哼一声,目光黯然,手指绕着茶杯,蓦地用力一收,茶杯边缘立刻出现裂缝,再次抬起头来,黯然褪去,唯有冷酷:“对待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贪官污吏,以及不顾穷人死活的乡绅恶霸,你尽管下狠手,最好输得他们倾家荡产,家破人亡!若是穷人,能手下留情就留点情,我也不在乎那点钱。” 金三娘眼中亦有冷幽的寒光闪过:“不用姑娘吩咐,我也知道该怎么做。” 轩辕梦点点头,饮尽了茶杯中最后一口茶,站起身,“我还有事,不能久留,先告辞了。” “姑娘。”准备推门而出时,金三娘在她身后道:“我这里有个消息。” “说。”手依旧搭在门框上,没有放下。 “五日后,建平王将会带家眷一同进京。”要进京,这里就是必经之地。 建平王…… 呵呵,除叛有功,轩辕慈一登基,就赐轩辕霞建平王的封号,赏了一块封地。 进京?还要带上全部家眷?看来,虽说是功臣,但也免不了被怀疑的命运。轩辕慈这几年也过得很不顺遂吧,因为自己的尸骨还未找到,她只怕连睡觉都噩梦不断呢。 “我知道了。”四个字,平淡无波,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知道,她与轩辕皇室的深仇大恨。 回到成衣铺,小麻子吵吵着也想要一套新衣服,轩辕梦心情好,就为他也裁了一套。 这一趟出来,所有人都皆大欢喜,尤其是小丫头,凭空多出了几套新衣裙,别提有多高兴了。 戚如花做事的效率,远远超过了她的预料,整整三天时间,不多不少,等她带着三人组回山,发现那里竟已焕然一新,除了进口更加隐蔽外,房屋的布局,也比之前讲究多了,望着前后迥然不同的秘密基地,她对戚如花的评价,更是再上一层楼。 “怎么样,不错吧?”戚如花得意洋洋地向她展示着自己的杰作。 轩辕梦毫不吝啬夸赞道:“是很不错,看来之前我是小看你了。” 戚如花得到她的肯定,立马将手一摊,轩辕梦不解道:“干嘛?” “干嘛?给钱啊!” “钱?”轩辕梦拧眉:“我给你的钱不够用?” “够是够,不过嘛……”戚如花耸耸肩,理所当然道,“总得给我些辛苦费吧,还有我这些姐妹,难道不需要工钱?” “嗯,说的也是。”抬起手,准备拿出从赌坊取的银票,但转念一想,已经探入襟口的手,改为搂住戚如花的脖子:“我有更好的办法,你想不想听?” “什么?” “赚钱的办法啊。”她门熟地与戚如花勾肩搭背,一边往房里走,一边说:“干这一次,少说也有上千万,稳赚不赔,想不想尝试?” 戚如花果断摇头:“不行,我已经失败一回,不打算再干了。” 轩辕梦鼓励:“那是因为你劫得人是我,这次有我助阵,成功率绝对百分百,怎么样?放着千万两白银不赚,那可是傻子才做的事。” ------题外话------ 看来大家都不想怡情,唉o(╯□╰)o其实我很想怡怡情,鉴于大家的意见,我决定,暂时不小虐,也不大虐,就算虐也不虐女主,亲们可满意?(星星眼状) 第101章 善解人意or擅解人衣 面对上千万白花花的银子,很少有人能不动心,加上轩辕梦天花乱坠的形容,戚如花理所当然地心动了。 但心动归心动,必要的准备还是要做的。 这不,两人晚饭都没吃,就凑在小黑屋里,开始部署作战计划。 “我们各带一百人,前后包抄,谅她们插翅也难飞。”戚如花道出自己的想法。 轩辕梦看着铺展在桌上的地形图,微微沉吟,“你认为她们能带多少人?” “也就百八十吧,总不能比我们的人还多。”其实她也猜不出,建平王会带多少人马。 轩辕梦打了个响指:“既然比我们的人还少,你担心什么?” 戚如花抬头,看她一眼,没好气道,“你带的人也比我的人少,最后还不是败得一塌糊涂。” “废话,因为你抢劫的人是我!” 戚如花抽了抽嘴角:“你还真是大言不惭。” 轩辕梦欣然接受她的评判:“那是当然,能从我的手里抢钱的人,还没出世呢!” 戚如花嘴角又是一抽,突地直起身子,伸手一指窗外:“看,牛在天上飞!” 轩辕梦差点一口血喷出栽桌子上:“大姐,你能不能有点创意,别学我说话行不?” 戚如花瞪她:“你是我这辈子见过脸皮最厚的人了。” “多谢夸奖。”说她脸皮厚的人能从城东排到城西,她已经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说不过她,戚如花将注意力重新放回到地形图上:“为了保证万无一失,我觉得还是多带些人手为好。” 轩辕梦却摇头:“不需要。” “万一失败了呢?”她可是经不起再一次的失败了,对自尊伤害太大。 轩辕梦手指在地形图上轻轻拂过,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杀鸡焉用牛刀?给我十个人就够了。” “十个人?”戚如花表情讶然,脸上写满了我不同意。 轩辕梦点头,语气轻松:“其实十个人都多了,对付那些平日里只知养尊处优的废物,动动小手指,就得趴下一片。” 戚如花脸色沉凝:“你别太自信了。”自信是好事,但过于自信,那就是自负了。 轩辕梦不以为然,她既然敢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不用再商议了,你给我十个人,我保证把白花花的银子拿到你面前。”说完,手轻轻一挥,桌上的地形图就被卷了起来。 戚如花张着嘴巴,瞪着眼前被卷起的地形图,好半天才回过神,刚想去追轩辕梦,却发现周遭早已空无一人。 这女人…… 戚如花望着空荡荡的房间,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天清气爽,风和日丽。 这么美好的一天,最适合打家劫舍了。 小丫头找到了更好玩的玩具――小麻子,所以不再缠着南宫灵沛,于是,这一团雪白,便开始整日整日地缠着她,对新事物的好奇程度,不亚于小丫头。 用完早膳出来,见她带着十来个人,手里拿着各种武器,不知要去做什么,南宫灵沛颇感好奇:“梦,你们要去、做什么?” 几日相处下来,他直接熟门熟路地称她为梦,不是因为两人的关系更亲昵的原因,而是他认为,一个字比三个字更为简洁明了,且不会引人怀里,其他人只当他叫的是孟,一举两得,所以就自作主张地开始称呼她为梦。 轩辕梦也懒得纠正她,叫梦就梦吧,她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就当是朋友之间增进友谊的一种方式好了。 手指轻轻一动,一条几乎用肉眼无法察觉的金色细线,从她掌心飞出,缠上了一棵小树,见南宫朝她走来,又连忙收了回来:“今天会有一只肥得流油的野猪从山下经过,我准备让大家一起尝尝鲜。” 南宫灵沛显然理解错了她的意思,眼眸一动,道:“去打猎吗?” 轩辕梦不知该如何解释,便点了点头。南宫突地踏前一步,自来熟地挽住她的手臂:“我从来没见过打猎是什么样子的,你带我一起去好吗?” 此打猎非彼打猎,南宫灵沛的好奇心还不是一般的重,轩辕梦本想拒绝,看一看那双带着企盼的眼时,心中一软,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谁说他是灵童,拥有一个神圣的心?依她看,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磨人的妖精,拥有的,是一颗堪比罂粟的迷惑之心。 叹口气,妥协道:“好吧,但你一定要听我的话,不许擅自行动,知道了吗?” 南宫灵沛连忙点头,就怕她不带自己一起去,同时不由自主地朝她靠了靠,整个身子,几乎全贴在了她的手臂上。 唉,这造的是什么孽哟。 轩辕梦瞥了眼紧紧贴着自己,却一脸恬淡纯粹笑容的南宫灵沛,觉得自己此刻正在遭受的,简直就是世上最残酷的折磨。 远处,小麻子和小丫头玩的正欢,也不知那丫头遗传了谁的基因,比谁都会捉弄人,可怜的小麻子,这会儿正被她当马骑呢。(..tw无弹窗广告)收回视线,轩辕梦对身后十来个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女人招呼道:“走吧,一会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茂密的树木和灌木丛,是天然的屏障,如果有条件,她肯定会让所有人都穿上特制的迷彩服,这样的话就真的完美了。 一想到制服,她猛地转头,看向身旁的南宫灵沛,仔细一瞧,这才发现,他今天身上穿的,是那天去镇里新裁制的袍子。 她认为以南宫的性子,总是穿纯白的衣服显得有些太死板,于是就让制衣的师傅,在袍子的领口以及袖口,用上好的天蚕丝,绣上一圈浅黄色的花纹,这样看上去,就不似之前那么死气沉沉了,多了些灵动和飘逸。 正想夸赞两句,一阵脚步声和车碾声,蓦地钻入耳中,她连忙示意众人噤声。 这时,一双手,忽地握住她的手腕。 不解转头,见南宫灵沛正看着她,脑中传来清灵的声音:“是不是你说的野猪来了?” 野猪?猛地想起之前自己随口乱说的话,看了眼前方渐渐显现人影的树丛,轩辕梦凑上南宫灵沛的耳侧,小声道:“一会儿野猪来的时候,你闭上眼睛,好不好?” 南宫灵沛不解:“为什么?” “因为……场面会很血腥,我不想让你看到。” 南宫灵沛突然不说话了,就这么看着她,那双银色的瞳仁,像是在探究什么一般,虽然美丽,却有些过于明亮。 轩辕梦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真想转过头,耳中却突地传来他的声音:“其实,来的根本就不是野猪,对不对?” 她一阵,侧首看向他,在对上那双反射着阳光的眼时,苦笑一声:“南宫,你太聪明了。” 伸手绕上她的一束发尾,南宫灵沛眨眨眼,像是在沉思什么,半晌后,他抬头,眼中虽有不郁,却还是认真地点了点头:“好,你什么时候说闭眼,我就把眼睛闭上。” 长舒了口气,她真怕他发现自己骗了他之后,立马甩脸走人。 这个男人不仅聪明,更懂分寸识大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南宫,谢谢你。” 缠绕发尾的动作一顿,南宫灵沛懒懒打了个哈欠,“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做。” 轩辕梦抓住他在自己头发上捣乱的手:“你会不会觉得我太小心眼了?” 南宫灵沛盯着她握住自己的那只手,“这是你的事,我无权干涉。” “是无权干涉,还是不屑?” 南宫灵沛沉默,在前方的簌簌声逐渐接近中,他才缓缓道,“你受的苦,我能想象。” 够了,有这一句就够了。 他没有义正言辞地批评自己,也没有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劝导自己,只一句,你受的苦,我能想象。一切的委屈,一切的不甘,似乎在这一刻,都变得淡了。 之前她说,他是个聪明且懂得分寸的男人,现在再加一句,他还是个善解人意的男人。 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也擅解人衣…… 慌神间,他突然抽出手,目光看向前方:“来了。” 轩辕梦连忙收回不知游离到哪去的思绪,最近出神的次数好像越来越多了,而且每次出神的对象,都是身旁这个神圣中透着妖异的男人。 一行车队,缓缓行驶在山道间。 轩辕梦大致估算了一下,算上车夫和下人,对方大概有八九十人,呵呵,跟戚如花猜想的一模一样。 行驶在最中间的,是一辆装潢豪华的马车,由四匹马拖行,十有八九,轩辕霞就在那辆马车中。 她虽然对戚如花保证,对付建平王的车队根本就是小菜一碟,但以轩辕霞的为人,身边不可能不带几个高手,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暂时按兵不动。 在她保持警惕的期间,一旁的南宫灵沛,又撩起她的一束发,置于掌心细细摩挲,就向在对待一件珍惜的宝贝一样,简直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 轩辕梦因为要集中精力观察车队的情况,所以压根没察觉到南宫灵沛的小动作。 在那辆豪华马车经过眼前时,轩辕梦双目蓦地一眯,一道精光划过,抬手做了个行动的手势,同时,对身旁玩弄自己的头发的南宫灵沛低声道:“闭眼。” 就像被按下了遥控按钮一样,南宫灵沛那双令人心悸的银色瞳眸立刻闭上。 箭矢划过空气的嗡鸣声中,几声惨叫,掠过耳畔。 纤细的腰身,被一只细瘦却有力的手臂揽紧,脚下一空,南宫灵沛不用睁眼,也知道自己是在随着她一同飞翔。 轩辕霞手下的人也不是吃素的,突变刚起,那些走在马车边的下人和家丁,就立马从马车下抽出一把把闪亮的大刀,甚至有几个看似娇柔的男子,也抽出藏在腰间的软剑,投身于战斗。这些人动作迅速,临危不乱,一看就是经过训练的。 不错嘛,有挑战才会有乐趣,若是一击就垮,那可不好玩了。 坐在枝头的轩辕梦,一边闲闲观摩下方的战况,一边从贴身的荷包中,抓出一把瓜子,执起南宫灵沛的手,将瓜子放在他的掌心:“吃瓜子的时候可以睁眼,但是不能向下看。” 南宫灵沛听话地睁开眼,拈起一枚瓜子,送到唇边:“你想的真周到。”看样子,他不但不生气,反而很高兴。 轩辕梦什么都不做,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嗑瓜子。 其实,并非她想得周到,而是自从发现他喜欢吃瓜子后,她就多了个随身装瓜子的习惯。 南宫灵沛似乎觉得只自己一个人吃太自私了些,于是抓了一小把,递向轩辕梦。 轩辕梦低头看了眼,摇了摇头。 她现在一手揽着南宫,剩下一只手,正操控着乌金丝,卷向那辆豪华的马车,所以,没有第三只手来嗑瓜子。 南宫灵沛先是愣了愣,很快会意,于是把伸出去的手收了回来。 轩辕梦知道他是放弃了,于是移开目光,将视线投向被乌金丝牢牢卷住的马车。 奇怪,按照轩辕霞的个性,半路遭到伏击,就算不大呼小叫,好歹也表现出一些惊慌失措来吧,这么沉着冷静,实在太违背自然定律了。 正疑惑间,一样不明物被送到唇边,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雪白的指尖就挑开她的唇缝,将那不明物塞到了她的口中。 刚想把送到口中的东西吐出,却发现,那不明物,竟是一粒――瓜子仁! 诧异转眸,已到嘴边的话没问出,雪白的手指,就又拈着一粒瓜子,送到她的嘴边。 呆呆张口,吞下那枚瓜子仁,一切都显得那样自然,没有半点维和感。就这样,他自己吃一粒,喂她一粒,反复循环,他乐在其中,她呆滞如痴。 要不是底下的战况,发生了点小意外,她估计能一直这么呆呆地坐着,直到天荒地老。 她猜得没错,轩辕霞果真雇了两名江湖高手,扮成车夫,随她一路进京。如果不是记忆力强悍,对那两张脸记忆犹新,她没准只会将那两人当成是一般的车夫。 戚如花手下的这些莽夫,哪里会是那两人的对手,少不得,还得她亲自出马。 目光一寒,腾身而起的刹那,冲身旁的人丢了两个字:“闭眼!” 没有迟疑,前一刻还在美滋滋嗑瓜子的南宫灵沛,在她话落的瞬间,就阖上了眼睛,但因为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在跟随轩辕梦离开树枝时,手中的瓜子倾洒而下,他急得想去抓,却抓了个空。立马,失落惋惜的神情,染上了那张看似稚嫩实际却沉稳精明的脸庞。 在场的诸人,不管是正在打斗的,还是半死不活的,亦或者是偷懒躲起来的,这一刻,只看到漫天红云飞过,遮盖了原本炽烈的明日。在满目的红云中,还夹杂着一片白色的流影,同时,还有未知物体跌落在脸上,因被这惊艳的一幕所震撼,所以无人知道,那撒了一头一脸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问诸位一个问题,你们想死一死吗?”眼里的红色中,一个轻灵的女声忽然传来,似近在耳畔,又远在天边。 想死一死吗? 女子平淡安逸的口吻,就如同在问,你们想吃点东西吗?想睡一觉吗? 诡异的口吻,血腥的内容,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我数三声,不想死的,就朝西北方向跑,想死的,就朝东南方向跑。”幽幽的女声,自天而降。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朝西北方向跑。极度的恐惧和慌张,让她们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不想死的往西北跑,想死的往东南跑,那,留在原地的算什么? 没人注意到女子话中的漏洞,因为此刻,所有人都在朝同一个方向跑,除了那两个被轩辕霞请来的江湖高手。 漫天红云突然散去,凝成了一抹纤细的人影,轩辕梦拥着南宫灵沛,足尖点在树枝的最末端,脆弱的树枝看似一折就断,却硬生生撑起了两个人的重量。 “还不去追!”轩辕梦冲还在发愣的手下喝道,等她们回神抄起家伙往西北方向追去时,轩辕梦缓缓伸手,一指停留在原地的两人:“哈,殷大庄主手下的两只爪牙,许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都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什么意思。 轩辕梦冷蔑地瞥了两人一眼,对与自己同立在树梢顶端,却丝毫不显慌张的南宫灵沛柔声叮嘱:“记住,千万不要睁眼,听我的话吗?” 南宫灵沛点头,却因还惦念着那一把瓜子,而显得有些急躁。 轩辕梦腾出一只手,从荷包里又抓了一把,塞到他手里:“高兴了吗?” 点头,脸上郁结的神色终于消失。 看着他笑,轩辕梦也想跟着笑,不过,要先将眼前这两个碍眼的东西清理掉,免得影响心情。 目光,再次转向一脸迷惑加紧张的二人:“你们是不是很迷惑,不明白素昧相识的我,为什么要单独与你二人叙旧?” 两人又互相看了看,点头。 轩辕梦单手扣住脸上的银色面具,“你们想看我的真容吗?” 两人又彼此看了看,这个问题,似乎有点难回答。 轩辕梦也不急:“你们想好了,因为只要你们看到我的真容,立刻就得死!” 当“死”字一落,两人这才从最初的愕然中清醒,不禁嗤笑道:“庄主说的没错,这一路上,少不得要碰上几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手,依旧扣在面具上,轩辕梦的声音透着冷意,“最后再问一遍,你们要看我的真容吗?” 一人不屑道,“杀了你,不就能看到了?” 另一人鄙视道:“我们只管杀人,至于被我们杀死的人长什么样,这都与我们无关。” “是吗?”她轻笑:“但我相信,你们一定很期待看到我的样子。哦,还有马车里那位,一定更希望看到我的真容。” 两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轩辕梦的声音听起来的确有些耳熟,却又想不起在哪里听到过,最后,只能将她归结为一个不自量力妄想挑战她们的倒霉鬼。 “废话少说,有本事就把面具拿下来,你以为装神弄鬼就能吓唬我们?” “这么说,你们是想看我的真容了?好吧,我就让你们一偿所愿。”扣在面具上的手缓缓移动,速度很慢,对月影山庄的两名弟子来说,却无疑是一场拉锯般的折磨。 不知为何,在女子即将揭开面具的前一刻,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突然自心底溢出,两人几乎生出了要临阵脱逃的念头。 面具一点点,一点点,终于被完全拿下。 还记得,当时她气息奄奄,如同一只落水狗般匍匐在殷俐珠脚下时,她们眼中露出的那种畅快,兴奋,讥讽,以及得意的目光。 殷俐珠那张狰狞扭曲的脸,她此生难忘,而在殷俐珠身后,冷眼旁观,甚至落井下石的二人,她亦记忆深刻。 她们也许这辈子都没有想过,曾经被她们踩在脚下的可怜虫,今日,还能再出现于她们面前。 “啊,是你!” 紧挨在一起的两声惊呼,与同时穿心而过的乌金丝合二为一。 此生留在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女子绝美却阴厉森冷的脸庞,她虽然在笑,却笑得令人胆寒。 “轩辕梦……”口中吐出三个字,伴随着乌金丝抽去时鲜血的迸溅,两人齐齐倒下。 收回到手中的乌金丝,依旧干净明亮,不带一丝肮脏的鲜血。轩辕梦似乎很开心,轻轻哼了两声,凑过头去,将南宫灵沛刚剥出的瓜子仁含入口中,男子一怔,眉头蹙起,轩辕梦眼明手快,用另一只手盖住了他睁开的眼:“你不乖哦,我还没让你睁眼呢,闭上!” 他眨着眼,长长的睫毛,上下翻飞,在掌心来回挠着,他固执,她比他更固执,无奈,只好再次闭上眼。 揽着他,从高高的树上飞下,轩辕梦缓缓靠近那辆被遗弃的豪华马车,下意识扣紧了手里的乌金丝。 原以为,仇恨可以被渐渐消弭,但一想到,曾经折磨自己,将自己如烂泥般践踏的人,就在这马车中时,心头那股滔天怒火,却怎么都抑制不住地往外急涌。 “轩辕霞,知道我是谁吗?”轻轻的一句问话,因竭力压制的仇恨,而带着轻微的颤抖。 可惜,无人回答。 是因为害怕,又或者不屑? 呵,不屑?她现在没有半分不屑的权利,她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表面虽依旧平静,可内心却早已癫狂失态,一双微凉的手,探上她的手腕,轻轻握住:“梦,一切都过去了。”空灵的声音,平易宁和,像只温柔的手,怜惜地抚过她疼痛的心房。 她深吸口气,幸好,在完全失态前,将那股狂怒压了回去。 反握住南宫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不用担心。 将他放开,揽到自己身后,以免车内的人突然发难伤到他:“轩辕霞,事已至此,躲也没用了,不要逼我用极端的手法,我今天不想再见血了。” 说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马车里却依旧没有动静。 不对,她明明可以听到清浅的呼吸声,代表这马车里有人,可为什么马车里的人却不出来呢? 心中升腾起疑惑,轩辕梦警惕道:“南宫,后退。” 闭着眼,倒退五步,同时拈起一粒瓜子,送到口中。 南宫公子的行为,与这剑拔弩张充满血腥与火药味的气氛,根本是格格不入,甚至有些不伦不类了,轩辕梦啼笑皆非,接近暴走边缘的心境却平和了下来。 转过身,不打算再继续跟车里的人玩躲猫猫,一把撩开车帘,却见装饰奢华的车厢内,躺着一名脸覆轻纱的男子。 男子身上的衣饰很单薄,一件半透明的内衫,外罩薄沙外袍,隐约可见两条修长白嫩的大腿。一支羽箭,自男子腹部穿过,鲜血汩汩涌出,在男子身下汇成一滩血泊。 估计是轩辕霞众多男宠中的一个,在混乱的打斗中,不小心中了箭。 目光快速环视一圈,不见轩辕霞。 可怜的男人,平白无故做了轩辕霞的替死鬼,看他这么痛苦,不如就帮他一把,代他结束这悲惨的人生。 “慢着!”一道白影冲来,死死抱住她抬起的手臂。 “南宫,你又不听话。”让他不要睁眼,他还是睁了。 “不要杀他。”抱着她手臂的力道不曾松懈半分,他看着车里的男子,眼中露出哀悯。 轩辕梦淡然道:“好,不杀,让他自生自灭。” “救他。”南宫坚定地看着她,似乎她不答应,他就不松手, 无奈,这家伙什么时候也学会赖皮了。“他是轩辕霞的男人,我不想救。” “救他。”还是这两个字,抱着她手臂的手,加大了力道。 “南宫,你什么时候也变得和白苏一样圣母了?” 南宫灵沛摇头,“杀了他,你会后悔。” “是吗?”轩辕梦满不在乎地一哼,探出手去:“因为他长得好看?姿色上乘?”她是个女人,不是母狼,见人就扑。 手指攥住面纱的边缘,在看到男子水润清亮的眸子时,她心头不禁一震,这眼睛倒是蛮好看的,估计样貌不会差。 “呵,我倒要看看,南宫眼里姿色上乘的男人,会有多么倾国绝艳。”微一用力,面纱落下。 绵儿?! 南宫灵沛说对了,杀了这个男子,她虽然不会非常后悔,但亦会有些后悔。 她已经丢弃过他一回,这次,还要再杀他一回,如果他真的死在自己手里,只怕这辈子都无法释怀。 “南宫,我们回去。”探身进去,将男子从车厢里抱出,扛在肩上,同时揽过南宫,紧扣在怀里。 正准备离开,一名手下匆匆跑来:“姑娘,您猜的太准了,这些人往西北方向跑,结果全都掉进了事先准备好的陷阱……咦?姑娘,您肩上扛的男人是谁?” 轩辕梦不理会她,只道:“处理掉。” “什么?” “陷阱里的人,全杀了。”说完这一句,轩辕梦转身欲走。 那名手下愣了愣,以为自己听错:“姑娘,我们只是劫财……”不害命,这三个字没有说出来,因为女子那冷厉阴寒的眼神,实在太过可怕。 “我不想说第二遍,你放了她们,不啻于纵虎归山,那些人中若有一人去官府告密,你所有的姐妹,包括你的戚大姐,都只有死无葬身之地这一种下场。”冷冷瞥了眼满脑门是汗的手下,轩辕梦不再多说,扛着绵儿,揽着南宫灵沛,如矫燕往山上疾掠而去。 戚如花正在小麻子上药,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轩辕梦才离开两个时辰,小麻子那张平凡的脸,竟一下子变成了一幅不平凡的抽象画,青紫红绿,布满了各种各样的颜色。 如果没有肩上这位血流不止的男士,那么她可能会好奇地凑过去,表达一下关切之意,但绵儿的伤势很重,必须立刻止血。 戚如花一直在等轩辕梦归来,一是迫切地想要知道她此次战果如何,有没有拿到那令人垂涎的千万两白银,二是要找她认真的严肃的谈谈,准确来说,是告状。 小丫头可爱是可爱,就是太调皮了。看看,把她家小宝贝欺负成什么样子了,心疼死她了! 原本一脸局促,坐在小板凳上,等着妈咪回来挨训的小丫头,看到轩辕梦浑身是血的飞奔而来,吓得小脸一白,一头扎进还在心疼地为小麻子上药的戚如花怀里:“妈咪流血了!姨姨快救救妈咪!” 戚如花一愣,听得多了,也知道小丫头嘴里的妈咪就是娘亲。 见小麻子除了脸上淤青比较多,没其他大碍,她这才放下手里的药膏,抱起小丫头,急问:“怎么回事,慢慢说。” 小丫头一边哭,一边伸出胖胖的手指,指向轩辕梦所在的房间:“妈咪去那里了,好多血,呜呜呜……” 戚如花心里一咯噔,难道打劫不成,反受重伤?不该啊,以那女人的身手,能把她伤成这样的人,怕是还没出生吧。 心里这么想着,却还是抱着小丫头,匆匆来到房门口,踹门而入。 房内,满身是血的轩辕梦,正站在床边,酣畅淋漓地扒着一个男人的衣服。她进去的时机真巧,刚好看到她把男子身上最后一件亵裤褪下,顿时,只觉眼前一片白花花,连忙捂住小丫头的眼睛,转身奔了出去。 第102章 赶紧生离生离吧 这完全是个误会。 可惜,这六个字,轩辕梦只能对自己说。 绵儿失血过多,严重的伤势根本没有给她半刻的解释时间。算了,误会就误会吧,又不是没有被误会过。 只是…… 一个血气方刚的女人,看着一个还算秀丽清俊男子的裸身,难道一丁点的非分之想都没有吗? 正为难时,一只雪白的手伸来,接过了她手里的绷带和伤药:“我来吧。” 这个男子,一直都是这么的通情达理,如果他是女子,她一定还会再加上一个成语——蕙质兰心。 “你不怕吗?”她将伤药递给他,像他这样孱弱娇贵的男子,肯定会怕血才对。 南宫灵沛摇摇头,他这辈子,见得血还少吗? 绵儿的伤势虽重,但好在只是皮外伤,只要及时止血,再悉心调理几日,便可痊愈。 两年未见,他似乎一点也没变,只是比两年前略瘦了些,变成了标准的锥子脸,显得更楚楚动人了些。 绵儿当年不是失踪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又为何会在轩辕霞的马车上?轩辕霞本人又去了哪里?这是绵儿昏迷的三天里,她想得最多的问题。 不过,想得再多也没用,还是等绵儿醒来后亲自询问吧。 “咳咳……咳咳……”这是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在她面前咳了整整一个早上的戚如花。 轩辕梦将投放在窗外的目光收回,落向对面一个劲冲她挤眉弄眼的戚如花:“还不去照顾你家小宝贝,在这里给我抛什么媚眼?我是女人,只喜欢男人,真是对不住你这一腔热忱了。” 戚如花嘴角抽了抽,随后阴阳怪气道:“行啊,你到哪都是这么艳福不浅吗?那个小子是谁?看样子长得还不错。” 无视她酸溜溜的口气,轩辕梦淡淡道:“他的主意,你最好别打。” “我知道我知道,你怎么会打你男人的主意。”戚如花摆摆手,随后像是看到什么,突地直起身子,义正言辞道:“再说,我有我的小宝贝了,我戚如花此生绝不会爱上除他外的任何男人。” 轩辕梦正纳闷她态度的转变,一抬眼,看到一白一绿两道人影朝这边走来,白的自然是南宫灵沛,而绿的…… “小宝贝,你来啦。”戚如花激动地站起身,朝两人迎了过去。 今日的小麻子穿了一身绿,同样也是那日在镇子里新裁的衣裳,不知为什么,小麻子对绿色特别的情有独钟,一身草绿,就像一棵刚从地里拔出的大葱,如果再配上一顶同色的帽子,那就更完美啦。 戚如花拉过小麻子,亲热地把他揽进怀里,嘘寒问暖,早把刚才绵儿的事望到脑后勺去了。 轩辕梦也跟着起身,走到南宫灵沛面前:“怎么样?” “醒了。”南宫灵沛面带疲色,似乎为了照顾重伤的绵儿,耗费了许多的精力。 心疼地看着他略显疲态的面容,轩辕梦拍了拍他的肩,“南宫,辛苦你了。” “你要见他吗?”南宫灵沛问。 呵,用蕙质兰心来形容他还嫌不够,这男人,与她根本就是心有灵犀。 “我去看看。”不遗余力地救治绵儿,并不是因为愧疚,也非恕罪,她只是不想让他死,因此而已。 小丫头这时刚睡醒午觉,揉着迷糊的眼从内室走出,后面还跟着一个五大三粗的女人,一边追一边喊:“小小姐,走慢点,别摔了!”跟戚如花追在小麻子身后的感觉一模一样。 小丫头一看到轩辕梦,迷糊的眼睛陡然睁大,冲上前抱住轩辕梦的腿,仰头问:“妈咪妈咪,那个没穿衣服的哥哥是谁呀?” 得,这丫头还记着那天她扒绵儿衣服的事,看来记忆力太强,也不是件好事。 轩辕梦哼哼哈哈,随口打了个马虎眼:“那个……你看错了,没有不穿衣服的哥哥。” 小丫头才不信,轩辕梦一直教导她眼见为实,那天她可是看得一清二楚:“骗人,明明有个不穿衣服的哥哥,我都看到了。” 汗,她……都看到了? 轩辕梦一脸黑线,紧张地抱起她:“小湉儿,你都看到什么了?”孩子还太小,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我看到妈咪在帮那个没穿衣服的哥哥脱裤子。”小丫头大声道。 轩辕梦抖了抖,又问:“还有呢?” “还有……”小丫头皱起小眉头,认真地思索起来,好半天后,才咬着手指头道:“没有了,姨姨捂着我的眼睛,我什么都看不到。” 呼……幸好。 转向一旁正和小麻子如胶似漆的戚如花,后者对她投来一抹你该怎么谢我的表情。 轩辕梦嘴角狠狠一抽,这丫还敢说她的脸皮厚?明明就是五十步笑百步。 放下小丫头,轩辕梦摸了摸她蓬乱的小脑袋,“小湉儿去和哥哥们玩,妈咪有点事,过一会儿再过来陪你。” 刚走一步,就被小丫头拽住裙摆:“妈咪是不是要去看那个没穿衣服的哥哥?” 额角青筋狂跳,轩辕梦简直哭笑不得,不知该为小丫头敏锐的洞察力而感到高兴,还是该为她的过于成熟而感到悲哀,还有,不穿衣服这四个字是怎么回事?谁教她的? 目光转向正旁若无人地跟小麻子调情的戚如花,阴阴唤了一声:“戚~如~花。” “怎么了?”戚如花一脸迷茫地看向她。 轩辕梦冲过去,拎起她的衣领,劈头大喝:“是不是你教唆的?说!”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戚如花依旧一脸迷茫。 “好啊,跟我装傻。小湉儿是我闺女,我比谁都了解她,如果不是有人刻意教唆,她能开口闭口全是不穿衣服的哥哥吗?” 戚如花愣了愣,用力拨开她的手,笑得花枝乱颤:“那是你家娃聪明,我根本就没教她,只跟她说了句不穿衣服的哥哥不能看,她就记住了。” 轩辕梦回头,看向睁着一双无害大眼一副天真无邪模样的小丫头,顿时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这丫头今后绝对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超级强悍的模仿能力,特么的到底是遗传谁啊! 不管了,小湉儿还小,今后有的是时间教育,先去看绵儿吧。 “你们继续。”一把扯过小麻子,狠狠塞到戚如花的怀里,轩辕梦转身便朝外走去。 “妈咪,我也要去!”小丫头追上来,拽着她的裙摆不肯松手。 轩辕梦看看小丫头,再看看尾随其后,一脸恬淡的南宫灵沛,突然有种这俩沆瀣一气故意整她的错觉。 小丫头黏人的本领她可尝试过不止一次,揉揉额头,只好妥协。 ……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熏香味钻入鼻腔,为了可以让绵儿睡个好觉,所以特意在房内燃着有助于睡眠的熏香。 轩辕梦走到桌边,将香炉的盖掀开,添了些新的香料,然后将小丫头放在榻边的阔背椅上,竖起食指做了个不要出声的手势,小丫头点点头,捂住自己的小嘴,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和南宫一样听话。 轩辕梦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塞到小丫头手里。为了同时满足南宫灵沛和小丫头的不同需求,她准备了两个荷包,一个装糖,一个装瓜子。 见小丫头老实了,她这才轻手轻脚走到榻边,撩开床榻外的帷帐。 榻上之人的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却比三天前要绵长沉稳多了。 她的动作很轻,以至于榻上伤重的男子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自己。轩辕梦缓缓在榻边坐下,静静盯着绵儿惨白消瘦的脸颊,目若深潭。 就这样一动不动坐了足有一炷香时间,半睡半醒的男人,才恍然察觉到似乎有人在注视着自己,掀开沉重酸涩的眼皮,看到女子熟悉的面容时,他只以为自己在做梦:“殿下?” 轩辕梦牵了牵嘴角,有些讥讽:“我已经不是殿下了。” 听到她略带惆怅的话语,绵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于现实中。 定定看着轩辕梦,半晌后他蓦地坐起身子:“殿下,您还活着?”声音中充满了不确定的惶然。 轩辕梦忙按下他,强迫他重新躺下去:“我说了,我已经不是殿下。” 绵儿自睁开眼后,目光就没有离开她,极度的震惊与喜悦,让他连身上的伤痛都感觉不到:“殿……殿下……我以为……以为你……” “已经死了。”轩辕梦平静接口。 绵儿突然住了口,死死咬着唇,像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口一样。 轩辕梦安抚道:“什么都别说了,这两年我过得不好,你也未必快乐,当初是我决意要抛弃你的,这次救你,也是出于私心,你无需感激。” 绵儿尚有种身处梦中的感觉,他看着轩辕梦,连眨眼都不敢用力:“殿下,真的是你吗?” 轩辕梦笑,伸手握住他冰凉无温的手:“这下,你可相信了?” 绵儿用力眨了一下眼,然后闭上,再睁开,眸中忽然涌出泪意:“殿下,真的……是你。” “绵儿,你能告诉我,这两年你都去哪了吗?记得白苏说,你们从昊天都城逃出后,遇到了一拨伏击你们的人,虽然成功逃脱,但你却在半路失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我与他们失散后,就被带去了一个黑漆漆的房子里。奇怪的是,捉走我的那些人并没有为难我,只是一直将我关在房中里不许我四处走动,后来……也不知过了多少天,她们突然决定放了我,还说……”他说到这,蓦地哽咽起来:“说你通敌叛国,已被伏诛,让我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两年前撕心裂肺的悲惨遭遇,由绵儿口中道出,她竟已没有半点感觉了,看着他潮红的眼眶,就像是在听着别人的故事一样。 “那些将你掳走的人可真无趣,先是关我小黑屋,再下来是你,她们该不会脑袋进水了吧。”她嗤笑了两声,继续问:“后来呢?你怎么又回来了,一直留在昊天不是挺好的?”找个女人,成亲生子,总比回龙华做轩辕霞的男宠要好。 蓄满泪水的眼,忽然迸出一抹仇恨的冷光,绵儿咬牙道:“我要报仇。” 轩辕梦愣了愣,下意识问:“报什么仇?” “我要让轩辕霞死无葬身之地,让轩辕慈身败名裂,痛不欲生!”绵儿忽然之间像变了个人,浑身都充斥着怨毒的恨意,脸上也泛起了不健康的潮红。 轩辕梦叹口气,忽地伸手,盖住了他的眼:“绵儿,曾经我也像你一样,对那些伤害过我的人恨之入骨,就连梦中,都疯狂地叫嚣着将她们剥皮抽骨,吃尽血肉,饮尽鲜血。”她忽地笑了笑,笑意中夹杂着一丝嘲讽和不屑:“后来我想通了,仇恨着别人的同时,也是在折磨自己,因为心里只有仇恨的人,将无法享受到这世上其他的快乐,错的本就是她们,我为何要反过来折磨自己呢?” 绵儿激动的情绪,因她的话语而渐渐平息,但燃烧在内心深处的仇恨火苗,却依旧无法熄灭:“难道就这么算了?她们做过的那些事,绝不能原谅,绝不!” “绵儿,你告诉我,你为报仇而选择留在轩辕霞身边,这两年来,可有过半点快乐?” 绵儿不答,沉默已代表了一切。 “你牺牲了自己的幸福,到头来,可有让她尝到过半点痛苦?” 绵儿放在身体两侧的手,不由得紧紧攥了起来。 是,两年了!他留在轩辕霞身边两年了,在她的眼里,自己连只猪狗都不如,不但日日要遭受她惨无人道的折磨,连作为人最基本的尊严都被她践踏得半点不剩!若不是报仇的信念一直支撑着他,他怕是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绵儿。”轩辕梦的声音幽幽的,轻柔平和中,却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力量:“你以为,我会放过那些曾伤害我背叛我的人吗?我轩辕梦还没有大度到这个程度,我只是不想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埋葬了快乐。仇,是一定要报的,不过我们可以慢慢来,就像凌迟一样,让她们在绝望的痛苦中,一点点地窒息,充分享受死亡的乐趣,这样,岂不是更好?” 紧紧蜷握的手,随着她的话语而一点点放松,最后,轩辕梦柔声问道:“绵儿,我不想看到你仇恨的眼睛,你现在把手拿开,你会让我失望吗?” 毫不犹豫的点头,声音一如既往的绵柔:“不会,绵儿知错了。” 轩辕梦唇角微勾,满意微笑。 缓缓移开挡在绵儿眼睛上的手,一双清澈透亮的眸映入眼帘,轩辕梦赞赏道:“不错,很听话,我就喜欢听话的孩子。” 这时,一道小小的身影猛地撞进怀里,两条小手臂紧紧抱着她,一脸戒备地看向榻上的绵儿,“我才是最听话的孩子,妈咪是我的!” 轩辕梦愕然地看着八爪鱼般赖在自己身上的小肉团,榻上的绵儿更是一脸震愕,看小丫头的眼神活像见了鬼。 因为不知道“妈咪”的含义,所以他一时还猜不透这小女娃与轩辕梦的关系。 “我闺女。”轩辕梦单手抱着小丫头,主动为其解惑。 绵儿的眼睁得更大了:“殿……殿下的……” 轩辕梦知道他在诧异什么,“不是南宫的,也不是白苏和萧倚楼的。” 绵儿很识时务,没有继续问到底是谁的,只看着小丫头,眼里闪过一丝很复杂的光芒。 能得她青睐为其诞下子嗣的人,是多么的幸运,可惜,他此生都无此殊荣了。 他看着小丫头,小丫头也看着他,典型的大眼瞪小眼。 绵儿是那种妖娆中掺杂柔弱的男子,眼神能勾人,也能惑人,小丫头与他对视良久,渐渐发觉,其实这个不穿衣服的哥哥挺好看的,比小麻子哥哥顺眼多了,于是从轩辕梦身上跳下,趴在床边,拉扯着绵儿散开的头发:“漂亮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轩辕梦倒抽了一口森森的寒气,节操!节操在哪?这丫头怎么见谁都喊漂亮哥哥,小小年纪就知道调戏美男了,这长大后还得了。 绵儿望着小丫头那双与轩辕梦像极了的眼睛,心中蓦地柔软,不管这孩子的父亲是谁,只凭她是轩辕梦骨血这一点,他即便死,也要让这个孩子,一生平安无忧。 “我叫……绵花棠。” 轩辕梦再次倒抽了一口森森的寒气,忙捂住胸口,生怕一口狗血喷出。 小丫头眨巴着眼,歪着小脑袋,好奇地问:“妈咪,棉花糖是不是那种白白的,胖胖的,吃起来甜甜的东西?” 轩辕梦脸部肌肉都快抽筋了,看了眼一脸茫然的绵儿,连忙将小丫头抱进怀里,顺手抓了一把糖,堵住她的嘴:“轩辕笑湉,我常叫她小湉儿,你也可以这么叫。” 绵儿看着小丫头,轻轻唤了声:“小湉儿。” 小丫头却不理他,拽的都要上天了,轩辕梦捏了捏她的脸蛋:“小湉儿,怎么一点都不懂礼貌。”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叫你哥哥。”小丫头认真地看着绵儿。 绵儿毫不犹豫道,“你说吧,不管什么事,我都会答应你的。” 小丫头托着腮,一本正经道:“你不许和我抢妈咪,妈咪永远都是我的。”说着,还示威性的再次抱紧轩辕梦。 “妈咪?”绵儿迷惑地看向轩辕梦。 轻咳两声,瞎掰道:“这是某个少数民族的方言,就是娘亲的意思。” 绵儿不疑有他,将目光转回到小丫头脸上,也认真道:“不会的,我永远都不会跟你抢妈咪。” 小丫头这才开心了,对绵儿的态度也热情起来:“哥哥说话要算话,骗人的不是好孩子。” 绵儿刚想回她,却见她搂着轩辕梦的脖子,瓮声瓮气道:“妈咪最讨厌骗子,所以我也讨厌骗子。” 听到这样孩子气的话,轩辕梦一直微笑的神情,却突然间变得黯然无色,她别过脸,似有什么难以言喻的悲戚自眼中划过,如此强势骄傲的女子,这一刻,却只像个需要人安慰需要人保护的娇弱女孩。 可这种感觉,却如镜中花般,很快就消失不见,当她再次回过头时,眼里哪还有半点悲伤脆弱,只有坚韧与冷傲。 “绵儿,你乘坐的是轩辕霞的马车,她为什么不在马车里?”这是她这几日来一直想却没想明白的问题。 绵儿道:“轩辕霞虽为人胆小怕事,好色贪婪,但她人却不笨,知道这次进京,路上一定会遭遇不少袭击和暗杀,于是就轻车简骑,扮成普通商人,以避人耳目。而我,就最为一个障眼法,吸引那些想要杀她的仇家,这样,方可保证她安全入京。” 好一个轩辕霞,这次倒是被她给戏弄了! 想到那些应变及时的家丁和车夫,轩辕梦问道:“这一路上,你没少遇袭吧?” 绵儿愕然:“殿下如何得知?” “看那些车夫和家丁的反应就知道了。”如果不是路上经常遇袭,她们哪有那么快的反应。 “殿下,您……会让我留在您的身边吗?”虽然轩辕梦救了他,但他早已是个不干不净的人,这样的自己,不配留在她身边。 轩辕梦不表态,只反问:“你愿意留在我身边吗?” 绵儿重重点头:“当然愿意。” “哪怕我再遗弃你一次?” 绵儿有些怔松,望着轩辕梦淡然的眼神,突地笃定道,“殿下不会遗弃我的。” 这个回答倒是有些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再遗弃你?” “是殿下的眼神告诉我,不论今后发生什么,殿下都不会再遗弃我。”如果她真的要遗弃他,就不会选择救他。 轩辕梦没有否决,只微微颔了颔首,“人是会变的,我今天救你,或许明天就会杀你。”她瞥了眼怀中因自己骤然冰冷的气息而缩了缩脖子的小丫头,温和的笑容再次绽放在脸上:“但也只是或许,几率很小。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说着,轩辕梦起身,牵着小丫头的手离开了。 一切恍然如梦,绵儿呆呆看着紧阖的门扉,积蓄已久的一行清泪,这才缓缓滴下。 刚出门,就看到两个脑袋。 她一侧头,两个脑袋立马缩回墙后。 早在房里的时候,她就感应到了两人的气息,知道这俩人因为好奇躲在窗户下偷听,虽懒得去管他们,不过不该他们听到的谈话,是一句也没让他们听到。 轻笑了一声,轩辕梦假装没有看到,径直在两人的注目下,牵着小丫头,悠哉悠哉地离开了。 戚如花摸了摸下巴,同时搂紧怀里的小麻子:“什么事都没发生?不应该啊。” 小麻子趁机表达自己不满的观点:“废话,人家可是女侠,哪像你,淫\虫上脑!” “你说什么?”戚如花忽地眯起眼,目光充满了威胁。 “没……什么……”小麻子直觉不妙。 果然,戚如花伸手在他屁股上狠狠一捏:“说我淫\虫上脑是吧?好,老娘我现在就淫给你看!” 小麻子哭天抢地,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舌头。 可惜,他再怎么哭天抢地,也不会有人来救他,于是…… 小麻子悲催了,第二日屁股疼得连床都起不来,他的“可怜”遭遇,没有引起任何人的同情,反倒成了一桩茶余饭后的消遣谈资。 为了招揽一支能够与朝廷相抗衡的队伍,轩辕梦已经在山里待了足有两个月,起义军的人数,已经由最初的五百,增加为了两千,但这些远远不够。 她需要更强大的力量,不但可以与龙华皇室一决高下,且能与三国共争天下。 两千人,离五万人,还有很大的一段距离,不过她相信,以戚如花的号召力,组织一支绝对衷心的虎狼之师,必不是梦想。 而她,也不可以坐以待毙。昨日刚收到一份有关三国动向的消息,龙华在四处派兵围剿起义军,宛东朝内不安于室蠢蠢欲动,昊天则在大规模征兵,一切的动向,都说明了一件事:一场毁天灭地的天下之争,即将拉开序幕。 这么有趣的游戏,怎么能少得了她轩辕梦呢? 她决定,将这里的事宜全权交给戚如花,宛东不是想要打响战争的第一炮吗?她不妨为她们的君主,送上一份贵重大礼,帮她迈出这历史性的一步! …… “你要走?”听了她的决定,戚如花惊得从椅子上跳起来。虽然这个女人有时候霸道的不像话,但自己其实还蛮喜欢她的,一日不见都如隔三秋呢,她这么一走,那自己岂不是要无聊死? 轩辕梦也很不舍地拍拍她的肩,“其实吧,我还真舍不得离开你,没有你,我欺负谁去啊?” 戚如花脸上的留恋不舍,立马变成凶神恶煞:“姓孟的,你别欺人太甚,别以为我戚如花打不……我就算是打不过你,我好歹也是一山之主,你别太嚣张了,小心我叫手下的姐妹,一人一口唾沫淹死你!” “一山之主?你还以为自己是山大王呢。”轩辕梦不敢苟同地摇摇头。 “不是山大王那是啥?这两个月,老娘没少跟着你干偷鸡摸狗打家劫舍谋财害命的事!我告诉你,我戚如花死后要是下地狱,我非得拉上你垫背!” “好啊,反正我注定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你愿意主动陪我,我真是感动死了!”一把架住戚如花的脖子,轩辕梦笑得阴险。 戚如花连忙告饶:“算我输了行吧?快放开我,别毁了我在小宝贝面前的伟大形象!” 靠之!这女人,简直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放开她,轩辕梦收起脸上的戏谑,肃穆道:“说正事,既然我们这支军队是起义军,那就要有个像样的名称,也好方便今后起事。” “你说的对,我们这支队伍越来越壮大了,总不能一直当山贼吧。不如……就叫龙虎军吧,多霸气啊!” “好恶俗。”龙虎军?还不如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好听呢。 搔搔头,这是戚如花能想到的最好听的名字了,又好记又霸气。 “你既然认为龙虎军不好听,那你说个又好听又不俗气的来?”戚如花干脆把难题丢给轩辕梦。 说实在的,她还真没想过,什么名才能称得上既霸气又不俗? 记得前世有一部很出名的小说,名为诛仙,当时她觉得这名字真是太霸气了,连神仙都敢诛,简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多狂妄啊! 可难不成,她也给起义军整一个诛仙作为名称? 那也太扯蛋了!与其诛杀神仙,不如驾驭神仙……咦?有了!人家诛仙,她便御龙,掌握了天下至尊之位,那就是天下霸主,或许有一天,她也能成为这个世界上的西楚霸王。 啊呸呸呸!西楚霸王的结局可不好,她才不要做西楚霸王呢,做沛公不错,虽然后世对其评价不好。 “御龙。” “什么?”戚如花竖起耳朵,表示自己没听明白。 气沉丹田,冲她耳朵便是一声狮子吼,“御龙!起义军的名称叫御龙,御龙军!御龙在手,天下我有!” 戚如花刚听完御龙俩字,就捂着耳朵跳到一旁,幸好反应快,这才挽救了她那脆弱的耳朵。 “御龙?”戚如花掏掏耳朵,实在被那两个字震撼得无以复加,直到现在还嗡嗡作响:“还行,御龙就御龙吧。”其实她更想御的不是龙,而是男人,尤其是她家小宝贝。 “拿笔来!”轩辕梦豪迈地一声大喝。 生怕她再来一次狮子吼,戚如花赶忙亲自跑腿,给她拿来了笔墨纸砚。 摊开熟宣,拿起狼嚎,轩辕梦在雪白的宣纸上,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御龙。 龙飞凤舞的俩大字,除了她自个儿以外,估计没人能看得懂了。 刚搁下笔,字迹还未干,戚如花就冲上去,拿起她的杰作,递给手下:“去,裱起来,挂在议事厅的最上边!” 轩辕梦诧异地看向戚如花:“没看出来你这么崇拜我。” 戚如花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还是赶紧生离生离吧。” 第103章 营救血瞳计划 轩辕梦也觉生离是个好主意,于是决定第二日,就带南宫一起离开。舒榒駑襻 不过,在离开前,她要先做一件事。 “染发草?”戚如花抓耳挠腮,她没听过这种东西啊。 “就是五贝子。”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戚如花听过五贝子这种植物,但那东西就跟狗尾巴草一样,毫无利用价值,她实在不明白轩辕梦要那东西做什么。 “你别管我做什么,你找一些来给我就行。”看样子,这个时代的人,还不知道五贝子可以染发。 反正手下人多,也不是多么难办的事,戚如花一口应承下来。 戚如花的办事效率一如既往的高,只用了一个早上的时间,就给她找来了足足有两卡车的五贝子。 望着眼前摞成山的染发草,轩辕梦无奈扶额。她只是需要几株来给南宫染发,不是用来吃的啊啊啊啊! 随手挑了几株,将上面的小红果碾成汁液,涂抹在南宫的白发上。虽然可以用幕离遮盖他的头发,但天气越来越热,戴着那么一顶大帽子怎么都不会舒服,将心比心,她也希望南宫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在大街上,呼吸这个世界最新鲜的空气。 只是……头发可以染成黑色,但眼睛呢?如果有隐形眼镜就好了。 戚如花蹲在一旁,好奇地看着她给南宫灵沛染发,忽地冒出一句:“你男人看样子年龄不大,他的头发怎么是白色的?” 窘,这都两个月了,她现在才发现,会不会反应有些过于迟钝了。 轩辕梦一边给南宫染发,一边随口回道:“我离开过他一段时间,他对我朝思暮想,想着想着,头发就白了。” 端端正正的脑袋忽然动了一下,似乎想要回头,轩辕梦一手握住他的头发,一手暗中扳正他的脑袋,就不让他回头。 戚如花乍然道:“什么?思念过度,一夜白头?你男人对你实在太痴情了!” “嘿嘿,一般痴情。”虽看不到南宫的表情,但肯定是怨嗔交加,可惜了哉,只能看到后脑勺。 戚如花满脸的艳羡,她家小宝贝对她怎么就没这么痴情。 “那他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晕之!她不但注意到南宫的发色与常人不同,连眼睛的异常都看出来了。奇怪,之前的两个月,她都在梦游吗? 继续随口胡诌:“在思念我的同时,每天不停地流泪啊流泪,眼睛就变成这样了。” 戚如花瞠目结舌:“这么好的男人,你一定要好好待他啊!” “那是当然,当然……”呃,不知道一会儿南宫会不会发飙啊,反正她现在已经能感觉到一股森森的怨气,正以他半黑半白的脑袋为圆心,开始向外扩散…… 终于染好了头发,甚至连他的睫毛和眉毛也一同染了,当一个黑发银眸的男子向她款款走来时,她恍然有种玩了回百变大咖秀的感觉。 “不错不错。”摸着下巴,围着南宫转了一圈,这样出去,应该就不会引人注意了吧,只要他不睁大眼盯着人看,应该没人会发现他眼瞳的颜色和常人不一样。 抱过小丫头,轩辕梦揉了揉她软软的脸蛋:“小湉儿,今天很漂亮啊,你的小辫子是谁给你梳的?”今天小丫头不但穿着一身新衣裙,连发辫都是重新梳过的,不再是俩冲天炮,而是在脑袋两边绾了两个简单的发髻,发髻上缀着以红色碎玉制成的发饰。 小丫头被夸漂亮,立马眉开眼笑,伸手朝左后方一指:“是绵儿哥哥梳的。” 轩辕梦转向绵儿,有些诧异,他竟然会绾发,“绵儿,谢谢。” 绵儿似乎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摆手:“殿……小姐无需道谢,绵儿给小湉儿梳头很开心。” 轩辕梦站起身,将怀里的小丫头递给绵儿:“绵儿,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绵儿接过小丫头,一脸的震愕:“小姐,您……这是何意?” “带着她多有不便,此次去宛东,我也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一个人,若想要成功,就不能有弱点,带着她,我怕我会分神,你明白吗?” 绵儿抱紧了怀里的小丫头,郑重点头:“绵儿明白。” 轩辕梦将自己装糖果的荷包,塞到绵儿手里:“照顾她的重任,我就交给你了。” 绵儿心中漫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滋味,若说轩辕梦不在乎他,可她却把重逾生命的宝贝交给了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怀里这个孩子对她有多重要,轩辕梦把她交给他,已经不能用简单的信任两字来形容了,这份天大的情意,他几乎无力承受。 “小姐,你放心,就算我死,我也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小湉儿。”他眼神肃穆,沉声保证道。 轩辕梦笑笑,脸上的表情比他轻松得多,就算他不保证,她也会百分百信任他:“绵儿,我相信你,但是有句话我必须要提醒你,不管任何时候,我都不赞成一味拼命,智取才是取得胜利的上上策,你能明白吗?” 绵儿垂目,似在消化她言语中的道理,片刻后,他抬眸,眼神坚定,不见半分迷茫,“我懂了,总之,就是不择一切手段,保护小湉儿和自己。” 轩辕梦满意微笑,这男子,一点就透,颇具慧根,“你明白就好,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小丫头虽年纪小,但听着两人的对话,还是听出些名堂来了,嘴巴一瘪,委屈道:“妈咪要把我留给绵儿哥哥照顾吗?” 小丫头满腹不愿,轩辕梦亲亲她的脸蛋,换了个说法:“不是,妈咪怎么会把你留给绵儿哥哥照顾呢?妈咪是把绵儿哥哥留给你照顾啊!哥哥身子还未痊愈,不能长途跋涉,所以只能留在这里,小湉儿,你会代妈咪好好照顾哥哥吗?” 这么一说,小丫头果然破涕为笑,还拍着小胸脯,一副大女子模样:“妈咪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照顾绵儿哥哥的,只要有我在,绝对没人敢欺负他!” 轩辕梦忍笑忍的胃痛,却还得一本正经地夸赞道:“嗯,小湉儿真乖,妈咪相信你。” 小丫头乐得眼睛眯成两道弯弯的月牙,返身搂住绵儿的脖子,小大人的口气道:“绵儿哥哥,我们走吧,我带你去后山玩,那里有好多漂亮的小花和蝴蝶。” 绵儿以眼神询问她,轩辕梦点点头,绵儿这才抱着小丫头朝后山而去。 “等等!”轩辕梦追上去,将一个粉盒式样的小盒子递给他:“万不得已时,这个东西可以救你一命。” 男子化妆所用的普通粉盒,其实是她从月影山庄弟子身上搜来的暗器。月影山庄以暗器见长,这盒暗器,威力应该不小。 绵儿接过,看了一眼,轻声道,“希望我永远都用不上。” 轩辕梦拍拍他的手臂,最后,意味深长地说了句:“只要察觉到威胁,不论谁,一概杀无赦。” 不用明说,以绵儿的聪慧,不难理解这句话中的深意。 在经历过一次惨痛的背叛后,她不得不比从前更加谨慎。或许,她这辈子,都无法学会,将背后,交给自己的朋友。 易冷烟和窦钟,她决定让易冷烟留下,偌大的起义军,只交给戚如花一个人她还是不放心。比起窦钟这个力大无脑的家伙,易冷烟做事更为谨慎仔细,有他坐镇,她就放心多了。 不喜欢坐马车,虽然驷马高车坐起来会比较舒服,但一路上都被闷在那小小的空间里,要得错过多少难得一见的美丽风景呢? 譬如,现在正坐在自己身前,兴奋地打量周围景色的男子,若是坐马车,她又怎能看到他因路上的美景而绽放出的绝世神采呢? 窦钟也是练武之人,所以哪怕没日没夜地赶路,他也不会感到疲乏。 三人两骑,不停飞奔在蒿草丛生的原野上。 红衣飘摇,像是一抹流散于风中的火焰,燃尽天地万物。 重生后的生命,变得更加炙热耀眼,徜徉天地的畅快与肆意,给予那一抹流火,直冲九霄的力量。 她轩辕梦,终于回来了! 心,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宁和沉静,之前的迷惘,已经在她重生的那一刻,被耀目的火焰焚烧殆尽,前方的路不再遥远,漆黑的夜空也不再神秘。 仇恨给予她的,是一双看尽人世的眼睛,任何魑魅魍魉,在这样一双明镜的眼中,全都无所遁形。 比起从前的惘然,和对这个世界的恐惧,现在她拥有的,则是一往无前的勇气。 那些软弱,失败,绝望,和痛苦,都是破茧化蝶前的养分,只为等待……一瞬间的绽放。 自己是个从地狱深渊最底层挣扎爬出的人,还有什么,是能让她觉得恐惧的呢? 轩辕慈,等着我,我们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 陇海这个城市,比两年前更繁华了一些,主要是因为另外两国常年征战,这才给了他们发展的空间和机会。 如今,三国实力相当,看似稳固,却谁都不甘于被另外两国掣肘,只要一条导火索,这看似稳固实则脆弱的情势,就会彻底分崩瓦解。 肚子有些饿,先找家客栈,吃饱喝足后再开始正事。 俗话说得好,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心饿得慌。她可没有减肥的爱好,连续跑了几天,肚子都被饿扁了。再说,她能不吃东西,南宫灵沛总要吃啊,让这么一个水灵灵的大美男陪着自己挨饿,这简直就不是人做的事嘛! 慢悠悠晃荡在大街上,这里的一景一物,尚在回忆中没有消磨。 这已经是她第三次来到这个城市了,第一次,意气风发,第二次,穷困落魄,第三次,心平气和。 其实,只要看开一些,就没什么好怨天尤人的。 胜者生,败者亡,在世事的胜负面前,人人平等。(..tw) 她输了就是输了,所以要接受输得代价,轩辕慈也一样,总有一天,她也会付出相应的代价,不是老天无眼,而是时机未到。 点了满满一桌的鸡鸭鱼肉,轩辕梦吞了吞口水,便开始毫不顾忌形象地大快朵颐,南宫灵沛虽然不像她一样狼吞虎咽,进食的速度也不慢,反倒是人高马大体格健壮的窦钟,吃起东西来就跟那受了委屈的小媳妇似的,斯文得不像样。 这倒怪了,难道陇海这个地方有魔力不成,竟能让一顿饭可以吞下半头猪的窦钟,从超级赛亚人变身为小豆丁? “窦大哥,你咋不吃呢?”最后一只鸡腿,被轩辕梦塞到自己嘴里。 窦钟不好意思挠挠头:“这个……水土不服。” 轩辕梦一边嚼着鸡腿,一边上下打量窦钟,发现他果然面白无力,满头虚汗。 糟糕,只顾着她家男人……啊呸,只顾着南宫了,竟忽略了这个傻大个。 轩辕梦顿时有些良心不安:“你……还好吧?” 窦钟一脸菜色:“还好,就是感觉有些闷,头有些晕。” 轩辕梦明白了,这其实就是南北差异吧,窦钟生于北方长于北方,突然到南方来,肯定会有不适应。 “窦大哥,你先去客房休息吧,我让伙计给你炖碗鸡肉粥。”轩辕梦道。 窦钟歉意地看她一眼:“小姐,都怪我不争气,耽误你的正事……” “别废话。”轩辕梦打断他:“不管什么正事,都没有你的身体重要,再说,我也不在乎那点时间。”不由分说,拉着窦钟,让他去休息。 刚送窦钟回房出来,便听有人在议论:“你说什么?那个会吸人血的红眼怪物被抓住了?” 嗯?吸人血的红眼怪物?那不是吸血鬼嘛! 轩辕梦放慢下楼的速度,凝神细听。 “是啊,国师大人亲自抓住的。” “那怪物邪门着呢,听说只要看到他眼睛的人,全都莫名自杀了,不知国师大人是用什么法子抓住他的。” “你也太小看国师大人了,那怪物再厉害,也绝不会是国师大人的对手。” “你说的对,国师大人神力通天,别说是那怪物了,就是天下第一的剑客,只怕也难以与之匹敌。” “嘿嘿,总之有国师大人在,我们就无需担心啦。” “是啊,那怪物既已落网,我们就不怕夜晚出行了。” 怪物?国师? 有意思。 步下楼梯,刚坐回原位,就听南宫灵沛忽然说:“一个时辰后。” “什么?”虽然她自认为和他心有灵犀,但总这么莫名跑出一句话来,她也听不懂啊。 南宫灵沛放下筷子,伸手握住她的手,以意念传音道,“一个时辰后,国师会带着怪物从这里经过,前往宛东设计最严密的死牢,将怪物关押至死牢最深处。”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不是她跟南宫心有灵犀,而是他单方面与自己心有灵犀。 不过他刚才说什么? 左右看了看,以传音入密法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想见那个国师?” “直觉。” 靠之!又是直觉。 这家伙的第六感也太准了! 目光投向窗外,轩辕梦想了想,指指桌上剩下的饭菜:“你吃饱了吗?” 南宫点头:“饱了。”他吃的不比轩辕梦少,要是还不饱,那就成饭桶了。 “那好,我们逛街去。”起身,冲小二道:“小二,结账!” 一顿饭,挥霍下来,花了整整五十两。 人生,果然充满了各种变化,两年前,别说是五十两,就是五文,她也是拿不出的。 “怎么了?”望着突然停下的轩辕梦,南宫灵沛出声询问。 像是根本就没有听到他的唤声,轩辕梦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街角的某处民居上。 如果不触碰她,南宫灵沛就无法窥探她的内心,“那里有什么特别吗?” 轩辕梦没有回他,那个地方,虽然承载着许多痛苦不堪的回忆,但如今站在这里,再次凝望那个建在街角,丝毫不起眼的民居时,忽然发觉,其实那一段时光,才是自己这辈子过得最快乐无忧的。 鬼使神差地朝那民居迈出脚步,却不知自己为何要这样做。 站在民居的大门前,垂在身侧的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南宫灵沛默默站在她的身后,对她反常的举动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询问。 “扣扣。”两声轻微的叩门声响起,紧接着,手腕就被人牢牢攥住,南宫灵沛未来得及出口,就被轩辕梦拉着朝反方向疾步而去。 就在她攥住他手腕的刹那,一幅模糊的画面蓦地出现在脑海中。 简陋平凡的小屋,相对而坐的男女,暗夜激烈缠绵的香艳…… 猛地抽出手,南宫灵沛的脸庞顿时红透。 装着无限心事的轩辕梦,并未察觉到南宫灵沛的异常,在她牵着南宫远离那座民居后,一对夫妻从民居内走出,妻子探头四处环顾一圈,有些生气的说:“又是哪家调皮的孩子,真是讨厌,别让我抓住,否则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丈夫上前一步,亲密地挽住妻子的手,柔情似水:“别生气,其实我很喜欢小孩子,若娘子愿意为我生一个,那就好了。” 女人反手挽住男子:“想要孩子?那我们现在就回去努力。”说着,揽着男子走回民居,合上大门。 站在街角,轩辕梦一脸懊恼。 该死的,她真是被鬼附身了,竟想去推开那扇民居的门,万一邵煜霆就在……不对,她记得南宫灵沛说过,邵煜霆现在正身在月影山庄,所以,他肯定不会在那民居内。 “南宫,你上次是不是说,邵煜霆他……”转头,看向身旁的南宫灵沛,这才发现他的脸红得不像话,“你怎么了,脸红得这么厉害!”轩辕梦着急地探手去摸他的额头,他却像是被惊到了一样猛地后退数步,不但脸红,脖子根都红了。 轩辕梦纳闷,这短短的时间内,到底发生什么了?就算是生病,也不可能发作的这么快啊,难道…… “南宫,你没事吧?是不是中毒了?”这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可南宫灵沛看她的眼神……紧张中带着羞怯,羞怯中带着难为情,难为情中带着惊慌失措,惊慌失措中……不对,太奇怪了,这眼神太奇怪了,让她恍然想起大学时,某个纯纯的室友无意中在自己电脑中看到a片时的眼神。 “南宫,你是不是看到什么……什么……”小心翼翼求证,在看到南宫灵沛纠结无比的眼神时,轩辕梦就得到了答案。 不用问了,一切已尽在不言中。 为什么她老是这么倒霉,如此狗血的事情也会在自己身上发生,改天一定要去拜拜佛,去去这一身晦气。 “来了。”袖口突然被用力拽了一下,南宫传音道:“就在前面。” 她与南宫灵沛虽只是单方面的心有灵犀,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他说来了,肯定就是那个什么国师来了。 百姓们很自觉的向两边让出道来,宽阔的街道顿时因为前方传来的轻微叮铃声而变得鸦雀无声。 等了好一阵,才见到一群身着黑色长袍的人,缓缓出现在视野中。 长袍人的身后,是一张四四方方的肩舆,由八个壮硕的女子抬着。肩舆四面悬挂有暗红色的鲛纱蛛丝帐,肩舆的正中,跪坐着一名同样身着黑色长袍的人,因对方的脸被自头顶垂下轻纱所遮盖,所以看不到面貌,甚至是男是女都瞧不真切。 肩舆的四个角檐上,分别挂有四只刻有不同图案的铃铛,一开始肩舆离得远,所以看不清铃铛上的图案,等肩舆经过眼前时,才发现铃铛上刻的,是远古四圣兽。 盯着肩舆里静坐的那个人影,轩辕梦总觉的这个国师大人怪怪的,不像国师,倒像是收鬼捉妖的茅山道士。 忍不住碰了碰身旁的南宫灵沛:“跟你当初在龙华时的排场倒是挺像的。” 南宫灵沛不说话,只看着那个肩舆,忽地眼眸一闪,握住轩辕梦的手:“这个人很厉害。” 这算是给对方的实力下了结论?“何以见得?” “气。” “气?”这家伙说话是越来越简练了,他以为他跟自己心有灵犀,自己也就一定与他心有灵犀,可她是真心听不懂。 还好,无需她问,南宫灵沛主动为她解惑,“是的,那个人身上的气,很厉害。” 可他这么一解释,轩辕梦就更迷惑了。如果那个国师身上真的有很可怕的气,她应该能感应到才对,可她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从对方身上感应到一丝半点的气息。 “那人身上的气,不是你们武学上的真气,而是一种阴阳之气。” “阴阳之气?”轩辕梦越听越糊涂。 南宫灵沛似乎很紧张也很激动,握着她的手都在颤:“就像我可以预知未来和窥探过去一样,这是一种有名而无形的力量。” 轩辕梦大致听懂了一些:“就是说,这个国师,也有着和你一样的特殊能力?” 原本只是随便猜猜,可南宫灵沛却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轩辕梦心中一紧,顿时,不敢再小瞧那个神秘兮兮的国师大人。看来她的第六感也很准,她刚才说什么来着?果然吧,收鬼捉妖的茅山道士,与拥超能力的人其实没什么区别,都是超自然的异次元存在。 正在心中估算对方实力,又听一阵轱辘轱辘的车碾声传来。 紧随在肩舆后的,是一辆由玄铁打造的坚固囚车,囚车内,锁着一样不明生物。 长发披散,上半身布满了骇人的血色图腾,此刻正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被锁在囚车内。怪物的面部被蓬乱的头发遮盖,但能隐约看到一双通红的眼睛。 看那轮廓,明明就是个人啊!只不过,这个人的手脚以及脖子,都被儿臂粗的铁链紧紧拴在囚车上,身子被扭曲成奇怪的姿势,加上那血色的图腾和血红的双目,所以才会被误认为是怪物。 等等!这个“怪物”看上去怎么那么眼熟? “南宫。”猛地捏紧南宫灵沛的手,轩辕梦沉声问:“那个怪物,是不是血瞳?” 回答她的是,是个单音节的嗯。 今天是怎么了?猜什么中什么,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彩票,否则她一定去买上几注,准中大奖。 “血瞳?”呵呵,竟然会是他! 这家伙什么时候变成吸血鬼了?他不是会摄魂术么,要控制那个国师大人,应该易如反掌吧,怎么反倒被人家捉住,像狗一样锁在囚车里供人欣赏? “南宫,他会死吗?”不知那个国师,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你不救他,他就会死。” 轩辕梦怔了怔,忽地笑了:“南宫,你这玩笑开得可不好笑。” 南宫灵沛平静道:“你不会让他死的。” 轩辕梦敛了笑,冷哼道,“他出卖我,我巴不得他赶紧死。” “你用得着他。”南宫灵沛继续平静道。 轩辕梦皱眉:“我怎么就用得着他了?” 南宫灵沛不急不缓道:“现在用不着,将来用得着。”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意思就是,他以他预知未来的眼光看,她今后,绝对有用得着血瞳的地方。 拧起的眉皱得更深:“可对于一个出卖过我的人,就算用得着,又能如何呢?难保今后他不会因为私心而再出卖过我一次。” “没有亲自询问过,你怎么知道出卖你的一定是他?”南宫灵沛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轩辕梦顿时语塞。 是啊,这一切只是她单方面的推断,谁也不能证明,当初对夜鸦使用摄魂术的人就一定是血瞳。虽然一切迹象指向的都是他,但如果不是呢? 不管是不是,这件事,她必须弄清楚。 若真的是血瞳,那他绝不能死在别人的手里,为了夜鸦,她一定得亲手了结他,若不是他,也算是还他一个清白,至于能不能用得着他,暂时不在她考虑范围内。 “南宫,我们走吧,等入夜后,我去把他救出来。” “没那么简单。”刚一转身,南宫灵沛郑重的声音便紧随而来。 她丝毫也不把南宫灵沛的告诫当回事,在这个世上,能挡得住她轩辕梦的牢狱,还没造出来呢。 “那座牢狱,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南宫灵沛锲而不舍地给她泼冷水:“那是一座全天下最坚固的牢狱,墙体由无数玄铁打造的精钢支撑,就算是威力巨大的大炮也炸不垮。而这只是表面,更厉害的,在监牢内部。” “有这么厉害?”南宫灵沛其实是在危言耸听吧。 “我没有危言耸听。”似是感应到她嗤之以鼻的态度,南宫灵沛的语气变得更为严肃:“监牢内部,一共设有四块区域,每一块区域都暗藏有可怕的机关,稍微行差踏错,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机关?”古代的机关,能有多厉害?没有红外线监测,也没有声波控制。 “不要小看这些机关。”南宫灵沛的声音难得严厉:“首先,牢狱最外层的大门,便配有一把三重机关锁,要打开这个机关锁,本身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就算你能打开,进入到监牢内部,四块区域分别还有四道机关锁,一道比一道复杂难解。” 轩辕梦听罢,脸上却未露出半点气馁的表情,“那有何难?我不从大门进就是了。” 南宫灵沛很不给面子的又泼了盆冷水,“这座监牢建在地下,密闭性非常好,进入监牢的入口,只有一个。” 这盆冷水泼得好,轩辕梦脸上自在的笑容顿时消失,换做一脸苦恼:“你的意思是,我除了打开那些机关锁以外,没有其他方法进入监牢了?” “没错。” 轩辕梦烦躁地揉了揉额:“照你这么说,我根本就进不去嘛。” 南宫灵沛垂着目,似在思索什么,半晌后,他决然道:“我可以帮你。” “你会开锁?”轩辕梦一脸惊愕,没看出来,他还会撬锁! 南宫灵沛却摇头,看得轩辕梦一阵心灰意冷,不过他的回答,倒是让她满意:“你带一个狱卒来,必须是进入过监牢内部的人,我可以感知他的过去,破解机关锁的秘密。” 轩辕梦眼眸一亮,这个方法可行:“好,我先让窦钟去打探消息,晚上行动。” 第104章 国师赝月 窦钟休息了一下午,立马精神百倍。(..tw好看的小说) 听轩辕梦说要去劫狱,更是兴奋异常。 劫狱这种事,他年轻时没少做,乍然一听说要去劫狱,有些手痒。 轩辕梦被南宫灵沛泼了一下午的冷水,心里实在不平衡,终于找到机会,也泼一泼窦钟的冷水:“你会开机关锁吗?听说那个牢狱,一共有五道机关锁,一道比一道复杂,只要你能解开我就让你去,如何?” “呃……”窦钟一听就蔫了,摸着脑袋,为难道:“这个……我力气大,冲锋陷阵还行,解什么锁……那就算了。” 看着窦钟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轩辕梦终于找回点自信,今天实在是被南宫打击得太惨了。 “你先去监牢周围打探一下,然后把打探到的消息告诉我。” “嗯,小姐放心吧,打探消息这种事,我还算在行。”窦钟拍拍胸膛,立下保证后便离开了。 趁窦钟去打探消息的时间,轩辕梦将自己吃饭的家伙――扣在手腕上的乌金丝拿下,重新修复了一下。 要进入密不透风的监牢,少不了这东西的帮忙,看似普通的青铜护腕,里面却暗藏无数玄机。在这之前,这卷乌金丝只被穆采颐当做生活的辅助工具,经过轩辕梦自己的改良,现在,这东西不但能当攀岩的绳索用,还能作为武器防守与攻击,速度却比一般的刀剑快好几倍,变化多端,不容易防御。 这次进入监牢,不知会遇到什么,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预防万一。她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那就亏大了。 天还未黑,窦钟就带着消息回来了。 这家伙别看块头大,其实脑子不算太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优点,窦钟在打探消息上,就很出色。 她要进入的这座监牢,从高空处俯视,呈六角状,建造在地上的部分,只是监牢的最外层,监牢真正的核心,却是在地下。 能有资格进入监牢的,只有一等狱卒,而且她们虽然能进入监牢,却最多只能进入到第三层,只有国师本人,才可以进入到监牢的最底层,也就是第四层。 这就是说,投机取巧的办法,到了第四层就结束了,想进入最后一层,只能靠她自己。 …… 南宫灵沛收回放在一等狱卒头上的手,眉目略显郁结,看样子似乎不怎么乐观:“我能帮你破解监牢最外部的以及监牢内部前三层的机关锁,但最后一层,只能靠你自己。” 轩辕梦点头,她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南宫灵沛的提醒,还不足对她的士气造成影响。 南宫的表情,并未因她的轻松而有半点舒展,反而更严肃道:“前三层都有足以致命的机关,你要小心,那里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我知道。”不用他提醒她也会小心的。 南宫摊开手边的纸,飞快在上面草草画出一幅地形图,“这是我仅能帮你做的,监牢防守极其严密,不可小觑。前三层,对你来说或许尚算轻松,但第四层……”冰雪般的手指,紧紧抓着手里的纸张,那紧皱的眉,始终没有舒展过:“我总感觉,第四层藏着未知的危险。” 轩辕梦知道他在担心自己,轻轻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从他手里抽回地图:“你放心啦,我是死过两次的人,阎王爷都不敢收我,你怕什么?” “可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急切地想要看到她的未来。 “安啦安啦,我会平安归来的。”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十全十的把握,但总不能还没开始行动,就灭自己的威风吧。 南宫灵沛惴惴不安,窦钟却力挺轩辕梦:“小姐,我相信你的实力,不就是个破监牢嘛,这世上,没有你去不成的地方。” 窦钟是不清楚那座监牢的恐怖,所以才会这么说,不过听他这么一讲,轩辕梦紧张的心情顿时放松下来。 夜深之时,轩辕梦换上夜行衣,躲过监牢外的一队守卫,潜入到天牢的大门前。 按照图纸上所绘,轻轻转动机关锁上面的齿轮,左两下,右三下,再逆时针转两圈,只听“喀嚓”一声,锁舌弹开的声音。 看样子,这个什么无坚不摧的监牢,也就这个德性,并没与多神奇嘛。 轩辕梦闲庭信步,来到监牢的第一块区域,随意瞥了眼手里的图纸,便朝前迈出步子。 又是一声轻微的“喀嚓”声,但她很清楚,这绝不是锁舌的声音,至于是什么发出的声响…… 心头猛地一道电光划过,来不及深入思索,连忙运气,单手在地面一撑,将自己的身子高高抛起。于此同时,原本光滑的地面,突然冒出无数尖利的刀刃,寒光闪烁,幽利可怖。 飞快射出手里的乌金丝,钉入对面的横梁,矫捷的身影在半空翻转,借助手中力道,越过地面的利刺,堪堪落在利刃的边缘。 轩辕梦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脚下再冒出无数骇人的刀刃来。(..tw好看的小说) 抹了把脸上的冷汗,太特么吓人了,如果她反应稍慢上半秒,这会儿已经被捅成马蜂窝了。 是自己大意了,以为这座监牢也就那么回事,那些可怕的陷阱只是为了吓唬人而已,现在……回头又看了那眼雪亮的刀山,忍不住长吁口气――这里,果然是很恐怖的。 第一区域的陷阱算是过了,但她明白,后面肯定还会有更厉害的机关陷阱在等着她。 按照图纸,打开第一层的机关锁,来到第二层。 与第一区域不同,这里不是一个宽敞的大厅,而是一道长长的走廊。 走廊是很普通的走廊,看不出任何异常,但是否普通,只怕要真的走上去才能知道。 经过刚才那么一吓,她不敢再小觑这个监牢的机关,趴在地上,点燃火折,仔细研究走廊上的地砖,忽然发现,在光源下,有些地砖的颜色,和另外一些并不相同。 难道,奥妙就在这些颜色不同的地砖上? 但问题是,到底哪一种颜色,才是正确的道路。 左看看右看看,却怎么都看不出个所以然来。 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 到底哪个?红色的,还是青色的? 娘之,豁出去了! 轻轻抬脚,踩在一块红色的地砖上。 神经高度紧绷,等待着可怕机关的启动,可等了足足有半刻钟,都没有发生任何事。 一滴黄豆大的汗珠,从脸颊边坠落,滴溅在地砖上。 这辈子还没这么紧张过呢,连当年高考,她都是抱着轻松愉悦的心情去参加的。 第二步,第三步,第四步…… 不算长的走廊,却像是走了一个世纪,眼看胜利在望,谁料,脚下地砖的颜色开始飞快变幻。 娘之!能不能不要这么玩她! 不敢怠慢,在脚下红色地砖变为青砖时,连忙踏上另一块红色的地砖,可脚还没站稳,红色的立马又变成了青色,就这样往复循环,脚下虽不停在动,却怎么都到达不了对面。 仰头环顾四周,却发现四面墙壁全以坚固光滑的大理石砌成,自己手里的乌金丝,根本就没有着力点。 可恶!难道只能前功尽弃了吗? 她偏不信邪! 看准前方一个安全的角落,乏力狂奔,管他踩到的是青砖还是红砖,姐不跟你完了。 刚冲到角落里,气还没喘匀,无数箭矢便如蝗虫泛滥般,从走廊两侧射出,如果现在她人还在走廊内,无论轻功再好,都不可能躲过密集如雨的箭矢。 幸好幸好,她多长了心眼,要是直接这么走上去,现在的结果,可想而知。 打开第二层的机关锁,来到第三区域。 因为监牢是建造在地下的,所以没有窗户,只有几盏光线微弱的长明灯,为这地狱一般的监牢,带来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光芒。 第三层,怎么看都看不出哪里有异常,就是一间间用精铁打造的监牢,整齐地分布在一片区域中。 虽然看不出异常,但她却不敢放松警惕,前两层都有那么厉害的机关,没道理这里反而安全。 机关,机关,机关到底在哪? 每迈出一次步子,就像是踏在死神的手上一样,过于安静的气氛,倒更令人恐惧。 该死的窦钟,说什么这世上没有她去不成的地方。靠之!你丫来走走,不吓死你才怪。 头皮阵阵发麻,比刚才走长廊时还要紧张。 “嘶嘶――”诡异的声音,在落针可闻的空间里,显得尤为清晰。 轩辕梦竖起耳朵,努力辨别声音发出的方向。 可不论她怎么听,都听不出这诡异的声音发自哪里。 蓦地,呼吸变得急促而艰难,像是被人掐住了嗓子一样,这分明就是窒息的感觉。 原本以为自己中了毒,可一摸脉象,却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奇怪,到底怎么回事。 完了完了,快不能呼吸了! 艰难地冲到开启第四层区域的机关门前,却发现图纸上的内容,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不是吧,不是吧!天要亡她啊! 挠门挠门!挠不开啊! 到底怎么回事,刚刚还一切正常,怎么突然就不能呼吸了?又没中毒! 目光飞快在周围扫视,突地,在一处不显眼的地方,看到了一根长长的竹管。 问题,一定就出在那个竹管上! 纵身飞扑过去,刚接近竹管,腰上的衣带就开始往竹管的方向飘,就像有一股力量,正往竹管的方向拉扯。 吸力?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轩辕梦将手放在竹管前,果然,一股吸力正在吸着自己的手心。(..tw无弹窗广告) 因监牢建造在地下,所以必须用特殊手法与外面的空气连接,否则,地下的人便会因窒息而死亡。而这只竹管,作用正好相反,一旦触发机关,竹管便会向外抽取空气,直到这里变成一个真空的空间,只要是活物,都无法在没有空气的环境下生存下来。 这么变态的机关,到底是谁想出来的? 不过说句实话,这机关虽变态,倒也蛮有新意的。 新意?还新意呢,再不赶紧想办法,她非得窒息而死不可。 扯下身上的一截布料,紧紧塞住管口,虽能暂时阻止管子吸取空气,但竹管的吸力太大,布料能维持的时间不长,她必须,尽快解开第四层的机关锁。 机关锁机关锁!说到底,其实就是高中的排列组合,这种智力题,一向都不是她的强项啊! 机关锁一共有四个齿轮,每个齿轮有两种转法,逆时针和顺时针,每一个方向,还有十个刻度,这么算下来,四个齿轮就是――116280种排列方式?! 要了她的老命吧! 怎么办怎么办!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是谁,赶紧来救救她! 一通乱捣鼓,没有捣鼓开,轩辕梦欲哭无泪,难道她这一次,要死在自己的低iq上? 那么多种排列方式,就算天下最聪明的人来了,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解开吧。 她突然后悔了,谁tmd怂恿她来救血瞳啊! 不行,一定要解开,就这么死了,她就是到了阴间,也得被其他鬼魂笑死。 按照正常的解法是行不通了,如今,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不走寻常路! 不就是把破锁子嘛,既然解不开,那就干脆毁掉! 将纤细的乌金丝探进齿轮,勾住里面的机械,猛一用力,连续咔咔几声,四个齿轮应声而断,最后一道复杂的机关锁,就这样被她解给了。 收起乌金丝,轩辕梦得意一笑。 谁说做事一定要循规蹈矩?条条大路通罗马,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手法,根本不重要。 最后一道机关锁解开,下面,就到重头戏了吧? 不知最后一块区域,会设计什么样的机关,毕竟那可是这座监牢的核心区。有什么挑战都一起来吧,到这个时候,她反而不紧张也不害怕了。 可出乎她的意料,最后一块区域,直至她走到关押血瞳的牢房前,也没有遇到任何的伏击陷阱。 离她不到三丈远的地方,就锁着她要找的人――血瞳。 浑身赤裸,呈大字型被铁链紧锁在十字形的刑架上,在他身上,白日所见的血红色图腾已经消失不见。 他似乎正处于昏迷中,双目紧闭,没有察觉有人到来。 为什么她与他每次的见面,他都是光溜溜不着寸缕的呢? 这种宿命的安排,让她不禁感到一阵蛋蛋的忧伤。 “血……”刚欲开口,却猛然察觉到一股强烈的杀气,不偏不倚,正好来自她的身后。 手中的乌金丝,在转身的刹那,朝身后射去,一道红色的影子,在黑暗中如鬼魅闪过,落在了昏迷的血瞳身前。 牢房的两侧,燃着一排白蜡,那点微弱的光线,只能让她看清对方的大致轮廓。 是个很美的女人,美得不像话了。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宛东女子和龙华女子一样,在女尊男卑的制度下,经过几百年的繁衍,身材通常比男人健壮,长相比男人粗犷,性格也比男人刚硬。因为基因的原因,她们就算自小生长在昊天,也不会像昊天女子那样娇小玲珑,娇柔貌美。 但眼前的女子,身材高挑出众,面相妖娆清魅,连笑容都是那么的勾魂摄魄,轩辕梦盯着她看了半晌,只得出一个结论:又是一个超自然的逆天存在。说她是昊天人吧,可她那种倨傲冷然的气度以及高挑健美的身姿,都不符合昊天女子的特征,这么一看,她只能是宛东人,既然是宛东人,女子长成这样,也算是残了吧,就跟自己一样。 一边打量对方,一边握紧了手里的乌金丝:“你是何人?” 女子轻笑,连笑声都是那么得娇媚惑人:“这句话,该我问你才对吧?” 想想也是,轩辕梦不动声色向前走了半步,亦笑着道:“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应该就是国师赝月吧?” 女子又是一阵轻笑,十分开心:“哎呀,真聪明,你猜对了。” 这女人……轩辕梦直觉,对方不好应付。 “那你可能猜出我是谁?”轩辕梦故意用这种无聊的问题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赝月像是没察觉到她的用途,当真捏着尖尖的下巴,认真思索起来:“你?让我想想……江湖上,似乎没听过有你这么一号人,庙堂上,我更是没听过有你这号人,不过,我也不会把你当做无名小卒来对待,因为能闯过四锁连环千机阵的人,一定也有相当的实力。” 四锁连环千机阵?就是监牢外那四个破锁加几个没营养的陷阱? “不过……”妖娆的身影在黑暗中浮动,她不得不承认,这女人穿红衣裳比自己好看,首先那身高,就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来,“四锁连环千机阵的考验,才正式开始。” 女人的意思,就是说,她自己才是这个阵法的最高级核心喽? 很好,终于遇见一个比她脸皮还厚,却能厚得如此优雅的女人。 “你觉得你能拦的下我?”不是她自负,她只是相信自己。 赝月以手轻捋垂在身前的漆黑长发,神态悠然自若:“不是我觉得,而是我……一定能拦得下你。”话落,红色的身影突然消失在昏暗的牢房内。 轩辕梦倒也不急,这种把戏,她看得多了! 精神集中,凝气于神,在红影出现在身后时,她如一道闪电般,朝红影的身后闪去,同时,一拳打向对方的腹部。 赝月似乎也没想到她竟有这种速度,诧异之下,连忙撤身,轩辕梦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一鼓作气,趁势追击。手中的乌金丝,如同诡异的灵舌,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朝赝月袭去。 赝月被迫闪避,略显狼狈地退回到原地。 轩辕梦冷笑:“怎么样?还要继续吗?” 明明输的人是赝月,她却不屑轻哼,“你以为,这样就算是打败我了吗?” “难道不算?”这女人八成是被刺激傻了吧。 诡异的笑,浮现在赝月的唇角,只见她缓缓抬起双手,凭空画了一个符咒,然后,修长的指向两旁拉开,不可思议的事,就在这时出现了! 两排白蜡上的烛火,竟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般,渐渐凝聚在一起,飞向赝月。 更令人不敢置信的是,那些烛火,在赝月的手里,竟逐渐形成了一支火红的长剑。 “这……”她几乎以为自己见鬼了:“你是变魔术的?” 赝月嘴角的笑意拉大,红色的火剑,已在她手里成型。 “刷――”毫无征兆的,一道火红的流光朝轩辕梦飞来,她连忙侧身闪避,在闪避的刹那,她看到赝月手里的那支剑,从自己的衣带上划了过去,落地时,那被削断的一截衣带,刚好飘飘悠悠落到自己眼前。 她惊呆了! 这难道就是南宫说的,有名而无形的力量? 赝月宽大的袖袍,无风自动,她手腕轻轻一挥,那把火色的长剑瞬间便消失了,仅眨眼的瞬间,她手里,就多了把火色的弯刀。 轩辕梦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晕一晕为好,她是在做梦吧?一定是的。 “现在,你还有把握带着这个犯人离开吗?”赝月随意转动着手里的弯刀。 轩辕梦吞了吞口水:“对付你,绰绰有余。” 赝月咯咯一笑,手里的火色弯刀,映着她绝丽的容颜,就像个千年狐狸精:“我相信你的实力,如果你要逃走,我是无论如何都留不住你的,但如果你要带着他……”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但意思很明显,轩辕梦想要带着血瞳一起离开这座监牢,是绝不可能的事。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要放弃,但她突然想到了一句穆采颐曾对她说过的话: 失败的人只有一种,那就是在没成功之前就说放弃! 那么多的痛苦,她都支撑过来了,见过地狱最可怕的风景,还有什么,是可以成为阻挡她脚步的障碍呢? “带着他,我也能从这里安全离开,你信是不信?” 赝月一愣,旋即嗤笑道:“不自量力的人,我见过太多了,可是每一个,都让我无比失望,包括我身后的这个男人。” 淡淡瞥了眼赝月身后的男子,轩辕梦平静道:“他是他,我是我,难道你一直都是用嘴巴来逞强吗?” 这句话似激怒了赝月,她扬手一挥,手里的弯刀便朝她迎头击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真正的实力,看看到底谁才是用嘴巴逞强的人!” 弯刀携着一股炙热的气流朝她卷来,轩辕梦迅速向后一撤,甩出手里的乌金丝,紧紧缠住赝月投来的弯刀。 一溜火星迸现,虽说有名无实,但那弯刀与乌金丝触碰时的强烈打击感,却真实无比,甚至震得她手腕微麻。 这个赝月,难道是怪物吗?竟能凭空生出一把武器来,轻功又是如此的高。还说血瞳是怪物,她自己明明才是怪物。 用力一扯手里的乌金丝,弯刀在她的大力拖拽下,“噌”的一声飞了出去,钉在了牢房的横梁上。 这下,赝月这女人,该没辙了吧? 谁料,刚一转身,便见那把被甩出去的弯刀,竟重新出现在赝月的手里。 该死!她怎么忘了,那把刀根本就不是实物,就算被她打飞,她依然可以重新凝聚一把! 赝月的手,轻轻抚过弯刀的刀身,就这样,那把弯刀在她的轻抚下,又变成了一支火红的回旋镖,“我说过,想从我赝月的手下救人,绝无可能。” 轩辕梦这下是真的头疼了,赝月就像是一个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开的迷,只凭勇气,根本不能将其打败。 “还要打吗?”她轻转手里的回旋镖,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 深吸口气,“当然,我今天来这里的目的就是救人,没有救到人,我是不会走的。” 赝月手下的动作微顿,因为监牢的光线实在太暗,所以根本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你不怕……死在我的手上?” “怕有用吗?” “你可以一个人离开。” “可惜,我的人生字典里,从来都没有临阵退缩这四个字。” 虽然看不到赝月的表情,但轩辕梦却清楚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杀意,“说得好,说得真是太好了。哎呀,我都要感动得落泪了,不过,在我的人生字典里,也没有手下留情这四个字。” 赝月的眼神亮了亮,一条火龙冲天而起,那是她手里的回旋镖。 看准火龙的中心位置,轩辕梦迅速射出手里的乌金丝,企图缠住中央的回旋镖,可半途中,那回旋镖却凭空消失,紧接着,又在她的身后出现。 有质而无形,这就是赝月的厉害之处。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血瞳那家伙会落到她的手里了,这女人根本就不是人,而是妖,修炼千年才成型的老妖怪! 眼看要落败,一直昏迷不醒的血瞳突然睁开了眼,那双血色的眼,在昏暗的室内,就似两颗高悬在夜空上的妖星。 “火……烛火……”嘶哑暗沉的声音,虽然微弱,却一字不漏的落入轩辕梦的耳中。 火?烛火?他在暗示什么? 赝月似乎没想到血瞳会突然清醒,目光一寒,有些恼怒的反手一挥,“闭嘴!” 血瞳本就受了重伤,被赝月一击后,立马又昏了过去。 这一切都被轩辕梦看在眼里,血瞳刚才那三个字虽然简单,听着像是没有任何意义,但仔细一想,似乎与赝月那古怪的武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而且,看她那恼羞成怒的态度…… 有了! “喂,敢不敢再来与我挑战一次?”之前的紧张与惊骇全然消失,轩辕梦半倚在墙边,漫不经心道。 赝月被血瞳那么一闹,之前冷静优雅的气度顿时被破坏殆尽:“他奶奶的,这臭小子怎么说醒就醒!” 轩辕梦眨了眨眼,又掏了掏耳朵,如果刚才不是她在做梦,那就是这个世界再次玄幻了。 赝月不但气质变了,连声音都变了,那一句他奶奶的,当真是驾轻就熟,从她嘴里吐出,竟一点维和感都没有。 “还想与我比?”赝月绷着脸,回旋镖消失,重新出现在手里的,是最开始的那支火剑。 她用力点头:“比,当然比。” “哼,能从我这把火神剑下活命的,这世上不超过三个。”红衣飘动,眨眼间,赝月就已近在眼前。 轩辕梦却微微一笑,一点也不惊慌,“那我就是这三个中的其中一个喽?” 赝月招招狠辣:“说大话谁不会,看剑!” 轩辕梦左突右闪,虽没有机会还手,却也让对方伤不到自己一根毫毛。 “看好了,你可别说我欺负你哟。”趁赝月一剑刺来的瞬间,轩辕梦一个后空翻,火红的剑从她身体中的空隙穿了过去,她嘿嘿一笑,看向因失手而一脸愤懑的赝月:“既然是无形之物,那我就让它真正变成无形!” 不再使用乌金丝,而是徒手去抓赝月手里那把火红的长剑。赝月大惊,没想到她胆子这么大,竟然敢硬碰硬,可这时已经来不及收势,眼睁睁看着轩辕梦握上自己手里的火神剑,就在她的手与剑锋相触的刹那,剑刃从中一断为二,断裂的部分,全部幻化为一簇簇火苗,飞回到了烛芯上。 赝月猛地向后一退,气急败坏的收回手里的火剑,与此同时,轩辕梦闪身到她背后,用乌金丝割断了拴在血瞳身上的铁链。 “我说过,我的人生字典里没有临阵脱逃这四个字。”她凑到赝月耳边,嬉笑道:“赝月大人,真是可惜,这一场赌局,你输了。” 赝月猛地回身,扬起宽大的袖袍,朝她抓去:“混蛋,你给我回来!” 轩辕梦足尖一点,抱着血瞳轻飘飘飞向门口,赝月只有望人兴叹的份:“原来你是只纸老虎啊,除了会操纵火吓唬人以外,你还会什么?” 赝月气得脸都红了:“你回来,我们重新比过!” “比?你都输了,还拿什么跟我比?”轩辕梦歪着脑袋,斜目瞥她一眼,忽地嗤笑出声:“做女人,就要有女人该有的气度,可我怎么看你都不像女人,反倒是个只会斤斤计较的小男人。” 赝月的脸更红,不知是被气的还是什么原因,顺手抓了个东西,扬手就朝轩辕梦砸来。 “哈哈哈……赝月大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啦!”抱着血瞳,轩辕梦长笑而去。 第105章 南宫对爱的发问 血瞳受的伤并不重,但不知那古怪的赝月给他用了什么妖法,竟昏睡了一天一夜还未苏醒。 轩辕梦瞪着在床上睡得香甜的男子,恨不得将自己三十六码的脚狠狠在他脸上碾两下。 转向一旁正悠然饮茶的南宫灵沛,轩辕梦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激动道:“南宫,你知道吗?那个女人,竟然凭空就变出了一把火红火红的剑,不但能变出剑,还能变出刀,变出回旋镖,太神奇了!” 南宫喝茶的动作依旧优雅沉静,他抬头看了眼轩辕梦,复又垂头:“你从昨天到现在,已经说了不下二十遍。” 激动的神情僵在脸上,这家伙说话的语速倒是越来越顺溜了,可惜,他现在除了给自己泼冷水就是泼冷水,浪费了那一把悠然沉润的好嗓音。 “我只是有些不敢相信罢了,虽说有名而无形,但那女人操控火的能力,实在太可怕了。”昨天的胜利只是侥幸,如果她估计的不错,赝月的实力应该与火势的强弱成正比,不敢想象,如果在一片熊熊烈火中与她对决,结果会是怎样。 南宫放下茶蛊,淡淡道:“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提防她,每使用一次特殊能力,便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就像我开一次天眼,至少今后一个月内,无法再使用第二次。” 听南宫这么一说,轩辕梦神色微动,脸上因忌惮赝月的愁闷也跟着消失:“哦,原来如此,这下我就放心了。” “不过,你也不能小瞧她,能将这种无形之气运用得如此娴熟,便说明她并非一般人。”南宫灵沛又补充一句。 轩辕梦清浅一笑,“没关系,只要这种能力不是无穷的,就对我造不成威胁。”赝月再厉害,那也是个人,不是神。只要是人,她就有信心打败她。 南宫灵沛起身,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看了眼床上安睡的血瞳,推门而出:“今夜,他应该就能醒了。” “南宫。”轩辕梦也跟着起身:“抱歉,让你做了自己不想做的事。” 无需明说,谁都知道,这个不想做的事,便是昨天夜里,利用特殊能力窥探一等狱卒脑中回忆的事。 南宫灵沛曾说过,这种特殊能力,他希望一辈子都不会再用到,而她也承诺过,不到万不得已,不会逼他使用,而昨天……她食言了。 清雅的身影在门前静立了一阵,他缓缓伸手,推开房门,在跨出门槛前,回过头来,目光安逸而柔和,“不,那就是我想做的事。” 轩辕梦愕然,想出言询问,却看着他悠然离去的背影,将所有话吞回了肚子。 有些话,说不说,对于结果来说都是一样的。 她该感谢他的宽容和体谅,而非一味去愧疚和抱歉。 早就说过,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善解人意啊…… 如果床上那位也能善解一下人意,赶紧醒来,那就完美了。 不过南宫说过,他今晚就能醒来,对于南宫说的话,她是深信不疑,不是因为他的超能力,而仅仅是因为信任。 到了晚间,床榻上一直没有动静的人,终于发出了微弱的声音:“水……我要水……” 正单手支撑在桌面上闭目养神的轩辕梦,猛地惊醒过来。 南宫灵沛说的没错,这家伙真的醒了! 不过他现在这幅模样,怎么看怎么讨厌。 明明昏睡着,脸上却摆出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初见面时,这家伙给自己的印象就很不好,真是狗改不了吃屎,过了两年,这家伙还是这么得惹人厌。 望着紧阖双目,微张着干裂的唇,朝空中伸出一只手,不停地喊着“水,给我水”的血瞳,轩辕梦冷哼两声,转过身,拎起桌上的茶壶,对准血瞳的脸,“好啊,不是想要水吗?这就给你!”一边说,一边将茶壶里冷茶,浇在血瞳的脸上。 茶水淅淅沥沥,如飞珠溅玉,淋了血瞳一头一脸。 “唔……坏女人,我杀了你!”前一秒还神志不清的男子,猛地从床上弹起,屈指成爪,朝轩辕梦的面门上抓来。 单手架住他袭来的爪子,轩辕梦不急不缓,将茶壶里剩下的茶水,全都淋在了血瞳的脑袋上。 睁着迷茫的眼,血瞳这家伙虽然醒了,但意识似乎依旧不怎么清楚,他瞪大血红的眼,死死盯着轩辕梦,忽地仰天一声悲呼:“完了完了,我一定是被那坏女人给害死了!要不然我怎么会见到轩辕梦!” 额角青筋迸跳,轩辕梦狞笑着,一把掐住血瞳的脖子:“你刚才……说什么?” “呃……你你你……”血瞳被她掐的气息不畅,一个劲翻白眼:“鬼……也有体温?” 轩辕梦将他扯到自己面前,“老娘真想一把掐死你这没天良的混账王八蛋!” 血瞳手脚并用,不停挣扎,却怎么都无法从她手中挣脱:“快……放手,我要……死了……” 恶狠狠瞪他一眼,轩辕梦用力一推,将血瞳重新推到在床上,血瞳正要起身,脖颈却蓦地一凉,转头一看,一把锋利的匕首,正架在他的咽喉上。 “告诉我,你是不是对夜鸦使用了摄魂术?你最好一字一句老老实实给我道来,否则,我立马割断你的喉管,把你的心脏挖出来再喂你吃下去!” 血瞳的脑子依然有些不太清醒,他揉了揉眼睛,想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你是……轩辕梦?” “不然你认为呢?” “你是人是鬼?”感觉到脖颈上的凉意,血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轩辕梦逼近他,毫不避讳地盯着他血红的眼睛:“我是从地狱最深的深渊里爬出来的恶鬼,专门来找你索命的!” 如果放在平时,血瞳或许会不屑地说一句“你骗谁啊”,可现在这种情况,昏暗的房间,死寂的气氛,冷幽的面庞,寒意渗骨的双眸,眼前的女子,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吃人索命的厉鬼,血瞳吓得惊声尖叫:“别别别!我真的没有害你,是轩辕慈,她身边有个会偃术的妖婆,是她!是她控制了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啊!你要报仇索命,也别找我这个受害者,我都被她害的半死不活,你……你别冤枉好人!” 架在他脖子边的匕首松了松,轩辕梦挑眉,疑惑道:“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控制你去控制夜鸦?”这世上有能控制血瞳的人吗?她对此表示怀疑。 近距离的相视,轩辕梦身上的体温隔着被子传递到血瞳的身上,使他混沌的脑袋,开始渐渐变得清明,他惊疑不定地看着轩辕梦:“你……是人吧?” “你说呢?”咧了咧唇,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 “呃……”她的牙齿很好看,不过却给他一种随时会扑上来咬断自己喉咙的感觉:“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怎么会……”后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那支远离了他咽喉的匕首,又不知不觉贴紧了他的肌肤。 轩辕梦用刀背拍了拍他的脸:“把你知道的通通告诉我,至于我是人还是鬼,这与你无关。” 血瞳吞了吞口水:“怎么会与我无关?如果你是人,那就代表我还活着,如果你是鬼,那就说明我已魂归离恨天了。你是人是鬼,与我可有着密不可分的切身关系呢。” “闭嘴!”再好的涵养,在这家伙面前,都会消失的分毫不剩。她终于明白,赝月为什么在他清醒后,会由高雅变为粗俗,这家伙有连神仙都能逼疯的能力啊。 在“闭嘴”二字落下后,血瞳猛地将嘴巴闭紧,一丝缝隙不留。 轩辕梦扶额长叹,她忽然觉得,救回这家伙,其实是个非常非常大的错误。 “废话少说,就把你控制夜鸦杀我,以及后来发生的所有事,全部一五一十告诉我。” 血瞳闭着嘴,用力摇头。 轩辕梦双目一眯,转了转手里的匕首,森然道:“不愿意?” 血瞳还是摇头。 轩辕梦怒了,一巴掌狠狠拍在血瞳的脑袋上。一阵天旋地转,血瞳委屈大叫:“你打我做什么!” 轩辕梦冷冷一笑:“打你?打你还算是轻的!我tmd想一刀宰了你!” 血瞳往后缩了缩,弱弱道:“你好粗鲁。” 轩辕梦耐心尽失,一把提起血瞳的领子,将刀尖抵在他的喉结上:“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回答我的问题,二是我割断你的喉咙,让你真正魂归离恨天,选吧!” 血瞳扭了扭身子:“是你让我闭嘴的,我不张嘴怎么回答你的问题?” 这家伙明显是在拿她开涮,轩辕梦也懒得再跟他废话,手腕一翻,一阵割裂的疼痛在血瞳脖颈蔓延开,他伸手一摸,顿时倒抽了口冷气。 这女人还真下得去手,脖子上的血跟开了闸一样往外急涌,瞬间就染红了身上的锦被。 “你你你……”他抖着手,脸色青白。 轩辕梦寒声道:“说是不说?” “我我我……我说!”血瞳这次是真的害怕了,他见识过各种各样的威胁,但都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根本就不敢付诸于行动,可眼前这女人,简直就不是人,说下手就下手,一点都不留情面。 “两年前的一个晚上,那个与我打赌的女人将我带出石室,告诉我辟天就在皇宫,让我去拿,我信以为真,就秘密潜入了宫中。可刚一进宫就遭人暗算,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被锁在一个地下室里,轩辕慈带着一个古怪的女人,不知对我做了什么,然后我便失去意识了,再次醒来,却躺在京城外的荒郊上,昏迷期间发生的所有事,我一点印象都没有,现在也一样,每到月圆时,我就会莫名失去意识,然后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要命的是,我压根就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其实我比你更倒霉啊,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能控制,你还这么对我,简直没天理!”血瞳一股脑,连气都不喘将两年前发生的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说完后,又摸了把脖子,被依然不停往外涌的鲜血吓得魂飞魄散:“坏女人,你这个比赝月还坏的女人!我要死了,我被你这个坏女人杀死了!” 轩辕梦眉头狠狠一拧,抬手飞快在血瞳的脖子上点了几下,汩汩直流的鲜血一下子就被止住了,血瞳被惊得一呆,刚想说话,轩辕梦又在他胸口上连点了几下,只见他嘴巴大张,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tw[] 哑穴。 经过两年的淬炼,现在点哑穴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易如反掌,闭着眼睛也驾轻就熟。 虽然对血瞳所说依旧持有怀疑态度,但也信了八九成。这家伙和白苏不一样,白苏是单纯,他是大脑神经粗条,常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他却傻乎乎信以为真,轩辕慈应该就利用了这一点,把他当成了一个既不费时也不费力,却方便好使的杀人工具。 蠢货!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越看这家伙越闹心,如果不是他的愚蠢,夜鸦也不会死。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说到底,夜鸦的死,他依然是罪魁祸首! 血瞳还在那手舞足蹈,轩辕梦问了他这么多,他只有一句话想问,那就是,她是如何将他从赝月手里救回来的。 可他不论怎么喊怎么叫,就是发不出声音来。 轩辕梦静立在榻边,看着他傻兮兮一个人在那耍猴,不但不觉得好笑,反而在心底升起一股无名怒火,在血瞳掀开被子,企图下床与找纸笔时,那股怒火终于到达了临界点。 “你去死吧!混蛋!”一拳将跳下床的血瞳击飞,幸好后面就是床,血瞳的身子在撞到墙后,正巧又落回到床上。轩辕梦嫌恶地瞥他一眼,也不管他是不是受了伤,会不会受寒,转身便推门而出。 轩辕梦刚带着一股怒火离开,对面的门就无声打开,南宫灵沛自门内走出,看了眼她离开的方向,轻轻一叹。 推开对面的门,南宫灵沛走到床边,将血瞳扶正,为他盖好被子,当手指移到他头上时,他倏地收回手,眼中闪过一丝激涌的复杂情绪。 反复几次,他将手指放在血瞳的头顶,然后收回,最终还是决定,不去窥探他的过去。 是是非非,人世间的各种矛盾冲突,爱恨情仇,原本就不是他应该去窥视的。 他犯了一个错误,一个原本……不该犯的错误。 曾以为,自己这一生,都可以不受感情的左右,那样的东西,在他看来,实在是太虚无,也太飘渺了,但明显……他又错了。 可感情,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是能让人,放弃自己的信仰,生命,甚至是自尊吗? 他不懂,但又似乎有点懂。 走到窗边,推开窗户,望向遥远的夜空。 今夜的月色,似乎极好,明媚的月光,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和,将这世界的男男女女,都笼罩在这一片温柔的清霜下。 街角,有一对相爱的恋人,正在依依话别,他们的脸上,有一种神奇的力量,这种力量,让原本平凡的相貌,也变得美丽起来。 看着那一对恋人,南宫公子的脸上,浮起了一抹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温柔微笑。 月如空,星如梦。 多么美丽而醉人的一个夜晚啊。 …… “南宫,你在想什么?”最近,他出神的次数越来越多,原本这样的表情,根本就不该出现在他的脸上,轩辕梦静静望着他的侧脸,忽然发现,自己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他。 恍然回神,南宫灵沛转首,望着那双灿若明星的眼,神色再次变得怔怔的。 轩辕梦忍不住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手指留恋地,停留在他的耳侧:“南宫,你该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任何男子,在被女子问到这样的问题时,不是慌张逃避,就是欣然承认,可南宫的反应,却在她的意料之外。 “爱是什么?”与她对视良久,他问出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 轩辕梦调侃的神情僵在脸上,这个问题,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她竟被他一句话就问住了。 “你是怎么认为的?”把难题丢回给他。 他微微垂目:“是依赖,是仰慕,是思念,也是……” “珍惜。”轩辕梦淡淡接口。 南宫灵沛眨眨眼,似乎在等着她的解释。 “爱一个人,就要珍惜他,因为这世上,不会再有一个人,能像你爱他,或者他爱你那样,让你觉得幸福快乐。所以,才要珍惜这天下无双的至宝。” “天下无双的……至宝?”南宫灵沛似有所悟,那双古今无波的眼,第一次有激烈的情绪在跳动。 “你……爱上什么人了吗?”手指缓缓下滑,勾起他形状优美的下巴。 他也不反抗,目光专注的凝视她:“如果我觉得快乐幸福,是不是,就代表动了真情?” “那也不一定,关键要看你,是不是珍惜在意这个人。” “珍惜在意……”他晃了晃脑袋,被染成黑色的发丝,在她的手背上来回瘙痒:“我觉得,不是珍惜和在意,而是你愿意,用一生,去远远眺望那个人的背影,哪怕,她永远都看不到你。” 轩辕梦一怔,她永远也想不到,这样高深莫测,又带着一丝伤感和悲凉的话语,竟会从南宫口中道出。 “南宫……”嗓子有些堵,她宁可面对从无喜怒哀乐的南宫灵沛,也不愿看到这样的他。 “喂,你这坏女人,什么时候放我走!”美好中略带哀伤的气氛,就这样被某个不知好歹的家伙给破坏了,轩辕梦怒而起身,捡起一颗石子,朝二楼敞开的窗户扔去。 “咚”的一声,不偏不倚,正巧砸在某人的脑门中央。 “坏女人,坏女人!你快放了小爷,否则……”后面的话戛然而止,轩辕梦忍无可忍,又捡了颗石子,封住了他的哑穴。 这时,南宫忽地起身,“让我去吧,我有办法,让他老老实实留在你身边。” 很想重新研讨刚才有关“爱”的话题,可显然,人家南宫似乎已经不感兴趣了,轩辕梦只好悻悻道:“好吧,也就只有你,能忍受那家伙的喋喋不休了。” 南宫灵沛微微一笑,笑中带着一丝玩味,然后转身,消失在亭廊的尽头。 轩辕梦被那笑惊得呆住,一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南宫灵沛……他笑了? 不,最关键处其实并不是笑,而是那笑中,隐藏的一丝狡黠和调皮。 奇怪,这家伙最近变得好奇怪,都快让她认不出他了。之前在太女府,他那张脸,就跟个死物一样,不会笑不会怒,邵煜霆那面瘫脸,好歹还有个冷酷的表情,可他,根本没有任何表情,以至于她怀疑,他根本就不知笑为何物,但刚才…… 果然是她眼花了吧,那笑容,堪比冰雪消融,大地回春。 抬头望天。 天清气朗,万里无云,没有下红雨啊。 奇怪,真奇怪,太奇怪了。 伸了个懒腰,举目朝二楼看去。 很安静,估计两人正在促膝长谈吧,她相信南宫,所以根本不用担心。 闲来无事,出去逛逛街吧,这里交给窦钟,一般的小喽啰,随便应付。 陇海城,不但是宛东最繁华的城市,而且是三国中最大的海滨城市,街上的人,形形色色,来自天南海北。每个人,都有属于他们的故事,或美丽的,或忧伤的,或…… 本想悲秋伤怀一番的,可身后跟着的那些臭老鼠,实在大煞风景。 唉,好好的心情,全被她们给破坏了。 轩辕梦不动声色,悠闲地晃悠到一个小巷中,突地,手指轻弹,一枚准备留给血瞳的石子,倏地射出,伴随一声惨叫,一名黑衣蒙面人,从高高的房檐坠地,在身体与地面亲密接触的瞬间,她清楚地捕捉到一个轻微的骨裂声。 哎呀,只听着,就觉得好疼。 “本姑娘最讨厌在逛街的时候,身后跟几条讨厌的尾巴!”掸了掸衣袖,漫不经心道。 蒙面女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却又颓然跌了回去。 轩辕梦并不回头:“还不打算现身吗?是不是要让逼我大开杀戒,你这位幕后主人,才肯露面?” 躲在各个角落中的蒙面人,顿时有些惊慌,其中一名似乎是头领模样的人,看到轩辕梦的手指动了动,当下不再犹豫,从暗处现身,冲着轩辕梦的背影抱了抱拳:“冒犯之处,还望姑娘见谅。” “好说好说,我并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你们也是奉命行事,我能体谅。” 虽说轩辕梦的语气很温和,但那头领却无端觉得恐惧,依旧抱着拳,恭敬道,“姑娘,国师大人已在观海亭备好香茶,静候姑娘驾临。” 眉梢轻挑,是她?赝月! “我若不去呢?你们,会怎么对我?” 冷汗,自那首领的额头滴下,这似乎是一个非常难以决断的选择题。 若强行逼迫,她们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绝无生还的可能;若任务失败,国师那里……同样难逃一死。 就在她百般为难时,轩辕梦突然转过身。 “噌!噌!噌!”连续不断的拔剑声,所有蒙面人,皆进入备战状态。 轩辕梦突然笑了,负着手,一脸轻松地往小巷外走去:“驾临?嘿嘿,这个词我喜欢,显得我特别有地位。得啦,我也不为难你们,就陪你们走一遭吧。” 呼…… 所有人紧绷的心,这才松了下来。 “姑娘请——”那首领摸样的人,弯身做了个请的手势,在轩辕梦经过她身前时,悄悄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不得不说,赝月这女人很会挑地方。 观海亭,是陇海城观赏海景最佳的一处位置,四四方方的亭子,建造在礁岩之上,站在亭边,可以将蔚蓝壮阔的大海尽收眼底,同时感受海风的清新与舒爽。 “赝月大人还真是会享受,把这么好的地方给霸占了,实在太自私。”与自己同样颜色的鲜红长袍,赝月这女人,偏穿出了红色该有的妖娆,而非酷烈。 一边煮茶,一边浅笑,赝月对她的不敬丝毫不觉恼怒,沉静优雅的模样,与那天她带着血瞳离去时的气急败坏截然不同:“坐吧,梦……姑娘。” 一丝不好的预感在脑中炸开,轩辕梦盘膝而坐,目光紧盯对方藏在红色轻纱下的眼睛:“你刚才叫我什么?” “孟姑娘,难道不对吗?”赝月手执紫砂壶,姿态优雅地为她斟茶。 轩辕梦猛地扣住她的手腕,“你在打什么主意?”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个女人,已经得知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赝月依旧平静淡然:“只是请姑娘喝杯茶而已,我能有什么主意。” 顺势接过赝月递来的茶蛊,垂首轻嗅:“茶是好茶,可一起品茶的人若不称心意,再好的茶,也失了韵味。” 赝月只当没听懂她话中讥讽,嘴角微扬:“我这茶,可是雪云之巅最好的雪山银翠,每年统共只产三两,就是龙华皇室,也很难品尝的到。” 握着茶蛊的手一紧,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对面。 她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赝月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 之前那句梦姑娘,是梦,而非孟。 南宫说的不错,这个人,很厉害。她的厉害之处,不在于有名无形的武功,而是她的手段。 缓缓端起茶蛊,送到唇边,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对方的脸。 赝月很聪明,她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而非脸面,这样,就让自己无从探寻她的心底。 唇瓣刚沾上清香的茶水,轩辕梦便陡然出招,目标——赝月眼前的红纱! 赝月的反应速度超乎寻常地快,在她探手而出的瞬间,便伸手格挡,轩辕梦紧跟一招,却再次被她招架。 短短的时间内,两人已交手不下百招,狂戾的真气连亭子下平静的海浪也跟着一同翻涌起来,化作漫天雨水,洒向亭内。 最后一招,赝月并指成刀,砍向轩辕梦的颈侧,这一招又快又狠,赝月的那些手下纷纷呆住,能让自己的主子使出平生绝学的人,迄今为止,轩辕梦是她们见到的第一个。 不用看了,两人决斗的最终结果,赝月大人准赢。 可当赝月的手自半空劈下,眼看就要到达轩辕梦脖颈上时,一根金簪的簪尖,正精准地抵在赝月的喉咙上,细白的肌肤,已被簪尖刺出了一滴血珠。 所有人都看傻了,怎么……最后赢的,竟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糟糕了,连自己的主子都对付不了她,那她们…… 赝月面色惨白,似乎也对自己的失败而感到不可置信,轩辕梦两根手指夹着金簪,几乎没有用力,但赝月明白,只要她稍微动动手指,自己必死无疑。 时间仿佛静止了,连海面上跳跃的鱼儿,都被这里的一幕所震惊,停留在半空,保持着跳跃的姿态。 “呵呵,呵呵呵……”赝月不知是不是被刺激疯了,竟畅快地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到后来竟不可抑制,笑得在场诸人差点跟着一起疯。 终于笑够了,赝月轻轻扯开眼前的红纱,一双妙目斜睨面色沉冷的轩辕梦:“你会杀了我吗?” “你猜呢?”金簪岿然不动,轩辕梦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哟,瞧你紧张的。”赝月却不以为意,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划过轩辕梦紧绷的面颊:“我知道,你一定不会杀我。” “也许猜错了呢?” “不会。” “为何?” “你舍不得。” “我舍不得?” “没错。”赝月弯了弯唇角,手指从轩辕梦顺滑的长发中穿过:“你要是想杀我,早就下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手指微动,收回金簪:“你说的没错,我暂时还舍不得杀你。”想要接近宛东的女帝,少不了这个人为自己牵线搭桥。 “仅仅是因为利用吗?”赝月撩起她的一束发,在手里把玩。 轩辕梦眉心微蹙,扯回自己的头发:“我对你没兴趣。”赝月这女人虽然很有魅力,但对她来说,实在有些重口味了。 “不许再派人跟踪我,否则,我见一个杀一个。”起身,将茶蛊里的茶一口饮尽,轩辕梦将空的茶蛊丢给赝月,后者抬手接住:“怎么办?我突然对你有了兴趣,不如这样吧,你跟我一同回京,我将你引荐给陛下,然后……我们再好好切磋切磋。” “如你所愿。” 啪! 轻微的响声,两只手掌,在半空中相遇,旋即分开。 ------题外话------ 原本想说点什么,突然觉得,嗯,还是什么都别说了…。 第106章 两个疯子 赝月是个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在都无限骚包的人,她的马车,华丽程度堪比现代的房车。 长十尺,宽六尺,顶部有华盖,外部有围栏,六马同拉,侍人环伺。 车厢内更是要命,不但有舒服的软榻,狐毛毡毯,纯金香炉,甚至屏风镜台,茶几桌椅,一样不少。 望着此刻正欣赏侍人弹琴的赝月,轩辕梦连连叹息。 尝过世间最美的珍馐,对于一般的美食,岂能再提起兴趣?侍人的琴声很美,但比起她的小楼嘛,那差的就不是一点半点了。 “你好像很不高兴?”原本闭着眼睛欣赏琴音的赝月突然睁开眼,望着她,懒散道。 轩辕梦挪了挪身子,漫不经心地将投向窗外的视线收回:“我们是在赶路,不是在游玩,也不是在看戏。” “赶路是赶路,享受是享受,二者有关联吗?” 淡淡瞥她一眼,轩辕梦漠然道:“随你。” 赝月抬手,侍人立刻停下弹奏,抱着琴,缓缓退出车厢。 “你的眼里,有伤怀,亦有思念,能告诉我,此刻你的心中,想的是谁吗?”懒懒的赝月,从软榻上起身,挨到轩辕梦身边。 目光,落在身旁妖娆的面孔上,恍然间,让她不禁想起了那个同样妩媚的男子:“赝月大人对我的私事也感兴趣?” 赝月轻笑,柔软高挑的身子,整个依附在轩辕梦的身上,“当然了,你的事,我全部都感兴趣。” “是吗?”不动声色,往一旁退了退:“可惜,我最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就是我的私事。” “别人?”赝月又往前靠了靠,“你可以不把我当成别人。” “那把你当成什么?” 赝月笑意顿敛,神色肃然:“朋友。” “朋友?”轩辕梦嗤然一笑:“难道你没有听过一句话吗?” “什么话?” “伤你最深的,往往是你最好的朋友。”这句话,她是深有感触。 赝月挑了挑眉,目光若有似无从她脸上掠过:“哦,这句话啊,倒是有点意思。不过,你可以不把我当最好的朋友,普通的就行。”顿了顿,她又道:“我赝月这辈子,最不信的,也是友谊。” “你被出卖过?”轩辕梦不禁问。 赝月嘴角轻勾,看似在笑,却带着些微紧绷的涩然:“出卖谈不上,就是为自己的愚蠢和天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而已。” “代价?” “是啊,代价。”赝月突地闭上眼,深吸口气:“全家人的性命,包括自己的……尊严。” 准备好的调侃,再也说不出口,望着赝月脸上一闪而过的苦涩,她沉声道:“对不起。” 赝月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苦涩之意转瞬即逝,她再次攀上轩辕梦的臂膀:“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心里,在想着谁了吧?” 扯开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轩辕梦没好气道:“你管这么多做什么?真没见过比你还八卦的女人。” 赝月不以为意地笑笑:“说嘛,我很好奇。” “赝月。”她蓦地转头,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我越来越觉得,你不像是个女人,而像个长舌八卦、啰啰嗦嗦的小男人。” 赝月神色一僵,眼神古怪:“你不会了解,作为一国的国师,日子是多么的无聊,不为自己找些乐趣,怕是早就疯了。” “为什么愿意帮我?”虽然她能看出赝月的诚心,却总是想不通,自己与她的合作,竟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你不信任我吗?”赝月眨眨眼,眸子带出一丝受伤。 轩辕梦撇开眼,无奈摇头:“我若不信你,现在就不会与你坐在同一辆马车上。” “你刚才还说,最不可信的就是朋友,可你却如此的信任我,难道,你是爱上我了?”娇腻的声音,在耳边轻柔回荡。 轩辕梦拨开她探上自己脸颊的手,一脸的哭笑不得:“如果你是男人,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哦,是吗……”赝月忽地垂下眸,沉静的话语下,是无人可见的神情,“如果我是男人,还真想尝一尝,与你共赴云雨的感觉。” 轩辕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得了吧,算我求你了,别再说了。”一个妖媚的女人对自己说,想和她共赴云雨,实在太过重口了,她的心里承受能力还达不到那个强度。 赝月点点头,似乎很是善解人意,但……这一切只是错觉。 “我不说可以,但你要告诉我,你刚才心里想的,究竟是谁?” 看来,今天要是不告诉她,自己就别想清净了。 无奈,只好道:“一个男人。” “男人?”赝月不满意,摇头:“我知道你想的是男人,总不能是女人吧?” “一个我爱的男人。”这样总可以了吧? 赝月还是不满意:“我知道你想的是一个你爱的男人,难不成,你会思念像那位壮汉一样的男人?”赝月的手指,正巧指向前方骑马的窦钟。 轩辕梦嘴角狠狠一抽,这比刚才的话题更重口,太考验她脆弱的小心肝了。 “你想知道什么?”这个赝月,明显是在故意耍她。 赝月坐直身子,两只脚搭在对面的小几上,一副大大咧咧,散漫不羁的模样,“我想知道那个男人的一切,以及你们之间发生过的故事。” “真八卦。”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赞赏。若赝月真是男子,凭她这份率直和不拘小节,自己说不定会真的爱上他。 “说嘛说嘛,我想听。” 这辈子还从没被任何人逼到这个份上,通常,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也没有人可以勉强,第一次,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她真怀疑,赝月其实是老天专门派来克她的,否则,怎会在面对这个女人时,所有引以为豪的忍耐力全都消失不见? 为了自己的清净,她只好把自己和萧倚楼之间发生过的点点滴滴,像讲故事一样,声色并茂地讲给赝月听。 “你真的爱他吗?”当听到她决定先去找另一个夫婿时,赝月冷不丁提出疑问。 她没有考虑,立即点头:“当然爱。” 赝月却摆手:“不,你对他的爱,并不纯粹。” 轩辕梦不解:“你怎么知道,我对他的爱不纯粹?” 赝月仰起脖子,修长的颈项,既有女子的刚柔,又有男子的温润:“你说你另一个夫婿生性单纯,容易被骗,而他身怀武功,心思敏锐,更容易在这个世界生存,所以,你要先找到那个性子单纯的夫婿,至于他,你是一点也不担心。” “我这么做,有问题吗?”她要的是理性,而不是冲动。 “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赝月一边点头,一边侧首看她:“所以说,你对他的爱,不纯粹。” 轩辕梦挑眉,以示不解。 “你太理智了,把对一个男人的爱,放在现实这杆秤上去衡量,你考虑的,是他们谁最安全,谁最危险,而不是你自己,最想见到谁,最想保护谁。” 轩辕梦目瞪口呆,赝月简简单单一句话,像是只无形的手,狠狠在她的心房上抓了一把。 平静的心,顿时因她的一番言语,而变得动荡难平,飘摇无措。 是啊,她太理智了,明明最担心的,其实是萧倚楼,却因为种种现实的分析,而做了一个与心背道而驰的决定。 “为了照顾你的情绪,这一路上,我不会再命人抚琴。”赝月伸了个懒腰,将脑袋靠向她:“但不是我禁止抚琴,你的心,就能真正平静。” 该死的赝月,她明明就是故意的,她一定是看自己的心情太好,所以才故意说这些来刺激自己。 狠狠推开她的脑袋,轩辕梦掠身而出,飞上车顶,落在了后面一辆体型较小,相对简朴的驷马高车上。 血瞳正在自己跟自己下棋玩,刚掀开车帘,看到血瞳在自我对弈,轩辕梦还惊了一下,这混小子也会下棋! 可坐到他身边,往棋盘上一看,顿时傻眼。 下棋?下他个大头鬼的棋! 用黑白两种棋子,在棋盘上围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怎么看怎么诡异。 轩辕梦手一挥,棋盘上所有的棋子,悉数落到了棋盒中。 血瞳脸一垮,冲她嚷嚷道:“你干嘛,我好不容易才摆好的棋阵,全被你给破坏了!你赔……唔!”也没见轩辕梦的手动,一块绿豆糕就飞进了血瞳大张的嘴巴,堵住了他下面的话。 南宫灵沛正端坐于车厢角落捧卷阅读,听到这边的动静,微微抬目,看到血瞳狼狈的样子,顿感忍俊不禁。 轩辕梦再次看傻了眼,这家伙……最近笑的次数越来越多,竟不再是从前的面瘫脸了! 太奇怪,太奇怪了! “南宫。”蹭上去,与他并排而坐,目光一斜,落在他书中的书卷上:“桃花醉?” 南宫灵沛像正在干坏事的小孩一样,慌慌张张想把手里的书卷藏起,却不知该藏哪,一副手足无措的窘迫样。 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总比她当初看a片被抓包要好,但问题是,南宫灵沛看爱情小说,这就有些匪夷所思了。 《桃花醉》是这个时代比较有名的爱情小说,听说是十几年前的一位闺阁少年所著,当时,《桃花醉》一被印制出来,就被磬售一空,简直是到了全民疯狂的程度。《桃花醉》里的爱情,凄美动人,荡气回肠,每一个少男少女心中,都有一个《桃花醉》般的爱情梦,虽然她闲暇时也买过一本看,但里面的内容实在太狗血,故事太梦幻,那些不谙世事的少男少女看看还行,她都一大把年纪了,看那种东西,还不够掉价的呢。 可现在,南宫抱着这么一本给少男少女看的梦幻小说,是怎么一回事? 南宫很无措,南宫很羞怯,他想把那本书藏到屁股下,却又觉得不妥,于是,只好红着脸,捂着书页,等待轩辕梦的嘲笑。 虽然她很想逗弄他,但怕伤了他的自尊,所以,绞尽脑汁回想自己曾看过的一个片段,轻声道:“虽然男主人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但女主人公也不该离开男主人公,不管什么误会,只要坦诚相待,都是可以化解的。” 南宫灵沛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也会看这种书:“你……说的对。” “男主人公一定恨死女主人公了,就那样抽手而去,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他。”一声叹息,当时看到女主人公因误会而离开男主人公时,她就没再看了,一眼就能看到结尾,还有什么好看的。 南宫灵沛轻轻抚了抚书页上的褶皱,嘴角凝着一丝甜蜜的忧伤:“不会的,不论女主人公怎么对待男主人公,他都不会恨她,因为曾经爱过,便一生无悔。” 轩辕梦狐疑地看向南宫灵沛,这家伙最近确实很不对劲啊。 “如果你是这里面的男主人公,我是女主人公,为了所谓的面子和自尊,就毫不犹豫的抛弃你,甚至不管你的死活,你还会这么说吗?” 南宫灵沛连想都没想,就果断道:“如果你真的抛弃我,我就在原地等着你,一直等一直等,哪怕天荒地老。” 咚咚,咚咚…… 这是一次比一次强劲的心跳,望着那张清雅高洁的面庞,心,仿佛下一刻,就会跳出胸膛。 猛地别开眼,死死掐住微颤的指尖。 不知为什么,当听到南宫灵沛那句“一直等一直等,哪怕天荒地老”时,如秋霜般涩然的忧伤,就如雨前狂风般,毫无征兆地袭上心头,几乎将她湮没。 一个几乎被她遗忘的名字,再次出现在脑海中。 是的,几乎遗忘…… 终究,还是无法遗忘。 曾经爱过,便一生无悔吗? 如果真的无悔,为什么,还要用残忍的方式,去零割她的心,难道,他不知道,这样做,她会很痛很痛。 爱一个人,就要珍惜她,爱护她。可他,明显不珍惜她,不爱护她,她的心那么痛,他却看不见。 “你会原谅他吗?”这个声音,来自于脑海。 她转眸,紧盯南宫灵沛银色的眼瞳:“是的,我原谅他了。” 这是第一次,两个人毫无芥蒂地提起他,那个名为云锦的男子。 南宫灵沛眼神一亮,握紧了她的手:“那等你见过宛东的女帝,我就陪你回京找他。” 轩辕梦却微微一笑,抽出了自己的手:“我原谅,是因为已经不在乎。既然已经不在乎,又何必回去找他?” 南宫灵沛兴奋的表情僵在脸上,那样子就好像她要抛弃的人是他自己一样。 “你错了,你错了,你真的错了……”南宫垂下头,不停地喃喃。 “好啦,别人的事,你就少操心吧。”拿起被他置于膝上的书,轩辕梦轻轻执起他的手,把书卷放在他手心:“对了,那个赝月说想和你一起研讨什么神秘之力,你要小心些,那个女人很狡猾的。” 南宫灵沛有些心不在焉:“嗯,我知道了。” 轩辕梦刚起身,血瞳就像母鸡护食般,将刚摆好的棋子捂住,生怕再次被她搅乱。 “知道我为什么不杀你吗?”手指轻抬,即便棋子被血瞳护在身下,还是逃脱不掉被归拢到棋盒中的命运。 血瞳傻眼:“你……为什么总是与我作对?” “你说对了,我不杀你,就是为了让你不好过。” “你这个变态的女人!”血瞳怒而起身,朝轩辕梦扑来。 “不自量力!”血瞳的屁股还没离开坐垫,就被轩辕梦狠狠掐住了脖子。 “你你你……坏女人……”血瞳像一只被吊起脖子的鸡,连声音都变了调。 “我告诉你血瞳,我轩辕梦从来不知道什么是仁慈,你既然落在我的手中,就给我老实一些!这个世界,一向凭实力说话,想站在我的头上对我大呼小叫,那就等你打败我后再说吧,这期间,我说一你不许给我说二,我说向东,你休想给我往西,敢违逆我的话,我就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冷厉严酷的话语,如刀锋一般刺入骨髓,已经到嘴边的一句坏女人,就这么被血瞳生生吞了回去。 倒霉啊,刚出狼穴又入虎口,他宁肯被赝月折磨,也不想落在轩辕梦手里,每天看她脸色过日子。这女人比赝月变态多了,一句话不合她心意,就有可能招来杀身之祸,和她相处,比走钢丝还危险。 血瞳郁闷极了,却慑于轩辕梦的武功,不敢造次,每天过得无比苦逼,心中时时充满一股蛋蛋的忧伤。 终于,一行人等,在漫长的旅行后,抵达了宛东的京都。 轩辕梦几人被安排住在国师府,偌大的国师府,除了佣人侍卫外,竟再无其他人。 望着空落落的府宅,轩辕梦忽然想起一路上听到的传言—— 国师赝月,不近男色。 该不会,这家伙……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想什么呢?”一只柔弱无骨的手自身后出现,自然而然地扶上她的腰:“又是哪个男人?” 眉头狠狠一拧,如果不是那个传言,或许她对赝月的触碰,还不会这么排斥,“拿开你的手!”指间突然多出两枚钢针,轩辕梦往扶在自己腰上的手狠狠扎去。 “我可是这里的主人,你对我,难道不该客气些吗?”从容不迫地收回手,改为扶住她另一侧的腰身。 轩辕梦头疼至极,虽然她自认为魅力无限,但被男人缠就算了,她可不想男女通吃,就算对方有胃口,她也受不了。 来回过了十几招,赝月虽身法不如她敏捷,但反应迅速,轻功娴熟,倒让她一时间拿她没辙。 “明天我就带你去见女帝陛下。”停下与她的周旋,赝月轻飘飘落在对面的石椅上。 轩辕梦也收了手,认真道:“你知道我要献给你们陛下的,是什么礼物吗?” 赝月索性坐下,手肘支在石桌的台面上:“美男?” 轩辕梦晒然一笑,摇头。 “珠宝?” 继续摇头。 “仙丹?” 还是摇头。 “宝剑?” 依旧摇头。 眼眸一转,一丝丝邪恶涌上眼底:“房中秘术?” 噗! 这是一口心头血默默喷出的声音。 轩辕梦一脸黑线,都不知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对方,“算了,既然你猜不出,那就等明天一起看好戏吧。” 嗖—— 一道红影刮过,挡在她面前:“我们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对吗?” 轩辕梦幽幽反问,“你不信任我?” “我只是想确认,你要做的事,与我想做的事,是不是同一件。” 盯着赝月略带邪气的眸,轩辕梦警惕道:“你想做的事?该不会是谋反吧。” “哈哈哈哈……”赝月像听到好笑的笑话般大笑出声:“谋反?如果只是谋反的话,我就不会选择与你合作。” 轩辕梦怔了怔,目光蓦地一闪,寒烁如电:“你这个……疯子。” 赝月平静回道:“彼此彼此。” 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疯女人,还挺合自己胃口的,她为什么是个女人呢?如果是男人该有多好。拥着他颀长有力的身子,听着他大胆疯狂的言语,吻着他狂妄不羁的面颊…… 打住! 赶紧打住! 自己一定是真的疯了,竟对着一个女人肆意yy,如果不是强大的自控力,简直难以想象,天马行空之后会发生什么。 “嗯?这一回,你想的人,是不是我啊?”一张放大的娇柔面孔出现在眼前,那双妙目似会勾人魂魄,里面藏着一个带着剧毒的灵魂。 猛地向后撤了一步,戾气冰寒的目光,射向对面魅惑冷幽的眸:“不要随意窥探我的内心,好奇心害死猫,切忌,切忌。” 与赝月截然不同的红色,在夜空中划过一道红云,酷烈就似九天骄阳,眨眼间,就消失在赝月的视线中。 “呵,倒是个有趣的女人。”赝月自言自语了一句,足尖轻点,紧随轩辕梦身后,也消失在了静谧的夜色中。 …… 赝月在宛东的地位,貌似仅次于皇帝,连丞相见了她都要恭敬行礼,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轩辕梦低眉顺目的跟在赝月身后,狐假虎威地享受着宛东各层高官的礼拜,恍然有种回到了两年前,她身为太女时,被人顶礼拜膜的时刻。 不过,就算有赝月这个国师做担保,女帝依然选择在偏殿接见她,明显地位歧视嘛。 算了,她并非喜好斤斤计较的人,女帝今日选择在偏殿接见她,待今日过后,她一定会用最隆重的礼仪来接见自己的。 高高在上的女人,被一团耀眼金色笼罩,给人一种遥不可攀的感觉。曾几何时,她也是如今日这般,站在台阶之下,仰望龙座上那个不可一世的女人,那时候,她是多么的希望,女皇在俯瞰她的时候,眼中所凝聚的,不是冷冷的严厉,而是暖暖的慈爱。 母皇…… 她真是笨,竟没有看出那隐藏在冰冷下的炙热,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不会再用犀利冷酷的话语,去刺伤那个心底柔软脆弱的女人,她会叫她一声妈妈,永远守护在她身边,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女儿。 “咳咳……”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赝月狠狠瞪了轩辕梦一眼,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如此重要的时刻,她竟望着台阶之上的龙椅发起了呆! 骤然回神,轩辕梦心知自己刚才的举动,已惹得女帝不快,思绪飞快转动,突地跪下,诚恳道:“草民第一次得见天颜,惊叹天子威严,心中激荡难抑,以至殿前失仪,还望陛下恕罪。”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以前听的奉承话不少,久而久之,也学会了一些。 “你就是国师所说的那位高人?”因站得位置低,所以看不到女帝的表情,不过从她和缓平稳的语气来看,应该是原谅了自己之前的冒犯。 轩辕梦叩拜道:“高人不敢当,草民只是有样宝物,想献给陛下。” “哦,宝物?”轻蔑不屑的声音,对她口中的宝物,似乎一点兴趣也提不上来:“朕贵为一国天子,有什么宝物,是朕没有见过的。” 轩辕梦也不急,徐徐道:“或许这件宝物,确实是皇上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清楚的感觉到一束冷光打在自己身上,不用看,都知道这是皇帝发怒前的征兆,但她神色如常,托起手中的锦盒:“这就是草民献给陛下的宝物,请陛下过目。” 女帝竭力隐忍心中的怒气,却不是因为慑于轩辕梦,而是看在赝月的面子上。她转向一旁的内侍:“去,拿上来。” 内侍听命步下台阶,从轩辕梦手里接过锦盒,恭恭敬敬奉到女帝面前。 女帝伸手,带着鄙夷的态度,掀开锦盒的盖子,却见里面,只放着两张折叠整齐的羊皮卷,不由得勃然大怒:“这就是你献给朕的宝物?” 轩辕梦不慌不忙,冷静道:“陛下为什么不打开看看呢?” 女帝虽然恼怒,却也对盒中两张羊皮卷感到好奇,抓住其中一张,随手抖开,只看了一眼,女帝就呆住了。 她猛地丢开手里的那张,将盒中的另一张打开,望着羊皮卷上的内容,女帝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激动和震惊,极度的喜悦,让她连捏着羊皮卷的手都在颤抖。 “好!好!这宝物实在是太合朕的心意了!”她激动地一连道好,正要将羊皮卷放回锦盒,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探向阶下的轩辕梦:“这宝物虽好,不过朕怎么知道,你献给朕的,就一定是真的?” 轩辕梦拱手道:“草民不敢欺瞒陛下,若陛下心存疑虑,只需派人前往一探,就知草民献上的两份宝物究竟是真还是假了。” 女帝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微微颔首:“朕姑且先信你,这期间,你就留在国师府,由朕的国师,好好招待你。” 切,说白了,不就是监视嘛,这一点她早就料到了。让她意外的是,女帝竟然没有再派其他人监视自己,看来,她对赝月是一百个放心,这份信任,倒也难得。 趁着女帝心情好时,她抬起头来,飞快看了眼御座上的女人。 鬓若刀裁,剑眉朗目,典型的女尊国美女。 反观赝月,越看越像人妖。 离开皇宫时,赝月一直跟在她身后不停追问:“你献给陛下的礼物,到底是什么?” “你们的陛下这么信任你,一定会主动告诉你的。”轩辕梦冲她做了个鬼脸。 “喂,昨天你还说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今天就变卦了,过河拆桥拆的也太快了吧。” 轩辕梦斜她一眼,“那可是你自己说的,我昨天可什么都没说。” 原以为赝月会发怒,她却轻然一笑,一手毛上她的腰,如昨晚一般,将脸凑近她:“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 魅惑的气息在周身缠绕,轩辕梦的身体蓦地紧绷,许久后,才意识到自己被女人给调戏了,“我不告诉你,是怕你在女帝面前露馅。” “你担心我?”近距离的相视,才发现赝月的眼瞳,竟是带着淡淡的琥珀色,说她妖媚吧,却偏偏带着一股豪迈不羁,说她清雅疏淡吧,又给人一种媚骨天成的感觉。 她其实……就是人妖吧。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两份边防布阵图而已。”淡淡的声音,让一脸戏谑的赝月,也不禁变了脸色。 “你说……边防……”饶是胆大如她,也不敢想象,轩辕梦竟会献上龙华和昊天的边防布阵图。 “这份礼物,你说贵重吗?”这会儿,一脸轻松的人,已换成是轩辕梦。 赝月亦步亦趋,紧跟而上,比她并肩而行,声音压得极低:“你实话告诉我,那两份图其实都是假的吧?” “不。”斩钉截铁,“是真的。” “真的?”赝月脸色又是一变。 “是啊,你不信吗?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去查呀。”不知为何,看到赝月的失态,她竟感到难以言喻的开心。 一上马车,轩辕梦就霸占了赝月的地盘,斜躺在舒服的软榻上:“赝月,你和我真的很像,可惜你是女人,如果是男人……” “是男人怎样?”没等她说完,赝月立刻截口问道。 轩辕梦动了动唇,还没出声,就听街道前方传来惊恐的喊叫:“杀人了杀人了!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死了!” 第107章 连环毒杀案 杀人? 光天化日,又是在天子脚下,也敢有人杀人? 轩辕梦与赝月互递了一个眼神,似乎都在诉说着这样一个不可能性,但又同时掠出马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赶去。 在一家古董店前,为了密密麻麻一群人,赝月的侍卫为两人开道,很快,那群人就自发自动散了开来。当人群散开时,轩辕梦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浑身青黑,死状可怖的女人。 赝月静立在死者面前,眉头紧拧,对这种恐怖的死法亦抱有一丝惊惧。 “是被毒死的。”轩辕梦站在她身后,轻声做了结论。 赝月目光始终不离死者:“我知道是被毒死的,可问题是,她是什么时候被毒死的?这里白天人来人往,想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毒死一个人,这是根本不可能办到的事。” “也许这个人早就中了毒,直到现在才发作。”轩辕梦提出设想。 “不。”赝月摇头,围着那死者绕了一圈,笃定道,“她死亡的时间,绝对不超过一刻(一个时辰分为八刻)。” “你怎么知道?”这家伙难道想兼职仵作不成。 “你看。”赝月抬手,指向一名从古董店追出来的伙计。那伙计一边跑一边喊,“前面那位夫人,您还没给钱呐!” 呃……这样也行? 那伙计刚追出来,一看到地上死状可怖的女人,惊得跌倒在地,哆哆嗦嗦道:“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赝月走到那伙计面前,询问道:“她在你们这里买了什么?” 伙计没见过赝月,以为她只是一个过路的路人,并没多想,回答道:“就是一副前朝的青花团龙杯,她拿了就走,也不付钱,太过分了!” 比起女人的惨死,伙计更在乎的,是那副简直连城的古董,追不回银钱,她就是卖儿卖女也赔偿不起。 赝月抬起脚,轻轻拨弄了一下地上的一只锦盒:“就是这个?” 伙计眼睛一亮,从地上爬起,便朝那只锦盒扑去:“哎呀,还好还好,找回来了。” “不可!”一双手,牢牢按在伙计的肩膀上,轩辕梦盯着那只图案色泽艳丽的锦盒:“那上面有剧毒。”刚说完,脸色骤然一变,厉喝道:“快让人群散开!” 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民众,还在那里面面相觑,赝月反应极快,立刻就猜到了她的用意,示意跟随的侍卫将围观的众人遣散,可即便如此,还是晚了一些,已经有人出现呼吸不畅,面色青紫的症状。 “快,将中毒的人带至附近的医馆!”赝月临危不乱,冷静地指挥手下,一边疏散人群,一边救治中毒的百姓。 轩辕梦半蹲在中毒的女人身前,目光深幽。 “看出什么了吗?”赝月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她摇摇头,正要站起身,忽然想到什么,手中乌金丝射出,撩起女人的袖口,露出一截布满蛛网型瘀痕的手臂。 “一触即死!这是什么毒?太霸道了。”赝月也随她一起,看向女人布满蛛网型血痕的手臂。 收回乌金丝,轩辕梦沉声道:“不仅仅是一触即死,甚至吸入半点,便会致命。” 赝月头疼扶额:“京城里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个用毒高手,比起我那四锁连环千机阵还要可怕数倍。” “那是,你以为你那什么破阵就真的那么厉害?”始终不忘调侃对方。 赝月苦笑一声,难得一脸严肃,“看来,我是遇到麻烦了。” “这点小事,对国师大人来说,应该不难吧?” 长吁口气,赝月的脸上,第一次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来无影去无踪,能在短短时间内下毒杀人的,绝非等闲之辈。” “你打算怎么办?” “查呗,还能怎么办。” “查?”轩辕梦再次垂首,看了眼被掷在地上的锦盒:“总觉得这事不简单。” 赝月沉默不言,这家伙一向狂妄自大,谁都不放在眼里,头一次,她的眼中,出现了盘桓不去的阴郁凝重。 不一会儿,一群裹得严严实实堪比木乃伊的衙役,将死去的女人抬走,同时带走了那只被下了毒的锦盒。 至此,这件事似乎是告一段落了。 赝月身为国师,这种事情,原本不该她来管,但两日后,衙门虽未查出下毒的凶手,却得到了另一个重要的消息。 死去的女人,是龙华一名四品官员的亲戚,这下,女帝震怒,赝月不得不出面,亲自彻查这件毒杀案。 赝月每天忙得早出晚归,轩辕梦就坐在凉亭里品茶饮酒赏月亮,好不惬意。 血瞳因为她上回的警告,变得老实多了,虽然只是表面,但她起码觉得清静一些。 她品酒,南宫灵沛坐在一旁,点着两盏烛灯,聚精会神地看桃花醉,而血瞳则像是个被虐儿童,缩手缩脚地蹲在凉亭一角,血色的眼睛,不停地在轩辕梦后背逡巡。 “看够了吗?”轩辕梦头也不回,森森道:“我有没有警告你,我不喜欢你用这种眼神看我?” 血瞳一惊,连忙转开视线。 轩辕梦笑了笑,放下酒杯,翘起二郎腿:“我很喜欢你的眼睛,你不介意把它送给我吧?” 血瞳怔了怔,不明白她的意思。 忽地,轩辕梦转过身,手里转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不回答,就是同意了?” 匕首锋利的刀刃,迎着清幽的月色,越发森寒,血瞳这才恍然明白,忙捂着眼,向后跳了一步:“你你你……你别乱来。” “不愿意?”转匕首的特技,还是曾经转笔学会的。 血瞳紧盯她手里的匕首,宛若那是一条随时会扑来上的毒蛇:“我……我这眼睛,只有长在我脸上时才好看,你要是挖了去,就是一个死物,绝对不好看了!” “是吗?”轩辕梦故意晃了晃手里的匕首,吓唬他。 血瞳吞了吞口水,目光四处转乱,“当……当然了,我……我用我的人格发誓!” “人格?你还有人格?”轩辕梦忍不住失笑。 血瞳紧张地浑身冒汗,视线都不知该往哪放才正确,“你不能这么对我!俗说话,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对你的恩情可不止白日呐!” 靠!连一日夫妻百日恩都搬出来了,还有什么是这家伙想不出来的? “别怕,我下手很快的,你这双眼睛留着也是祸害,为了避免你今后再用它害人,我还是把它挖掉为好。”随便这么一说,轩辕梦竟真的有点想挖了他眼睛的冲动。如果不是这双眼,夜鸦就不会被控制,不被控制,她也不会枉死。 血瞳从她眼里,看到了一丝决绝的冷酷,下意识觉得不妙,上回就是看到这样的眼神,脖子上便被她划了一刀,现在又是这种阴森诡谲的目光。难道,她说要挖了自己的眼,不只是吓唬吓唬他? 糟了糟了,现在怎么办?逃?开什么玩笑,要是能从她手底下逃走,他还会等到今天受她挖眼的威胁吗? 讨饶?他之前可一直都在讨饶啊,可结果呢?这女人绝对魔鬼转世,早知道那天在地牢中,他就不提醒她了。 要不?跟她拼了! 可问题是,自己跟她的交锋,一直都是屡战屡败,从前是,现在是,将来……一定也是!他拿什么去拼命啊! 正紧张无措时,听到一个淡淡的声音,宛若天籁:“梦,好了,别吓他了。” 压迫力骤然消失,之前还一脸阴鸷盯着他的女人,下一刻,就已经坐在南宫灵沛的身边了,“南宫,昨天我见你哭了。” 南宫灵沛脸一红,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好心。他倒是为血瞳解了围,可自己,却落到了轩辕梦编织的为难中。 “其实,我更喜欢这样真实的你。”望着南宫灵沛闪躲的眼神,轩辕梦的语气,温柔和婉。 南宫灵沛游移的目光,这才缓缓重新聚焦在手里的书页上:“是不是……很傻?”看书都能看得哭泣,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敢想象。 “不,一点都不傻。这就代表,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有喜怒哀乐,会因为故事中的悲伤而悲伤,这才是一个真正有感情的人。 南宫灵沛不好意思地笑了:“听你这么一说,反倒觉得自己会哭也是件好事。” “当然是好事了。”不假思索地接口,“南宫,我希望你一直都可以快快乐乐,你生命的前三十年,就让它就此过去吧,最重要的,是将来。” “我可以预测别人的未来,却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以前总以为这是一件可悲的事,但现在……”他唇角勾起,笑得开怀:“我终于明白,这其实是上天赐给我的一件礼物,正因为无法预测,所以我才会憧憬,会企盼,人生不就该是这样吗?” 他的眼神,诚挚而坦然,他的笑容,纯粹而简单,看到这样的她,轩辕梦竟无端想哭。 唉,真是年纪越大,心思就越敏感。 不禁,牢牢握住他略显微凉的手:“是,你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但你可以掌控自己的未来。” 掌心下的手微微一颤,轩辕梦以为他会将手抽出,谁料,竟然是反手握住她:“梦,你会一生一世都陪在我身边吗?” “这……” 一生一世?再次听到这温馨的字眼,心中结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不愿意?”炽烈的眼神顿时黯然,就似明艳的烟火,突然间化为了灰烬。南宫缓缓松开手,这一刹那,微凉的指尖,竟冷似冰雪。 “南宫。”再次握上他的手,紧紧抓牢,“我愿意,愿意一辈子陪着你,但前提是,你愿意跟随我一生一世。” 黯淡下去的火苗,再次如冲天的礼花,骤然绽放,美丽无瑕:“我是你的夫,你忘了吗?” 啊? 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天上……下红雨了?还是,山无棱天地合了? 望着怔愣中的她,南宫灵沛抿唇一笑,就像个小把戏得逞的孩子。松开她的手,继续若无其事地看书去了。 一生……一世…… 这是一个多么美丽而诱人的承诺啊,只可惜,这世上,能真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美丽的东西,正因为难得,所以才会显得,弥足珍贵。 …… “怎么会这样!你说,怎么会这样!”一声长啸,划破了宁静美好的夜,伴随着那抑郁痛苦的喊声,一道红影如流光般朝她窜来。 赝月的眼睛都是红的,可以和一旁蹲在地上画圈圈的血瞳组成一个红眼二人组。 看着面前一脸愠怒憔悴的赝月,轩辕梦嘴巴嗫嚅了好几下,却不知该说一句什么样的开场白。 “是不是你?”赝月的开场白,很新颖,却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什么?”轩辕梦眨了眨眼,以表示自己的迷茫。 赝月死死盯着她:“这是你的阴谋吧?轩、辕、姑、娘。” 轩辕姑娘四个字,几乎是从齿缝里蹦出来的。 轩辕梦直觉有异,赝月的恼怒,似乎不像在开玩笑:“赝月,你发什么疯,到底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一声冷哼,赝月走到血瞳身边,一屁股坐下,为了发泄心中怒意,还特意将脚踩在他的背上。 唉,可怜的血瞳同学。 “已经连续七个了,七个!”怒意未平,赝月深吸口气后,才徐徐道:“算上那个死在古董店前的商人,短短十日内,一共八人暴毙而亡,每个都是被毒死的!”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虽然听到这个消息后,感到有些惊悚,但这事确实跟她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赝月倏地站起身,快步踱到她面前:“这八个人,都来自龙华,且每个人都与轩辕皇室有所牵连,你敢说,这不是出自于你的手笔?” 龙华?都是来自龙华? 她明白了,赝月之所以会怀疑自己,是因为这些人的死,会迅速恶化宛东与龙华的关系,加上她多日前献上的边关布防图,两者结合,不难得出她故意制造事端,企图挑起战事的结论。 轻笑一声,轩辕梦走回赝月之前坐过的位置,学她把脚搭在血瞳背上:“你与我相处这么久,我是什么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不是说过吗,朋友是最不可信的,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说的好,亏你把人性看得这么透彻,只可惜,我与你还算不上是朋友。” “你这么说,就代表从一开始,你就没有真心想与我合作?”咄咄逼人的质问,带着一丝难言的伤感。 “不!”忍不住大声反驳,她站起身:“如果我说,那些人的死与我无关,你信吗?” 赝月不语,轩辕梦涩然一笑:“看,没有付出真心的并不是我,而是你。” “我……”赝月刚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你不信任我,这就是答案,你还要问什么?” 垂在身侧的拳头,捏得几乎发青,赝月深吸口气,仰望无限苍穹:“好,我信你。” “赝月,你没必要逼自己。” “我没有逼自己。”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字一句道:“你说没有就没有,我不会再怀疑你。”说完,便欲转身离去。 轩辕梦眉头紧拧,在她迈步时,疾步追了上去:“我可以帮你。” 赝月斜睨她:“帮我什么?” “帮你解决这个难题。” 赝月沉默,过了半晌,她忽然一笑,“不怕告诉你实话,其实我巴不得天下大乱呢。” 轩辕梦点头:“这一天马上就会到来。” “你不好奇吗?” “好奇你的身世?” “还能有什么。” 轩辕梦摇摇头,“我从来不会好奇别人的身世,我只会好奇这个人的内心。” “你要窥探我的内心?”赝月问。 “不。”轩辕梦继续摇头:“你的内心,不是我能窥探的。” 赝月目光一转,看向不远处正聚精会神读书的南宫灵沛:“你不能,可他能。” “他也不能!”坚决的话语,铿锵有力:“他是我发誓要保护的人,我不会再让他窥探任何人的内心。” 赝月突然垂首笑了起来,“没看出来,你也是重情之人。” “怎么,觉得我很冷血?”她也笑,听似玩笑,实则严肃。 赝月眸色沉沉,即便没有了那层红纱,她眼中的情绪,也是无人可以看透的:“其实……早在十年前,我就见过你。” “诶?”十年前……这具身子,才只有十岁吧。曾听云锦说,自己是天启二十一年被封的太女,那么十年前……正好是天启二十一年! “那时候的你,高高在上,意气风发。我跟随老师出使龙华,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你是个骄傲自狂的人,在你的眼里,只有强者与弱者,没有可怜与同情。” “你想说什么?”越听越晕。 “我想说……”赝月长长叹息一声,似有无限幽怨:“要有多优秀,才能被你铭刻在心?” “你别再说了。”刚才是越听越晕,现在是越听越心惊。铭刻在心?把一个女人铭刻在心?杀了她吧。 赝月也不再多说,只笑了笑,就转身而去了。 “喂……”到底需不需要她帮忙啊,这次的事,看起来还挺严重的。 龙华? 那些死的人,都与龙华皇室有关联? 太诡异了。 “看什么看,睡觉去!”一扭头,就看到两道幽幽的红光,正在盯着自己,轩辕梦顺手揪了片树叶,朝那红光丢去,紧接着,一声惨叫:“唔,痛痛痛、痛死了!” 不理他,轩辕梦将目光,投向赝月离去的方向。 乌沉沉的夜,掩盖了那抹红色离去的痕迹,仿佛一缕流沙,明明看似握在掌中,却无声无息,消失在你的掌控中,不见踪迹…… 啊,为什么? 这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赝月这个该死的人妖,穿红衣服竟比她好看! 这是……为什么呢? 为了这难解的玄机,轩辕梦纠结了整整一天,第二日晚上惊讶的发现,赝月竟然不穿红衣服了,而改为一身黑。 一身黑? “本国师亲自出马,就不信抓不到那个下毒的凶手!”原来是要夜探啊。 “你知道凶手在哪?”轩辕梦上下打量她,发现她穿黑衣也非常好看,显得她身姿更为高挑修长,这该死的人妖! 赝月道:“我得到一个消息,半个时辰前,有一个龙华皇商刚刚进城,如果不出我所料,那个凶手一定会在今晚下手。” 轩辕梦想了想,拦住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你何必淌这趟浑水。” “我这里的水已经被你给搅浑了,不想淌也要淌。”赝月嘴上说信任自己,谁知她心里是怎么想的,为了今后可以合作愉快,她还是亲自证明自己的清白为好。 赝月原想拒绝,但想到她轻功比自己好,于是便应允道:“好,这可是你自己决定的,不论生死,都与我无关。” “你也太小看我了吧,不就是抓凶手嘛,看我的表现吧。”啪啪一拍手,被打扮成俊俏小公子的血瞳,扯着身上的长袍,嘟囔着朝两人走来,“这衣服裹在身上太难受了,简直不是人穿的。” 赝月一脸惊愕:“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 “那是。”轩辕梦得意挑眉:“你能想到的,我也能想到,而且比你要早那么一点点。” 赝月嘴角狂抽,轩辕梦说自己和她像,第一次深有体会。 “你要带上他?”虽说血瞳这一打扮,确实挺俊的,但这和她们抓凶手有什么关系。 “笨啊。”拽过血瞳,顺便瞪他一眼,警告他不许再扯身上的袍子:“你远远跟着有什么用?凶手可是杀人于无形的用毒高手,要保证万无一失,就要寸步不离地跟在你要保护的人身边。如何寸步不离?只能扮成下人,想混进下人中而不被揭穿,血瞳的摄魂术,必不可少。” 赝月略一思索,就明白她要做什么:“是你去?还是我去?” “我去吧。”她的轻功好,如果凶手要要逃跑,她可以第一时间追上去。 “那我呢?”赝月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多余了。 “你就远远跟着吧,虽说我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若失手,你就接上。” 这样安排,她好像还是没什么存在感,不过时间不等人,赝月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同意:“行,就这么办吧。” 原以为男人本色,可自从到了这个世界后,轩辕梦原先的世界观就彻底崩塌了。 但凡有点钱的女人,不是夫侍一堆,就是好逛花楼。这位龙华来的皇商也不例外,穿金戴银,十根手指上,每一根都有一只超大号的翡翠戒指,恶俗至极。 什么皇商,明明就是个暴发户嘛。 看了眼搂着两个小倌,一晃三摇步入花楼的女人,轩辕梦做了手势,一直在纠结身上衣服的血瞳,从房角慢慢挪了过来。 不出她所料,血瞳一出现,那些听命守在门口,看的见却吃不着的女人们,开始蠢蠢欲动了,纷纷上前调戏血瞳。 “快对她们摄魂!”轩辕梦以传音催促血瞳。 哼哼,也有这女人求着自己的时候,血瞳一得意,便想搞点小报复,但转念一想,以轩辕梦的身手,就算被识破也不会有任何危险,反倒是自己,肯定会被修理得很惨,算了,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这笔账先记着,等有机会了再报复也不迟。 利用血瞳的外形优势,迷惑诸人,轩辕梦成功混进了那些下人中。 暴发户玩得正欢,应该暂时没有危险。只是不知那几个小倌,其中会不会藏匿着凶手。 故意寻了个名头,轩辕梦敲开包厢的门,在暴发户几欲杀人的眼光中,快速将在场的几名小倌审视了一遍,没发现异常。 这辈子,她还从没听过谁的壁角,为了找杀人凶手,她是实打实地站在门口,听了一晚上的活春宫,淫声浪语,堪比最变态的a片。 赝月的猜想,应该是错误的吧,或许凶手的目标,并不是龙华的官员和皇商。 那女人玩了一整晚,出来的时候油光满面,没有半点中毒的迹象。 轩辕梦垂头丧气地跟在她身后,还以为今晚就能逮着凶手呢,看来只是一场空。 女人剔着牙,左手还搂着一小倌,心满意足地踏上轿子,轩辕梦混迹在下人中,虽说有些泄气,却始终没有放松该有的警戒。 左前方的墙头上,静立着一道黑影,与黎明的夜色融为一体。 那是连壁角都没得听,硬生生在那站了一整晚的赝月。 从这个角度看去,这家伙简直潇洒倜傥到人神共愤啊! 死人妖!就那样站着不动,便能轻松抢了她的风光,没天理啊! 正在腹诽,耳边突然炸响一声凄厉惨叫,那声音又尖又细,仿佛承载了太多的恐惧。而这恐惧的喊声,并不是暴发户发出的,是她身旁的小倌。 女人的死状,比那日在古董店前看到的还要可怕百倍。浑身上下,包括脸上,全长满了像蟾蜍皮肤一样的囊肿,那些肿泡一开始很小,逐渐胀大,到最后,每一个都有皮球般大小,且还有不断胀大的趋势。 小倌已经吓傻了,半蹲在地,浑身颤如筛糠。 轩辕梦第一时间攥住小倌的手腕,将他拖到自己身前。 那份由心底发出的恐惧,不是只靠伪装就能实现的,面前这个小倌,似乎真的与这件事毫无关联。 与此同时,前方墙头上的黑影,如一道闪电般迅速掠了出去,不知是不是看到了下毒的凶手。 丢开小倌,目光转回到身染剧毒的女人身上,此时此刻,那女人只从外表看,已经看不出半点人样了,没一会儿,就化为了一滩腥臭的血水。 轩辕梦捂着口鼻,向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 就算一切已成事实,她还是无法相信自己看到的。 明明寸步不离地守在那人身边,却还是被对方钻了空子,甚至,她连对方什么时候下的毒都不知道。 不可能!在她的气息笼罩下悄无声息下毒,这本事就是一个天方夜谭!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们失败了。”几乎将整个京城翻了一遍,却一无所获的赝月,与她一样,都是满脸懊丧和不解。 把玩着手里的一支银簪,轩辕梦仔仔细细将当时的情形回忆了数遍,却依旧找不出任何蛛丝马迹。 她不禁要怀疑,下毒的人,究竟是人还是鬼了。 “我绝不认输!”用力拍向石桌,赝月满脸的不甘:“我们再合作一次。” “合作?”轩辕梦收起银簪:“可惜,再没有龙华的皇商给我们合作用了。” “我来做诱饵,假扮龙华来的皇商。”赝月的口吻很平静,却隐约能听出其中的激烈好胜:“你于暗中侦察,找出这个神秘诡异的用毒高手。” “不行,太危险了。”经过之前的失败,此刻她心中的把握,已不足三成。 赝月却坚决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若不愿与我合作,我另找他人。” 得,又是一倔脾气。 赝月说,她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依轩辕梦看,自己才是被她拴在手指上的那根蚂蚱,随她折腾。 事到如今,她不想找那个凶手也得找,女帝为了这件事大发雷霆,虽然宛东早就有意攻打龙华和昊天,但没有十全把握前,她不敢妄动。 赝月要找凶手,女帝也要找凶手,她被逼无奈,也只能去找凶手。 望着穿金戴银,把自己打扮成暴发户的赝月,轩辕梦忍不住暗骂一句:没创意! 上回在花楼外听了一晚上春宫,这次,不会又要让她听一回吧。好歹她是个生理正常的女人,听得着吃不上,对她来说,是不是残忍了一些? 虽说如此,她还是安静地埋伏在窗沿外,严密关注房内以及房外的动向,时刻也不敢放松。 警惕中,下意识摸了摸脸上冰凉的面具。为了行走江湖方便,她自出岛后,就常以面具遮脸,这样就算遇到熟人,也不怕被认出,从而坏了自己的计划。 可为什么,她突然间,有了一种想把面具拿下的冲动。 还没想清楚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就听屋内传来一声极轻的低喝:“动手!” 清风在脸颊上刮过,熟悉的香味飘过鼻端,她只一眼,就锁定了窗下的一道身影。 一道隐匿在人群中,几乎不可辨识的身影。 第108章 被吞噬的善良 离得这么远也能下毒? 这是轩辕梦第一个跑出来的念头。 第二个念头是,那个隐匿在人群中的人影,为什么感觉如此熟悉? 两个念头同时在脑中滚过,身体紧跟着飞掠而出。 看准目标,一指点向对方的肩头―― 以她现在的功力,几乎没人能躲过她的拼力一击,显然,在她的手指探向对方的一刹那,她就知道,这人绝对跑不掉了。但,当指尖只差一点就要触摸到对方时,她猛然发现了什么,脸色骤变,生生将已经伸出去的手缩了回去。 “你在做什么!”紧追而出的赝月,看到她收手的举动,大为气恼。 轩辕梦瞪她一眼:“如果我没有及时收手,只怕这会儿早就咽气身亡了!”凶手身上有毒,哪怕只沾染一点,就有可能丧命。 赝月才不管对方身上有没有毒,抓住凶手,将其绳之于法,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想法。 艳丽的红色掠出,朝已经远去的人影追去。 轩辕梦连忙紧随其后,赝月实在太冲动了,为了抓凶手,命都不要了吗? 将对方逼至一处死胡同,赝月这才停下,一脸的胜券在握:“跑?看你还往哪跑!” 轩辕梦站在她身后,望着那个身披斗篷的人,目光深邃难辨。 虽然被逼到死路,但对方却依旧不慌不乱,似乎被逼到绝境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赝月已在暗中运气,轩辕梦在她身后,几乎可以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声。看来,她也不是无所畏惧的。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少不得,你要跟本国师往刑部走一遭了。”赝月手腕轻翻,一簇小小的火焰,静静在掌心燃烧。 轩辕梦惊叹道:“原来没有火,你也能凭空变出来。” 赝月没理会她,凭空变火是根本不可能的事,但又不能告诉她,在墙的另一面,有一支正在燃烧的火把,这样岂不是告诉对方,我的实力很弱,根本打不过你。 “喂,小心点,千万别中毒了,你这么一张花容月貌,就是死,也该选择世上最完美的死法。”轩辕梦目光紧盯前方死角中那道身影,不咸不淡地提醒着赝月。 眼晕回头瞪她一眼:“就不能说些好听的?” 轩辕梦耸耸肩,眼神在神秘人和赝月身上来回扫视,“好吧,那就祝赝月大人一帆风顺,双喜临门,三阳开泰,四季安康,五子登科,六六大顺,七星高照,八面顺风,九转功成,十全十美,百战百胜,千秋功业,万古流芳!” 赝月满脸黑线,手中的火苗都开始跟着身子一起抖:“好了好了,你还是把嘴闭上为好。” 轩辕梦轻笑一声,果真闭上嘴巴,走到墙边,摆出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赝月转眸,将注意力放到黑暗中那个始终一动不动的黑影上:“是让我动手?还是你主动自首?” 话落,黑影突然向前迈了一步,赝月大惊,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只有这样,掌握的胜算才会大一些。 低低的笑声传来,却不是来自于那道黑影,而是靠在墙上闲适自在的轩辕梦。 “你笑什么?”赝月也察觉到了自己刚才的失态,实在丢脸。 “国师大人,时间不等人,你还不赶紧把这个违法乱纪,杀人如麻的凶手缉捕归案?” 她话语中调侃的意味,赝月岂能听不出,但对方实力深浅未知,下毒的手法过于诡异,她就算不爱惜自己的性命,也要爱惜这张千娇百媚的容颜吧。 她没动,是在等时机,但对方,却动了。 一根手指,从斗篷下伸出,先指向赝月,然后,缓缓平移到双臂环抱靠在墙上的轩辕梦。 “你要与我较量?”直起身子,轩辕梦缓步走到赝月身边,两道红色,截然不同的风情,却同样艳丽逼人。 对方收回手,点了点头。 赝月眉头紧拧,瞥了眼身旁的轩辕梦:“他这是看不起我?” 轩辕梦闷笑一声,“或许吧。” 赝月眉头拧得更紧,“我倒要看看,他有什么资格看不起我。”安危是小,面子是大,骄傲的国师赝月终于怒了,不打算继续耗费时间,手中火苗聚散成型,变成了一把小巧的匕首。 轩辕梦以旁观者的身份,为她鼓起了掌:“这招真厉害!幸好幸好,这次不是用在我的身上。” 无视她的赞扬,赝月扬起手中火红的匕首,朝前方的黑影刺去。 不知赝月看到了什么,或者是察觉到了什么,眼看那匕首就要袭上对方,她却狼狈地退了回来,脚刚落地,就急忙用原本对付敌人的匕首,割开自己的腕脉,顿时,一股浓稠的黑血喷溅出来,洒落在青石砖地上。 轩辕梦一怔,虽然早就猜出对方毒术超绝,但没想到,赝月竟连一招都没放出便惨败,她不得不重新审视对方。 一道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似乎想要透过那冰冷的面具,一窥她的真面目。 无需去猜,在场的只有她,赝月,和那个毒术超绝的神秘人,这道探究的目光来自于谁,一目了然。 “让你小心点,瞧瞧,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口吻虽带着调笑,但看着赝月腕部残留的黑血,却无不担心。 赝月冷冷一哼,将剩余的毒血挤净,那双漂亮的魅眼,气得都有些扭曲了:“该死的,这家伙下毒的手法太诡异了!自鬼谷药师惨死后,这世上还没有人能到达如此境地!”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赝月提及鬼谷药师时,对面的那个黑影,似乎颤了颤。 “鬼谷药师?”这名字听起来很熟啊。 赝月哼笑,眼角瞥向她:“不知传言是否为真,当年龙华太女为了一己私欲,残忍至极地将鬼谷药师乱刀砍死。哎呀,你说,这世上真有这么不要脸的女人吗?” 轩辕梦嘴角狂抽,赝月绝对是在报复,不就是刚才调侃了她两句吗?这小气的女人!不,小气的人妖! 不用她出手教训,对面那个浑身裹在斗篷中的人替她出手了,细细的一道丝线朝赝月所在的方向飘来,月光下,泛着幽幽的冰蓝。 丝线有毒! 赝月已受了伤,反应也不似之前灵敏,一旦沾染上毒丝,必死无疑 吵嘴归吵嘴,她却不能见死不救。 摘叶飞花,五片树叶齐齐射出,柔嫩的树叶在她手中,立刻变成了锋利的暗器,将毒丝斩成无数截残线。 可她远远低估了对方的实力,毒丝虽被她拦下,但紧跟着,一缕淡蓝色的轻烟,笼罩上了赝月的身体,不用想都知道那蓝烟同样带有剧毒,来不及思索,轩辕梦抢身到赝月身旁,将她一掌推出了毒烟笼罩的范围。 她有斩龙的浑厚内息护体,可暂时不受毒气的影响,但问题是,对方铁了心要杀赝月,她刚把赝月推出危险地带,一缕白色的轻烟,便如长蛇般一圈圈绕上赝月的身体。 赝月大骇,连忙并指成刀,想砍断那条缠上自己的“毒蛇”,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那条“蛇”始终锲而不舍地在她身上盘桓,不一会儿,赝月便脸色铁青,浑身无力。 “我刚说什么来着?让你不要跟来你非要跟来!”轩辕梦对绕在她身上的“毒蛇”也没辙,砍不断,赶不走,如影随形,实在难缠。 赝月胸口闷痛,唇角渗血,却还有心情与她调笑:“我若死了,你会替我报仇吧?” 轩辕梦急得满头大汗:“去你的,你跟我有什么关系,我凭什么要为你报仇!” 赝月笑意不减,除了那苍白的脸色,无神的目光,口角的鲜血,压根不像个命在旦夕的人:“哎呀呀,好个无情无义的女人,要是早知你这样对我,我就不帮你啦。” “死人妖,闭嘴!”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的,满世界估计也只有赝月这女人了吧。 赝月一声轻叹,望着围在自己身前急得焦头烂额的轩辕梦,唇角竟扬起不合时宜的微笑:“你先别管我啦,去对付那个下毒的人。解铃还须系铃人,抓住他,还愁没有解药解毒吗?” 说的也是啊,现下这种情况,抓住下毒的人,才是上上策。 “好,你等着,千万别死了,否则我就是把人抓住也没用了。” 赝月虚弱地摆摆手:“放心吧,我可没那么容易死,我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你呢。” 已经转身的轩辕梦听到秘密二字,又转了回来:“秘密?什么秘密?” 赝月气得笑:“你就只关心秘密,不关心我的死活吗?” “你可以先告诉我秘密,我再帮你拿解药。” “不,先拿解药,再告诉你秘密。” “喂,你能不能……” “不能。”打断她的话,赝月痛苦地呻吟道:“唔……你再不快点,我可就要死了!想听秘密的前提是我必须要活着吧?” 天底下厚脸皮的人何其多,但赝月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喂,我真的很想听她口中的秘密,你能不能把解药给我,等她把秘密告诉我,你再毒死她?”转身,以商量的口吻对前方的黑影道。 黑影压根不理她,笔直地从她身旁走过,如入无人之地。 “喂……”有气无力的一声喊,轩辕梦猛地转身,手中乌金丝射向对方,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道血色轻烟,也从黑影的身上飞出,像是自天而降的红雨,将轩辕梦包裹在一片粉红的梦幻中。 可以令人产生幻觉的毒术,让中毒之人,在美妙的梦境中渐渐死去。 这手法……梦蛊! 以前听白苏说过,是他师父的独门秘术,天下间,会这种梦蛊术的,除了鬼谷药师本人外,只有她的亲传弟子。 难道…… “白苏!”两个字,不由地从口中吐出。 已经走到巷口的人,脚步蓦地一顿,月色下,就像一尊临风而立的雕像,一动不动。 “白苏,是你吗?”头顶上的红雾渐渐消散,证实了她心中的想法。 可即便她一次次呼唤,那个身影,却依旧僵硬如石。 “白苏,如果是你,就回答我好吗?”缓缓接近那道人影,心中的喜悦与悲伤交织在一起,她连迈出的步子,都带着沉重的涩然。 近了,近了,马上就能触及到那个脆弱的人影了。 天知道这两年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还记得曾经,他腼腆地拽着自己的袖口,说他想跟着她,想尝试着去接受她爱上她时,那种小心翼翼又满含期待的表情。 几乎不敢相信,那个天真善良的男子,会是连续毒杀八人的血腥杀手。 白苏,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样的你,让我觉得好痛,好痛…… “别过来。” 淡淡的声音,出自那个被裹在斗篷下的人。 没错,是他的声音,是白苏的声音,就算时隔两年,她也能清晰辨出。 “白苏……” “我说过了,别过来!”这次的声音,比刚才冷厉了一些,还是同样的声音,却是不同的气质。 轩辕梦硬生生顿住脚步:“苏苏,你怎么了,是我啊,你……听不出我的声音?” 冷笑声,混在风中,渐渐淡去。白苏转身,隐在斗篷下的目光,是轩辕梦从来没有见过的:“你是谁?是梦吗?不,你谁都不是,那个梦,早已经远离我而去了,她只活在我的心中,永远都只活在我的心中……” “不,白苏……”忍不住,踏前一步。蓦地,数枚细如牛毛的飞针,在她踏出步子的刹那朝她迎面而来。 虽轻松躲过了银针,却还是被逼得后退数步,“为什么?” 白苏却不答她,只静静道:“她死了,死了,没有人能替代她,没有人。” “白苏!”厉声大喝,不管他还会使出何种毒术,毫不退缩地再次上前几步:“你看清楚,我是轩辕梦!我没死,我现在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 “轩辕梦?”他摇着头,口吻里尽是冷漠与不信:“她死在了我的怀里,我亲眼看着她断气,不再对我笑,不再对我哭,不会再安慰我,也不会再保护我,从此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一个人……” “白苏!求你别这样!”终于跨出最后的几步,将他整个人揽进怀里。 他身上是有毒的吧?只是与他接触,就感到浑身像被刀割一样的疼。但她不会放手,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你真的是她?”他抬眸,急切的声音中带着哭腔。 轩辕梦用力点头:“是我,真的是我,你摸,绝不是易容!”取下冰冷的面具,执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对不起,是我不好,把你一个人留在这世上。”明知他天真,明知他善良,明知他与这虚伪的尘世格格不入,但她还是,把他一个人,留在了这样一个世界。 “我……”嗫嚅着唇,他似乎有很多的话想说,可谁料,他却是突地用力将她推开,转身朝小巷外走去。 “白苏?”不明白他这样做的原因,轩辕梦紧追在他身后,他却始终不肯回头。 他……在怨着自己? 两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她只知自己这两年过得心酸,却不知,他比自己过得更艰辛更痛苦。 以往的他,绝不忍伤害任何生灵,从来都是以德报怨,哪怕自己曾经那样伤害他,他也依旧不后悔救过自己。这样善良的他,心地纯净如清泉的他,而如今,眨眼间就可以葬送一条鲜活的生命,如果不是那熟悉的面容,她怕自己连那简单的两个字都唤不出。 白苏白苏,她干净剔透,心地纯善如白纸的苏苏啊…… 黑影的身影在前面走,她亦步亦趋跟在后面走,他没有拒绝她跟上来,但也没邀请她并肩同行。 就这么一前一后,在静夜无人的街道上缓缓而行。 终于,他在一家简陋的客栈前停下,轩辕梦不知他来这里做什么,却还是随着他走入了客栈。 房客们都已经睡下,走廊里很安静,白苏推开其中一扇门,淡淡的檀香气迎面而来。 借着月光,轩辕梦清楚地看到,在房间的正中央,并排摆着三个灵位牌。她快速扫视一眼,只见最左边的刻着:先师鬼谷药师之灵位。 右边的:故师姐黄蝉之灵位。 而中间的:先贤妻轩辕梦之灵位。 看着中间的,她怎么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呢? “苏……”刚想说话,却被白苏一个举动给惊得吞了回去。 拿下帷帽,一头漆发如瀑布顺垂而下。白苏走到灵位前,将中间属于她的灵牌拿下,仔细放在怀中,以袖口轻轻擦拭,那认真深情的目光,就像在看着自己最深爱的女子,配合着屋内昏暗的光线,越看越渗人。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心里唯一的信念,就是报仇,只有报仇。”他深情款款凝视怀里的灵牌,嘴角弯起一丝略带邪佞的笑:“当看着那些面目可憎的人一个个死去,心里缺失的伤口,才会被慢慢抚平,可伤口中的鲜血,却还是在不停地流淌,永无止尽。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止这个可怕的噩梦,无数次,我在梦里见到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你,我拼命呼唤你的名字,拼命地祈求那些对你施以折磨的人,可她们都不听我的,谁都不听!”他痛苦地垂下头,指尖死死捏着手中的牌位,因极度的用力而泛着青白,“我一次又一次眼睁睁看着你在我面前死去,我好后悔,为什么当初的自己那么没用,总是需要你来保护,我为什么就不能保护你!如果我狠心一点,或许今日的一切都会不同。梦,我好怕,怕这又是一个噩梦,你好端端站在我面前,我以为,你终于回来了,回到我身边,可等我醒来,这只是一场虚无的梦,陪伴我的,依旧只有这冷冰冰的牌位。” 牢牢握住他冰冷的手,将掌心的温暖传递给他,竭力为他驱走心中的寒冷与恐惧:“不会了,这次不会了,我已经回到你身边,除非你选择离开我,否则我必然一辈子陪伴在你身边。” 他仰起脸,白皙的面庞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似笑似哭地看着她:“我不信我不信,你明明已经死了,却要来骗我,让我醒来后,又是无尽的失望。你可知,每当想起你死在我怀里时的模样,我有多难受吗?这里……”他拉起她的手,用在按在心口,“已经死了。” 忧伤而明媚的容颜,似乎早已经成了过去,他不再是从前的白苏,他说他的心已经死了,就代表,曾经的白苏,也随着她的死亡,而一同死亡。 他的泪珠,像一柄利剑,狠狠刺进心口,窗外的月光是那么轻柔,笼罩在人的身上,却冷如冰雪。 探手从他手里取过冷硬的牌位,用力一震,坚硬的木质牌位,在她的手里,顷刻化为齑粉:“不,从今以后,陪伴你的,只有我。” “只有你?”他轻轻扯动唇角,像是想笑,却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梦,我说过,我的心已经死了,一个死人,还有什么理由留在你的身边?” “苏苏!”她用力揽紧他,纤瘦的身子,抱在怀里,就像是一副干枯的骨架:“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帮你找回死去的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相信我。” “梦,我真的……很害怕。”他没有挣扎,将头抵在她肩膀上,双臂环上她的腰,死死勒紧:“师父为了帮我,被乱刀砍死,师姐为了救我,被乱箭射死,你为了护我,被折磨而死,我就是不祥之人,活该一辈子孤苦无依!” 轩辕梦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他说他的师姐为了救他被乱箭射死?奇怪,他师姐不是和他师父一样,被自己乱刀砍死的吗? 唉,算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安慰怀里这个连心都丢掉的脆弱男子。 一边轻拍他的后背,一边以略带责备的口吻道:“什么叫做不祥之人!什么叫做活该一辈子孤苦无依!白苏,每个人的命运,都握在自己的手中,只有自己的选择,才是最终的宿命所归!现在你就放弃,那你才是真正要一辈子孤苦无依。” 他的头,依然静静靠在她的肩上,只有环在她腰上的手,慢慢放松了力道,不再如之前那般用力,“一切……都像个梦,明天醒来,我还会再看到你吗?” “会,只要你想,别说是明天,就是后天,大后天,未来的每个早晨,你都能看到我,真真正正的我。” 坚定不移的语气,似乎给了他一些勇气,他咬了咬唇,抬起头来,自见面起,第一次认真打量她的脸。手指,怜惜地抚过她的面颊,滑腻的触感,再也没有半点当初皮开肉绽的痕迹,他指尖微颤,轻轻捧住她的脸,缓缓倾身,微凉的唇印上她的,辗转摩挲,明明不含挑逗的一个吻,却暧昧无限,让人不由得情动。 反手搂住他的脖颈,轩辕梦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 火热的情欲,如燎原之焰,点燃了原本冰冷的身体。轻柔的吮吻,已经不足以表达内心的渴望,两年的分别,再见面,无由而情生,情生而难抑。幸好,自己先来找的人是他,如果一直放任他不管,真不知后面会发生什么。 扯下他罩在外面的斗篷,纤瘦的身子,在去掉宽大斗篷后,就更显瘦弱了。 她心疼地挑开他的衣襟,手指抚上他暴露在外的锁骨:“不要再去想报仇的事了,一心一意跟着我,我会还你一个美好的人生,好吗?” 他不语,死死揪着她的衣领,疯狂索吻,在她的唇瓣上又舔又咬:“她们,必须付出代价。” 简单的一句话,却携着阴冷冰寒的杀意,她怔怔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忽然间发现,那张熟悉的面容,其实早就不是记忆中的那张了。 他的眼神,不再清透,不再干净,不再纯澈,亦不再明媚。 黑色的漩涡,像是要把一切都吞噬进去一样,连她,都不敢面对他的眼,怕被其中的怨毒所刺伤。 可在无声无息间夺人性命的手,已灵活地扯开她腰间的系带,纤瘦的身子,强行挤进她的怀中,紧紧贴合。 那双眼带来的震撼,早已把情欲的火苗彻底浇熄,轩辕梦冷眼睨着怀里的人,眉心暗暗蹙起。 正要将他推离自己的怀抱,门口突然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喂,我不想打扰你们风花雪月,但能不能先把解药给我?” 轩辕梦还未回话,白苏就倏地抬头,在他手指微动的刹那,轩辕梦一把握住他的手,“不可,她是我的朋友。” 淡淡嗯了一声,白苏放松了手指,轩辕梦这才长舒了口气,如今的白苏,还真的有些可怕呢。 看了眼靠在门口,一脸菜色的赝月,轩辕梦掬起白苏落在自己身上的发丝,“苏苏,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解药给她好吗?” 白苏面色淡淡,似乎没有想拿出解药的意思,轩辕梦头疼,白苏现在的心思,还真是不好猜呢。 “白苏,她不是龙华人。”据他估计,白苏恨的,似乎只有跟龙华皇室有关联的人。 果然,白苏神色稍缓,看了眼倒在门口不停喘粗气的赝月,手指轻弹,一粒碧色药丸飞出,赝月连忙伸手接住,“这下好了,你赶紧把他给我带过来,我要送他去刑部大牢。” 轩辕梦面色陡然一变,抢身挡在白苏身前:“赝月,他是我的男人,你不能碰他。” 赝月脸色也是一冷:“别说是你男人,就算是你父母,他杀了这么多人,必须受到应有的惩罚!” “赝月,我警告你,不许再踏前一步。”轩辕梦冷声道。 赝月扬眉,微显怒意:“你要与我为敌?” “听我一次,这件事到此为止,好吗?” 赝月冷冷看着她为难的表情,拳头一次次捏紧松开,最终无奈一叹:“随你的便吧。”说完,振袖而去。 望着赝月离开的身影,轩辕梦提起的心这才落回原位。她并不怕赝月会伤害白苏,反而是白苏,从赝月说要带他去刑部大牢时,一股强烈的杀意,迅速从他周身弥漫开,只需一秒,不,半秒,赝月就有可能中剧毒而死,所以,她只能第一时间挡在两人中间,先劝走赝月。 她想过无数次和白苏重逢的场景,却万万没料到,竟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 “你生气了?”夜半无人,国师府高高的屋檐上,斜坐着一个红色人影。 轻轻的哼声,和懒散的眼神,代表了对她的不满和愠怒,轩辕梦飞身掠上房檐,站在赝月身边,连说话,都带着小小的讨好。 “生气?我哪敢生你的气。”赝月不阴不阳地回了一句。 还说没生气?这女人啊,心眼果真比针眼还小。 也不管她是不是生气,直接一屁股坐在她身边:“我知道我的请求,或许会让你为难,但……我还是请求你,再帮我一次。” 赝月动也不动,只用眼角斜睨她,“知道我会为难,你还要请求我?” 轩辕梦淡淡一笑,诚恳道,“你会帮我的,赝月。” “哼。”又是一哼,虽然带着微微的不满,但脸上的表情,却已经代她作了回答,“真不知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不但要帮你引荐,替你在陛下面前说好话,还要帮你养男人,这些就算了,反正我家大业大,也不在乎多几个吃白饭的人,可你竟然得寸进尺,要我帮你隐瞒凶杀真相,你说,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质问的话语,带着一丝怨怪和羞恼,轩辕梦越看她越想是个会耍脾气的小男人:“赝月,你是我最好的朋友。”能让她说出如此诚恳之言的人,这世上也没几个。 可赝月却不满意,仰着头,目光中带着控诉:“就这样?” “还想怎样?” “你到底还是不在乎我啊。”幽幽一叹,这口吻,让轩辕梦差点以为自己是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尴尬一笑,轩辕梦凑近她,用比刚才还诚恳的态度道:“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死人,我会看好白苏的。” “你保证?” 轩辕梦点头如捣蒜。 “可惜啊。”赝月站起身,轻掸了掸衣袖上的灰尘,丢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保证不了。” ------题外话------ 原本想继续什么都不说,但看了看日期,马上月底了啊,亲们!赶紧带小白兔上来拉场子,嘿嘿~ 第109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既然做了保证,那就一定要做到,从找到白苏的那一刻起,她几乎与他形影不离。 轩辕梦相信,不论他杀过多少人,他的内心,依然是善良纯澈的,只要自己善加引导,白苏就依然还是白苏,还是从前那个质朴如玉的纯净男子。 可她就算她每天都陪在他身边,想尽一切法子哄他高兴,他的脸上,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从前那样纯粹的笑容,就算是笑,也能明显看出是在敷衍她。 南宫灵沛最近迷上了小说,在没有看完那部桃花醉前是不会来打扰她的,血瞳自从那次被她威胁剜眼后,就变得异常老实,连多余的话也不会讲一句,存在感是所有人当中最小的。而赝月,每天忙得连人都见不到,轩辕梦自然知道她是在为凶杀案的事情周旋,这件事要压下去不容易,可自己偏偏给了她这么一个难题,现在想想觉得挺不好意思的。 不打不相识,没想到打来的友谊,竟比血缘的羁绊还要牢固,这算什么?人性的可悲吗? 阳光穿透树叶缝隙,半明半灭地投射在她脸上,轩辕梦倚树假寐,思绪飞转。白苏坐在她的身边,一瞬不瞬地凝望她。 还记得这张绝世惊艳的容颜,曾在自己的面前被一点点毁去,午夜梦回时,他总能看到她血流满面的脸孔,就像一个诅咒一样,夺去了他所有的美好与快乐,他甚至都回想不起来她原先的样貌,那些明媚幸福的回忆,因那临别一眼的悲怆,而变得绝望可怖。 恨意,从来都没有在内心中消褪过,即便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活生生的,就在自己眼前。 “梦……”他抬手,轻触她的脸颊,柔软滑腻的触感,渐渐驱走了记忆中惨烈而撕痛的一幕。 她没有睁眼,只捉住他轻触自己脸颊的手,包裹在掌心:“苏苏,别看了,那些伤我已经治好。从前的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 他轻笑,嘴角拉出的弧度,却带着蔑然:“那些都是镌刻在我记忆中的伤痕,你让我怎么忘?” 不喜欢听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哪怕掌心里的手是热的,可他出口的话,却冷似腊月寒天:“从今天开始,你只需要记住今后的美好与幸福,其他的,都不重要。” “梦,你会怪我吗?”他问。 睁开眼,目光落在他浅笑如常,却不带一丝笑意的脸上:“为什么这么问?” “你会怪我不听话,怪我的心,不再如从前那般纯净。” “我不怪。”直起身子,阳光斑驳的光痕,在她脸上游动:“我只是心疼,心疼你丢掉了自己的心,丢掉了自己的灵魂。” 他垂下眼帘,“我还是我,与从前不同的是,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你的保护。”不止一次,在恨着他人的同时恨着自己,如果不是他的懦弱无能,和所谓的怜悯善心,他就不会失去她,也不会令师姐无辜丧命。 这份恨意折磨了他整整两年,并将永远地折磨下去。 轩辕梦摇头,握紧了他的手:“不,苏苏,我想保护你,保护你们所有人。曾经是我不够勇敢,也不够强大,现在的我有这个能力,让你们所有人都不受半点伤害。” 白苏有些怔然,“保护……我?” “是,保护你,一生一世。” “哪怕为了我而丧命?” 没有犹豫的,点头道:“是,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保护你,不再将你一个人孤独地留在这个世上。” 白苏闻言,陡然笑了,却不是开心的笑,反而带着一丝悲凉和痛苦,他猛地抽手:“我不要你保护,更不要你舍弃了性命保护我!轩辕梦,我有能力保护自己,更有能力保护你!” “苏……”这家伙激动过头了,轩辕梦伸手拉他,想温言安慰几句,却被他猛地甩开手。 不知是因愤怒还是什么原因,涨得脸颊通红的白苏,瞪着她看了一阵,调头就跑,轩辕梦连忙起身去追,谁料刚起身,就与一道红影撞在了一起。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两人都往前冲,力气又大,这么一撞,倒是有些疼。 她捂着被在撞疼的肩膀,没好气地瞪向对面的赝月:“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赝月也揉着被撞痛的下巴,翻了个白眼:“哟,你就这么不待见我?” 轩辕梦没时间跟她吵嘴,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白苏,探头朝前看去,却早没了白苏的人影,“都怪你,怎么走路的,不知道让一下啊!” 赝月被她一番不分青红皂白的指控气得发笑:“这句话该我说才对吧?瞧你这火烧眉毛的样子,我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路中间,你偏要往我身上撞,热情得都有点让我不知所措了。” 轩辕梦急着要去找白苏,也就没反驳,任她胡言乱语:“行行,我热情过头了,你赶紧让开,我要去找苏苏。” “苏苏,苏苏,整天不离这两个字。”赝月口吻酸溜溜的,目光睨向白苏离去的方向:“他这么大个人了,难道还需要你像娘一样的把屎把尿?” 两人平日里经常互相调侃讽刺,就算往各自伤口上撒盐,也都保持着基本礼貌的客气,但这一回,轩辕梦却真的发怒了。 “赝月,你懂什么!”她目光犀利,有几欲喷薄而出的怒焰:“我和他,都是从最深最严酷的地狱中一步步爬出来的,那种暗无天日的绝望,你何尝经历过!你根本不会了解,他心里的伤有多重,甚至连我都不知道,他这两年来到底受过多少非人的折磨,你什么都不知,什么都不了解,你没有资格说这种不负责任的话!” 赝月一怔,似乎没想到她会骤然对自己发难,又似乎对她脸上勃然的怒气而感到难以置信,毕竟从她们相识起,她一直都是荣辱不惊的,这种强烈的感情,几乎没有在她身上出现过。 平息了一下怒气,轩辕梦也知道,自己不该对赝月发脾气,对方帮了她那么多,她说感谢都来不及呢。 “对不起。” 赝月又是一怔,对她的反复无常感到诧异,“你不用对我说对不起,你刚才的态度虽然恶劣了些,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 轩辕梦抬眸,看着赝月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复杂:“一向斤斤计较的赝月大人,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赝月摊了摊手,表示无奈:“没办法,跟你生气,有必要吗?” 说得好像她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一样:“算了,让他一个人静静也好。”转身走回原先坐过的地方,撩起衣摆,也不管地上脏不脏,就那么坐了下去:“你有事吗?” 赝月也走了过去,却没有像她一样豪放不羁地坐下:“你难道不关心最近的朝局动向?” 轩辕梦眼神一动,内心虽澎湃焦灼,面上却丝毫不显:“关心,当然关心了,我送给你们陛下那么一份丰厚大礼,她怎么也该有所表示吧?” “当然,我们陛下是很慷慨大方的。” 轩辕梦抬头,以眼神询问:怎么个慷慨大方法? 赝月抬手打了个响指,立刻有四名家丁,抬着两口大箱子走了过来。 箱子里不知装的是什么,但看那四名家丁吃力的模样,便知里面的东西分量一定很重。 曲着腿,轩辕梦也不起身,看着两口大箱子:“这就是你们陛下赏给我的报酬?” “不满意?”赝月环臂靠在树干上,语调带着一丝浅浅的飞扬。 轩辕梦打了个哈欠:“不管满不满意,总之,你们陛下送给我的,绝对不如我送给她的贵重。” 赝月用小腿碰碰她:“不去看看?” “不去。” “一点都不好奇?” “不好奇。” 赝月垮下脸:“怎么会有你这种女人。” 轩辕梦眼角斜挑,自下而上望着赝月那一抹完美的下巴:“不如你去帮我看?” “不去。”赝月别开眼,明显跟她杠上了。 轩辕梦忍不住发笑,伸手在赝月身上推了把:“为了报答你,陛下赏给我的报酬,我全都转让给你,如何?” “你觉得我该做何表现?”赝月身子向后一倾,躲过了她的无影爪:“感激涕零?铭感五内?千恩万谢?还是……以身相许?” 轩辕梦一个激灵,赝月的聪明之处就在于擅于挖掘人的软肋,在那句“以身相许”后,轩辕梦猛地从地上弹起,窜到两口大箱子后,“算了吧,不管陛下赏我什么,哪怕是坨狗屎,我也决定留给自己享用。” 赝月眼角轻颤:“真恶心。” 轩辕梦不理她,径自打开面前的一口箱子。 “黄白之物……”她盯着箱子里闪闪发亮的金锭,脸上一点喜悦感都没有:“果然,与狗屎也没什么区别。” 一旁的赝月哼哼道:“这话要是被陛下听见,连狗屎都不会赏你,最多就是一杯毒酒,一根白绫。” “毒酒白绫也比狗屎值钱啊。”啪的一声合上箱子,轩辕梦无精打采地走回原位,学着赝月的姿势,也斜靠在树干上:“我还以为陛下能封为一个官做做呢,那两份地图可是金钱也买不来的无价之宝,她至少也要封我个副国师当当,就算不能与你这个正国师平起平坐,但也要平分秋色才行啊。” 赝月嗤道:“这天下间,最没有自知之明的人,就是你了。” “过奖过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这才是厚黑学的精髓所在。 赝月没有继续与她调笑,而是仰头望着炽烈的阳光,喉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叹息:“这样做,真的好吗?” 也奇怪,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问话,轩辕梦竟然听懂了,这要有多默契才能做到如此境地啊! “你心软了,还是后悔了?” “心软?后悔?”赝月轻轻阖上眼帘:“我怕自己,会成为历史的罪人。[..tw超多好看小说]” 罪人吗?轩辕梦无声发笑,“或许吧,有机会被铭刻在历史这块墓碑上的人,哪一个不是历史的罪人?” “你难道就不会感到一丝愧疚吗?”亲手将这个天下,推到万劫不复的炼狱中,她的眼神,竟然还能如此清明干净,仿佛做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并无对错之分。 轩辕梦仰头,眯起眼,也看向九天之上那明烈的骄阳:“赝月,你看,在这蔚蓝的天空上,那轮明日是多么的耀眼,它的光辉,盖过了天地间的一切,让你由衷地感到臣服,感到尊敬,感到崇拜。”她伸出一根手,遥遥指向天空正中那刺目的太阳,低沉而又坚定地道:“不管这轮明日有多么的耀眼,多么的光鲜,它都只能是独一无二的!天无二日,阳光虽明媚温暖,但你试想一下,若天上忽然多出两个太阳来,人们又该是怎样一番苦不堪言?” 三个太阳吗? 她是在暗指当今天下三分的局势吧? “你说的都对,但我……”始终跨不过心里的那道坎。 “你后悔了吗?” 赝月沉默半晌,蓦地侧过身子,目光肃然地望着她的侧脸:“就算现下战乱不断,殃及百姓,那也只是一小部分,况且,边境冲突与真正的战争还是有区别的。你看这里,再看陇海,百姓们不是过得很好吗?一旦开战,便会将三国的百姓全部卷入到残酷的战火中,到时候,就不是仅仅是民不聊生,而是血流成河,白骨皑皑了。” 这一点,她何曾没有想过,但就算她不站出来,一样会有其他人站出来,长痛不如短痛,与其遭受永无止尽的苦难,不如就由她来做这个历史第一人,赌上性命,赌上荣耀,让荒芜的废墟,在涅槃后,绽放出华丽鲜艳的荼蘼之花。 “置之死地,而后生。”留下这么一句话,轩辕梦转身而去,赝月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直目送她消失在小径的尽头。 “置之死地……”她摇摇头,目光再次望向天空中的明日:“而后生?” …… 人需要经历一场浩劫,才能够真正成长,这个天下也一样,不将其彻底打乱,就没办法重组,汉王朝推翻秦暴政,不也经历了多年的楚汉相争?人看似渺小,力量却是无穷的,她相信,一个真正民主自由的国度,一定会在不久的将来出现。 天下需要涅槃,人也要涅槃,她已经尝过了欲火之痛,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一过程的艰辛。天下是否能涅槃成功,这是后话了,现在她最关心的,却是那个丢失了自己灵魂的男子。 要让他重新找回曾经的自己,就必须让他忘记那些不堪回首的痛苦回忆,将日复一日累积起的噩梦,彻底从他心底驱逐。 说实在的,她虽信心满满,却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帮白苏找回他的心。 但还没试过,又怎能轻言放弃?不管有多难,她都要找回从前的白苏,那个心地善良,质朴纯澈的白苏。 “苏苏,今日天气这么好,我陪你出去逛街吧。”忽然觉得赝月也没说错,她现在除了不帮他把屎把尿外,跟老妈子也没什么两样了。 白苏一动不动地坐在窗前,目光落在嫩绿的树叶上:“我不想去。” “就当是陪我,好吗?”凑到他身前,温言软语地劝道。 白苏沉默,并不表态,轩辕梦可怜兮兮看着他,恨不能使出苦肉计掉两滴银豆豆来博同情,终于,在她忍无可忍差点抓狂前,白苏站起身,微微颔首:“好,我陪你。” 轩辕梦连忙收回便秘的表情,挽住他的手臂,生怕他会反悔似的,把他往外拖:“我知道这里有家很出名的小菜馆,食物虽然没有高级酒楼精致,但胜在新颖,我们一起去尝尝?” 与她亲密接触,感受她身上温热的体温,白苏脸上的寒霜,也慢慢消融:“好,你说什么都好。” 这样的白苏很不讨人喜欢啊,她宁肯他耍耍小脾气,哪怕像以前一样,甩她一巴掌都好,就是不喜欢现在这个没有主见,像提线木偶一样的白苏。 为了让他活跃起来,轩辕梦专挑热闹的地方走,谁料却适得其反,走在人潮如涌的街道上,他脸上那股厌恶,怎么都遮掩不住。 轩辕梦暗自琢磨,是不是自己太急于求成,反而弄巧成拙了?现在的白苏,似乎一点都不喜欢热闹,更要命的是,一个女人走得太急,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原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多的地方,这种事情经常会发生,可白苏却一副要找人拼命的样子,拦在那女人面前,非要她给自己道歉。 女人的态度不是很好,白苏眼底深幽的寒意,立马让周遭温暖的气温陡然下降,轩辕梦吓出了一脑门的汗,随意说了两句将那女人打发走,这才免去一场血光之灾。 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白苏,又或者,该用什么方式,唤回他心底的良知。 她只知道一件事,属于白苏的那颗心,火热鲜活的心,真的已经丢了,丢在了遥远的地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找得回来。 为了避免再发生刚才那样的事,轩辕梦紧紧扣住白苏的手,丝毫不敢放松,面上虽如常,掌心却有着黏腻的汗意。 以他现在的实力,想要无声无息地在她眼皮下下毒,可算得上是易如反掌吧。 第一次,生出了不确定的感觉,她真的能保证,白苏从今往后,不会再杀任何一个人吗? 心里惴惴,不过还好,他现在脸上带着浅淡的微笑,眉梢眼角,都带着一丝幸福的光晕。 只要自己时刻陪着他,关心他,用真爱去感化他,应该就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支白玉牡丹钗真好看。”经过一个首饰摊时,白苏突然停下,拉着她的手,指着摊位上的一支玉钗对她道:“喜欢吗?” 轩辕梦脑袋当机了几秒,才恍然明白:“你要送我首饰?” 白苏点头,拿起玉钗,放在她的鬓发上比了比,白玉牡丹花越发衬得她娇靥如花,白苏想也不想,立刻道:“这支钗我要了。” 买首饰的小贩见状,连忙夸耀道:“公子的眼光真好,这支牡丹钗可是用上好的白玉,以绝妙的雕工雕刻而成,不是我自吹,整个京城就仅有我这一支,绝对是天下无双!公子一眼就看中这精品中的极品,也算是缘分,我就给你打个对折,五十两,您看怎么样?” 五十两?抢去吧!一支破玉钗,除了雕工好一些外,也没什么特别的,竟然敢卖五十两,这家伙绝对是欺负老实人! 轩辕梦刚想说不要,白苏已经率先开口:“你说什么?这玉钗,你卖五十两?” “公子难道是嫌贵了?”小贩眼珠咕噜噜一转,心道,这面善的小公子也不是很好骗嘛。 白苏掂了掂玉钗,“是有些贵了。” 轩辕梦有些惊讶地看了眼身旁的男子,两年不见,他都会讨价还价了,潜意识中,还以为他是那个的单纯不谙世事的小白兔呢。 小贩陪着笑,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这钗是好钗,看在公子诚心要的份上,我就……再给你便宜十两,四十两!怎么样?这已经是我能给出的底线了,再低,我可就亏了!” 白苏脸上波澜不惊,手指轻轻抚摸过钗上的牡丹:“贵了。” 小贩脸色一变,暗道自己竟然看走了眼,眼前这位公子,根本就不是个善茬啊。 “那……再减十两?” “贵了。” 小贩脸色又是一变,“二……二十两,最低了,这真的是最低了,公子你要买就买,不买就算了。” 白苏还是低头轻抚玉钗上的牡丹花,毫无音调起伏地吐出两个字:“贵了。” 小贩的脸色已经可以算得上是青白交加,她死咬着牙,盯着白苏手里的玉钗,艰难的迸出仨字:“十五两!” “贵了。”不咸不淡的声音,却带着诡异的压迫感。 轩辕梦一直在静静旁观,到这份上,不由得拧起眉头。 小贩似乎被逼急了,伸手去夺他手里的玉钗,却在白苏抬头的刹那,将伸出去的手飞快收回。 那双眼,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阴霾,与他对视的一瞬,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从那双眼中溢出,不自禁打了个寒颤,小贩惶恐地缩了缩脖子,急欲与他拉开距离,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她自己也不清楚,或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 白苏手指一下下摩挲那个玉钗,脸上明明带着笑,就像他手里的白牡丹一样,干净高洁,可轩辕梦知道,这一切都是表象。 小贩真的怕极了,为了尽快送走这个足以让她做一辈子噩梦的瘟神,干脆道:“既然公子是有缘人,这……玉钗就送给你了!” 白苏闻言,并没有欢欣雀跃地拿着玉钗离开,而是从袖口取出一枚五两的银锭,放在小贩面前:“无功不受禄,你也是做生意的,我怎么能白拿你的东西。五两银子,买这一支钗,足够了。” 小贩狂吞口水,她这钗的成本也就五两,虽然没赚钱,倒也不算赔钱,可看着那分量十足的银锭,她却不敢伸手去拿。 好在白苏不再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拿着玉钗,讨好般对他身边的女子道:“这是我送你的第一件礼物,我希望你能喜欢。” 接过白苏递来的玉钗,轩辕梦心头是说不出的烦乱,“苏苏,你高兴吗?” “当然高兴了,有你陪着我,我每一天都是高兴的。” 她听得出,他根本就没有认真在回答自己的问题。 白苏忽然从她手里拿过玉钗,走到她身后:“我为你戴上。” 玉钗冰凉的质感,滑过头皮,她攥紧了拳,内心中突地涌上一股难言的哀戚,将她整个湮没。 她已经彻底丢了他,从她离开他的那一刻起,就丢了…… “我送你礼物,你难道不该答谢我吗?”不知何时,白苏重新站在了她的面前。 熟悉的容颜,却不再是熟悉的灵魂,从前的那个白苏,到底被丢到了哪里? “你想我怎么报答你?” 白苏歪着头,极为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道:“你背我。” “背你?”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却出乎她的意料。 白苏也不管她答不答应,又绕到她身后,张开双臂,环住她的脖子:“就像以前我看不见时一样,你背我,代替我的眼睛。” 这也不是苛刻的要求,轩辕梦为了让他开心,让他忘记曾经的悲伤,于是一口应承。 男子很瘦,就算压在背上,也几乎感觉不到重量,轻得就像朵浮云。第一次背他时,轩辕梦心猿意马,第二次背他,却是心不在焉。 走着走着,忽然感到脖子很痒,猛然回神,这才察觉,是背上的男子正在她脖颈上做小动作。 时不时用口呵气,暖暖的气流,在敏感的肌肤上游走。这就算了,她尚可忍受,可他变本加厉,柔软的唇扫过她的颈项,来到她的耳畔,湿濡的舌,调皮地舔弄着她的耳垂。男子故意的挑逗,让她的身子急剧热烫起来,隔着衣料,煨热了背上男子冰凉的胸膛。 “白苏……”气息不稳的一声警告,却因为情欲的暧昧而失了力度,听起来不但不像是责怪,反而像是邀请。 他搂紧她的脖子,将整张脸都贴向她,吃吃地轻笑。 轩辕梦有些恼,这样下去,难保她不会化身野兽,随便找个隐蔽的地方,将他吃干抹净。 他这是实实在在地在玩火啊! 手一松,想将他放下,这时他却松开她,指着前方,用略带祈求的口气道:“我想去那家茶馆坐坐,可以吗?” 抬头看去,果然,在不足百米的地方,有一家茶馆。 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轩辕梦连回答都省了,直接朝茶馆疾奔而去。 原以为到了茶馆,他就安分了,可她又错了。 四四方方的小茶几,人人都是面对面而坐,他却偏要与自己挤在一起。挤在一起不说,还要抱着她的腰,缠藤树一般紧紧缠着她,生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 “苏苏,我不会走的,我允诺过你,要一辈子陪着你,你难道不信我吗?”好热啊,一是天气热,二是孤男寡女抱在一起,血热。 白苏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依旧我行我素。 轩辕梦无奈,尽量让自己摒除杂念,最后实在没辙,念起了祁墨怀教过她的佛经。 好在白苏只抱着她,没有再做其他的小动作,但两人以这副连体婴儿的姿态抱在一起,吸引了茶馆里不少的目光。 这样下去不行,她现在最要不得的,就是回头率。 正想对白苏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却听对面角落里,传出了嘈杂的吵闹声,把大部分放在她这里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龙华要不是与昊天一战,消耗了大部分国力,能让你们宛东骑在头上吗!”义愤填膺的叱责,应该是来自于某个龙华国人。 在宛东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大呼小叫,这人也算是有些勇气。 果然,此话一出,众多宛东人群起而攻之:“弱者都喜欢找理由来解释自己的失败,你们龙华不是自称三国中实力最强的吗?为什么不趁势灭了昊天?还不是你们懦弱!” “就是啊,你们的皇帝残暴嗜杀,除了会残害自己的兄弟姐妹外,根本就是个没本事的纸老虎。” “胡说八道!”之前那个龙华人奋起反驳:“谁说我们的皇帝残暴嗜杀,又是谁说我们的皇帝残害自己的兄弟姐妹?明明是前太女丧心病狂,弑君夺位,皇帝陛下才会将她诛杀!” “听说你们的君主,不但挑断了自己亲姐妹的手脚筋,还毁了她的脸,并鞭尸三日,头颅悬挂在城门口以示告诫。啧啧,这要多狠的心肠才能做得出来。” “那是犯妇罪有应得!依我看,像她那种丧尽天良的人,鞭尸还算好的了,要是我,非把她挫骨扬灰不可!” …… 吵吵闹闹,真是扫人兴致。 对于这种无聊的中伤和诽谤,轩辕梦只当一阵小风在耳边刮过,甚至连痕迹都留不下,只是身边白苏的脸色不太好,生怕勾起他痛苦的回忆,轩辕梦第一次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对他说:“这里空气不好,我们换个地方。” 让她欣慰的是,白苏很听话,竟然没有表示出一丝不满。挽着他,两人朝茶馆外走去,身后激烈的辩论还在进行中。 “啊!” 一只脚还未跨出门槛,就只听茶馆内传来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 轩辕梦回头,正好看到那个龙华人七窍流血,轰然倒下。 第110章 做她的男人 看着眼前那抹背对自己的红色身影,这是她在面对赝月时,第一次生出强烈的愧疚感。 “我……都怪我。”盯着自己的脚尖,连看都不敢看前面的人,不是因为害怕,而是自责。 赝月负手而立,也不开腔,就这么沉默了许久,她缓缓转身,目光深幽地盯着轩辕梦:“我说过,你保证不了。” 是,她说过,连当时那鄙夷的眼神,自己都还记忆犹新,轩辕梦实在说不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头越垂越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长长的叹息,一双黑底绣蔷薇的软靴出现在视野中:“幸好死者只是个普通的龙华商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轩辕梦思索许久,才抬起头来,红着脸说:“那……你能帮我隐瞒吗?” “我能帮你隐瞒一次,却帮你隐瞒不了第二次,第三次,甚至第四次。”赝月一脸严肃:“他现在已经疯了,根本不知什么是规矩,什么是王法,一条人命啊,那可是一条人命,不是碾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面对赝月的色厉内荏,轩辕梦是愧疚难当:“我……我知道,但我不能把他交出去……赝月,他以前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他,别说是杀人了,就是宰杀一只鸡一条鱼,他都做不到!” 赝月缓缓摇头,眼中闪着一丝讥诮和可悲:“那时候的他?人性本善,哪一个十恶不赦之徒,自出生起就残暴嗜杀?” 轩辕梦顿时语塞,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以后一定看好他,我发誓,我一定不会再让他毒杀无辜之人!” 赝月定定看着她,却不说话,轩辕梦急得满脸通红。 突然感觉好无力,白苏杀人是事实,就算赝月现在要将他绳之于法,她也没有理由和立场去阻止,但那可是白苏啊,他变成今天这样,都是因为自己。 不想与赝月为敌,又不能伤害白苏,这一刻,她所有的雄心壮志,都被这简单的选择题给消磨殆尽了。 又是一声长长的叹息,自从遇到她,赝月就没少叹气:“好吧,我再帮你一次,最后一次,你……不要再让我失望。” 抬起眼,目光灼灼,“赝月,你真够义气!” “义气?义气这就这一次,若不看好你的男人,下回再发生这种事,不管你怎么求我,我都不会放过他。” 连连点头,恨不得加上双手双脚:“我明白,我明白。” 一把抓住转身欲走的轩辕梦,赝月提醒道:“再明白也没用,一切的关键,全在姓白的那小子身上,你有时间就去劝导一下,解铃还须系铃人,你的纵容会毁了他,知道吗?” “知道知道。”怎么有种回到了学生时代,被班主任训斥的感觉。 “去吧去吧。”赝月似乎也很心烦,松开手,揉着太阳穴往自己房间去了。 轩辕梦长吁口气,虽然赝月已经答应帮她解决这次的毒杀之事,但就像她所说,一切的关键,都在白苏身上,他若是找不回原来的善心,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对了,赝月说,解铃还须系铃人,要自己多劝导劝导他,依她看,不如就现在吧。她必须让他知道,今日他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荒谬,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几句不中听的闲话而已,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随随便便就夺走一个人的性命,不但是对他人的不负责,也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站在白苏的房外,隐约听到里面有水声,她猜想,白苏应该在沐浴,就没有敲门。 这家伙还真是挺会享受的,才杀了人,回来竟然可以若无其事地洗澡沐浴,一条人命在他的眼里,只怕还没她头上的那支玉钗值钱。 白苏,一种可以解毒治病的草药,什么时候变成了见血封喉的毒物了呢? 想不通,真真想不通。 屋内的水声渐渐停止,轩辕梦这才轻叩门扉。 “谁?”警惕的呼声,从房内传出。 轩辕梦低低应了声:“是我。” “进来吧。” 从他刚才的警戒可以看出,这两年,他过得的确很不好。 她宁可他还是从前那个没有心机的单纯男子,虽然面临的危险会更多,但他起码是快乐的。 推门而入,房内还残留着沐浴后的淡淡清香。 “苏苏?”房内很暗,他似乎没有点灯,这不是他的习惯。他曾说,他最喜欢的,就是毫无保留的坦诚,所以他讨厌黑夜,讨厌任何将人性掩藏起来的东西。 心,因为这一个无心的举动,而紧紧揪起。 “梦。”轻巧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男子熟悉的气息,在朝她靠近。 轩辕梦转身,却在看到他的刹那,又猛地转了回去。 “苏苏,你……怎么不穿衣服?”明知她要进来,却赤裸裸地出现,难道他连穿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为什么要穿衣服?”他淡声反问,绕过她,径自走到她面前。[..tw超多好看小说]莹白如玉的身子,笼罩在月色下,纤瘦而匀称,像被镀了一层白霜。 轩辕梦刚想闭眼,他却缠了上来:“你见过不少男人的身体吧?我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还带着微微水汽的身子,与她紧紧相贴,潮而湿的触感,从单薄的衣衫透入,她轻轻掀了掀眼皮,目光只落在他的脸上:“苏苏,我不喜欢这样的你。” 他愣了愣,黑玉般的眸中浮起一层隐约的水雾,“你不喜欢我?你……竟然不喜欢我?” “苏苏……” “梦,我与南宫灵沛相比,与云锦相比,与倚楼相比……”他猛地握住她的手,带引着她的手,在他的胸口游走:“很差吗?” 想抽手,无奈却被他握得死紧,“苏苏,回来吧,我已经回到你身边,你也回来吧。” 白苏笑:“梦,你在说什么傻话,我现在不就在你怀里吗?我哪都没去。” 轩辕梦眸中划过一丝心痛,“不,你根本没有回来,现在在我怀里的,只是一个空的躯壳而已,真正的你,已被你遗忘在了回忆的某个角落。” 白苏笑得更欢,“梦,你的话真有趣,是故意逗我开心吗?” 他笑起来很好看,就像一朵白莲花,可惜,却是一朵被污染的白莲花,她怎么找,都无法在这熟悉的面容上,窥探到一丝从前的影子,“苏苏,为什么?我都能忘记仇恨,你却为何要苦苦坚持?太深的恨,不是在折磨仇人,而是在折磨你自己。” 白苏垂下眼帘,纤瘦的身子,轻颤起来,“我忘不了,忘不了,也不能忘……她们夺走了我的一切,只留给我无尽的空洞,当师姐拼尽最后一口气,护我离开皇宫时,我的生命里,就只有恨了。”他缓缓将头靠在她肩上,手指顺着她的脊背慢慢摩挲:“梦,你不知道,当你留下我一个人在这世上的时候,我是多么的绝望,那时候我甚至想过死,可我不能死,因为我还有血海深仇没有报!两年来,我无时无刻不想着报仇,你认为我傻也好,不值得也好,但若没有仇恨支撑我,或许我早就死了!你现在让我放弃,我如何放弃得了!” “我知道,我知道。”原打算推开他的手,情不自禁将他紧紧揽住:“我知道这两年来你过得很痛苦,我都知道!但是苏苏,你还有很长一段的人生道路要走,不要让仇恨毁了你,毁了你快乐幸福的一生。” 有压抑的啜泣,从白苏喉中发出,但他只是拼命忍着,不肯掉一滴泪:“不,我的快乐,就是复仇。只有复仇,才能让我幸福,让我高兴,让我解脱……” 白苏没哭,她的泪,却一滴滴重重砸下:“是我不好,就当为了我,尝试着去改变,好不好?” 近乎于绝望的祈求,在漆黑的空间内回荡。 白苏直勾勾盯着前方窗台上的树影,用力咬着唇瓣,直至鲜血直流:“梦,我想保护你,只想保护你而已。” “苏苏。”轩辕梦轻推开他,目光触及他唇上的鲜血,心疼地为他拭去,“我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他执拗地摇头,死死抓紧她的手:“不,是我保护你,我绝不会,再让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伤害你,绝不。” 他的目光冷厉而尖锐,决绝中迸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光泽。 轩辕梦刚想说些什么,他却突地笑了起来,很开心,很愉悦的笑:“梦,我终于可以保护你了,我可以保护你了!再不会有人伤害你,那些曾对你施与伤害与折磨的人,我会让她们通通下地狱,生不如死,你开心吗?” 开心?她怎能开心的起来! “苏苏,如果你再继续这样下去,我只有离开你,永远地离开你!” 闻言,白苏骤然惊慌,神经兮兮拉住她的袖口,颤声道,“你……你要离开我?不,不可以!你不能离开我!我要保护你,保护你一生一世!”他展开双臂,用力地环住轩辕梦,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 这样瘦弱的男子,竟有这般惊人的力气,实在难以令人想象。 轩辕梦神色复杂地望着他,好几次想伸手将他推开,却不忍心:“苏苏,只要你答应我,忘记仇恨,找回从前的自己,我就一辈子陪着你,说到做到。” 他不语,只是更加收紧了环在她腰上的手。 轩辕梦狠了狠心,探手去掰他的手指,他却哭着道:“不要不要,不要赶我走!” 心,一瞬间软了下去,再也无法做出任何刺激他的事。 “苏苏,你愿意答应我吗?”好累,真的好累,看到这样的他,比当初遭受背叛还要痛苦百倍。 白苏仰起头,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祈求与惶恐:“我这样不是挺好的?和以前比起来,也没什么不同啊?” “苏苏,你在自欺欺人吗?” 他目光一闪,不自觉地又去咬唇,“是,我是变了,但不是你说的吗,从前的我太过善良,分不清好与坏,善与恶,所以总是吃亏,现在我变强了,不但可以保护自己,还能保护你,这有什么不好?” 因为力度过大,唇上又开始渗出鲜血,轩辕梦略有些粗鲁地抹去他唇上的血渍:“现在的你,一样分不清好与坏,善与恶。”从前的他,善的也是好的,恶的也是好的,总之不论善恶,他都一视同仁,而现在的他,不管善恶与好坏,只要是对她轩辕梦不利的,他一概杀无赦,那颗心早已失去了判断是非的能力。 “是,我承认,为了能活下去,我抛弃了从前的单纯,这有错吗?” 盯着手指上的血色,轩辕梦轻轻摇头,“不,你丢掉的,不是单纯,而是人性。” 白苏猝然一震,身体中仿佛有什么被抽离出去,连站都几乎站不稳。 轩辕梦心口一痛,连忙伸手去扶。 为什么,一定要逼她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她不愿伤害他,一点都不愿,可老天似乎在用一种极端的方式,逼着她去伤害他。 白苏无力的靠在她身上,因为不着寸缕的缘故,被从窗缝中卷入的凉风一吹,便不住地颤抖起来。 轩辕梦一手扶着他,一手去拿衣架上的衣物:“夜晚风凉,你赶紧穿上衣服,别受寒了。” 可手还没碰到衣角,白苏就扑上来,赤裸的身子,紧紧缠着她,密不透风:“你愿不愿要我?” 这几日,他没少勾引自己,但都是很拙略的手法,她也随着他去了,可没想到,他今日竟会这般大胆。 夜黑风高,孤男寡女,这种氛围下,被一个相貌绝伦的裸男紧紧抱着,只要是个正常的女人,都不会无动于衷吧。 轩辕梦头疼欲裂,虽然早已做好了接纳白苏的准备,但她却不想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要了他。 “苏苏,你给我一点时间,也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不想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就跟了我。” “不需要。”他态度坚决,连思考的时间都不要,“我就想做你的男人,像倚楼,像云锦那样!” 他越抱越紧,甚至双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寻找醉人的风情。 “苏苏,你快放……”糟了!她的手……竟然不能动了! 惊诧的目光,射向怀里的男子:“你又给我下软骨散!” 白苏别开目光,生怕触及她愠怒的视线:“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决心,我白苏这辈子,只想做你的男人,也只能做你的男人。” “那你可知道,我最不喜欢受人逼迫?” 听着她冷冷的声音,白苏却不为所动,滑腻柔软如人鱼般的身体,在月色下,绽放着最原始的美丽。 “梦,过了今晚,我就是你名副其实的夫君了。”他的口吻中,充满了幸福的甜蜜,与他酡红的脸颊相衬,爆发出一种奇异的美感。 他缓缓将她放倒在榻上,冰冷的身体贴合而上。 抽出她发间的白玉牡丹钗,小心捧在掌心。 这是他送她的礼物,她每日都戴在头上,这让他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梦,我终于等到你了……”他俯身,小心翼翼亲吻她的面颊。 虽然这张脸,已经恢复了曾经的光滑细腻,但烙印在他心中的刻骨伤痕,却永远无法消褪。 “梦,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害我白白错失与你相爱相守的机会?”他的唇,停留在她的眼睑上,冰凉顺滑的发,在她颈间轻轻瘙痒:“要不是师姐告诉我真相,只怕我要一辈子被蒙在鼓里了。” 什么真相?轩辕梦一边运功,一边转动思绪。 “你明明没杀师父和师姐,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轩辕慈,可你却不告诉我,一个人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你为什么要这么傻?”一滴泪,落在她的眼角旁,就像是她流出的眼泪一样:“我好恨,恨自己的无知,恨自己的冲动,其实你只是吓唬我,根本就不想伤害我,我却那样对你,还用最残忍的话来诅咒你……都是我的错,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你对我是那么重要,我怎么可以……怎么可以那样对你!” 好晕,越听越晕,不过仔细一琢磨,她也理出些头绪来了。 曾经这个身体的主人,虽然嗜血好杀,但内心深处还保留着一点人性,不知怎么,当时那仅剩的人性占了上风,就临时决定,不杀白苏的师父和师姐了,但谁料轩辕慈背后使坏,以她的名义,对白苏的师父师姐下了剿杀令。原先的她也不在乎背黑锅,就没解释,而自己穿越后,压根不知还有这么一出意外,也就没解释,然后……白苏就一直误会了,直到他师姐出现,将实情告之。 忽然想起自己处在濒死边缘时,那个诡异的幻象。 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红衣女子说,她是她灵魂的黑暗面,如果自己是九分善一分恶,那她就是九分恶一分善。 放走白苏的师父师姐,就是那一分善在起作用吧。 黑暗面?现在的白苏,是不是也被灵魂中的黑暗面,掩盖住了原本的圣洁光芒? 想要找回原来的他,就必须驱走他心中的黑暗,哪怕是下猛药,也在所不惜。 可问题是,要怎么下这个猛药呢?万一吃坏了,该如何是好? “梦,你太狠心了。”白苏一边抱怨,一边勤勤恳恳在她身上劳作着,可他就像个从来没有做过农活的外行,手里拿着锄头,忙活半天,脚下的土地还是原来的模样。 冰凉的手伸进她的衣衫内,扯开系结,抚着玲珑有致的身躯,只会点火,却一直没有接下来的动作。 他似乎也很急,却怎么都找不到窍门,只有这个时候,他才有那么一点曾经单纯的感觉。 轩辕梦已经开始打哈欠了,照他这么下去,十年都别想有实质性的进展。 不如她先睡一觉,让他自己折腾去? 突然觉得这种做法太不厚道了,自己倒没什么,就怕白苏从此以后会对房事产生阴影,认为自己不够优秀,一上床就萎蔫。 那么,到底是帮他,还是不帮他? 犹豫中,白苏已经褪下她身上的衣物,当赤裸的娇躯暴露在他眼前时,他竟慌得扭开头,脸红如血,窘的都不知该做什么了。 轩辕梦暗暗叹息一声,这简直就是世上最可怕的刑罚。自己的火已经被勾上来了,滚烫的鲜血在沸腾,所有的感官都在叫嚣着两个字――男人。 这个时候出去冲凉水澡显然不合适,既然白苏迟早都要做她的人,早要他和晚要他又有什么区别呢? 管他呢,今朝有酒今朝醉,及时享乐,这才是人生的真谛。 风流而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 一个翻身,将还在她身上忙碌却始终不得其要领的白苏压到了身下。 男子一脸震愕,黑眸睁得滚圆:“你……你……你怎么……” 她笑着啄了一下他的唇:“没听过一句话吗?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只准你有进步,不准我有进步吗?”小样,跟她耍心眼,还差得远呢。 白苏先是有些委屈,然后眸中闪出喜悦,“你决定要我了,是吗?” 轩辕梦半无奈半好笑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不要能行吗?我可不想做史上第一个被欲火憋死的人。” 得到她肯定的回答,白苏再次活跃起来,却被她按住身子:“这一步跨出去,你和我就都没退路了,今生今世,你白苏,只能做我轩辕梦的男人,敢背叛,或者出轨,我都饶不了你,怎样?” 不假思索:“我是你的人,永远都是。” “好。”一个字落下,白苏的双臂被猛地被拉高,同时,胸口上被狠狠咬了一口。 痛,却愉悦。 白苏初尝人事,对于鱼水之欢根本没有半点认知,连要做什么都不知道,轩辕梦只好引导他,像小学老师教授学生般,手把手的指导。 真是手把手! 牵着他的手,在自己滑腻如玉的肌肤上游走,带领他徜徉在神秘美妙的世界中。 虽然白苏很瘦,但不可否认,该有肉的地方,他是一点不缺,手感好的令人赞叹。 目光快速在他胸口扫视,却蓦地发现一件了不得的事,那就是――白花花的胸膛,怎么没有那殷红一点? 难道……他的身子,早就已经给了别人?虽说不在意,但还是有那么一点堵得慌。 就像一件完美无瑕的艺术品,被人给糟蹋了一样。 白苏虽算不得剔透心肠的男子,但也从她眼中的惋惜,看出了些门路。 嘴巴一瘪,比刚才还委屈:“你嫌弃我不是处子,是不是?” “没有,你别乱想!”吻上他的唇,同时给予他销魂的爱抚。 在她熟练的挑逗下,他很快就沉溺于汪洋般的情潮中,她正准备接纳他,却被他用力推开。 她不解,难道是后悔了? 白苏喘着粗气,眼睑上泛着潮红,有些气鼓鼓道:“你只关心倚楼和云锦,就不知道我和你们龙华的男子不一样吗?” 什么意思? 白苏垂下眼帘,似是极为羞恼地往她怀里挤,“我们宛东男子的……守宫砂,并不在胸口,而在……在只有最亲密的人……才可以看到的地方。” 最亲密的人,才可以看到的地方?轩辕梦下意识将目光往某个地方瞥去。不会吧,守宫砂能点在那种地方?开什么国际玩笑。 白苏见她往不该看的地方看,气得脸更红,“你这淫棍!”好久不曾听到的称呼,如惊雷般钻入她的耳中。 “我们的守宫砂在……在臀部!”说完,白苏干脆将自己蜷起,如同缩回龟壳的乌龟。 轩辕梦闷笑,不就是点在屁股上了嘛,至于这么害羞么? 趁他不注意,将他整个翻了过去。 雪白的两瓣上,果然有一枚殷红色的朱砂,原本很圣洁的东西,被放在那个部位,就显得有些淫靡了。 白苏羞愧难抑,正要拉起薄被盖住身子,谁料,她竟俯身,轻轻吻上了那艳丽的殷红。 身体,一下子滚烫如火。 时机,情感,气氛,一切都恰到好处。 不给他表示不满的机会,轩辕梦直接将他送上快乐的巅峰。 在眼前爆出绚烂烟花的瞬间,他伸出双臂,牢牢抱紧了她。 …… 龙华。 锦怡宫。 “太医,如何?”一身明黄九龙蹙金常服的轩辕慈,对刚从内殿退出的张世礼询问道。 虽被提拔为太医院院首,但年逾四十的张世礼,如今只想带着自己的家人辞官隐退,最近朝中人心惶惶,处处充斥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闷气息,新帝残暴嗜杀,独断专行,不少官员因触怒龙颜,被抄家流放,她们这些太医更是如履薄冰,凤后的病一日重似一日,每次去锦怡宫,她都是提着自己脑袋去的,真不知什么时候,这脑袋就不长在自己身上了。 战战兢兢跪下,小心措辞道:“凤后神劳过度,以致阴阳失调,体虚气弱。病症虽重,但只要细心调养,此后数年,可保安虞无恙。” 轩辕慈眉头紧蹙,阴沉的目光,落在张世礼的头顶:“你的意思就是,如果凤后不细心调养,就无法安虞,也保不了无恙,是吗?” 皇帝说的没错,凤后的病在太女府时,她就为他诊治过,那时候就已经很严重了,加之这两年来,凤后时常焦虑,大伤大恐,原本就不康健的身子,经过这么一折腾,早就油尽灯枯,如果肯配合调养,至多能活个十年,若是不肯配合,能不能平安度过半年都是个问题。身为医者,她本该实话实说,但皇帝性情暴戾,喜怒不定,她要是说了实话,铁定看不到明日升起的太阳。 重重叩首,小心道:“人皆是血肉之躯,血肉有损,则需以药石做引,休养生息,方可痊愈,凤后虽福泽庇佑,却也要爱惜凤体,如若不然,再好的灵药,也是徒劳。” 轩辕慈心中虽有怒气,但也知太医说的是实情,如果云锦不肯配合诊治,就算神医再世,也无力回天。 疲倦地挥挥手:“退下吧。” 张世礼长吁口气,天知道在皇帝沉吟的那段时间,她有多么的恐惧惊怕。 内殿中,一身霜白的男子,独自静坐,那日渐消瘦的容颜,每看一次,便心惊一次。 即便已经封他为凤后,他却从来不戴凤冠,也不穿吉服,永远都是一身白,衬得如雪的肌肤更是白的透明。 轩辕慈缓步上前,伸臂将男子拥入怀中。 现在的他,已经不再拒绝她的触碰,是的,不再拒绝,不是因为接受了她,而是因为,他已经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哪有人一天到晚,只维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同样一种表情,几乎不吃不喝,连眼神,都是空洞寂灭的。 她的云锦,那个气质如玉,缥缈清雅的男子,从在相国寺告诉自己,他的心,已经不再属于她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回不来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轩辕梦,都是因为她! “云锦,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她弯下身,手指抚过他苍白的面容:“只要你答应,我就再也不碰其他男人,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个。” 像是没听到她的请求一样,男子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云锦,我这么爱你,你却如此对我!”抚在男子脸颊上的手,不由得加大力气:“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她死了!我不许你再想着她!” 苍白消瘦的面容上,被她捏出明显的两道指印,轩辕慈再也无可隐忍,猛地将他推到在柔软的地毯上:“你心甘情愿把身子给她,却始终不肯接纳我,难道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不,你是我的,我不想再等了,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轩辕慈的男人,谁也改变不了!”粗暴地扯开男子霜白的衣襟,轩辕慈疯狂地啃咬着他颈侧的肌肤,手指在他身上游移,企图挑起他的欲望,可身下的人,除了有呼吸有心跳外,就跟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堂堂一国之君,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要屈尊去讨好一个没感情没灵魂的死人?勃然大怒,轩辕慈甩了男子一个耳光,这是她第一次打他,却下了狠力,云锦的脸偏向一边,有殷红的血,自唇角滴落,染红了雪白的地毯。 愤然甩袖,如今,她只要看他一眼,都会觉得刺心,觉得厌恨! 跪在锦怡宫门前的侍人,屏息静气,颤抖着迎送皇帝离去,刚才那响亮的耳光声,他们听得一清二楚,被皇帝捧在手心的凤后都被打了,可见皇帝的震怒程度。 不过还好,没拿他们来撒气。 但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题外话------ 看在这章有肉的份上,亲们也要给力啊~ 第111章 赝月的秘密 一大清早,就有人在国师府的后院练拳,轩辕梦好奇,走过去一看,原来是窦钟。(..tw好看的小说) 最近这段时日,总是围在白苏身旁转,都快把这个人给忘记了,自己当他是透明的,他却任劳任怨地给自己做管家,每天照顾南宫灵沛、血瞳还有白苏的饮食起居,也奇怪,这么五大三粗的男人,竟会有这么细腻的心思。 “窦钟。”走上前,静立在窦钟身后。 正练拳练得酣畅的窦钟闻言,转过身,恭敬道:“大小姐。” “这里还住得惯吗?”她知道,窦钟这种性格豪爽的汉子,最讨厌的就是和朝廷以及官府的人打交道。 窦钟摸了摸晶亮的脑门,憨然一笑:“还行,那个赝月比一般的官老爷要仗义多了,可惜她是女人,如果是男人,我还真想跟她拜把子做兄弟呢。” 轩辕梦忍不住笑,赝月还真是有本事呢,八面玲珑,连窦钟都能收买,果然是当官的料。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练功了,你也别把我当什么大小姐,我们是平等的,有什么不痛快,你直接告诉我,藏着掖着不是江湖中人的性格。” “大小姐。”轩辕梦刚转身,窦钟便追上来,支吾了半晌,道:“赝月这人虽豪爽,但我总觉得她有秘密瞒着我们,大小姐还是注意些为好。” 秘密?轩辕梦心中一动,想起那日赝月中了白苏的毒后,说她还有个秘密没有告诉自己。 她当真,隐瞒了自己什么? 不想用龌龊的心思去猜忌她,赝月是她这辈子遇到过的,最知心的朋友,没有之一,她不愿去破坏这难得的友谊。 心神不定地点点头,轩辕梦道:“我知道了。” 窦钟也没再多说,一切点到为止,轩辕梦是个心思聪慧的女子,知道该怎么做。 愉悦的心情,因窦钟的一句提醒,而变得沉重起来。 总觉得,如果自己要与赝月为敌,那么比当初遭受背叛和欺骗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赝月啊赝月,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 “嘿,小白苏,听说你现在特别不老实,到处乱杀人,是不是真的啊?”前院,正在地上数蚂蚁的血瞳,看到对面临风而立,嘴角带笑的白苏后,突然觉得同样是人,他过得心满意足,为什么自己就过得如此憋屈?所以决定损他两句。 白苏嘴角的笑陡然凝固,他转眸睨向血瞳,之前还溢满温情的眸,顷刻间射出冰冷的寒霜。 有一缕极淡的轻烟,飞向对面的血瞳。 血瞳骇了一跳,没想到从前最好欺负的小白兔,现在竟变得这般残酷嗜杀,他连忙从地上跳起,情急之下,将目光凝成一道光束,浅红的眼,漫上浓厚的血色,将白苏的视线淹没。 “小白苏,不许对我用毒。”血瞳下了命令。 白苏手指一翻,果然,那缕弥漫在血瞳周身的淡蓝色烟雾瞬间消失。 血瞳长舒了口气,拍拍心口,原想离他远点,却怎么都咽不下被欺负的这口气,于是又绕了回去,站在白苏面前:“小白苏,我今天就代所有被你毒害之人,好好教训教训你。”他转了转眼珠,对他下了命令:“蹲下。” 白苏就像一只牵线木偶般,随着他命令的落下,老老实实蹲了下去。 血瞳一脸得意,终于也有他整人的机会了:“双手抱头。” 白苏抬起胳膊,听话地抱住了自己的脑袋。 血瞳转转眼珠,贼兮兮的,“听我命令,跳!” 白苏以双手抱头半蹲的姿势,朝前跳了一步。 血瞳那个高兴啊,简直都要乐上天了:“继续跳,没有我的命令,你不许停下。” 白苏的毒术再厉害,也没办法抵抗他的摄魂术。血瞳说跳,他就只能跳,而且他不让停,他就永远别想停。 真有趣,比看蚂蚁搬家要有趣多了。血瞳坐在石凳上,翘着二郎腿,饶有兴味地看着白苏在地上做青蛙跳。 “黄鸡公,尾巴拖,三岁毛伢会唱歌,不是爷娘教给我,是我聪明学的歌!”实在是太高兴了,一连几个月的郁闷都被一扫而空,血瞳一边观赏白苏青蛙跳,一边忘乎所以地哼起了跑调的小曲。 轩辕梦远远就听见一个走调走到西伯利亚的破锣嗓子在唱歌,眉头狠狠一拧,这谁啊,大清早的就坏人心情。 朝那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一眼就看到了正在青砖地上来回青蛙跳的白苏,和坐在石凳上摸着下巴唱着小曲的血瞳。 “苏苏,你在做什么?”懒得理会血瞳,快步走到白苏身边,可他却像没听到自己说话一样,还在那锲而不舍地做着青蛙跳。 不对,非常不对! 轩辕梦缓缓抬眼,一束冷幽的目光直射对面得意忘形到差点手舞足蹈的血瞳。 血瞳浑身一寒,走调的歌声戛然而止,耳边只有白苏在地上跳来跳去时发出的脚步声。 “你对他,做了什么?”人未至,声音就已经先钻入耳中,血瞳吓得从石凳上跳下来,拔腿就跑,。 可他哪能跑过轩辕梦,该迈出一步,衣领就被一只手轻巧勾住:“我看你是皮痒了,讨打是不?” 血瞳心知跑不掉,思绪飞快转动,连忙在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转过头来:“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他先向我下毒,我没办法,才对他使用摄魂术,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的小白苏可不是从前的小白苏,如果我不这么做,说不定现在已经变成一具死尸了。你不能这么偏心吧,他杀人你不惩罚他,我自保你却要教训我,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了。” 轩辕梦又好气又好笑,她才说了几个字,他就给她冒出一大堆的道理来,目光转向一旁还在不停青蛙跳的白苏,将血瞳往前一丢:“赶快!” “快什么?”血瞳没想到她竟这么轻松就饶过自己了。 “你说快什么?”轩辕梦瞪他一眼,“解了对他的摄魂!” 虽然不太甘心,但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血瞳只能选择屈服。 弯下身,拍拍白苏的肩,“好了,你可以停下了。” 茫然望着血瞳的眼,在他解开摄魂的刹那,骤然恢复凛冽,同时手指一道蓝光弹出,朝血瞳那双红色的眸子刺入。 一脚揣上血瞳的屁股,一道人影在半空飞过,跌在不远处的花坛中,标标准准的狗啃泥。 呼……幸好她反应迅速,差一点,血瞳那双眼就毁了。 那边血瞳抹着嘴上的血,不停骂骂咧咧,这边的白苏,淡定至极地从地上站起,走到轩辕梦身边,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今天陪我出去逛街,好吗?” 没有回答他,还以为自从那晚后他就有了变化,可现在看来,他还是一样任性冷血。 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苏苏,血瞳的那双眼睛对我来说很重要,你刚才差点毁了它。” 白苏看出她的不悦,怕她生气,只好道歉:“对不起,下回我绝对不再对他的眼睛下手。” 他说的是,不再对他的眼睛下手,而不是不再对他下手。两者意义有何不同,轩辕梦心知肚明。 “白苏,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现在不需要任何人保护,你只要能保护自己就可以了,我们现在最该做的,是享受生活,报仇是其次。我希望从现在开始,你的手,不再沾染任何人的鲜血,就算要杀人,也由我亲自来。”她的话语严肃冷酷,夹杂着毋庸置疑的决然,一字一句清晰落入白苏耳中。 他似乎真的害怕了,怕她因嫌弃而抛弃他,忙不迭地抱住她,将脸埋入她的胸口:“我听你的,你别生我的气,好不好?” 暗叹一声,白苏总有办法让自己心软,罢了,能吓唬一时是一时,只要他不再杀人,从前那个心地纯善的白苏,就一定会回来。 拥着他,四处环顾一圈,有些奇怪,每天这个时辰都能看到赝月,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赝月那女人呢?”只是随口一问,却听血瞳嘀咕道:“天不亮就走了。” “什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让那个懒女人如此勤奋。 血瞳拽拽一哼,揉着被她踹疼的屁股,气呼呼道:“被一大群人恭恭敬敬给迎走的,你想知道她去了哪里?我偏不告诉你。” 轩辕梦喷笑,既然是被人恭恭敬敬迎走的,那肯定就是进宫去了,血瞳这猪脑袋,她都不知该怎么形容他才好了。 “苏苏,我们走,我陪你逛街去。”拥着白苏,压根不理睬血瞳,正等着她好言好语求自己的血瞳,傻傻看着她扬长而去,末了还喃喃一句:“咦?真走了,我哪里说错了吗?” 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的事,轩辕梦一路上精神高度集中,全部身心都在白苏身上,结果逛了一天街,白苏是高兴了,她却累得要死。 哎呀,这哪是逛街,简直就是遭罪嘛。 唯一让她欣慰的是,白苏这次真的很听话,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来,为了表扬他,特意在京城最好的酒楼订了一桌佳肴,陪他美美吃了一顿。 忽然想起南宫灵沛,自己这些天好像冷落了他,之前还承诺会让他一辈子快乐,这才几天,就把他打入冷宫了。 啊呸呸呸,东西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南宫又不是她的男人,这种话说出来很不负责任啊。 明天吧,也带南宫一起出来逛逛,大家一起才有意思嘛。 酒足饭饱,回到国师府时,天已经黑了。 白苏缠着她,非要与她同睡一间屋一张床,自从上回两人有过肌肤之亲后,他就经常提出这样的要求,轩辕梦没有答应,他就一遍又一遍地提,缠人的功夫远胜小丫头。 正头疼,对面的树影中走出一人,似乎正沉溺与某种难解的困惑中,低着头,连路都不看。 想得太入神,一不留意,被花坛绊住脚,整个人朝前狠狠栽去。(..tw好看的小说) 妈呀,这要是也栽个狗啃泥,那就太暴殄天物了,没有考虑,在那道身影往下坠落的同时,闪身而上,将雪白的一团,抱在怀里。 “南宫,怎么这么不小心?”语带责怨,却透着深深的担心。 南宫灵沛这才回神,扶着她的手臂站稳,不好意思一笑:“对不起,想得太入神,没看到路。” 为他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襟,轩辕梦半玩笑半认真道:“整天魂不守舍的,都是因为那本桃花醉?如果是,我可要把它丢到垃圾堆去了。” 南宫灵沛也知她在说笑,心思剔透得让她嫉妒:“你说过会让我开心,所以绝对不会阻止我做自己想做的事。” 轩辕梦低低轻笑:“南宫,有时候,我真宁愿你笨一点。” 南宫灵沛浅浅微笑,他的幸福,他的快乐,永远都那么简单。 “刚回来?”她身上有淡淡的酒香,迎着风,飘在他的鼻端。 这回轮到轩辕梦不好意思了:“南宫,明天我们一起出去,今天我在城东,看到了一家颇有规模的书店,里面各种小说戏曲,杂谈游记,应有尽有,你一定会喜欢。” “不行。”另一道身影窜过来,占有性地抱住她的手臂:“你答应过我,明天要去城西的玉器店为我挑选玉饰,没有时间再去城东了。” 自己有没有答应过白苏,难道她会不知道吗? 手臂被抱得死紧,轩辕梦想否决,却又怕伤了他,实在左右为难。 当她决定要了白苏,秉承风流不下流,多情不滥情的人生理念时,却忘了一点―― 人性的自私。 男人,也是会吃醋的。 不管是白苏,亦或者倚楼,与她在一起时,都不希望她心里,还有另外一个男子。 有些为难,她不想违背自己当初的诺言,对于南宫灵沛,她是真心想让他快乐,想给他一个幸福安宁的港湾,可对于白苏,她既心疼又怜惜,如果她现在开口拒绝,不知会怎样伤了他的心。 “没关系,你告诉那家书店在什么地方,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南宫灵沛一向是善解人意的,他的宽厚和包容,让轩辕梦越发感觉愧疚。不能因为南宫灵沛没有受过同样的苦难,她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违背诺言,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的迁就,看了眼身旁的白苏,狠了狠心,语气坚决道:“苏苏,后天我再陪你去玉器店,我们明天先陪南宫去书店。” 她的口吻中,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白苏原以为她会满心应允,却不料她会出言拒绝。 难道,自己在她的心里,其实连南宫灵沛都比不上? 环住她手臂的力道,渐渐松弛,喉中似被什么东西堵上,连话都说不出。 手无力垂下,却被另一只手握住,南宫灵沛自然而然走到他身边。比起他的淡渺沉稳,自己确实差的太多了。 “爱情就像流沙,你握得越紧,就流失得越快。”一个轻灵的声音在脑中响起,白苏骤然抬头,却只看到南宫灵沛淡雅如常的笑颜。 松开他,南宫灵沛冲他点点头,擦肩而过。 爱情……就像流沙? 轩辕梦虽然不知南宫灵沛对白苏说了什么,但从白苏的表情上看,一定不会只是一句简单的问候。 她不会去问,也不想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也有自己的自由。干涉,就是对他人的一种不尊重,所以她保持沉默。 “今天很开心,明天……你陪南宫去吧。”沉默中,白苏突然开口,轩辕梦愕然,他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生怕自己会反悔,白苏深吸口气,丢下一句,“我先回房了,你也早点休息。”转身,急急忙忙地走开了。 虽然决定不去过问,但难免好奇。南宫灵沛,到底对白苏说了什么? 因为好奇,所以晚上自然而然失眠了。 突然想到赝月,这家伙早上天不亮就走了,整整一天都不见她人影,敢情她真有什么在瞒着自己,又或者,她也要像曾经那些欺骗过自己的人一样,选择背叛? 越想越烦躁,反正睡不着,不如去看看她在做什么。 无声无息地潜到赝月的卧房外,推开窗户,如一道轻烟,落入房内。 “赝月。”手指撩起床帐,却发现榻上空无一人。 奇怪,这家伙到哪去了! 正疑惑时,外面忽地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你见到国师大人了吗?” “没有,怎么了?” “大人卯时就进宫了,怎么这会儿还没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怎么可能,大人在宫里能出什么事啊,你别瞎猜。” “可大人一向都很准时,就算有要事需留宿宫中,也会派人回来通知一声。” “对啊,这么晚了,宫门都下钥了,大人既没回来,也没派人传信,这……这不会真出事了吧?” 听到这里,轩辕梦再也待不住了。 难道是皇帝发现了什么?所以才把赝月扣留在宫中? 不应该啊,以皇帝对赝月的信任程度,怎么会突生怀疑呢?刚从窗中跳出,就见对面房檐上掠过一抹黑影,快得几乎像是幻觉。 但轩辕梦知道,那绝对不会是幻觉。 紧追而去,在黑影出现于视野中时,飞出手里的一片树叶。 一声闷哼,黑影自高处重重栽落。 一切都在瞬间完成,无人发觉。 轩辕梦轻飘飘落在黑影的身旁,一只脚踩在她的手臂上,同时隔空点穴,阻止她出声呼救。 捡起一根树枝,在她身上东戳戳,西戳戳,终于在她腰间戳到了一样硬物。 抽出一看,竟是一枚由皇帝亲自授予的令牌! 皇帝? 仰头望天,唇角不由得轻轻勾起,赝月啊赝月,看来皇帝也不是那么信任你。 …… 赝月自然知道,皇帝对自己,其实并非深信不疑。否则,就不会有现在的浑身无力,真气涣散了。 她挣扎着从床榻上翻身而起,想要离开皇帝的宫殿,却被守在门口的侍人拦住:“国师大人,您醉得实在厉害,还是回去休息吧。” 赝月冷笑:“怎么?你们胆大了,连我都敢拦?” 侍人一板一眼道:“请国师恕罪,这是皇上的吩咐,奴才不敢不从。” “滚开!”赝月恼了,伸手去推侍人,可她现在浑身软绵绵的,推在侍人身上,就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侍人保持着最恭敬的微笑,架着浑身无力,连站都站不稳的赝月回到榻边,将她扶上床。 赝月气得牙痒痒,可无奈身上的真气,始终无法汇聚,她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甚至还要悲惨,起码待宰的羔羊知道自己面临的是什么,可她,却对接下来的事,一无所知。 可恶!她怎么就中了皇帝的圈套呢? 这么多年来,皇帝对她都是恭敬有加,今日是怎么了,一大早就急召自己入宫,不但如此,还在酒里下药?难道……难道…… “喂,你怎么回事?”一个小小的声音,仅她一人能听到的声音钻入耳中。 她猛地抬眼,与倒挂在窗外的轩辕梦视线相撞,“你……”偏头朝门口的方向看了眼,见无人注意这边,她才道:“快点带我离开。” 见她一脸焦急,轩辕梦心知不妙,单手在窗棂边用力一撑,在不发出任何动静的情况下,悄悄摸到了榻边。 为了不惊动守在外面的侍人,她用口型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赝月苦笑,也用口型回她:“中了软骨散,没力气。” “什么?”她大惊,探手摸向赝月脉门,果然寻不到半点内力:“是……皇帝?” 沉重地点点头,她的回应,让轩辕梦心中骤然一凉,想起在国师府见到的黑衣影卫,更是愁上心头,不过幸好自己早有准备,国师府那边,不用担心。 拉过她的手臂,架在自己肩上,刚想带着她离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传来,同时,女帝的声音如惊雷般,侵入了榻间这小小的天地。 糟糕!她现在若带着赝月离开,一定会被皇帝发觉,就算自己有十成的把握能带她安全出宫,万一皇帝只是试探,那不是等于自投罗网吗?在没弄清皇帝的用意前,还不能兵行险招。 怎么办?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了,这四周也没一个能藏身的地方,完了完了,看来这回注定要与女帝陛下打个照面了。 “上来!”耳边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赝月掀开身上的薄被,示意她藏到床上。 左看右看,如今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上吧! “刷――”垂在床榻外的帐子被掀开,已换了一身浅金便服的女帝,目光带着一丝痴惘与复杂看着榻上闭目假寐的赝月。 这眼神,幸好没被轩辕梦看到,否则,她一定会不顾形象不顾场合地大喊出来:“太他娘的重口了!” “赝月。”女帝在榻边坐下,手指抚上赝月的脸颊。 赝月悚然一惊,睁开眼:“是陛下啊。”说着,假装要起身。 女帝轻轻按住她的肩膀,阻止她向自己行礼:“你酒后无力,就免了吧。” 呵,酒后无力?咋不说是下了药,才让人家无力的。 轩辕梦暗自腹诽,赝月却笑得僵硬,“多谢陛下体恤。” “国师今日就不必回府了,在朕这里休息一晚,明日再回去吧。” 皇帝的声音很柔和,听在她耳中,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味道。 “多谢陛下,只是微臣尚有些私事,需回府处理,还望陛下应允。” 女帝的笑堪称完美,却透着凛冽的寒意:“私事?不用了,不管你有什么私事,朕都已经替你处理好了。” 赝月浑身一震,不可置信地望向面前的女人:“陛下的意思是?” “赝月。”女人唇角拉出一抹奇异的笑,掺杂着柔和,痴迷,疯狂,以及愉悦:“端木月,这才是你的真名吧?” 躲在被子里的轩辕梦,清晰的感觉到身边之人肌肉的紧绷,“陛下……在说什么?”一切,不过是困兽之斗罢了,赝月心中早已明了,一丝绝望,漫上心头。 “你真的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吗?” 赝月僵着唇角:“陛下真会开玩笑。” “开玩笑?”女帝的面色骤然沉冷:“虽然人人都以为,端木月死在了当年的那场大火中,但朕,却始终不信。” 轩辕梦听着两人的对话,隐约感到不妙,赝月所说的秘密,或许跟女帝现在提及的,是同一个。 赝月依旧在做着垂死挣扎:“陛下,微臣是赝月,哪里是什么端木月。” “你放心,虽然端木一族犯的是谋逆之罪,但朕明白,这一切都是有人蓄意陷害,你不是想找出当初陷害你的罪魁祸首吗?朕可以帮你,只要你,留在朕的身边……”女帝脸上有着令人心惊的势在必得,她覆上赝月置放在锦被外的手,因为无力,赝月只能任由女帝握着。 “陛下,我……” “赝月。”女帝蓦地倾身,两人之间,只剩下不到一指的距离,“做朕的人,好不好?” 天雷滚滚啊,一道惊雷在轩辕梦脑中炸开!赝月是女人啊,怎么能做皇帝的人?她对女帝的口味,实在不敢恭维。 “陛下,请自重。”赝月声线低沉暗哑,与之前的娇媚截然不同。 女帝脸上浮起一层红晕,灼热的呼吸,拂在赝月的颊边。不知为什么,之前还疲乏无力的身体,因女帝简单的一个动作,而变得滚烫起来,本就魅惑妖异的面孔,更是春色艳丽,绝美逼人。 “自重?赝月,你就不怕得罪了朕,害死你那个比男人还狐媚的小情人?” 锦被下的轩辕梦,不悦地蹙起眉头。比男人还狐媚的小情人?说的……可是自己? 靠!她哪里狐媚了!说话要讲理,皇帝怎么了?皇帝就能随意诽谤别人,就能强迫别人做不想做的事情? 赝月的身子很热,几乎灼烫了她的肌肤,女帝铁了心要跟赝月发生点什么,一个劲地往里挤,赝月生怕被子下的轩辕梦暴露,也一个劲往里挪,轩辕梦被迫趴在她的腿上,这姿势,诡异透了。 终于无处可躲,赝月紧张地蜷起双腿,轩辕梦身体失去重心,蓦地跌落,情急之下忙用手撑住,却一不小心,摸到了不该摸的地方。 原本也没什么,大家都是女人,可问题是,她掌心灼热硬烫的触感是怎么回事? “赝月,为何躲着朕?难道你喜欢的,是你府里那个娘娘腔的小女人?”女帝双目危险地眯起,帝王之气尽显。 赝月额角全是冷汗,一滴滴往下落,轩辕梦额头眉角也是汗,甚至掌心,都渗出一层黏腻的汗水来,隔着薄薄的裤料,沾湿男子的敏感。 不、会、吧!怎么会这样? 从锦被的缝隙中向上看去,赝月的视线也正朝她探来,四目相对,她一脸震惊,她……哦不,是他,一脸苦涩。 轩辕梦脑袋有点乱,此时此刻,她迫切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空间,来理清麻乱的思绪,可那个欲火上头的女人显然不给她这个机会,厚重的身子压上来,轩辕梦觉得自己的腰都快断了。 “赝月,我要让你做凤后,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女人刻意强调那个“一人之下”。 一人之下?现在是两人之下。 轩辕梦无力地翻着白眼,却不敢动,手心的触感越来越敏锐,没想到自己这超级无敌抓鸟手,不但抓了萧某人的,还抓了月某人的。 这叫什么事,节操掉一地啊! 不大的床榻,都被女帝的勃发的气势所占据,赝月浑身软绵,只能任由对方为所欲为,轩辕梦的脑子依旧呈混乱状,小小的空间内,情况前所未有的糟糕。 就这么继续躲下去,然后亲眼目睹一场活春宫?虽然她没意见,但想来女帝肯定不会愿意。 事情已被逼到这个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女帝根本不是试探,而是胸有成竹。 在一只手,探入赝月的衣襟时,轩辕梦猛地扣住那只腕脉,一个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同时单手在赝月腰上一抄,扛在肩上,两道红影,就这么赤裸裸的,当着女帝的面扬长而去。 因为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女帝反应过来,召集侍卫捉拿刺客时,轩辕梦已扛着赝月,飞上了皇宫的城墙。 ------题外话------ 今天这一章算是圆了大家的心愿了,其实我早想说国师是男淫,但为了不剧透,我死憋着死憋着死憋着~终于憋到了今天。 第112章 心软是种病 背着赝月在空旷无人的大街上疾奔,两道红色,在暗夜的掩映下,像是几乎融为了一体。 直到现在,轩辕梦的脑袋依旧很乱。 明明是知己朋友,怎么一转眼,就变了性? 随着奔跑的动作,有异物在股间不断摩挲,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自然知道那是什么,但就算知道,还是不愿相信,不能相信,也无法相信。 一口气跑出好几里远,直到确定女帝派出的卫兵不会追来,才停下脚步。 京城的郊外,静谧而迷人,月光如一匹半透明的薄沙,将大地整个笼罩在其中。 轩辕梦盯着面前的人,还是那妖娆的容颜,还是那惑人的气质,高挑的身材,出众的外形,可是…… 她伸出手,探上他的胸口。 软软的,柔柔的,难不成,他真是人妖? 咬咬牙,扯开他的衣襟,探手而入―― “摸了我的身子,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哟?”娇媚的语调,略带嘶哑的嗓音。一切都与从前无异,只有那嗓音,是男子的清润,而非女子的娇软。 手一抖,下意识就想抽回来,但一想到自己被他骗了这么久,占点便宜又何妨?这该死的的人妖! 挑开最里一层的亵衣,轩辕梦终于摸到了实物。 很软,很柔,如果不是自己本身就是女人,估计真会被蒙混过去。 “这是什么?”举起手里的胶状物,轩辕梦放在赝月眼前晃了晃。 “是从一种树木中提炼出来的凝胶,可以吃的哟?”赝月半眯着眼,态度散漫至极,似乎之前的危险都只是场幻觉。 轩辕梦摇着头,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打量:“早就看你像人妖,怎么就没想到你压根就不是女人呢?” “怎么?你是失望呢,还是高兴?”他仰起身子,与她拉近距离,还是那种魅惑,还是那种娇柔,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自发现赝月是男子后,再做这么亲密的举动,轩辕梦浑身立刻不自在起来。 “我有什么好失望的,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她白他一眼,想伸手推他,却一不小心,触到了他赤裸的胸膛。 他轻笑,死死按住她的手:“看来你是高兴的。” 轩辕梦懒得与他争辩,虽然已知他为男儿身,但在她的印象中,他依旧还是个女人。 突然变成现在这种情形,实在怪异得很。 也不能怪她反应迟钝,实在是他扮女人扮得太像了,通常,男扮女装能在外表上接近个七八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别说掌握其精髓。可赝月不同,他那张妖魅的脸本就雌雄难辨,兼之女人骨子里的那种柔韧与感性,也能表现得炉火纯青,时而豪迈刚毅,时而妖娆纤柔,所以她才会觉得他像人妖。 现在看来,他依旧像个人妖。 “喂,自己能站起来吗?”不知是不是因得知他是男子的缘故,所以有了点小小的迁就,虽然很生气,口吻却硬不起来。 赝月脸颊酡红,伸出手来,给人一种柔弱无骨的感觉:“中了软骨散,你说我还有力气吗?” “真是娇气。”嘴里虽这么说,却还是握住赝月的手,用力将他拉起。 刚站起的赝月,却身子一歪,整个人靠在了她的身上,因为太过突然,她没来得及做准备,就这么被他扑到在草地上,男子修长的身子,重重砸在她身上。 她闷笑,气也不是,怒也不是:“刚才在皇宫,就差点被你们的女帝陛下压断腰,你现在想来压断我的肋骨吗?” 他动也不动,好像压着她是件天经地义的事:“你没那么娇弱。” 她这回是连笑都笑不出来了:“总觉得你是故意的。” “我早就说过,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愿以身相许,谁让你不当回事。” 得,三言两语,就把所有过错都推到她身上了,这男人,脸皮还真不是一般厚。 “你叫端木月?” 他侧眸,曜黑的瞳仁盈然闪动:“你问这么多,是决定要娶我吗?” “咳咳……”她真是服了他了。 见她被自己噎得无话可说,小小的得意掠过眼瞳:“如果你想娶我,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世,连同生辰八字一起告诉你。” “算了吧。”娶他?开什么玩笑。 “嫌弃我?”带着失望的反问,还真像那么回事。 轩辕梦挪了挪身子,手掌恶意地在他臀部拍了一下:“这里给我看吗?” 他先是一怔,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是不是我给你看,你就娶我?” “你就这么想嫁给我?”她才不会认为他是认真的。 可他的眼神,却认真无比,若不是知道他擅长演戏,只怕真的要信了他:“是,我想嫁给你,一直都想。” “可我已经有七个夫君了。”管他呢,与他之间,已习惯了信口开河。(..tw好看的小说) “没关系,我不介意。” “你要是嫁给我,就只能做最小的。”堂堂一国国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打死她都不会信,他能这么委屈自己。 赝月的身子越来越烫,连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撩人的灼热:“只要是你的夫,哪怕是偏房,也无所谓。” 她顿感不自在,赝月不论是语气还是口吻,都认真得让人害怕,就算是做戏也别做这么真啊。 “赝月,我还是喜欢和你做朋友。”诚挚的话语,间接道明了自己的心思。 赝月眼神迷离,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什么,“今天是个好机会,不如我们试一试吧?” “啊?”试什么? 他笑,艳丽的面庞,就似天地间最璀璨迷人的风景,“我从来没有跟女人做过,一是不想,二是不屑,但对你……”他的唇,刷过她的脸颊:“却是心之所愿。” 轩辕梦干笑:“别别,赝月,别闹了。”真要擦枪走火该怎么办! “你是女人,就算跟我做,也没什么损失吧?”他双手双脚,如缠藤般紧紧缠住她,滚烫的身子,在她身上来回摩挲。 体内的温度急速飙高,轩辕梦的脸颊,也变得跟赝月一样红。 不是没力气推开他,而是没那个毅力推开。 终于真正见识到,什么才叫妖孽,什么才叫蛊惑,什么才叫颠倒众生。眼前这抹醉人的风情,就似世上最邪恶的鸦片,一步步引诱你,让你为之疯狂,明知不可为,却甘愿沉迷其中,万劫不复。 “赝月,你到底中的是什么?”软骨散?软骨散能让他兽欲大发? 赝月一边亲吻她的颈项,一边模糊不清地答道:“掺了春药的软骨散。” 果然! 轩辕梦仰首望天,难道今夜真要做一回好人好事,帮赝月解决生理需要? “你还在犹豫什么?”他的手,已经扯开她的腰带,粗重的喘息,湮没在轻柔的夜风中:“你身边有那么多男人,何必再装清高?” “赝月,你当我是什么?”见个男人就扑上去的母猪? 赝月自知失言,咬着唇,沉默片刻,想从她身上退下,却抵挡不住体内狂涌而至的情潮,再次将她缠紧,激烈的动作中,外衫滑下,露出肩头莹润的浑圆,和线条优美的胸膛。 别开眼,她根本不敢去看,只要看一眼,什么理智,什么冷静,什么自制力,统统都将不复存在。 她真的恼了,这样下去,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正要强行推开他,胸口一凉,竟是他的手探了进来:“我不要你负责,哪怕是露水之缘。” “可我不是这种人。”握住他滚烫无力的手,用力甩开。 “就当是可怜我,这样也不行?”他嗓音嘶哑,双目赤红,眼中满满都是情欲。 轩辕梦知道,这只是药效在作怪,就算是露水之缘,她也不想在这种不明不白的情况下与他翻云覆雨,事后他想起来,觉得后悔了怎么办?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趁人之危,不是她的风格。 不再有任何犹豫,也不再有任何贪恋,双手握住他的肩,坚决而不容反抗地,将他一点点推开。 赝月眼中满是失望,同时还有情欲发作不得的痛苦。 “你……真狠心。”送上门的肉都不要,他赝月还没差劲到这么份上吧。 轩辕梦起身,从容至极地拍拍身上的草屑:“说我狠心的,可不止你一个。” 赝月吃吃地笑,蜷起因中了春药后极度敏感的身子,雪白的胸膛,在月色下轻轻战栗。 “很难受?”最看不得的,就是美男受苦,这性子是改不了了。 赝月斜着眼,柔媚无限道:“舍不得?既然舍不得,就来抱我。” 轩辕梦嘴角狂抽,真是不能给他一点好脸色,打蛇随棍上,不知好歹。“你自个儿去慢慢享受欲火焚身的爽快吧,我就不奉陪了。” 原以为他会出声祈求,谁料她都走出好几丈远了,他却死活不肯开口。 回头,再次强调:“我真的走了。” 还是没有反应,那蜷在一堆红色中的雪白,动也不动。 好吧,她承认,自己就是这么一个没骨气的家伙。赝月如今遭受这种痛苦,多半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就算他不是个美男,她也有义务帮他。 走到他身边,弯身将他从草地上抱起。 轻轻的笑声,回荡在耳边,“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是啊,我是舍不得你。你这祸害要是死了,世上将要失去多少乐趣。” 对她称呼自己为祸害丝毫不以为意,他搂紧她的颈项,手指在她锁骨处来回抚摸:“其实刚才那里就挺好的,你不用再另找地方。” “那哪行啊,这可是你的第一次。” 赝月笑得更欢,手下的动作也越来越放肆:“说的也对,为了能有个美好而独特的回忆,我觉得我们应该挑一个最特别的地方。” “河里怎么样?” “你说什么?河……河里?”他有些懵,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你真会挑地方。” “你同意了?” “随你,不过你要快点,我真的忍不住了。” “如你所愿。”随着这四个字落下,赝月的身子被高高抛起,惊愕中,只听“呼啦”一声,水花四溅,冰凉的感觉环绕上滚烫的身子,他连忙伸手划拉,这才勉强站稳脚步。 河水不深,正好到他胸口,赝月怒瞪岸上笑得狡狯的轩辕梦,愤愤抹了把脸上的水珠,“臭女人,你想淹死我是不是!”妖娆魅惑,风流无限的赝月公子,霎时间,那令人心驰神往的气质,被愤怒激得荡然无存。漆黑的发,贴在脸上,还在一滴滴落着水珠,换了任何人,此刻都只会给人以狼狈感,可他偏偏像是个从水中钻出的鲤鱼精,不但不显狼狈,反而透着一股难言的妖异。 他想爬上岸,可无奈身子绵软,又软软倒了回去,轩辕梦在岸上冷眼旁观,却是不去帮忙。 最后一次,他因为脚下打滑,整个人跌进水里,不停的扑腾,然后慢慢沉入了水底。 轩辕梦大骇,她只是跟他闹着玩,可没想真的淹死他。 急得跳下河,朝他沉下的地方游去,伸手往下面捞,却空荡荡的,轩辕梦不由得奇怪,这是浅水区,他就算沉下去了,自己应该也能摸到才对,正想着,双腿突然被抱住,一个湿溜溜的人影挂上了自己的身体,同时传来狞笑声:“想捉弄我?没门!你也来洗洗冷水澡吧!” 一个过肩摔,赝月重新被她摔入水中:“你再这样,我可真的不管你了。”天知道她刚才有多紧张,还以为他真的淹死了,心都快跳出胸膛。 赝月抹了把脸上的水,似笑非笑看她一眼,转身朝岸上走去。 因为浑身湿透的缘故,那身宽大的袍子紧紧贴在他的身上,将他从来不外露的颀长身形勾勒得一清二楚。 修长,有力,劲瘦。尤其那双腿,让她不由得幻想,若是勾在腰上,该有多么的销魂。 知道她的视线一直在追随自己,可赝月却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不慌不忙地拧干衣摆,大方得任她肆意yy。 在鼻血即将喷出前,轩辕梦移开视线,也走上岸。 以内力烘干被水浸湿的衣服,正想问赝月火泄了没时,便听一声连着一声的喷嚏,可怜的家伙,因暂时失去内力,所以只能继续穿一身湿衣裳,虽说已经立夏,但郊外夜晚风凉,吹在湿淋淋的身上,还是挺冷的。 赝月环着双臂,不停在原地跳脚:“你先别管我了,赶快回国师府看看,如果我猜得不错,皇上应该派影卫去了我府中,你那几个夫婿……” “没关系。”她走过来,轻轻抱住他:“我早有安排。” 赝月的身子有些僵,轩辕梦却不管他,淡定地为他灌输炙热内息:“倒是你,被女帝揭穿身份,以后怎么继续留在国师府。” 渐渐放松身体,春药的药效一过,就算彼此亲密相贴,也可做到波澜不惊,“从我进宫的那一刻起,就做好了被揭穿身份的准备。说起来,我还要谢谢你呢,要不是你,我还不知要被皇上欺瞒多久。” “赝月,跟我走吧。”他身上的衣裳已经干透,她却没有放开他。 他却轻轻推开她,在两人分开的刹那,手腕带出一丝留恋的劲道,却很快消失;“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我们的缘分,已到此为止。” “为什么?”简单的三个字,他却明白她的意思。 为什么,要这么决绝?身份被揭穿,难道连知己也做不成? “我问你,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淡淡的话语,一如平常的调侃,她却无来由感到烦躁。 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么简单的问题,于她而言,却成了难题。“赝月,不管你是什么身份,在我轩辕梦的心里,你永远都是我最在乎的知己,甚至是亲人。” 他笑了,却不含半点欣慰,反而有些苦涩:“看来,我还不够优秀。” 他曾说,要有多优秀,才能被她镌刻进骨子里,铭刻于心上。可她已经记住他了,此生此世,都不会忘记。 “赝月……”突然有种冲动,一种不合时宜的冲动,虽然她知道不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可她就是忍不住,话语即将冲口而出,却被他打断:“他们来了。” 顺着他目光看去,一辆马车,正缓缓向这边使来。 驾车的是身材魁梧的窦钟,他远远就看到了轩辕梦,加快了马速,“大小姐。” 赝月不动声色后退了一步,与她所站立的位置错开,同时,马车在据她三步之遥处停下。 “梦。”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的是白苏,他急急跑到轩辕梦身边,眼里的惶恐与害怕不加掩饰:“你没事吧?” 曾经的惨烈,已在他心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子,以至于他时常草木皆兵,唯恐旧事重演。 拍拍他的背,尽量用最轻柔的声音安慰:“别怕,我没事,大家都没事。” 虽有她的保证,但白苏攥着她袖口的手,却仍止不住颤抖。 揽着白苏,转向不知何时远离了自己的赝月:“真的没关系吗?” 赝月双手背于身后,短短时间内,便恢复了高雅尊贵的国师形象:“再过一个时辰,我的内力就可以恢复。”他浅浅一笑,故意侧首对她抛了个媚眼:“别以为我曾败在你的手下,就真的对你心服口服,或许有一天,你也会败在我的手下,永无翻身之日。” “你确定是手下,而不是身下?”玩笑开惯了,她似乎并没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妥。 赝月脚步微顿,眼中划过一抹流光,不由莞尔:“或许吧。”随着最后这三个字,一抹艳丽的红色,渐渐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再也无迹可寻。 赝月…… “看什么,舍不得吗?”白苏抬头,见她盯着赝月消失的方向久久凝视,不由得吃味道:“舍不得就去追啊,不用管我。” 轩辕梦不禁失笑,男人的醋味也这么大? “谁说舍不得了?我身后还有一车的男人,总比一个赝月要值钱些吧?” “你……”白苏跺了跺脚,恼道:“没正经!你连窦先生都不放过!” 轩辕梦一脸黑线,尴尬至极,甚至窦钟那黝黑的面庞上,也染上一层窘迫的红晕。 气氛真他娘的太不美好了! 上了马车,心思依旧还没有收回来,总觉得这一切像梦。 赝月,怎么就突然从女人变成了男人呢?想到他压在自己身上,那透过衣料传递到自己体内的惊人热度,脸颊不自觉潮红。 不免还是担心,担心他的身体,他的安危,虽然性别变了,但在她心中所占据的分量,却依旧没变。 她的心不在焉,落在白苏眼中,自然引出了不满,可他也可知道,这个女人像风,自在不羁,没有什么能够约束得了她,不论是爱,还是不爱,都无人能够左右,哪怕曾经为她深爱的云锦,她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将他忘记,甚至连一分牵挂都不留,自己又有什么立场和资格,让她的心,只为自己一人而停留呢? 因为太专注于内心中的沉思,轩辕梦没有看到白苏眼中的落寞和伤感,车厢里的气氛,有些沉闷。 一只冰雪般的手,蓦地握上她置放在膝上的手腕,有低缓的声音在脑中响起:“有缘自会相见。” 意识到这声音出自南宫灵沛,她转过头来,感激地看他一眼,总是说要给他快乐,可每每帮自己解开心结的人,却是他。 她对不起他,也对不起白苏,还有倚楼。 突然间心生迷惘,一个人的心,真的能分成好几份吗?她爱倚楼,也爱白苏,甚至对赝月,都生出了一丝难言的留恋,这样的自己,真的能给他们幸福和快乐吗? “我相信你。”又是南宫清灵温厚的声音,像一记镇定剂,瞬间缓和了她内心中的焦灼与怅惘。 这般心灵巧慧又善解人意的男子啊,若是能娶他为夫,当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可惜,她不敢索要这份幸福。 抽出手,反握住他,绽放一抹平易的笑,让他安心。 白苏怔怔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心底的酸涩不停往上冒,总觉得,自己在她心中,比不上任何一个与她亲近的男子,倚楼会武,可以保护她,云锦计谋出众,可以为她出谋划策,南宫灵沛天赋异禀,可帮她预知未来,而自己,永远都只能拖她后腿。 脸上的自卑还未展开,就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苏苏不论医术还是毒术,都是天下最顶尖的,谁也比不上。” 他怔愣地望着她,简单的一句话,却驱走了他心底不见天日的阴霾,没有问她是如何猜到自己的心思,他只抱着她,将头枕在她肩上,嘴角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终于不闹别扭了,看样子,虽然他现在心中充满了仇恨,但归根究底,他的心还是如孩童般单纯,只需要一句简单的表扬,便已满足。 目光轻转,落在对面始终一语不发的血瞳身上。奇怪了,这家伙平日里总是叽叽喳喳,吵个没完,今天是怎么了,变得这样安静老实,事出反常必有妖啊。 “血瞳,你在想什么?”她的声音虽轻,落在血瞳耳中,却不啻于霹雳惊雷。 惊慌抬眸,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瑟缩的表情:“没……没想什么。” 不对,非常不对,他一定有事在瞒着自己。 “不告诉我,好。”她挑了挑眉,手腕一翻,就跟变魔术似的,一支小巧的匕首出现在掌中:“好久都没见荤腥了,不如今天,我来给大家做一道水煮肉吧?”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配着她冷厉阴森的面容,只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血瞳浑身一颤,更加将自己缩成小小一团:“那个……马上就要到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轩辕梦一时没反应过来:“苏苏的眼睛已经治好,毒也早解了,月圆之夜跟我有关系吗?” 血瞳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的掌心发呆,轩辕梦大为不解,一把扯过他的手,却在看到从掌心一直蔓延到手背的红色纹路时,惊呆了。 “这……是怎么回事?” 白苏本是靠在她肩上的,看到血瞳手上的红纹后,脸色一变,猛地坐直身子,“天呐,这是傀儡术!” “傀儡术?”什么乱七八糟的。 白苏脸上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傀儡术是江湖上一种几乎绝迹的神秘蛊术,天下间会傀儡术的人已经寥寥无几,因剑走偏锋,所以被归类为不入流的妖术,就像武功中的邪功一样,极易走火入魔,修炼傀儡术期间,若有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有可能被反噬,非常危险。” “有什么办法可解?”现在她关心的,不是修炼傀儡术有多危险,而是该怎么解开血瞳身上的傀儡术。 白苏脸色有些苍白,带着无奈道:“我……我也不知道。” “你也不知道?”遭了,连白苏都没办法,那血瞳……只能随他自生自灭了。 “只要找到给他下蛊的傀儡师,就可以解开对他的控制。”这个声音,出自一旁的南宫灵沛。 对啊,她怎么没想到!但是,要找到这个傀儡师,谈何容易? 血瞳这回变聪明了,不用轩辕梦开口问,他立刻接口道,“那个傀儡师一直在龙华,是轩辕慈身边的人……哎呦。”一提到轩辕慈,轩辕梦的手劲不由得加大,血瞳忘了把手收回,被她当了一回出气筒。 丢开他的手,轩辕梦尽量让自己心境平稳:“傀儡术不解,你会如何?” “我……”血瞳搔搔头,眼神有些飘忽,“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很可怕,很可怕。” 很可怕?多可怕?想起当日在陇海,他被赝月锁在铁制的笼子里,那一身骇人的红色图腾,和充满兽性的双目,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不管有多可怕,一旦你做出伤害他人的事来,我就一剑杀了你。” 血瞳委屈地抱头大叫:“你能不能讲点道理,就算我伤人,那也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沦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因为我?”轩辕梦冷笑:“明明是因为你太蠢!” “你……”再粗犷潇洒的心,也会有被伤害的可能,血瞳一口气没上来,憋得整张脸青紫骇人。 浓浓的火药味在弥漫,血瞳自知自己不是她的对手,带着一肚子怨气,别过头去,继续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 看到这样的他,忽然有些不忍心。 没救了,只要是美男,对方稍微表现出一点可怜,她就会心软,之前是赝月,现在是血瞳。不行,心软也是种病,得治。 “好了,我答应帮你解身上的摄魂术,不管有多困难。”这是她仅能做出的让步。 血瞳偏过脑袋,刚想回一句不需要,临到嘴边,还是改了话语:“说到做到?” “说到做到。” 血瞳终于不再委屈,不再瑟缩,不再伤心,“那你什么时候陪我回京都?” “现在没时间。” “可马上就要到月圆之夜了!”他从自己的座位上挪下,半蹲在她面前。 看着他晶亮如红宝石的眼,轩辕梦再一次做了让步:“你先忍忍,等我处理完要事后在带你去。” “要事?”血瞳眨了眨眼,心道,还有什么事能比他的性命安危还重要。 仰头朝后靠去,轩辕梦喃喃自语:“就算赝月的身份暴露了,女帝攻打龙华和昊天的心意应该不变。” “所以,你要彻底搅乱这个天下,对吗?”南宫灵沛那清灵的声音,再次响彻于耳畔。 她没有回他,只垂目低低的笑。 不用回答,他自然知道。有时候她真的很怕他,因为他的心思太敏锐了,白苏需要她去开导,而她,却需要他来开导,什么时候,他才能有迷惘不知所措,而需要她来开导的机会呢? 从龙华到宛东,再从宛东到龙华,路线不变,只有心底的沉郁,变得更浓更深了。 御龙的军寨建在半山腰,需淌过一条暗河才能到达,十分隐蔽。平日只有为数不多的行人和商旅经过,但今日不知为何,整座山,都被一群身着黑色铁甲的士兵团团围住。 只需一眼,轩辕梦就认出了这些士兵的身份:“黑甲骑兵!”不会忘,也忘不了,当日自己从京城逃出,就是这些人紧追不舍,葬送了竹染的性命! 第113章 不要丢弃我 以为自己可以忘记,但那些深入骨髓的痛,却会时不时以一种凌迟之痛的形式,猛地窜上心头。 少年离去前,那翩然一笑。 腼腆而青涩,稚嫩却倔强。 竹染…… 心中的仇恨,宛若岩浆喷发,她死死盯着为首那名黑甲男子,手背上青筋根根暴起。 “梦。”手腕上陡然一凉,南宫灵沛的声音悠然在脑中响起,轻的像是天边一抹浮云,却铿锵有力:“小不忍则乱大谋,放松一些。” 紧紧蜷握的手,在这样诚挚幽渺的劝告下,慢慢松开,可即便如此,细白的掌心,还是被指甲割裂出一道道伤口。 深吸口气,掀开马车帘,对驾车的窦钟道:“就停在这里,不必向前了。” 窦钟担忧道:“那山上怎么办?” “先看看情况再说。”轩辕慈的黑甲骑兵可不是好惹的。 窦钟听命将马车停在山脚下的一片灌木丛中,轩辕梦吩咐其余几人留在马车中,自己沿着陡坡,爬上山道,小心翼翼朝骑兵所在的方位潜了过去。 如果不是为了大局着想,她一定会立马出手杀了孟安,只是她现在要顾忌的事情太多,只能暂时放他一马。 不过没关系,她还有大把的时间,背叛过自己,伤害过自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因为军寨地处隐秘,想要找到具体方位,并不是一天两天就可以办到的,她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戚如花会怎么处理眼下的威胁,与黑甲骑兵正面对抗不但吃亏,还有可能会暴露军寨的位置,她必须先偷偷溜上山,提醒戚如花,让她不要轻举妄动。 正打算寻路上山,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蓦地传来,由远渐近,似乎很是焦急。 “报——”三人一队的骑兵疾奔而来,其中一名卫兵迅速翻身下马,双手举着一只明黄卷轴,半跪在孟安马前,“皇上急召,请大人过目。” 孟安接过圣旨,展开一看,顿时变色:“众将听令,立即撤兵。”说着,调转马头,朝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黑甲骑兵是受过特殊训练的一支精锐部,奉行绝对服从命令,首领一声令下,所有人立刻调转马头,没有半丝犹豫,紧跟着孟安而去,一阵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后,之前还被黑甲兵围得滴水不漏的山道,此刻变得空空荡荡,连个鬼影都瞧不见。 奇怪,孟安到底收到了什么旨意,竟能让他反应那么大。 虽好奇,却也知道,不论自己怎么猜也猜不到,既然猜不到又何必去猜?时机到了,一切自会见分晓。 按照原路,抄近道返回,远远的就看到一颗脑袋。白苏草木皆兵、杞人忧天的毛病还是没改掉,趴在窗户上,一脸的紧张。 轩辕梦飞掠回来时,顺便在他脸上偷了个香。等他回过神来时,轩辕梦已经坐在他身旁,一脸促狭地看着他。 刚才发生的事,除了她本人和白苏以外,绝对没有第三个人知晓。看着他似怨似嗔,又隐隐含着得意的表情,轩辕梦恨不得就此将他压入身下,狠狠掠夺。 幻想虽美好,但只能是幻想,她可没有大胆到当着三个人的面翻云叠浪,就算她敢,白苏也必然是不愿的。 军寨里依旧祥和安宁,暖暖的日光,如碎金般洒落大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看来,戚如花果然不负她的期望,短短时间内,就将御龙军壮大了不止一倍,甚至她还能听到从远处传来的操练声,一切都显得井井有条。 如果没有回来时,在山道上见到的那一幕,那这一切,就真的完美了。 她的到来,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水,原本宁逸的气氛,骤然沸腾起来。 有认识他们的,礼貌地打着招呼,不认识的,傻傻站在原地,目送他们的马车缓缓驶入。 戚如花刚带着一队人马回来,虽说不担心朝廷的鹰犬会找到这里,但未雨绸缪还是很必要的。 “老大,您看那边!”有人眼尖,隔着老远,就看到了轩辕梦的马车。 戚如花揉着眼睛,确定自己没看错:“快,过去看看!”隐秘的军寨里,突然驶入一辆陌生马车,任谁都会心慌。 不过当走近后,看到驾车的窦钟,戚如花提起的心立马就放下了。 肯定是那个不可一世,骄狂不羁的女人回来了。 果然,马车停下后,第一个从马车上跳下的女子,便是明媚飞扬的轩辕梦,她下车后,冲着戚如花做了个鬼脸,不待她做出反应,就又将视线放回到马车上,同时伸出一只手:“苏苏,下车吧。” 清新俊逸的男子扶着轩辕梦的手,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羞涩,从马车上步下。 戚如花看呆了眼。 接着,飘渺空灵的男子,也搭着轩辕梦的手,矜持地从马车上步下。 戚如花看傻了眼。 最后,跳脱张扬的男子,也伸手抓着轩辕梦的手,毫不顾忌形象地从马车上跳下,轩辕梦微微一笑,倾城绝色,却隐含阴险,在男子双脚落地前,手一撤,俊朗的男子就跌了个狗啃泥。 戚如花终于不淡定了,冲上前,大吼一声:“不公平,老天爷太不公平了!为什么全天下的艳福全被你一个人占了!为什么啊!” 轩辕梦幽幽瞥她一眼:“人比人,气死人,我劝你不要跟我比,否则你会羞愧而死的。” 戚如花嘴角狂抽:“你是吞毒药了还是怎么着?嘴巴越来越毒。” “我嘴巴毒吗?”她咂咂嘴:“我倒觉得很甜。”若不是甜,怎么哄男人。 “不要脸。”这句“称赞”,绝对是由心而发。 轩辕梦无甚在意地一笑,摸摸脸:“什么都能不要,就是脸不能不要,我可是靠这张脸吃饭的。” 戚如花受不了地搓着胳膊,一脸的不敢恭维:“你跟谁学的,越来越没正经了。” “跟谁学?”思绪忽然变得飘渺,一张妖媚动人的脸庞,出现在眼前。 ——如果你想娶我,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世,连同生辰八字一起告诉你。 ——是,我想嫁给你,一直都想。 ——只要是你的夫,哪怕是偏房,也无所谓。 虽是玩笑话,但不知为何,这些看似可笑至极的调侃,却深深印入了脑海,严重到几乎她一闭上眼,眼前就会出现那张清魅中略带惆怅的容颜,以及他那些虽不着调却句句深入肺腑的话语。 当初在国师府,就觉得自己对赝月其实并不是很排斥,那时候还怀疑过自己的性取向,直到现在,才终于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喂,你傻了?”戚如花唤了她好几次,她却像是灵魂出窍一样,半天没反应。 盯着眼前虽不倾国倾城,却也算是端庄清秀的脸,轩辕梦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 “戚如花,你是男是女?” “啊?”戚如花被问得一呆,这叫什么问题。 轩辕梦索性也不问了,直接付诸行动,人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眼见也不一定就是真的,赝月就是很好的例子,所以,还是手摸为实。 呱呱——手捏上两团饱满,用力抓了两下。嗯,很有质感,也很绵软,但谁又能说,这一定就是真的呢? 所以,还得继续深入。 扯开衣襟,探手而入,轩辕梦就差把自己的眼睛贴在戚如花的胸部上,好好观摩一番了。 “喂喂喂,你你……你想做什么?”这一惊可非同小可,戚如花又惊又吓,连忙拢好衣襟,后退数步:“我对女人没兴趣,你……你可别乱来!” 轩辕梦举着手,一脸不解地喃喃:“是女人?好像是女人……手感不会错,应该吧……” 南宫灵沛率先忍不住,“扑哧”笑出了声,“戚姑娘不必惊慌,梦只是想验证一下你的性别而已。” 戚如花吞了吞口水,往南宫灵沛那边挪了挪,还是和男人站在一起有安全感:“什么意思?” 南宫灵沛微笑着望向还处在发呆中的轩辕梦:“这你就要问她了,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最后一句,被轩辕梦听到了。其实他是故意这么说的吧。不知是怎么回事?他明明想说的是:我也不知为何与梦互为知己的赝月,突然就变成了她朝思暮想的人。 朝思暮想?呸呸呸!这个成语运用有误。 “你别担心,我的性取向正常得很。”轩辕梦走过来,一把扯过南宫灵沛。其实自己的独占欲也很强吧,就是看不得南宫与别的女人过于亲近,哪怕这个亲近,只是普通字面上的亲近。 戚如花哼了哼,开始四处寻找小麻子:“这样最好,我的心里只有我的小宝贝,你长得再像男人,我也不会喜欢你。” 能不能不要再强调她长得娘娘腔的这个事实了?早知道当初就让穆采颐把自己的脸整得粗犷一些,多点所谓的女人味。 “妈咪妈咪!”一个小小的身子,旋风般飞扑而来,紧紧抱住她的腿:“妈咪你终于回来了!” 许多天未见,小丫头似乎胖了不少,这应该是绵儿照顾用功,都不知他是怎么娇惯小丫头的。 抱起肉呼呼的一坨肉球,轩辕梦在她脸上亲了亲:“妈咪不在的这些天,小湉儿乖不乖啊?” 小丫头抱着她的脖子,亲昵地蹭来蹭去:“乖,非常乖,我是最乖的宝宝。”有其母必有其女,全都擅于自夸,且脸不红心不跳。 白苏在小丫头飞扑过来,抱着轩辕梦叫妈咪的时候,就傻眼了。 虽不知妈咪是什么意思,但想想就能知道大概含义。 她有孩子了?竟然有孩子了?一股难言的酸涩,渐渐拢上心头,一路上他都在告诉自己,轩辕梦不是只属于他的,他要学着放开手,不要让那一缕流沙,因他的倔强而流逝,可看着眼前一幕,还是感到难以控制的伤感。 小女娃很可爱,笑起来就像她一眼明媚耀眼,可那是她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与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小丫头靠在轩辕梦的肩上,目光正巧落在白苏脸上,愣了愣后,问道:“妈咪妈咪,那个美人哥哥是谁啊?” 噗——女儿啊女儿,你能不能不要再这么惊世骇俗了,见到个美男就叫美人哥哥,漂亮哥哥,幸好,自己没教她“帅哥”这个形容词,难以想象,她见到美男时蹦出帅哥俩字,会是多么得天雷滚滚。 拉过白苏,让他的手,与小丫头握在一起:“这位哥哥叫白苏,你可以叫他苏苏哥哥。” 小丫头大眼骨碌碌一转,甜甜唤道:“苏苏哥哥好。” “你让她叫我哥哥?”虽然刚开始有些排斥小丫头,但面对那这样一双澄澈明晰的眼睛时,白苏却发至内心地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不管她的父亲是谁,她都是他最爱之人的骨血,所以,爱屋及乌,他也会对她好的。 “怎么,不愿意啊?”轩辕梦小心翼翼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生怕他会一直排斥小湉儿。 “不是,只是……”他看着小丫头,忍不住刮了刮她嫩嫩的小脸蛋:“你让她喊我哥哥,那我们之间……” 轩辕梦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白苏说的也没错,小丫头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以往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可白苏是自己的男人,她迟早要娶他为夫,按照辈分,小湉儿该喊他一声爹爹才对。 爹爹…… 哎呀,这个词,她当真能让小湉儿喊出来? “先这么着吧,以后再改就是。”不就是称呼问题嘛,等小湉儿长大了,再改口也没问题。 白苏脸上的喜悦又黯淡下去,他其实迫切的希望,轩辕梦能让小丫头喊他一声爹爹,这样就代表,自己在她心里是独一无二的。 “那个……”在小丫头吵着找绵儿去玩时,白苏忍不住问:“孩子的父亲……是……是……”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谁。 “这很重要吗?”轩辕梦淡淡一句反问。 “是不重要。”但对他来说,却很重要。 轩辕梦牵过他的手,按在胸口上:“你只需要记住,我这里有一个位置,永远都为你而留,这就足够了。” 是啊,这就足够了,只要她的心里有他,还何须在意其他的形式?她既然愿意给他承诺,他就要相信她,无条件地相信。 “我是你的夫。”他环上她的腰,同时轻吻她丰润如娇花的唇瓣:“永远都是。” “没错,永远都是。”她反客为主,含住他纤薄柔嫩的唇,细细吮吻。 …… 为了安抚白苏那颗玻璃般易碎的心,轩辕梦一脸几天都与他同榻而眠,尽一切可能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床榻间的细腻温存,如痴如狂,渐渐驱散了掩埋于他心底的惶恐与噩梦,婉转承欢中,彼此交换着这七百多个日夜的思念,那些烙印在两人身上的伤痕,也随着激狂的欢爱而一点一点褪去。 当夜深人静时,轩辕梦吻了吻睡熟中的白苏,披衣而出。 静立在山头,瞭望远处的万家灯火,心中忽生一种淡淡的寥落。 有家的人,真好……可惜自己,根本没有家。 手腕轻翻,指尖多出了一枚绿豆大小的红色药丸,刚吞入腹中,就听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位公子是真心爱着你的,你也很喜欢他,为什么要服药?” 那种药丸,龙华和宛东的女子都认得,有避免受孕的功效,只需一粒,此后的一个月内,便可高枕无忧。 转身,黑色的发丝在夜风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我还有很多事要做,暂时不能为他实现心愿。”白苏的心愿,无非就是想要一个属于她和他的孩子。 “那小湉儿是怎么回事?” “她……是个意外。”当初发现自己有身孕后,她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个孩子不能要。现在回想起来,若当时真的打掉这个孩子,她该有多后悔。 走到她身旁,戚如花手里,也捏着一粒药丸:“身在福中不知福。” “什么意思?”她瞥向她手里的药丸。 戚如花盯着手里的药,忽然扬手一抛,黑漆漆的夜色下,也不知那药丸落去了哪里:“我永远都不会有自己的孩子。” “啊?”轩辕梦一怔。 戚如花却笑得轻松:“瞧你那表情,有那么奇怪吗?” “是你?还是……”戚如花身体这么好,也会不孕?该不会问题出在小麻子身上吧。 戚如花依旧一脸轻松,“不管是谁,我都不在意了。”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悲观。”不是还有白苏吗?区区的不孕不育症,是难不倒他的。 “有兴趣做老大吗?”戚如花突然换了话题。 “什么?”这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 “御龙军的首领。” 轩辕梦瞬间沉默,她做这么多,无非就是为了最终的权利与霸业,但……现在还不是最好的机会。 “你是将才,我只是个出谋划策的人,这御龙军的首领,还是你最合适。” 戚如花却笑了,不知是无奈,还是自嘲:“将才?你说的对,将才通常都只有俯首称臣的份,我可以为你征伐天下,但最终坐上那个高高在上,接受万人拜膜位置的人,还是你,轩辕梦。” “你……”脑中的某根神经猝然一跳,藏在宽大衣衫下的手,差一点,就要挥戈相向。 戚如花却像是没发现她的动作一样,目光远眺:“我了解你不愿信任我的原因,但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不要把人心看得太凉薄,你自己是遭受过欺骗和背叛的,应该知道这种滋味不好受。试着真正敞开心扉吧,你会发现,其实信任,比怀疑更简单。”说完这句话后,戚如花便转身离开。 轩辕梦依旧沉静在震撼中久久不能回神。 信任?敞开心扉? 在遭遇过那样的背叛与伤害后,她还怎么敞开心扉? 戚如花在揭露她真实身份的那一刻,她从她眼里看到的,不是愤怒,也不是责怨,而是悲悯,是可怜,是难以言说的叹息。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可从前的信任,又换来了什么! 胸肺间腾起一股又酸又胀的怒气,这股怒气,渐渐由身体里迸发而出,周遭的草叶急剧颤动起来,瞬间化为齑粉。 长长吐出口气,自己总劝白苏放下仇恨,可自己呢?还不是一样。曾被挑断手脚筋的痛,依旧残留在身体中,疤痕虽逝,回忆却难以消磨,要真正放下仇恨,谈何容易? 正欲转身回房,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宁静的夜空。 轩辕梦心中一咯噔,难道白苏老毛病又犯了? 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快速疾奔,当一轮明月映入眼中时,不妙的感觉,猛地袭上心头。 糟糕,今天是月圆之夜!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 赶到事发地点,轩辕梦被眼前一幕震得说不出话来,那个一头红发,半赤裸的身子上全是红色图腾,充满了狂暴戾气的男子,真的是血瞳?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那么有男人味。 她在这边看得津津有味,那边血瞳已化身恶魔,逮人就咬,细白的齿缝间,不断有鲜血滴落,配着他现在妖异的模样,简直酷毙了! 听到动静的戚如花也赶了过来,南宫灵沛原本在看书,听到声音,也从房内走出,只有白苏,累了一个晚上,此时睡得跟死猪一样,压根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自打让绵儿照顾小丫头以来,她就黏上了绵儿,晚上都不跟轩辕梦睡,死活要让绵儿陪着。绵儿给她讲了一个晚上的故事,才把她哄睡着,为避免吵醒她,自己又要重新哄她入睡,连忙盖上被子,关紧窗户,隔绝外面的一切声响。 “怎么回事?”戚如花看着发狂的血瞳,也是一脸惊愕。 戚如花的质问,拉回了轩辕梦游离的思绪,戏虽好看,但也不能任由他这么闹下去,得想办法阻止才行。 傀儡术一旦发作,血瞳便会失去所有自主意识,别说是认出轩辕梦来,就是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控制。轩辕梦一手去拧他的手臂,却被他用力挣开,一双暗红色的眸子,就像淬了血一样,死死盯着她。 “血,鲜血……”红发如火,在朝轩辕梦接近时,血瞳脖子上的一处血色图案,渐渐由暗红变为深紫,并暴突而起,看着实在骇人。 “血,血……”血瞳似乎极为难受,不停地伸手去挠脖子上那块图案。 轩辕梦想了想,将自己的手臂递向他,血瞳毫不犹豫抓住,狠狠咬下。 “啊。”一声轻呼,出自南宫灵沛。 雪白的手臂,立刻出现一个深深的牙印,有艳丽的鲜血,顺着手臂蜿蜒而下。 血瞳贪婪地吸食着自轩辕梦体内流出的热血,那种每次月圆时,都折磨得他几乎发疯的痛苦,竟随着腥甜的血液入喉,而被渐渐平复。 轩辕梦无视正吸食自己血液的血瞳,目光只胶着在他脖颈的突起上。 手指轻轻抚上去,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薄薄的皮肤下微微颤动。 她猜得果然没错,只有不停地吸血,才能让种在血瞳体内的傀儡虫平静下来,一旦缺少新鲜血液,傀儡虫便开始疯狂骚动,同时带给寄主难以承受的痛苦。 猛地抽回手,疾点血瞳身上数个大穴,轩辕梦转向南宫灵沛:“南宫,去苏苏房里把玉露丹拿来,小心,千万别吵醒他。” 南宫灵沛望着她手臂上狰狞的伤口,欲言又止:“你的手……” “没事,小伤而已。”与曾经的体无完肤相比,这确实是小伤中的小伤了。 南宫灵沛取来丹药,同时还带来了伤药:“我帮你包扎一下。” 知道南宫是担心自己,但她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去处理伤口,血瞳虽然暂时被制,但他体内的傀儡虫缺少鲜血,还会再次骚动,因痛苦而带来的强大力量,实难估测,说不定也自己都牵制不住。 看了眼目带担忧的南宫灵沛,轩辕梦虽不忍心拒绝,却还是道:“南宫,你先回房吧,我必须留下来看着血瞳,以免他再伤人。” 南宫灵沛没有表示任何不满,只收起手里的伤药,对她说了句:“万事小心。” 他一向都是如此,给予理解的同时,也给予她绝对的自由和尊严。 望着南宫灵沛离去的背影,感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出,血瞳就猛地挣开桎梏,疯了一般朝后山的方向跑去。 再也顾不得什么愧歉,轩辕梦只能紧跟而上。 血瞳应该一直都在与傀儡术做着对抗,因他天生的摄魂能力,所以才没有被傀儡术完全操控,但越是反抗,就越是痛苦,这样下去,他总有一天会被这种痛苦折磨而死。 “血瞳!”她死死攥着他的手臂,强迫他看着自己:“要摆脱傀儡术的控制,只能靠你自己!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你……你是……”血瞳睁着一双茫然无措的血眸,身体因为极度的痛苦而战栗不停:“你是……轩辕……”他突然闭上眼睛,用力挣扎起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眼看他又要暴躁起来,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轩辕梦只能出手敲晕他。 接住血瞳倒下的身体,心头一片复杂。 这就是他两年来过得生活,在痛苦与焦虑中不停地挣扎。若是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就应不堪重负而选择自杀了,他却顽强地活了下来,这要有多强悍的毅力和勇气,才能做得到。 手指,轻抚他额上的汗水,第一次以温柔细心的姿态来对待他。 归根究底,害他遭受无妄之灾的人,的的确确是自己。她骂他蠢,骂他愚笨,可若不是因为她,他又怎会被卷入肮脏的是是非非中!没有她,他现在就是一只快乐无忧的山雀,随性而为,自在逍遥。 不论是白苏,萧倚楼,还是南宫灵沛,都不能说是完全无辜的,只有血瞳,是因她,才会被拽住无边的地狱。 望着紧闭双目,即便昏过去,眉心还是紧紧蹙起的男子,轩辕梦再也说不出半句伤害他的话来。 血瞳,对不起…… “不要,不要丢弃我!”她正准备带他回房,怀里的人,却突然激烈地嘶叫起来:“我不是怪物,我不是!不要丢弃我,不要!娘!娘!爹!你们在哪里,我好怕,我好怕!” 不知是不是在发噩梦,轩辕梦只能抱紧他,阻止他的挣扎。 冰冷的身体,被拥入一个暖融的怀抱,无数个梦中出现的恐惧,竟在这样一个怀抱中,烟消云散。血瞳像个孩子般,紧紧抱住轩辕梦,喃喃呓语:“娘,我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你和爹,你们……不要丢掉我,我会很乖的,真的……” 一下下抚着他汗湿的额头,轩辕梦心里有说不出的难过。 从来没想过,这么没心没肺的人,竟会有这样一个悲惨的童年。 因他的一双血眸,和可怕的摄魂术,所以被他的父母当成怪物残忍地丢弃了。 表面快乐开朗,实则内心却早已千疮百孔,这样活着,一定很累吧?可他从来不说,所有人都以为他根本不懂痛苦,可哪知,他只是比一般人更能隐忍,更坚强而已。 掌心抵着他的后背,源源不断为他输送真气,以驱走他体内的痛意。 血瞳渐渐安静下来,像个婴孩般,倚在她怀里,沉沉睡去。 见他不再狂暴,轩辕梦长舒了口气,刚要起身,血瞳却紧张地抱住她,期期艾艾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我好害怕……” “不走不走,我哪都不去。”轩辕梦也很紧张,生怕惊醒他,连带着已经蛰伏的傀儡虫也一起苏醒。 得到她的保证,血瞳这才安下心来,往她怀中蹭了蹭,以寻求更温暖的热源。 轩辕梦有醇厚炽热的内力护体,倒不觉得冷,只是一直维持着同一种姿势,实在难受。 抱着血瞳,在林间傻傻吹风,这恐怕是她这辈子过得最荒唐的一个晚上了。 当初升暖日的第一缕光芒照射到林间时,血瞳悠悠转醒。 这次睡的床似乎和以往睡的都不同,他奇怪地四处打量,却在看到头顶上的一张绝丽娇颜时怔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自己会在她的怀里? 通常情况下,好人家的男儿突然在一个女人怀里醒来时,不应该尖叫一声,再甩对方一个耳光吗? 血瞳举起手,正犹豫着要不要打下去时,一个清泠的嗓音冷不丁自头顶响起,“哪只手打,我就把你哪只手剁下来。” 第114章 她还活着 血瞳也并没有真的想打,听她这么一说,悻悻然把手放下。 “你……我……怎么会在这里?”手虽放下了,可目光却仍定定胶着在轩辕梦的脸上。 她一向浅眠,天快亮时才迷迷糊糊睡去,这会儿困得连眼睛都懒得睁开:“你真的忘了?” “忘了什么?”血瞳拧着眉,努力回想在这时前发生的事,却发现脑袋空空,像是被抽走了一部分记忆似的,能记住的,只有他昨天临睡前,那几乎将肺腑都烧穿的灼痛。 轩辕梦依然闭着眼:“每次月圆夜,你都是这样吗?” 听她这么一说,血瞳才想起昨天是月圆夜,顿时一惊:“那我昨天……昨天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轩辕梦闭着眼,轻声哼笑:“虽说昨晚的你有些疯狂,不过我还是比较喜欢那时候的你。” 明知轩辕梦这句话是在开玩笑,可血瞳的脸,却不自觉泛起了潮红。 这是他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清晨柔和的日光照射在她脸上,白皙的肌肤仿佛透明的水晶,清透水润,给人一种忍不住想一亲芳泽的感觉。纤长的睫毛,如蝴蝶的羽翅,柔美地舒展着,睫毛的边缘,甚至沾有清晨的露水,嫣然红唇,就似一朵新生的桃花瓣,那微微上翘的弧度,平凡中却透着令人心悸的惊艳,像是天地万物,都融在了她这嫣然一笑。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女人竟如此好看?人们常说,一笑倾国,再笑倾城,只怕她这一笑,不但倾了国,连天下,都在这一笑中颠覆湮灭。 妖女果然是妖女,只是一张脸,就有着堪比千军万马的杀伤力。 不置可否地撇撇嘴,一个女人长这么漂亮做什么,这让他们男人还怎么活。 “你又在腹诽我什么?”令人心驰神遥的美目缓缓睁开,一瞬间,周遭的一切都失去了色彩,他的眼里,只有那一抹绝色的瞳眸,再无其他。 轩辕梦看着他发呆的模样,脸上露出玩味:“看什么?不会是被我的美貌迷惑了吧?” 血瞳脸一红,猛地别开视线,口气生硬道:“谁、谁被你迷惑,别自恋了。” “是吗?”她懒懒的笑,张开双臂,枕在脑后:“既然没有被我迷惑,为什么还赖在我怀里,不会是想让我抱着你回去吧?” 热血陡然冲脑,血瞳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腻在她怀里,甚至手还围在她的腰上。这一切全都是本能使然,当醒来那一刻,前所未有的幸福感满满充斥在心间,以至于他以为,自己是不是又重新回到了母亲的怀抱中。 倏地撤回手,在远离她的同时,围绕在身上的暖意也骤然消失,他手忙脚乱地整理着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昨天……昨天的事我记不得了,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你没对我……我没对你做什么吧?” 轩辕梦慢条斯理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灰尘:“你能对我做什么?” 是啊,他能对她做什么?这话问的太欠水平了,血瞳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 正想说些什么,以挽回之前的口误,却在抬头时,看到她整理衣袖时,露出的半截手臂。 完美无瑕似玉雕般的手臂上,被一个深深的齿印破坏了美感,不必问,他也知道是自己咬的,那些每当月圆之夜怪物吸血的传说,他听了不止一回。“你的手……”心里突生内疚感。 轩辕梦却随意一瞥,并不当回事:“你咬的。” 呃……他知道是自己咬的,他只是想表达一下心里的愧歉而已。 轩辕梦摸了摸手臂上的齿印,还好,不是很深,七天之内应该就可以痊愈。 不知是不是当初用多了凤蜒断续膏的原因,自己现在的体质变得超级变态,不论多深的伤口,都可以恢复如初。昨天这个伤口几乎皮肉翻卷,今天就只剩下一条丑陋的疤痕,伤口的恢复能力之快,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 仰头看了眼初升的明日,轩辕梦道:“快走吧,我们在后山呆了一晚上,他们肯定要着急。” 她虽不在意那道伤口,可看在血瞳眼里,却越发加深了他心里的愧歉。 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中,血瞳一反常态,只跟在她身后,一语不发,安静得几乎让她怀疑自己身后根本就没有人,好几次回头,探查他到底有没有跟上来。 脚踩在厚厚的落叶上,发出“喀嚓”的清脆声响,轩辕梦难得心境平和,想到昨天血瞳哭喊的那几句呓语,随口问道:“恨你的父母吗?” 血瞳怔了怔,脑袋一转,四处逡巡,直到轩辕梦又问了一遍,他才明白过来,她原来在跟自己说话:“我连他们的样子都记不得啦,有什么好恨的。”刚说完,忽地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轩辕梦并未回头,嘴角却勾起一抹坏笑:“是你自己告诉我的呀。” “我告诉你的?” “你抱着我,一个劲的喊娘,我都不好意思了。”后半句虽是假的,但前半句是真的。 血瞳脸色又是一红,盯着自己的脚尖,连头都不敢抬:“我……我不是故意的。” “诶?”轩辕梦发出奇怪的一声,转过身来:“今天怎么变得这么扭捏。” 血瞳一直盯着自己的脚尖,没发现走在前面的轩辕梦突然停下,就这么直直撞了过去。 血瞳身材修长,比她还高一个头,这么一撞,他的下巴正巧贴在她的脑门上。她倒不觉得疼,血瞳就没那么好运了,捂着自己的下巴连连跳脚,刚酝酿的一点斯文的气质顿时被破坏殆尽。 轩辕梦被他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这家伙简直就是个活宝。 血瞳的下巴其实已经没那么疼了,但他还是装作一副很痛苦的样子,在原地打着转,故意摆出搞笑的姿势。他并不是故意捉弄她,只是想多看几眼她的笑容而已。 他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早晨在她怀里醒来,他对她,就有了一种雏鸟依赖母鸟的感觉。 也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她只是表面看上去凶而已,事实上,她却是个温柔烂漫的女子。 “好啦,别装了,耍猴也该有个限度。”迷醉于她灿烂的笑靥中,冷不防脑袋被人敲了一下,轩辕梦正站在他面前,故意板着脸。 以前看她生气,总会觉得害怕,现在见她生气,只觉得很可爱。 幸好他脑中的想法轩辕梦听不见也看不见,否则,就不是一个爆栗这么简单了。 “赶紧走,别再磨磨蹭蹭了。”总觉得这家伙今天不对劲,难道是傀儡术发作,把脑子给弄坏了? 这么想着,不禁偏头朝血瞳看了眼,发现这家伙果然一脸傻样定定看着自己,就跟换了小儿痴呆症的患者一样。 抖了抖,连忙别开视线。 这世上,有几种目光最可怕:一是仇恨的目光,二是淫邪的目光,三是深情的目光,四是痴傻的目光。 血瞳现在,就属于第四种。 好不容易回到军寨,戚如花带领一大群人等在入口,就跟给明星接机一样,就差举着横幅,再打着小旗子,爆几声尖叫了。 不过轩辕梦才不会认为,她这么兴师动众,真的是为了迎接自己,“怎么了?” 戚如花一脸沉重:“朝廷的鹰犬又来了。” “黑甲骑兵?”轩辕梦猛地脱口而出。 戚如花回头朝军寨看了眼,脸上无不担忧:“你说他们能找到这里不?” 轩辕梦沉吟,“难说。” “那怎么办?”戚如花为难地看了轩辕梦一眼,然后神色一凛:“他们若真的找上来,大不了舍命一拼!” 轩辕梦打了个手势,示意她不要激动:“稍安勿躁,你放心,他们不会这么快就找来,就算真的找来,我也不会他们踏入这里半步。” “黑甲骑兵可不是一般的卫兵。” 是,她知道,黑甲骑兵确实不是一般的卫兵,那是由死囚和亡命之徒的组成的一个黑色军团,轩辕慈秘密训练了整整十年,这支队伍就像一头被关押许久的猛兽,一旦出笼,便所向披靡。 但再厉害的猛兽,也有其弱点,她不明白孟安为何会突然倒戈相向,但她深知他的脾性,多疑,就是他致命的弱点。 再说,御龙军如今也有七八千人了,他的黑甲骑兵想踏平这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一切照旧,该怎么训练还怎么训练,只要将自己变得比敌人强,那就什么都不用怕了。” 望着轩辕梦笃定沉着的表情,戚如花慌乱的心也慢慢平静下来:“早说就你比我适合做老大,这支军队交给你,才能有前途。” “我很懒,不喜欢当领导。”她笑笑,眼中清光如波,却有着浩淼高远的意境:“真正的人上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不需要自己动手动脑。”她停了停,忽地,用很小声,却非常坚定的声音道,“我喜欢做人上人。” 戚如花呆了一下,随即朗笑出声:“好,好一个人上人!我也没什么大的追求,能做这人上人下面的一名小卒,于愿足矣。” 白她一眼:“说的好像我虐待你。” “难道不是吗?把所有的难题全抛给我,这还不算虐待?” “你说过,信任远比怀疑简单,将性命与未来交付,算不算很有诚意?”她挑挑眉。 意识自己被将了一军,戚如花晒然一笑:“算我败给你了。” 轩辕梦见好就收,没再继续调侃她,目光一转,落在不远处正和小丫头有说有笑的白苏身上,“希望这里的安宁与欢乐,能让他找回自己。” 人性本善,没有人一出生就是穷凶恶极之徒,白苏那颗心,还是纯善的,只是遭遇了太多的打击与痛苦,为了活下去,他强迫自己收起所有人性中明媚的一面,失去了师父,又失去了师姐,他的世界孤单寂寥,如今只剩下她,若连她都不信任他,不愿陪他渡过难关,还有谁,能帮他找回从前的自己呢。 两情缱绻固然美好,但患难与共,才是真正的幸福美满。 “喂,你要去哪?”见轩辕梦转身朝相反方向走,戚如花连忙追问。 回头看了眼那温馨的画面,她道:“我出去看看,虽然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这里,但凡是还是小心些为好。” 闻言,戚如花点点头:“说的也是,要不我派几个人跟你一起去。” “不用了,人多目标大。” “那你小心些。” “知道知道了,罗嗦的老太婆。”戚如花还没老呢,就这么唠叨,以后小麻子有的惨了。 身子已经掠出百米远,一个愤怒的声音才悠然而至:“呸!老娘芳华正茂,你才老太婆呢!” 她说的还真没错,加上前世,自己现在也有四十多岁了。认真算起来,她还真的比戚如花老。 到了山脚下,却不见半个鬼影,看样子,孟安没有找到藏匿点,无功而返了。 孟安…… 少年临死前绚烂明媚的笑,她这辈子都不会忘。 死,对他而言,只是一种最便宜的惩罚。她不会让他死的,她要让他,生不如死。 慢悠悠晃下山,在小镇上闲逛了一阵,轩辕梦直接走入一家赌坊。 伙计这次学精了,干脆也不去后堂通报,直接走到她面前,恭敬道:“姑娘,这边请。” 嗯嗯,不错,金三娘的手下很有眼力见,怪不得她的消息网遍布三国,就是人家夫妻吵架,说的什么,做了什么,她都能一一给你报出来。 属于她的钱,金三娘早就命人准备好,几乎她一踏进房门,一只木匣子就被递上。 她顺手接过,大概数了数,讪讪一笑:“三娘,至于这样嘛,好歹我们也算是朋友,只谈钱多伤感情啊。” 金三娘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一板一眼道:“是姑娘自己说的,你救我一家,只是为了招揽我为你做事而已,你我之间,只谈利益,没有感情。” 轩辕梦嘴角的笑僵在脸上,之前自己将了戚如花一军,现在反过来被金三娘埋汰,报应不爽啊。 “三娘,上回是我错了,我向你道歉,你别放在心上。” 金三娘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中,轩辕梦一直都是那种心气高傲,唯我独尊的人,别说是道歉了,就是承认自己的错误,只怕也会像要了她命一样难受,没想到她之前那番道歉的话,不但没有半点牵强,而且诚恳至极,几乎让她怀疑,自己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轩辕梦。 “姑娘,你没事吧?” 轩辕梦等了半天,就来这么一句,悲愤之下差点挠桌子:“三娘,我是认真的。” 金三娘往下茶碗,觑着轩辕梦的脸色,担忧道:“姑娘可是遇到危难之事了?” “三娘!”她做人怎么一直都这么失败啊! “姑娘也别恼,三娘虽当你是朋友,但更多的则是恩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放在心上。” 轩辕梦端起尚有些烫的茶水,猛灌几口:“三娘,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以往我遭到背叛,并非是太过相信别人所致,而是我根本没有用心去了解他们。说到底,还是怪我自己,是我的骄傲,我的自大,我的不可一世害了我。” 金三娘彻底呆住了,如果说刚才她在怀疑眼前的人并非轩辕梦,那现在她则怀疑自己根本是在做梦。 看着金三娘目瞪口呆的样子,轩辕梦无端觉得心情大好,站起身,将盒子里的银票取出,揣进怀里,“我走了,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的。”手刚触上门扉,她忽地回过头,“对了,每次来都是碧螺春,下回换个花样,我都喝腻了。” “姑娘,等等!”金三娘猛地一拍脑门,只顾着惊讶轩辕梦的转变,差点把正事忘了。 “怎么了?” 金三娘将已被轩辕梦拉开的门轻轻合上,又将大敞的窗户关严,这才低声道:“她们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或许别人听不懂,但轩辕梦却听得明明白白,一清二楚。 “你说……她们?”虽然听明白了,却依旧不敢肯定。 “是的想,轩辕慈,还有轩辕霞。” 深吸口气,努力压制内心中激狂奔涌的情绪:“你确定,她们就在这个小镇?” “确定。” “知道她们为何而来吗?” “一是为了剿灭起义军,二是为了避人耳目,与昊天君主见面。” 昊天君主?轩辕梦心头一跳:“你说昊天君主?祁墨怀?” “正是。” “他们怎么会搅到一起去。”头疼,这样一个宁静祥和的小镇,也摆脱不掉这些肮脏黑暗之事。 “姑娘要小心,皇帝手下的黑甲骑兵可不是好对付的。”同样的话从金三娘口中说出,似乎更有杀伤力。 轩辕梦捏了捏眉心,之前晴朗的心境,再次变得阴霾遍布:“告诉我具体地址。” 金三娘没有回话,只用手沾着茶杯中的水,在枣红色的桌面上写下了一排字,随即挥手抹去。 “多谢,三娘。”这声谢,是谢三娘的慷慨相助,以及她发自肺腑的关心。 金三娘也不多客套,静立在原地,目送她出门,彼此只留下一抹互相保重的微笑。 杀母仇人。 血缘至亲。 这两个极端的词汇,竟然可以同时放在轩辕慈的身上。 握紧了拳,不断催眠,才没有让脚步,朝着三娘写下了的那个方位而去。忽然有些佩服自己,这要有多大的忍耐力,才能在明知仇人已近在咫尺,还依旧保持冷静。 抬头仰望万里无云的蓝天,她伸手,按在嘴角,一点点,强迫自己拉开一抹笑容。 心怀仇恨,折磨的并非仇人,而是自己。这是她对绵儿,也是白苏说过不止一次的话,但这是第一次,她对自己说。 当然,也是最后一次。 报仇不是她唯一的心愿,也不是唯一的执着。一颗被仇恨蒙蔽的心,会错失这世上多少美好之事,在迷失的境地里,最终的结果,只有失败。 她要笑,要尽情去享受世界的一草一木,那些痛苦,忧伤,担忧与惶恐,就留给她的仇人吧。 …… 据说,足足上千年才形成的天山灵芝,不但可起死回生,还可延年益寿。 虽然只是传说,但也足以令人们趋之若鹜。 此刻,帝王的手中,就握有这么一株令天下人疯狂的仙草。 望着玉匣中的灵芝,轩辕慈脸上有着如释重负的笑意,似乎连宛东大军入侵,一路直插龙华腹地的噩耗,也不在意了。 合上玉匣的盖子,轩辕慈吩咐身旁内侍:“传凤后。” 内侍一听要传凤后,吓得腿一哆嗦,差点跌倒在地。 谁不知道只要皇帝一见凤后,准要大发雷霆,真是苦了她们这些做奴才的,主子们闹别扭,遭罪的却是奴才,这叫什么世道。 虽然心中百般不愿,但做奴才的,哪敢违抗主子的意思,连忙小跑出书房,往凤后所在的院落疾步而去。 这凤后也真是的,皇帝难得微服出巡,他就不能摆个好脸色吗?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为她们这些可怜的奴才想想吧。还是禹侍君人好,懂得体谅她们,待人也和气,真想不通,皇帝怎么偏偏喜欢那个冷冰冰,一天到晚跟死人一样的凤后,而不宠幸温柔和气的禹侍君。 侍人们想不通,她们永远都想不通。 有些事,除了当事人外,没有人能够明白。 云锦像个木偶一样,被人带到了书房,站在书房中央,他的眼神都是空洞的,满心欢喜的轩辕慈一抬头,就被他死气沉沉的样子气得胸口一窒。 还是这个老样子!到底什么时候,他才能忘掉那个女人! 起身缓步踱至他面前,轩辕慈尽量心平气和道:“云锦,不要再闹了,不管当初我做了什么,都是为了你好。轩辕梦根本不爱你,她身边有那么多男人,她的心,何曾真正为你而停留?”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她知道云锦在乎轩辕梦,他越是在乎,她就越是要用感情来击垮他。 云锦却不说话,连眼波都没出现半丝涟漪,轩辕慈觉得自己的耐心已经快要耗尽了,两年时间,整日对着这么一个除了有心跳会呼吸,连喜怒哀乐都没有的活死人,任谁都无法忍受。 “够了!她已经死了,你就算要赎罪,那也已经晚了!”她猛地攥紧云锦的双肩,双目通红地看着他,失控地喊道:“云锦,我要你忘了她!你是我的人,你的心只能属于我!我那么爱你,为了你遍寻名医,不惜一掷千金,能给你的,我全部都给你了!你的心是铁做的吗?我对你这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足!” 她的嘶吼,她的不甘,她的愤怒,在云锦眼里,却什么都不是。 甚至,他那死灰一般的瞳仁中,连她的倒影都没有。 “云锦,你真的太让我失望……太失望了!”她一点点松开他,面对最爱的人,现在她唯剩的,就只有怨恨和愤怒了。 “我再问你一遍,你的心,到底在谁的身上?”听似平静的话语,却蕴含着更大的风暴,在书房服侍的下人是何等的敏锐,立刻从皇帝的口吻中嗅出了不同寻常的气息,她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为自己的命运而感到担忧。 长久的沉默后,轩辕慈蓦地爆出大笑:“好,好,好一个痴情郎!既然你这么爱她,那朕就成全你,送你和她团聚,让你们做一对鬼夫妻!”话落,铁钳般的掌,便掐住了云锦修长的脖颈。 一点点收紧,看着他的脸色在自己的力量下渐渐苍白,那双没有光泽的眼,却在濒死前,露出了欣慰欢愉的柔光。明知是错觉,明知一切都是假的,可眼前越来越清晰的笑靥,却是那么真实,他几乎以为,只要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她温热的脸庞。 梦…… 我的梦…… 终于,这一切痛苦与思念,后悔与绝望,将要在这一刻,彻底结束了。 我累了,真的累了,心空洞得就像被蚕食过一样,连对这世界的感觉,都在一点点流逝。 我说过,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除非我死。可我现在只想告诉你,即便我死,也绝不会背叛你一分一毫。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了,不管从前有怎样的不堪与绝望,也总算是到头了。 “皇上。”一个匆忙的脚步声,停留在书房门前,那声音遥远的,就似来自天际。 轩辕慈双目阴戾,满腔的愤怒与不甘,全在那只紧紧钳着云锦的手上:“滚!”这句话,是对着门口的男子说的。 虽惊骇于帝王的暴怒,但祁锦禹还是坚定地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禀报道:“孟大人已在前厅等候多时,皇上是否要召见?” 孟安?对了,这么重要的事,她怎么忘了? 她是皇帝,是龙华的皇帝,总有一天,她要做天下的霸主!怎么能因为一个男人,就乱了方寸呢。 这个位置,可是她从轩辕梦手里夺来的,就像眼前这个男人一样,都是自己从她手中夺来的!不论哪一个,她都不会还给她! 骤然撤手,失去支撑的云锦颓然跌倒在地,那苍白的脸容,因窒息而变得更加透明。形销骨瘦的一个人,除了还有些当年的高雅风采外,看着,就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者。 冷冷瞥他一眼,再浓厚的爱恋,面对这样一个人,也只有归于平淡。 他累,她也累。这江山,还有男人,都让她心力交瘁。可她不能放,她要一统天下,要诞下和云锦的孩子,她不能输,不能输给那个女人,决不能! 那股勃然不得发的怒气,转而移到一旁瑟瑟发抖的内侍身上。 两道血箭飙出,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她剜了心脏。 祁锦禹静静跪在地上,似乎已经见惯了这种场景,连眼睫都不带颤动一下。 轩辕慈经过他身边时,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将手中依旧滚热的心脏,丢在他面前:“这个人,是因你而死,再有下次,被丢在你面前的,就是你自己的心脏。” 祁锦禹恭恭敬敬叩首:“多谢皇上不杀之恩。” 冷哼一声,轩辕慈大步而去。 轩辕慈远去后,祁锦禹一脚将面前的心脏踢开。他做太子的时候,也没少杀人,这点威胁对他来说,还不算什么。 正要转身离开,余光瞥到瘫坐在地上,脸色白得像鬼一样的云锦。 “既然活着这么痛苦,还不如死了。”他站在他身后,语气淡淡:“不过我猜你不敢,因为你根本没脸面对她。” 那一直波澜不兴的眸,蓦然划过一丝沉痛,云锦慢慢攥紧了手,像是冷极了,浑身不停颤抖。 祁锦禹上前一步,盯着云锦那一身永远不变的霜白:“要为她守灵也轮不到你,这个世界上,深爱的她的男人太多了,你当真以为,自己在她心里就是独一无二的?” 独一无二? 没有,他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若说独一无二,只有她,在自己心里,才是真正独一无二,天下无双。 手,不由得抚上颈间的玉佩,恍然中,似乎那玉佩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带着她对自己的一片赤诚之心。 “云锦,我真看不起你,既不敢赴死,又不敢坚强地活下去,我不明白,你到底有什么值得她爱的?”那玉佩刺痛了他的眼,只能仓惶地别开视线。 云锦一震,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玉佩,祁锦禹再也受不了,上前一步,用力打掉他手里的玉佩。 那一刻,他眼里的惊慌,让他想起了自己的琉璃兔被摔碎时的心痛。 云锦踉跄上前,捡起玉佩,紧张地握在掌心,祁锦禹看着他,看着这个两年来都没有喜怒哀乐的男子,忽地说了句:“其实,她还没死。” 正焦急检查手中玉佩的云锦怔住,缄默了两年,再度开口,声音竟那般嘶哑难听:“你……再说一遍。” “她还活着。”他忽地一笑,像是故意捉弄他一样:“可能还活着。” “可……能?”口中涩然地念着这两个字,那张长久没有表情的脸,却忽地笑了,虽已瘦得不成人样,但他笑起来,依旧那么清雅飘渺,芳华绝代。 没关系,一个可能,已然足矣。 ------题外话------ 下章预告:某邵会出现,然后……预告到此为止。(这章好像又虐云童鞋了) 第115章 漂亮的人贩子 前厅内,孟安已经在恭恭敬敬等候。 轩辕慈脸上还有余怒未消的痕迹,孟安仔细觑着,恭敬跪下:“皇上。”想到自己没有完成的任务,心中不免感到忐忑。 “事情办得怎么样?”于上首位置坐下,轩辕慈淡淡问。 皇帝向来喜怒不定,孟安每说一句,都经过细心斟酌:“那些叛逆者的藏匿之处实在过于隐蔽,属下还需要一些时间。” 轩辕慈倒没有动怒,只是略有些失望:“内忧外患,不先铲除这些叛逆者,朕就无法安心对付宛东。” 皇帝的话语虽轻,但蕴含其中的不满和愠怒,却再清楚不过,孟安惶然道,“请皇上放心,属下必会尽快查出叛逆者的藏身之地,将其彻底消灭。” 轩辕慈望着他,半晌后,才沉声道:“你要明白,你今日的一切,都是朕给你的,切莫让朕失望。” “属下明白。”孟安用力磕头。 “边关现在怎么样了?” 孟安心头一跳,不知该不该据实禀报,见皇帝眉眼依稀有不耐,这才硬着头皮道:“已经彻底沦陷。” 轩辕慈搁在桌面上的手猛地握紧,厚实的梨花木,竟裂开了一条细长的口子:“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整整十万兵马,却败在敌方三万人手中,看来不斩几个窝囊废,她们就不知事态严重!” “皇上。”孟安犹豫了一下,朗声禀道:“据属下所知,宛东大军之所以能以少胜多,将我方十万人悉数歼灭,并不是诸位将军之过,而是因为有人向宛东君主,献上了一份龙华的边防布阵图。” “什么!”轩辕慈双目陡然眯起,“消息来源可确切?” “属下不敢妄言,一切消息都是经过仔细查证后才得出的。” “昊天那边呢?” “同样如此。” “呵呵……”轩辕慈蓦地笑起来,目中戾气顿现:“好一招借刀杀人,不知是哪位高人,竟能想出如此阴损狠辣的计谋。”她停了笑,目光看向依然跪在面前的孟安:“叛逆者的事情暂且搁置,你去给朕查,势必要查出这个企图搅乱天下的幕后之手!” “是,属下遵旨。” 疲倦地捏了捏眉心,轩辕慈挥挥手:“退下吧。” 孟安起身,小心翼翼退下。 要说不怕,肯定是假的,如今的轩辕慈性格阴晴不定,短短两年时间,她杀的人不计其数,也许别的人不明白,但他却很清楚,轩辕慈之所以会变成这样,只因为一个女人。 一个让她不屑,却又拼命想要超越的女人。 而这个女人,至今仍活在世上。 偌大的厅子,只剩下轩辕慈一个人,空落的安静,给人一种窒息般的压力。高处不胜寒,她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权利,却每每只能对月兴叹,孤芳自赏,连最爱的人都不愿意看自己一眼,除了权利,除了地位,她似乎什么都没有。这不是自己梦寐以求的生活吗?看着所有人,都因为惧怕和尊敬而匍匐在自己的脚下,那种目空一切的感觉,为什么,却带不来快乐? 寂寞……无边的寂寞,陡然间包围了她。没有人能看得到帝王此刻的无助,望着手边的茶杯,那张倒映在水中的脸庞,竟然苍老如斯,与另一双明艳跋扈的眼相比,缺少了太多的生气,就像一潭死水,连自己看着,都心生厌恶。 “轩、辕、梦。”这三个字,就像噩梦,一直在缠绕着她,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彻底消逝。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器重疼爱自己的母皇,最终却选择与自己作对!她只是想为自己的父亲讨一个公道而已,凭什么,老天爷要处处眷顾轩辕梦?凭什么!老天爷要把云锦的心给她!为什么! “啪!”抓起茶杯,猛地砸向锃亮的地面,随着清脆的碎裂声,原本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道惊雷闪过,将她因愤怒和不甘的脸,映照得越发扭曲。 “哎呀!”一个肥肥胖胖的身子在瓷杯砸来时,猛地向后跳去,却还有有一片碎瓷擦着她的脸颊飞过。 轩辕霞捂着脸上的伤口,战战兢兢盯着屋里的人,连行礼都忘记了。 当瓢泼般的大雨倾盆而下时,轩辕慈才收起失控的情绪,淡淡看向门口:“有事吗?” 轩辕霞长舒了口气,现在连自己看到轩辕慈,都忍不住胆战心惊,二姐的脾气是越来越阴郁火爆了,动不动就杀人,以前只杀个把下人,现在连身边的男妃都杀,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被她捧在手心当宝一样护着的云锦,都差点被她给掐死。 轩辕霞吞了吞口水,小心走到轩辕慈面前:“皇姐,您真的要与昊天联盟吗?您可别忘了,当初是谁不顾盟约,率军攻打我们,那个祁墨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轩辕慈抬目,阴冷地瞥了她一眼:“不与昊天结盟,难道要等着被灭国吗?” 轩辕霞被她冷厉的态度骇得差点跪地求饶:“不,臣妹不是这个意思,臣妹只是担心那个祁墨怀他会再次违约,毕竟我们杀死了他最爱的……”说到这里,轩辕霞戛然停住。 不能提轩辕梦,绝对不能提轩辕梦!所有在无意间提起那个女人的人,全都被皇帝杀了,自己就算是轩辕慈的皇妹,但依着她的个性,才不会管你是谁,哪怕是她最爱的人,云锦就是个很好的例子啊!在这世上,还有谁能超越云锦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皇帝就是皇帝,一旦坐到那么位置,六亲不认是很正常的。 轩辕慈的脸色有些不好,却没有立刻发作,只阴沉地盯着前方的地面。 “皇……皇姐。”轩辕霞紧张地连下巴上的肉都在抖:“臣妹我……那个……” “五皇妹,你怎么了?”轩辕慈却突然笑了起来,脸上一点都看不出恼怒的痕迹,反而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 是啊,以前的她,给所有人的感觉,不就是平易近人吗?正是她的温厚,她的谦逊,她的与世无争,才骗过了一向精明的轩辕梦。 轩辕霞见她并未动怒,这才放下心来,说话的口气,也恢复了惯常的随意:“二姐你真的吓死我了,其实我也不是故意要提起她的,只是你要与祁墨怀联盟,就不得不考虑这个问题。” 轩辕慈的手,停留在茶杯的边缘,杯沿的凉意在指尖流转:“朕知道你是为了朕考虑,但朕也要告诉你,不论是谁,最好不要在朕的面前提起那个人,这是第一次,再有下次,朕定不饶你。” 轩辕霞也没当回事,再怎么说,皇帝也是自己的亲姐姐,当初助她坐上皇位,那也有自己的一份功劳呢。“二姐,你也够心狠的,云锦都病成那个样子了,你竟然对他下那么重的手,不怕真的掐死他啊。”听到云锦差点被轩辕慈所杀的消息时,她还不信,直至看到云锦脖子上那一圈骇人的瘀痕时,她才相信。 轩辕慈嘴角泛起一抹冰凉的笑,悲痛与怨恨一起浮上心头:“心狠?到底是谁心狠?朕总觉得,这两年来一直被折磨的人,是朕,不是他云锦。” 轩辕霞讪讪地笑:“日久见人心嘛,总有一天他会明白二姐的好。” “总有一天?只怕没等到那一天,朕就会忍不住杀了他!” “二姐,你可想好了,那是云锦,你的凤后。”看到轩辕慈那冷绝的眼神,轩辕霞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云锦可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人啊,怎么能说杀就杀。 轩辕慈的态度却冷漠至极:“朕给了他这么多,就是希望他有一天能回心转意,可惜,他太不知好歹了。” “二姐,你要真的不想要他,也别杀了他呀,赏给臣妹做偏房不是更好?”轩辕霞随口这么说着,那张油光锃亮的脸上满是淫邪的笑,这种话放在以前,她是绝对不敢说出口的,不过现在不同,轩辕慈都能忍得下心杀死云锦,把他送给自己应该也没什么。 一切在她看来,都是再自然不过的,她甚至已经想好,如果轩辕慈真的把云锦赏给自己,头一天晚上的洞房花烛要怎么过。 美妙的幻想甚至还未在脑中铺展开,脸颊上就挨了重重哈一巴掌:“混账,你连云锦的主意也敢打!” 轩辕霞被打懵了,呆呆看着轩辕慈癫狂暴怒中的脸。 又是一巴掌狠狠打在她的另一侧脸颊上,轩辕慈怒指门外:“滚,立刻给朕滚!” 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盛怒的轩辕慈,感觉到嘴里溢出浓浓的血腥味,轩辕霞这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 云锦,不是谁都能觊觎的。他可以死,却绝不能成为别人的男人。 是她低估了轩辕慈对云锦的占有欲,说了那样不合时宜的话,没有被挖出心脏来,已经算是她的幸运了。 轩辕霞连忙起身,满嘴的血却不敢去擦,肥胖的身躯在地面上艰难挪动,终于成功逃出了房间。 所有人都用既同情又畅快的目光看着轩辕霞,在这样一个连生存都显得极为艰难的环境里,人们的思想已经渐渐开始变得麻木,甚至她们觉得,自己能多活一天,就是自己的幸运。 当看着满嘴是血,从前厅踉跄奔出的建平王时,她们才明白一个道理。 不论是谁,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利,都有属于自己的尊严。 九巍之巅上,佛祖拈花而笑,普渡的是众生,而非那些高高在上,肆意捏着无辜之人性命的主子。 目光遥望远处的青翠山峰,脑中不禁想起皇帝口中的叛逆者。 或许,那里才有属于她们的一个梦,真正的梦。 …… “轩辕,你想吃西瓜吗?我去给你切。” 才安静了没几天的血瞳,又开始围绕在她的身边,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更夸张的是,他现在不叫自己坏女人了,而改口为轩辕。 虽然这么叫,会比叫全名感觉更随意亲和,但问题是,她压根一点亲和感都没感觉到,只有一种被无数苍蝇围住,嗡嗡嗡吵得耳朵疼的感觉。 她简称南宫灵沛为南宫,那是因为懒,不想叫他全名,血瞳叫自己轩辕是什么意思? 还有,他突然变得这么殷勤,从自己早上起床开始,就跟在自己身后,像一条怎么都甩不开的尾巴,除了自己去茅厕他不跟着,其余时间,他就跟保镖似的,寸步不离。 轩辕梦感觉自己快崩溃了。 “我不吃西瓜!”一声大吼,恨不能将他踹去南极冰川,一辈子都不再见面。 血瞳抿了抿唇,竟给人一种羞赧的感觉,轩辕梦觉得自己真是被气疯了,连眼睛都不好使了。 “那苹果呢?草莓呢?” “不吃。” “香蕉?葡萄?” “不吃不吃!” “桂花糕?酱肘子?” “不吃不吃不吃!” “烤肉串?叫花鸡?” “你好烦啊!”终于忍受不住,轩辕梦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恶狠狠道:“你再烦我,我就把你吃了!” 血瞳先是一怔,脸一下子就红了,轩辕梦心道不妙,虽然此吃非彼吃,但血瞳也许要误会。 正要解释,血瞳却低下头,声音带着一丝失望和落寞:“对不起,我……我真的是太吵了,总以为这样你就会高兴,或许……以前也是因为我太烦人,所以才会被父母丢掉。” 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很害怕,又像是很自责,轩辕梦感觉自己的心,像被人狠狠揪了一下的疼。 “血瞳,是我不对,我不该对你发脾气。” 血瞳抬起头来,红色的眼睛亮亮的,像两颗玛瑙:“那你……要吃什么吗?” 晕,又是这个! 轩辕梦牵了牵僵硬的嘴角:“血瞳,我有我的事要做,你成天到晚围在我身边会影响到我,你可以学苏苏,他现在没事做,就在捣鼓草药,也可以学南宫,他屋里的书多得你一辈子也看不完,或者和绵儿一起给小湉儿讲故事,总之,你得给我一点个人空间。” 血瞳又抿了抿嘴,别扭道,“我……不会弄草药,也看不懂书,更……更不能陪小湉儿玩,我的眼睛会吓到她。” 轩辕梦满心都是轩辕慈来小镇上的事,所以忽略了血瞳话语中的寂寥和卑微,走到衣架旁,取下外衫,“你去找绵儿聊天吧,我带小丫头出去逛逛。” 很久没出去逛街了,小丫头应该也闷坏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出去溜达溜达,给苏苏买点人参雪莲之类的药材,再给南宫稍带几本书,自己这边一大群人都靠戚如花养着,为了表示感谢,给小麻子也买套衣裳吧。 推门而出,却见血瞳还赖在自己房里,轩辕梦想了想,从妆台的抽匣里翻出一本书册,丢给血瞳:“顺手牵羊拿来的武功秘笈,你拿去练吧。” 血瞳接过,黯淡的眸,终于燃起一丝清亮。 总觉得,不管她送自己什么,只要送了,他就开心。 真是奇怪的感觉。 小镇上的人,不如繁华的大城市人多,但集市上还是挺热闹的,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和小吃,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丫头在山上闷了几个月,一下山就活蹦乱跳,别提有多调皮了。轩辕梦忽然后悔,还不如留在山上继续遭受血瞳的荼毒呢。 不知不觉,走到了金三娘给的地址前,普通的豪门大院,也看不出什么特别,轩辕梦不敢靠近,虽说以自己的武功很难被察觉,但小心为上,谨慎些不会错。 一墙之隔处。 永远一身霜白的男子,特意换了身杏色的衣裳,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那么呆板僵硬。 轩辕慈望着那个将自己打扮得精神奕奕,正迈出一只脚弯身上轿的男子,眼中泛出难以掩饰的激动和喜悦。 两年了,这是两年来,他第一次主动对自己说话。 虽然态度依旧冷漠,但他至少愿意跟她讲话,还说想要一个人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不管让他转变的原因是什么,只要他愿意活下去,希望活下去,这就是个很好的开端,总有一天,他会真正回到自己身边。 “云锦,小心点。”那些轿夫笨手笨脚,都不知道上前扶他一把,看他略显吃力的姿势,轩辕慈心疼上前,亲自扶他入轿。 云锦淡淡看了眼她扶在自己臂上的手,也没说什么,身子一弯,钻入轿中。 若不是自己还有许多政务要处理,她真想陪他一起出去。不过想来,他应该也是不愿的。 没关系,来日方长,他会明白自己的苦心的。 很久都没有这么恣意的享受过人生了,初夏轻柔的风,调皮地从轿帘缝隙中溜进,荡漾在脸颊上,那么温暖,让他不禁想起了她温柔恋爱的抚摸。 梦,我知道你还活着。 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不会放弃,总有一天,我要找到你,就算你恨我怨我,我也不会再放手了…… 轿子平缓地朝前挪动,轿人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他虽爱极了那种清风拂面的感觉,但因为长久没有出过门,眼睛一下子适应不了,当刺目的金光,从轿帘缝隙透入时,他一手遮眼,一手去拽随风摇摆的帘子,却在这一刹那,看到了一抹红色的背影。 红色…… 她最喜欢的,是低调而不张扬的绯红,而非跳脱明烈的艳红。 她曾说,不管是生活,还是感情,都要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才好,她还说,她希望他们之前的情分,也能平淡安逸,幸福美满。 梦?是你吗? 曾说不喜欢张扬的你,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从前所有的习惯,就像决绝的,毫无保留地遗弃我一样? “停轿,快停轿!”他几乎是慌张地喊出来的,轿夫们不明所以,听他声音焦急,也不敢多问,忙将轿子落下。 轿子落地的刹那,他便冲出轿子,因为身体虚弱的原因,险些跌倒,幸好一名轿夫眼疾手快将他扶稳,根本不敢想象,若凤后有半点损伤,她们会面临怎样的噩梦。 “公子,您身子弱,最好不要四处走动。”轿夫一半是关心,一半是责怨。他可知,他伤了自己,她们所有人都要被连累。 轿夫大胆的言语,让云锦蓦地一怔,思绪一下子,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一日。 ——殿下,您的身子尚未全完康复,最好不要四处走动。 温和的话语,却带着不加掩饰的蔑然和不耐,想必,她是能听出来的,但她什么都不说,深沉高贵的气质,与从前截然不同。 那是他第一次,对她由衷敬佩。 不可否认,他是恨过她的,但她却对自己保留了绝对的尊重,从来不会强迫他做任何事。 当然,除了逼他嫁给她。 他不敢说自己是绝对无辜的,精心策划的一场谋杀,不但有轩辕慈的参与,也有自己的参与。 但又有谁是真正无辜清白的?泉池中的第二次谋杀,不就是他们自己布下的陷阱吗?所有人都拼了命地想要弥补她,倚楼如此,白苏如此,煜霆如此,自己……也如此。 “公子?”轿夫的呼唤,拉回了他游离的深思。 “梦……”一声缱绻低喃,目光所及处,却再也看不到那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正抱着小丫头,朝前方一家酒楼走去的轩辕梦,却莫名地停下了脚步。 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停下脚步。 就这么站在大街中央,略有些茫然地看着人来人往。 “妈咪,怎么不走了?”小丫头拽了拽她的头发:“肚肚饿。”小手揉着自己的肚子,小丫头眨了眨水汪汪的眼。 “小馋猫。”轩辕梦点了一下小丫头的鼻子,同时对自己神经兮兮的举动报以自嘲一笑。 有那么一霎那,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温柔缱绻的声音,带着深深的爱恋和刻骨的思念,很短暂的时间,如白驹过隙,但那份灭顶的疼痛,却让她直到此刻,还在隐隐抽痛。 有的时候,人的情感和思维,连自己都无法控制。那突如其来的伤感,如潮水般,将她整个湮没,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竭力将那莫名的感情挥出脑海。小丫头此刻的调皮,倒帮了她一把。 镇子虽小,却因临近京都,所以这里吃喝玩乐的场所,并不比京都少。 汇集了天南海北各地厨师的酒楼,日日宾客爆满,轩辕梦原本只想找个临窗的位置,随便点几道菜,可座无虚席的场面,却让她有些望而却步。 本想离开另找酒楼,可小丫头死活不干,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这家连吃饭都要排队的酒楼。 好吧,谁让自己是做娘的,母亲心疼孩子的心,全天下都一样。 占据了镇子上最好地理位置的酒楼,居高临下,可将整座镇子尽收眼底。 芳草碧连天,晚风扶柳笛。 呈八角形的建筑,每一面都设有雅间,但位于最高一层的雅间,无疑是最好的。 此刻,其中一间雅间内,就坐着一名青衫男子。 丰神如玉,清朗俊秀。男子就似一棵苍劲的冬青,有着不同于天地俗物的雅致与坚韧,虽是简单的一身青衣,却被勾勒出完美的气度,那样的人,只远远看着,都感觉会亵渎了他。男子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望向窗外的眼中,有着淡淡的凛冽,仿佛初融的雪水,刺骨而冰寒。 他面前的桌上,摆了满满一桌的珍馐美味,仔细看去,却恐怕要被那鲜亮的红色吓得胃口顿失。 男子收回目光,拿起桌边的筷子,皱了皱眉。 筷子在所有菜肴上转了一圈,才在一盘酸辣鸡丁前停下。 夹起一块鸡肉,缓缓放入口中,却很快变了脸色,连忙吐出,端起茶杯猛灌了几口水。 真弄不懂,她怎么就喜欢这么辣的东西,在他看来,吃这些菜肴,根本不是在享受,而是在遭罪。 望着眼前一片火辣辣的鲜红,想到那个女子的性格,不由得轻笑出声。 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惊得目瞪口呆。 那样冷酷淡漠,连呼出的气都能冻死人的男子,竟会露出这么温柔的微笑来。 正要唤小二重新点几样不辣的菜,却在一偏头的时候,捕捉到了远处几个人影。 红蓝相间的长袍,实在太过明显,殷俐珠要防他,好歹也做些伪装。原本心情正好,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人,实在扫兴。他冷笑一声,从袖口取出一颗银锭,扬声道:“小二,结账!” 小二乐颠乐颠跑进来,这般天人似的公子,看一眼都是一种福气,她弓着身子,报出一桌菜的价格:“一共是八十七两,公子第一次光顾,我们老板说了,给公子打个折,算八十两就好。” 邵煜霆看也不看小二,起身后径直朝雅间外走:“不用找了。” 小二怔了怔,不用找了? 桌上那颗银锭可足足有一百两啊,不用找的意思是不是说,剩下的二十两全都打赏给她了? 哎呀,这位公子不仅相貌卓绝,连心地都这么好,小二乐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酒楼一共四层,越往下,环境就越嘈杂,邵煜霆刚走到二层楼梯的拐角处,就被一个小小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撞在他身上的小人哎呦一声,就往后倒去。 一屁股坐在地上,小丫头疼的眼泪都出来了。 邵煜霆原以为是月影山庄的人找上来,定睛一看,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 也不知怎么回事,看着那小丫头委屈地嚎啕大哭,他竟无端感到心疼,连忙上前一步,将小丫头抱起来,柔声安慰,“丫头不哭,是叔叔不好,叔叔给你道歉了。” 蹩脚的安慰,却奇迹般的好用,小丫头一听,立马就不哭了。 睁着红红的眼睛,小丫头望着眼前这个压根称不上温柔的叔叔,却觉得好温暖,就像妈咪给她的感觉一样,“叔叔,你是谁?” 邵煜霆被小丫头的天真和可爱逗得会心一笑,虽素昧相识,但怀中这个孩子给他的感觉,却是那么亲近,就像血脉相连的亲人一样:“叔叔就是叔叔,你的父母呢?”这么混乱的地方,万一遇到心怀不轨的人,小丫头岂不是要吃亏。 小丫头歪着脑袋,似乎很困惑的样子:“父母?什么是父母呀。” 邵煜霆略感讶异,这丫头一副鬼精灵的模样,竟连父母都不知道:“就是你的娘亲和你的爹爹。” 小丫头更困惑了:“我有娘亲,就是妈咪,不过爹爹……”小丫头嘴一瘪,看样子就像要哭了似的。 邵煜霆又是一阵心疼,揉了揉小丫头的脑袋:“你没有爹爹吗?” 小丫头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我只有妈咪,没有爹爹。” 邵煜霆抱着小丫头软软的小身子,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可他并不擅言辞,不知要如何安慰这个可怜的小人儿。 小丫头趴在邵煜霆肩上,小鼻子一抽一抽的,她多想抱着自己的这个漂亮叔叔就是自己的爹爹啊。 两人所在的方位,正巧可以看到楼下的情形,可楼下的人,却看不到楼上。 这时几道蓝白相间的身影晃入视线内,邵煜霆放开小丫头,摸摸她的小脸蛋:“叔叔要走了,你快去找你的娘亲,这里坏人多,听叔叔的话。” “漂亮叔叔……”小丫头万分不舍地看着邵煜霆离去,眼泪打了个转,又被她憋了回去。 楼下的轩辕梦,在看到那一排蓝白制服时,就认出了对方身份,搞什么啊,这里本来就够乱的,怎么月影山庄的人也掺和进来了?一边往人群中走,一边伸手去牵身边的小丫头,可谁料竟牵了个空,这才发现小丫头不见了! 她惊出了一身冷汗,也顾不得会被月影山庄的人发现,冲出人群,焦急地四处寻找。 楼下找了一圈,没见到小丫头,只能上楼去找,刚走到楼梯拐角,就见小丫头站在过道上,眼睛红红的。 三步并两步赶过去,一把将小丫头抱进怀里。 失而复得的心情,让她难过的想落泪。 “妈咪,不哭。”小丫头转而安慰她,胖胖的小手搂紧了她的脖子:“漂亮叔叔刚走,如果妈咪早点过来,就能看到他啦。” 漂亮叔叔? 轩辕梦愕然,小丫头终于不再见个男人就喊哥哥了。 不过,漂亮……叔叔? 难不成是人贩子! ------题外话------ 下章预告:某楼会出现,然后……预告到此为止。 第116章 惊天动地的重逢 轩辕梦觉得自己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最上层的雅间刚有一位客人结账,轩辕梦赏了小二几两银子,免了排队,直接被奉为座上宾。 小二揣着先前一位公子赏的二十两银子,又拿着轩辕梦赏的十两银子,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去了。 她今天的运气怎么会这么好,两位客人打赏的银钱,比她两个月辛辛苦苦挣的工钱还多,明天一定要庙里拜拜佛,上柱高香,感谢佛祖对她的厚爱。 坐在最上层的雅间里,轩辕梦居高远眺,发现这里不但是一个欣赏风景的好地方,还是一个观察地形的绝佳场所,从这里隐约可以看到轩辕慈落脚的那处豪门大宅,但是因为高度略有欠缺,所以看的不是很清楚。 小丫头自从刚才玩了一回失踪,情绪就变得特别滴落。 坐在椅子上,小手托着腮,一副忧郁伤感的模样,看得轩辕梦满头黑线。 小小年纪,就学会了大人的那一套悲秋伤怀,这长大以后还得了。 “小湉儿,不是肚子饿吗?怎么发起呆来了?”轩辕梦一边给小丫头夹菜,一边问。 小丫头看了眼满桌红红的菜肴,小嘴一瘪:“妈咪坏。” “妈咪怎么会坏,妈咪疼你还来不及。”臭丫头,真是不知好歹,有了美男哥哥就忘了娘。 小丫头盯着碗里的红油猪耳,哭丧着脸:“辣,嘴巴疼。” 听小丫头这么一说,轩辕梦才惊觉,自己点的竟然全部都是重辣的菜,其实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辣的东西了,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想吃很辣很辣的菜,最好是那种辣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的。 放下筷子,换来小二,又点了两三样口吻清淡的菜。 “小湉儿,以后不能跟陌生人讲话知道吗?万一是坏人,你可就再也见不到妈咪了。”对于之前小丫头的失踪依旧心有余悸,轩辕梦根本不敢想,万一真的碰上人贩子,她岂不是一辈子都要见不到她的小湉儿了。 虽然这孩子的父亲不怎么讨人喜欢,但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跟那个男人一点关系都没有。 “漂亮叔叔不是坏人。”小丫头坚决维护刚才看到的那位温柔叔叔。 轩辕梦无奈扶额:“漂亮的不是一定就是好的,丑的也不一定就是坏的,人不可貌相,知道吗?” 小丫头傻傻摇头:“不知道。” “唉,算了,你还小,跟你说这些你也不懂。”小丫头虽然聪明,但还不至于拥有成人的智商,现在不懂没关系,以后她慢慢教育就是。 “妈咪,漂亮叔叔真的不是坏人。”小丫头跟轩辕梦杠上了。 “好了好了,漂亮叔叔是好人。”这丫头,从没见她这么维护一个人,而且还是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 听她这么一说,小丫头才满意:“如果漂亮叔叔是我的爹爹就好了。” 爹爹两个字像一道霹雳在轩辕梦耳边炸响,惊得她连筷子都差点握不住。 盯着小丫头那张失落的小脸,轩辕梦突然觉得挺对不起她的,自己从小就生长在单亲家庭,每当看着别的小朋友有父母陪,就会特别羡慕,她能体会那种又失落又憧憬的感觉,自己缺少母爱,她不能再让自己的女儿缺少父爱。 “小湉儿,妈咪给你找个爹爹怎么样?”轩辕梦看着小丫头,轻声问道。 小丫头晃了晃小脑袋,果断拒绝:“不要,我就要漂亮叔叔。” 囧……一口一个漂亮叔叔,她真是要怀疑,那个所谓的漂亮叔叔,是不是给小丫头下了迷魂药。 “为什么一定要漂亮叔叔,漂亮哥哥不行吗?” “不要不要,我就要漂亮叔叔。”小丫头生气的,筷子一丢,气鼓鼓地看着轩辕梦。 呃……还是不要再问了,这丫头今天吃枪药不说,还对那个漂亮叔叔死心塌地,八成是中邪了,她估摸着,吃完这顿饭,要不要去一趟寺庙,再找个道士萨满什么的驱驱邪。 吃了一肚子辣椒,轩辕梦感到爽快极了,小丫头倒是闷闷不乐的,显然一直在为爹爹的事情烦恼。 为了能让她尽快走出有关“爹爹”的忧伤,轩辕梦用完餐后,就带小丫头回到了山上,让她口中的那几个漂亮哥哥来安慰她,转移她的注意力。 可谁料—— “苏苏哥哥,我的爹爹在哪里,你知道吗?”小丫头一本正经地看着白苏问道。 白苏被她给问住了,呆了一阵后,目光缓缓转向一旁的轩辕梦。 轩辕梦勉强挤了一个笑:“小湉儿,苏苏哥哥就是你的爹爹,你还有一个小楼爹爹,虽然你还没有见过他,不过他长得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小丫头掰着手指:“我就喜欢漂亮叔叔。” 闻言,轩辕梦恨不得一头撞在柱子上。 绵儿这时温言道:“小湉儿,爹爹就是对你好,每天给你讲故事陪你玩耍的人,就像你的妈咪一样,我们都很喜欢你,你不想我们做你的爹爹吗?” 轩辕梦睁大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小丫头,等待她的回答。 绵儿厉害了,三言两语就把小丫头绕进去了。 可小丫头突然变得狡猾了,她看一眼绵儿,又看一眼白苏,再看看对面捧着书卷忘乎所以的南宫灵沛:“漂亮哥哥是漂亮哥哥,爹爹是爹爹,妈咪你是妈咪,我只要爹爹。” 轩辕梦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小丫头也太聪明了吧,让她这个做娘的都无地自容了。 绵儿和白苏也很诧异,互看一看,似乎在传递着同一种讯息:小湉儿太聪明,我们应付不了。 “妈咪,我要爹爹。”小丫头突然站起身,直奔轩辕梦,小小的身子抱住她,可怜兮兮道:“你把漂亮叔叔给我找来好不好?我想要漂亮叔叔。” 轩辕梦那个头疼啊,早知道今天就不带小丫头出去了,怎么玩了回失踪后,小丫头就开始纠结起爹爹这个问题。到底那个漂亮叔叔跟她说了什么,该死的混蛋,比人贩子还可恶! 轩辕梦抱起小丫头,尽量心平气和道:“小湉儿,你要听话,这里所有人都那么疼你,你有这么多对你好的哥哥,你比任何人都要幸运。” 小丫头委屈地揉着眼睛:“可我只想要爹爹!” “小湉儿!”无端觉得心里烦躁,不由得板起脸,在小丫头屁股上狠狠拍了一巴掌。 小丫头更委屈了,泪水像开了闸一样哗哗直流:“呜呜呜……妈咪坏,我要漂亮叔叔……呜呜……我要爹爹!” 轩辕梦心烦气躁,爹爹两个字就像颗尖利的钉子,小丫头喊一次,心头就被钉子戳得疼一次,将小丫头塞到绵儿怀里,也懒得去安慰。 邵煜霆,你个该死的男人,你女儿快把我折腾死了! “大小姐!”抱着哇哇大哭的小丫头,绵儿追在她身后,可轩辕梦的速度就哪里是他能追上的,眨眼间,轩辕梦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并非她狠心,而是只要看到小丫头的脸,听到她撕心裂肺喊着爹爹时,心中就泛起阵阵疼痛的压抑,连带那个男人的脸,和曾经或开心或痛苦的一幕幕,也不停在眼前浮现。 站在山崖前,吹着猎猎冷风,却依旧挥不去心头的烦躁,浑身的血液都似沸腾起来一样,好想找人痛快的打一架。 夕阳西下,夜幕笼罩了整座小镇。 轩辕梦像尊雕塑,在山崖边足足站了四个时辰。 不想回去,生怕小丫头又问她要爹爹。 爹爹,爹爹!轩辕笑湉没有爹爹! 望着脚下的崖壁,轩辕梦深吸口气,蓦地跃身而起,腾空而下。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大晚上在这里玩没有绳索保护的蹦极。如果这时她的身后有人,肯定会凄惨地喊一声:“不要!” 可惜,这里只有她一个人,所以也不会有那一声凄厉的惨叫。 在崖壁间辗转腾挪,或俯冲或弹跳,虽算不上是万丈悬崖,但没有武功的人跳下来,也只有死路一条。 她倒希望能发生点什么,像言情小说中描述的一样,女主跳崖,男主悲伤欲绝,可当她双脚实实踏在地面上时,屁都没听见一个。 好不美妙的一次跳崖经历啊。 望着高高的山头,实在不想就这么回去,既然已经下山了,就去镇子里逛逛,白天因为人多的缘故,所以无法登上酒楼的屋顶,趁今晚夜色正浓,不如去探查一番。 那家酒楼的生意还真是好,都这个时间了,竟然还有人在用餐。 仔细一瞧,却发现那些凌晨不睡觉,几人一桌在聚餐的家伙,竟是月影山庄的人。 月影山庄的人到这里来做什么?不会是帮轩辕慈剿灭起义军的吧。 不知殷俐珠是否也在镇子上,虽说自己不怕她,但她若是掺合进来,事情就会变得更加复杂,她是个懒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喜欢小事化大,大事化难。 四处逡巡一圈,没看到殷俐珠,轩辕梦这才放心。 她真怕自己看到殷俐珠后,会忍不住心里的怒火,直接冲过去找她干架,她现在正手痒呢。 飞身掠上楼顶,居高临下,视线所及,正好可以看到远处一座四方宅院的布局。 从外面看去,那只是座普通的大宅院,只有从高空上俯视,才能发现其中的奥妙。 宅院很大,最外面砌着一圈三丈高的围墙,围墙与中院之间,留有足足十丈宽的空地,空地上甚至连棵树都没有,光秃秃一眼就可以看到底,空地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有一队负责值夜的侍卫巡逻,再厉害的武功高手,都不可能在没有任何掩蔽物的情况下,躲过那几十名侍卫的眼,悄无声息潜入中院,这样就保证了足够的安全。.tw[] 这还是外围,中院不知设有怎样的防卫措施,看来轩辕慈把自己的小命看得挺重要的,这样活着也真是够累的,或许她防备的只是自己而已,毕竟她找了两年多,还是没找到自己的尸首。 稳稳立在顶楼的角檐上,轩辕梦双臂环抱,静静凝视宅院内的一举一动。 即便知道轩辕慈和轩辕霞就在那个方方正正的宅子里,但她此刻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宁和。 什么是恨?恨只是一种单方面的情绪,是一种会让人失去理智,失去从容的感情。 她和轩辕慈之间,只有仇,没有恨。报仇报仇,顾名思义,报的是仇,而非恨。 夜很静,楼下用餐的月影山庄弟子相继离去,酒楼恢复了真正的宁静。 跳了一次崖,爬了一次楼,吹了一会风,烦躁的心火也渐渐偃旗息鼓,正要离去,一道矫捷的黑影,在夜色的掩映下,潜入了宅院。 虽然那影子的速度很快,肉眼几乎不可辨识,但轩辕梦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的行迹。 是谁?胆子这么大,连自己都没有把握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前提下潜入宅院,这个人倒是勇气可嘉,但依她看来,他的身手还不够敏捷,轻功还不够娴熟,要想越过那几十个守卫潜入中院,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果然,在黑影离中院还剩几步距离时,一阵刺耳的铃声突兀响起,瞬间,无数火把,照亮了原本漆黑的夜空。 黑衣人脚步一滞,虽眼看就要进入中院,却被一片密集如蝗箭矢逼得只能后退。 黑衣人的行踪被暴露,此刻,成了瓮中之鳖,被牢牢围在中央。 要越过这些侍卫,对黑衣人来说,并不是很困难,但问题是,中院内有着更严密的防卫,无数弓箭手,以及大内侍卫蓄势待发,只要他闯进中院,立刻格杀勿论。 但黑衣人似乎一点也不在意,他飞快在包围圈中穿梭,抢过几把弓箭,反射出数支羽箭,在一片哀嚎声中,朝中院的方向掠去。 原以为他根本无法突破中院的重重防守,但谁料,从中院内传说的惨叫声,并非出自黑衣人。 穿过中院,就是真正的内院了。轩辕慈以及轩辕霞,就居住在内院最中央的水榭上。水榭是个天然屏障,可以防止有人偷偷潜入而不被察觉,一切都安排得那么严密,加之轩辕慈本身就是个武学高手,连轩辕梦没有绝对的把握可以毫发无伤潜入内院,杀死轩辕慈,这个黑衣人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不过,他的勇猛和坚韧,却令轩辕梦佩服至极,看着黑衣人在无数侍卫和大内高手之间周旋,恍惚中,似乎对他那股韧劲,生出了一丝莫名的熟悉感。 一路过关斩将,他竟然真的成功进入了内院,虽然过程有些差强人意,但不管怎么说,他达到了目的。 轩辕梦正惊愕,却见一道黑影,从内院中飞出,狠狠砸落在外院的空地上。 乱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甚至火把的噼剥声都清晰可闻。 众侍卫忽然哗啦一声全部跪下,与此同时,暗处走来一个身着明黄锦袍的人影来。 轩辕慈! 这是自两年后,轩辕梦第一次见到她。 明黄色的龙袍,绣着两条遨游云间的白龙,从袍子的衣摆处,一直蜿蜒自领口。 轩辕梦虽看得不是很清楚,但她曾于女皇在位时见过一次,只凭回忆,就能知道那龙袍的具体样子。 轩辕慈缓步走向跌倒在地的黑影,眼中掠过冷冷杀机:“想为她报仇?哼,就凭你!” 黑衣人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抹去嘴角的血丝:“是,就凭我!” “不自量力。”淡淡的言语,随风而逝。 虽处在下风,男子的嘴角,却噙着一抹淡笑,并不为自己现下的处境而感到忧虑:“我等了两年,整整两年,才等到这个机会,你以为我会轻易放弃吗?” 轩辕慈也笑了,目中闪动着鄙夷:“将死之人,也有资格说这种话?” 男子沉沉低笑,那双暗紫色的眸,满是决绝与刚烈:“就算死,我也要与你……同归于尽!”话落,他猛地抽出一直背在身后的剑,血蓝色的剑刃,隐隐散发着幽寒的冷光。 血蓝色的剑! 楼顶上的轩辕梦猝然一震,望着那把佩剑,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同一时间,男子持剑冲对面的明黄人影袭去,两年时间,他的武功确实进步不少,但所有人都明白,在龙华帝王的面前,仅仅只凭勇气,是无法获得胜利的。 明黄的身影,飘忽如雾,在他持剑刺来的刹那,闪身来到他的身后,手掌抬起,掌风刮过,轩辕慈甚至没有触碰他的身体,巨大的压力便侵入肺腑,他却执拗地握着剑,不肯退却。 冷笑一声,轩辕慈将掌力又增加了一分,刚才她只用了三成功力,现在加到五成,他不死也得重伤。 聪明人都懂得在此刻放弃,可男子却迎难而上,看样子,真的打算要与轩辕慈同归于尽。 “哈哈哈,你想与朕同归于尽?”看出他的意图,轩辕慈却不惊不慌,身形后掠,同时挥袖而出,轻飘飘的一挥,却威力巨大,男子与那股掌风相撞,胸腔一瞬间像被压扁了似的,那种痛,就像是生生被闸刀斩成几段似的,血气陡然上涌,眼前一黑,大蓬的鲜血自口中吐出。 连站都站不稳,只能依靠手中的剑支撑身体,眼前的世界渐渐开始变得模糊,他知道自己快不行了,但,就算是死,这个仇,也一定要报! 梦,我终于可以与你团聚了,原谅我这两年来的逃避,我只是不敢相信,你会真的离我而去。 若我知道你会一去不回,即便要你恨我一辈子,我也会不择手段留下你。 如果……这世上哪来的那么多如果,我已经失去了你了,永远失去你了!春去秋来,没有你的世界,早已失去意义,我何必还要再留恋尘世,不如就此归去,黄泉路上,一碗孟婆汤,让一切彻底结束。 忘了你,永远……忘了你。 但在忘了你之前,请允许我,再为你做最后一件事。 “火药,是火药!保护皇上!”不知谁突然喊了一句,井然有序的场面再次变得乱哄哄。 轩辕慈第一时间就看到了男子绑在腰间的火药,顿时一惊,这才明白他说的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她倒不怕火药引爆后被殃及,但这里的人,能活下来的只怕没几个,云锦还在内院中,万一波及到他…… 来不及多想,轩辕慈目中掠过一抹浓浓的杀意,在男子探手去拉腰间引线时,如离弦之箭急掠上前,竟运起足足十成功力,朝男子胸口击去。 轰然一声巨响,她感觉到自己的掌力实实在在打在了某个地方,却不是男子身上。 被对方浑厚汹涌的内力震得一退,轩辕慈捂着酸麻的手臂,看向前方。 红衣如天边的云霞,即便在暗夜中,也绚烂得夺目耀眼。 红衣银面的女子,单手搂着重伤的男子,从容静立。 这感觉,为什么如此熟稔,又如此令人惊心? 极度的惊愕,让轩辕慈一时忘记了,对面这个女人是自己的敌人,直到一声高亢的“抓刺客”响起,她才陡然回神。 “好大的胆子,你们今日既然闯来了,就别想活着离开!” 面对轩辕慈的狠戾,轩辕梦却视而不见,收紧手臂,牢牢环住怀中重伤的男子,同时为他输送真气,以缓解伤势。 轩辕慈狠狠瞪着对面的女子,这种感觉让她十分不爽,红衣女子的傲慢与狂妄,从容与不羁,给她的感觉,就跟那个女人一模一样,那个她恨了一辈子,怨了一辈子,嫉妒了一辈子的女人! 轩辕梦踏前一步,伸出另一只手,做了请招的动作。 轩辕梦瞳仁猛地一缩,太狂妄了!这女子竟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面具下露出的半抹下巴,可以隐约看到嘴角上翘的弧度。她在笑,她竟然在笑!面对装备精良的禁卫兵,以及将宅院围得密不透风的大内高手,她竟然可以笑得出来!加上她手上还有一个伤重之人,她除非是疯了,才可以在这种情况下毫无顾忌地笑出来!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杀了那么多的人,她不介意再多杀一个。 身形快如闪电,在场的众人,根本没有看到她是如何移动的,就见明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红衣女子的面前。同一时间,红衣女子将怀里的男子高高抛起,一切发生得太快,只几个眨眼的瞬间,但对于近距离交手的两人来说,这点时间,已足够她们交手上百招。 不得不承认,这两年时间里,轩辕慈并未因坐上皇位就放弃练武,反而武功和内力都精进不少,如果是从前的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辟天的威力轩辕梦是知道的,若自己修炼的不是内力醇厚的斩龙,与她交手,定会吃亏很多。 不过,自己从不是个认输的人,她既然敢现身搭救萧倚楼,那就有足够把握安全脱身。 “放箭!”交手的中途,轩辕慈意识到面前之人的可怕,她不能输,也输不起。不管用什么手段,哪怕为人不齿,只要获得最终的胜利,又何须在乎成功的过程! 呵呵,好一个卑鄙无耻的轩辕慈,她倒是忘了,这个女人最擅长的,就是阳奉阴违,不择手段。 时间太紧了,根本没有与轩辕慈一较高下的机会,她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救人,不是逞强。 放箭?我叫你放! 轩辕梦偷空抓住轩辕慈的肩膀,一个凌空翻身,便落在了她的身后,这样一来,原本对准她的箭矢,此刻全都对准了轩辕慈。 指挥放箭的侍卫长傻眼了,这放还是不放呢?这一迟疑,轩辕梦便占据了先机,趁着众人发呆,接住萧倚楼手中的佩剑,朝轩辕梦小腹刺去。她现在的速度,早不是两年前的水准,轩辕慈虽躲过了她的攻击,却躲得十分狼狈,甚至龙袍的下摆,都被锋利的剑刃划出了一道口子。 轩辕慈骤然抬目,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 这一眼,便让她记住了一双邪魅的眸子,幽黑深沉,如无尽的黑洞。 那眼神……好熟悉。 轩辕慈几乎可以看到那双眼中倒映出的恐惧,那是属于自己的恐惧,对方只不过用一面明镜,让她看清了自己而已。 被高高抛起的男子,自半空坠落,正好落在她的怀中,足尖在地面轻点,向后急退,红衣如一只九天凤凰,在众人的注目下,回归天际。 望着视野中逐渐变小变淡的明黄,轩辕梦的嘴角,一点点,拉出了轻蔑的弧度。 意识模糊的男子睁开眼,目光所触,虽只是半抹下巴,但那熟悉的轮廓,以及嘴角略带痞气的笑意,都让他难以忘怀。 “梦……”或许真的是梦吧,竟然在临死前,还能再见她一面。 低首看向怀中男子,那双勾人的凤眸还是那么让人着迷,只是此刻,那美丽如紫水晶般的眼中,为何蓄满泪水?这倔强的男子啊,从来不肯在人前示弱,那高贵骄傲的灵魂,比世上最珍稀的珠宝还要贵重。白苏这两年来固然过得痛苦,而他,这骄傲的孔雀,想来过得比他更绝望,更压抑。 她曾说,一定会回来见他,然后三媒六聘,风风光光地再娶他一回,可她食言了…… 他的世界,自听闻她死讯的那一刻,便已分崩离析,不复完整。 意识彻底涣散,再留恋也无济于事,就像曾经的分别一样,是老天,不给他这个白首偕老的机会。 他做了一个梦,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依偎在自己身边,与他说着许许多多的琐事,那声音竟那样真实,真实的几乎让他以为,自己根本不是在做梦,而是她,真的回到了自己的身边。 “倚楼,从今天开始,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一双柔软的手,忽地握上他,十指相扣:“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梦太美了,美得他都不愿醒来。 可美梦,总是容易破碎,当他自昏迷中醒来,放眼望去,周遭却是一片空旷的树林。 果然,一切都是梦。 他苦笑一声,正要站起身,却陡然发觉,自己的衣衫似乎有被人解开过的痕迹。 彻底失去意识前,他似乎正在与轩辕慈决斗,因实力不敌,所以准备和她同归于尽……对了,自己腰上的火药呢?怎么不见了! “你醒了?”清淡如水的声音,就似这夜色一般宁和。 这是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声音,可没有哪一次,像此刻这般真实。 他骤然转头,一道红影,正背对他而立。 女子站在断崖前,狂烈的晚风掀起她大红的衣袍,如水般的长发随风飘扬,月色下,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梦幻。 他呆住,一动不动,生怕自己细微的动作,会惊醒这美丽的梦境。 轩辕梦仰首,凝望夜空中硕大的明月,轻掬一捧发丝,缓缓伸手,探向耳边。 “吧嗒”一声,银色面具落地。 “倚楼,为什么我们每一次重逢,你都要弄得这么惊天动地?”她笑盈盈转身,柔美的容颜,如月下绽放的昙花。 轩辕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或者说,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走到他面前,捧住他的脸,轻吻他的唇瓣:“这不是梦,我就在你的身边。” 唇上传来温热的触感,与梦里那冷冰冰的感觉截然不同,他这才颤抖着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真的……是你?” 他瘦了好多,不再是她记忆中傲慢跋扈的萧公子,“是我不好,答应了你的事,最终却食言了。” “梦,真的是你?你回到我身边了?”心中的狂喜无以复加,他用力抱住她,她几乎可以感觉到他急速的心跳。 轻拍他的后背,就像安慰小丫头一样,“倚楼,我回来了,回到你身边了。” “轩辕梦!”几乎将她骨头勒断的力道骤然消失,他推开她,“你这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张口就往她肩膀上咬去,她也不躲,任由他咬。可他毕竟下不去口,只要一想到她曾遭受的那些苦痛,心口就似刀割般的疼。 “唔……”他猛地捂住心口,俊颜挤成一团,看样子很痛苦。 “倚楼,你怎么了?”她已经为他疗过伤,怎么还会出这种状况? 萧倚楼刚想说什么,却陡然一口黑血喷出,再次晕了过去。 第117章 失忆的孔雀 夜,恢复了宁静。[..tw超多好看小说] 一切似乎与几个时辰前并无不同,可前院与围墙之间的空地上,那一道深深的剑痕,却在轩辕慈的心中留下了同样深刻的一道印记。 那双眼,幽冷沉寒,似一只暗夜中窥探的魅魔,令人想起,便不寒而栗。 风,静静拂过,明黄的纱帘随风摇动,月色透过薄如蝉翼的纱帘,在地面上投射出一抹淡黄的光晕。 轩辕慈心浮气躁,辗转难眠,只要一闭上眼,机会看到那双幽魅可怕的眸。 太像了,真的太像了,可又与那女子的狂傲恣意不同,那双眼包含了太多的冷魅和邪佞,一眼看去,是望不到边的深幽。 为什么会突然想起她,她应该已经死了,就算没死,也只能苟延残喘,活得生不如死。 不会的,绝对不会是她! 轩辕梦永远也不会超越自己,不会! 她是龙华的君王,天之骄子,高高在上,轩辕梦是什么东西!她如何能与自己相比! 一个阶下之囚,也妄想与自己对抗?笑话,天大的笑话! 不管那女子是谁,都一样要败在自己手里,就如曾经的轩辕梦一样。 风势蓦地变大,将纱帘吹得哗啦啦作响,轩辕慈猛地弹起身,厉声喝道:“谁?是谁!” “二姐,是我呀。”幽幽的女声,自纱帘后传来。 轩辕慈心头陡然一惊,下意识捏紧被角,探手去摸枕头下的匕首:“轩辕梦?你还敢来找朕,不怕朕将你碎尸万段吗?” “怕,当然怕了。”女子声音冷幽,就像是从地狱中传来的一般:“二姐你害得我好惨,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一道红色的身影飘进纱帘,遮挡住了轻柔明媚的月色,她凄惨地喊着,“我的手,我的脚,还有我的脸,每天都好疼好疼,二姐,你知道我有多疼吗?经络被生生挑开,脸上的肌肤被利刃寸寸割裂,血流不止,我真的好疼啊,二姐……” “你别过来!”匕首,匕首在哪?为什么不见了!轩辕慈惊出了一声冷汗。 “嘻嘻……”红影却不听她的,一边向她飘来,一边发出怪笑:“二姐你怕我啊,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吗?竟然也会怕我?” 轩辕慈掌心全是汗,眼看那道红影越来越近,身子却突然动弹不得:“你……你想怎样?想杀我吗?” “杀你?”红影发出尖利的狂笑,一头黑发无风自舞:“你说对了,我就是来杀你的,你把我害得那么惨,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月光一时大盛,轩辕慈这才发现,对面的影子之所以是红色的,是因为她浑身上下全是血,连她的脸上,也全是猩红艳丽的血浆,皮肉翻卷,狰狞至极。 她拼命想要往后退,可无奈身体却不听自己控制,反而朝红影接近。 不,不可以,自己不能死,她好不容易才得到今日的一切,权利,地位,还有马上就能获得圆满的爱情…… 她不能死! “不,不!不要过来!来人啊,快来人,快来救驾!”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却无人能够听见,整个天地,似乎只剩下她一个人,和对面只浑身抹染血的厉鬼。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恐怖的脸容在眼前逐渐放大,森然的寒意爬上肌肤,轩辕慈突然感到喉咙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声音都发不出半点。 “啊啊啊啊——”当一双血淋淋的手探向脖颈时,惊恐的尖叫,划破了宁静的夜。 猛地睁眼,入目的,是被月光晕染得半透明的床帏和明黄色的流苏。 原来是梦…… 即便是梦,但可深入骨髓的恐惧,却真实无比。 轩辕慈缓缓抬手,抹去额上细密的冷汗,长舒了口气。 听到动静的内侍匆忙赶了进来,跪在门口:“皇上,发生什么事了?是否需要唤太医来?” 轩辕慈猛地从床上坐起,抓起手边的一只青玉瓷瓶,狠狠朝内侍砸去,“滚,都给朕滚!朕不想看到你们,滚!” 内侍被吓得不轻,忙从地上爬起,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夜,再次恢复宁逸。 轩辕慈胸口急剧起伏,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神来。 轩辕梦……轩辕梦! 她就是自己的一个噩梦,不论是死了还是活着,永远都追随着她,直到生命消亡的那一刻。 缓缓转动视线,落在明黄的纱帘上,清幽的月色,似乎也因心头的惊惧和战栗,而被镀上了一层浓稠的血色。 她突地伸出手,惊慌失措地朝枕下探去,当掌心握上匕首的一刻吗,心才有了片刻的安定。可她却依旧感到不安全,瑟缩着身子,往宽大的床榻内挪去,用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似乎这样,就可以将一切危险与恐惧隔绝在外。 温暖的季节马上就要过去,大地将迎来火热的炎夏,比起外面的炎热,偌大的卧房,却显得冰冷如水。 第一次感到孤单,感到寂寞,感到难以言喻的绝望。[..tw超多好看小说] 她是帝王,掌握天下所有人的生死,为什么还会有这种感觉? 难道,真的是高处不胜寒?为了权利,为了地位,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尊严荣耀,她抛弃了一切,包括自己的心。 总说云锦不像个活人,其实自己,才真正,不像个活人…… 没有喜悦,没有憧憬,没有快乐的……死人。 —— 与轩辕慈的第一次较量,轩辕梦认为是自己赢了,可搂着怀里呼吸渐渐微弱的男子,她这才知道,输的,还是自己。 几乎不敢有半秒的停留,抱紧怀里的男子,轩辕梦飞快地往山上冲。 一回到军寨,就直奔白苏的房间。 因担心她,所以白苏一直没睡,听到敲门声,心头骤然狂喜,连忙开门迎了出去。 “苏苏,苏苏,快救他!”从未有过的焦急,在门扉打开的刹那,就钻入耳中,轩辕梦拉着他的衣袖,满脸的惊慌。 看了眼她怀中气息奄奄的萧倚楼,白苏蓦地一惊,“倚楼?” 轩辕梦没时间跟他解释,一步跨进房内,将萧倚楼放在榻上:“苏苏,他应该是中毒了,你快看看,一定要救他,他不能死!” 她一向是沉稳从容的,可此时,她的脸上却露出了与一贯气度不符的急躁与失控,他从未见她这么在乎过一个人,唇边挤出一抹涩然的笑,他按捺住心底的失落,安慰道:“你别急,只要他还有气,我就不会让他死。” 听他这么一说,轩辕梦这才放下心来。 “梦,你先去休息一会儿,这里交给我就好。”白苏见她脸色不好,于是劝道。 轩辕梦摇头,目光死死盯着榻上的萧倚楼:“不,我就留在这里,你别管我了,我不会影响你的,我就在门口,好不好?” 知道她性子倔,白苏也不再劝,妥协道:“好吧,你先去门口等着,别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他。” 轩辕梦点点头,临出门前,又不放心地看了眼榻上脸色青白的萧倚楼。她相信白苏的医术,她不相信的,只是自己而已。 生怕这一次短暂的离别,将成为永久。 背靠在门扉上,剧烈的心跳始终无法平稳。身子软软的,没有一点力气,只要一想到房内那个男子会永远离开她,无边的荒凉与绝望,就会将她整个湮没。 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将脸埋进膝弯,以这种在母体内的姿势,驱赶内心中的惶然和恐惧。 不知过了多久,门扉吱呀一身打开,她甚至不敢回头,不敢出声,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只有那紧绷的神经,汹涌而来的紧张,才能证明她此刻的心情。 “进去看看他吧。”白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很轻很淡,没有情绪起伏。 她缓缓抬起头,还是不敢出声。 进屋看看他?这是什么意思?通常,医生对抢救无效死亡病人的家属都会这么说,难道…… “毒我已经为他解了,不会有生命危险。”又是一句淡淡的话语飘来,听在轩辕梦耳中,却比刚才那句动听多了。 她连忙起身,“苏苏,谢谢你。” 白苏苦笑:“若躺在里面的那个人是我,你也会为我哭泣吗?” 哭泣?轩辕梦怔了怔,抬手抚上自己的脸,这才发现掌心下一片湿凉。之前坐在门口,不知不觉竟流了这么多泪,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无情无义的石头人呢。 见她脸上露出愕然的表情,白苏心底苦涩更重:“如果你也能这样紧张我,为我流泪,我即便是死了,也死而无憾。” “苏苏。”有些话,说的人不在意,听的人却上了心,她知道自己无心的举动,深深伤害了白苏:“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在我心里,你们一样重要!” 或许自己真的是爱她爱到失去了自我,明知她这句允诺只是为了安抚自己,他却依旧感到开心。 床榻上的人脸色依旧不好,但比起送他来时,要显得正常多了,之前他全身发黑发青,她抱着他在路上疾奔,真怕他会死在自己怀里。 现在总算知道什么叫做关心则乱,正因为在乎,才会害怕,才会不知所措,才会难过得想要流泪。 “苏苏,辛苦你了,你去我房里休息吧。”白苏眼睑下一片青黑,虽然他医术高明,但想来也知道,要解萧倚楼身上的毒,他必然花费了不少的精力。 白苏抿着唇,看着她欲言又止,“梦,你能不能……”原本想让她陪着自己,可见她目露担忧,一瞬不瞬地凝望榻上的萧倚楼,后面的话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虽然一再告诫自己,不要吃醋,不要嫉妒,更不要有莫名其妙的不满情绪,可当看着她对另一个男人露出温柔关怀的神情时,还是会忍不住地难过。 如果可以,他多想一个人霸占她,让她的心只属于自己。 罢了,爱一个人,不就是要让她快乐吗?曾经他犯了那么多的错,甚至害得她差点因为自己而死,好不容易有机会可以与她在一起,何必在计较得失的多少呢?只要她心里有自己,那就足够了。 深吸口气,将心底的那股酸涩压下去,转身离开,并体贴地为房内两人合上门扉。 屋外隐约传来虫鸣,有萤火虫围在门前的草地上飞舞,房间里很静,只能听到男子均匀的呼吸声。 很累,真的很累,似乎所有的力气,都在萧倚楼晕倒的那一刻被抽光了。可虽然累,却半点困意也无。轩辕梦坐在榻边,握着萧倚楼的一只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消瘦却依旧俊朗的面容。 两年的时间可以改变很多,连仇恨都可以变淡,但唯一不变,是沉淀在心中的感情。 不敢想象,如果自己今日不下山,不登上楼顶探查轩辕慈落脚的宅院,或者提前离开,会发生什么?是不是,她便要就此失去记忆中的这抹紫色? 目光落在他玄黑的衣衫上,轩辕梦不禁皱了皱眉。他还是穿紫色好看,又嚣张,又性感,黑色无法将他的个性完全衬托出来,反而会显得死气呆板。 等他醒了,她就带下山,为他量身定做几套紫色的新衣,最好再镶上几颗大珍珠。她就喜欢他飞扬跋扈的感觉,但好像自从他对自己有了感情后,就变得深沉内敛了,虽然成熟了,但她却不是很喜欢。 他本就是个骄傲的孔雀,自然是越骄傲越好。 望着他的脸,竟不觉得时间难熬,不知不觉中,天就亮了。 清晨的空气带着露水的味道,沁人心脾。轩辕梦正想推开窗户,让清新的空气驱散室内的浑浊,一直昏迷的男子忽然苏醒。 她紧张地看着他,看着那双美丽勾人的紫眸,一点点睁开,这种过程,就像等待烟花绽放时的那种喜悦一样。 终于,那双眼睛完全睁开,一如记忆中的迷人。 “倚楼,你终于醒了!”只是看到他睁眼,就激动开心的让她难以自制。 他缓缓转头,紫色波光微闪:“你……” “倚楼,你想说什么?”她莫名觉得慌张,他的反应,与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萧倚楼缓缓坐起身,目光从她脸上,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你为什么要抓着我的手?” 轩辕梦一愣,下意识道:“我怕你昏过去一睡不醒。” 萧倚楼点点头,然后毫不留恋的将手抽出:“这里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他不认识这里也是情理之中,轩辕梦回答道:“这是我的临时落脚点,不过我已经把它当成是自己的家了。” “哦。”萧倚楼点点头,然后便要下床。 轩辕梦连忙阻止:“倚楼,你的伤还未痊愈,还是躺着吧,想要什么我帮你拿。” 萧倚楼奇怪地看她:“我有什么伤?” 轩辕梦蓦地僵住,脑子短路了几秒,然后道:“你受了内伤,还中了毒,你不记得啦?” 萧倚楼拧着眉,似乎在消化她刚才给予的讯息,接着又问,“你是谁?” 轩辕梦再次僵住,脑子不仅仅是短路几秒,而是彻底死机。 这时,白苏推开房门,端着一碗浓浓的汤药进来,“梦,倚楼醒了吗?” 轩辕梦放开萧倚楼,快步走到白苏身边,把他拉到角落里:“醒是醒了,可他这里好像出了问题。”轩辕梦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白苏以为她在开玩笑:“这里能出什么问题,难道被毒傻了不成?” 轩辕梦却笑不出来,萧倚楼的表现实在是太反常了。 “喂,你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我是怎么被带到这里来的?”趁两人窃窃私语时,萧倚楼下了榻,两手叉腰看着二人,一副质问的口气。 白苏这下也呆了,忙上前两步,握住萧倚楼腕脉:“不可能啊,他体内的毒已被全部拔除,脉象怎么还会紊乱?” 萧倚楼莫名其妙看看白苏,又看看轩辕梦:“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牛头不对马嘴的问话,轩辕梦也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萧倚楼似乎恼了,用力收回自己的手腕,气急败坏往门外走:“我要回明月坊,你们赶紧差人送我回去!” 明月坊?这三个字,在轩辕梦的记忆中,遥远的就像上辈子一样,不过幸好她没有忘记,她的萧大公子就是自己从哪里强行买来的。可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他现在突然说要回明月坊,这是搞哪样啊? 白苏也很震惊,他听说过明月坊,也知道萧倚楼和那里有着怎样的渊源,不过自从他做了轩辕梦的夫婿后,那个地方,就变成了一个遥远的过去,他只是她的夫,不是五菱花魁。 轩辕梦和白苏面面相觑,眼下这情形实在是太诡异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萧倚楼也不再多问,转身就朝门外走去。 轩辕梦首先回过神来,冲上去拦腰抱住萧倚楼:“倚楼,别闹了,什么明月坊,你是轩辕梦的夫,不是青楼小倌!” 萧倚楼奋力挣扎:“你这女人好生奇怪,我原本就是明月坊的花魁,什么你的夫,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寒碜呢!” 轩辕梦脑袋有些晕,听着萧倚楼嚣张的反驳,恍然间有种回到了两年前,跟他一起斗嘴的时候:“倚楼,你别再折腾我了,算我不好,你要打要骂都随你,但你别假装不认识我,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 这么一说,萧倚楼果然不挣扎了,但身前,却传来了他的笑声:“有不少女人为了买我的初夜,用尽各种手段各种心机讨好我欢心,可没有一个称我心意的,你这种说法倒是挺有意思的,不过我不稀罕。” “倚楼!” “你放手!”萧公子怒了。 “不放!”他是她的,死也不放。 “你……”对这种赖皮的女人,萧大公子似乎很是无奈,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他立刻就找到了反击的方法,弯下身,朝她手臂上用力咬去。 轩辕梦下意识运起内力,萧倚楼只觉得自己咬上的地方硬邦邦的咯牙,苦恼地直起身子,摸着咬疼的腮帮子:“你这女人的肉是铁做的不成?咬都咬不动。” 在他向自己咬来时,轩辕梦就发现了一个问题,萧倚楼的失忆,似乎真的不是装的,他连内力都不会使用了,现在的他,就是个长相俊秀,手无缚鸡之力的闺阁公子。 轩辕梦对身后发呆的白苏道:“苏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五菱当花魁那段时间,后面发生的所有事他都忘了!” 白苏也很迷惑,突然想起什么,翻出自己的针包,将其中一根金针拔出。 望着针尖上的一层淡绿,他苦恼道:“这种毒原本就很霸道,中毒者鲜有能保住性命的,就算活下来,也会因为毒素对脑部的侵蚀,而失去一部分记忆。” “你的意思是说,他这里果然有问题?”这次指的不是自己的脑袋,而是被她紧紧箍住动弹不得的萧倚楼的脑袋。 白苏沉重的点点头,轩辕梦恨不得就此晕上一晕。 两人的愁苦,对萧倚楼却没有半点影响,他唤了几声放手,当发现毫无作用后便开始用力挣扎,就算忘记了如何使用内力,他的力气也不小,轩辕梦为了不伤到他,只能任他挣开,再抱住,抱住再挣开,忙得焦头烂额。最后实在没办法,只好出手点了他的穴道,强迫他陷入昏睡。 没想到等了一晚,好不容易从昏迷中醒来,还得再给他弄昏过去。 望着安静躺在榻上的萧倚楼,轩辕梦那张漂亮的脸庞都挤成了苦瓜脸:“怎么办?他会不会一直这样下去?” 白苏不敢打包票,他就算自诩医术过人,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以让失意的人恢复记忆,“或许……过段时间他自己就会想起来的。” “是吗?”轩辕梦叹息,这种说法,一听就是敷衍:“脑部神经损伤,除了现代医学有机会治愈,十有八九,他是不会再想起我了。” 什么神经受损,什么现代医学,白苏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轩辕梦话中的意思,他倒是听明白了。其实,她根本对自己的医术,不抱有希望。 被她看轻的感觉十分不好,白苏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再厉害的毒也没有我不能解的,再严重的病也没有我不能治的,不就是失忆吗?梦,我会让他想起来的。” 她的小苏苏还是这么的意气用事,不过她喜欢他的意气用事,就像她喜欢骄傲的萧大公子一样。 骄傲?他现在确实够骄傲的。 萧倚楼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军寨,当然,这种说法有些夸张,不过当一群人围在白苏房前探头向里看的时候,轩辕梦立刻就觉得不夸张了。 她身边的男人,个个绝顶出色,军寨里女人多,就算有个把男人,那也是五大三粗,不怎么养眼,所以像南宫灵沛,白苏,绵儿这样清秀灵逸的男子,就成了人们竞相拜膜的偶像,每天在军寨里晃来晃去,不知吸引去了多少人的目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军寨里的生活虽然艰苦,但只要看看美男,养养眼,大家就会觉得心满意足。 轩辕梦身边的男人都是绝色美男的意识,已经深入每个人的心底,所以当听说她又带了个男人回来时,所有人都跑来看热闹了。 轩辕梦望着那一圈伸长脖子,跟长颈鹿似的人,心中不禁泛起一股蛋蛋的忧桑。 尼玛!下回她带个超级无敌大丑男回来,看她们还看不看了。 “都围在这里做什么?闲得慌是不?”轩辕梦绷起脸,迈步走到人群中。 密密麻麻的人群在听到她的声音后,非常有默契地向两旁散开,几个退得慢的,也很快反应过来,收回伸长的脖子,规规矩就站好。 当所有人都散开时,只剩唯一一个,还趴在窗户上,不停地嘀咕:“怎么看不到?哎呀,也真是的,老天越来越不公平了,为什么好男人全被她一个人占去了。” 轩辕梦走到戚如花身边,凑到她耳旁,小声说了一句:“你的小宝贝来了。” 最后一个字刚落下,戚如花就跟做贼生怕被发现的小偷一样,慌慌张张后退几步,做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你们都在这里干什么?孟姑娘的男人你们也敢垂涎?去去去,该干嘛干嘛去,论起长相,还是老娘的小宝贝最好看。” 一群乌鸦,从众人头顶哗哗啦啦飞过。 明明是老大你带我们来看美男的,怎么这会儿倒变成我们的错了?做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现在根本就是有福自己享,有难我们背啊! 戚如花四处环顾一圈,没发现小麻子的人影,这才明白上了轩辕梦的当了,但话已经放出,她也只能哑巴吃黄连,白吃一亏。狠狠剐了轩辕梦一眼,拍拍屁股,灰溜溜离开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男人的地方就有麻烦,男人越美,麻烦越大,她不愁找不到反击的机会。 戚如花如是想道。 萧倚楼依旧处于昏迷状态,这是轩辕梦第二次点晕他了,不是她故意显摆自己的点穴神功,而是因为这丫实在太能闹腾了,比起小麻子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骄傲的萧大公子,终于如了她心愿,骄傲的尾巴都快翘上天了。她后悔了,贼老天,你还我成熟稳重的亲亲小楼! 接下来的几日,完全可以用鸡飞狗跳来形容。 白苏每天窝在房子里研究医术,牟足了劲要证明自己,时不时端着自己新制的汤药,让萧倚楼服下,萧倚楼自然不肯,轩辕梦只能点他穴道。 南宫灵沛也不看小说了,整天陪萧倚楼聊天,可萧倚楼聊得都是风月场上的旖旎之事,十八加限制级兼少儿不宜型,南宫灵沛每每都被他说的面红耳赤,羞愧难当。 自从上回月圆之夜,血瞳傀儡术复发后,他现在对轩辕梦是言听计从。突然发现留下血瞳是个很正确的选择,和萧倚楼聊少儿不宜的话题,显然血瞳比较在行,萧倚楼若闹脾气,血瞳还可以对他用摄魂术,也免得她总是点他穴道。 日子就这么混乱地过着,这样的情形,是轩辕梦万万也想不到的。 萧倚楼失忆了,彻底忘了自己,那她与他之间的感情,岂不是也随着他的失忆而一笔勾销?老天,你敢不敢不这么狗血! 日子虽然有些混乱,但好在尚算和谐,直到某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血瞳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一把抓住她,结巴道:“不、不好了,萧、萧倚楼要、要自杀!” 什么?萧倚楼要自杀! 这都什么事啊! 跟着血瞳赶到事发现场,轩辕梦差点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场面这个滑稽哟。萧倚楼手里握着一把长刀,架在自己的脖子上,那感觉,就跟小麻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一模一样,不同的是,小麻子刀刃朝外,而他却是刀刃朝内,正好抵在脖子的大动脉上。 他虽忘了武功,但潜意识中却知道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在哪。看着锋利的刀刃,在细腻的肌肤上划出一道红痕,轩辕梦只觉得惊悚,不觉得滑稽了。 他奶奶的,这厮是要来真的! “倚楼,有话好说,把刀放下好不好?”她用轻柔得不能再轻柔的声音劝着。 萧倚楼嗤笑一声:“你当在哄三岁小孩呢?”说着,将刀刃又往里压入了一些。 轩辕梦简直要抓狂:“你到底想怎么样!” “这话该我问你们吧?”他目光在众人面上一扫,下巴扬起:“强迫我留在这里,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闻讯赶来的戚如花看到眼前这一幕,无端想笑,看吧看吧,报应不爽,这才几天时间啊,轩辕梦就尝到苦头了! “倚楼,你给我好好想,我不许你就这么忘了我!”烦躁的一声大吼,轩辕梦上前一步,便要去夺他手里的刀。 “站住!”萧倚楼同样一声大吼:“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啊啊啊啊!她的小楼什么时候变成小麻子第二了,偏偏她还吃这种蹩脚的威胁。 戚如花看不过去了,拉了她一把:“让他走吧,你这么每天困着他也不是个事。”戚如花顿了顿,压低声道:“我派人跟着他,一旦他找到落脚地,我立马告诉你,怎么样?” 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轩辕梦无奈,只能答应。 整整一个下午,轩辕梦一直焦躁地在房子里等消息,到了晚上,派出去保护萧倚楼的人终于回来了,却带来了一个让她想杀人的消息—— 萧公子去了镇上的怡春院,老鸨惊为天人,当即签下卖身契,捧他做花魁。 ------题外话------ 昨天弄了个有关男配的人气投票,大家可以去围观一下哈,仅为调查,但没准我会拿来做参考,有些亲喜欢潜水,可以去那里发表一下意见。几天前有位亲问我领养问题,我才想起这么回事,以前有领养过的可以冒个泡泡,我整理一下。另外,有关处男的问题,这个我也不好说什么,因为每个人想法不同,看法就不同,我写文注重感情发展和男主的多元化,像祁墨怀,我的设定就是男尊女卑,区别于他人,但既然我把他设定为男主,那么他就一定有作为男主的人格魅力所在,至于小太子和绵儿,这完全是个意外,我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以炮灰的身份逆袭。哎,一堆废话,到此为止o(╯□╰)o 第118章 一起出动追男友 其实,怡春院没什么,花魁也没什么,但若两者合一…… 怡春院+花魁=青楼小倌。 得到这样一个讯息后,轩辕梦再也坐不住了,她家小楼怎么能做青楼小倌呢,那可是她的男人,谁也别想染指! 怡春院在小镇上只能算是个一般般的青楼,与五菱的明月坊根本没有可比度。怡春院里的小倌,挺多就是清秀些,绵儿往那里一站,都是顶尖绝色,别说她的小楼了,故而那老鸨才会二话不说,签下卖身契。 这不是废话嘛,以萧倚楼的姿色,老鸨可算是捡到宝了,整个青楼所有的小倌加起来,都比不过萧倚楼的一根小脚趾,自从得到这么一个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见的绝世美男后,老鸨每天乐得连嘴巴都合不拢了。 真是的,就算要找青楼卖身,也找个高雅点的呀,像明月坊什么的,不但小倌个个姿色上乘,环境与品味也优雅高贵,甚至连老鸨胭脂姑娘,都是那么的与众不同。再瞧瞧这怡春院,小倌姿色一般,一个比一个风骚,到处都透着一股俗气的脂粉味,总之,这里不论哪方面,都跟前世红灯区的那些发廊一样,一看就知道是妓院,尤其是老鸨,一个年过四十的老男人,本来就长得不咋地,还画着浓浓的妆,他一说话,轩辕梦就有种会被他脸上厚厚脂粉砸到脚的感觉。 但为了小楼,她只能忍。 “哟,这位姑娘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这怡春院吧?”长相让人不敢恭维,却风骚十足的老鸨一见她就迎了上来,“我们这的公子,个个美若天仙,姑娘既然是第一次来,那我给您介绍几个好的?保管姑娘满意。” 好的?再好能好过她家小楼? “我要你们的花魁。” 此话一出,老鸨脸色立刻就变了,揪着手里同样香气熏人的帕子,咯咯直笑:“哎呦,姑娘您的口气真大,要知道我们的花魁孔雀公子,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要的起的。” 孔雀公子?这名起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倒衬了他那骄傲自满的性子。 “开个价吧。”轩辕梦看着老鸨,漫不经心道。 这么一个小城镇,还是个二流妓馆,老鸨也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若是放在平常,见到这么一个无论从气度还是长相都是一等一的客人,他肯定会百般讨好,但他现在手里有了筹码,那么美的公子,还愁开不到一个好价钱吗?老鸨想到这,底气便足了,努力把价钱往高抬:“一……两百……不,三百两!” “我要包下他。”这小鸨儿还挺会狮子大开口的,不过也难怪,有萧倚楼那样重量级的筹码握在手里,谁会不想把价钱往高抬呢?听说在明月坊时,听萧公子弹奏一曲的价格就有五百两,若想与他共进晚膳,那就再添五百两,至于过夜嘛……骄傲孔雀的初夜,那可是千金都求不来的,所以才有了自己的强买强娶。 老鸨一听她要包下花魁,立刻惊呆了,怡春院已经连续几个月只亏不盈,那孔雀公子还真是自己的福星!老鸨笑得花枝乱颤,手帕在轩辕梦眼前挥来挥去:“姑娘,不是我不肯,而是花魁的价钱太高,我怕你付不起。” 轩辕梦淡然道:“无妨,你只需要给价钱就行。” 老鸨眼珠一转,道:“一千两!” “一个晚上一千两?”轩辕梦探手入怀,直接丢了一堆银票在老鸨手里:“把人给本姑娘带来。” 老鸨捧着手里厚厚一沓银票,眼睛发直:“好,好,我这就给姑娘带路。”天呐,整整一万两!一万两啊!老鸨激动难抑,轩辕梦看着他不停狂抖的爪子,真怕他突发心肌梗塞一命呜呼,那自己可就成了杀人凶手了。 “要包下我这个花魁,怎么也要问问我的意见吧?”这时,一个清润的嗓音自二楼传出,在场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抹紫色,缓步自楼梯上步下。 孔雀公子的绝代风华,哪是这些耳目闭塞的小市民能见到的?她们纷纷揉着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看得更清楚更透彻。轩辕梦冷眼旁观,哪里能不知道这些嫖客心中所想,其实她们更想做的,不是看清他的样貌,而是扒掉他的衣衫,尽情欣赏他修长优美的裸身。 上前几步,在萧倚楼步下楼阶时,占有性地搂上他的腰身,可萧倚楼却拒绝她的触碰,“姑娘,孔雀虽是青楼小倌,但也不是你想碰就可以碰的。” 他的意思很明白,总是就是两个字:不愿! 轩辕梦哪管那么多,不但不放手,反而搂得更紧,她讨厌周围那些对他垂涎的目光:“现在,你是我的男人。” 萧倚楼轻笑,缓步走到老鸨身前,从他手里拿过那一沓银票,塞回给轩辕梦:“现在不是了。” 老鸨急得肉痛,哀求地看着萧倚楼:“孔雀,这……这可是银子啊。” “我知道这是银子。”萧倚楼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他没放在心上,可老鸨放在心上了,一万两银票,一万两!那是什么概念啊! 老鸨接下来的举动,再次证明了人在极度紧张和恐惧时的潜力,是不可估量的,丢失那一万两,就跟要了他命一样可怕!他猛地上前一步,从轩辕梦手里抢回那一沓银票,同时伸手在萧倚楼背后一推,在萧倚楼重心不稳倒在轩辕梦怀里时,他人已经不见了,只有浓浓的脂粉香,和斩钉截铁的几个字留在了原地:“姑娘,孔雀是你的了,随你玩!” 萧倚楼面皮狂抽,在其他眼里,孔雀依然是孔雀,高雅华贵,目空一切,只有轩辕梦看见了他眼底小小的火苗,以及恨恨磨牙的声音。 呵呵,果然是孔雀,抱着他,有种穿越时空,回到两人斗嘴那段时光的感觉。 “怎么样?现在,我可以抱你了吧?”她低头,故意挪揄道。 萧倚楼站稳身子,皮笑肉不笑地回敬道:“事先声明,我可是卖艺不卖身,你那一万两银子,只怕要打水漂了。” 轩辕梦大度道:“没关系,反正你的身子,我看了不下一百遍,连小鸟都抓了无数回,也没什么新意了。” 萧倚楼脸色爆红,气得差点跳脚,但碍着面子,只能硬生生忍住:“你这流氓。” “骂吧,随你怎么骂,打是亲骂是爱。你现在骂我,几天前又咬我,是不是证明,你已经爱我爱的死去活来?” 萧倚楼大怒:“你这女人的脸皮怎的如此厚!太无耻了!” “你不就喜欢我的无耻嘛。”太有意思了啦,她现在已经不是感觉回到了从前,而是确确实实回到了从前。 轩辕梦似乎被气坏了,指着她骂也骂不出来,索性返身上楼。 萧倚楼作为花魁,给他的房间自然也是最好的,虽然怡春院的装潢风格特别低俗,但萧大公子的房间,却透着一股雅味。 推开房门,萧倚楼原想把她关在门外,谁知她的速度会那么快,一闪身就挤进了房间,他几乎没看到她是怎么进来的。 “你出去!” “我就不出,你能把我怎样?”轩辕梦悠哉悠哉坐在椅子上,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 萧倚楼瞪着她,一双紫眸越发浓郁深邃,轩辕梦知道,这是他发怒的征兆。好久没看过他发火了,其实他发起脾气来还挺好看的,想到言情小说中某某桥段,那些邪魅型男主,在遇到女主发火时,会怎样? 她微微一笑,起身走到他身前,挑起他的下巴,轻佻而放浪道:“小美人,你生气的样子真漂亮。” “啪!”深觉自尊心被辱的萧公子抬起手臂,狠狠朝轩辕梦的脸颊上扇去,不过半途就被拦了下来,握着他的手腕,轩辕梦将他抵在墙角,伸出舌尖,舔了一下他的喉结:“你真辣,不过我喜欢。” 明显感觉到被压制住的身体轻轻一颤,那双紫色的瞳眸,也被蒙上了一层迷蒙的水雾,让骄傲跋扈的萧公子看上去竟有那么一丝丝的楚楚动人。 两人的身体,贴得严丝密合,她故意在他身上厮磨,挑起他的情欲:“怎么样?对这感觉熟悉吗?” 他咬着牙,愤怒地瞪着她,却因眸中的水汽,而削弱了大半气势,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哀怨:“你……放开我!” “放开你?”轩辕梦单膝顶在他的两腿间,不正经地笑着:“你吻我一下,我就松开。” “本公子卖艺不卖身,你这是强奸!”萧公子真的是被气狠了,眼前这张脸美得像妖精,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却无赖至极。 “只是亲个嘴,怎么能算是强奸?”她勾起唇,坏笑道:“难不成,其实你迫不及待地想跟我上床?所以才会生出那种淫邪的想法?” 萧倚楼别开眼,那纠结的样子,似乎极为痛恨自己此刻的无力,“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我也这么认为。”轩辕梦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他讶异,以为她终于良心发现,正要说什么,却听她道:“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就直接做吧。” 说来说去,她其实就是个流氓吧。 萧公子闭上眼,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反正她武功高,就算要强迫自己,他就是叫破喉咙也没用,这里是青楼,一切都靠银子说话。那一万两银子,别说买初夜了,就是把他买下来做男宠也绰绰有余。 轩辕梦已经探手去扯他的腰带,可当看到他百般不愿的表情后,什么情绪都没了。 她的小楼不是这样的,他会在她亲吻他唇瓣和脖颈时,丢给她一个魅惑无限的眼神,也会在她撕扯他腰带的时候,打趣她太过心急,然后主动牵引她的手,在他劲瘦光滑的身躯上游移。她与他耳病厮磨,与他说着露骨的情话,就像一对缠藤树,彼此亲密无间的结合,享受。(..tw无弹窗广告) 可现在…… 她颓败的松开手,退到一侧。 没有了身心的完美结合,这样的欢爱,对彼此来说都是折磨。 萧倚楼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道陡然一轻,睁开眼,纳闷地看向重新坐回对面的女子。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为何突然放手?看着她脸上的失落和沉郁,他百思不得其解。 桌上的茶,轩辕梦喝了一杯又一杯,却还是觉得心烦。 瞟了眼一直傻站在墙角的男子,她猛地站起身。 萧倚楼见她起身,吓得往后一缩,毕竟经历过刚才那种事,不想害怕都不行。 轩辕梦见他紧张抗拒的举动,更觉心烦,他到底能不能恢复记忆,若一辈子都这样该如何是好?恨不得就此要了他,用身体来让他回想起曾经的点点滴滴,可想到自己曾被强迫的经历,她就什么都做不出来了。 该死的老天,你要玩我也别用这种方式!什么?怪我当初没有调头回去找他?好吧好吧,那是她的错,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要不要这么狗血,用失忆来惩罚她啊! “哐啷”一声,她将手里的茶杯重重搁在桌面上,一个箭步上前,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眼前的人还是那个人,可他却已经把自己彻底从记忆中删除,她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真的,她的小楼明明那样爱她,可现在,却连看着她的眼神,都那么冷漠,像从未相识过一样。 她以为老天对她的惩罚已经在那个血腥的夜晚结束了,却没想到,她的痛苦才刚刚开始。 回到山上后,她连吃饭都没有胃口,一想到萧倚楼不再记得她,而且还在青楼里做小倌,心就跟被猫爪子挠一样,难受得要命。 戚如花本来是想嘲笑她的,但一看她颓废伤心的样子,只好转而安慰:“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男人嘛,你的夫婿这么多,何苦为一个不记得你的男人伤神。” 她抬头,目光朝戚如花身旁的小麻子看去:“如果你的小宝贝也失去记忆忘了你,你会不会丢弃他,然后找别的男人?” 戚如花立马严肃表态:“当然不会,他是我最爱的人,就算他记不得我了,我也不会丢弃他。” 轩辕梦哀声一叹:“你自己都这么说,还来劝我,你这不是越帮越忙?” 戚如花不认同道:“我只有小宝贝一个,可你却有那么多的男人,我们没有可比性。” “在你眼里,我身边男人多,失去一个也无所谓,但在我心里,他们每一个都是独一无二的!”轩辕梦激动道。 戚如花见她眼睛通红,骇得连忙改口:“是,是,我明白,爱一个人不容易,忘记一个人更不容易,但问题是,他已经记不得你了嘛,何不……”轩辕梦虽然表情平淡,那那双眼却犀利慑人,轻飘飘瞥来时,给人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平日里和她笑闹惯了,戚如花何曾见过她这般可怕的眼神,这才明白,那个姓萧的男人在她心里有多重要,所以,后面那句各自寻找幸福的话,硬是被憋回了肚子里。 萧倚楼的失忆,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灾难。 因为萧倚楼失忆,轩辕梦就会烦躁,她一烦躁,便会发火,她一发火,免不了就有人遭难。血瞳是最紧张的一个,每次她发脾气都会拿自己当出气筒,所以,萧倚楼失忆的这段时日,他再也不敢黏轩辕梦,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以免遭受鱼池之殃。 不过轩辕梦除了心烦气躁,独自一个人在屋里生闷气外,从来没有找过任何一个人的麻烦,于是大家放心了,于是大家全都开始同情她了,于是戚如花决定召开一个会议,探讨如何挽回萧公子的心。 轩辕梦觉得这些人真是好笑,还开会呢,过家家一样的小把戏。她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参加,但经过南宫灵沛的好言相劝,她才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开会的人并不多,只有戚如花,小麻子,白苏,血瞳,以及南宫灵沛和绵儿。 小丫头前几日一直在闹着要爹爹,这两天找到新的玩具也就不闹了,看来还是小孩子好应付。 轩辕梦无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心不在焉地望着窗外的一株红蔷薇。 戚如花说:“要让一个人回忆起从前,那就要营造与从前有关的气氛,我们人多,营造气氛最简单不过。” 小麻子一边啃着鸡爪,一边表态:“我可以帮忙撰写戏本,编故事对我来说最在行了。” 血瞳性子急,直接道:“麻烦,让我用摄魂术控制他不就完了。” 听到摄魂术,轩辕梦猛地从发呆中回过神,瞪了血瞳一眼:“被摄魂术控制的人,跟一具行尸走肉没什么分别,我可不想让他变成没有思想的活死人,你敢对他用摄魂术,我就扒了你的皮!” 血瞳脖子一缩,不吭声了。 真是好心没好报,他这么诚心想要帮她,一番诚挚却当成了驴肝肺,就不该管她,让她自个儿发愁去。 一直缄默不语的白苏突然开口了,他的主意,比血瞳还坑爹:“我的办法最好,用情蛊,让他一生一世,对你死心塌地。” 轩辕梦一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才不要呢,我爱的是他这个人,所有的缺点优点我都喜欢,用情蛊控制的感情,就算得到也没有意思。” 大家议论来议论去,就是议论不出一个好法子。 终于,南宫灵沛出声了,他的声音,永远都是那么清淡,却像一缕清泉,给人以希望,平复内心中的焦灼和惶恐:“梦何不尝试着重新去追求他?两年前,他能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两年后也同样可以。” 重新……追求? 就是说,让一切归零? 可是,面对曾深爱过的人,她要如何用一颗平常的心态,重新让他接纳自己呢? “有志者事竟成,我相信梦。”南宫灵沛望着她,眼神中透露出对她的信任。 是吗?有志者,事竟成。 她的倚楼,曾陪她度过无数困境的倚楼,曾对她允诺要与她一同坠入地狱的倚楼,曾与自己十指相扣,答应嫁给她的倚楼…… 不管他变成怎样,他都是她的爱人,曾经的一切,不会因为他的忘记而就此消失,她会重新让他爱上自己的,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他始终不曾变过。 …… 第一次上青楼嫖小倌,第一次为了花魁一掷千金,第一次认真追求一个人,诸多的第一次,都是因他而发生,想想忽然觉得好笑。 或许是她上次留给他的印象不怎么好,轩辕梦再来找他时,却吃了个闭门羹,没办法,只好出动美男四人组――白苏,绵儿,血瞳,南宫灵沛。 比起她来,这四位受到的待遇可比她好多了,以客待之,彬彬有礼。 轩辕梦无奈,只能躲在门外听壁角,唉,为什么她总是这么个听壁角的命。 房内,南宫灵沛和血瞳两人一组,正在和萧倚楼谈心。 “公子就算不愿给轩辕姑娘一个机会,也该给自己一个机会。”这清灵的声音,出自南宫灵沛。 小小的轻哼声,充满了不屑,一听就知出自某个自大孔雀:“我不喜欢她,不愿意给她机会。” 靠,要不要说的这么绝情!轩辕梦欲哭无泪,不敢挠门,只能挠墙。 又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她很恐怖的,你不给她机会,她会让你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 靠之!血瞳你丫绝对是在找死! 那轻哼声更不屑了:“是吗?我倒是很好奇,她会怎样让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死不能。” 南宫灵沛在桌下用力拽了足血瞳一把,结果血瞳很莫名地看着他:“你拽我干嘛,我说的可都是实话。”躲在门外的轩辕梦差点冲进去把鞋底拍他脸上,正当她抓狂时,又听血瞳道:“不过,她这个人虽然凶,心地却很好,她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其实都是吓唬你的,当你有难时,她会毫不犹豫挺身而出,是个值得交付终身的人。” 正挠墙的轩辕梦闻言立马呈石化状,远远看去,就像一个行为艺术的雕像。 不得不说,血瞳这句话,其实比南宫灵沛那句更有用,更深入人心,果然,萧倚楼陷入沉思:“她这人……确实挺有意思的。” 两人……不,加上躲在门外的轩辕梦,三人一起等他接来要说的话,可他却抬起头来,淡漠的说了句:“可我还是不喜欢她。” 连南宫灵沛那样淡然如水的性子,都被他这句话雷得眉心一皱,颇为烦恼地与血瞳互看了一眼。 血瞳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听萧倚楼说不喜欢轩辕梦,桌子一拍,拉着南宫灵沛起身:“依我看,除了用摄魂术控制他以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说服他了,我们还是走吧。” 血瞳的表现可能直接了些,但他做出的选择,却是最正确的。 南宫灵沛想了想,发现果真如血瞳所说,不对萧倚楼摄魂,根本没办法改变他的想法,叹息一声,带着无功而返的失落心情,离开了萧倚楼的房间。 见两人从房里出来,轩辕梦哭的心都有了。 南宫灵沛怕她想不开,于是安慰:“没关系,还白苏和绵儿。” 对啊,还有白苏和绵儿呢,在太女府时,萧倚楼和白苏关系最好,或许,白苏能劝得动他。 萧倚楼对男人一直很好说话,尤其还是两个与他不分伯仲的大美男,他依旧很客气地把两人迎进屋。 白苏的屁股还没挨上凳子,萧倚楼直接发话:“不用再劝了,我就是不喜欢她。” 白苏愣住,他并不是个擅长谈判妙语连珠的人,萧倚楼一句就把他堵得死死的,幸好还有绵儿,他微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接过萧倚楼递来的茶,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萧倚楼继续讥讽:“这里是青楼,不是皇宫,哪来的好茶。” 这话要是对白苏说,白苏立马缴械投降,但绵儿就是不一般,他笑着放下茶杯,表情依旧淡然从容:“我赞的并非是茶的味道,而是泡茶之人的手艺。” 看看,什么叫差距,绵儿多会讲话啊! 白苏小同学就这样被晾到了一边,变成了多余的人,萧倚楼和绵儿你来我往,唇枪舌战,那叫个精彩,看似平静如水,可水面下却早已暗流汹涌,轩辕梦终于见识到什么叫做骂人不带脏,打架不见血。 “是啊,以公子的资质,自然不会明白什么才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绵儿绕啊绕,终于把话题不知不觉拉回到了感情上面。 萧倚楼虽明知他在故意试探自己,但生来的骄傲不允许他就这样退缩:“人到情多情转薄,而今真个不多情。情之一物,说来说去,也不过是人们的妄想罢了,这世上真正相爱的人,又有几个?大多还不是为情所伤,我才不要做这种痴人呢。” 这话说得好,就跟他当初在五菱时对自己讲的一样。轩辕梦听着他凉薄的话语,突然间有些害怕,如今的萧倚楼,哪里是什么孔雀,明明就是个潇洒不羁,不受感情束缚的鸿雁。 绵儿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一番思索,继续道:“爱,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蕾,你忍心看着它还未绽放便要枯萎吗?” 萧倚楼注目于眼前的茶杯,眸光波澜不兴:“情由无生有,一旦有了,便万劫不复,我可不想让自己沦落到那般凄惨的境地,情爱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去触碰为好,一切灾难源于好奇,我就不是个好奇的人。” 要命,他这一失忆,连口才都变好了,绵儿都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看来这一次的谈判,又要以失败而告终了。 轩辕梦忽然想起一则几米的经典语录: 当你喜欢我的时候,我不喜欢你。 当你爱上我的时候,我喜欢上你。 当你离开我的时候,我却爱上你。 是你走的太快,还是我跟不上你的脚步? 那抹飘逸艳丽的紫色,就这样从指缝中流走了,永远,都找不回来。 “只要路是对的,就不怕路远,你不勇敢,没人替你坚强,以怕受伤害为理由而否决感情,只能证明你的懦弱。”被人晾了好半天的小白苏,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萧倚楼端茶杯的手微微一颤,茶水倾洒:“我怎么会懦弱。” 白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每一个字,都重逾千金:“其实你对她是有感觉的,你一次次强调自己不爱她,反而暴露了你内心中的惶恐与害怕,其实你就是个懦夫,你不去争取,反而将所有的罪责推到少数人的薄情上,你真让我看不起。” 白苏说完,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拉开门径直而出,当看到再次呈石化状的轩辕梦时,露出一抹欣然中掺杂苦涩的笑:“你放心,他会见你的。” 啊?这就完了?白苏是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他嘴角的笑真牵强,比哭还难看。 轩辕梦刚想起身去追,一抹紫色忽然拦在身前:“你真的爱我吗?”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原本死咬着不爱她,不愿见她的人,就这么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轩辕梦欣喜若狂,连话都不会说了:“那个我……我其实……早就……” “我好像忘了什么。”他看着她,第一次用诚挚的语气对她道:“你能帮我想起来吗?” 当然是点头啦,此时不表现更待何时? “不过我事先声明,你如果不能让我回忆起什么,或者说,我始终无法交付真心,你就离开我,别再来打扰我,怎么样?” 经过了大喜大悲后,轩辕梦已经冷静下来了。 想起南宫说过的有志者事竟成,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充满信心:“好,我答应你。” 她的目光深情而执着,被这样一双眼认真看着,他莫名觉得心慌。是,他对她,确实并非毫无感情,正因为如此,他才要避着她,总感到有些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会将自己压垮。 微恼地别开眼,萧倚楼转身回房,轩辕梦乐颠颠地想跟去,却再次吃了个闭门羹,望着眼前紧合的门扉,她怀疑刚才是不是做了个梦。 “今天我累了,你明天再来!”一个拽拽的声音从门缝中传出,轩辕梦摸摸鼻子,忽地咧嘴笑了。 第119章 情,一往而深 前世加今世,她都没有过追求人的经历,所以一时间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知该准备什么,说些什么,又该如何表现。仅仅花在装扮上的时间就整整一个时辰,前往怡春院的路上,既感到激动又感到不安,总是停下来查看自己的仪容,是否有不整洁或不雅观的地方。 不知前世的男孩子追求女孩时,是不是也有这种心情,若早知会有这么一天,她当初定要找几个大情圣分享分享经验,那么现在也不会这么没有底气了。 早晨是青楼休业洒扫的时间,负责打扫整理的龟奴,见她一大早就来青楼嫖小倌,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见过猴急的,却没见过这么猴急的,不过也难怪,那孔雀公子,的确是人中龙凤,往这人堆里一站,压根就不像是风尘男子,反而像是哪个名门大家中的富贵公子,那气度,那样貌,那心性,全都没得说,怪不得这位孟姑娘迫不及待,一大早就来怡春院守着,就连她们这些最下等的龟奴,有时都会故意拖延洒扫时间,目的只为了能看上一眼孔雀公子的绝世风姿。 萧倚楼是轩辕梦花重金包下来的,除非他自己不想见她,否则谁也不能说闲话。 但事实上,轩辕梦来到萧倚楼的房前,发现那家伙竟然还在睡觉,门扉关得严严实实,为了给他留下个好印象,她只能老老实实在门外等,不敢破门闯入。 日上三竿,萧大公子竟然还没起床,轩辕梦站着都快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耳中传来轻微的“吱呀”声,轩辕梦骤然睁眼,一下子从萎靡不振变为精神抖擞。 萧倚楼只披着一件薄薄的紫色外衫,露出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轩辕梦眼睛一个劲往上瞄,心道:这家伙的身材和肌肤,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萧倚楼察觉到她的目光,脸色一沉,没好气道:“你往哪看呢?” 轩辕梦这才察觉自己出格了,连忙收回视线,恢复正人君子的模样:“倚……萧公子。” 萧倚楼半倚在门框上,懒懒问道:“来的还真是够早的,等了多久了?” 早?太阳都已经晒屁股了,还早?心中腹诽,面上却礼貌至极:“刚来,没等多久。” 萧倚楼点点头,转身回房:“既然没等多久,那就请你再多等一会儿吧。” “哐啷”,刚打开的门扉,再一次严密合拢,轩辕梦望着眼前的门,欲哭无泪。 好吧,他说等,那她就等,不就是等人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已经决定了,要这辈子的诸多第一次,全都奉献给萧大公子,只要能打动他的心,再辛苦再困难她都不怕。 不过让她惊讶的是,只小半刻的时间,房门就被再次打开,从房内走出的男子,与之前的慵懒随意不同,一身明紫的衣袍,轻柔的缎面,得当的剪裁,将他颀长优雅的身姿勾勒得完美至极,脚蹬月白绣墨兰云纹软靴,一头漆黑长发被高高绾起,顺滑的发丝如流水般垂于脑后,发髻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装饰,只有两根色泽艳丽的孔雀翎,虽然简单,却将他那股傲慢不羁,飞扬明丽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整个人显得芝兰玉树,风雅秀丽。 轩辕梦看得呆住,虽早就知道她的小楼魅惑迷人,却没想到,他竟能美成这样,那眼角眉梢,处处透着让人心悸的醉人风情。 这简直就是一只集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仙雀,恢复了曾经骄傲与跋扈的萧公子,更加让人着迷,令人心动。 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盯着他看,否则,这骄傲的孔雀又要生气,于是转开视线:“那个……你要出门吗?” 萧倚楼笑着瞥她一眼,口气略冲:“废话,不出门我穿戴这么整齐做什么?” 以前两人总是吵嘴,每次占上风的,却是自己,而现在,她明明有一百种方法可以气得他跳脚,但因为太过在乎,口齿就变得有些迟钝,“我能陪你一起去吗?”小心翼翼的态度,连轩辕梦自己都不敢相信。 萧大公子抬了抬下巴,施舍般点了点头,从鼻腔中溢出一个模糊的单音节:“嗯。” 即便如此,轩辕梦却也开心得合不拢嘴。以前是她欠他的,让他多讨回点也是应该的,再说,自己是女人,让着他这个小男人,更是天经地义。 爱情啊爱情,真的能让聪明人变傻瓜。 天清气爽,正是逛街的好日子。 轩辕梦陪在萧倚楼身侧,是不是斜眼撇他一眼。 萧公子真的是很嗨皮啊,一路上嘴角都带着笑,那种带着一丝愉悦一丝狡黠的笑,简直就是世上最毒的毒药,让沉溺其中的人无法自拔,轩辕梦恨不得把自己的眼珠黏在他的脸上,虽然两年前她几乎天天看,但现在,这张脸她却是怎么看都看不够,难道真是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人类的劣根性啊…… “你看我做什么?”终于察觉到她火热目光的萧公子侧过头,略带不满地问道。(..tw) 她不想在违背自己的心意,实话实说道:“你长得很美,我爱你,所以忍不住想要看你。” 萧公子脸一红,别过头去,啐了一声:“神经病。” “我就是神经病,爱你爱得都要疯了,曾经的我们,可是最相爱的一对恋人,那时候的你,别说脸给我看了,就是你的裸身,你的小鸟,我也是想看就看,你不但不生气,还很高兴。”看着熟悉的脸,嗅着熟悉的气息,心中的话,忍不住全都一股脑倒了出来。 萧大公子的脸更红,听着她毫不掩饰的露骨情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你、别乱说,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是吗?”她伸手,按在他心口处:“这里呢?也是这么认为的?你会不会晚上做梦时梦到我,会不会觉得跟我在一起的感觉特别熟悉,会不会在听着我说那些情话的时候,心里的某个地方,在蠢蠢欲动,欣喜莫名?” 他一把挥开她的手,几乎有些狼狈的别开眼。她说的没错,那些感觉他全部都有,甚至比她说的还要强烈,还要清晰。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自己明明不认识她,但与她在一起时的那种感觉,就好像两人已经认识了很多年,甚至上辈子就彼此相爱一样。 他不说话,轩辕梦也不说话,两人并肩而行,各怀心事。 她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但从他刚才的表现来看,他对自己并非一点感觉都没有。记忆可以丢失,但对一个人的感情,是永远也丢失不掉的,她相信,他是爱自己的,只是记忆的空缺,阻断了他对感情的回忆,要让一个人重新爱上自己绝非易事,但只要对方是她的倚楼,就一定不难。 路过一家乐器店时,听到里面断断续续传来的琴声,萧倚楼忍不住走了进去。 他还是他,还是她的倚楼,那个喜欢抚琴,喜欢耍性子,却坚强大度的萧倚楼。 或许,琴可以让他想起些什么,她没有阻止,只静静在一旁看着。 他走过一架架的长琴,手指抚过琴弦,目中露出憧憬与爱惜的神情。轩辕梦见此,轻声道:“喜欢哪个?我买下来送给你。” 修长的指,抚过最后一架情的琴弦,他忽地落寞了神色:“不用了,反正我也不会弹。” 她按住他的手,让他的手指,与琴弦紧密相贴:“不,你会的,你的琴声,是这世上最美的音符。” 他挑起眼角,带着讽意道:“我对这东西一点感觉也没有,你在哄我开心吗?” 高山流水,伯牙子期,能真正欣赏伯牙琴声的人,唯子期一人而已。所以,才有了子期离世,伯牙的尽断琴弦,终不复鼓琴。 望着那琴,轩辕梦心头流转过无数思绪,终究还是抬起手,不再坚持。 当她收手的刹那,男子的指尖无意划过琴弦,清脆的琴声,落入两人耳中。 一切,仿佛还是从前,他抚琴,她舞剑,两人配合的亲密无间,就像一对双生鸟。 “你……帮我买下这琴吧。”忽然,耳边响起低低的男声。 她诧异,随即欣然应允:“好。” 这个“好”字,看似平淡简单,却只有她自己知道,这里面蕴含了她多少的期望和喜悦,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不让声音带出颤抖。 琴是普通的琴,只需二十两纹银,但萧大公子抱着琴时的那种满足,却不是用金钱可以衡量的。 不管是他失忆前还是失意后,这都是她送他的第一份礼物,如今想想,突然觉得自己挺对不起他的,这么骄傲的孔雀,当初义无反顾地跟随自己,她没有给他承诺,没有给他誓言,唯一给他的,只是危险和失望,可他却坚定无悔地要陪自己一起堕入地狱,望着那抹抱着琴,欢欢喜喜离开乐器店的紫影,心头泛起淡淡的酸涩,她多想抱抱他,告诉他自己有多么爱他,再向他说一声对不起。 “还愣着做什么?赶紧走啊!”踏出店门的萧公子,见轩辕梦没有跟上来,于是回头,拽拽地冲她大喊道。 得,还抱他呢,只怕自己还没碰到他,脸上就得挨上结结实实一巴掌。 两人又在集市上转了转,天黑前,轩辕梦陪他回到怡春院,因为不想再与别人一同分享他的美好,轩辕梦不走正门,而是带着他,从后院飞掠而上,越过那些一见他就口水鼻血齐飞的嫖客。 开玩笑,她的小楼今天打扮得这么花枝招展,若是从正门进,他肯定又得变成万众瞩目的焦点。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吃醋,什么叫不爽,什么叫占有欲。(..tw好看的小说) 推开房门,轩辕梦站在门外,并没有进屋,只帮他把琴放在桌子上,就退了出来。 不是她愿意做正人君子,而是她不得不做正人君子,好不容易迎来他的一些好感,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一些荒唐举动,而让两人的关系彻底恶化。 萧倚楼回头看了她一眼,那双紫眸中露出一丝探究的意味,不过很快他就恢复了一贯的傲慢,用下巴指指门:“麻烦把门关一下。” 啊?他还真下逐客令啊。 轩辕梦一脸纠结,半百不情愿地帮他关上了门扉,门合上的一瞬,男子清润的声音从门缝中传来,“明天你早点来,我想出去吃早点。” 轩辕梦一激动,差点把门掰成两半,不是因为他的那句话,而是在门合上时那惊鸿一瞥,紫色的衣衫褪下,由紫转白,只半抹裸背,就让她差点喷了鼻血。 孽障!真是孽障啊! 捂着鼻子,轩辕梦快速飞奔下楼,老鸨正在大厅招呼客人,见到她后,明显一愣。也不知是惊讶她怎么进的房间,还是惊讶她放着天鹅肉却不吃。 轩辕梦与老鸨对视一眼,快速从他身边经过,顺手又塞给他五千两的银票:“再包五天,这期间,孔雀除了我,谁也不能见。” 有钱不要的是傻瓜,老鸨自然是连连点头,生怕晚了手里的银票就长翅膀飞走了。 得到老鸨的保证,轩辕梦这才放心。萧倚楼是她的,不论是他的身,他的心,他的风姿,他的笑颜,全都是她轩辕梦的。 自私又如何,霸道又如何,她也不是没自私过没霸道过,就算他真的忘了自己,她也定会让他重新深爱上自己,必要时,她不惜旧事重演,强买强娶! 回到军寨,所有人都在入口处等她,她原本特感动,谁料―― 白苏上前一步,“怎么样?他在山下还过得好吗?” 小苏苏啊小苏苏,其实你的内心深处,依旧是那个纯洁善良,乐于助人的小白兔吧?别以为我看不出,你其实嫉妒得要死,恨不能萧倚楼一辈子都别恢复记忆,但当他离开,你却又对他担忧挂念,生怕他遭人欺负。唉,说你什么好呢?真是人你又疼又爱啊!好吧,今晚奖励你,陪你睡一晚。 轩辕梦搂过白苏,在他颊边重重吻了一口:“别担心,那家伙就是小强投胎,在哪都能活得风生水起。” “梦,你们之间有什么进展吗?”南宫灵沛也从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变成了喜欢八卦喜欢绯闻的小男人:“他……没有留你?” 南宫啊,你这是跟谁学的?小小年纪,怎么一点都不……诶?不对,南宫都三十好几了,自己怎么一看到他那张十几岁的娃娃脸,就老是误认为他还未成年!坑爹啊! 回他一个温和的笑:“不管什么事,都要循序渐进,一点点来,急不得的,他记不起我没关系,只要感觉还在,一切就ok。” 哦凯?没等南宫灵沛不耻下问,血瞳就凑上前,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他是不是还那么傲慢,目中无人?哼,你要是看不惯他,我就狠狠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揍萧倚楼?她现在最想做的,是狠狠揍血瞳一顿! “我现在很生气,我数三声,你最好立刻远离我,否则……”不用她数,血瞳立马跑得没影了。 戚如花才不管她是不是生气,神秘兮兮走过来,揽住她一只肩膀:“其实吧,对付男人,什么风花雪月,你侬我侬,全都没用,身体力行最重要,你今晚……”说着,用手肘捣了捣她。 没好气白她一眼,这是什么馊主意,她的小楼又不是小麻子,她敢打包票,自己若是不经萧倚楼同意就对他动手动脚,她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了,那可是倔脾气的主,人虽失忆了,脾气还在,他可不像小麻子只会装模作样,他一向说一不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没有其他男子的口是心非,她当初就是爱极了他这种性子,现在却为他的倔强而感到头疼。 “不同的男人要不同对待,他不吃这套。”要说这世上最了解萧倚楼的人,刨去他的父母,也就是只有她了。 小麻子不知怎么听到了戚如花对轩辕梦说的悄悄话,气哼哼地插到两人中间,义愤填膺地对着戚如花道:“你就是个精虫上脑的淫棍!男人需要的是女人的真心,而不是没完没了的床事!” 经典!精辟!精彩! 小麻子有时候虽然呆呆的,看似糊涂,但却是个门清儿,刚才那句话说的真是太对了,要想获得一个人真心,就必须付出自己的真心,以真心换真心,这才是真正的爱情。 懒得去看戚如花是什么表情,她总说自己看不清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其实她自己才是被蒙在鼓里,不懂得如何去爱的瞎子。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萧倚楼的失忆,说好也好,说坏也坏。 坏处是他忘了她,两人只能从头开始,从前的恩爱全部归零。 好处是她对感情有了更深一步的认识,懂得怎样去爱人,什么才是真正的爱。 没忘记临离开怡春院时,萧倚楼说明日想去集市吃早点,于是轩辕梦天不亮就起床,装扮一新,赶去山下。 原以为又要在门外等上大半日,不料萧倚楼起得比她还早,还是昨天的装束,没有任何改变,除了将头上的两根孔雀翎换成三根。 “不是让你早点来吗?”萧大公子很生气,对她的迟到表示愤怒。 不是吧,这还不够早?不禁怀疑,萧公子是故意整她的吧?昨天他睡到日上三竿,今日天不亮就起床,谁说他不是故意的她跟谁急。 怎么失忆后的萧公子这么难对付啊,难道他以前就这德行? “走不走了?不愿意的话,我就回房了。”见她发呆,萧倚楼更是不悦,转身推开房门,便要迈进去。 轩辕梦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他面前发呆,“不,不是的,我刚才是在想哪里的早点味道好,真不是故意怠慢你。”这么大的脾气,哪里是青楼小倌,是祖宗吧! 或许是她认错态度好,认错时间及时,萧公子立刻转怒为笑,“那你想好了吗?” 轩辕梦只觉得刚才那一幕太过于惊心动魄,顺了口气,温声道:“想好了,早上不宜吃太油腻的东西,我知道有一家蔬菜鱼肉粥味道特别好,我带你去尝尝。” 他似乎很有兴趣:“你介绍的地方应该不会差。” 原本想调侃他两句,生怕他又生气,到嘴边的话滚了一圈,又被她咽下。 这个时辰,青楼通常没什么人,除了一些留宿的客人和洒扫的龟奴,褪去风尘气息的怡春院,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忍受。 这次没有再从后门越墙,而是从前门离开,但怡春院早上虽不做生意,但常常会有一些熟客上门,老鸨也不阻拦,只要给足银子,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轩辕梦虽不算熟客,但给的银两够重,老鸨只认银子不认人,有钱就是爷。 只是轩辕梦忘了一点,不论什么地方,都会有那么几个自以为是不知好歹的地主恶霸,横行乡里,猖狂至极。 两个刚下楼,就被一群人拦了下来。 为首之人,穿得倒还算雅致,只是那副嘴脸,实在不怎么好看。 女人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两只眼睛瞪得跟青蛙眼似的,死死盯着轩辕梦身边的萧倚楼看。 她玩过无数小倌,家里也娶了好几房夫侍,更收了不少男宠,可没有哪一个能比得上眼前这位,如此绝代佳人,若能娶回家中,哪怕只风流一夜,她死都无憾了。 轩辕梦讨厌她那淫邪的目光,不用去猜就知道这肥女此刻正在想什么,敢觊觎她轩辕梦的男人,简直就是找死! 垂在身侧的拳头不自觉捏紧,如果可以,她真想把萧倚楼藏起来,让他的美,只属于自己。 “你就是花魁孔雀?”肥女人上前一步,朝着萧倚楼伸出一只猪手。 萧大公子轻蔑地瞥了眼那只猪手,两手拢在袖中,那样子与一只骄傲的孔雀别无二致:“男人都喜欢坏坏的女人,并不喜欢长坏了的女人。” 轩辕梦没忍住,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她这一笑,女人才注意到了她的存在,虽然不甘心,但她不得不承认,对方论长相,确实是数一数二的,与那孔雀公子十分相配,俨然一对金童玉女。可她却不甘心就这样放走自己看上的猎物,仗着自己人多,她打算来硬的:“老子看上花魁孔雀了,你这娘娘腔识相的话,就赶紧给老子滚,否则别怪老子不客气!” “哎呦,这口气大的,你看上他了,他可没看上你啊。”轩辕梦不动声色将萧倚楼推到自己身后,丑女自己长得丑也就算了,还特么的自以为是,要不是怕脏了自己的手,她真想一巴掌扇烂她那张猪嘴。 女人的脸色很不好,不是因为轩辕梦比她还嚣张的态度,而是花魁嘴角那讥讽的笑意:“妈的,在老子的地盘上,你也敢撒野,老子告诉你,不管你出了多少钱,这花魁,老子是要定了!”她转身,冲自己那一帮狐朋狗友道:“抄家伙,上!” 没有因这突来的变故而有所紧张,轩辕梦只轻轻在萧倚楼腰上拖了一把,紫影就稳稳落在了楼上,而她守在楼阶口,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几人见她露了这么一手,都有些惊讶,她们虽然横行霸道,却都是些欺软怕硬的混蛋,她们知道轩辕梦会武,拔出的刀,举起的匕首,拎起的椅子,全都顿在半空,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办。 肥女人朝某人屁股上踹了一脚:“她就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你们怕个屁!” 众人转念一想,对啊,她只有一个人。一个人能有什么作为,她们这么多人,还怕她这个弱不禁风的娘娘腔不成! 稳稳落在二楼的萧倚楼,看到楼下的阵势,心莫名地一紧,尤其是看到一人抄着大刀,往轩辕梦面门上砍去时,他不由得脱口一声大喊:“小心!” 闻声,轩辕梦抬头朝他望去,这一眼,却让那双紫眸,瞬间凝固,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其中涌出。 刀,已临轩辕梦的脸颊不到半寸距离,眼看锋利的刀刃即将划破她玉脂般的肌肤,可就在这样千钧一发的时刻,他却呆住了,一动不动,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轩辕梦也维持着凝视他的姿势,压根不去管那把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大刀。 刀刃,在离她的脸颊仅剩薄薄一张纸的距离时,突然顿住,也像被试了定身术一般,任凭握刀之人如何使力,就是砍不下去。 时间,仿佛不再流逝,恍惚中,她不禁回忆了两年前,在昊天遭遇刺客袭击的一幕。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熟悉,唯一不同的是,他这一次,不再是见死不救,而自己,也不是命悬一线。 微一侧身,大刀重重落下,握刀的人,被那股大力连带着飞跃而出,狠狠砸落在楼脚下。 她几乎连身子都没怎么动,眨眼时间内,地上就多出了十几个不停哀嚎的人,像蚯蚓一样在地上滚来滚去。 她仰头,冲那道紫影伸出手:“我们走吧。”从那些人来闹事,到解决她们,快得连喝完一杯水的时间都不到,萧倚楼的表情很怪异,不知是惊讶还是崇拜,如果她仔细看,就会发现,他的眼里,多出了一些之前所有没有的东西。 走到她身边,他不再排斥她,伸出手,与她的手交握,轩辕梦缓缓收拢五指,与他十指相扣。 两人从离开怡春院,直至来到粥铺,期间一直没有松开手。 她喜欢这种感觉,平淡的,温馨的,虽不轰轰烈烈,却悠远绵长。 喝完了粥,萧大公子提出要去看戏。 对于他的要求,她自然是言听计从。戏园里的人不多,演的是一出家喻户晓的神话爱情故事。 一位公主爱上一名普通的书生,可那书生却不爱这位公主,甚至于憎恨。公主为其付出了一切,书生却感觉不到,他爱的是他的表妹,公主一次次被他所伤,却痴心不悔。后来书生患了一种怪病,命不久矣,他心爱的表妹得知他患病后,立刻离开了他,嫁给了一个富有的商户,只有公主任劳任怨地照料他,从没有一句怨言。当得知自己的心可以救书生时,公主毫不犹豫地奉献了自己的生命,当公主死在书生怀里的那一刻,书生才知道,其实自己一直爱的都是公主。书生悲痛欲绝,抱着死去的公主,从高高的城墙上跃下,他对公主说,从前他不知道何为真爱,可现在他才知道,真正的爱是只求对方幸福,只要对方过得好,自己就会开心。他吻着公主,发誓永生永世,都会用自己的生命来爱护她。这就在他跳下城墙的那一刹那,奇迹出现了。天空出现仙女,并复活了公主。仙女说,本来他们都该死,但两人的爱感动了上苍,所以才会再一次赋予他们生命。 这个神话所传递的含义,只有一句话:真爱超越一切,包括生和死。 轩辕梦不知萧倚楼在想什么,总之他今天怪怪的,好像藏了无限心事。 “倚楼……”戏已经散场,他却依旧呆坐不动,轩辕梦见戏园老板似乎要亲自来赶人,这才不得不出声,打断萧倚楼的沉思。 他有些茫然,看着她半晌,才缓缓起身,低低道:“走吧。” 望着神思恍惚的萧倚楼,轩辕梦想问又不敢问,萧大公子现在的脾气,那叫个反复无常,阴晴不定,万一又把他惹恼,之前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前功尽弃了? 心里就像扭麻花一样,脑中反反复复响着一首歌。 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 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不知道她为什么掉眼泪, 也不知她为什么笑开怀。 虽然现在是男的在闹别扭,女的在愁肠百结,但意境是相同的。 回到怡春院,轩辕梦像昨天一样,揽着他从后门进屋。屋内光线很暗,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被他置放在床头的琴。 有些话,她想说,却总是说不出口,就像那个神话所揭示的一样。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他陪在自己身边时,从不知道,原来,她爱他,竟已深入灵魂。 第120章 也要个孩子 追男人她不在行,但追求自己深爱的人,却是人之本能。[..tw超多好看小说] 从那天陪他看戏归来后,她每天都会为他精心包一束火红色的蔷薇花。 她爱他,不论他怎么耍性子,发脾气,如何傲慢如何不近人情,她统统不在乎。她不想去探究这两年来他是怎么过的,日子有多辛苦多艰难,她想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从现在开始,好好爱他。 她会换着花样讨他欢心,为他走遍整个小镇,尝遍每一家的小吃,蔷薇花也从最初的九朵,慢慢增加到九十九朵。她喜欢看他笑,看他开心,看他露出满足的神情。这一切,都正好应了那句话,只要对方幸福,自己就会幸福。 这就是爱的真谛吧。 不深奥,但很少有人能明白。 两人的相处越来越融洽,她和他会一起品茗,一起看戏,一起逛街,一起到郊外放风筝。 初见萧公子,那一抹靓丽的紫色,如天边飞霞,琼壶歌月,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飞扬,亦是谁家玉笛暗飞声的镌狂。 其实这样也好,他就是他,那个不受约束,不受桎梏的鸿雁,骄傲着翱翔蓝天,永远高高昂着头颅,不会因为感情而低贱了自己,卑微了性格。 对于她一掷千金包下花魁,却从来不留宿的举动,老鸨都替她可惜,潜意识中,他认为轩辕梦和萧倚楼,那就是天生一对,绝世风华的花魁孔雀,只有气度盖世的孟姑娘才配得起,搁其他任何人那里都是暴殄天物。 轩辕梦银子照给,对老鸨生米煮成熟饭的提议也不甚在意。熟饭?饭早在两年前就已经熟了。 她现在考虑的,已经不是该如何唤醒他的记忆,而是如何做才能让他高兴,让他快乐。 九十九朵蔷薇花,不多不少,每朵都是半开半合,水灵灵如同含羞待放的少女。眼看整座山的蔷薇都被她摘光,她这才开始烦恼,今天的花送完后,明天送什么?总不能送漫山遍野到处都是的小野菊吧。 送菊花给他,是何居心! 算了,明日事明日愁,先把今天的送给他。 清晨的小镇,弥漫着浓密的一层雾气,青石板的路面也被雾气沾湿。她虽能夜间视物,却没有透视眼可以穿过浓雾,幸好经过两年的锻炼,方向感还不错。 朝着怡春院的方向走,结果走着走着,看到前方似乎有一片蓝白相间的衣摆在飘。 定睛一看,果真是月影山庄的制服。 “邵公子真的在这个小镇吗?庄主会不会弄错了?” 邵公子?邵煜霆?她希望是自己的听错了。 “庄主怎么会弄错,以庄主对公子的在乎程度,绝不会犯这种错误。” “既然庄主对邵公子这么好,他为什么还要与山庄作对?” “我也不知道,这事很邪门,就算公子不喜欢庄主,但他可是我们的少主子啊,哪有人自己跟自己过不去的。” 这时,另一个声音插进来:“你们不知道,其实啊,邵公子根本就不是老庄主的儿子。” “什么?你别乱说。” “我没有乱说,这是我从几位师叔口中听来的。” “瞎说,师叔能给你说这些。”众人爆发出一阵唏嘘的笑声。 那人急了,不管不顾道:“不是师叔告诉我的,是我偷听到的!当年老庄主根本就没资格坐上庄主之位,始祖看重的,是老庄主的同门师姐,原本该由她来继承庄主之位,但老庄主不甘心,于是联合几位师叔害死了自己的同门师姐,老庄主心中有愧,便将师姐不到满月的儿子接到身边,当做亲生儿子养育。” “你骗人的吧,怎么可能!” “我骗你们做什么,这件事我听得清清楚楚,几位师叔愧悔不已,一直在说这是冤孽。” “啊,太可怕了,老庄主怎么可能会害自己的同门师姐呢。” “那有什么不可能的,别说同门师姐了,就是当今皇帝,为了夺皇位,连自己的亲妹妹都杀。” “都别说了,找死是不是!”一个略显严厉的声音传来,轩辕梦仔细一回忆,便听出这个声音,是当初那个教训玲儿的大师姐。 对方一句叱责果然有用,叽叽喳喳的议论声终于停了下来。 跟在一群月影山庄弟子的身后,轩辕梦看着那蓝白的衣摆在眼前晃了晃去,脑中不停传来之前几人的对话。 原来邵煜霆不是正统的庄主继承人,既然他不是前任庄主的亲生儿子,那么殷俐珠……不会吧,这世上会有这么狗血的事吗?不知邵煜霆知不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是被他的养母所杀。唉,也够乱的,但凡跟权利跟地位搭上边,就一定不会有好事,前任庄主杀死同门师姐,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就像其中一个山庄弟子说的,轩辕慈连自己都杀,在面对内心丑陋的欲望时,人性,算的了什么。 低首轻嗅怀中的蔷薇,艳红色的花朵,远比人心要温暖多了。想起她的小楼还在等她,内心中因人门邪恶私欲而产生的厌恶感,也慢慢消退。 乐颠颠地往妓院跑,结果发现今天的怡春院有点怪,平时早上虽然没有客人上门,但从后门偷偷溜走的比比皆是,今天是怎么了,前门后门都如此安静。 一踏入怡春院的大门,她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桌椅翻倒,杯盘狼藉,地上还躺着几个人,也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死了。 她顾不得探查那些人的死活,目光越向二楼,心扑通扑通狂跳不止。 倚楼,我的倚楼,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赶至二楼,推开萧倚楼的房门,发现他的房中也是一片凌乱,放在床头的那把琴,也被人从中间一劈为二。 从没像现在在这样绝望紧张过,看着那把断掉的琴,她感觉自己几乎快要疯了。 倚楼,他到底会去哪里? 窗台上一滩不大的血迹吸引了她的注意,艳丽的红色就像一把剑,狠狠扎进她的心窝。 那血……一定不会是倚楼的,一定不会! 她拼命地告诉自己,那血与萧倚楼没有关系,但眼前却不断掠过男子躺在血泊中停止呼吸的样子。飞奔在清晨迷雾重重的街道上,身体像被放在烈火上炙烤,又像被浸在刺骨的冰水中,时冷时热,这种极度害怕又急切的心情,她曾经也体会过一次,仿佛九死一生,绝望得令人窒息。 倚楼,倚楼,你到底在哪?你到底在哪! “快看,那上面有人!”身边蓦地响起一声低呼,轩辕梦顺着那人所指,抬头看向半空,发现前面就是那座四层高的酒楼,在最顶层,闪过一道紫色的人影,虽然很模糊,却被她精准地捕捉到。 是倚楼,是萧倚楼! 紧随在他身后的,是两名蒙面人,虽看不到脸,但轩辕梦知道,她们一定是朝廷派来的。 轩辕慈!是她,她已经发现了萧倚楼的行迹,所以要杀人灭口! 来不及多想,她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冲到楼下,冲那摇摇晃晃的紫影一声大吼:“倚楼,跳!” 一切都是本能使然,当她脱口喊出“跳”的同时,那道紫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纵身一跃,如一只紫色的仙鹤,自高空坠落。 轩辕梦飞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住他,当那具身体实实在在落入自己怀里时,所有的惶恐与不安,才彻彻底底消失。真好,他没有事,他还在自己怀里。 杀手却不肯罢休,暗杀萧倚楼是皇帝的命令,她们完不成任务,不但自己要死,就连家人也会被牵连,所以即便萧倚楼已被轩辕梦救走,她们仍紧追不舍。 看了眼紧跟在身后的二人,轩辕梦顺手揪了两片树叶,朝二人疾射而去,可那两个杀手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竟躲开了她致命的一击。 该死!没完没了! 目光落在怀中之人的发簪上,轩辕梦一把抽出,漆黑的墨发滑下,随着她急速飞掠,如一匹黑色绸缎,在风中招展。 将七成内力灌注于发簪,轩辕梦朝身后用力挥出,发簪速度很快,摩擦过空气时,竟在簪子周围迸出一溜火星,杀手虽看到簪子朝自己飞来,却根本没有时间躲避,身形刚一动,发簪就已经穿透她的喉咙,簪子保持速度不变,继续朝紧跟在身后的另一名杀手飞去。 一切都掌握得刚刚好,簪子穿透了前一个杀手的咽喉,又精准刺穿了后一个杀手的心脏,“扑通”两声,两具尸体齐齐倒地。 轩辕梦脚下不停,直到离开镇子,来到山脚下,才放慢脚步。 萧倚楼以一种公主抱的姿势被她抱在怀里,两手搂在她的脖颈上,挑着眉道:“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你也不怕惹上麻烦。” “麻烦?”她笑,也挑起眉:“我有没有麻烦还是个未知数,可你,接下来,要有大大的麻烦了。” “我能有什么麻烦。”他躲闪着她的目光,隐约感到有些不安。 “还要继续装吗?”她低下头,与他面对面,曜黑的眸子讳莫如深,令人捉摸不透。 萧倚楼嘴角微扬,故作不明:“什么?装什么?” “倚楼,我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淡淡一句,完美绽放在脸上的笑,立刻僵住,“你……怎么知道的?” 她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从你那毫不犹豫地凌空一跳,我看到你信任坚定的眼神,就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他撇嘴:“这不能证明什么。” “怎么不能证明?倚楼,若非你恢复记忆,想起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一切,你会那么信任我吗?连我的感情都不接受,却愿意把命交给我,这种自相矛盾的说法,你自己相信吗?” “我相……” “倚楼,你一向敢作敢当,敢爱敢恨,现在却要做缩头乌龟,不肯承认吗?” 他拍拍她的手,从她身上跳下,懊恼道:“好,我承认,我确实早就恢复了记忆,这些天来,我一直都在隐瞒你。.tw[]” 她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静静看着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垂目:“没有为什么,就是暂时不想认你。” 她摇头,无奈一叹:“真是狡猾,害我这些天一直被你耍的团团转。” “你生气了?”他转眸看她。 她点点头,可脸上却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没错,我很生气,所以我要惩罚你。” 他也不含糊,不求饶不找借口:“好,你想怎么罚就怎么罚。”两年前,当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他几乎想立刻结束生命,去黄泉路上陪她,但他深知她的个性,她在临死前,一定希望自己好好活下去,既然是她的愿望,哪怕再艰难,他都会为她实现。 她深深凝望这张俊逸秀美,飞扬清丽的脸,忽地靠近他,手指抚上他的面颊,在他耳边暧昧道:“知道我会怎么罚你吗?” “吃了我?”凤眸斜挑,风流无限。 一切,又回到了两年前。 她呵呵轻笑,张口含住他的耳垂:“真聪明,一猜就中。” 他身体瞬间紧绷,面红如潮。 她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在他耳垂上轻轻抚弄:“虽然我很想立刻吃掉你,但这里实在不是个享受美食的好地方。倚楼,跟我回去,那个什么花魁,不要再去当了,我讨厌那些色迷迷看着你的目光。” “不行!”他立刻拒绝。 轩辕梦微愕,听着他坚决的口吻,真的有些生气了:“倚楼,你宁愿去做小倌,也不肯原谅我?” “不是。”他转头,柔顺的发,随着他转头的动作,划过轩辕梦搭在他肩膀的手,“我要先去取回我的卖身契。” 卖身契?对哦,还有卖身契!不过,他既然是以孔雀公子的身份签下的卖身契,拿不拿的回来,也不要紧吧? 他看出了她的心思,拧了拧眉,问:“你为了包下我,花了多少银子?” 轩辕梦也没仔细算过,掰着手指头,好半天才茫然道:“四五万两?五六万两?我记不得了。” 萧倚楼哼了一声:“倒是有钱。”他拍拍衣袖,眸子透亮:“那些钱,我要拿回来。” “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怡春院那种二流楚馆,所有小倌加起来,一个月也赚不了五百两。看在我曾在那住过一段时日的份上,我留给老鸨一千两,剩下的全都归我。” 记忆虽然恢复了,不过……孔雀好像还是孔雀,不,是黄鼠狼,这丫实在太黑心了。 看着他亮闪闪的眼眸,她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坏他兴致,只好道:“怎么拿?那老鸨可不是个好欺负的主。” “谁说要找他拿了!”他得意一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免不得要做一回梁上君子。” 他还真敢说啊,梁上君子?那不就是贼嘛。 “晚上陪我去一趟。”做骄傲的孔雀公子做惯了,一开口就是命令。 轩辕梦忽然觉得,男人还是不能惯啊。 “那现在要去哪?”她看出他似乎不想现在就回军寨。 萧倚楼一边朝前走,一边懒懒道:“先去逛街。” “逛街?”她三步并两步赶上他:“你疯了,这时候去逛街!刚才还有两个人要杀你呢。” 他却满不在乎:“怕什么,不是有你在吗?” 这句话看似随意,但她却知道,他已经将自己的生死荣辱,完全与她绑在了一起。他信任她,相信她,就像之前,他毫不犹豫从四层高的楼上跃下一样。 不用内力护体,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定会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可他根本没有考虑自己跳下后会不会摔死,他只知道,只要他跳,她就会接,其他多余的想法,压根没有。 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与之前没有区别,来到给他买琴的那家乐器店,她重新为他挑了一把金丝楠木琴,不论琴架琴骨还是琴弦,皆为上等。 他心满意足地抱着琴,就跟多日前抱着那把廉价琴一样,其实他的快乐,永远都这么简单。 当太阳落下山,小镇被一片黑暗所笼罩时,她陪他做了一回梁上君子。如果不是他执意要去把银钱拿回来,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了包下他,竟然足足花了九万两! 经过白天的一番打斗,怡春院里狼藉一片,从原本的二流妓院,变成了乞丐收容所,萧倚楼良心发现,给老鸨留下了两万两,剩下的,全部揣进了自己腰包。 从来不知道他竟这么喜欢钱,怀里揣着鼓囊囊银票的样子,标准的小人得志。 这就是她爱的男子,不求荣华富贵,只求一心一意。 “倚楼。”她侧首看他,那张氤氲在月光下的脸,清俊柔和,荡漾着满足的微笑。 “干什么?”他宝贝地抱紧双臂,“这些银票现在是我的,你不能抢。” 她扑哧一笑,牵过他的一只手,牢牢握在掌中:“我不要银票。”用力捏了捏他的掌心,别有深意道:“我只要你。” 他略显恼怒地等了她一眼,却反手将她握牢:“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把我当什么了?” 这话说的,怎么跟赝月一个调调:“当什么?当然是我的男人。”用力一扯,在他靠向自己时,快速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眯起紫色的眸,薄唇向两边拉开,萧大公子既不羞怯,也不恼怒,“从今天开始,不管你要做什么,都不许离开我,生也好死也好,我们永远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她应得爽快,生死相随,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吗? 他脸上的笑意终于完全展开,一双紫眸熠熠生辉:“回去再罚你。” 她斜挑眉梢:“罚我?指不定谁罚谁呢。” “这次我可不会让着你了。” “倚楼,你又把我的台词抢走了,应该是我不会再让着你。” “说大话谁不会,你以为我会怕你?” “怕不怕现在说了不算,等你向我求饶的时候,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大话了。” 两人一路拌嘴,时光仿佛依旧停留在两年前,二人初遇的时候。不,准确说,是她初次遇见他。 时间真是一个奇妙的东西,谁能想到,当初水火不容的两个人,如今会手牵手走在一起,将彼此镌刻进灵魂,至死不渝。 轩辕梦时常早出晚归,大家都习以为常,所有人都认为,今天她依旧会独自一人归来,可当看到与她十指相扣的萧倚楼时,都惊呆了。 白苏望着亲密无间的两人,心中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难过,但看到她脸上愉悦恬淡的笑容时,心里那微不可查的委屈,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爱她,只希望她能快乐,他不想再看到几日前她脸上的那种绝望和颓丧,萧倚楼既然愿意回来,他便应该以笑脸相迎,这不是自己一直期望的吗? 戚如花正在陪小麻子散步,看到她与萧倚楼一同归来,大为惊愕,惊愕中更有崇拜。 这女人厉害啊,才几天时间,就又把一个绝色美男哄到手了,为什么自己就没有她的魅力和手段,只一个小宝贝就折腾得她够呛,就算有心找其他男人,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南宫灵沛的书也快看完了,这几天一直帮着绵儿照顾小丫头,两个大美男围绕在她身边,甭提有多嗨皮了,找爹爹的事,早忘了九霄云外去了。 “妈咪妈咪,绵儿哥哥今天又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小丫头远远就看到她,小短腿一迈,旋风一般朝她飞扑而来。 望着面前小小的一团,萧倚楼神色变了又变,小丫头笑起来太像一个人,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也是恍然间发觉的。 哄完小丫头,轩辕梦这才转头道:“倚楼,我们走吧。” “梦……”他眉心紧蹙,欲言又止。 看他那副纠结的表情就知道他想问什么,幽然叹口气,指指前面:“一言难尽,这里不方便谈话,跟我回屋,我全部告诉你。”她不想瞒他,也没必要瞒他,有些事情,是该到开诚布公的时候了。 房内,一灯如豆。 两人相对而坐,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缘打转,酝酿了许久,才轻声开口:“孩子的父亲,是邵煜霆。” 虽然早就猜到,但听她亲口承认,还是不免惊讶:“是他?”怎么会是他?萧倚楼怎么也想不明白,孩子的父亲,怎会是恨她入骨的邵煜霆。 望着杯中茶水,她又是一叹:“当初流落街头,是他收留了我,虽然他很霸道,为人处世也很让人讨厌,但……不可否认,若是没有他,说不定我根本活不下来。” “然后……你就爱上他了?”这句话,问的艰难。 她原本低着头,闻言后猛地抬眸,眼底频闪,终于笑出声:“如果我说,是他强迫我的,你信吗?” “我信。” 她的回答,亦让她惊讶:“我说什么你都信?” “你有必要骗我吗?”一句淡淡反问,问得她哑口无言。 托着腮,她一手握着茶杯,轻轻摇晃:“男欢女爱,虽然是身体上的享受,但若是没有感情在其中,就成了一种折磨。也许他觉得吃亏的是自己,但我却不这么想,但凡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那就是吃亏。” “为什么要生下孩子?”若没有爱,怎么可能会为一个不相干的男人诞下子嗣。 “孩子是我的,跟他有关系吗?”理所当然的反问,也将他问得哑口无言。 一阵沉默,他蓦地抢过她手里的茶杯,一饮而尽:“这两年,你是怎么过的?” “或许是老天也不忍心亡我吧,因祸得福,我反而得到了一些生命中最宝贵的东西。”又重新拿了一只茶杯,注满茶水,面对烛火,她将自己如何逃出皇宫,又是如何遇到邵煜霆,最终漂流到孤岛上与穆采颐相依为伴的经过,缓声道来。 听完后,萧倚楼久久不语,轩辕梦不知他又在想什么,刚想询问,他忽地起身,“我为你弹奏一曲吧。” 好久不曾听到他的琴音了,倒是想念的紧,她微微一笑,点头道,“求之不得。” 好琴,一定要陪好的琴师,空灵清雅的音符,在那修长的指尖下缓缓流淌,如同温柔的春风,沁人心脾。 似烟漂泊的往事,随着幽远绵长的琴音,一点一滴浮上心头,那些或开心,或悲伤的回忆,盘旋着,舒缓着,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夜里,如流水般静静流淌。 她起身,自他身后拥住他:“倚楼,你会怨我吗?” 他停下弹奏,手指随意拨弄琴弦:“怨你什么?” “多情,花心,食言而肥,自以为是。” 他低声轻笑,“你不说,我还真不知道,原来你有这么多缺点。” “我又不是圣人,当然会有缺点,你快说,你到底怨不怨我?” 他忽地绷起脸,在她手背上捏了一把,“怨,当然怨!你这狠心的女人,为了云锦,连我们之间的承诺都不顾,我等着你来娶我,可这一等,只等到了你的死讯!” “倚楼。”她缓缓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哽咽道:“对不起。”虽然说一万个对不起,依旧无法挽回自己对他的伤害,但她现在只能说这三个字。 “说对不起有用吗?”他转过头,眼神带着控诉。 她垂目,声音小小的:“没……没用。” “既然没用,那就要用别的方式来做补偿。” 盯着他认真的眼眸,她恍然醒悟,原来自己又掉进他挖好的坑里了。 “你又在耍我?” “别管我是不是在耍你,你只要回答我,你答不答应就行?” 他眼中有小小的倔强,似乎她不答应,他就誓不罢休,妥协一叹:“你知道的,不管你提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你。” “什么都行?”他眼里闪过一小簇光芒,怎么看怎么诡异。 可不答应行吗?别说他不肯,就是自己的心,也不会让她拒绝的:“你说吧,想让我怎么补偿你,只要我能做到的,我全都答应你。” 他转过身,一字一句道:“我要一个孩子。” “什么?” 他知道她听清了,只是在故意装作不知,清了清嗓子,重复一遍:“我说,我要你为我生一个孩子。” “倚楼,这件事……”千算万算,没算到他竟然想的是这个,还以为他又要在上面一次。 “梦。”他打断她,不给她拒绝和犹豫的机会:“你问我想要什么,我明确的告诉你,我想要的,就是这个。” “倚楼,我们还有大把的时间,何必现在就要孩子。” 他神色哀戚:“梦,我真的怕了,怕你会再一起离我而去,你就像翱翔天际的苍鹰,不会永远固守一个地方。我想要一个孩子,哪怕你离开我,忘了我,都没关系,只要有这个孩子,我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你在说什么!”才重逢,他却已经想着分离,骄傲如他,何曾如此惶惶不可终日。 “梦,不是我想与你分开,我只是害怕而已。”他倾身,双臂换上她的腰,将脸贴在她的小腹上:“我也不瞒你,看到你身边有这么多优秀的男人,我吃醋,我嫉妒,我难过,我生气。”在说着这种表露内心私欲的话时,他一点也不感到自卑和羞怯,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敢爱敢恨,从不隐藏自己的心意:“梦,我就想要一个孩子,你和我的,万一哪天你不爱我了,我也不至于过得太绝望。” 她简直哭笑不得:“倚楼,我怎么会不爱你。” “世事难料,我这是未雨绸缪。” 她突然有些烦躁,重逢的喜悦还在心里化开,便被分离的恐惧所冰冻:“倚楼,我发誓,此生此世,我都不会离开你。” “既然你爱我,给我一个孩子有何不可?”他抬头,紫眸像浸了水一样剔透。 这分明是挑逗,赤裸裸的挑逗:“倚楼,这就是你的决心吗?” “是。”他连想也不想,重重点头。 望着他眼底的坚决,她知道,再怎么劝都不会有用。她是那么了解他,对于他的说一不二,她一向难以招架。 “好,我答应你。”不是不忍心,而是知道无可避免。 她之前就说过,她爱他,无论为他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那来吧。”他起身,紫色的衣袍划过椅子扶手,流水一般的顺滑,突然自他肩头落下,又是由明紫到雪白的转变。 她双目圆瞪,这……这家伙竟然不穿亵衣! ------题外话------ 你们都觉得这是虐,我说这是宠,事实上这根本就是找抽o()o有关读者调查,只是个单纯的气人考察而已,就像选秀节目,拿第一名的,未必就是网络人气冠军,不要太纠结那个啦。下集预告:我觉得……还是什么都不说了吧,保持神秘。 第121章 三人一台戏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甚至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那抹醉人的风景,便在眼前舒展开。(..tw好看的小说) 清丽魅惑的容貌,劲瘦有力的躯体,情深似海的眼神……她几乎要怀疑,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还愣着做什么?”他转身,朝床榻走去,留给她一抹充满遐想的裸背。 之前是想化身野兽,将他吃干抹净,但当他真的一丝不挂站在自己面前时,她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抱他的勇气。 “嗯?”他已经走到榻边,却不见她跟来,疑惑回眸:“怎么了?我都脱成这样了,还引不起你的兴趣?” 她耸耸肩:“你把最有意思的部分都省略了,我又怎能提得起兴趣?” 他迷惑,目光在褪下的紫衫上来回扫视:“需要我再穿上吗?” “算了,脱都已经脱了,无需多此一举。”她走到他面前,伸展双臂,扬起下巴:“更衣。” 他闷笑:“你真把自个儿当主子了。” 她剜他一眼:“我是你的妻主,夫侍给妻主更衣是天经地义的。” “好,为夫遵命。”她能为他做尽一切,他也能为她放下一切,包括尊严和骄傲。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衣带上来回穿梭,比起穿衣,他更擅长解衣。 当外衫褪去,只剩一件月白素色的肚兜时,一截藕臂,蓦地攀上他的肩头:“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你说你就是死,也不会出卖人格自尊去侍奉我。” 他手指微动,拉住她背后的系带:“第一次见面?不是你偷偷跑去温泉偷看我们洗澡那次?” 她一怔,猛然察觉自己的失言。 对她而言,那是第一次见面,对他来说可不是第一回了。 “什么叫偷看你们洗澡,男人的身子,不都长一个样,有什么好看的。”她撇嘴。 “是吗?”他猛地扯开她肚兜的系带,目光放肆的游移在她胸前的美景上,“其实女人的身子,也都一个样。” 她大方给他看,不遮不掩:“你还看过哪个女人的身子,嗯?”故意用威胁的口吻道:“不想受苦的话,就给我从实招来。” “你这自私的女人,你离开我两年,难道就不允许我找其他女人?” “敢找其他女人,我立马阉了你!”为表严重,她故意用膝盖顶了顶某处。 他一声闷哼,本能地向后退去,“两年不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流氓。” “女人不坏,男人不爱,别口是心非了,你就是喜欢我的流氓!”纵身一跃,正好他把压入床榻。 没有衣料阻隔,身体的每一个触感都十分敏锐,他边笑边喘着粗气:“真拿你没辙。” “告诉我,为什么要骗我?”她板起脸,手指在他胸口上用力一拧。 他倒吸一口冷气:“我、我骗你什么了?” “恢复记忆的事。”这厮还想跟她装傻! “你为什么老是揪着这件事不放。” “因为我讨厌欺骗。”她眼神沉肃,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你可知,当你用陌生的眼神看着我,说你不喜欢我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吗?那时候我就在想,万一你永远都记不得我,我要怎么办?是继续缠着你,强行娶你过门,还是放手给你自由。” “你真的这么想过?”听她说“放手”两字,心不由得狠狠一颤,若她真的放手……他闭上眼,不敢想象。 她低头,在他唇上用力咬了一口:“现在知道害怕了,当时为什么要那么做,就不怕我真的放弃?” “怕,当然怕。” “那为什么还要瞒着我。” 他深吸口气,并不睁眼:“梦,若不是因为我的失忆,你会花尽心思,每日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吗?” 她沉默,不是不知该如何回答,而是自己的回答,必然不能让他满意。 他豁然睁眼,唇畔溢出一抹苦笑:“梦,正因为我太了解你,所以也才不想告诉你实情,说我自私也好,我行我素也好,我只是想多过几天与你朝夕相处的日子。” 责备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她欠了他太多,仅仅几日的讨好相伴,并不能弥补什么。她生气,是因为害怕,怕他一辈子想不起自己,怕他一辈子不肯接受自己,怕她与他之间的感情,就此烟消云散。 摩挲着他的脸庞,柔声问,“什么时候恢复的记忆?” “就在我登徒子被调戏,你出手教训她们时。” 她思绪一转,目光落在他清透的紫眸上:“是不是想起了那次在五菱你见死不救的事?” 他磨牙:“你就不能别再说见死不救这四个字?” “怎么?自己的做过的错事,还不许我提了?” “那都是以前了……”声音有些小,明显底气不足。 她等着就是他的愧疚,手指穿过他如云的发丝,抽走绾发的簪子:“倚楼,给我。” 情欲上涌,他却念念不忘一件事:“我……我要在上……” 她吻住他的唇,封掉了他后面的言语:“没得选择,想要孩子,就给我老实躺好。” 不用他做出让步,她娴熟的技巧,就已经让他欲仙欲死,哪里还记得什么上下,只睁着水润氤氲的眸,无助的喘息,“梦,梦,抱紧我……” “倚楼,你是我的,谁也别想抢走。”激情的愉悦中,她俯身在他耳畔,将声音凝成一束,清晰地送入他的耳中。 他与她紧密贴合,轻微蠕动着唇,声音虽小,她却听得一清二楚:“我是你的,永远都是你的。” 他是她的…… 彻彻底底属于她。 终于不用再忍受那些或觊觎或淫靡的目光,这只花孔雀的美丽,永远,只为自己一个人绽放。 …… 自发现萧倚楼失忆后,她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就连吃饭,嘴角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之前还觉得老天待她不公,而现在,左白苏,右倚楼,左拥右抱好不快活,这才认为,其实老天对她真是好得没话说。 没有忘记要带萧倚楼去镇里做衣裳的事,这日用过午膳,她将五个男人召集在一起,每人发了一顶帷帽,说了些注意事项,然后便带着美男五人组,浩浩荡荡下山去了。 事实证明,男人长得太美确实是种罪过。当五人将帷帽一起摘下的瞬间,小小的成衣铺,仿佛一下子承载不了这么耀眼的光辉,马上就要被撑爆了一样。不论是顾客,老板,还是制衣的师傅,统一一个表情,那就是惊艳,绝对的惊艳! 望着众人形色各异,但同样吃惊痴迷的眼神,轩辕梦大感不爽。 突然后悔带五个人一起下山了,他们五人,随便拿一个出来,那都是风采卓绝,独一无二的大美人,更别说五个一起出现了。这光芒太盛,她都要怀疑,是不是有一束金光,正从这普通的成衣铺里冲天而上,直达云霄。 为每个人添置了三套衣裳,无视白苏和萧倚楼想逛街的提议,半逼迫半诱哄地带着五人组原路返回。 逛街?开什么玩笑,这五人一起出去逛街,就像抬着五颗超大型的夜明珠在漆黑的夜中行走,存在感太大,还是等易容后再出来吧,最好把这五个画成超级无敌丑八怪,这样才不会遭到人们的注目。 走在打道回府的路上,正巧经过金三娘的赌馆,门口的伙计看到她,拼命打眼色,轩辕梦知道定是金三娘得到什么重要的消息了,瞅了眼身边的美男五人组,有些为难。 那可是赌馆啊,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带他们去那里,不太好吧? 可那伙计的眼睛都快挤抽了,可见这事的紧急性和严重性。 略一思索,决定还是去看看吧,身边这五个人,除了绵儿和南宫灵沛手无缚鸡之力外,其他三人都有能力自保,应该不会有事。 迈入赌场,嘱咐萧倚楼带着四人在角落里等她,又反复道了几次小心,这才跟着伙计来到后堂。 金三娘一见她,就递给她一张羊皮纸笺,接过纸笺,快速一扫,愕然道:“轩辕慈要派人护送机密信函去宛东?” 金三娘点头:“此事非同小可,密函是送给宛东君主的,我猜一定不是求合信,姑娘认为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她这个时候,派人送机密信函给宛东君主,实在可疑。” “一面与昊天联盟,一面又暗中与宛东联络,轩辕慈的目的,恐怕不简单。” 将羊皮纸笺攒成团,扔到香炉中,“知道是什么人来互动这份机密信函吗?” 金三娘早就打听好,立刻回道,“她会派出五路人马,只有一路是真的?” “哪一路?” “月影山庄。” 月影山庄?怪不得,最近小镇上道出都是月影山庄的人,原来是替她护送机密信函啊。 “把路线告诉我。”既然金三娘查出由月影山庄来护送信函,就一定也查出了她们要走的路线。 果然,金三娘将一份简易地图递给她:“全都在这上面,包括另外四路朝廷人马。” 金三娘做事不是一般的稳重仔细,她收起地图,由衷道:“三娘,多亏有你,谢谢了。” 三娘微微一笑,“姑娘不必客气,三娘早就说过,只要姑娘一声吩咐,三娘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原本想豪迈地说一句,“我们是朋友,别这么拘泥。”可话到嘴边,却是脸一红,“三娘,那个……我最近手头……有点紧。” 三娘听罢,不由失笑,伸手拿过书架上的一叠银票:“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这次连盒子都不用,反正她要的是银票,对此两人都心照不宣。 接过银票,不好意思笑了笑:“三娘,你真是个好人。” “姑娘怎么像小孩一样,这钱本就是你应得的。”三娘朝门外看了眼:“姑娘还是快走吧,再不走,你的哪位公子,就要把赌坊的钱全赢走了。” “啊?”她眼露困惑,不明所以地往外走。 到了赌坊大厅,差点被眼前一幕吓成心肌梗塞。 五个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把帷帽全都拿了下来,以南宫灵沛为中心,全都围在赌桌边,血瞳甚至半蹲在椅子上,一脸的兴奋。 靠!这又是在闹哪样! “快开!快开!”响亮的呼喝声惊天动地。 南宫灵沛面前微笑,望着眼前骰盅,悠然自得,负责摇骰子的哪位,脸白如纸,双手死死摁在骰盅上,就不开。 轩辕梦走过去,朝台面瞥了眼:“怎么回事?” 血瞳拉着她,兴奋道:“南宫真厉害,猜什么中什么,这才几把,我们就已经赢了两百万两!这把压的是小,肯定还能赢。” 话音刚落,骰盅被打开,众人全都伸长了脖子,朝三个骰子看去。 三,三,三。 三个骰子,每个都是三点,不但是个小,还是个豹子,一赔十八,庄家脸上血色尽失,只看了眼那三个骰子,一口鲜血喷出,昏了过去。 妈呀,这要出人命了。 轩辕梦连忙扯了南宫灵沛一把,“赶快走!” 血瞳乐呵呵地在后面收钱,“别走啊,钱还没拿呢。” 拿?拿个头啊!这里发生的事,很快就能传到轩辕慈耳中,南宫灵沛百猜百中,对方不难猜出他的身份,此时不走,难道等着她派黑甲骑兵来剿灭自己? 血瞳这厮比萧倚楼还贪财,衣襟里揣着满满的银票,甚至有几张露出一角,被风吹得哗啦啦直响。 该死的,血瞳发疯倒还情有可原,怎么一向稳重的南宫也跟着他们一起疯?还有绵儿,他也一向很稳重,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全都跟她作对,想气死她不成! “梦,你生气了?”南宫灵沛侧眸望着她,她的所有情绪,他都可以清晰感知。 她不语,因为她确实很生气,但又不忍心责怪他。 因走得太快,南宫灵沛跟不上她的脚步,突地一个趔趄,轩辕梦连忙伸手扶住他:“没事吧?” 他摇摇头,眼中带着一丝忐忑望向她:“还以为你不会管我。” “我是不想管你的,但你摔了,我还要为你找大夫。” “我就是大夫,不需要另找。”白苏的声音从一旁传来,他紧紧挽住她的手臂,十足孩子气的举动。 南宫灵沛推开她的手,自己站稳:“对不起,是我自己想去玩的,跟他们没关系。” “你别把他人的过错往自己身上揽。”最看不得的,就是这种老好人情怀。 “不,他说的没错,确实是他主动提出要去赌骰子,我附议而已。”这是萧倚楼的声音,带着一丝散漫。 她无奈扶额:“你们是故意的吧。” “谁让你有事总瞒着我们。”萧倚楼的视线,在白苏紧抱她的臂膀上来回扫视。 抬头望向他,看向他略显促狭而又微恼的眼神,是不是接下来,要举行一个三堂会审? “你们想知道什么?”真是败给他们了。 萧倚楼跨前一步,占据了轩辕梦另一侧身体的位置,“你在计划什么?” “没什么,复仇而已。”这个理由,具备充足的可信度。 白苏信了,绵儿信了,血瞳也信了,南宫灵沛虽对她要做的事了如指掌,但他却缄默不语。 萧倚楼轻哼,明显不信的态度:“你别想再敷衍我。” 她挑眉,带着恰到好处的不解:“敷衍?难道你觉得,我不想复仇吗?” “这不是你的主要目的。” 呵,她都要怀疑,萧倚楼这家伙,是不是也和南宫灵沛一样,能读懂自己的心思。“倚楼,我喜欢笨笨的男人。” “像他一样?”毫不客气地伸手指向血瞳。 血瞳一愣,似乎没弄明白为什么他会突然将矛头指向自己。 看着萧倚楼傲慢的神态,再看看血瞳呆傻的样子,轩辕梦终于忍不住笑出声:“倚楼,欺负比自己弱的人可不是英雄好汉所为。” 他又是一哼:“我又不是英雄好汉,不用拿这种话来框我。”他抓住她的手,依然是十指相扣,“告诉我,你知道我的脾气,没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左看看,白苏一脸严肃,似乎与萧倚楼站到了统一战线上,右看看,算了,别看了,他刚才都说了,自己不告诉他实情,他就打破沙锅问到底。 再看看绵儿,虽然他的脸上的表情没有白苏那么坚决,但从他抿唇不语的态度上看,他似乎也与萧倚楼结成一伙了。血瞳……血瞳就不看了。 “好吧,反正你们都是要跟着我的,瞒着你们也不是个事。”她沉吟了一下,道:“不过,我们能回去再说吗?” 萧倚楼也沉吟了片刻,最终做出让步:“好,回去再说。” 什么叫做阴沟里翻船?她现在是深有体会。 这帮不让人省心的男人! 原以为告诉他们自己惊世骇俗的计划后,他们要么拼命阻止自己,要么好言劝说,要么表示惊讶,要么愤然指责,可事实上,当她把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道出后,他们的表现竟然是—— “我的草药还没整理好,我先去整理草药了。”这是白苏的反应。 “小湉儿应该已经睡醒了,我去看看,免得她又要哭闹。”绵儿急急忙忙去看小丫头了。 “好困啊,这几天体力消耗太大,我要回房补一觉。”黑心的花孔雀,他体力消耗大?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哇,好多银票,几辈子都花不完!不行,得找个地方藏起来。”血瞳捧着一叠厚厚的银票,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今天都怪我,我……我面壁思过去。”南宫灵沛也急急往自己房里赶,说什么面壁思过,其实是惦着小说的结局吧。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怎么有种自己被冷落了的感觉?这也与预期的结果差太多了吧!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一个人影晃进来,戚如花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谁跟你同是天涯沦落人。”看她的样子,八成是她家小宝贝又跟她闹别扭了。 “你说!”戚如花凑到她身边,悲愤道:“同时女人,差别咋就那么大呢?” “没办法,人比人气死人。”推开她凑上来的脑袋,轩辕梦起身扬长而去。 戚如花盯着她的背影,好半晌后,嘟囔一声:“同是男人,差别咋也那么大呢?” 对于轩辕梦疯狂的想法,大家虽表现平淡,但这正是因为内心过于震骇,所以才需要一个单独的空间,慢慢去接受,慢慢去消化。 在他们忙着平复内心震惊时,轩辕梦则在筹谋如何拦截密函。 为了保险起见,月影山庄计划走水路抵达宛东,要截下密函,就必须在她们登船以前动手,否则,一旦她们转为水路,就算能拿到密函,只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金三娘给的路线图十分精密,连她们在哪里落脚,在哪里打尖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这种庞大如蛛网般的信息网,连她都不免有些忌惮。 从地图上看,月影山庄要走水路抵达港口,必经一座吊桥,那里前后空空,桥面又窄,只能容一辆车通行,在那里下手,是最好不过了。 不得不说,月影山庄的人很聪明,或者说,是轩辕慈很聪明。通常,人们总会把重要的东西,藏在不起眼的地方,越是坚固,越是隆重的场所,就越是不可能藏有重要机密或宝物,这种认知已深入人心,但月影山庄却反其道而行,护送密函的队伍十分庞大,放置密函的马车,也配备有各种机关,由此可见,那份密函对轩辕慈来说,有多么重要了。 这座连接山与山的吊桥离小镇并不远,所以,山庄弟子还都个个都保持着严密的警惕心。 轩辕梦将最后两粒葡萄扔进嘴里,在吐出葡萄籽的同时,红色的身影飞掠而出。 她的速度非常快,就像一道闪电,那些山庄弟子还没看到她是从哪里出现的,就见她已经站在了放置密函那辆马车的顶端。 刷刷刷—— 无数抽剑的声音,在山涧中回荡,惊得鸟雀四散。 可因为马车正好行驶在吊桥中央,大部分弟子只能远远地干瞪眼,无法冲过来,只有近前的几名弟子,挥舞着长剑,被轩辕梦耍的团团转。 手指探向马车的顶盖,轻微的喀嚓声入耳,她连忙一个后空翻,躲过了第一波密集的银针。 看来,想拿到密函,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就在她躲避机关毒针的空当,又是一拨山庄弟子围了过来。这些小喽啰并不是她的对手,关键在于马车上的机关。 从上往下看,一只精美的木匣,正稳稳放置在车厢的中央,她射出手中乌金丝,卷住木匣,正要拉上来,看似普通的木匣周围,却突然伸出无数倒刺,将她的乌金丝牢牢缠在其中。乌金丝异常坚韧,就算用最锋利的刀尖也砍不断,倒刺不停地向内滚动,乌金丝被绞在里面,轩辕梦被那股力扯着向前移动,如论如何都无法脱手。 趁她一只手被困住,四名山庄弟子从不同的四个方向包抄而来,轩辕梦闪身躲避,一掌将第一个袭来的人击飞,抢过她手里的剑,横向一劈,几声闷哼,三人跌落马车。 乌金丝被越缠越紧,轩辕梦知道,若再不赶紧想办法,自己迟早要被卷进去。 看了眼手里剑,剑尖对准倒刺中的缝隙,猛地掷出,剑刃卡在倒刺里,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没几下,剑刃就被崩断,同时缠住乌金丝的几根倒刺也跟着折断,轩辕梦趁机收回乌金丝。 刚收回乌金丝,又有数十名山庄弟子迎上来,这些人数量之多,堪比茅房里的苍蝇。 没时间陪她们玩,探手朝荷包里一抓,挥手洒出,迎上来的弟子也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顿觉浑身酸麻,像是武功尽失的感觉。 有人在跌下的一瞬,看到了红衣女子击中自己的暗器,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根本不敢相信,那暗器,竟是一把葵花籽! 暂时清理了周围的威胁,可以把注意力放到马车内的密函了。 如她所料不错,只要自己拿起那匣子,因重力改变,所有的暗器会一时间齐发,自己就算有三头六臂也别想躲开所有暗器。 既然拿不走,不如将连车带马一起劫走,正准备将想法付诸实践,一道蓝白相间的影子就朝自己袭来,速度如此之快,杀意如此之强,绝不是山庄弟子可以做到的。 心念电转间,侧身回避,脚步还未站稳,一道凛冽的剑气便划过身侧,带起飘飞的衣带。 看来,这两年间,武功有进步的,不仅有轩辕慈,还有殷俐珠。 因脸上带着面具,所以殷俐珠并未认出轩辕梦,但她早已在轩辕慈那里听过红衣银面女的事迹,能从轩辕慈手下救走人,且能毫发无伤地离开,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实力真的很强。但再强,也不会是她殷俐珠的对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眼前这个女人,毕竟是残忍挑断自己手脚筋,给予过她锥心痛苦的凶手,两年后再一次会面,不可能完全做到波澜不惊,但经过短暂的调整,轩辕梦的心境,已趋于平静。 如果可以,她或许会趁这个机会杀了她,多一个敌人,就多一份危险,轩辕慈失去月影山庄,无异等于失去左膀右臂,她不杀轩辕慈,是因为还没到时机,可对于殷俐珠,她可就没有那么好的耐性了。 两人都是武学高手,不需要言语交流,便可以感知到对方身上的杀意。 殷俐珠单手持剑,目光阴冷:“你想杀我?” 轩辕梦勾起唇角,微微颔首。 原本阴冷的目光陡然寒光大盛,如今连轩辕慈都奈她不何,区区一个无名氏,也想杀她,笑话!长剑挽起一道剑花,以惊雷般的力量朝轩辕梦而去。 闪身躲过对方致命的一击,在躲避的同时,轩辕梦开始了反击。 她现在已经能够很娴熟地掌控自己的内力,就如同控制自己的左右手一样。强大的真气,被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道无形的剑气,用力一推,便以更加强悍的气势朝殷俐珠而去。 迅速撤剑,殷俐珠没想到对方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目光再次投向轩辕梦,不得不重新审视。 眼看马车就要使离吊桥,轩辕梦明白,一旦马车走入平地,再想抢夺密函,便难上加难。 今日的主要目的是抢密函,就先放她一马。 看出她心思,殷俐珠蹂身而上,迫使她抽不出身来抢夺密函。她亦明白,只要离开吊桥,不管对方实力有多强,都无法再从自己这里讨到便宜。 殷俐珠的实力也不可小觑,要在短时间内打败殷俐珠抢夺密函,对她来说虽并非完全不可能,却也是难于登天。 为了尽快打败对方,轩辕梦招招狠辣,却也只能将殷俐珠逼退,一旦她抽身去拿密函,对方便会再次阻扰。 就在轩辕梦被殷俐珠牵制,心急如焚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如一只孤鹤,自半空飘落,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法,竟轻松取得了那只装密函的匣子。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人互看一眼,立马飞身朝那青衣男子掠去,到了近处,二人同时一惊。 怎么会是他?邵煜霆! “煜霆,怎么会是你?”殷俐珠代她喊出了心中的惊讶。 男子面无表情,打开匣子,拿出里面的黄色卷轴,便欲返身离去。 咦?这又是演的哪出?难道邵煜霆和殷俐珠不是一伙的?看殷俐珠气急败坏的样子,想想就知两人现下的关系不怎么融洽。 殷俐珠已经向邵煜霆追去,她狠狠拍了拍脑袋,也赶忙紧追而去。 看什么热闹,自己就是热闹的一份子,不赶紧追,密函就要落入他人手中了! “煜霆,这份密函很重要,你不能带走!”拦在邵煜霆面前,殷俐珠目中既有痴恋,亦有愤慨。 邵煜霆神色冰冷,也不说话,反手抽出腰间软剑,直取殷俐珠的要害。 “煜霆,你!”比起丢失密函,邵煜霆冷漠的态度,更让她绝望愤怒。 轩辕梦紧跟而至,正巧看到两人拔剑相向的一幕,“哧”的一声就笑了出来。 今天这场戏真是太精彩了,好久都没有看到过这么有趣的戏了,若不是自己也要抢夺那份密函,她真想泡一壶茶,端一盘点心,再搬个小板凳坐一旁悠闲看戏。 第122章 要杀要剐他奉陪 吊桥两边的路都很窄,被马车占据大半,几乎无法通行。 邵煜霆要在两大高手同时夹击下拿走密函是根本不可能的,但轩辕梦和殷俐珠是敌人,两人并不打算联手,这就给邵煜霆创造了全身而退的机会。 吊桥承载了马车和三人的重量,已经开始摇摇欲坠。殷俐珠处处手下留情,并不对邵煜霆使杀招,可邵煜霆却不怎么领情,下手狠厉,招招直取要害。 啧啧,这场戏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轩辕梦忽然觉得,就算自己不杀殷俐珠,她活得也不怎么痛快,深爱的男人不但不爱她,反而想方设法要置她死地,这种惩罚对她来说已经很重了,比死要难过上千倍。 两人的争斗正值白热化,轩辕梦决定冷眼旁观,等他们鹬蚌相争后,她这个渔翁再捡现成的。 可现实永远不会那么称心如意,也不知是殷俐珠太过手下留情,还是真的不是邵煜霆的对手,密函竟然被邵煜霆给抢走了! 生怕眼前一幕是两人联手演的戏,轩辕梦无法再做壁上观,只好选择出手。 这是她与他的第一次交手,冰寒而凛冽,刚毅而决然,他的武功路数一点也不花俏,每一招每一式,都只为了将敌人打倒,快且准!轩辕梦发现,与他交手,必须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稍有疏忽,便会一败涂地。 只是他的速度还不够快,轩辕梦趁他换招的空隙,一脚踢上他的腹部,顺势抢走了他手里的密函。 密函虽然到手,可面对前后夹击的状况,她还是颇感头疼。 殷俐珠对她可不会手下留情,在她马上就要跃出吊桥时,殷俐珠提剑而来,漫天剑影,如碎玉冰泉,在她眼前划过,要不是反应及时,此刻她早被切成肉泥了。 当时她只考虑这里方便下手,却忘记了一件事,自然形成的天险对她有利,对敌人也同样有利,此刻她就被困在吊桥中央,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但如此,还虎狼夹击,要想全身而退,怕是不容易。 同一时间,身后的邵煜霆和前方的殷俐珠同时向她攻来,一时间,她竟不知要先对付哪一个才好。 本能的反应,先抛起密函,急速后撤,一掌击向从后方袭来的邵煜霆,再借力前冲,躲过殷俐珠的剑气,用乌金丝缠住她,趁她不得动弹时,接住密函,然后越过她,直奔对面的山峰。 一切掌握得刚刚好,可不料,在她即将冲向对面时,一支羽箭摩擦着空气,携着巨大的嗡鸣声朝她疾射而来。 回头一瞥的刹那,她几乎捏碎手里的密函。 又是他!七皇子!不,现在是尚书之夫了! 没想到随行的还有他,看来金三娘的情报网,也并非是无所不能。 一支箭矢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威胁,但这一缓,原本被她甩远的殷俐珠再次追了上来。几番交手下来,谁也没占到便宜,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悬崖,轩辕梦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抱着密函从桥上跳下去。 前路被殷俐珠封死,被她逼退的邵煜霆也紧追而来,三个高手,为了一卷小小的卷轴大打出手,场面是前所未有的混乱。 总之,拿到卷轴的人,就要遭受两个人的共同攻击,卷轴来回易主,就是没有人能将其从这座桥上成功带走。 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殷庄主,密函绝不能落入贼人手中,你还不点燃引信!” 是七皇子!引信?点燃引信? 轩辕梦直觉不妙,突然觉得,刚被自己夺回到手里的密函是那么的烫手。 殷俐珠眉心一蹙,在看向邵煜霆的时候,露出为难的表情。 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既然派月影山庄护送密函,又有七皇子随行保护,可想而知这份密函的重要性,哪会这样被自己轻易得到。 难道手里的这份密函…… 来不及思考,在殷俐珠手指微动的刹那,便将密函掷出。 好戏没看成,自己却给别人演了一出好戏。 淡淡的硫磺味窜入鼻腔,不妙的念头刚在脑中滚过,就听“轰隆”一声,仿佛整个山体都随着这惊天的爆炸声而晃动。 这次是不想跳桥也要跳了,浓密的烟雾腾起,木屑的碎片四散飞溅,有一片甚至擦着她的脸颊飞过,火辣辣的疼。 山崖不知有多高,也不知山崖下是密林还是平地,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她想的竟然不是自己会不会死,而是掉下山崖后,能否也能像武侠小说中的主人公一样,得到绝世秘籍,或旷世宝藏,绝色美男也行呀。 但她的想法毕竟是虚无的,当冰凉的河水漫上身体,将呛鼻的硫磺味掩盖时,她就知道,这只是一次普通的落崖,不但密函没有夺到手,还被灌了几口味道怪异的河水。 为什么每一次遇到邵煜霆都这么倒霉,自己一定和他八字相冲,两人只要搁一块儿,那就是哈雷彗星撞地球,一辈子一次的奇迹! 郁闷…… 拖着沉重的身子爬上岸,没好气地瞥了眼紧跟身后的人。 其实他也没比与自己好多少,再怎么有气质的人,被脏水一泡,什么气质什么都没了。 这次谁也没占到便宜,就当是活动了一下筋骨吧。 看了眼高高的山崖,轩辕梦决定还是走上去,免得掉下来又得灌一回污水。 至于身后这家伙……能甩多远就甩多远,看到他就来气! 刚转身,一个低磁的声音便传入耳中:“站住。” 站住? 他以为他是谁?玉皇大帝吗?呸!天王老子也别想命令她!今日不同往昔,他若再敢用强,她不介意送他一记佛山无影脚,让他尝尝鲜。 脚下不停,可身后的人却并不打算善罢甘休,一道青影在眼前闪过,沉静深邃的黑眸近在眼前。 她双臂环抱:“你想怎样?” 他不语,目光紧紧盯着她被面具遮盖的脸庞。 “这两年中,你去哪里了?” 心头猛地一咯噔,下意识抚上面颊:“你在说什么?”他不可能会认出自己! 他又往前走了一小步,目光越发深邃,雪亮明晰,令人不敢直视,“为什么要夺密函?” 她已经可以确认,他早认出了自己,她只是不明白,连恨自己入骨的轩辕慈都没认出她来,邵煜霆是凭什么认出的。“这与你无关,让开!”说罢,毫不客气地抬手往他身上挥去。 掌心还未触碰到他,就被牢牢攥住了手腕:“朝廷的事,你不要插手。” 她冷笑,眸光冰冷:“你有什么资格管我?” “这是警告,不是儿戏!” 用力抽回手腕,她笑得越发冷澈:“我也警告你,我的事你少管,我的脾气不好,惹怒了我,有你好看的!” 这张脸太熟悉了,尤其那双眼睛,与女儿的真像。这简直就是一种无形的折磨,对他出手,如同对自己最爱的人出手一样。 她恨这种感觉! “轩辕梦!”即便暴怒,他的脸上也是没有表情的。可当他用严厉的口吻唤出她名字的霎那,她明显看到他眼中有一抹摇曳的流光一闪而逝。 她下意识后退,没有其他理由,只因为她讨厌面对他。 一看到他,就会想起两年前自己的无助,他的酷戾,还有那激烈的纠缠欢爱。 他一直都想折辱她,想将她踩在脚下,想控制摆布她的命运,可她偏不,两年前他没能如愿,两年后更别想! “轩辕梦,看来你根本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他的声音很好听,却永远如冰玉般阴寒。真是搞不懂,殷俐珠怎么会喜欢这种男人。 不过,偶尔他也会露出温和的目光,就似两年前,他对她说,人活着,总要戴上面具,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既然是痛苦的事,怎么忘都忘不掉,不如永远都不要去想。 脚步不自觉停下,她转头,口吻漠然:“邵煜霆,有件事我想你弄错了。两年前,你我之间就已经再无瓜葛,你没有任何资格命令我。再者,如今的我,也不是两年前那个需要你来同情的可怜虫,我不需要你的提醒,也不想听你的警告!” 总觉得只要面对他,自己就会失去引以为傲的从容,她完全可以转身离开,以她的轻功,可以在片刻之内将他甩得远远的,可不知为什么,她却要停下来,听他说这些引得自己大动肝火的话,又要用冷漠甚至决绝的话语来驳斥他。 她和他,有过最亲昵的肌肤之亲,可两颗心,却隔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 深吸口气,不等他回答,便转身朝前走。 她今天真的是失态了,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心情。 身后衣袂声翻飞,那抹青色,再次出现在眼前。 她的耐心,终于被逼至临界点:“邵煜霆,你有完没完!我明确地告诉你,我讨厌你,只要看到你,我就觉得恶心!我不出手不代表不敢,我只是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你最好立刻让开,永远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如果你想报仇,就光明正大地来找我挑战,生死有命,届时我必定不会手软!” 从来没有这么愤怒过,她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冲着他大吼大叫,可眼前的那张面庞,刀削斧凿般深刻,却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骂着骂着,竟然连怒吼的力气都没有了。 最终,她停了下来,心中连连苦笑。 真是痛恨啊,痛恨这样的见面,痛恨这样的自己。 “我想看看你的脸。”沉默中,他蓦然开口。 她讶异,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内容。 他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径自伸手,朝她面颊上探去。 她用力打开他的手,阻止了他的窥探。 他瞳眸淡然,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没有半分悸动:“你真的想要那份密函?” 她再次愕然,这人话题转变的也太快了吧。“不需要你来操心。” “天下即将大乱,你最好不要搅扰到这些是非中去。” 她觉得他的话真是可笑,这算什么?警告?还是关心?忍不住笑:“你这么说,是在帮我,还是在帮殷俐珠?” 他面容依旧平静,不管她如何讥讽,他都不会有半点情绪波动:“两年了,你还是没有学乖。” “邵煜霆!”自己激不起他的怒火,他却可以轻易激怒她,“别表现得你很懂我,我说过了,我讨厌你,如果知道今天抢夺密函会遇到你,我就是死也不会来!别再考验我的耐心,我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你惹火了我,我就把你的将来搅得一塌糊涂,让你活着比死还难受!” 他垂目看她,双目轻眯,只回以淡漠的三个字,“我奉陪。” 奉陪?奉你妈个头! 两年前她就被他气得快发疯,两年后,她又成了他的手下败将。这个男人,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天下间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与他无关。 她讨厌他这副面孔,讨厌他的冷淡,与他相比,自己显得是那么不冷静,那么冲动。 既然没有感情,也不知何为喜悦,何为痛苦,又何必与自己纠缠不清?难道打败自己,让自己臣服于他,对他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 真是个变态。 深吸口气,平缓了内心无端而起的火焰,片刻后,她幽然沉静道:“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挑断你的手脚筋,将你困在太女府三年,你欣赏足了我的落魄,也用最屈辱的方式践踏了我的尊严,你与我之间,早已扯平。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纠葛,就这样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们不是仇人,亦不是朋友,今日分别,就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下回你若再坏我大事,我绝不会手下留情。” “等等!”才一转身,某人毫不客气的话语又一次传来。 她忍着发飙的冲动,冲他淡然微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现在就想报仇?” 他不语,只走到她面前,猛地牵起她的一只手,她下意识想抽回,可无奈他握得死紧,仿若要捏碎她腕骨一般。正当她思索要不要给他一掌时,却见他从怀里取出一卷明黄色的卷轴,塞到她的掌心:“这份才是真正的密函。” 望着手里的卷轴,她脑子一懵,大脑瞬间空白。 现在怎么办?狠狠打他一掌,还是不屑地把密函丢掉,或者诚恳地说句谢谢? 尼玛!哪一种都合适!打他没必要,密函不能扔,说谢谢?那还不如杀了她。 在她呆滞的目光中,青色的孤鹤腾空而起,等她回过神时,早已不见了邵煜霆的踪影。 谁能告诉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恍恍惚惚回到军寨,一路上,满脑子都是邵煜霆古怪的行为。 他到底是在阻止她,还是在帮她?对于他的目的,她真的迷茫了。 明黄的密函放在桌子上,迟迟未动。 不是她怀疑密函的真假,而是今日发生的一连串事情,让她没有心思去看那份密函。 “砰”的一声,门被人从外大力撞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扑在她怀里,指着头上五彩的花环,兴冲冲道:“妈咪快看,这是绵儿哥哥给我编的花环,漂亮吗?” 小丫头笑起来真可爱,尤其是颊边的两个小酒窝,还有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 眼睛…… 以前不觉得,自从今日重遇邵煜霆,越发觉得她这眼睛与他相像,当小丫头望着她时,恍然中,她竟有种邵煜霆在看着自己的感觉。 “妈咪妈咪,你怎么不说话!”小丫头见她不理自己,拽着她的衣摆拼命摇晃,小嘴撅得都可以挂酱油瓶了。 轩辕梦回神,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膝上:“嗯,花环很漂亮,不过我的小湉儿更漂亮。” 小丫头乐得咯咯直笑,搂住轩辕梦的脖子,撒娇道:“那妈咪也给我编一个花环好不好?” “妈咪编的没有绵儿哥哥编的好看。”她这是实话,绵儿的手很巧,她根本做不来这种细活。 小丫头原本还兴高采烈,突然小脸一垮,拽着花环不吭声了。 轩辕梦忙亲了亲她的小脸蛋,柔声问:“怎么了,小湉儿生气了吗?” 小丫头倚在她怀里,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妈咪,为什么我没有爹爹?” 轩辕梦脸上笑意一僵,怎么搞的,又提起爹爹来了。 “小湉儿怎么会没有爹爹,对你好的哥哥,全是你的爹爹。” 小丫头摇头,可怜兮兮道:“不是的,他们不是我的爹爹!” 轩辕梦奇怪,小丫头这么肯定他们不是她的爹爹,难道是知道了什么?“小湉儿怎么知道,他们不是你的爹爹呢?” “因为他们长得跟我不像!” 心头一跳,手臂下意识圈紧怀里的小身子:“谁跟你说的?” “大家都这么说。”小丫头虽然只有两岁,却比猴还精。军寨里的人,虽然不会当着她的面说,但偶尔会私下里议论,也不知怎么被小丫头听去了,竟被她记在了心里。 轩辕梦笑笑,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解释道:“那是因为小湉儿还小,等你长大了,才能看出你和爹爹们到底像不像。” “可二狗哥哥也很小,他就跟他爹爹特别像!”二狗是义军里一名士兵的孩子,比小湉儿大一岁,整天在后山沟里玩泥巴。 “二狗是男孩,所以跟他爹爹像,小湉儿是女孩,你们不一样的。” 小丫头毕竟小,好糊弄,三言两语就骗过去了。 终于破涕为笑,小丫头从她膝上跳下,“我让绵儿哥哥也给妈咪编一个漂亮的花环!”说着,兴高采烈跑出房间找绵儿去了。 呼……小丫头虽小,但也不是好糊弄的,随着她一天天长大,她的疑问会越来越多,真怕哪天就瞒不住了。 无意间,目光掠过桌面上的密函,轩辕梦伸手,缓缓打开。 饶是她早就做好的心理准备,也万万没想到,轩辕慈竟会这么卑鄙。 明里与昊天结盟,共同抗敌,实际上却暗中与宛东君主联手,企图瓜分昊天。 祁墨怀啊祁墨怀,以你的心智,怎会如此轻易就相信轩辕慈呢?记忆中,那是个沉稳安静,看似无欲无求,却野心十足的男子。他的聪慧与谋略,全都隐藏在了那儒雅清润的外表下,他并不可怕,却能让人防不胜防。她突然有些期待,在得知自己被背叛后,他会有怎样的表现,是气愤,还是无奈,亦或者……是毁灭。 轩辕慈大张旗鼓地派人在镇子里寻找南宫灵沛,当搜寻无果后,立刻收兵,这点倒让轩辕梦感到有些惊讶。惊讶过后,细细一想,便不难猜出,她收兵的原因不是放弃,而是在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毕竟是亲姐妹,两人做事都是刚毅果决,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想到她得知密函丢失后那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轩辕梦忍不住嘴角上扬。 她就是要让她惶恐,让她愤怒,让她亲眼看到自己的失败。她要让她知道,她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资格,做高高在上的王! 她轩辕梦才是王,是天下的主子! “喂,你的老相好来了。”懒洋洋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调侃和嘲讽。 她斜睨倚在门框上的紫影:“我的老相好?哎呀,我的老相好多了,你说的哪一个啊?” 嘴角一抽,完美的笑逐渐扭曲:“原来你有这么多的老相好,看来我们都被蒙在鼓里了。” 这家伙,一天不跟自己抬杠就皮痒:“你想知道都有谁吗?那就过来,我一一数给你听。” 萧倚楼嗤道:“我没兴趣知道,你还是留给自己缅怀吧。” “可我就想说给你听。”阴阴的嗓音,带着十足的压迫力。 他笑得不知所畏:“可我不想听,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你乖乖过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求我告诉你。” “是吗?虽然我很好奇,但我现在有些累了,明天再说吧。” 一声轻笑,红色的身影便出现在萧倚楼面前,她双手支着门框,将他困在两臂与门扉间:“想走?也要我同意才行。” 他眼角瞥着她脸上的红痕,“哟,玩的真激烈,脸都被抓破了。” 她无语,这家伙,明知她脸上的痕迹是利物擦过留下的,偏要说成是被男人抓的,幸好这房里没别人,否则指不定怎么误会呢。 “你也想玩?” 他撇开眼,就知道她不会害臊:“免了,你还是找你的老相好玩去吧。” 她靠近他,将他紧紧压制在门板上:“你口中老相好究竟指的是谁?嗯?” “这要问你自己吧。” “看来不用点手段,你是不会说实话了。”光天化日,门外还有来来回回经过的人,这边香艳的一幕,尽皆入眼。 他白皙的面容染上点点红晕:“真不要脸。” “说还是不说?”她的手指,以探入他衣袍的下摆。 若是两年前,或许他还能笃定,她不敢当着众人的面欢好,可现在,他却有些捉摸不透她了。那双眼,比两年前更深,更沉,更难以捉摸。 他按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边,轻轻开口:“我若为君,你便为后。这句话,天下人人皆知。” 她身子一僵,“什么意思?” 这回,优雅从容的人,换成了萧倚楼,他牵住她的手,按在自己修长的大腿上:“他若知道你还活着,一定会很高兴。” 有些话,并不需要明说,便已心知肚明,她突然失去了调戏他的兴趣,收回手,懒懒坐回椅子上:“我要搅乱的是天下,包括他的江山,我们是敌人。” “可他不这么认为。”他拉出椅子,坐在她的对面。 轩辕梦挑眉看他:“总觉得你在吃醋。” 他大方承认:“我就是在吃醋。” 他的坦白,到让她一时失语:“真拿你没办法。” “要去见他吗?” “见他做什么。” 萧倚楼用手指指桌上的密函:“不告诉他,他就只有死路一条。” “你以为我在乎?” “难道你不在乎?” 不在乎吗?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还记得那个雷雨天,他阴厉暴躁的眼神,和势在必得狠辣。 她和他,早在那一刻,就已经走上了对立的绝路,什么我若为君,你便为后的诺言,只是一个贻笑大方的笑话可以,他们谁都不信。 “你可以易容接近他,以你现在的能力,想不被发现应该很容易吧。”口中说着吃醋,却还为她出谋划策,萧倚楼趴在桌子上,紫眸斜挑,带着微笑望着她。 手指抚过明黄的绫绢,轩辕梦也学他趴在桌子上,手指一下下戳着他的脸:“倚楼,你真大方。” 他抓住她的手指,放在唇上一吻:“我不是大方,我是在期待你们彻底反目。” 她“扑哧”一笑:“你可真坏。” “你不就喜欢这样的我?”他促狭地眨眨眼。 她推他一把:“去,少学我说话。” 他纹丝不动,眼底闪过清浅的笑意,如一朵盛放中的紫罗兰。 与萧倚楼的斗嘴,驱走了内心因重遇邵煜霆而带来的沉郁。他一直都是她的开心果,那抹紫色,如同沉浸在心底的蜜糖,只要有苦涩泛出,那份甜便会盖过苦涩,给她欢乐。 不管她想不想见祁墨怀,她都要把消息带给他,破坏轩辕慈吞并昊天的计划。 只是,要如何把消息带给他?扮乞丐还是扮花娘?不对,这里是龙华,要扮也是扮小倌,但祁墨怀又不是断袖,只怕自己还没接近他,就被他身边的侍卫一掌打飞了。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扮成下人,混进轩辕慈落脚的宅院。 只是这个法子风险有些大,随时会有被识破身份的可能,容不得她多想,金三娘的情报已经送来,今日午后,昊天君主便将到达小镇,与轩辕慈会面。 靠!去就去,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要混入宅院并不是那么容易的,因里面住的是一国之君,所以守卫十分森严,不但层层把关,进出都要有特制的令牌,更坑爹的是,竟然每一个进入宅院的人,都要由一名大内高手探查内息,只要查到有武功,立马格杀勿论。 轩辕慈活得也太小心了吧,敢情伺候在她身边的,除了御前侍卫外,其余人等,一律不能有武功? 她还没有完全藏起内息的把握,只能找白苏要来一些软骨散,将自己的真气封住。为了保险起见,万一身份被揭穿,她可不想再做一次任人宰割的鱼肉,所以备了一颗解药藏在胸口。 轩辕慈做了皇帝,脾气也变得暴躁了,动辄杀人,所以每天侍人都不够用,只能从镇上以及京都调拨人手。正因如此,所以才没有人对她这个生面孔起疑。 混在下人中进入大宅,刚走到中院,就见一群侍人急匆匆从内院跑出来,个个面色惨白,汗如雨下。 咋了?天塌了不成? “快,快传太医,凤后又晕倒了!”走在最前的一名侍人,扯着嗓子嘶声大喊,顿时,周围一片混乱。 似乎听到凤后昏倒的消息,对于她们这些伺候在皇帝身边的人来说,比天塌下来还要可怕。 凤……后? 可是云锦? 时隔两年,这个名字,对她的影响竟依旧如斯,只是听到他昏倒,心弦便狠狠一颤,带着一股涩然感觉,强烈到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轩辕慈又那么爱他,他应该会过得很幸福,又怎么会晕倒。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干活去!”管事见她望着内院的方向发呆,一把揪住她的耳朵,劈头便骂。 靠之!虎落平阳被犬欺,她轩辕梦的耳朵岂是人人都能揪的?就算要揪,也要留到床上,给自己的夫婿揪。 还好管事心里也很慌,只骂了两句,就打发她干活去了。 云锦的昏倒,给这偌大的宅院蒙上了一层死灰般的颜色,人人自危,生怕凤后这一闭眼再也醒不来,她们全要一起陪葬。 到了午后,当凤后苏醒的消息传开时,大家脸上的沉痛之色,才有所缓解。 不到这虎穴中来探探,还不知这些人竟然天天在过提心吊胆的生活。她知道云锦的身子不好,但那是因为操劳过度,可他现在既然是凤后了,还有什么好操劳的,他赢了,赢回了自己的爱情,赢回了尊严,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想不通,真是想不通。 “你发什么呆啊,还不赶紧跪下,昊天的皇帝来了!”袖口,被人用力扯了一下,轩辕梦抬目,隔着人潮,一眼就看到了身着朱红锦袍,被人簇拥着,面若朗月的华贵的男子。 第123章 娶一个死人 两年不见,他身上的那份尊贵气度越发雍容,即便只着一身朱红锦袍,比起一身明黄的轩辕慈,却更显大气威严。 他果然是天生的王者,帝王之气从骨子中散发而出,没有一丝牵强,也没有半点违和,他的每一个举动,都完美优雅至极,让人挑不出丁点错处,一切都像精心彩排过的一样。 两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每个人都有或大或小的变化,而他,一代帝王,经过两年时间的淬炼,变得更成熟,更稳重,更内敛,那双深邃带笑的眸,是属于帝王的眼,她几乎已经无法从那双眼中看到任何东西,他学会了隐藏,学会了深沉,学会了将自己的内心,彻底掩埋在权利和地位的坟墓下。 “喂,你不想活了!”拽住袖口的力道加大,她随着那股向下的力道跪了下去。 这边的动静不大,却还是引起了祁墨怀的注意。 若有若无地一瞥,她甚至猜不透他看向的是不是自己这里,目光虚无地一晃后,他再次保持完美得体的微笑,转向对面的轩辕慈。 轩辕慈这边的阵容也不小,除了她亲自现身迎接外,身后还有被封为建平王的轩辕霞,以及几名朝中一品大员。在轩辕慈的左后侧,站着一名宫装打扮的男子,仔细一看,竟是低眉敛目的祁锦禹,因站得比较靠后,又隐在人群中,故而不是很明显。 时隔两年,兄弟俩再次见面,却是这样一种情形,实在够讽刺的。 迈着优雅从容的步子,祁墨怀走到轩辕慈面前。 无声的对视,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这里面所蕴含的暗流汹涌。 “龙华的女皇,很荣幸得到您盛大的招待。”淡淡的话语,虽没有刻意彰显天气的威严,却将那股气势表现得淋漓尽致。 轩辕慈眼中有小簇火苗在跳动,不过她的脸上,也同样是完美客套的微笑:“昊天的君主客气了,我龙华泱泱大国,招待远方来客,自然要尽心尽力,以表示我们的诚意。” “瞧,十三弟,我就说嘛,龙华女皇胸怀宽广,雍容大度,一定不是个记仇的人,你输了,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他笑着转向身后,一副闲聊家常的模样,压根就没把对面的女人放在眼里。 这当皇帝的人真是奇怪,两国不是要化干戈为玉帛,联手结盟,共同抗敌么?怎么见了面却互相嘲讽,互相挖苦?果然,当皇帝的人都或多或少存在心理扭曲。 如今也已封王的十三王爷同样笑着回道:“皇兄放心,臣弟是个信守诺言的人,愿赌服输,连龙华的女皇都不计较前尘旧事了,我就更不会赖账了。”这话是对着祁墨怀说的,但明眼人一听就能听出,他其实是在讽刺轩辕慈小肚鸡肠,妒贤嫉能。 轩辕慈的脸色很不好,不过轩辕梦知道,她就是再气恼,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发作,她只会暗中加紧与宛东的联系,确保合作,然后杀昊天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报复祁墨怀的最好方式。 “朕已命下人备好客房,临近水榭,那边环境清幽,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轩辕慈说着,便要命人带领祁墨怀一行人前往内院。 就在这时,祁墨怀的目光,越过轩辕慈,越过数名大臣,落在了尽量将存在感放到最低的祁锦禹身上:“看来,女皇陛下对于迎接我们,还是不怎么有诚心啊。” 轩辕慈脸色又是一变,不过很快,她就恢复了常态:“此话怎讲?” 祁墨怀扬了扬眼角,目光上下打量过祁锦禹:“女皇口口声声说自己有诚意,却为何不见凤后?只有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男妃陪同,女皇难道不觉得掉价吗?” 掉价?掉价的不是轩辕慈,而是祁锦禹。 如此尴尬的会面,将所有的耻辱与卑微全都血淋淋展示人前,祁墨怀的嘲讽,无异于在他心口的疮疤上,又狠狠划了一刀。 他双拳紧握,脸庞青红交加,一截明黄衣袖伸来,将他挽到身前,“凤后凤体抱恙,不能来迎。禹侍君是朕身边的宠妃,朕已拟好旨意,不日便要晋禹侍君为贵君,身份与凤后不相上下,由他来迎接诸位,难道不能证明我龙华的诚意吗?” 祁墨怀轻轻一笑,不置可否:“贵君身份的确高贵,但比起风后来,却是一个天,一个地。” 最然早就知道祁墨怀不是个厚道之人,却没料到,这家伙竟会邪恶到这个程度。 常言道,咬人的狗儿不露齿,祁墨怀绝对是腹黑中的佼佼者,表面一副慈悲为怀的样子,内心却藏着一个可怕的魔鬼。 有些不太明白,祁墨怀对自己的亲弟弟,为什么要如此苛刻,在她的记忆中,祁墨怀并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可他现在对祁锦禹,明显怀揣着强烈的憎恶,而祁锦禹在面对他的冷嘲热讽时,竟也没有表现出该有愤慨,而是默认了祁墨怀的指责。 到底怎么回事?她自以为是看戏人,却总被戏中的反常所困扰,她已经弄不清是自己在看戏,还是戏在看自己了。 轩辕慈在维护国家尊严上,还是一点都不肯做让步的,她轻哼一声,目光落在祁墨怀的身侧:“我龙华的诚心已经够重了,倒是你们昊天,一个妃嫔都不见,这岂不是对我龙华的不尊重吗?” 祁墨怀从容道:“并非我不愿携带妃嫔,而是我曾发誓,此生此世,只娶一个妻子,就是朕的皇后。” “哦,是吗?”轩辕慈的目光来回扫视:“那怎么不见皇后呢?难道,您的这位皇后还见不得人不成?” 祁墨怀依旧从容,这是他这份从容,这么看怎么古怪,“皇后正在外面等候,只是……您可能并不想见到她。” 不想见到她?这是什么意思,轩辕慈下意识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会是她?不可能!如果她去了昊天,做了祁墨怀的皇后,自己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 绝对不会是她! “您和您的皇后真是情深意重。”不咸不淡说了一句,想当初他冲冠一怒为红颜,不顾朝中大臣反对,也不管国家生死存亡,亲率百万大军攻打龙华,还以为他对轩辕梦的感情有多深呢,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祁墨怀并不否认:“您说的没错,我的这位皇后,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我对她的感情,至死不渝。” 铿锵有力的话语,如同一个承诺,并非敷衍,也并非搪塞,更不是故意说出来给谁听,而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轩辕梦不由得在心底苦笑,说不上来的感觉。 仅仅两年时间,他就爱上了另一个女子,她依然记得他望着自己时,深情缱绻的目光,和他带着悸动与坚决的低语。 ――我若为君,你便为后。 ――若以江山为聘,你可愿下嫁? ――我和你一样,只接受娶,不接受嫁,若你肯嫁给我,一国之母的位置,我永远为你而留。 唉,男人的话啊,永远都不可信,什么一国之母的位置永远为你而留,这才两年,就移情别恋了。虽然他并没有义务要为自己留情,但这感情的转变太过巨大,实在让人难以接受。 轩辕慈的脸上,很快露出比他还要讽意十足的笑:“哦,能得到昊天君主的青睐,看来这位皇后,比朕的九妹还要倾国绝艳,风采无双。” “女皇想见她吗?”像是没有听出轩辕慈话中的讽意,祁墨怀礼貌问道。 既然不是轩辕梦,见不见已经无所谓了,轩辕慈微微抬了抬下巴:“既然是皇后,朕怎么也不能怠慢了。” 祁墨怀微微含笑,侧身对随侍的下人道:“去,把皇后娘娘请来。” 没有人对这个皇后感兴趣,连轩辕梦都有些意兴阑珊,祁墨怀喜欢什么人,爱上什么人,又对谁承诺,跟她没有一点关系,即便心中存在微弱的郁结,也很快就会消失。她一向把感情分得很清楚,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既然当初没有接受他,那么现在,也绝不会因为他爱上别人就心存怨念,她只会祝福他,希望被他所爱的那个女子,也同样爱他。 大家都有些疲倦了,只有两位帝王,还保持着雍容有度的笑容,天空偶尔有鸟雀飞过,清脆的啼鸣声,在半空划过一道长长的尾音。 当轩辕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时,去请皇后的人回来了。 但看到所谓的“皇后”时,所有人都别惊呆了。 连自诩镇定冷静的轩辕梦,也在看到“皇后”时,差点一口气上不来背过气去。 足足一米高的牌位,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只看两名抬牌位的下人那涨红的脸,就知道这牌位一定不轻。 她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牌位上刻的字――孝慈庄惠仁明天弘圣皇后轩辕梦之灵位。 靠!要不要一而再再而三地给她设灵位,她人还没死呢,就见了两回自己的灵牌,世上哪个人能有她这样的殊荣啊! 坑爹! 一看到灵位上的字,轩辕慈骤然脸色大变,慈和友好的笑容顿敛,怒目看向祁墨怀:“你这是什么意思?是糊弄朕,还是戏耍朕!” 天子大怒,做臣子的焉能默不作声,几名大臣也站出来大声指责祁墨怀,场面十分滑稽。 在一片指责声中,祁墨怀默不作声地走到牌位前,手指轻柔地抚过牌位上的字,停留在最后的梦上:“糊弄?戏耍?女皇陛下怎能把我对心爱女子的感情,说的如此不堪?” 经过短时间的心态调整,轩辕慈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凌厉:“难道不是吗?你说你带着皇后一起来访,却搬来一个牌位,难道你的皇后,就是这么一个没有生命的灵牌吗!” “没错。”他凛然转身,目光雪亮如剑,口吻坚决,不给人任何怀疑的机会:“我的皇后,永远只有一个人,不论她生还是死。”他目光冷冽,不怒而威,让在场诸人不由得纷纷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女皇若不信,可以差人去昊天打听打听,我祁墨怀娶的皇后,是不是轩辕梦!” 场面从滑稽变为诡异,轩辕梦跪在地上,下意识垂低脑袋,一股热气从胸口直往脑门上冒。.tw[] 真是疯了!他竟然娶了一个已死之人!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离开昊天前,他爱恨交织的眼神。 人们常说,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浓。无爱,便不会有恨。他其实是恨着自己的,她曾说,就算是死,也不会留在昊天做他的笼中鸟,他当时的眼神是漠然的,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藏在漠然背后深刻的怨恨。所以,他才会在自己“死”后,近乎于偏执的与自己结了阴亲。 他是个疯子,疯狂到即便她死了,他也要让她冠上他的姓氏,做他的女人,永远被关在一方豪华奢靡的天地,与他共享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孤独。 盯着那一米高,以血色雕刻的牌位,轩辕慈蓦地笑了起来:“好一个情深意重的痴情郎,只可惜,我那妹妹的心太大,太宽广,她就是死了,只怕也要想尽一切办法,脱离你的束缚。” 不得不说,轩辕慈虽是她的仇人,但真的很了解她。 她说的没错,自己即使真的死了,也必会不惜一切代价,摆脱他的桎梏。 抚在牌位上的手蓦地收紧,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任何人可以伤害到他,除了那个女子。 挥手让人将牌位抬下,祁墨怀眼角依旧凝着笑,只是那笑,染上了苦涩的意味:“不管她走到哪,她都是我的人。”面对轩辕慈得意笑脸,他声线淡淡:“还请女皇别忘记了,她是你的妹妹,你的亲妹妹,而这个亲妹妹,恰恰死在你的手中。” 轩辕慈的脸色又是一变,亲妹妹三个字,像一根尖利的刺,随着祁墨怀淡然的话语,而狠狠戳进心口。 多日前的那个噩梦还记忆犹新,恍惚中,她似乎又看到了那张染满鲜血的鬼脸。 看着针锋相对的两人,轩辕梦差点要站起身给他们鼓掌了。 好啊,这出戏真精彩!轩辕慈用她做利剑对付祁墨怀,祁墨怀也用她做武器回击轩辕慈,没看出来,她轩辕梦的魅力这么大,只一个名字,就能化为伤人的利器,可惜古代没有摄影机,否则她要把这二人的丑态全部录下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哪里像是要结盟,分明是准备反目的表现。 终于,两人不互相讽刺了,将话题引到了正题上。 但有关结盟一事,是国家机密,不是她们这些下人可以旁听的,于是,两人转战内院。 终于走了,他们再不走,她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冲出去亮出身份。 好歹自己也是“死”人,他们对死人连起码的尊重都没有! “真险,你知不知道,要是晚一步跪下,你绝对活不过今天!”拉着她跪下的那名侍人,在国君们离开后,这才心有余悸地板起脸教训她。 对方语气虽凶,眼中却透着关切,轩辕梦由衷谢道:“我知道错了,谢谢这位姐姐。” 对方年龄不大,看上去也就十四五的样子,听她叫自己姐姐,立马有了身为长者该有的责任:“以后小心点,别再犯这种错了,皇上最近心情不好,大家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触怒龙颜,看你年纪不大,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别因为小小的疏忽就葬送了美好的未来。” 轩辕梦连连点头,一副乖乖女的模样。 对方见她态度好,十分欢喜,于是道:“你是新来的吧?为了避免你再犯错误,你就跟着我,我来教你怎么伺候主子。” 轩辕梦现在迫切需要一个安全的掩护,眼前这名侍人,刚好给她提供了绝佳的机会,于是爽快应道:“那就多谢姐姐了。” 对方也爽快的拍拍她的肩:“不用谢,我既然比你大,那就有义务照顾你。” 比她大?轩辕梦差点笑出声来,她都是一个孩子的娘了,也不知这小内侍是怎么看出来她比自己大的。 算了,大就大吧,俗话说,吃亏就是占便宜,做一回别人的小跟班,就当调剂调剂生活。 下人都住在中院,没有命令,绝对不允许进入内院,可偏偏祁墨怀的住处就在内院,想要混进去,还真是不容易,除非……她毛遂自荐,做轩辕慈的贴身内侍。 不论是在这个院里,还是在皇宫,所有人都不愿意在皇帝身边伺候,这与历朝历代人们削减了脑袋拼命往皇帝身边挤的情况有着天壤之别,不是她们不想晋升,不想飞黄腾达,而是轩辕慈太过残暴嗜杀,留在她身边的,除了三品内典外,无一能活过十日的。 她不想找刺激,万一被轩辕慈认出身份,以那女人的性格,一定会趁她没有恢复武功时将她喀嚓掉的,所以,先留在中院,伺机而动吧。 “这位姐姐,你知道昊天的皇帝具体住在什么方位吗?”一边拿着扫帚扫地上的落花,一边向一旁趁机偷懒的小内侍问道。 麻麻的!这小内侍,看着挺善良,又是规劝又是殷切嘱咐,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指使自己帮她干活! 小内侍警惕地瞅她一眼:“你问这个干什么?” “好奇呗。” 小内侍四下环顾一圈,又是循循劝导:“妹妹,不是姐姐故意泼你冷水,这种问题,你最好不要再问,现在到处人心惶惶,这话要是被内典大人听到,你就死定了!” “你们在说什么?”一个严肃的女中音突然从花丛后冒出,不但把那小内侍吓了一跳,轩辕梦也骇得差点把手里扫帚扔掉。 没有内力就是不好,连有人接近都察觉不到。 望着绷着脸,站在花丛中的女人,小内侍吓得花容花色:“内……内典大人。” 轩辕梦也回身看去,与小内侍一起恭敬行礼。 内典就相当于古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也就是内务总管。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的内典,早已不是女皇在世的那位了。 扫了眼低垂脑袋,一副惶恐模样的两人,内殿冷声道:“再乱嚼舌根子,就把你们的舌头拔掉。” 小内侍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着道:“内殿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 轩辕梦反应有些迟钝,主要是因为她没有对方骨子里天生的奴性,虽然明知也该跪下求饶,但她的膝盖就是弯不下去。 内殿略带诧异地扫了她一眼,道:“你,跟我来。” 轩辕梦左看看右看看,不太明白内典说的“你”究竟是不是她。 “就是你!”内殿又重复了一遍。 轩辕梦不敢怠慢,连忙丢掉手里的扫帚,紧跟在内典身后。 一直走到内院外,内典将一名侍人手里捧着的干净衣物递给她:“送到昊天君主的房里。” 咦?还真是瞌睡就来枕头,想什么有什么。 连忙接过,喜滋滋道:“小人遵命。” 她现在可是光明正大进入内院,谁也别想怀疑她。 来到水榭,听到不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琴音很碎,不像是正常弹奏而出的声音,更像是有人在随意拨弄琴弦,发出的不规律声音。从她这个角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一截霜白色的衣角,除此之外,连对方是男是女都看不出。 但只一截衣角,就狠狠牵动了她的心弦,那没有规律的声音,就似一颗落入古井的石子,将所有的平静打乱。 琴音很碎,更谈不上赏心悦目,但夹杂在紊乱音律中的惆怅与伤怀,却像是荡漾开的水波,将她重重包裹。那声音太揪心,一下一下,如同凌迟。 烦躁地转身,将那琴声抛诸身后,逃也似的走开了。 祁墨怀好像还在与轩辕慈商议联盟之事,房间里空空的,只有他的一个随侍小童,恭敬地守在门口。 见她是来送换洗衣裳的,便没有阻拦。 轩辕梦将衣物放在桌子上,犹豫着要不要把蜡封纸条藏在衣物里,想来想去,总觉得这种方式不保险,左看右看,希望能找到一个绝对安全,又百分百能被他发现的地方。 可这里是轩辕慈的地盘,她怎么可能会在客房里建造密室或暗格? 门外的小童已经开始催促了,再不赶紧离开,只怕要被人怀疑。 看了眼屏风后的横梁,祁墨怀若在这里沐浴,抬头时便正巧看到横梁凸起的位置,将蜡丸王放在那里最保险,可问题是,她现在内力被药物压制,不搬把椅子摞起来,她根本爬不了那么高。 怎么办?是服下解药,将蜡丸放上去,还是…… 没有多余思考的时间,门外已经传来脚步声,祁墨怀的声音已经传入耳中:“谁在里面?” 小童回答,“是来送换洗衣物的内侍。” 小童话音刚落,门就被重重推开,一道朱红人影掠入,“你在做什么?” 被当场抓包,一般人的表现,肯定是又惊又恐,但轩辕梦却偏偏反其道而行,她一边弯着身子四处探寻,一边小声嘀咕:“到底去哪里了?” 祁墨怀目若寒电,射向面前那个不知所谓的女子:“再问你一遍,你在做什么?” 仿佛刚听到他的质问,轩辕梦抬头,一脸惶然:“陛下,对不起,小人不是故意的!” “你到底在找什么?”放缓语气,祁墨怀眼中的冷厉与警惕却不曾减少半分。 轩辕梦憨憨道:“我的簪子,那可是我娘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不小心掉在这里了,我却怎么都找不到。” “你确定,簪子是掉在这里了?” “应该是吧。” “应该?”随着上扬的语调,几不可察的危险,正从男子平淡的双眸中溢出。 轩辕梦依旧娇憨道:“来水榭的路上,有个姐妹还夸我的簪子漂亮呢,应该不会掉在路上。” “哦。”祁墨怀淡淡应了一声,走到桌边,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既然你确定是掉在这里了,那你慢慢找吧。” 轩辕梦连连道谢,然后继续弯下身装模作样找簪子。 摸摸索索来到祁墨怀身边,正想把手里的蜡丸偷偷塞给他,这时门外蓦地爆出一个声音:“皇兄,依臣弟看,那个女人根本就没有与我们合作的诚意!” 妈呀,是那个鼻子超级灵光的十三王爷! 轩辕梦手一抖,连忙把蜡丸收回袖中。 “咦?这女人是谁?”一迈进屋子,十三王爷就发觉了轩辕梦的存在。 “一个丢了簪子的姑娘。”祁墨怀随口道。 “丢了簪子?”十三王爷满脸的迷惑:“丢了簪子,怎么找到皇兄的房里来了?” “你的问题,恐怕得问这位姑娘。”祁墨怀话中有话。 轩辕梦强作镇定,抬头腼腆地冲十三王爷笑了笑,“大概是我记错了,或许簪子真的是掉在路上了。陛下,王爷,小人给你们添麻烦了,真是抱歉,如果两位没什么事,小人就先退下了。” 十三王爷有要事与祁墨怀商议,于是豪爽地挥挥手:“去吧去吧。” 轩辕梦连忙退下,捏了捏手中的蜡丸,郁闷地长叹一口气。 这么好的机会浪费了,再想接近祁墨怀,只怕会更难。 无精打采地往中院走,路过之前听到琴音的地方,下意识朝水榭的对面看去,却发现,那里早已人去楼空。 原以为不会再心疼,可那犹如病态般的伤怀,还是会时不时跑出来蛰自己一下,不会流血,却疼得钻心。 感情这种东西,就像伤疤,疤痕脱落,伤口复原,一切虽恢复如初,但又有谁能说,自己从未受过伤。 疼,是实实在在的疼,只是人们,大多会选择遗忘。 天空很蓝,阳光很烈。 疼痛已经在一天天减少,总有一天,她会忘记当初的痛。 拍了拍脸颊,迈开步子,轻松地朝前走。 刚走了几步,一道朱红色的影子便在眼前闪过,同时手腕被人用力攥住:“你到底是什么人?” 呵呵,才分开多久啊,便迫不及待地追来了?望着男子俊逸儒雅的面孔,她继续装傻:“陛下,您在说什么?” “少跟我装傻!”他的目光,是前所未有的狠戾,轩辕梦一时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回想当初第一次相见的场景,他淡雅恬静,身上透着宁和温润的气息,仿佛坚韧而柔软的竹,而现在,却像是一把出鞘的利剑,浑身都充斥着阴厉幽寒的犀利。 轩辕梦试着抽出自己的手腕,但他的力道很大,看来他这两年也在勤奋习武,“陛下要杀我吗?” 恰到好处的惶恐,加上平稳虚滑的脉息,渐渐打消了祁墨怀对她的疑虑,但并非全无怀疑:“簪子,找到了吗?” “没有,小人猜想,应该是被人捡去了。” “无妨,你告诉朕,你丢掉的簪子是何样式,朕帮你找回来。” 她信口开河地描述:“银质的,顶端有一颗红色宝石,在镶嵌宝石的地方,雕有镂空的梅花,对了,簪身上还刻有几个少数民族的文字。” “什么文字?” 还真是打破沙锅问到底,既然他问了,她也不好意思不说:“fackyou。” 他显然没听懂,轩辕梦用脚,在地面上划出了那七个字母,他眉头紧锁,少数民族的文字?他怎么没听过也没有见过。 正想提醒他放开自己,这家伙力气太大了,被他握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可还没开口,就见一名宫装男子逶迤而来,华丽丽的宫装,被太阳光一反射,极为刺眼:“昊天的皇帝,什么时候看上我们龙华的女子了?” 得,又有好戏看了! 两人不愧是兄弟,一样的小肚鸡肠,之前祁墨怀当着诸人的面给了祁锦禹一个难堪,现在终于轮到他回击,也给祁墨怀一个难堪。 不过,祁墨怀压根不把他的挑衅当回事,不但不松手,反而更加握紧了轩辕梦的手腕,她疼的龇牙咧嘴,他却笑得别有深意:“朕一定会为你找到那支簪子的。” 她讨好讪笑:“那就多谢陛下了。”找?簪子的样子全是她胡诌的,他到哪找? 放开他,祁墨怀看也不看祁锦禹一眼,转身优雅而去。 轩辕梦揉着通红的手腕,暗骂一声王八蛋。 以为麻烦就此过去,谁料对面穿着华丽宫装的祁锦禹却朝她笔直走来,一开口就质问:“怎么招惹到他的?” 第124章 有你一半责任 华丽的宫装,将他整个人点缀在一片耀眼的颜色中,他看着她的眼神不再高高在上,而是充满了怜悯。 这是从前无论如何也无法从他眼中看到的神情,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切,连一个人与生俱来的骄傲都可以被磨平。 他还不知道吧,将他推入无敌地狱的人,就是他眼前的自己。 “回侍君,小人无意间将簪子遗落,恰巧遇见陛下,陛下承诺愿帮小人将簪子寻回。”不想再惹麻烦,轩辕梦只好老实回答。 祁锦禹点点头,目光投向祁墨怀离去的方向,眼底染上一层阴霾。 轩辕梦正要退下,他忽地转过头,严肃地看着她:“以后不要再单独与他会面,被皇上看见,谁也保不了你。” “是,多谢侍君。”今天完全是个意外,下回她想单独见他,怕是都没可能了。 “等一下。”刚转身,就听他出声唤道。 轩辕梦停下脚步,恭敬问道:“侍君还有什么吩咐?” “你在谁身边伺候?” 简单的问话,却让她立刻心生警惕,猜不透他是否看出什么,小心斟酌一番,回道:“小人在外院打杂,并未伺候任何主子。”一边说,一边猜测他接下来的举动,是继续盘问,还是差人到外院证实,她必须要根据他不同的行为作出相应的决定。 可谁料,他竟然说,“到我身边来做事吧,我这边也没有什么重活要干,比起在外院打杂要轻松很多。” 轩辕梦愕然,千算万算,甚至连身份暴露的最坏结果都已经算在了考虑的范围内,却没算到,他提出的要求,竟会是这个。 不知是时间让他变得简单纯粹了,还是风霜让自己变得深沉多疑,她和他,从前就不属于同类,现在,他们更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知该欣然应允还是婉拒,在没有彻底摸清他脾性前,她不敢妄下结论。 犹豫中,又听他道:“我这里正好缺一个伺人,我觉得和你投缘,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会派人到管事那里说一声。” 如今的情形,似乎已经容不得她说出拒绝的话,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侍君赏识。” 他轻轻嗯了一声,对她夸张的道谢没有特别的反应,抬了抬手,率先朝前走去。 轩辕梦跟在他身后,望着他缓步前行的背影,思绪忽然回到了两年前,她与祁墨怀彻底决裂的那一日。 前后只一天,他便从高高的云端跌落,狼狈不堪,他隔着囚车,声嘶力竭地问她,自己是否只是她的一个傀儡,一个工具,一颗棋子。 她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是:“我说过,跟我做朋友,你会后悔的。” 当时她除了愧歉外,并无半点内疚或心痛的感觉,她以为自己永远也尝不到背叛的滋味,可没过几日,老天就也让她尝试一回被欺骗,被利用的滋味,那个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被自己最信任的人背叛,心,是会痛的。 她想对他说声对不起,但事已至此,说再多的对不起又有什么用呢? 是自己害他沦落到如此境地的,明知自己的计划会将他推入到万劫不复的深渊,她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下了狠手。 自己不比轩辕慈高尚,她利用了自己,自己也同样利用了这个男子。对不起?她哪有资格对他说对不起。 恨吧,无所顾忌地去恨吧。在这个世上,只有两种感情最强烈,一是爱,二便是恨,有恨总比没有感情要好,起码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我在问你话,为什么不回答?”不知不觉中,两人已走到了水榭之上。站在回廊上,他转身看着她,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她恍然回神,道:“对不起,侍君。” 他有些惊诧,并非因她道歉的态度,而是“对不起”那三个字中蕴含的痛悔和沉重。 从来没有听任何人对他说过对不起,即便以前身为太子时,那些犯了错的侍人,也只会拼命地朝他磕头喊饶命。 总觉着这辈子,也不会有人对他说那三个字,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 她垂着头,也不辩驳。她刚才的那句对不起,只有她自己明白,虽然一再告诉自己,不要轻易对别人说出这三个字,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给予的伤害,都是不可被原谅的,与其事后说对不起,不如不要做对不起他人的事。可对祁锦禹,这个被自己亲手毁掉的男子,不道出那三个字,她一声都将不得安宁。 “走吧,继续刚才的问题。”他转身,示意她跟紧:“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姓孟。” “没有名字吗?” “小人出生不好,家里穷,父母都不识字,所以就没有给我起名字。” 他轻叹一声,似乎带着淡淡的惋惜:“姓孟,没有名字……” 轩辕梦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她发现跟在祁锦禹身边唯一的好处,就可以有更多机会可以接近祁墨怀。 正在观察地形,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她差点一头撞上他。 略带兴奋地转过身:“你姓孟,那以后就叫你梦儿吧,这个名字喜欢吗?” 一群乌鸦从眼前扑棱棱飞过,轩辕梦僵着笑:“喜……喜欢。”喜你妈个头!这么肉麻的名字,亏他也能想得出来。 祁锦禹不傻,见她笑得牵强,便知她并不是很喜欢这个名字,神色一黯,“你们都不喜欢我送的东西,她不喜欢我送的珠宝,连我把心掏出来给她,她也不要!我送你一个名字,你也同样不喜欢,或许……我真的是个很差劲的人。” 她望着他怅然的侧脸,想出声安慰,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哄人她最不擅长了,有时候小丫头闹别扭,她都只能求助绵儿。本来她想说,不是你差劲,而是那个女人差劲,想了想,埋汰谁也不能埋汰自己,于是作罢。 突然间起了风,她在后,他在前,两人站在回廊上,各怀心思,直到倾盆大雨落下,他才道:“走吧。” 这座宅院从外表看去,只是个普通的豪华民居,若是不进来一窥究竟,哪里知道精华全都在内部。 金碧辉煌的长廊,铺着名贵地毯的花厅,精致的水榭,宝石雕刻而成的装饰,排着整齐队伍的侍人,这里俨然就是个小皇宫嘛。 忽然想起女皇在世时,曾提及某个小镇上建有一座豪华行宫,每到炎炎夏季,女皇就会率众皇子皇女以及后宫成员,一起去行宫避暑,只有八九,这做宅院,就是女皇所说的那座行宫。 自己以前肯定也没少来,能想象得出,当初那种前簇后拥、人人巴结的场景,再看看现在,想领略一下行宫的奢华宏伟,还得偷偷摸摸。 祁锦禹作为侍君,他的住处,也是华美而奢侈的,不过他曾经是太子,对于这一切早已看惯,再精致再华丽,都无法引起他的兴趣。 步入房间,轩辕梦才发现,因为宫装过长,祁锦禹长袍的下摆沾染了雨水,艳丽的颜色被雨水浸湿,泛出浓厚的色泽,与宫装的华丽显得格格不入。 见她盯着自己的衣袍下摆,祁锦禹也顺着她的目光垂目看去,发现宫装被污水沾染,却毫不在意,走到桌边坐下,将一碟红豆酥和如意糕朝前一推:“这些点心味道还不错,你来尝尝。” 她其实并不爱甜点,过于甜腻的味道,会剥夺她品尝其他美食的兴趣,但此刻,望着桌上的甜点,她却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来,一是不忍,二是不敢。 听话的坐下,拈起一块红豆酥,轻轻咬下, 御厨做出的点心,味道都是极好的,但太过精致的东西,反而失去了自身的本色。觑了眼对面的男子,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中,有些怔怔的,目光毫无焦点。 他的发呆并不是偶尔,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他都会处在这种发呆的状况下,只有面对轩辕慈时,才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但因轩辕梦的到来,他这次发呆的时间明显有所缩短,在轩辕梦拿起最后一块红豆酥时,他终于从回忆中醒来,望了眼空空的盘子,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下人们每天都会送来这些精致的点心,然后会在第二天原封不动地端走,接着再送来同样的。 日复一日,他看着这些点心就心生厌烦,可现在,看着红豆酥被她拈在手里,莹润的手指陪着色泽鲜艳的糕点,连带着以前讨厌的点心,也觉得可爱了不少。 “你喜欢吃的话,我再让下人送些过来。”片刻的惊愕后,他温声开口。 一听还要送些过来,轩辕梦吓得连忙摆手:“不……不要了,我已经吃饱了。”真的是吃饱了,胃都被撑鼓出来。 她嘴里塞着红豆酥,一脸焦急口齿不清的样子十分滑稽,可他却笑不出来,莫名的,看着对面素昧相识的女孩,他竟有种看到了她的感觉。他一定是疯了,那个女子,骄傲如烈阳,怎么会露出面前女孩那种憨憨的表情来,她连眼神,都是冰冷而无温的,无论他怎么讨好,她都不会对自己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可他却傻傻的,把她的敷衍,当成了亲近,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侍君,您在想什么?”真的好奇怪,骄奢淫逸的太子,什么时候变成了悲秋伤怀的小男人了。 祁锦禹本来什么都不想说,可心里想着不要说,嘴上却不由自主地开了口,“你有喜欢过什么人吗?” 嘿,这问题问的有意思。喜欢?别说她喜欢过,而且喜欢的还不止一个人。 “有。”她也不瞒他,这种事没什么好瞒的。 祁锦禹点点头,目光落在轩辕梦吃了一半的如意糕上,“那……这个人他喜欢你吗?” 哇,小太子也喜欢聊八卦?没看出来啊。 “当然,我们是两情相悦。” 手一颤,再问:“这么说,你从来没有遇到过一份求而不得的感情?” 下意识就想说是,但不知怎么的,她突然想到了云锦,心下立刻一阵刺痛,连欢快的神色都从脸上褪去,“既然是求而不得,我又何必念念不忘?”她再次扬起笑意,拿过一片如意糕,塞到嘴里,一边嚼一边道:“我连心都给他啦,他却不要,不但不要,还残忍地在上面狠狠戳了几个窟窿,我难过了一场,哭了几回,不过很快我就把他给忘了。” 他神情哀恸,看着他,急切的问:“忘了他?既然你爱过他,怎么能轻易忘得了?” 轩辕梦耸耸肩,无奈道:“不忘了他,难道要守着痛苦过一辈子吗?我已经努力过了,差点连命都丢掉,这样的感情我要不起,也不想再要,忘了他,对我对他,都是一件好事。” 他又开始发愣,屋外雨声淅沥,之前还晴朗的天空,此刻阴霾一片,就像人的心情。 轩辕梦实在无聊,就把剩下的如意糕全部吃掉了,却被甜腻的味道刺激一阵恶心,于是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促进消化。 无意中,看到床头的一样物事十分眼熟,走过去一看,竟是一只被摔成半截的琉璃兔。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都破成这样了,还留着做什么。 好奇取下,却在感觉到冰凉的触觉时,猛地想起了什么。 那熟悉的感觉还未在脑中成型,一只手就从身后探来,近乎于粗鲁地将琉璃兔冲她手里夺走,因毫无防备,碎裂的断面划过手指,一阵刺痛传来,雪白的手指立刻被拉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祁锦禹紧张地握着琉璃兔,眼中射出怒意:“谁让你乱动本侍君的东西了!” 她有些手足无措,见他对自己这样的下人都能和颜悦色,还以为他性子变好了,谁知还是这么个火爆乖戾的脾气。 “对不起。”这是她今天对他说的第二句对不起。 他一愣,怒焰高涨的情绪,瞬间被降至冰点。 两年了,这两年中,他寄人篱下,从未发过这么大的火,就算发点小脾气,也不会有人放在心上,因为所有人都知道,他只是皇帝的一个玩物,不同于他们的凤后,就算他受了委屈,皇帝也不会为他出头。 将琉璃兔重新挂在床头,回身的刹那,他看到她手上的伤口,鲜血淋漓,红白相衬,十分得刺眼。 “你的手受伤了。”他指着她的手,讶然道。 轩辕梦低头,看了眼正在流血的手指,没什么反应:“哦。” “它在流血。”据他目测,她手上的伤口应该还不小。 “我知道。” “你不包扎一下吗?” “没关系的,一会儿就好了。”她的态度,就好像受伤的是别人而非自己一样。 “什么叫没关系?”他抓过她的手,看着鲜血直流的伤口,标准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流了这么多的血,不赶紧包扎会化脓的。” 这点小伤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祁锦禹大惊小怪的态度,她觉得很没必要:“真的没事,小人皮糙肉厚,侍君无需担心。” 连放低姿态讨一个下人欢心都显得那样艰难,被压抑在心底多时的怨气终于爆发而出:“我堂堂侍君,如此厚待于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对于他的骤然发难,她并未感到惊讶,像是早就料到一般:“侍君还是不要厚待小人为好,因为不值得。” 她声音平缓无波,偏偏脸上带着令人无法厌恶的笑意,祁锦禹双拳紧握,一把抄起桌面上的瓷杯,用力砸下,然后回身指着她,嘶声怒吼:“你!你就和她一样,不管我怎么讨好,怎么努力,永远都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她的心却是铁做的,冷得可怕!我是太子,一国储君,想巴结讨好我的人比比皆是,是我傻,我蠢,我竟然会爱上那样一个铁石心肠的女人!我的付出就那么廉价?连换她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都办不到!对,我现在什么都不是,那还不是拜她所赐!我恨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可留在我记忆中的,却全是她的好!你告诉我,我哪里不好,你们一个个都视我为瘟疫,想让我怎么做?也把心掏出来给你捅几刀,这样你才满意?” 他像一只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徒劳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桌上的六只茶杯,还有窗台上的翡翠玉瓶,全被他砸成了稀巴烂。 在这之前,她以为只有女人才喜欢砸东西,如今看来,男人对砸东西也有着相当的偏好,眼看屋里已经没有可砸的东西,轩辕梦好言道:“侍君若砸的不过瘾,小人可以去找管事大人,让她再送几只花瓶,几副茶杯来。” 这无疑是火上浇油,祁锦禹怒目而视,一脚踢翻一把椅子,指着门外:“滚,马上给我滚出去!” 轩辕梦也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火气,刚才那句话果然不该讲,这下好,把接近祁墨怀的机会又给弄丢了。 转身,朝门外走去。 此刻屋外大雨瓢泼,雨势竟比之前还要猛烈,轩辕梦有些发愁,脸上的人皮面具虽是她以重金购得的上等品,可保七日不变形,但只要一淋水,面具上的颜色便会脱落,正当她犹豫要不要回去问祁锦禹要把伞时,拖着华丽宫装的男子几步追了出来,硬邦邦地下了命令:“给我回来,哪都不许去!” 得了便宜就不要卖乖了,沉默是金,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应。 祁锦禹的脾气有些怪,他真正发脾气的次数非常少,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生闷气。 从骄横跋扈,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变成今日凡事都要看人脸色的禹侍君,这两年来,他经历的痛苦,应该不比她少。 夏季气温炎热,连凉爽的水榭都驱赶不走阳光的燥热,每个大臣以及凤后的房间,都分派有降暑的冰块,却唯独祁锦禹这里,像是被人遗忘的荒原,轩辕梦找人问过,但却以冰的数量不足为借口,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她们的侍君晾在了一边。 轩辕慈的后宫并不充裕,除了封了两名侍君还是几个男宠外,就只有云锦这个凤后。 她对云锦的痴情程度,倒让轩辕梦挺佩服的,不过听说凤后的身体不好,这几日昏过去了好几次,连太医都束手无策,轩辕慈忧心如焚,连和昊天谈判的心思都没有,整天陪在凤后身边,亲自端茶喂药。 轩辕慈被云锦的病情绊住,无形中多给了她一些接近祁墨怀的时间。 可这几日,祁墨怀一直都不现身,反而差人去买卖字画,每天就看捧着山水字画的人,来来回回进出水榭,所有人都知道,昊天的皇帝迷上古董字画,可轩辕梦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迷上字画?开什么玩笑,祁墨怀是那种越到紧张时刻就越谨慎的人,绝不可能在这样一个时期掉以轻心。 那些字画,一定有问题,只是问题在哪,她还没有弄清楚。 祁锦禹坐在窗前,烦躁地扇着扇子,远处有断断续续的琴声传来,就和她那日听到的一样。 抚琴的人并非刻意,只是为了排解心中忧虑,可那凝着惆怅与沉郁的调子,却令祁锦禹更加心烦气躁。 他猛地起身,“啪”的一声关上窗子,将那扰人的声音隔绝在窗外。 可没一会儿,他就热得难以忍受,又只好将窗户打开,窗户一打开,那琴音便如连绵不绝的细线,再次钻入人的耳朵。 “烦死了!”他抢过轩辕梦手里的扇子,似乎她的扇子比他的扇子风力更大,降温效果更好:“这人就是不知满足,明明是他亲手毁了自己的幸福,现在却要来折磨别人!” 潜意识中,她认定祁锦禹说的这个人,是云锦。 可他话里的意思,她却不是很明白。 那个男子,现在应该过得很幸福才对,他为自己编织了一个美好的未来,虽然是以牺牲她为代价,但不论怎样,他得到了他想要的,既然如此,还有何不满足?又何须来折磨他人? “听说凤后的身子一直不好,皇宫里什么样的灵药没有,凤后得的又不是不治之症,调养个两三年,应该就没事了。”她捡起被祁锦禹扔掉的扇子,状似无意的问道。 祁锦禹用力地挥着手里的扇子,还是觉得燥热:“是他自己喜欢折腾,怨不得别人。” 执扇的手一顿:“侍君怎么能这样说凤后,我听说凤后的身体,从几年前开始就一直不康健,难道是做了凤后,过于忧思造成的?” 祁锦禹大力摇着扇子,眼中闪过一抹鄙夷:“是思念成疾还差不多。” “思念成疾?”这玩笑大了,轩辕慈爱他都来不及呢,怎么舍得让他思念。 “宫闱之事,你还是少知道为好,凤后压根就不爱皇上,大家都避免提及这件事,这可是皇上的大忌。”一想起轩辕慈的狠戾,脊背窜上一阵冷意,竟不觉得热了:“别怨我没告诉你,皇上的脾气可没有我这么好,你最好学乖点,惹怒了我没关系,惹恼了皇上,天王老子都救不了你。” 轩辕梦诚惶诚恐地点头:“是,小人知道了,多谢侍君的提醒。” 和她相处,祁锦禹觉得挺自在的,有种当初与那个女子在一起时的感觉,不知不觉,和她说的话就多了起来,“你也别太害怕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护着你的。” 轩辕梦继续认真点头,嘴角却缀了些笑意。 还是那个脾气,以前他还是太子时,就自以为无所不能,其实他很清楚,轩辕慈想杀一个人,天下间没有人能够阻止得了。 甚至于云锦,甚至于女皇。 琴音忽然戛然而止,突兀地让人连心里准备都没有,轩辕梦的心无端一跳,手指不自禁捏紧了扇柄。 祁锦禹倒是一派轻松,深吸口气,摇扇子的频率也慢了下来:“扰人清静的噪音终于停止了。” 轩辕梦沉默片刻,终于没忍住,走前两步,对半躺在摇椅上的祁锦禹问道,“侍君觉得渴吗?小人去厨房给您端碗酸梅汤来吧?” 正在闲闲摇扇子的祁锦禹蓦地转过头来:“你在打什么主意?” 咦?这话说得,跟祁墨怀一个调调,果然不愧是亲兄弟。 “没打什么主意啊。”故作委屈。 祁锦禹见她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由得笑出声来,合起扇子,在她身上敲了敲:“其实是你自己嘴馋了,想喝酸梅汤吧?” 头垂得更低,故意表现出被猜中心思的窘迫:“侍君恕罪。” “我又没怪你。”他重新打开扇子,随意挥了挥:“行了,你去吧,端两碗来,我们一人一碗。” 轩辕梦欢天喜地去了,跟掌管膳食的小内侍吵了一架,才成功拿到两碗酸梅汤,走到路上,不时探头朝祁墨怀所住的方位观望,这家伙不会躲在房里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好几天了,他连门都没出过,这举动也太反常了,就算他天天闷在被子里睡大觉,但这么热的天,他也能睡得着? 奇怪,真奇怪,太奇怪了。 心里念叨着奇怪,才一转头,就见一道朱红色的人影,正静立在一丛花树后,目光沉静地望着她,双手负于身后,日光斜射在他脸上,半明半暗间,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手微微一抖,托盘倾斜,有一滴酸梅汤从碗中溅出,“见过陛下。” 他并非龙华君主,恭敬地行个礼后,不用等他表态便可离开。 但刚经过他身侧,就被他伸出的一只手臂拦住:“簪子,找到了吗?” 又是这句! 为什么他偏要揪着这件事不放!难道他闷在房里数日,满脑袋都是簪子簪子簪子? “没有。”说完,便打算继续朝前走,可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物事,却阻止了她迈出的脚步。 银质的簪身,顶端雕刻有镂空梅花纹,血红色的宝石艳丽如血,更奇葩的是,簪子内侧,刻着一排字,这个世上,除了她以外,无人能看懂的文字――fackyou。 已经没有任何一个词汇可以用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盯着那根簪子,犹如见了鬼一般:“这支簪子……好像……是我的……又好像……不是我的。” “看清楚,到底是你的,还是不是你的?”他将簪子又往前移了一些,好让她看得更清楚。 尼玛!太近了,她都快成斗鸡眼了! 往后退了一步,眨眨眼:“簪子虽然很像,但我的那支,宝石没有这个大。” “哦,是吗?”他不由分说,将簪子插进她的鬓发里:“朕认为,这就是你丢掉的那支。” 她皮笑肉不笑,端着托盘,屈膝行礼道:“多谢陛下。” “你的感谢似乎不够诚心。”他又恢复了之前负手而立,威严高贵的姿态。 她转了转眼珠,笑道:“不知陛下要小人怎么做,才能称得上是诚心?” 他跨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你不是处心积虑地要接近我吗?现在机会来了,还不赶快抓紧?” 轩辕梦一下懵住了,眼前的人,似乎很熟悉,又似乎很陌生。那张脸依旧儒雅,可她,却从他儒雅的脸上,看到了独属于帝王的冷傲与深幽。 他果然,还在怀疑自己。 手心的汗沾湿了蜡丸,她在交出与不交出中徘徊,以为很了解他,却发现,他早已不是记忆中的那个他了。 “我不是说过吗?以后不要与他单独见面。”一个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明明热的要死却换上华丽宫装的祁锦禹矜持地走到两人中间,瞥一眼轩辕梦手中的酸梅汤:“尊贵的昊天陛下,你不会是对本侍君这两碗酸梅汤感兴趣吧?” 祁墨怀的眼神冷冷的,淡淡的,他的一举一动,都完全符合一个帝王该有的气度:“簪子,朕已替你找到,下回你若再有任何不轨举动,朕绝不轻饶。” 他这话是对自己说的,可目光却落在祁锦禹的脸上,轩辕梦顿时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正想出声告退,祁墨怀已经迈开步子,率先走从两人身旁走过,在与祁锦禹擦肩而过时,他忽地压低声说了句话,“你给我牢牢记住,她的死,有你一半责任。” 第125章 高调现身 因为内力被压制的原因,轩辕梦只能听见低微的轻喃声,至于祁墨怀究竟说了什么,她压根听不清楚。(..tw) 在祁墨怀话音落下的瞬间,祁锦禹神色大变,如同听见了十分可怕的事情,轩辕梦不能确定他听到了什么,但她能确定的是,祁墨怀的这句话,对祁锦禹来说,无疑是致命的。 “侍君?”试着轻唤一声,可祁锦禹的目光依旧是灰败空洞的。 祁墨怀到底对他说了什么,竟对他造成了这么大的影响。以前怎么没看出来,祁墨怀这家伙的嘴巴竟这般毒辣,兵不血刃,就可以将一个人彻底打垮。 祁墨怀已经走远,轩辕梦试着拽了拽祁锦禹的袖口:“侍君,您还好吗?” 祁锦禹像是没听到她的询问一样,机械地扭过头,一把端起她手上的酸梅汤,一饮而尽,随手丢开空碗,也不回头,笔直地朝前走去。 轩辕梦紧跟其后,“侍君,侍君!”没武功就是不好,连追个人都这么费劲。 绕过水榭的回廊,回到房中,却不见祁锦禹的人影。咦?奇怪了,他不回房能去哪里?放下手里的酸梅汤,轩辕梦连忙冲出房间四下寻找,她倒不是怕他丢了,这么大个人,要是能在这宅子里走丢,那也算能耐,她之所以担心,是被他刚才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吓到了,她从没在一个人的眼里看到过那么绝望的眼神,就像被打成碎片的玻璃,突然间分崩离析,连重新拼凑的可能性都没有。 说白了,她担心的,是他会想不开。 他要是寻了死,自己一定脱不了干系,没准会被关起来严加拷问,到时候身份一定会暴露。 所以,祁锦禹一定不能出事,自己现在跟他是一体的,他死了,她也别想好过。 急急忙忙穿过回廊,终于在水榭边找到他。 他坐在廊边,双脚悬在水面上,轩辕梦骇了一跳,忙疾步走过去,先一把将他抓住:“侍君,我们赶紧回去吧。” 他不动,只呆呆看着水面,也不知在想什么,轩辕梦从被自己抓着的手臂可以感觉出,他的身体正在不停地簌簌颤抖。突地,他从长椅上站起,一只脚往前迈出,看样子是要跳湖,轩辕梦悚然一惊,连忙将他拦腰抱住:“侍君,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人生没有过不去的砍,皇上这几日虽怠慢了您,那也是因国事繁忙,等过了这段时间,皇上自然会想起您的!”天呐,幸好自己赶来的及时,稍晚一步,就只能给他收尸了。 他没有反抗,侧眸看着轩辕梦焦急的脸庞:“你有恨过一个人吗?” 诶?几天前问她有没有爱过什么人,现在又问她有没有恨过一个人。爱与恨两种截然不同的感情,就像冰与火,永远都是对立的,却又是那么的相辅相融,爱恨交织。 “我……应该没有。”虽然他的情绪已趋于平稳,她也不敢放开他。 “我曾以为,仇恨可以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被消弭,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真正的恨,是永远都不会被抹去的。” 她吞了吞口水:“侍君说的,可是您的仇人?” “仇人?”他突然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如果她真的是我的仇人倒也好了!”说完,他再次颓然坐下,双手捂着脸,像是在哭的样子。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他说的是谁,轩辕梦心里顿觉不是滋味,想了想,跨过横栏,与他并排坐下:“或许你可以把她当成你的仇人来看待,既然恨过,就一直恨下去吧。” 他不说话,好半天后,才用力摇头:“不,我做不到。” “既然做不到,那不如……”仰头望天,长叹一声:“彻底忘记。” 他浑身一僵,缓缓抬起脸,用红肿的眼睛望着她:“忘记?你让我忘记她?” “嗯,就像我一样,把那个既爱过,也恨过的人彻底从脑海中清除,这样做,或许你会觉得开心很多。” 他神色怔怔的,似在认真思考她说的话,轩辕梦以为他开窍了,谁料他还是摇头:“不,无论我喜欢她也好,憎恨她也好,这都是我实实在在经历过的事,我才不要忘记,如果忘记了,那以前所做过的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轩辕梦一时语塞,他的话听似天真,却很有道理。 是啊,如果彻底忘记,那从前所做过的一切,又还有什么意义? 不管是爱过的,恨过的,都是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将记忆中的某个人强行忘记,岂非等于剥夺自己回忆的权利? “你是怎么回事?”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蓦地在耳边响起。 轩辕梦一脸茫然地看着祁锦禹,不是在说他自己吗,怎么扯到她身上了。 “我不是嘱咐过你么,让你不要和祁墨怀单独见面。”他才不会对昊天的君主有半点敬畏,直呼其名,毫不客气。.tw[] 轩辕梦干笑:“不是小人要见他,而是他要主动来找小人。” “他为什么要主动找你?” “为了还我簪子啊。”这么说勉强不算骗人。 祁锦禹将视线移到她的鬓发上,眉头一拧:“太难看了。” 轩辕梦没说这是自己“祖传”的簪子,上面还有独一无二的刻字,只嘿嘿笑了两声,表示赞同。 她随口瞎编的描述,土的掉渣,没想到祁墨怀还真给她做出来了,难道他就不觉得,这簪子真是前所未有的丑吗? 祁锦禹站起身,爽快道:“这簪子别戴了,实在太丑,改明儿我送你支好的。” “多谢侍君。”这家伙喜欢送人东西的毛病还是没改掉。 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衫,祁锦禹的状态已恢复正常。 不是他听进去了轩辕梦的劝告,而是他突然想到一件事,一件远远优越于祁墨怀的事。 祁墨怀是那样的高高在上,拥有了一切他渴望拥有的,可他却不知道,那个女子还活着。只这一个秘密,他就比他幸运百倍。 凤后的身体时好时坏,轩辕慈与祁墨怀之间的谈判,也被无限押后,虽然轩辕梦有了更多可以与祁墨怀接触的机会,但七日一过,她脸上的面具就会开始出现褪色的现象,毕竟是人造的东西,不是天然长在脸上的,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状况出现,就在她焦急万分的时候,无意间在祁墨怀的身上,又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被他派出买卖字画的人,从来都没有固定人选,依她的观察,这些人不但不固定,反而每一个都是武学高手,只是买卖字画而已,何必如此劳师动众?再者,如此平凡地买进卖出,对于一个真正爱好古玩字画的人来说,实在太不正常了。 祁墨怀,他在搞什么鬼! 已经没时间了,为了弄清楚,她今天必须冒险潜入祁墨怀的住处,一探究竟。 老天爷似乎一直都站在她这边,她才决定夜探,轩辕慈就派人邀祁墨怀前去议事厅议事。 天时,地利,人和,一切都配合的刚刚好,连守门的小书童,也被内典请去喝茶了。 轩辕梦轻轻松松,不费吹灰之力就进入了祁墨怀的卧房。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不敢点灯,只接着昏暗的月光,在房内搜寻。 潜意识中,她认为所有的秘密,都在他每日派人送进送出的字画内。 目光一转,只见窗前的书桌上,稳稳当当摆着一只狭长的松木盒。她认得这只盒子,正是他早晨派人取回的那只。 打开盒盖,里面是一卷质地上乘的画轴,打开画轴,青山如黛,松涛鹤影,很平常的一幅山水画,看不出任何异常。 难道是她猜错了?不,不可能,她的直觉告诉她,祁墨怀的秘密,就在这卷墨画中。 月影西斜,小半个时辰过去了,手心渗出湿濡的汗水,连脊背上也窜过一溜微微的寒意,经过她的反复探查,证明这幅画,的确只是一副普通的画,并无异常。 怎能可能!她不信,祁墨怀鬼鬼祟祟折腾这些古画,真的只是因为爱好。她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但对他的脾性,多多少少掌握一些。 肯定哪里出问题了,不要着急,不要慌乱,仔细地想,心平静气地想,一定可以想明白的! 轩辕梦闭上眼,尽量让心境趋于平和。 目光淡然扫过手里的卷轴,以及桌上的木盒,蓦地,她双目一凝,视线如一道利剑,牢牢定格在盛放画卷的木盒上。 从腰间拔出匕首,伸进木盒内部,在底部轻轻一敲,“喀嚓”一声,薄薄的木板掀开了一条缝,露出了下面的夹层。 取下木板,拿出藏于夹层中的秘密信函。 月光轻柔如水,微风和曼,原是一个舒适而凉爽的夜晚,可当她浏览完信上的内容后,寒意却自指尖一点点渗入心房。 好个祁墨怀,亏她自作多情,冒着生命危险潜入这里给他送情报,原来他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比起轩辕慈的卑鄙无耻,他倒是更是一筹。 原来他早在来龙华前,就已经与宛东女帝私下里见过面,二人这几日,一直在暗中密谋吞并龙华一事。 好啊,这场戏真是越来越精彩了,狗咬狗一嘴毛,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欲。联手?开什么玩笑,三国的君主,哪一个都不甘心屈于另一人的手下,看来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计划依旧会按照她最初的设想进行。 二姐啊二姐,你聪明一世,没想到也有糊涂的时候,连引狼入室都无从察觉,龙华的江山交到你手里,迟早要覆灭。 将密信折起,正要放回原位,门扉突然毫无预兆地打开,一道雪亮的光线射入,她几乎没有看清到底发生了何事,脖颈上就被搭了一只冰凉的长剑。 “对信上的内容,还感到满意吗?”顺着剑刃向上看去,男子凛冽的目光,寒如碎冰。 捏着信,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刚服下软骨散的解药,药效还没有那么快发挥,若要硬碰硬,只能是死路一条。 尽量捡不会激怒祁墨怀的话说:“我不是奸细,也不是轩辕慈的人。” 她的口吻,不像是在骗人,杀意虽减,但祁墨怀身上的那股冷意却并未消褪:“说,你的目的。” “陛下一直问我,为何处心积虑地要接近你,其实,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告之陛下一个秘密。” “秘密?”他似乎不怎么感兴趣,握剑的力道又紧了一分:“你能有什么秘密是朕感兴趣的?” 看来,他是不准备放过自己了,轩辕梦自知在劫难逃,只好出言道,“有关你心里那个女子的秘密。” 虽有几不可察地颤抖,但握剑的手依旧沉稳:“敢在朕的面前提起她,简直就是找死!” “她还活着!”几乎是喊出来的,她可以确定,若自己没有喊出这句,此刻她的脑袋早已搬家。 果然,他将剑锋撤后数寸,寒声问:“你敢骗朕?” “我没有。”内力啊内力,怎么还不赶紧恢复。 “知不知道,用这件事来骗朕,有多么的罪无可恕?” 她能感觉到他的怒意,身体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我发誓,我说的每一句都是实话,绝无虚假。” 他眸光急剧变化,只是听到她还活着的消息,似乎就已经很满足了,但,怎么可能? 她死了!头颅被吊在城墙上,他亲眼所见! “如果朕告诉你,你的誓言,朕一个字都不信,你会如何?” 她深深地吸着气,努力将微弱的真气汇聚于丹田,偏头柔柔一笑:“我会逃!” “逃”字刚落,她便猛地俯身,躲过祁墨怀挥来的一剑,接着在他小腹上用力一击,因为没有灌注内力,这一拳显得有些轻飘飘,祁墨怀立刻反手一剑刺来,她算准时机,一脚踢开他手里的剑,勉强站稳脚步。 “就知道你不简单。”一个没有武功的人,是绝对躲不过他刚才那两剑的,轩辕梦虽然没有内力,但却可以在招式上,弥补内力的缺失。 但只凭招式,依然无法战胜如今的祁墨怀。 他探手朝她抓来,来不及躲避的她被他钳制在掌中,动弹不得。 “朕倒要看看,你这张脸究竟是什么样子!” 在他伸手扯下她脸上面具的刹那,月光陡然大盛,雪白莹润的肌肤,轮廓分明的脸庞,这张脸,他每天都会回忆不下十遍,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他竟然,可以真实的,再次亲眼目睹这张熟悉的面容。 已经被发现,轩辕梦也没什么好挣扎的,就这样冷眼看着满眼不可思议的他,被镀上霜白月光的脸,白得几近透明。 两人之间,仅隔着半步距离,但她看着他的眼神,却像是穿越了遥远的极地,空茫而深幽。 独属夜的空濛像是醉人的轻烟,将两人的身影卷入其中,明明该是喜悦的重逢,他却连上前确认的勇气都没有,反而一步步后退,与她拉开距离。 总觉得,以前与她之间的距离就已经很遥远了,现在,他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而她失去了所有明媚高贵的身份,就像跌落尘埃浮云,可他依然觉得,自己和她之间的距离,还是那么遥远,像是一个永远都到达不了的天阶。 她在上,而他,在下。 两人之前打斗发出的声响,惊动了周围的侍卫,有人在门外唤:“陛下,发生什么事了,是否有刺客潜入?” 蓦地回神,祁墨怀朝门外淡声道:“无妨,朕不小心撞倒了椅子,让你们担心了,退下吧。” “是。” 脚步声渐渐远去,室内再次恢复寂静。 “是你吗?”他伸出手,企图描绘她的轮廓,却在伸出的刹那,又无力垂下。 轩辕梦淡淡的笑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 她没想过,两人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重逢,如果藏在人皮面具下的脸,并非是自己现下的这张,她可以百分百肯定,他手里的剑,会毫不犹豫地划过自己的咽喉。 过于死寂的气氛,终于打破了他的耐心,也冲破了他的惶恐。大步朝前走了两步,拉近与她的距离:“你是我的皇后,是我祁墨怀的皇后。”他伸臂抱紧她,两年来,他每次说着你是我皇后时,都只能拥抱那冷冰冰的牌位,第一次,怀里的触感那么真实,她不再是虚无的一个幻想,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他深爱的人。 “我不是你的皇后。”她本不想开口,但还是觉得有必要更正他。 “不,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我的女人!”王者之气顿显,在最初的震撼与惊疑后,他不再彷徨,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包括当初出家为僧,他总是会把自己的后路想得清清楚楚,不论是对是错,只要这件事做了,他就会永远义无反顾地做下去。 他的力气很大,如果她现在内力恢复的话,挣脱他根本不是难事,“祁墨怀,不要只凭自己的妄想,就给我冠上你所谓的称号,我不喜欢。”她挣扎了一下,发现挣不开,于是皱了皱眉,用冷淡的口吻重复一遍:“是的,我不喜欢。” 两年的时间,的确让他改变了很多,在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说着不喜欢时,他的面部表情根本没有变过,甚至变得更坚决,更霸道,“没关系,你不喜欢,我喜欢。” 她突然想笑,可咧了咧嘴,却发现笑不出声。 他捏住她的下巴,垂头向她吻去。她不闪不避,出乎他的意料:“为什么不反抗?” 她终于笑出声:“反抗有用吗?”自从遭遇亲人的背叛,被伤得遍体鳞伤后,她就变得更理智,准确说,是更冷血了。有些事情,只要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而有些事情,哪怕赔上性命也是徒劳,她对现实看得太清楚,所以才会冷静的可怕。 譬如现在,她的内力还未恢复,反抗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无济于事,既然反抗与不反抗的结果都一样,她又何必多费力气。 而他,也不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相反,他迎难而上。 她既然不反抗,那正好称了他的心意,“为了你,我可以毁了这个世界,你信不信?” 她扬眉:“我信。” 他吻着她的唇,呼吸急促而沉重,或许,他真的是太激动了,突然间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那你就回到我身边吧。” 她摇头,“我做不到。” “你不怕我毁了这个天下,毁了你用生命维持的国家?” 他的问题很好笑,她看着他,晶莹的美眸中带出了自嘲:“你认为我是个高尚的人?”如果她真的高尚,就不会设计引诱祁锦禹逼宫,有关她的心性,他应该十分解。 “你其实是在意的。”他的吻,细碎且密,渐渐游移到她的耳边,温热的唇摩挲着她的耳根:“我不问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这两年来都遭遇了什么,我只有一个要求,回到我身边。” 瞧,他现在是帝王了,一开口,就是要求。 “我说过,不要把你自己的妄想,强加到我的身上。”她静静吐了口气,丹田处蓦地涌上一股炽热,她勾了勾唇,终于有力气将他从自己身边推开,他愕然,不知是惊讶于她内力的恢复,还是惊讶她竟然忍心推开他。 她理了理自己略显凌乱的鬓发,忽然摸到头上那根其丑无比的簪子,拔下来,丢还给他:“如果有机会,我会告诉你上面那一行字的真正含义,不过我现在没心情。” “轩辕梦,当初我说过的话还作数!”在她伸手推门的刹那,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笑笑,连回应都懒得给他。 不论是他还是她,都已不是原来的自己,有些话,或许从前听起来会比较有分量,但此刻说出来,却只像个没有水准的冷笑话。 “再见,昊天的君王。”她头也不回,平静而柔和地与他道别,月色似乎变得更加明烈,连漆黑的夜空,都被点燃。 双掌抵在门扉上,伴随着“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被用力推开。 刺眼的光芒,瞬间照亮昏暗的房间。 门前不大的空地上,已被手持兵器的侍卫团团围住,无数明亮的火把,将黑夜染成了白昼。 一身明黄龙袍的轩辕慈,站在人群的最末端,火光的掩映下,她那身耀眼的龙袍,似也失去了明烈的颜色。 轩辕梦嘴角笑意拉大,眼看她目光冷厉如电,朝着屋内射来,“祁墨怀,这就是你的诚意?朕还没有糊涂到这个地步,连有奸细混入都毫无察觉。立刻交出你房里的奸细,朕或许可以考虑放你一马!” 有低低的笑声从房内传出,却不是祁墨怀发出的,而是一阵熟悉的女声。 轩辕慈陡然一惊,那声音太熟悉,原以为困扰自己的噩梦早已被驱除,没想到竟这般如影随形。 帝王的气势顿时被破坏,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从房内阴影中迈步而出的身影,脸上的表情由震骇转为惊慌。 比起她来,轩辕梦更像个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女王,从容而优雅地自房内迈出,如一只骄傲的凤凰,行走在重重的包围之中。 蓄势待发的侍卫不像是来捉拿她的,反而像是以隆重礼节来送别她的一般。 震骇的人不仅仅只有轩辕慈,还有轩辕霞,她永远也忘不了那双藏在血污下狠厉阴冷的眸子,如择人而噬的兽。 她一直都以为她死了,就算不死,受了那么重的伤,手脚筋被挑断,面容被毁,此时也一定形同废人。 可为什么,她竟会出现在这里,她无意投来的一瞥,像是死亡的咒令,紧紧勒住她的脖颈,使她不能呼吸。 双腿一软,她跌坐在地。 轩辕霞的失态,终于让轩辕慈清醒过来,她怒然下令道:“给朕杀了她,杀了这个女人!” “谁敢动她!”又一道身影从房内迈出,如一座高山般傲然而立。 伴随着他从房内现身,顿时,周围的房顶上,如鬼魅般出现一排黑衣弓箭手,无数锋利的箭尖,纷纷面朝在场诸人。 轩辕梦脚步不停,仍旧匀速朝前走,要不是顾及形象,她真想仰天大笑几声。自己今天这一闹,竟把两人的掩藏势力全部逼出来了,为什么最近好戏一场接着一场呢?都快赶上好莱坞的大片了。 “祁墨怀,你——”不知是火光的原因,还是太过愤怒的原因,轩辕慈脸庞通红如火,给人一种下一刻就焚烧起来的感觉。 轩辕梦步调依旧从容,面对轩辕慈的暴怒,她却像是在悠闲逛街般,压根不把周围的埋伏当回事。 轩辕慈狠狠怒瞪她,额角上青筋爆绽。不能让她离开!绝对不能!这根扎在自己心里多年的刺,一定要在今天彻底拔掉! “众人听令,即刻射杀此女,抗旨者,杀无赦!” 皇帝的暴虐,在场所有人都有所耳闻,就算墙头上有埋伏的弓箭手,她们也顾不得了,要活命,就只能遵旨行事。 在一排侍卫举起手中兵器朝轩辕梦攻去时,密集如蝗的箭矢穿过夜的黑暗,连续数声惨叫,轩辕梦的面前,立刻倒下无数尸首,而她却像什么都没看见一般,继续朝前迈步。 “还愣着做什么,放走那个女人,你们全都得死!”此刻的轩辕慈,可称得上是暴跳如雷。 箭矢的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同时射杀那么多人,有几人手中的兵器,已经刺到了她的身前。 一阵狂风突起,电光火石间,连续几声喀嚓,所有人手中的兵器,应声而断。 轩辕梦负手转身,目光从那几个侍卫脸上掠过,几人又惊又怕,她却微微一笑,仰头朗声道:“乘着黑夜狼狈逃窜,只是懦弱的匹夫而已,相反,高唱着凯歌离去,才是真正的王者!” 她伸出一只手,带起一股气流,将那几个袭击她却被震碎武器的侍卫从地上扶起,千万双眼睛,此刻,只聚焦在她一个人的身上,这是属于烈日的骄狂,光芒万丈。 “大地正在被罪恶腐蚀,蓝天亦被乌云所遮蔽,我们都处在水深火热中,在地狱中煎熬,不得超生!但,美好的世界,同样会在熊熊烈火中获得重生,一个新的世界,需要我们自己来开拓!当你们牺牲年轻的岁月来捍卫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当你们躯体屈服而意志却屹立不倒之时,当你们愿意为了真正的自由与尊严而放弃生命,便是揭竿起义之时!纵使鲜血流淌,牺牲也在所难免,但是我们为自由而战的信念将永存!”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每个人的脑海中,女子的眼神,有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让我们团结起来,我发誓,从此,吾之剑将随汝同在,汝之命将与吾共存,天地大道,生生不息!” 短暂的沉默,除了火把的爆裂声,似乎再无其他,但当她拔出腰间匕首,歃血立誓时,寂静的空间内,却蓦地想起连接不断的武器坠地声。 “哟,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一道紫影,飘过房檐,落在水榭的亭台之上。 他语调戏谑,眼神却郑重无比。 轩辕梦仰头望着他,眼底映着火光,似乎也燃起了一把熊熊之火:“没有,你来的正是时候。” “是吗?”萧倚楼目光掠过怒不可遏的轩辕慈,落在眼神幽沉黯然的祁墨怀脸上:“有这么好看的戏,你也不提前通知我,不过没关系,幸好我赶得及时。”他一边笑着,一边从背后解下一个包袱,“气势够足,但缺了几样重要的行头,瞧我多好,都给你带来了!”他扬手一抛,红色的流云在半空招展着优雅的姿态,刺目的银光一闪而逝,如一颗坠落的流星。 轩辕梦在他扬手的刹那,拔地而起,片刻间,便与那优雅的红色融为一体,当她再次落地时,已换上了一身灼眼艳红,脸上,覆着一张镂空银色面具。 “红衣银面女!”轩辕慈脱口而出,目带惊恐。 原来,那日在自己重重包围下,毫发无伤救走萧倚楼的人就是她! 轩辕梦! 招摇离去前,轩辕梦扬起袖口,留下最后一句发人深省的话:“我命由我……”眨眼间,红影消失,只有那低沉幽缓的声音还停留在原地:“不由天!” 第126章 醋海翻波 风光了一回,此后的数天之中,轩辕梦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不敢出门。 以前在电视上,看那些明星前呼后拥,羡慕得不得了,如今自己也变成偶像了,她却叫苦不迭。 只要她一出门,就会被一群人牢牢围住,所有人都用无比崇拜的目光看着她,让她有种自己是小绵羊,下一刻就会葬身无数狼口的感觉。 果然秀过头了。 看吧,让你装逼,装逼的结果就是被雷劈啊! 郁闷地趴在窗台上,别说出门了,就是连窗户都不敢开,现在大街小巷到处都在议论红衣银面女的事迹,可以称得上是全民大爆发,只要上街去看一看,绝对会被吓得屁滚尿流,戚如花就是被这么吓回来的,据她描述,街上不论男男女女,所有人都穿着统一的红衣裳,戴着银面具,乍一看,眼睛都能给晃瞎。 轩辕梦后悔了,真的后悔了,早知道那天晚上她就做一回懦弱的匹夫,什么唱着凯歌离去,好了,现在把自己唱进去了。 想到满大街红艳艳的样子,就禁不住感到一阵恶寒。 唉,她点起的这把火,什么时候才能熄灭啊啊啊啊! 不过,这件事虽然对她的生活造成了困扰,但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这几日,上山投奔御龙军的人多不胜数,都快要踏破军寨的门槛,原本只有七八千的军队,短短时间就壮大了近一倍,这本就是她高调现身的目的,她需要唤醒那些处于被压迫中人们的勇气与觉悟,不是每个人都明白自己该做什么,她的鼓励也许并不是那么深入人心,但想要走出漆黑的夜空,就必须有一颗启明星作为指引。 她的力量很微薄,真正可以撼动天地的,不是她轩辕梦,而是这个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民! “反了,都反了!” 皇帝暴怒的声音,回荡在盛夏的黄昏,稀薄的日光照射在水榭的亭台之上,仿佛淬了血一般。 那些孑然一身,毫无挂念的侍卫和内侍,都想尽一切办法投奔了御龙军,只有一些家中有老母和妻儿需赡养的,才被迫留了下来。 看着即将落山的太阳,遥望被日光晕染成血色的天空,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由衷的憧憬。 可惜的是,她们只能憧憬,梦想被深埋内心的最深处,早已腐朽。 又一个下人的尸体从皇帝的宫室抬了出来,血淋淋的,惨不忍睹。 轩辕霞蓬头垢面,仓惶而惊恐地从自己的房中疾奔而出,在步上台阶时,因为惊慌而被脚下的阶梯绊倒,正巧栽倒在血淋淋的尸体前,恍然间,她又想起了那双藏在血污下的眼睛,越想越害怕,越想越毛骨悚然,她尖叫一声,从地上爬起,冲进宫室,“皇姐,你要救我啊,一定要救我!” 轩辕慈手里捏着奏报,眼中凝着狠绝的怒意,那根横在自己心里的刺,始终拔不掉,剜不去,轩辕梦临去前镌狂清傲的笑意,像是一把锋锐的利剑,只要一想,就扎得她难受! “贱人!你为什么不死,为什么还要出现!”手掌用力收紧,奏报化为雪白的齑粉,落在锃亮的地面。 一道人影突地扑上来,抱着她腿喊道:“皇姐,我不想死,那个女人一定会来找我报仇的,我、我肯定不是她的对手!皇姐,您一定要救我,不能不管我啊!” 厌烦地看着脚下的人,那肥厚的脸庞,每一个表情都像在诉说着懦弱与窝囊。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姐妹!十足的酒囊饭袋! 一脚将其踢开:“没用的废物!你说你有什么本事,朕封你为王,赏你封地,你却只知吃喝玩乐!只是个虚张声势的阶下囚而已,就把你吓成这样,朕要你何用!” 轩辕霞肥胖地身子在地上打了个滚,她却很快爬起来,涕泪纵横地再次抱住轩辕慈的腿:“皇姐,臣妹知错了,真的知错了!那个女人……她她她、她最恨的人就是臣妹了,那天她的眼神好可怕!皇姐,求您了,一定要救臣妹一命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轩辕霞的惊慌的祈求声,充满了胆怯哭喊声,让心里那把剑变得更加锋利,一点点,深入心脏,磨得人几乎发疯,“滚,立刻给朕滚,朕不需要你这样的臣下,懦弱,无能,猪狗不如!滚!” 一巴掌狠狠扇在轩辕霞的脸上,顿时,女人眼前一阵晕眩,肥胖的身子不自禁朝一旁倒去。 她抹了把嘴角的血,意识模糊中,似乎看到轩辕梦正噙着阴冷森然的微笑,在一步步朝她接近。 不,她不想死!她没有忘记自己当初是怎样一刀刀划开那冰雪般的肌肤,观赏被鲜血染红的双眸中几欲噬人的怨毒。 她无数次被噩梦中的恐惧惊醒,却从未想过,这可怕的一幕幕,有一天会成为现实。 肥胖的身躯,努力缩成一团,但不论她怎么躲闪,都无法摆脱那双阴厉的眼眸,她颤抖着,在地上摸索着,哭叫着:“皇姐,救我,救我……我不想死,她来了,她真的来了,她来要我的命了!”眼前一抹的明黄,已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油光满面的脸上,此刻血泪交加:“皇姐,我可是你的亲姐妹啊,皇姐!你不能丢下我不管!”哭到后来,她竟开始放声大叫:“母皇,母皇!皇姐她不管我啦,您快来救我,轩辕梦要杀我,您也是您的女儿,我不想死!母皇,求您了,不要让她杀我,不要……” “啧啧……”嘲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朱红色的人影闲闲立在门前,望着神志不清的轩辕霞,满脸的讥嘲与鄙夷。(..tw无弹窗广告) 用力扯回自己被轩辕霞紧拽的衣摆,轩辕慈将目光投向门口:“朕还以为你早走了,怎么?你的皇后不肯收留你?” 同样的嘲讽,像是一根针,不经意在祁墨怀身上扎了一下,他脸色略沉:“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祁墨怀,你也就这点这点能耐了。昊天的君主?你高高在上又如何?我那个九妹,还是看不起你。”轩辕慈脸上也扬起嘲讽。 祁墨怀背在身后的拳头紧紧攒起,片刻后忽地放松,淡笑道:“看不看得起,不是你说了算的。”他打量了一下周围:“我的事情,就不劳女皇陛下操心了,您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还有你那位……被吓傻的五皇妹。” 轩辕慈眼神微凛,目光在掠过轩辕霞时,带起一溜杀意,却还是亲自将她从地上扶起,“建平王昨日受了些风寒,头脑不清,故而今日才会胡言乱语,倒让远方来的客人看笑话了。” 祁墨怀神色不变,微微颔首:“哦,原来如此,那建平王可要好好保重身子,可别仇家还找上门,就先被病痛折磨得半死不活了。” 浓浓的火药味充斥在两人之间,偏偏轩辕霞还想着保命的事,刚拽着轩辕慈的袖口说了一个字,就被一掌打晕:“来人啊,建平王身体不适,速传太医看诊。” 祁墨怀好整以暇地静立在门口看戏,一群人急匆匆将轩辕霞扶了出去,为首的内侍甚至还高声喊道:“建平王晕倒了,快去传太医!” 轩辕慈和祁墨怀都知这是在做戏,但谁也没有揭穿,似乎轩辕霞真的是因为受了风寒,体力不支而昏倒一般。 直到她被带走,两人才结束了对彼此的虚与委蛇。 “哼,没想到你嘴上说愿与我龙华合作,却暗中调集兵力,埋伏于行宫之外!”轩辕慈眉梢带着怒意,她万万想不到,自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竟会被对方看穿。 祁墨怀轻笑一声,脸上讽意更重:“轩辕慈,从一开始,我就不信任你。”没等她回话,他接着道:“一个不顾手足之情,伪装姐妹情深十年的人,你认为,我凭什么要相信她?” 轩辕慈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未发作,而是陡然笑出声来:“姐妹情深?祁墨怀,不知我该夸你愚蠢天真呢,还是自欺欺人。赶尽杀绝的人,不仅仅只有我,难道你祁墨怀不是这种人吗?” 自登基后,以雷霆手段镇压反动势力,逼死威胁最大的几位皇子,祁墨怀当年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他从容应答:“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不值得信任,正因如此,我才更要防着你。” “祁墨怀,你真卑鄙。” “彼此彼此。” 两人间的火药味渐浓,夜晚降临前的最后一抹余晖掠过水榭,湮没在遥远的地平线之下。 祁墨怀抚过袖口上暗红的云纹,嘴角凝起了一抹笑意,与之前的假仁假义不同,这次是真正的欢愉:“多谢女皇陛下的盛情款待,这座行宫虽然精致奢华,可住在里面,却实在不怎么舒坦,想必女皇陛下也有这种感觉吧?” 轩辕慈想起每次临睡前感到的那种空寂和冷漠,脸色不禁有些难看,“难道您认为,朕的这座行宫,比不上你们昊天的皇宫?”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女皇误会了。”他似乎挺开心,完全忽视了两人之间浓浓的火药气:“我只是觉得这个地方缺少人气,到处都是冤死的亡灵,再者……”他嘴角笑意更浓,朱红色的袍子将他俊秀的面容衬得越发硬朗高华:“我之前已经提醒过,女皇与其为我和皇后的事操心,不如多为自己多考虑一下,我想,今后出现在这座行宫里的刺客一定不少,我就不奉陪了,还请女皇陛下多多保重,希望我们还有再次见面的机会。” 这场戏很精彩,可惜轩辕梦看不到。 尤其是祁墨怀转身离去时,轩辕慈那副想发作却发作不得的样子,就跟肚子不舒服,好不容易找到茅厕,脱了裤子后却只放了一个屁的感觉一样。 祁墨怀大摇大摆的走出了行宫的大门,比起来的时候,他的心情简直可以用得意忘形来形容。 方圆十里,除了几家烟花场所外,连一家像样的客栈也没有,堂堂一国之君,总不能去睡大街吧。 十三王爷头疼地看着自家的皇帝大哥:“皇兄,你何必现在就跟她闹翻,那座行宫的环境还是不错的,缺少人气正好,凉多快啊。” 祁墨怀瞥他一眼:“舍不得走?那你回去,我不拦着你。” 十三王爷脸一垮:“皇兄,你开什么玩笑!我回去,那还不得被那女人大卸八块。” “你这胆子也也太小了吧。” “什么叫我胆子小,你没看你刚把她气的,我敢打包票,我现在回去,她一定会把对你的怒气全发到我身上的。”十三王爷回头朝行宫的方向望去,眼前浮现出自己被五花大绑架在刀锋上凌迟的一幕,连忙收回视线,狠狠甩了甩头。 祁墨怀淡定至极地朝前迈步,似乎不担心自己晚上会无处可归。 十三王爷跟在他身边,再次回头朝身后看了眼:“皇兄,你可是一国之君,不能睡大街啊。” 祁墨怀丢他一白眼:“我有说我要睡大街吗?” 十三王爷撇了撇嘴,这都被人赶出来了,不睡大街能睡哪?“皇兄,不如我回去……”为了皇帝的面子,他打算豁出去了,哪怕真的被那女人大卸八块,他也绝不能让昊天的国君睡大街。 谁料祁墨怀不急不缓地打断他:“我有个好去处,不过不能带你一起去。” “为什么?”有好去处却不带他,这算哪门子兄弟。 祁墨怀却不答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他:“你这身袍子不错。” 十三王爷直觉不妙,皇兄的笑容太诡异了:“我这衣裳不值钱,就是一般的绫罗,哪比得上皇兄这一身天蚕朱丝。” “脱下来。” “啊?” 祁墨怀示意身后的侍卫和下人不要跟上来,然后一把揪住十三王爷拖到小巷里,双臂环抱,语气不容置疑:“快点脱!” 十三王爷哭丧着脸,“皇兄,我好歹也是堂堂王爷,你不能让我光着身子在大街上走吧。” 祁墨怀失笑道,“谁说要让你光身子了。”他像是不耐烦了,亲自动手开始帮十三王爷脱衣服。 这又是一场好戏,可惜轩辕梦还是没看到,要是看到的话,她肯定会连眼睛都冒绿光吧。强攻弱受,多好的一对啊! 三下五除二,祁墨怀就扒下了十三王爷身上的袍子,当十三王爷以为他还要脱自己的亵衣时,祁墨怀将自己的朱红色袍子褪了下来,扔给他:“我的给你。” 十三王爷抱着手里的衣裳,似乎还沉浸在被强迫脱衣的惊骇中:“皇兄,我这衣裳真的没你那件好。” “我知道。” “知道你还……” “头上的发簪也取下来。”祁墨怀截断他的话,一边穿衣一边看向他头上的青玉簪。 十三王爷继续哀嚎:“皇兄,我头上这支簪子是最普通的青玉,绝对没有你头上的金龙盘凤翡翠冠好。” 祁墨怀懒得听他罗嗦,也打算不征求他的意见,直接伸手拔下簪子,替换了自己头上的翡翠冠。 两人从巷子里出来时,众侍卫和宫奴险些认不出哪个才是皇帝。 祁墨怀满意至极地整了整身上素色的袍子,伸手在十三王爷背后推了一把:“我记得前面有家妓院,你先去凑合一晚上,明天再去找客栈。” 十三王爷就差抱他大腿了:“皇兄,这里是龙华啊,我去妓院,难道要玩小倌吗?” 祁墨怀托着下巴想了想,似乎也觉得不妥,十三王爷眼巴巴看着他,期待他能大发慈悲,也带自己一起去那个所谓的好去处。片刻后,祁墨怀抬头,道出一个好办法:“为兄今日才发现,原来十三弟长得如此清秀可人,若将你送去青楼,一定是花魁的不二人选。” 笑容僵在脸上,十三王爷此刻的表情就跟被纨绔子弟调戏了的小媳妇一样。他再次朝行宫的方向看了眼,觉得自己还是回去等待被大卸八块比较保险。 祁墨怀温柔一笑,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为兄对十三弟的花魁还真是挺期待的,你不如考虑一下为兄的建议,去妓院当花魁,不但省了房钱,反而还能白拿不少白花花的银两,你看如何啊?” “皇兄,我个人是没什么问题,但日后人们说起来,昊天国堂堂十三王爷在龙华妓院里做小倌,多丢你的脸啊!”十三王爷学聪明了,与其强调自己丢脸,不如把祁墨怀拉下水,让他明白,自己的面子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祁墨怀却大方道:“只要十三弟高兴,为兄的面子算什么。” 十三王爷彻底石化。 祁墨怀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一副慈兄姿态:“虽说已值盛夏,但睡青石板还是会着凉的,听为兄的,别怕丢面子。”说完,放开他大步朝前。 一众侍卫打算跟上,他突地回头,目光一凝,用充满威胁的眼神瞪了众人一眼,然后所有人都原地立正,无人再敢上前一步。 祁墨怀一路晃悠到上下,抬头望了眼高高的山峰,眉心一蹙:“这么高,也不派个人来迎接朕,算啦,就当锻炼身体了。” 此时此刻,轩辕梦正在为晚饭发脾气。 “每天都是同样的菜式,我都快吃吐了!”她不满地拿筷子敲着桌面。 萧倚楼夹了一只酱鸭翅,斜她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肥拣瘦。” 白苏夹了一只水晶虾仁,放入口中:“我觉得这虾仁味道不错,梦可以尝尝。” 轩辕梦连忙捂住自己的碗口,大力摇头:“一点味道都没有,只看着就没食欲了。” “我觉得这些菜都挺好吃的,你不喜欢,不如把你那份全都让给我。”轩辕梦的抱怨,正中血瞳下怀。 朝轩辕梦饭碗伸出去的手,被另一只雪白的手隔开,南宫灵沛温声道:“再不喜欢,多少也要吃一点,饿坏身子就不好了。”说完,夹了一筷子香菇笋片到她碗里。 突然觉得南宫真像自己的妈,估计年龄大的男人都喜欢照顾人,但她实在是没胃口,戚如花也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厨子,每天做的菜都是一样的,连续吃了这么多天,是个人都要吃疯了。 她要换厨子,换厨子换厨子! 内心中的不满还未发泄出来,一名手下在门口道:“姑娘,有位戒吃法师指明想要见您。” 戒吃?法师? 轩辕梦与诸人互看一看,幸好对方是和尚,否则以萧倚楼的个性,怕是要怀疑自己又招惹了哪个男人,对方上门来讨公道了。不过,她何时与和尚打成一片了? 略一思忖,轩辕梦道:“打发掉。” 那人去了,过了一会,又回来道,“姑娘,那位法师他死活都不肯走,说自己是来投奔姑娘的,如果姑娘赶他下山,他就只有死路一条。他还说,姑娘曾向全天下的人立誓,说只要心怀正义,愿意为了自由而战,反抗暴政的人,都可以成为御龙军的一员。正因如此,他才不辞千里来到这里,怀揣着对姑娘的无限敬意,希望可以有幸一览姑娘神姿。” 这到底是什么人啊,还和尚呢,简直就是赖皮! 鉴于自己之前的确说过,凡是愿意为自由和命运而战的人,她都敞开大门欢迎,为了不自毁招牌,轩辕梦无奈下只好道:“带他过来见我。” 没一会儿,一名身着湖蓝长袍,温润尔雅,却怎么看怎么像神棍的年轻男子被带了进来。 轩辕梦手一抖,筷子“啪嗒”掉在地上:“你你……怎么是你?” “在下见过孟姑娘。”男子对着她深深一揖。 轩辕梦嘴角一抽,她已经感觉到了萧倚楼几欲杀人的目光。这事真的跟她没关系,也不知道祁墨怀这厮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你想怎样?”因为两道充满威胁和不悦的目光,轩辕梦也只能让自己表现得很不高兴。 祁墨怀倒是一点也不在意,他直起身子,徐徐开口道:“不想怎样,在下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来应征做姑娘的厨子。” “哈?”这家伙的脑袋被门板夹了吧。 有人已经坐不住了,筷子在碗沿上敲得叮当响:“哟,刚才还嚷嚷着饭菜不对胃口呢,这会儿就来了个厨子,你们倒是心有灵犀。”萧大公子听似淡然的口吻中夹杂着浓浓的怨气,轩辕梦鼻子一抽,仿佛闻到了呛鼻的醋味。 祁墨怀似是嫌场面不够乱,竟开始火上浇油:“心有灵犀算不上,顶多算是心心相印而已。” 我靠!祁墨怀你还能再无耻一些吗?还心心相印呢,送你一卷心相印,赶紧滚蛋吧! 萧大公子一肚子气,看着满桌的事物也没了胃口:“不吃了,难吃死了!”筷子一丢,离席而去。 轩辕梦想追,却发现白苏的筷子也摞下了,“我也吃饱了。” 别……别啊! 血瞳乐了,一大桌子的菜全是他的了!看一眼对面稳如泰山的南宫灵沛:“你呢?不走吗?” 轩辕梦恨不得拿一板砖狠狠拍他头上!这混账东西,只会给她添堵! 南宫灵沛一直都是善解人意的,所以他没有发脾气,只静静咀嚼着自己碗中的饭粒:“这些饭菜虽然普通,却都是厨子用心做出来的,不可浪费。”中规中矩的回答,轩辕梦听不出他是否在生气。 绵儿带着刚疯玩回来的小丫头进屋,敏锐地察觉到屋内气氛不对,于是抱着小丫头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前,小丫头稚嫩的声音却清晰的传到了屋中:“绵儿哥哥,那个帅帅的哥哥也是我的爹爹吗?” 祁墨怀若有所思地望着她,“爹爹?” “祁墨怀,我这里不欢迎你。”懒得与他客套,昊天的皇帝又怎么了?她不怕得罪。 祁墨怀并不气馁:“你当着几千人说过的话,难道也不作数?” 她拧眉:“我说什么了?” “你不承认?” 总觉得他眼里带了丝邪气,一身书生打扮的他,虽然给人一种他出家时的温和慈悲,但轩辕梦明白,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若我不承认,你待如何?” 祁墨怀神色如常道:“那就只能请姑娘当着全军寨的人再说一遍了。” “你威胁我?”她轩辕梦岂是随便就能被吓住的人。 “不是威胁,是劝告,在下只是一个小小的厨子,没多大能耐,不过愿意听我号令的人却不少,都说三人成虎,几百张嘴巴的威力,姑娘可不能小瞧。” 不是威胁,是劝告?劝他个大头鬼! “我一向说话算话,当着几千人立下的誓言,我就更不会忘了。”她狞笑,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随便就能被吓住的人:“这位公子有心了,既然你自荐做我的厨师,那我只好勉为其难地将你留下了。”一字一句,如同齿缝里挤出一般。 祁墨怀又是俯身一揖,从皇帝到书生的完美转变,看得轩辕梦一愣一愣:“那就多谢姑娘了。” “呵呵,不谢不谢。”干笑两声,轩辕梦彻底胃口大失。没好气瞪他一眼,大步朝门外走去。 还有俩人要安慰,她都头疼死了。 萧倚楼的房间一片黑暗,她试着敲了两下,却无人回应,大概还在生气吧。 萧大公子是那种一旦生气,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无法让他消气的人,但第二天他就会把前一天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不用你去哄他,他自然而然会来找你,然后反客为主,数落你昨日的种种不是,再让你给他道歉。 所以,就让他一个人在房里生闷气去吧,这个时候找他,无异于拿针戳去气球,准爆。 晃悠到白苏房前,结果房内也是一片漆黑,拍了拍门板,和萧倚楼那边一样,无人回应。 不对呀,白苏什么时候也学得跟小楼一样,难道也等着明天主动找自己算账?这不符合他的个性,小苏苏是那种心里越委屈,就越会装作不在意,但是却特别希望有人能安慰他的小男人,按照常理,她来负荆请罪,应该正合了他的心意才对,可他为什么要装聋作哑?难道这次自己真的把他气惨了? “苏苏,你开门啊,我有话对你说。”冲着房内轻唤,可还是没有动静。 “苏苏,你再不开门,我就撞门进来啦。”这种威胁,对于小苏苏来说,通常都很有用。 可是,房内依旧没动静。 轩辕梦急了,一脚踹开房门,黑漆漆的房间,不见一个人影。 糟糕!该不会是两人结伴离家出走了吧! 连忙赶去哨岗,抓住一个守夜的卫兵便问:“有没有看见两个绝顶出色的男人结伴离开?” 那卫兵被她莫名其妙的问题问得一愣,绝顶出色的男人?很抱歉,在她的意识中,不太明白什么样才是绝顶出色的男人,于是她不耻下问,“还请姑娘细说一下,您口中的绝顶出色,大概是个什么形状?” 轩辕梦差点一口血喷出,能不能不要用形状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她的男人!“算了,把绝顶出色四个字取消,我只问你,有没有看见两个男人结伴离开。” 这回,卫兵的回答迅速而干脆:“没有!” 没有?如此说来,萧倚楼和白苏并没有负气出走? 那他俩上哪去了? 轩辕梦找遍了整个军寨,甚至连后山都翻了一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可那俩人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连个影子都瞧不见。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房间,她只能认为两人是故意找地方躲起来了,等明天他们气消了,应该就不会再躲着自己了。 唔……好累了。 伸了个懒腰,轩辕梦刚踏进卧房,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宽大的床榻上,两个衣衫不整的绝色美男正扭打在一起,就像一根下了油锅的麻花,我你缠着我,我缠着你,赤果果的基情四射啊! 轩辕梦看得双眼发直,满脑子都是女王受霸气攻之类的词汇。 “梦!”扭打中的两人看到她出现在房中,先是一喜,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什么,猛地推开对方,朝床榻内侧扑去,像是两只为了占地盘而争斗不休的公鸡。 轩辕梦张着嘴,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 直到萧倚楼把白苏压在身下,脸上露出阴测测的笑容时,轩辕梦才悚然回神,跑过去一把将萧倚楼从白苏身上扯下,然后顺势压自个儿身下:“你们在干什么!”这一句绝对是夹杂着血泪问出的,两个都是她的男人,可她为毛有种捉奸的感觉? 第127章 男人间的战争 萧倚楼被她压在身下,白苏获得暂时性解放,终于可以翻身农奴把歌唱:“梦,你真的要留下祁墨怀?”一边说,一边将身子靠近她。 轩辕梦还未从之前的震撼中完全回神,听他这么一问,下意识便回道:“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他那么卑鄙。” 白苏眼神一凛:“那我帮你把他赶走好不好?” 嗯?帮她把他赶走? 轩辕梦被他话语中的深沉之意激得彻底清醒:“不用了,反正他也待不了几天。”他现在是皇帝了,总不能丢下自己的国家不管吧。 “可我一天都不想看到他。”白苏眼神略沉,这是他第一次如此强烈地表现出内心的不快。 看吧,果然是祁墨怀做人太失败。 唉,终于找到比自己做人还失败的倒霉蛋了。 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你再不起来,老子的腰就要断了。” 轩辕梦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下还压着一个倒霉蛋,挪开身子:“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倒霉的萧大公子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别斜睨她。 “你们两个。”双臂环抱,目光在白苏和萧倚楼面上扫过。 两人经过一番扭打,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尤其是萧某人,从她身下挣扎起身后,衣襟就滑到胸口去了,淡淡的粉色在昏暗的烛光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 这是要闹哪样啊! “你问他。”萧倚楼伸手朝白苏一指,另一侧的衣襟也滑落下来。 白苏瞪他:“关我什么事。”一边说,一边继续往轩辕梦身边挤。 萧倚楼总算瞧出名堂来了,白苏这家伙看起来一副懵懂的天真样,花花肠子还不少呢。他也往轩辕梦身边挤,还故意扯了一下本来就松垮的衣裳:“凡事总要有个先来后到,是我先来的,他非要跟我抢。” “什么先来后到?” “我先来你房间的啊。” 轩辕梦还没来得及表示自己的观点,白苏就抢着道:“谁规定你来了我就不能来。” “来是能来,但也要等我离开你再来。” “没这种说法,梦又不是你一个人的。”白苏现在可不是从前的小白兔了,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萧倚楼也有些懵,看来要把他撵出去,还真是不容易:“我也没说梦是我一个人的,这外边不就来了一个跟我们抢人的混蛋吗?” 抢人的混蛋?说的可是祁墨怀? 轩辕梦第一次觉着,男人是如此可怕的一种生物。 “我都说了,他只是暂住几天,过些日子就会离开。”如果可以,她真想把祁墨怀暴打一顿。 “是吗?”萧倚楼懒懒的,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向她:“可人家没说到底要住几天,我瞧着,他似乎有在这里长住的打算啊。” 白苏一听祁墨怀要在这里长住,立刻与萧倚楼站在了统一战线,“他敢赖在这,我就毒死他。” 轩辕梦悚然一抖,忙搂住白苏,柔声道:“苏苏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乱杀无辜之人吗?” 白苏道:“他不是无辜之人。” “对,他不是无辜之人。”萧某人连声附和。 轩辕梦头更疼了,早就说齐人之福也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果然应验啊。 她拍了拍白苏的背,再用手肘捣了捣几乎挂在自己身上的某人:“已经很晚了,你们快回去睡觉吧。” 白苏立马伸出手臂,抱住她的腰:“我要在这里睡。” 萧倚楼不甘示弱,又将衣襟扯开一些:“我们好久没一起睡过了吧?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答应他的事?不会是指为他生孩子的事吧? 紫眸中幽幽的光泽,以及看似抚摸在她腰间,实则掐着她腰上嫩肉的手,都在表达着对她深深的控诉。 果然,他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那档子事。 他要孩子,她可以给他,但问题是,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要玩3p不成?算了吧,太刺激,她怕自己脆弱的小心脏承受不了。 “这个……我今天真的好累,你们就当可怜可怜我,回去睡好不好?”就兴他们使苦肉计苦,她就不能用? 白苏是个容易心软的孩子,他略带担忧地看着她:“我……我什么都不做,就陪着你睡。” 萧倚楼斜睨她一眼,嘴角一歪:“我也什么都不做,只陪你睡觉。” 这俩是故意整她的吧,俩美男在怀,她能睡得着才鬼了,尤其是萧某某,衣襟扯得那么大,整片胸膛全部裸露出来,还有淡淡的清香在鼻端缭绕,他敢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白苏虽然没露点,但呈八爪鱼姿态黏在自己身上,薄薄的布料根本没法隔绝肌肤之间相触的敏感,她可是个正常的女人啊,不是柳下惠! 鼻子热热的,好像有某种液体即将喷薄而出,她连忙推开腻在自己身上的俩人,冲下床,直接拎起茶壶,大灌几口冷水。(..tw好看的小说) 连续几次深呼吸,将体内的燥热逼回去,这才转身,还没等开口,就再次被眼前的场景惊呆。 俩人速度倒快,只她冲下床喝了几口茶,做了几次深呼吸的时间,他们就自发自动地脱了衣裳,钻进被窝了。 轩辕梦可怜兮兮站在床前:“你们把我的位置占了,我睡哪?” 白苏朝外挪了挪:“你睡里面。” 睡在最外侧的萧倚楼不乐意了:“不行,你睡最外边。”身子一拱一拱,将白苏挤到了墙根上。 白苏力气小,挤不过他,一气之下,从榻上跳起,跨过他,躺在了最外边:“梦,你睡我边上。”他伸手拍了拍床榻外侧空出来的位置。 萧倚楼见状,双手在他身上一拖,轻轻松松就给重新扔回到了内侧:“时辰不早了,赶紧睡吧。”他也伸手拍了怕外侧的空位。 轩辕梦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他们简直是在要她的命!这么热的天,两男一女挤在一起,身体难免会产生不和谐的反应,万一她兽性大发,可就真的要一发不可收拾了。 两人还在那对峙不下,谁也不肯让谁,轩辕梦忽然意识到,若是任他们继续争执下去,那自己今晚就别想睡觉了。 她是真的累,非常累,自从那日在轩辕慈面前高调现身后,她的神经就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当日她秉着不争馒头争口气的原则,给了轩辕慈一个下马威,虽然气场强,派头也很拉风,但因此造成的后续麻烦却实在不少,轩辕慈是个比她还眦睚必报的人,自己给了她这么大一个难堪,她肯定要想法设法报复回来,至于会用什么办法……这便是她头疼之处。 “你睡里面,没得商量。”萧大公子霸道的声音忽地钻入耳中。 “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动弹不了,你要不要试试?”这是某白气急败坏兼冷酷的声音。 轩辕梦觉得自己再不出面,怕是要发生血光之灾了,只好鞋子一蹬,跃上床榻,一手按住一个,将两人分向两边:“我睡中间,谁也不能有异议!” 她一出面,两人终于老实了。 不过,老实只是暂时的,瞌睡刚袭来,左边的白苏就挤到她身边,与她紧挨,细瘦的手臂紧紧圈住她的腰。还没等她抬手,右边的萧倚楼就抬起一只有力的大腿,压在她腿上,压也算了,还故意上下厮磨,要多暧昧就有多暧昧。 这是她睡得最痛苦的一个晚上了,关键在于她不是柳下惠,却做着柳下惠才做的事情。 整整一个晚上,鼻中嗅着独属男子的幽香,手下感受着男子紧实光滑的肌肤,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项……尼玛!谁愿意尝试这种痛苦谁来尝试,反正她是受够了!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某个国家的某个皇帝,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太阳刚从地平线露头,柔和的日光洒落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如此美好的一个早晨,轩辕梦却只能顶着昏沉的脑袋,无奈从榻上爬起。 好嘛,折腾了她一个晚上,这俩家伙倒睡得香。 站在榻前,憋了好久,最终决定还是不吵他们了。 唉,女人啊,就是心软。 揉着惺忪的睡眼朝外走,还没等绕过屏风,就闻到了一阵浓郁的食物香气。原本还不觉得饿,那香气一钻入鼻腔,胃就开始咕噜噜的抗议起来。 奇怪,她的房间里怎么会有事物的香味呢? 最近一段时间,她的胃口一直不好,再美味的食物都激不起她的食欲,可这股清醒的味道,却很快勾起了她肚子里的馋虫,循着本能,她半眯着眼,绕过屏风,朝传来香味的方向走去。 “啊!”一转过屏风,所有的瞌睡立马被吓没了。 依旧一身湖蓝长袍,面容清润温雅的男子端坐在桌旁,正微笑地看着她。在他面前,整齐摆放着许多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虽是以素菜制成,但对于刚从床上爬起胃部空空的她来说,清淡的食物更易勾起食欲。 “你……你怎么进来的?”轩辕梦见鬼一样看着他。 祁墨怀优雅依旧:“我是你的厨子,自然要负责你每日的三餐,快点去洗漱,凉了就不好吃了。” 本想傲气的说一句不稀罕,可看着满桌红红绿绿的食物,口水那个哗哗直流。 好吧,做人偶尔也要服软一回,孬种就孬种吧。 快速去洗漱完毕,回到桌边。 所有食物,一如记忆中的美好,清汤寡水却不失美味。夹起一只紫薯小丸子,发现他竟然还在上面雕了一朵桃花,这要有多深厚的厨艺啊!看着碗里的小丸子,都不忍心吞下去了。 “尝尝这个。”他伸手从食盒中端出一碗凤凰炖奶,竟然还是热的。 炖奶色泽金黄,吃起来香甜幼滑,轩辕梦整个人全都沉浸在食物的美味中,完全忽视了站在屏风边,一脸阴沉的萧大公子。 “这个也不错,你尝尝。”又端出一杯草莓酱汁,艳丽的红色,配着雪白的槐花,一看就特别的有胃口。 轩辕梦刚伸手去接,就被另一只手给截了过去,萧倚楼端着那杯酱汁,大马金刀地在桌边坐下,如同牛嚼牡丹般将草莓汁一饮而尽,“这是什么东西,又苦又酸,难喝死了。”这家伙得了便宜竟还卖起乖来,轩辕梦瞪着空空的杯子,欲哭无泪。 “咦,这是什么,黑漆漆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喝掉了她的草莓酱汁,他竟伸手把她舍不得吃的紫薯小丸子通通倒进了嘴巴,轩辕梦那个肉痛诶。 祁墨怀的脸色也很不好,但因天生的气度,除了嘴角的笑意淡了些外,看不出其他异常。 萧大公子一边吃,一边撸起袖口,扯开衣襟,像是怕祁墨怀看不到一样,故意倾过身子,好让他看清楚,他除了外面一件薄衫外,里面什么都没穿。 轩辕梦汗颜,瞧他这孩子心性,真够闹腾的。 祁墨怀在看到他内里什么都没穿时,眼神果然暗了下来,飞快闪过一抹冷幽,“看来萧公子也很喜欢在下的手艺。” “好说好说。”哼,想用食物收买他女人的心,祁墨怀,你打错算盘了! “萧公子吃饱了吗?若是没吃饱,这里还有。”他将面前的一碗玉米粥推了过去。 萧倚楼二话不说,端起来就喝了个干净。 “难道萧公子不怕我在里面下毒吗?”玩笑的一句,让萧倚楼所有的动作如点穴般蓦地停下。 他抽了抽嘴角,然后满不在乎道:“你以为你能在鬼谷药师的传人面前下毒?”他转首,冲里间喊道:“小白苏,有人挑衅你。” 白苏不像他,故意把自己弄得衣衫不整,他出来时,已经穿戴一新。 “毒死你也好。”他状若无意地扫了一眼空掉的瓷碗,突地面色一变。 萧倚楼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捂住胸口:“他该不会真的给我下毒了吧?” 白苏古怪地看了眼祁墨怀,后者依然笑得温文尔雅,每一个姿态都能迷死人:“萧公子现在感觉如何?” 不对,非常不对! 萧倚楼捂在胸口上的手,渐渐移到了小腹上,接着,他脸色一白,猛地从凳子上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房门:“不好,他在粥里下了泻药!” 轩辕梦已经完全傻掉了,这场面,岂能只用鸡飞狗跳来形容?简直乱成了一锅浆糊粥。 “苏苏,你也还没吃吧?不如一起?”轩辕梦脸上肌肉僵硬,好不容易挤出一个笑,结果发现桌上一片杯盘狼藉,能吃的全被萧倚楼吞进了肚子,总不能让白苏舔盘子吧? 她尴尬地笑笑,起身拉住白苏道:“我陪你出去用早膳吧。” 白苏挣开她的手:“不用,我自己去。” “苏苏。”完了,又生气了。 刚追到门口,白苏回过头来,对着某男的脑后勺丢了个大白眼:“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去看看倚楼怎么样了。” 对哦,萧倚楼刚才好像说,祁墨怀给他下了泻药?奇怪,他是什么时候下的药,她怎么没看见? 某人似乎听到了她心中疑问,主动解释,“我早知道他会来捣乱,那碗放了泻药的玉米粥是专门为他准备的。” 囧,她该说祁墨怀善察人心,还是说他卑鄙无耻? 白苏又剜了他一眼,顺便也剜了轩辕梦一眼,这才推门而出。 目送白苏离开后,轩辕梦转过身,早把受人早餐的恩惠忘到了脑后勺,严肃地坐在祁墨怀对面,“你是故意的吧?” 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直到此刻,才渐渐敛去:“梦,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之前我错过了那么多,不想再错过了。” “错过的就让它错过吧,何必总是念念不忘?”她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那里面蕴藏的深情,她无力承受。 “当得知你死讯的那一刻,我真的要疯了,要不是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只怕我会让整个天下为你陪葬。”两年前的痛,如今回忆起来,还是那么锥心。 她忽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低着头,望着自己交缠在一起的手指:“祁墨怀,我害死了你最亲的亲人,你不恨我吗?” “为什么要恨?” “我害死的可是你的父皇啊!”她还记得他曾说过,他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得到父亲的肯定,以及求而不得的父爱。 可她,却残忍地剥夺了他唯一的愿望。 “我知道。”他淡淡回了一句。 “既然知道,你就该把我当成你的仇人!” “我明白。”还是同样淡然的回答。 她猛地起身,失控道:“你明白?你明白什么!如果你真的明白,为什么不对我出手!为什么赌上国家的存亡和自己的性命为我报仇!祁墨怀,你醒醒吧,你对我的感情根本不是真的!” 他猛然抬头,“我对你的感情,从来都无虚假!”他眼神诚挚,仿佛有浓浓烈火在烧灼。 她并非真正的铁石心肠,她不肯接受他,只是不想让悲剧重演。 轩辕梦和祁墨怀,总有一天要站在对立的两边,迟早她要向他挥出代表死亡的利刃,到时候,这种肝肠寸断的决裂,他们又该如何承受? 他不该对自己有情,自己也不该对他心软,不需要南宫灵沛,她已经可以看到两人的未来。 “梦,我们联手吧,我会帮你,不论你有什么心愿,我都会不惜一切代价为你实现。”沉默中,他突然开口。 联手?她看向他,微微翕动了一下唇,终是别开眼,摇了摇头。 “相信我,不论发生什么,不论任何阻碍,我都会帮你,哪怕舍弃我的性命……” “我不需要!”她最听不得的,就是舍弃性命。母皇如此,夜鸦如此,竹染如此……她不想再看到任何人为自己而死,哪怕只是提及,她也不允许。 他怔了半响,忽然笑起来:“其实你是在乎我的,对吗?” “别自作多情,我只是不想欠你人情。” “梦,你在欺骗自己。” 或许吧,对于自己的不成熟,她一向坦然接受,对于自己的怯弱,她同样不逃避。 她拒绝祁墨怀,就是不想让自己走到为难、走到崩溃的那一步。 “你是昊天的皇帝,国不可一日无君,你不该离开自己的国家这么久。”她平静地收拾着桌上的杯盘碗筷,“明天你就走吧,我会派人送你出城。” 他伸手一只手,按住了她的手腕,“梦,是不是真的等我死了,你才肯接受我?” “祁墨怀,我不爱听这样的话,你不要再试探我。” “我不是试探你!”他猛地扯过她的手,却因她的抗拒而不得不松手。是了,她不是那种轻易就能妥协的女子,她活在自由中,也活在责任中,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和照顾,哪怕当初被无情地驱逐出皇宫,带着满身的伤痛逃离京都,她也从未向任何人求助过,而是自己一个人独自承受。 她为什么就不明白,再强大的人,也需要一个肩膀来依靠,内心再坚强,也会有缺失的伤痕! 依赖一个人,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希望保护一个人,也不是看轻对方,只纯粹因为喜欢,因为爱,愿意为对方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她为什么就是不能明白! “梦,总有一天你会答应的,我愿意一直等,不论等多久。” 祁墨怀固执的态度一时让她难以招架,人的心总是血肉筑成,她不想骗自己,说什么对他的情意毫无感觉,只是这微弱的感觉,还撼动不了她的决定。 她与他根本不是同一类人,况且,她根本不需要任何帮助,任何照拂。她要做的,就是若有一天,两人在战场上相见,她手中的剑能做到毫不迟疑,这便足够了。 端着杯盘走出去,房门无声合上,将男子深情悲怆的目光隔绝。 她的心已经彻底被填满,再多住一个人都会显得拥挤。不接受他,或许,是觉得他这样好的人,自己根本就配不上吧…… 经过厨房时,她看到对面的草坪上,白苏半蹲在地,神情焦灼而认真,手底下不知在忙活什么。小丫头也蹲在他面前,睁着圆鼓鼓的眼睛,目不转睛地望着某个地方,一会儿捂眼睛,一会儿咧嘴吧,一会儿又皱眉头。 咦?奇怪了,这一大一小在演双簧吗? 将碗筷放下,她好奇地走过去,探头一看,原来白苏正在给一只受伤的小狗上药包扎。 额上虽渗出晶莹的汗水,但眼底却一片温柔,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苏苏了,只因为一个小生命而露出的怜悯和爱护,却无端让她心头喜悦。 或许,从前的苏苏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回来了。 并不出声,而是和小丫头一样,蹲在他面前,静静看他为小狗包扎伤口。 受伤的是只毛茸茸的小松狮,腿上有一条长长的血口,估计是不小心碰到捕兽的陷阱所致。这小家伙应该是从哪个大户人家跑出来的,山上荒郊野岭,到处都是野兽,它受了伤还能活下来真是幸运。 白苏完全投入在了为小狗包扎的事情上,没注意到轩辕梦的到来,轩辕梦见他这么认真,不忍打搅他,刚站起身,就见一抹紫影从茅房的方向走来,一边走,一边捂着肚子,俊美的脸庞泛着不正常的青色,还有一抹恼怒的红晕。 祁墨怀这次真是玩大了,泻药这玩意虽不会死人,但也能去掉人半条命。 连忙赶过去,将他扶住:“没事吧?” 萧倚楼有气无力道:“要不你试试?” “算了,这种福气还是留着你自己享吧。”帅哥拉肚子,不论听起来还是看起来都不怎么优雅,尤其是他在茅房蹲久了,身上的香味早被臭味盖过,轩辕梦鼻子一皱,向后退了一步:“我让苏苏给你开几服药,你也别硬撑着了,赶紧回房……”话未说完,就见他捂着肚子,呻吟一声,转身又朝茅房的方向奔去。 轩辕梦望着火烧屁股狂奔而去的萧倚楼,张了张口,好半天才将未出口的后半句话咽回肚子。 这家伙也该多长个心眼了,竟然被老实巴交的祁墨怀给捉弄了。也奇怪,这人吧,为什么前后的差别会这么大?还记得初见祁墨怀,他那朴素的袈裟,光溜溜的脑袋,温厚慈和的性情。 果然,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 “汪汪汪!”像是要与她这句话做个首尾呼应,远处传来了几声高亢的狗吠声。 苏苏的医术果真了得,刚才还一副气息奄奄模样的松狮,这会儿已经能叫的这么响亮了。 伴随着响亮的狗吠声,几名哨兵急匆匆赶来,脸上紧张的模样,让她顿感不妙。 “孟姑娘!不好了!朝廷……朝廷的黑甲兵……攻、攻上来了!”无疑于晴天霹雳,轩辕梦当场就被炸懵了。 轩辕慈的黑甲骑兵!战无不克的黑甲骑兵!夺走竹染性命的黑甲骑兵! 脑袋似乎被一股火焰烧灼成滚烫的岩浆,血气上涌,怎么都压制不住。 戚如花得到消息,也匆忙赶来:“怕什么?我们好歹也有一万多人,还怕区区几千人的黑甲兵!” 不,没那么简单!黑甲骑兵的厉害之处,戚如花应该还从未领教过,他们全是以一挡百的死士,经过十年残酷的淬炼,是一把只要出鞘就必夺性命的利剑,并非自己这些没有经过几次正规训练的士兵所能抵挡的。 轩辕慈她终于忍不住了吗? 终于向自己打出了开战的第一枪! 戚如花已经开始组织出战的队伍,在她的认知里,似乎以为只要人多就一定可以胜利。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她担负的,不仅仅是自己的生命,还有身后那些愿意相信她、跟随她的勇士们的性命!她曾发誓,要给所有人一个自由而美好的未来,她不能食言! “等一下!”拦住欲带兵出战的戚如花,轩辕梦语调坚决,目光沉静:“请把这场战斗交给我。” 戚如花愣了一下,道:“战斗是我的职责,你没必要去冒险。” “不,我不是冒险,而是要击败他们!” 戚如花面色严峻:“我虽不知黑甲兵的厉害,但只要我们团结一致,应该就没问题。” “相信我,这一仗,你必须交给我。”她伸手,握上戚如花手里的长枪,岿然不动。 戚如花与她对视良久,终于妥协:“好,击败朝廷鹰犬的任务,我就交给你了。” 她微微一笑,从她手里接过长枪,朗声道:“大家都听好了,现在我是你们的主帅,所有人都要听我号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若有违令者,一律杀无赦!” “我们都听姑娘的!” “姑娘怎么说,我们就怎么做!” “大不了同归于尽,我们什么都不怕!” 很好,这些人虽然没有受过正规训练,但凭着这一腔热血,她就有信心击败黑甲骑兵! “戚如花,你先带没有自保能力的老弱病残去安全的地方,一会儿这里或许会有一场大战。” 戚如花虽然赞同她的提议,但她实在不想躲在后方:“你放心,我已经命人在疏散人群,这一仗,我跟你一起!” 看着她跃跃欲试摩拳擦掌的样子,轩辕梦实在不忍心打击她。 看了眼身后,白苏早已不在原地,应该是跟着大部队躲起来了吧。 只要没有负担,她就能心无旁骛地专心对付敌人。 时间不多,她快速在地上画出了一个图案:“这是圆形之阵,最适用于野战防御,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也。”她一边在地上划着,一边说:“我们首先要做的,是牵制住黑甲兵,对方实力强大,硬碰硬对我们来说绝对没好处,只有先守后攻,牵制住他们,削弱实力后,我们才能找到突破口。一旦寻到时机,便立刻换为锥形之阵,这种阵法好比一把剑,剑锋必须锐利,即前锋部队必须精锐灵活,剑刃要薄,即两翼部队必须擅长兵力机动,而剑身要厚实,即后续部队兵力要雄厚,冲击力要强。”她站起身,四下环顾一圈:“这座山峰,便是我们的天然屏障,只要利用好地形优势,加上我之前所说的排兵布阵,要战胜黑甲骑兵,并非难事!” “你……你都想好了,那我做什么啊!”戚如花好不容易等到一次自己出风头的机会,又被轩辕梦给抢走了! 老天不公平! 第128章 平生之最绝望 山下围满了黑压压的人群,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朝山上攀登,轩辕梦知道,要不了多久,黑甲骑兵就会冲破障碍,杀入军寨。[..tw超多好看小说] 布下的圆阵只能暂时抵挡这些人的进攻,想要将他们击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她从来没有低估过这些骑兵的实力,但真正交锋后才发现,自己还是错估了。 这些骑兵就如蓄势而发的毒蛇,以一种强悍而诡异的形式在战斗,他们都是宁可不要命,也要笔直向前冲的类型。 最可怕的敌人,不是拥有强大的实力,而是一颗对死亡毫无畏惧的心。 她不得不承认,轩辕慈对于御人的确很有一套,虽然以暴制暴在她看来是最差劲的方式,但轩辕慈却将其运用得十分娴熟。在她的手下,没有临阵脱逃的战士,因为他们退无可退,前进是死,而后退,等待他们的只有地狱。 “怎么办?看样子要顶不住了!”戚如花是第一次见识黑甲兵的战斗力,立刻被对方那种几近变态的力量所惊呆。 轩辕梦不肯认输,但面对黑甲兵疯狂的进攻,也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不可以!不能认输!她必须要赢! “换阵!”已经有一批黑甲兵蜂拥而上,她必须要将这群突破阻碍的敌人狙杀干净,否则,一旦他们占据上风,己方必败无疑。 “戚如花,你带两百弓箭手,去前方的高地,势必将突围而出的黑甲兵清理干净,一个不留,知道吗?”轩辕梦迅速分析场中形势,快速做了决定。 戚如花现在是完全失了主意,如果自己是统帅的话,只怕现在已经缴械投降了吧,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押在轩辕梦身上,“我明白。” 戚如花刚带人离开,就听一阵箭矢的破空声响起,她陡然一惊,喝道:“小心!” 却还是晚了一步,密集的利箭,如漫天血雨般,在她身边绽出了艳丽的血花,无数惨叫声回荡在山林间,她被迫向后退去,藏匿于一块大石后。 黑甲骑兵果然名不虚传,在被围攻的情况下,竟然还能做出反击,一举射杀自己百十名手下。 “全都听我号令,向后撤退十里!”没办法了,现在只能先保存实力,见他们诱上山,借助地势,回以反击。 戚如花那边还算不负众望,将第一波攻入的黑甲兵悉数击毙,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带领一众士兵赶往半山腰,在那里设下埋伏。 她明白,只凭单纯的武力,根本战胜不了连死亡都阻止不了的黑甲兵,她必须想一个办法,一个能够让黑甲兵停下来,或者有所畏惧的办法。 不到片刻,黑甲兵就涌上了山腰。 这一次的攻击速度之快,攻击力度之强,远远超过她的想象。 轩辕慈这回是动真格的了,看来自己真的把她惹得不轻,所以才会豁出一切,出动手下的王牌黑甲兵,以毫无保留的方式袭击自己,看来她这一次的目的,是准备将自己彻底铲除! 黑甲兵配备有强劲的武器,长矛,大刀,身上的铠甲,无一不是最坚硬的,连弓箭也是战场上特制的远程弓,看着节节败退的自己,她忽然意识到了武器和装备的重要性,以往,她一直强调自身的强大,而忽略了外界的助力,这一次的奇袭,让她明白了一个道理,想要真正的强大,不能只依靠自身,一个真正的强者,是不会拘泥于获得胜利的方式,看来,她还是没有改掉自以为是的坏毛病。 就当轩辕慈又给自己上了一课吧! “发动所有陷阱机关!”在黑甲兵涌到山腰的斜坡处时,她当即下令,伴随着话音落下,无数的石块从天而降,黑甲兵似乎没料到她竟留了这么一手,全都来不及反应,一半的人被滚落的碎石压倒,一时间,死的死,伤的伤。 可虽然伤亡过半,黑甲兵却没有被就此打倒,剩余的一半人,依旧锲而不舍地向上攀登。 他们根本不怕死,这些经过地狱试炼的灵魂,根本不知死亡为何物。 轩辕慈将他们训练成了没有思想,没有感情,只知战斗的怪物,要战胜这些怪物,还真是颇费脑筋。 既然无法让他们知难而退,就只有一个办法了——全部杀光! 可要将他们全部杀光,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轩辕梦以为他们只擅于战斗,却不料,他们竟然还擅于暗杀! 当她准备调集人手,做第二次防御进攻时,跟随在身后的亲信中,竟然有人突地拔刀相向。 什么时候混进的奸细? 敌人实在太过神出鬼没,每一个上山的人,她都有经过严密的调查与盘问,绝不可能会有奸细混入!除非是趁黑甲兵攻入时的混乱潜入,但这速度也太快了,混入的手法出乎意料得精密。 没时间考虑这些,在那人拔刀刺来的瞬间,她反手一挥,隔开了那人的袭击。 可紧接着,山道两旁又有四人突袭而出,她骇然,这些人是怎么混进来的? 在旋身躲避四人强力而快速攻击的刹那,轩辕梦发现这四人的衣裳都有些破旧,上面还沾了泥土和雨水的痕迹,她不可思议地望着四名杀手,脑中快速划过一种可能! 他们根本不是今天才潜进来的,而是多日之前,就已经埋伏于此。 太可怕了!这几人早早就埋伏在这里,却始终不动手,似一块与岩石土壁合二为一的石头,让她不禁想起了动物世界中的伪装高手,那些与环境融为一体的死亡杀手! 轩辕慈,你真的很厉害,我竟不得不重新审视你。 躲开四人的必杀一击,这种强袭,换做一般人,只怕早已死在四人合力的围攻下。 轩辕梦躲得也不是很轻松,但起码,她躲过去了。 他们已经现身,既然已经暴露,那么对她来说,就已经没有威胁了。 四人一击不成,准备进行第二次攻击,她自然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这是在拼命,不是在比武。 细若蚕丝的乌金丝猝然射出,两道血剑飙起,手腕用力一收,两人的头颅便被齐齐割断。 能在同一个地方隐藏数日的杀手,必然不是一般的杀手,两名同伴已死,另两人却不肯退缩,反而那两人死后,他们的战斗力竟变得越来越强。 乌金丝的攻击范围有限,不能将两人快速击杀,如果此时手里有剑,那么即便隔着十丈的距离,她也有把握将两人击毙。 正想着,一抹血蓝色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稳稳落于她的手中:“你这女人,又想一个人逞强吗?”萧大公子带着愤怒和不满的声音传来,同时紫影闪过,几声惨叫随之传来。 该死的!不是让他们去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吗?这家伙是怎么回事,偏要来凑这热闹! 手里的剑挽起一道剑花,一束幽蓝中掺杂着血色的剑光朝着对面二人掠去,两人疾跃而起,看似躲过了锋利的剑芒,可当两人落地时,颈项上却多了一道血痕,“哧”的一声,血花四溅,两人同时倒地。 两人虽已死,但轩辕梦却看到他们的脖颈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往外爬,带着浓黑的血液,令人作呕。 “傀儡虫?”下意识脱口而出,她终于明白了这支可怕队伍的强大之处在哪了。 用傀儡术控制人的思想,令被操控之人忘记生死,只知一味战斗,没有恐惧,没有害怕,这就是轩辕慈的御人之术! 为了杀自己,她真的是什么都不顾了吗?用如此恶毒的手法,强迫这些人为她卖命,这种做法,简直肮脏至极! 望了眼远处的苍茫的山林,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忽然漫上心头。 曾有人说过:救赎的实质,就是牺牲一小部分人,成全绝大部分人。在你立志拯救一些人的同时,会有另外一些人因为你的拯救而丧命。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善恶和正义,自己和轩辕慈相比,只不过自己占了人和的便宜罢了。 人们都愿意相信她,可那些渴望生存却被强迫赴死的人,他们又该相信谁呢? “你还在发什么呆,快点吧,黑甲兵已经攻上山了!”被人扯了一把,萧倚楼抹了把脸上的血,指向头顶的山峰。 甩开头脑里那些混乱的思绪,轩辕梦连忙集中精力,将所有的心神都放在这场战斗上。 置之死地而后生,这是自己说过的话,她还没有忘记。 “倚楼,帮我一个忙。”她看着身边的男子道。 直觉不妙,他沉着脸,“不帮。” “求你了。”几乎与哀求的语气,她眼中满是恳切。 他看她一眼,像是不忍与她目光相视般,飞快别开,别扭道:“不帮不帮,你想一个人杀入敌方腹地,对吗?这么危险的事情,我不会同意。” 她有些愕然,自己还什么都没说呢,他竟然就猜到了。那天生气说她和祁墨怀心有灵犀,其实,与她心有灵犀的是他自己才对。 “你以为我是去找死吗?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置之死地,我现在一听到‘死’这个字眼,就浑身不舒服。”他甩袖,打算离开,只要不看她,就不会心软答应她的请求。 轩辕梦却一把拖出他:“不行,你必须答应我!” “我不答应!” “倚楼,我答应过你的事绝不会忘记!我相信你,你也要相信我!”强迫他转过身,看着自己的眼睛。 他眼神游移,在答应与不答应中陷入两难。 轩辕梦突地握紧他的肩膀,身子缓缓倾向他,两人的距离被拉近,胸口贴着胸口,彼此的心跳清晰可闻,“既然爱我,就要有与我并肩作战的觉悟,试着去相信你所爱的人,只有信任,才是胜利的源泉。” “你不会有事的,对吧?”挣扎许久,他才转回视线,一字一句问道。 她忽地一笑,拍拍他的肩膀:“别怕,我要的是胜利,不是失败。” 深吸口气,他点点头,“好,我帮你。” “那就快去吧。”她微微一笑,将他松开。 这一幕,与自己当初眼睁睁看着她离开自己时多么相像,他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 黑甲兵虽有不少伤亡,却还是成功突破了防御,攻入了军寨。 幸好军寨中没有战斗力的人已全被转移到后山,轩辕梦赶来时,这里已经乱成了一片,到处都是鲜血和死尸。 手握长剑,旋风般朝着一队黑甲兵袭去,一剑夺走两人性命的同时,密集如雨的箭矢漫天而至,轩辕梦急速后撤,正巧落在了重重包围圈内。 一名头戴钢盔,骑着黑色战马的男子越众而出。 同样的装束,让轩辕梦不禁回忆起两年前,竹染惨死的那一幕。 熟悉的声音,从钢盔后传来:“你能活下来,出乎我的意料。” 轩辕梦笑,眼底却一片冰凉:“轩辕慈给了你什么好处?” “尊严。”淡淡两个字,却清晰无比。 她看着对方掩藏在头盔后的脸,唇角的笑意越发冰冷:“尊严?呵呵,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孟安也不解释,只举起手中的剑,做了个进攻的手势。 仿佛被操控的人偶,突然间按下了行动的遥控按钮,包围在轩辕梦身边的黑甲兵,如黑色的潮水,一窝蜂朝她涌去。 这些人不是一般的士兵,其中不乏武林高手,他们是夺人性命的利剑,没有防守,只有进攻。 她功力再深厚,仅凭一个之力对付如此多的人,不免显得吃力。 孟安脸上罩着头盔,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他却可以清楚地在轩辕梦脸上,看到一抹得意的微笑。 她在得意什么?明明已经输了,输得一塌糊涂,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都无法保住。 他很赞赏她,这样的女人,凌驾于所有人之上,包括他为之卖命的轩辕慈,可那又怎样?她再强大,最终也只是一个失败者。 能亲手打败她,或许对于自己来说,是一个最值得夸耀的战绩,只可惜,她就这么败了,实在太让他失望。 黑甲兵的攻势越来越强,轩辕梦虽显捉襟见肘,却并未呈现败象。她的确功力深厚,要杀她,怕是不会那么容易。他突然开始同情她,一个女人,要担负起如此重的责任,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不知强大如她,当得知自己的失败后,会不会崩溃绝望,他期待看到这样的一幕,让人心潮澎湃的一幕。 抬起右手,孟安做了个放箭的手势。 黑甲骑兵中有最擅长突袭的杀手,有最擅长近战的肉搏战士,有轻功绝佳的江洋大盗,还有百步穿杨的神箭手。 杀死这个女人,是迟早的事。 箭矢是不长眼睛的,在朝着轩辕梦激射而去的同时,也杀死了无数自己的同伴。 轩辕梦不禁冷笑,为了获得胜利,他们还真是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 以敌人作为自己的盾牌,挡住密集的箭矢,在下一波箭矢到达之前,急掠而出,仿佛一道电光,转眼间,一排黑甲兵倒下,鲜血染红了地面,汇聚成一条鲜亮的小河。 她咬住沾血的长剑,用一根缎带,将披散而下的头发高高竖起。 好久没有大开杀戒了,这些黑甲兵像是嫌自己闷得慌,专门送上门给她凌虐一样,既然如此,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厮杀声,叫喊声,惨呼声,在宁静的寨子里回荡。 孟安显然没有料到在这样严密的包围下,她竟然还能占据上风,是自己小看她了。 看来,不出动杀手锏,是制服不住她的。 伴随着一声清啸,斜地里突地飞出三个人来,轩辕梦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浓郁的杀气。 一名闻名遐迩的刺客,一名力大无穷的巨人,还有一名轻功卓绝的大盗。 这个三人组合,不好对付,不过还好,她要的人已经来了。 刺客擅长突袭,只要能杀死对方,不论什么手段,她都不吝使用。 巨人体型高壮,力大无穷,据轩辕梦目测,他的身高,应该在两米五六上下。 盗匪喜欢使用迂回战术,身姿轻盈,虽不擅于攻击,干扰性却最大。 轩辕梦被三人缠住,不论什么招式,都施展不出来。 这三人单独拆开,哪一个都不是她的对手,但联合起来,互补互成,却对她造成了极大的威胁。 在她挡住巨人挥下的狼牙棒时,杀手从侧面突进,手中的暗器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射来,她侧身闪避,腰腹却还是被利刃割伤,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一把匕首无声无息地从背后靠近,如同暗夜中的幽灵。 无法再与面前的巨人对峙,她连忙撤手,向一侧闪避,虽躲过了蛇信般的匕首,却被厚重的狼牙棒所伤及,手臂一片血肉模糊。 看到这一幕,孟安已自知必胜,甚至准备鸣金收鼓,而这时,山下却传来巨大的轰隆声,连带着脚下的山体都开始晃动。 被这突发事件所震惊,连带孟安,也一时间乱了心神。 如果他猜得不错,应是叛军趁着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轩辕梦这边时,偷偷从后翼攻入,以出其不意的方式,将黑甲兵的后续兵力全部歼灭。果然,在浓烟散去后,他听到山下传来一阵惊天的欢呼。 冷笑声从女子口中发出,她抹着颊边的血迹,眼中的得意被放大,直到最终放声狂笑。 “你——”他暴怒,总以为轩辕梦的性格,绝对不会做出这种偷袭的事情。 他有种被欺骗了的感觉。 “杀了她,即刻将这军寨踏——”平字未出,一道青蓝色的影子,如烟雾一般,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身后,连战马都没有察觉到自己的背上突然多出了一个人,除了一片贴在他脖颈处薄薄的刀刃外,什么都感觉不到。 杀手三人组没有孟安的指示,不敢妄动,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似一处空旷的坟场。 易冷烟手里的刀刃,一动不动贴在孟安的脖子上,他的速度几乎无人能比,轩辕梦若不是靠着雄厚的内力,也无法与他抗衡。 要获得胜利,就不能拘泥于形式,这是她从今日的战局上所得出的结论。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只要她吐出一个“杀”来,易冷烟手里的刀便会毫不犹豫划下。 孟安,必死无疑。 在场的黑甲兵若是失去了主帅,不知会怎样一副疯狂状态。 “怕吗?”黑甲兵不怕死,她就不信,孟安也不怕。 瞳孔在急剧收缩,可他口中吐出的话却是:“杀了我吧。” “好。”轩辕梦点点头,抬手一只手,红唇微动,只要那一个字吐出,孟安项上人头不保。 “我可以与你交换一个情报。”令人屏息的气氛中,他忽然平静开口。 轩辕梦目光微凝:“你有什么能够与我交换的?别忘了,你的命,现在捏在我的手里。” 孟安不急不缓,他似乎认定了,轩辕梦不会杀自己:“听了我的情报,你一定不会后悔的,反而还会感激我。” 说到底,他还是怕死的。 “那你倒说说看,让在场所有人都做个证,看我会不会感激你。” “不,我不会告诉你,除非你放我离开。” “孟安,你还是怕死?” “是,我怕死,但你如果杀了我,你会比我更惨。”他的口吻太过于笃定,让轩辕梦也无法辨别其中真假。 要不要赌一把? 万一赌输了呢?直觉告诉她,这一次,不能赌。 “孟安,下一次见面,就是我要你性命之时。” 贴在脖颈上的刀刃骤然消失,如同出现时一般无声无息。孟安摸了摸自己的脖颈,上面代表死亡的冰冷触感还未消失:“快去后山看看吧,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用障眼法。” 后山?脑中的某根弦在瞬间崩断! 孟安轻蔑一笑,朝剩余的黑甲兵挥手,示意随他下山:“下一次见面,也是我要你性命之时。” 望着孟安离去的身影,轩辕梦深吸口气,猛地转身,朝后山方向掠去。 心不停地在擂鼓,仿佛要跳出胸膛。 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她宁愿孟安是在故弄玄虚。 可越接近后山,浓郁的血气就越重。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鲜血!怎么会这样,这不是真的! 血腥的气味越来越刺鼻,这里发生过怎样一场大屠杀,就算不用去猜测也能想象得出。 小湉儿,白苏,南宫灵沛,绵儿…… 他们在哪!为什么看不到,为什么! 冷静,一定要冷静,白苏现在已经有自保能力了,血瞳也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绵儿和南宫灵沛虽然没有武功,但他们凭借自身智慧,应该可以躲过这场浩劫。 她拼命告诉自己,一定不会有事的,可心却越跳越快,血液在身体里奔腾呼啸,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她感觉自己随时都会疯掉! 这是她此生最绝望的一刻,比武功被废,容貌被毁还要绝望。 身体穿梭在林间,如同一抹快要熄灭的火焰,不复之前的猖狂。 手臂上的伤很重,疼痛蔓延至骨髓,她却像是感觉不到一般,疯狂地在林间疾奔。 终于,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不过,却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 脸上恐怖的瘢痕昭示着她的死因,轩辕梦望着尸体身上的蓝白长袍,刻骨的恨意在心底蔓延开。 又是她,殷俐珠! 死去的月影山庄弟子应该是被白苏毒死的,她相信自己的男人,不论发生什么,他们都会保护好自己,等待自己前来相救。 越接近事发地,她反而越平静。因为血腥气已经开始渐渐变淡,地上的尸体虽然多,却都属于月影山庄。 她记得前方有个山洞,他们应该是躲到那里去了。 武器划过空气的颤动声,如水波般扩散开,落入她敏锐的听觉内。 不好,有血气! 来不及细想,她飞快冲向前,朝不远处的山洞掠去。 鲜血滴落在地,南宫灵沛以孱弱之躯,挡在绵儿面前,替他与小丫头挡了一剑,虽然利器并未伤及要害,但他的身体,根本无法承受对方灌注内力的一剑! 小丫头怕极了,看着自南宫灵沛身上涌出的鲜血,想哭,却死死憋着,用忿恨的目光瞪着对面的女人。 “臭丫头,你还敢瞪我!”女人收回黏在南宫灵沛脸上贪婪的目光,恶狠狠看向绵儿和小丫头:“哼,叫你们跑?我看你们能跑到哪里去!”女人狞笑着,一步步接近两人。 小丫头忽然反手抱住绵儿,从怀里掏出一把白色粉末,洒向女人:“坏女人!不许你欺负绵儿哥哥和南宫哥哥!” 那是一包石灰粉,小丫头曾见二狗把石灰丢在水里,冒出泡泡,觉得好玩,就偷偷藏了一些。 女人没想到小丫头会拿石灰粉洒她,眼睛一阵刺痛,虽然暂时制住了她的行动,却无疑于激怒了她。 绵儿弯下身,想去扶起受了伤的南宫,女人却猛地睁开眼,目眦欲裂地挥起长剑,冲他刺来。 女人剑尖所指,正是他怀里的小丫头,绵儿来不及考虑,身子一侧,将小丫头护在怀中,女人的剑从他背上划过,顿时,后背出现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他强忍疼痛,用力撞向女人,小丫头在他怀中惊声尖叫,与以往的稚嫩声音不同,叫声中充满了恐惧与害怕。 轩辕梦远远就听到了女儿的尖叫,心一下子揪成了一团,她发力狂奔,眼眸因紧张和悲愤透出浓浓的血色。 山洞中,女人抹了把眼睛,如同一只发了疯的野狗,拿起剑便朝着绵儿怀里的小丫头挥去。 比起杀死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美男子来说,她更想杀了这个令人讨厌的臭丫头! 眼看锋利的剑,即将从小丫头的脸上划过,绵儿情急中,摸向腰间的金属盒,两支锋利的毒刺从腰间弹出,朝女人射去。 这是月影山庄的独门暗器,女人一脸惊愕,收势不及,一根毒刺从她腹中穿过。 绵儿因为惊慌,发动暗器的时机没有掌握好,所以两根毒刺只中了一根,女人受了重伤,但毒刺没有扎在致命处,她依然还有行动能力。 她挥掌打向企图逃出山洞的绵儿,背心受了一剑,又挨了女人一掌,绵儿再也支撑不住,扑通朝前栽去,倒下前,不忘用手臂护住小丫头。 女人追出来,拎着小丫头的领口将她提起来,狠狠在小丫头的手臂上掐了一把,小丫头立刻放声大哭:“妈咪!妈咪!” 到底是孩子,在这种情况下,只能哭喊着向自己最亲近的人求救。 近了近了,轩辕梦听到女儿的哭声,越发的心痛。 殷俐珠,我轩辕梦发誓,绝不会放过你! 穿过一片灌木丛,眼前一片豁然开朗,她终于看到了,看到了绵儿,看到了南宫,也看到了自己岌岌可危的女儿! 女人的剑,已经高高举起,女儿哭红了脸,颊边不知残留着谁的血。她觉得此时此刻,自己已经崩溃了! 就算她拼尽全力赶过去,至多只能救回一个重伤的女儿,锋利的剑,已经离女儿的心脏不到半寸距离! 一声尖啸,她冲着两人狂冲而去。 才奔至半途,便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剑朝女儿小小的身板刺去,顿时胸口一窒,一股腥甜从喉中涌上。 就在绝望降临的这一刻,一道寒光划过,凄厉的惨呼声陡然响起!伴随着冲天飙溅的血线! 女人握剑的手,自腕部被齐齐斩断,同时一道青影闪过,下一刻,小丫头已经不在女人的手里。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当女人的手腕被斩断,青色身影闪过,女儿稳稳落在男子怀中时,她才脱力般软到在地。 从来不在人前哭泣的她,却在看到女儿完好无伤的刹那,泪流满面。 小丫头已经不哭了,抱着男子的脖子,指着扑到在地的轩辕梦,焦急地呼喊着:“漂亮叔叔,妈咪在哭,你快去哄哄她!” 抱着小丫头,邵煜霆走到她面前,从她武功被废到容貌被毁,他从未见过这般失态的她。 她趴在地上,肩膀不停的耸动,满脸都是泪水,哭得稀里哗啦,到后来竟然抽噎起来。 他面容冷峻,只在眼底掀起片刻的波澜,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泪,将小丫头轻放在她面前。 起身,头也不回,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漂亮叔叔你别走!妈咪她不动了,我害怕,你快看看呀!”刚走了两步,衣衫就被一双小手牢牢拽住。 第129章 在幸福中死去 头疼欲裂,耳中不断充斥着喧嚣吵闹的声音。 她明明已经醒来,却不愿睁眼。 夜凉如水,月色清满,心却像被掏空了一样。 有昏暗的烛火燃起,微弱的光芒将满室黑暗驱走,一个陈润的声音响起,“既然醒了,为什么不说话?” 是祁墨怀。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投向一张背对光线的俊颜:“你……没走?”声音沙哑,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端过一杯温水,单手将她从榻上支起,将水杯凑到她唇边,“我怎么可能会走,你这个样子,实在太让人……”他突然说不下去,在她昏迷时,他告诉自己一定不能对她发火,可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气恼的话还是忍不住出了口。 她接过他手中的茶杯,拒绝了他的服侍:“我没事,大家都还好吗?” “没事?”他目光望向她的手臂:“这样还叫没事?” “我不是没死么。”无端觉得烦闷,连口气都充满了暴躁。 他看着她,目光沉幽,长眉微拢:“除了你以外,大家都很好。” 她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他蓦地握紧放在膝上的拳头,“你在一个人逞能的时候,又没有想过自己可能会死!” 有想过吗?或许她是想过的,但她始终太过好强,不肯屈服。 “你走吧。”她别过头,一个字都不想再说。 女儿濒死的那一刹那,她终于明白了一种感情,那就是绝望。这是她在被挑断手脚筋,一剑穿心时都没有过的感觉。 她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只是个普通的女人,不是神。 屋外有断断续续的欢呼声和吵闹声传来,夹杂着喜悦和快乐,可她听在耳中,却无端觉得刺心。 快乐?喜悦?她快乐什么,又喜悦什么?喜悦邵煜霆的拔刀相助,女儿才死里逃生?还是为自己保住一条命而感到快乐? 感觉到她身躯的颤抖,祁墨怀起身,半倾过身子,将她揽入怀中,她想拒绝,可那怀抱却实在太温暖了,温暖得让她留恋,让她想要落泪。 “戚姑娘在外面举办庆功宴,她知道你很难过,这种时候也不适合庆祝,但为了鼓舞军心,她不得不这么做。”他的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旋上,嗅着清香中却夹杂血气的味道,心里一阵疼痛:“觉得难受的话,就不要听了。”他抬手,帮她捂住耳朵。 她闭上眼,竭力将那欢庆的声音摈除在脑海外,可伴随着隐约的嘈杂声,白日里的一幕幕疯狂地在眼前重现,她终于受不了,一把推开祁墨怀,翻身下榻:“既然是庆功宴,我怎么能不去参加?这次的胜利,好歹有我大半功劳。” 祁墨怀连忙扶住她:“你一定要折腾自己才开心吗?” 她轻然浅笑,缓缓推开祁墨怀握在自己臂膀上的手:“你看我像是一个不自爱的人吗?” 他被迫松手,在她踉跄着跨出房门时,不禁一声怒吼:“轩辕梦,你就是个不自爱的人!” 她脚步一顿,片刻后,再度扬起微笑,如常朝前走去。 庆功宴上,场面一片火热。 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真心的笑容,属于胜利后的笑容。即便有牺牲,有流血,有悲痛,都不会折损人们对于胜利的喜悦与振奋。这也是她当初说过的话,纵使鲜血流淌,牺牲也在所难免,但是为自由而战的信念将永存。 比起她们来,她所要考虑的东西太多,无法像她们一样,只单纯地沉浸于胜利的喜悦中。 或许,她并不是个合格的领袖。 “来来来,今天定要喝他个不醉不归!”戚如花举起手里的海碗,面朝无数将士,将碗中酒水一饮而尽。 看得出,她也是真心喜悦的,第一次战斗就大胜而归,这无疑是对军心的一种鼓励和振奋,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肯定。 “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是最勇敢的战士!”她又为自己满上一碗,伸手一撩衣摆,单腿架在椅子上,豪爽道,“孟姑娘说得对,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共同抗敌,推翻暴政便指日可待!” 底下又是一阵雷鸣般的欢呼,热切激昂,几欲撼动天地。 戚如花再一次将碗中酒水饮尽,抬臂擦过唇边的酒渍,刚准备继续为自己满上时,另一只手忽地伸来,从她手里夺走了酒翁:“说得好,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来!我也陪大家醉一回!”说罢,直接举起酒翁,仰首豪饮。 戚如花一惊,连忙去抢她手里的酒翁:“你疯了!你看看自己,伤口还没好,喝什么酒!” 轩辕梦不依不饶,伸手将酒翁夺回:“谁说我疯了?我清醒的很!今天打败黑甲军,你高兴,大家高兴,我也高兴!只准你庆祝,就不准我也也来热闹热闹?”她一边笑,一边将满满一瓮酒倒入口中。 辛辣的酒液划过喉咙,落入腹中,像是燃起了一把火。 她已经分不清此刻究竟是快乐的,还是悲伤的。 人需要在一次次的磨难下才能成长,可每一次的磨难,无疑都是一场绝望的噩梦。有些代价,是她无论如何也付不起的。 “够了!”酒翁被抢下,男子温润澄澈的目光,第一次露出凌厉的锐色,“你不是自认为坚不可摧吗?你不是说你不需要任何的人帮助吗?你不是自诩这天下的救世主吗?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连自己都救赎不了,你拿什么去救赎别人!” 祁墨怀的话语,似坚硬的石锤,一锤一锤敲打在她支离破碎的心坎上。 好疼,真的好疼! 从来没有这么疼过,仿佛一只无形的手,探入她的胸腔,生生将心脏剜去一般,连带着血肉经脉,让她痛得连呼吸都掺杂着悲绝。 抱着头蹲下身,那喜悦的欢呼是为谁而欢呼,那快乐的笑声是为谁而快乐。 她的快乐,她的喜悦,又去了哪里? “梦,我们都在你的身边,你没必要什么事情都自己一个人扛,比起不爱惜自己的首领,她们更需要的,是一个懂得关心自己,懂得依靠他人的领袖。”祁墨怀也弯下身,张开双臂,将她包纳在自己的怀里。 在男子身上的温热的体温传来的刹那,无措的彷徨与恐惧,似乎也开始渐渐变淡。 她痛恨此刻无助的自己,却又觉得,或许这样的自己,才是最真实的。 见她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他轻柔扶起她,将外衫披在她身上,揽着她缓步而去。 戚如花的心情瞬间低落,她根本不想举行这个庆功宴,死了那么多的兄弟姐妹,这场战斗并非十全十美,她们的胜利,是用其他人的白骨和血肉筑起来的。 捏在碗沿的手,猛地收紧,高举在手里的酒水,缓缓倾泻而下:“现在还不是庆祝欢呼的时候,我们不能忘记那些死去的兄弟姐妹,前方的路还很长,荆棘遍布,但我相信,我们最终一定会获得胜利,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一切,为死去兄弟姐妹们报仇!” 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呼声,却与之前不同,而是带着坚定的信念,以及必胜的决心。 “祁墨怀。”那声音声声入耳,她蓦地抬头,反手抓住准备离去的祁墨怀:“你会看不起我吗?” 他眉睫一跳,回身道:“不会。” 她垂目,“你不需要骗我,其实你刚才是看不起我的,我也不否认,经过这场战斗,我感到好累,好疲惫,自以为坚强,却如此轻易就被打倒。直到今天,我才明白,我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微小,我狂妄自大的想法又是多么的致命。当初母皇为了救我而死,我内心中只有悲痛与仇恨,却从没想过,她之所以这样做,用自己的生命换取我的生机,是因为她爱我,希望我能好好活下去,母亲对儿女的爱永远都是无私的,她或许认为,比起高高在上,做一个权势滔天的孤家寡人,倒不如让我做个平凡的普通人,或许这样,我会更幸福更快乐。有些事情,人们总是明白的太晚,在能够挽回之前,我们自以为是,当真正有所领悟时,却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他亦垂目,凝望她许久。 窗边的蜡烛已经快要燃尽,微弱的火星还在挣扎着释放光芒,就像人们对生存对感情的渴望一样。 “梦。”他半蹲在她面前,将她的双手拢在自己掌心:“不晚,还不算晚,你能明白自己想要的和自己的错失,就代表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你的身上背负了太多的责任,正因为这些责任,你才不得不寻找更加强有力的依靠,你自己也说过,只有大家团结一致,才能战胜敌人,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坚守独自一人面对强敌的信念?相信我,我永远都站在你身边,不论何时何地,只要你需要,我哪怕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他的眸印着烛火,显得格外明亮,诚然坚韧,让人不知不觉中,就被那股强大的魄力所吸引。 不再是曾经彷徨无措的祁墨怀,那个凡事都需要依靠佛祖的脆弱男子,现在的他,是真正的王者,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我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 “值不值得,只有我心里明白,你就算不接受我,也请不要剥夺我为你付出的心愿。” 她叹息一声:“我早就说过,我没有那么高尚,我之所以拒绝你,是因为不想自己心里有负疚感。” “既然你不是个高尚的人,那又何必对我心生负疚?”他反问,句句坚定。 她总说自己铁石心肠,可面对这一副副赤心热肠,她却是屡屡败阵,甚至落荒而逃。 她轩辕梦何德何能,竟能得到这么多优秀男子的青睐。 抽出一只手,轻抚男子棱角分明的脸庞:“我不想伤害你,真的。” “我知道。”他按住她的手,语气轻柔,似睡梦中的轻喃:“你对我所作的一切,我都甘之如饴。” “真傻。”收回手,她淡淡的,将目光投向已经熄灭的蜡烛,嘴角噙着一抹怅然的笑,“到底用什么法子,你才能放弃呢?” “既然想不出,就不要再想。”他随着她,一起看向熄灭的烛火:“有些事情,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了。” “顺其自然?”她又是一声叹息,很快的,湮没在了宁静的黑暗中。 他起身,眸中光芒闪了闪,终是伸手,用力拥住她。 此刻她虽受伤,但要推开他也是轻而易举,但不知为什么,她竟无力抬手推他,就这么被他抱着,感受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我永远都在你身后,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出现。”一个拥抱,仿佛跨越了一个世纪之遥,许久后,他才恋恋不舍放开她,在松开手的刹那,他突然将一样冰凉的事物塞到她掌心:“记住,我永远都是你的后盾,永远。” 借着月色,不难看清被置放在掌心的,是一枚兵符。 小小的一枚兵符代表了什么,没有人会不知道。 他……竟然将国家的命脉,只属于皇帝的权利交付在了她的手中。 望着推门而去的身影,心头忽然漫上一股不可辨识的情愫,一点点,荡漾在心底。 ……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实现。 望着天边的月亮,祁锦禹再次握紧手里碎裂的琉璃。 从前他是狂妄的,高傲的,骄横跋扈的,但现在,他不但失去了生杀予夺的权利,同时,也失去了最重要的自由。 月色很好,轻柔明媚,却照不进他心中最黑暗的角落,仿佛诅咒一般,永远得不到救赎。 或许,能有几天单独与她相处的日子,他应该感到庆幸才对,但人都是不满足的,他想像祁墨怀一样,手握至尊权利,高高在上,这样才能拉近自己与她的距离,否则,便一个是天边的云霞,一个是脚下的泥泞。 望着高高的围墙,他突然忍不住笑出声来。 一墙之隔,就能将他划分在她的世界外,自己到底是悲哀呢,还是太无能。 “又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冷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他悚然一惊,慌忙跪下:“见过皇上。” 轩辕慈缓步走到他面前,金色的衣摆在地上划过,映照着行宫内一排排明亮的灯火,夺目而刺眼:“朕问你,你恨轩辕梦吗?” 这个问题,轩辕慈不止一次问过他,他每次的回答都只有一种,便是:“恨。” “恨到什么程度?” “恨之入骨,食肉寝皮。” 保养得当的手指伸出,抵在他的下颌上,强迫他抬起头:“听你这么一说,朕心里好受多了。”她神色蓦地转冷,“但你犯了欺君之罪,罪无可恕!”狠狠一巴掌,扇在他的脸颊上。 对于他,一个并不被她喜爱,甚至轻视的男人,她从来不会手下留情。 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红肿的血丝渗出,十分骇人。但他却一点疼痛都感觉不到,弯身叩首:“皇上恕罪。” “恕罪?”她捏紧男子的下巴,居高临下,眯着双目:“你不会把自己当成是云锦了吧?连轩辕梦都不要你,朕凭什么要怜惜你?” 他扯了扯唇,艰难回答:“奴才自知不配,从无妄想。” “哼。”用力丢开他,像是厌恶般,从袖中抽出丝帕,擦了擦触碰过他的手:“你想见轩辕梦,朕可以成全你。” 他垂着头,眼神明亮。 可紧接着,头顶便传来冷酷的声音:“毁了你的脸,再斩断你的四肢,不知这样的你,朕的九妹是否会收容?” 惊慌抬眸,死死拽住轩辕慈的衣摆,他尽量让自己绽出柔媚的笑意:“不,奴才只想伺候在皇上身边,不想离开皇上。” “真是够贱的!”她一脚踹开他,脸上的憎恶之色更重:“别以为朕给了你贵君的封号,你就真把自己当主子看了,在朕的眼里,你连只蝼蚁都不如!” 他强忍胸口的疼痛,恭敬道:“是,奴才知道了。” “其实朕也舍不得毁了你这张脸,虽然比不得凤后,但也勉强算是清俊,若是毁了,每天对着,也实在倒胃口。”她轻眯了眯眼,对左右近侍道:“去,把朕的鱼尾鞭拿来。” 撑在地面上的手不自觉轻颤,惊慌的神色却从眼中褪去,认命般闭上眼。 有些事情,就算你努力挣扎,也是徒劳,这是他许久前,就学会的道理。 不多时,一支粗亮的青色鞭子便被内侍呈上。 鱼尾鞭,顾名思义,鞭子的尾部如同鱼尾般,带着流畅的弧度,末梢有倒刺,可以轻易勾住绣线和织物,若是刮在皮肉上,便会立刻皮肉翻卷。 “啪!”只是第一下,便疼得钻心。 “跪好了!”冷厉的声音,伴随着一下又一下的鞭打,女人那张尚算端正秀美的脸容,在火光的照耀下,狰狞而扭曲,如同最丑陋的厉鬼。 被这样的鞭子抽打,一点点刮下皮肉,疼痛不亚于最残忍的零割,他想求饶,大声求饶,但在抬头的那一刹那,看到施刑人比自己还要痛苦百倍的眼神时,将所有的疼痛全部咽下了肚子,连带口中泛起的血腥。 几乎咬破自己的嘴唇,眼前恍恍惚惚,只能看到女子灿烂温和的笑容。 当他还是太子,被众人所排斥所鄙视所厌弃时,是她给了他唯一的快乐,让他感觉自己活得像个人,虽然一切都是假的,但那种感觉却真实存在过,他一直不曾忘记。 恨,是为了要记住那感觉,不至于在荒芜痛苦的日子里,忘记了曾有过的快乐和憧憬。 他必须要忍住,留下这一条命来,有朝一日亲口问问她,为什么要利用他,欺骗他?曾经她所说的话,是否有一句为真? 轩辕慈似乎打累了,也打腻了,丢下鞭子,“跪着,没有朕的旨意,你哪都不许去!” 侍人们心惊胆颤地跟在皇帝身后离去,没有人敢为他求情,最多只在离去前,向他投去同情的一瞥。 夜渐渐深了,空气也渐渐变得沉闷,月色不如之前的清润,反而像被蒙上了一层黑纱。 忍着痛,强行不让自己昏迷过去。 可身上的痛,却在一点点折磨他。鱼尾鞭划出的伤痕不大,伤口却狰狞翻卷,疼痛像是深入骨髓般,在皮肉间游走,遍布全身。 到了夜间,连点在廊下的灯笼也熄灭了,偌大空旷的院落,只余他一个人。 乌云铺满整个天空,连最后一丝月色也被遮蔽,到处都是昏暗一片。 “轰隆”一声,闪电划过天际,照亮了深沉的夜色。 伴随着沉闷的雷鸣声,一阵瓢泼大雨落下,豆大的雨珠砸在石阶上,溅起一朵朵水花,淅沥的水声,让夜变得越发沉寂。 夜雨清寒,暴虐的雨水似乎想要洗净人间的肮脏,不但没有停下的趋势,反而越下越大,迷蒙的雨帘,遮住了视线,让一切都显得朦胧而不真实。 衣衫被雨水浸湿,覆在无数细小的伤口上,伴随着冷意,地上的人影,不禁痛苦的蜷了起来。 朦胧的雨幕中,缓缓出现一抹霜白的人影,似天边的皎月,一点点朝这边接近。 男子的脸色是苍白的,但那双熠熠生辉的墨眸,却空灵清透,宛若天边灿烂的星子。他手撑一把油纸伞,白色的衣袍下摆被雨水浸湿,泛出两种深浅不一的颜色。 他走到祁锦禹身边,将伞递出,一方小小的天地内,雨水立刻被隔绝开。抬头,望着头顶上的纸伞:“你在可怜我吗?” 云锦苍白细瘦的手指紧握着伞柄,在淅沥的雨声中淡声道:“你不需要我的可怜,我也没必要可怜你。” 祁锦禹嗤笑:“那你这又是为什么?” “只是互相利用而已,我不想你病倒。” “你说什么?互相利用?” 墨黑的眸,穿透迷蒙的雨帘,投向高高的围墙外:“你和我一样,都想见她。可你应该明白,没有我,你离不开这里半步。” 云锦说得没错,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别说离开这里,就是摆脱现下的困境都做不到。“不如把你的目的说出来,看看我是不是愿意接受。” 云锦收回远眺的视线,面色沉静,“我可以帮你离开行宫,但你必须答应我,带我一起去见她。” 失落的情绪陡然振奋起来,祁锦禹强撑起身子,压低声音,严肃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这就是我今天来见你的目的。”虽已值盛夏,但燥热的气温经过一场暴雨的洗礼,开始泛起阴郁的寒凉,只是在暴雨中站立片刻,身体就像是被要被冻僵一般,云锦面色越发苍白,连唇瓣都失去了血色,透着不正常的青白,“在我向皇上请求之前,你必须管好自己,绝对不可再惹得龙颜大怒。” 祁锦禹捂着胸口,一阵咳呛,“你先管好自己吧,看看你这要死不活的样子,你就这样去见她吗?只怕人还没见到,就昏倒在半路了吧。” 曜黑的眸陡然一黯,他牵强地笑了笑,“我不会让她见到我的,她已恨我入骨,就算见面,也只是徒增伤悲罢了。” 祁锦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带着些微的鄙薄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见她?” “你不恨她吗?”他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他另一个问题。 祁锦禹弯了弯唇角,扯了把身上的湿衣,语气带着讥笑,“你们为什么都喜欢纠结我恨不恨她这件事?好吧,既然你这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他深吸一口微凉的空气,抿了抿泛着血气的唇:“我恨她,这是真的,我不想隐瞒,但我不会因恨而去报复她,伤害她。云锦,你虽然爱她,但你给她带来了多少伤害?她差点因为你而丧命。你说得对,她根本不想见你,是你亲手毁了属于自己的幸福,如果我是你,就算她轻视我,厌弃我,我也不会向她隐瞒任何事情,至少,她不会恨我。你以为你那样做,就能给她带来幸福?你太高看自己了,这就是你自以为是的下场。” 苍白的面颊上并未掀起任何波澜,除了瞳眸中急剧翻涌的痛楚:“你刚才问我,既然知道她根本不想见我,我为什么还要去见她?我的理由和你一样,她虽然恨我,但她为我做过的一切,我都不会忘记。这副被掏空的身躯已经支撑不了多久,我自知命不久矣,唯一的愿望,就是再见她一面,然后在人生最幸福的时刻死去。我没有资格,也没有力量能为她做些什么,至少,在生命的最后,为自己再创造一个美梦。”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乎被纷杂的雨声湮没,可祁锦禹却听得清清楚楚。 有些话再也说不出,也无需再说。隔着迷蒙的大雨,两人不约而同将视线投向遥远的天边,虽然明知什么都看不到,却极力想要看的更远更清楚。 良久的沉默后,他转过头,目光顺着伞柄而上,落在男子苍白的面颊,他的脸上裹着一层忧郁的哀伤,却又深藏着难以形容的幸福。 见她一面,然后在幸福中死去,这就是他所追寻的……美梦? 经过一个晚上雨水的清洗,空气变得格外清爽,植被也透出鲜艳浓郁的翠色,一片新绿,宛若重生。 手臂压在身下,微微有些痛,轩辕梦翻了个身,日光虽不刺眼,但轩辕梦还是不适地眯起了眼,用手去遮挡。 “妈咪。”一个轻轻的,稚嫩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闻得那声音,她立刻睁开了眼睛,见小丫头红着眼睛,乖巧地坐在床头,支着下巴,黑色的大眼睛水汪汪的。 永远忘不了昨日,这小小的身子,即将被锋利的长剑穿透的那一幕。 她不顾手上的疼痛,坐起身子,将小丫头抱住,紧紧拥在怀里。 真的好害怕,怕就这样失去她,失去自己生命中唯一的血肉至亲。曾因这个孩子,她恨过邵煜霆,但现在,她对他却唯有感谢,感谢他把她送给自己,这个带给自己无数欢乐和幸福的孩子。 “妈咪,不哭。”小丫头抱住轩辕梦的手臂,看着上面点点血痕,口中安慰着她,自己却吧嗒吧嗒落下几颗银豆豆:“妈咪,你不要不理小湉儿。” “傻丫头,妈咪怎么会不理你呢。”她连忙以袖口擦拭小丫头脸上的泪珠,声音婉柔,小丫头却哭得更凶,“妈咪昨天闭着眼睛,不理我,也不跟我说话,我好害怕!” “是妈咪不对,小湉儿不哭,妈咪再也不会不理你了。”女儿的哭声,似一条看不见的细线,将她的心一点点勒紧,她慌忙抱紧她,尽可能地驱散她心里的阴影。 “妈咪,痛。”小丫头指着自己的手臂,眼里满是委屈。 她怔了怔,这才猛地想起什么,撸起小丫头的袖口,看到一片骇人的青紫,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都怪妈咪,妈咪没能保护好你。” 小丫头见她又哭起来,心里着急,又忙着反过来安慰她:“没关系,妈咪,有漂亮叔叔在,谁也不能欺负我和妈咪。” 漂亮叔叔?她心里一咯噔,不会说的是邵煜霆吧。 昨天他突然出现,砍断了那名月影山庄弟子的手,女儿这才获救。说起来,自己应该对他道声谢的,可这声谢谢,她觉得自己说不出口。 “妈咪快起来,我带你去见漂亮叔叔!”一提起邵煜霆,小丫头满脸兴奋,连手上的痛都忘记了,拽着轩辕梦的手臂,不依不饶非要她起身跟自己一起去见邵煜霆。 洗漱完毕,头发只用一根银簪绾起,青丝大片大片散落在肩上,因为手臂受伤的缘故,所以换了一件月白色的广袖菱裙,宽大的裙衫随风飘摇,婀娜纤细的身姿,给人一种乘风而去的飘逸之感,不再显得镌狂傲然,无坚不摧。 小丫头似乎很开心,早把昨天的危难忘到了九霄云外,轩辕梦淡淡一笑,看来昨日之事,应该不会在她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阴影。 小丫头拽着她找到邵煜霆的时候,他正在用一把薄薄的竹刀刻着什么,神情认真而专注,日光照射在他的脸侧,氤氲出了一层淡淡的光晕,使他冷硬的脸部轮廓也显得柔和起来。 一切就像是一幅画,美得不真实。 第130章 请你留下来 “漂亮叔叔!”小丫头首先出声,打破了这宁逸而不真实的画面。 男子握刀的手一顿,侧首朝这边看来,当与他视线相触的刹那,轩辕梦有种过电如雷击的感觉,那双眼幽深四海,仿佛包纳了太多的东西在其中,天地万物的神秘与清远,全都沉淀在了这样一双冷幽的眼中。 她几乎想要别开眼,逃避他的视线。 幸好,小丫头替她解了围。 “漂亮叔叔,你在做什么?”小丫头好奇地指着他手里的木料。 他似乎在雕刻什么东西,粗粝的轮廓,还看不出形状来:“小湉儿的手还疼不疼?”他丢下手里的木料和竹刀,将小丫头抱在膝上,轻柔的问话,唇角绽出淡淡的笑意。 笑?他竟然在笑! 这或许是轩辕梦这几年来,遇到的最奇怪的事情了。 小丫头摇着头,脸上也绽出甜甜的笑容来:“叔叔给我擦了药,已经不疼了。”她腻在邵煜霆怀里,伸出胖胖的小手,指着对面的轩辕梦:“漂亮叔叔,那是我的妈咪。” 顺着小丫头所指,邵煜霆再次将目光定格在轩辕梦的脸上,这一次,她没种地躲开了。 “她是你的孩子?”清淡的声音响起,没有感情波动。 她点点头,始终不看他。 “漂亮叔叔,你做小湉儿的爹爹好不好?”小丫头一点也不老实,拽着邵煜霆的袖口,睁着水汪汪的大眼,道出了一句差点让轩辕梦喷血的话。 抢上前一步,正要把小丫头从邵煜霆怀里抱出,却听他道:“好,我做你的爹爹。” 伸出去的手就这么僵在半空,望着眼前父慈女孝的一幕,轩辕梦心中滚过万千复杂的情绪。 小丫头见邵煜霆答应自己,开心得都合不拢嘴,搂紧他的脖子,奶声奶气唤了一声:“爹爹。” 再不阻止就要假戏成真了!轩辕梦连忙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将小丫头抢了回来,“小湉儿,爹爹可不以乱认,他不是你的爹爹,你不能这么叫他。” 小丫头立马露出委屈地瘪嘴:“不要,漂亮叔叔就是我的爹爹,我只想让他做我的爹爹!”小丫头在她怀里扭来扭曲,眼里泛起泪花,朝邵煜霆伸出手:“爹爹,爹爹!” “小湉儿!”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轩辕梦死死抱住怀里的小身子,往后退了几步:“听妈咪的,他不是你爹爹,你怎么会有这样的爹爹?你和他只见过一面,哪里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让他走!” 这句话与其说给小丫头听,不如是说给邵煜霆听。 小丫头越哭越凶,眼看要与自己心目中的爹爹分离,忍不住哇哇大喊起来:“妈咪妈咪,我要爹爹,我要爹爹!妈咪不要让爹爹走,我想要爹爹嘛!” 听着这样撕心裂肺的哭喊,往前的脚步再也迈不出去。 稚嫩而又略带尖锐的哭声,让她想起了女儿昨日命悬一线时的悲恸,心再次拧成一团。 一双大手伸来,从她怀里将小丫头接了过去,“你可曾后悔过?” 她愣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这句话是在问自己。 “后悔什么?” 他一边为小丫头擦拭脸上的泪,一边静声道:“当你眼睁睁看着女儿命在旦夕,却无力挽救的时候,你可曾后悔?” 这无疑是一把利剑,狠狠扎进她的心口,她忿然转身:“你什么意思?” 他眸色淡淡:“我只想知道,你有没有后悔过,或者有没有害怕过?” “邵煜霆,别以为你帮了我一次,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她实在憎恨他的语气,憎恨他这种自以为凌驾于她之上的态度。 他只抱着小丫头,柔声安抚,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我跟这孩子有缘,所以想为她做点什么,你无需多想。” “我多想什么了?”这口吻听着更让她不爽。 “孩子的父亲是谁?”他突然转换了话题。 心头一颤,轩辕梦下意识道:“反正不是你。” “我只问你,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口吻淡漠,语气却执拗坚决。 她转首,看着已经止了哭,安静趴在邵煜霆肩上的小丫头,眼底掠过一丝萧索:“孩子的父亲是谁,似乎与你无关吧?” 这时,他怀里的小丫头砸吧了一下小嘴,像是怕邵煜霆会不要她似的,胖胖的小手,更加用力地搂紧了他的脖子:“爹爹不要走,小湉儿最喜欢你了。” 他一边轻拍小丫头的后背,一边用灼然的目光紧盯她,“你消失了两年,我一直在找你。” 不知为何,听他说一直在找她时,她的心跳无端加快,似是被拧紧了的发条,停都停不下来:“你找我做什么?”说完这句后,又觉得对他太客气了,冷下脸来,寒声道:“上次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与你之间,早已再无瓜葛,你……不要再来烦我。” 他不语,只抱着小丫头转身,回到他刚才雕琢木料的地方。 每次和他说话都这么累,她望着他,突然感到迷茫,这个男人,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只是自己的臣服,那么他已经赢了,又何必再纠缠不休?“你……到底想要什么?”心中想着,不由自主竟问了出来。 他聚精会神于手中的活计,眼皮也不抬:“我只想告诉你,这样的生活,并不是你自己想要的。” “你这次来找我,为的就是这个?”她越来越看不懂他了。 “我从殷俐珠口中得知此次进攻军寨的计划,想来通知你,不过还是晚了一步。” “你不是月影山庄的人吗?”这不是等于自己人打自己。 他依旧专心致志地垂目雕刻:“从三年前开始,就不是了。” 三年前,正是她将他困在太女府,挑断手脚筋的时候。 “你……”想问他为什么要帮自己,却被他出声打断:“这两年中,你到底去了哪?” 他就这么关心自己的行踪?目光落向安静窝在他怀中的小丫头,语气略有些飘忽:“我……去了一个你们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还没来得及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他放下竹刀,反复看了看手里已初见雏形的雕刻物:“恭喜你得偿所愿。” 她先是一怔,随后便明白过来,他所说的得偿所愿是何意思。 “原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拿不了剑,不过老天还是很厚待我的,重新给了我绝世的容貌,强大的武功,还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他握着竹刀,眸光变幻不定,那张总是没有表情的脸,也在垂目望向怀中那张小小的稚嫩脸庞时,露出一抹温和而暖融的淡笑,“如果当时你……小湉儿她……”此时,他竟也感到词穷,不知该说什么。 不需要他说明白,轩辕梦已经明白他的意思,无端觉得紧张,脱口便道:“你不要多想,孩子不是你的。” “是吗?”他的手指,抚过幼童柔嫩的脸颊,落在那双漆黑灵动的眼睛上。 他的语气带着质问的犹疑,轩辕梦深吸口气,强作无谓,“你认为,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我会留下你的孩子吗?” 手指微微一颤,因为握剑而留下的薄茧擦过小丫头的脖子,麻麻的、痒痒的,小丫头立刻“咯咯”笑了起来。 她对他,从来都是口是心非,但这一回,他信了,没有理由不信。 是啊,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她怎么会留下他的孩子?原来,他邵煜霆也有天真的时候。 她走上前,弯下身,小心翼翼将小丫头从他怀中抱出,“邵煜霆,谢谢你。” 他眸底闪过一星亮光,却很快湮没于晦暗的深沉中:“既然牵强,就什么都不要说了。” 她张了张口,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没错,谢谢那两个字,她说的确实牵强,不过却是发自肺腑的。 男子握着竹刀的手指关节泛起青白,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而沉闷,两人相对无言。 远远的一声狗吠,惊醒了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二人,邵煜霆丢下手里的竹刀,站起身:“我走了。” 没有感情起伏的三个字,硬邦邦的,不了解他的人,还以为他在跟谁赌气。 轩辕梦也跟着站起身,同样没有感情起伏地回应:“慢走,不送。” 原本昏昏欲睡的小丫头突然惊醒,看着背对自己而去的邵煜霆,哇的一声哭了起来:“爹爹别走,爹爹你别走!妈咪,我要爹爹!呜呜……” 轩辕梦见状,心里挺不是滋味的,这丫头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下的,打自娘胎里落地,就与她朝夕相处,情分岂非一般人可比?邵煜霆可好,见了两回面,这丫头就对他死心塌地了,她真怀疑这孩子是自己生的,还是邵煜霆生的了。 小丫头哭得撕心裂肺,轩辕梦从没见她这么伤心过,眼看邵煜霆淡青色的身影逐渐在视野里变小变淡,思绪再次被拉回到昨天悲绝惨烈的一幕。 狰狞的面孔,带血的长剑,绝望的嘶喊…… 她欠女儿的太多了,不敢想象如果昨天没有邵煜霆,那么一切将会发展到何种境地。 抱紧怀里软软的小身子,咬咬牙,朝那抹淡青色疾步追去。 “等……等一等!” 男子脚步微顿:“何事?” “你……不能走!”挽留的话,也说的如此生硬,她几乎以为邵煜霆会愤然离去。 可他却侧眸问道:“给个理由。” 理由?理由就是小丫头不想让他走,想要他这个爹爹!她作为母亲,不忍让孩子一辈子都得不到父爱。可这个理由,她是万万说不出口的,冥思苦想半天,才开口道,“但凡上山的人,都要经过严密的审查和盘问,虽然……你帮了我一回,但也不能证明你跟月影山庄没关系,所以,你必须留下来,等我查清楚了,你再走。” 他冷笑一声,似乎不满意于她的回答,“有本事你就拦住我。”说罢,继续毫不犹豫地朝前走。 小丫头急,她更急,亦步亦趋地跟在邵煜霆身后,绞尽脑汁地想着可以让他留下的办法。 直至走到山脚,还是没有想到合适的理由,反而走在前面的邵煜霆停下了脚步,睨向身后的她:“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 咦?她跟着他?本想出言反驳,却发现此刻的情况的确是自己在跟着他,“我刚才说的话,你应该听到了?” “听到了。” “那为什么还要下山?” 他轻嗤:“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我想下山就下山,为何要听你命令?” “我……”她泄气一叹:“我不是在命令你。” “不是命令?”他言语中的讽意更重:“不是命令,那是什么?” “是……”该死的,她怎么突然就变成了理亏的那一方了呢?就算不是巧舌如簧,也是能言善辩吧,只是为了让他留下来而已,却语无伦次,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算我……算我请求你。” “有你这么请求人的吗?”这家伙,居然得了便宜还卖乖。 轩辕梦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暗暗丢他一个卫生眼:“你想我怎么求你?” 他转过身,青色的袍袖与她月白的裙摆一起飞扬在清晨舒爽的微风中,褪去了骄狂冷傲的她,也如一般女子那样婉约,透着脆弱的怜伤。 “我有什么理由要留下?” 突兀的一句,让她不由得怔住。 他有什么理由留下?就因为需要他来帮自己看孩子? 她说不通自己,更别提说通他了。 “没有理由吗?”他冷睨她,像是随时准备转身离去。 小丫头在她怀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大眼忽闪忽闪,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哎——”见他真的转身,她才懊恼上前,如一匹黑绸般的发,在他拉住他手臂的刹那,飞扬过他的脸颊,淡淡的清香,以及几不可闻的血气,在他鼻端飘过:“算我求你,留下来,几天就好!” 他深深看她,眸中光彩变幻,当小丫头轻轻唤出一声“爹爹”时,他才终于点了点头:“好,我接受你的请求。” 自始至终,他脸上的表情都是清淡的,仿佛没有什么可以激起他的兴趣,连最后一句的应允,说的也是那么刻板生硬。 在他回身朝山上走去时,轩辕梦才忍不住低喃了一句:“可恶的混蛋!” 刚走了两步的人影脚下突地停滞,微微侧过头,“记住,你欠我一个人情。” 虾米?她……她欠他人情?他是欠揍吧! 握了握拳,恨不得将他那张俊逸无匹却冷如冰雪的脸一拳砸扁!“好,算我欠你的,你想我怎么偿还?” 他若无其事地朝山上攀登,宁静轻然的声音随风落入她的耳中:“我还没想好,等我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的。” 靠,你丫的还学赵敏?可惜我不是张无忌。 郁闷地跟在他身后缓步而行,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脚步,对她伸出双臂。 她吓了一跳,他和她虽然已经做过那档子事,但还不至于发展到搂搂抱抱的地步。 “给我。”见她瞪着眼睛傻站在原地,他眉心一蹙,不耐地低喝道。 她眨眨眼:“什么?” “把小湉儿给我。” 啊?原来他要的是小丫头啊。舒了口气,又莫名觉得沮丧。 小丫头倒是精明得很,见他伸展双臂,立马倒戈相向,投奔到了邵煜霆的怀中:“爹爹,抱。” 虽然是自己请求让他留下来的,但小丫头的称呼,还是有必要纠正一下:“小湉儿,你不能叫他爹爹,要叫叔叔知道吗?” 小丫头眨巴着水汪汪的眼,对于轩辕梦纠正称呼一事做出抗议:“不嘛,我就要叫爹爹,我喜欢爹爹!” “小湉儿!”这丫头真是被自己惯坏了,心中有气,但一想到昨天的事,就不忍心再下重手:“你这么任性,让妈咪很生气,也很难过。” 小丫头顿时急了,见轩辕梦转过身不再理她,知道自己惹她生气了:“妈咪别走,妈咪你快回来!” 轩辕梦不理她,臭丫头,有了爹就忘了娘!她心里那个酸呐。 身后有脚步声响起,一片青色衣角在眼前闪过,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掩在宽大袖袍下的手就被牢牢握住。 “喂……”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她满目惊愕。 “别吵!”他略显严厉地打断她的话,目光平视前方,脚下生风般,走得又快又急。 轩辕梦被迫由他牵着往前走,脑子瞬间打结,一团凌乱。 回到军寨,两人手牵手的样子,立刻吸引了无数的看客,轩辕梦脸如火烧,尴尬不已。 当前方一抹紫影闪过时,她才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男女授受不亲。” 这话说的真是太没准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也懒得再做其他解释,免得越描越黑。 邵煜霆倒是不甚在意,只丢下一句话,就抱着小丫头走开了:“小心点,月影山庄的人在附近。” 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再纠结牵手的事,她目光一凝,立时心生戒备。 月影山庄。 殷俐珠。 原打算放她一马,是她逼自己不得不下杀心,两年前斩断手脚筋的痛她还没忘记呢。 既然如此,新仇旧恨,我们就一起算! “你去哪了?”刚转身,戚如花就笑着走来,“手上伤怎么样了?” 原想告诉她月影山庄的事,但想了想,还是先不要告诉她为好,这毕竟是自己的事情,“让大家打起精神来,警惕点,别再出岔子了。” 戚如花敏感地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是不是黑甲骑兵又来了?” 黑甲兵这次受了重创,短时间内是不会对起义军造成威胁的,现在唯一的要担心的,就是月影山庄。 不同于黑甲兵,山庄弟子皆属于纯粹的江湖人士,只听庄主一人号令,不管殷俐珠的所作所为如何,在武林上,月影山庄却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以殷俐珠的地位,自可一呼百应,如果她召集所有的武林人士共同对付自己,她就是有三头六臂也敌不过她。 以前从未将江湖势力考虑在内,现在想想,竟是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是不是伤势复发了?”见她脸色苍白,戚如花连忙扶住她,无不担忧道。 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累。”她稳住心神,肃声道:“记住,这段时日一定要加强戒备,一旦发现异常,立刻告诉我。” “这些事你就别操心了,赶紧把伤养好才是正事。”戚如花劝道。 轩辕梦刚想告之她此事的严重性,一名哨兵急急赶来,对她道:“孟姑娘,有位公子说要见你,还托我带了信物来。” 公子?总不会再来第二个祁墨怀吧。 轩辕梦略一思忖,秉着保险起见,对哨兵道:“什么样的人?” “是位……相貌清秀的公子,他身边还跟着个用幕离遮脸的人。” 嗯?幕离遮脸?轩辕梦顿觉奇怪,“他托你带的信物呢?” 哨兵连忙双手呈上:“就是这个。” 目光落在哨兵的掌心上,轩辕梦双目一凝,眼中顿时划过一丝沉痛。 将破碎的琉璃兔拿起,轩辕梦对哨兵吩咐道:“带他进来吧。” 戚如花盯着她手里既不值钱,又碎得不成样的琉璃,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东西很值钱?” 握着琉璃兔,轩辕梦心情郁郁:“廉价的东西,不值钱。”连一两银子都不到的东西,他却一直保留到现在。 戚如花还想问什么,轩辕梦已经迈步朝前方走来的两道身影而去。 祁锦禹在看到那一身月白长裙,飘然若仙的人影时,脚步就不由得沉重起来,他想要加快步伐,好与她离得更近,却又害怕与她面对面,再次被她的无情冷然所刺伤。 与他不同,跟随在他身边的云锦,却脚步如常地往前迈步,似乎与她的相会,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次见面。 但沉静如常,只是表象而已,谁又能知道,在亲眼看到只会出现于梦中的熟悉容颜时,那股冲击心灵的震撼与喜悦,又是多么的疯狂而强烈,他多想唤她一声梦,可他明白,如今的自己,已经失去了呼唤她名字的资格,甚至,连揭开幕离,用真实面目来面对她的权利,也一并失去。 祁锦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掌心,不想在这一刻,于她面前失态,连忙急赶数步,走在了云锦之前。 在离二人还有数十步距离时,轩辕梦便停下了脚步,微风扬起她肩头的发丝,她站在那里,无喜无怒,无嗔无笑,无虑无思,似一朵洁白的浮云,即将与这浩淼天地融合在一起。 近了,终于近了,与她的距离,终于从十步之遥,被拉近到了一步之隔。 云锦适时地停下了脚步,虽然他疯狂地想要拥住她,感受她在自己怀中真实的感觉,可他却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静静站立在祁锦禹的身后,仿若一个不存在的人。 虽然与自己离得最近的是祁锦禹,占据自己全部感官和视线的也是祁锦禹,但轩辕梦的目光,却始终落在被幕离遮的严严实实的男子身上。 心,无端泛起纠结的疼痛,一如两年前,她望着那个男子淡漠的目光,用力甩出手中玉佩的悲戚。 强迫自己拉回视线,定格在面前之人的脸上:“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面。” 从一开始,他的注意力就放在她的身上,不难发现,她直到现在,才真正察觉自己的存在:“多日之前,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一次了?” 她扯了扯唇角,脸上荡起笑意,眼底却毫无感情:“是啊,我又骗了你。” 听她强调在那个“骗”上,祁锦禹心头一颤,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心脏:“你为什么不认我?” “没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我……”说到这里,他陡然停下。是啊,有必要吗?自己在她心里,一直都是如同棋子般的存在,曾经还有些利用价值,现在呢?还剩下什么? 她静静看着他,看着他眼里急剧变化的情绪,自己都很惊讶,她的心,竟能冷硬到这个份上,“为什么还要来见我?” 为什么还要来见她?呵,这个问题当真问得好,他深吸口气,抬起眉眼,努力不让自己显得卑贱:“我只想来问你一句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从来都只把你当做一颗棋子来看待。”红唇微张,那形状优美的唇却吐出冰冷无情的话语:“从一开始,我就没有把你当过真正的朋友,一切,都是为了助祁墨怀夺位。” “你骗人!”他失控大吼。 她眸光沉冷,如一口波澜不兴的古井:“我没有骗你,你自己想想,我做的那些事,是身为一个朋友会做的吗?” 他浑身发抖,像是一片在秋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你……应该也是不得已。” 她忍不住发出一声哂笑:“自欺欺人吗?” “不,不是的!”他伸手,猛地抓住她的手臂,不经意间,听到她痛苦的轻吟,刚想松开,另一只手却比他更快,在他抓住她的瞬间,便握住他的手腕,将他扯开。 他回眸,看向将自己裹在层层衣衫内的男子,无声的对峙。 轩辕梦的目光,也随着他一起,望向那个即便炎炎夏季,也将自己裹在厚重衣袍内的人,幕离遮掩了他的面容,而她却仿佛能隔着幕离,看穿那层层包裹下的灵魂。 心,又是无来由一跳。 “这位……是你什么人?”状似不经意地扫了一眼他身后的人。 骤然回神,祁锦禹道:“我的一个……侍从。” 她双目如炬,死死盯在幕离雪白的皂纱上,“为什么要遮着脸?” “他样貌丑陋,不便示人。” 她眼底闪烁着疑惑的光芒,显然不信他的说辞,不过她却很快移开了视线,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皇宫,不是你该待的地方,趁着一切还不算太坏,趁早离开吧。” 这句话,说的有点模棱两可,祁锦禹一时间竟不知她到底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他身后的男子说。 见他一脸怔松,轩辕梦摊开手来,碎裂的琉璃,在日光的照射下,散发着晶莹五彩的光泽:“轩辕慈心狠手辣,绝情寡义,留在她身边,迟早性命难保。” 她这是……在关心他? 望着她掌心的琉璃,难以言喻的情怀涌上心头:“那你愿意收留我吗?” 说好了不能在她面前自轻自贱,却还是道出了这近乎于卑微的祈求,可她却微微一笑,扬手将掌心的琉璃抛下山坳,五彩的流霞,似一抹斑斓的惊艳,转瞬消失在视线的尽头,再也不见踪迹。 祁锦禹脑中骤然一片空白,只呆呆望着琉璃消失的方向,眼神空漠:“没有了,没有了……” “是,没有了。”她的声音穿透了风,轻的没有重量。 祁锦禹转首看着她,眼中满是惊痛:“我就这么让你讨厌?” “忘了我吧。” 回答他的,却是简答的四个字。 同样的话,她不止对他说过一次,之前他并未在意,可此刻从她口中道出,却冷漠得让人心寒,“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永远不会有交集。”她抬起头,仰望天际,唇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况且,比起轩辕慈来,我更加心狠手辣,绝情寡义,跟着我,有什么好处呢?” 她脸上虽带着笑,却仿佛糅合了所有的寂寥和沉郁,让人从心底觉得哀凉。 雪白的皂纱下,是一双痴然幽惘的眼眸,云锦看着她,那种介于疼痛与迷恋的感情,折磨得他几乎快要发疯。 从前的她不是这样的!那个酷烈骄狂,敢爱敢恨的她,去了哪里? 脚步来不及上前,就听祁锦禹问:“你说得轻松,那么你呢?能忘得了云锦吗?” 迈出的步子,就这么硬生生钉住。 呼吸开始变得困难,空气窒闷而粘稠,每说一个字,似乎都要冲破无数阻碍,她抿了抿唇,近乎于孩子气的动作,却让她的神色显得越发冷澈。 “我已经忘了他。” 祁锦禹刚想出声讥讽,也让她明白什么叫自欺欺人,她却补充了一句:“在我心里,那个男人早就死了。” 浑身的血液在瞬间倒流,仿佛连灵魂都被这句话抽离,他的世界,一片灰败,只觉得,自己在这一刻,真的已经死了。 颓然倒下,被一双手稳稳托住,然而,却不是她。 第131章 暗战 疼,无以复加的疼。 这是她唯一的感觉,却不知自己为何而疼。 望着被祁锦禹扶住的人影,她强迫自己扬起嘴角,冷笑着说:“你这位侍从的身体似乎不怎么好,下回还是不要带他出来了,万一死在路上,倒是个麻烦。” 两人同时呆住。 祁锦禹望着她,那张脸容依旧清丽绝艳,可为什么,他却突然觉得那样陌生。 望着脚下青翠的草地,轩辕梦也不知自己是怎了,竟会说出如此恶毒的话。 这真的不是自己的本意啊! 难道是更年期到了?可她还没老呢。 “难得出来一次,留下一起用午膳吧。”连忙放软语气,企图作为刚才恶言恶语的补偿。 祁锦禹是非常想留下来的,可云锦的身体状况,不适合再继续待下去,手心一片冰凉,他几乎要怀疑,自己身边的这个人是否还是个活人,哪有人的手能凉成这样,就像深埋于冰原下的冷玉,一点温度都没有。 极度的纠结在心底流转,他完全可以不顾云锦,答应轩辕梦的提议,但……即便不用看云锦的脸色,他也知道,必定是苍白如纸的,听着他微弱的呼吸,他终是咬咬牙:“不了,我必须回去,我若不能赶在正午前回到行宫,就会牵连许多无辜的人。” 人都是会变的,祁锦禹不再是那个一不顺心就拿下人出奇的纨绔太子了,而自己,也变得如此不近人情,“那就算了。” 不再看两人,转身便要走,祁锦禹想追,但又不能不顾云锦。 算了,只要云锦肯帮他,那么他还有再次出来的机会。 搀扶着云锦,祁锦禹打算离开,这时,已经走远的轩辕梦却突然停下脚步,唤了几个手下:“你们用竹轿抬他们下山。” 心头一喜,他就知道,她并不是一个无情之人,正要道谢,一转身,视线中哪里还有她的身影,脸上喜色褪去,不免又是一阵沮丧。 轩辕梦其实没有离开,她只是躲在暗处,默默注视着两人。 目光胶着在那个头戴幕离的男子身上,总觉得身体里有某种东西,正随着那个身影的消失而渐渐流逝。 手下意识抚上脖颈,却发现空空如也。 或许最近真的是太累了,所以才会生出这样不切实际,又可笑至极幻想。 将目光撇开,不愿再做傻事。 正要回房,一抬头,看到对面走来两个人,准确说,是一个人扶着另一个人,往茅厕的方向而去。 她眉头拧了拧,看着在白苏搀扶下,依旧显得步履艰难的南宫灵沛,快步走了过去。 “我来吧。”握住白苏的手,便准备取而代之。 白苏在她强势下不得不松手,但转念想到什么,又连忙阻止:“不行,这种事你不能做。” 不就是上茅厕吗?她有什么不能做的。 “苏苏,你也累了,去休息吧。”她其实有话要对南宫说。 白苏看看南宫灵沛,又看看轩辕梦,漂亮的眉头打了个结:“南宫公子好像还不是……”他想说还不是你的男人,但话说到一半,却发现轩辕梦眼神沉幽,目光迷惘,根本就没有在听他说话。 南宫灵沛也很尴尬,他怎么可以让轩辕梦扶他去上茅厕呢? “梦,我自己去就好。”轻轻挣开自己的手,可不料刚走了一步,胸口就一阵钻心的撕痛,疼得连站都站不稳,还好轩辕梦及时回神,将他扶稳:“自己身体不好,就不要逞能了。”说罢,几乎是架着他,往茅厕的方向而去。 南宫灵沛那点微弱的力气哪能撼动得了她,就这么半胁迫半无奈地被她搀着进了茅厕。 轩辕梦曾说过,如厕也是一种享受,所以在戚如花大张旗鼓修建军寨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茅厕也建的干净些,优雅些,舒适些,所以即便是五谷轮回之所,也没有那种呛鼻的恶心气味。 南宫灵沛很纠结,望着站在身边泰然不动的轩辕梦,他的眉头也跟白苏一样,拧成了一个小疙瘩:“你……你先出去好不好?” 轩辕梦眼观鼻鼻观心,目视前方:“你放心,我不看就是。” 开什么玩笑?这岂是她不看,他就能旁若无人的? 脸红得像虾子,“你……你还是出去吧,我、我……你在这里,我怎么能……”仙人一般的转世灵童,现在也只是一个急于想开闸放水的普通男人。 轩辕梦看了眼身旁语无伦次、吞吞吐吐的男人,也跟着拧眉,难道是不信她不会偷看? 看着南宫灵沛涨红的脸,她终是叹了口气,松开他:“我在外面等你。” 见她转身离去,南宫灵沛这才松了口气,若真要他当着她的面小解,那还不如给他一面墙,让他撞死在上面算了。 以前从不在乎两人之间身体的接触,哪怕被她强吻强摸,心中都激不起半点波澜,而今,只要与她距离过近,嗅到她身上淡雅的女子魅香,就会魂不守舍,心跳如擂。(..tw好看的小说) 突然生出的执拗,不想让他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只想将最完美的自己展现在她面前。 他到底是怎么了? 轩辕梦站在茅厕外,忽然觉得好笑。 这辈子还没在茅厕外等过男人,不论是环境还是意境,都与美妙沾不上半点边,反而让人觉得滑稽和古怪。 没过多久,南宫灵沛缓缓从茅厕中步出。 看他的神情,似乎连如厕都很痛苦,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胸口。虽然他已经换了件干净的新衣裳,但残留在胸口上的剑痕却不会因此而消失。 脚步移动,来到南宫身边,单手抄过他的腰,使他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靠向她。 南宫灵沛却像被烫到了一样,急忙做出抗拒,轩辕梦一呆,他这是在排斥她的触碰? 想松手,却又怕他跌倒,只好慢慢放开力道,与他拉开距离,只用一只手扶住他的臂膀:“南宫,我欠你一条命。” 她语气诚恳,却带着明显的疏离,南宫灵沛无端感到失落:“这是我自愿的,哪怕就此丧命,你也无需自责。” 他的口吻比起她来,更显疏淡,轩辕梦也不以为意:“南宫,又没有想过自己的未来?” 自己的未来? 她不是说过吗,他的未来,将由她来改变。既然做出过这样的承诺,又何必再出言问他,一丝不好的预感划过脑际:“你想说什么?” 轩辕梦斟酌片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易近人,不要再像对待祁锦禹那样咄咄逼人,可出口的话,却还是充满了冷毒:“将你强留在我身边,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事实上你并不希望过这样的生活。你渴望自由,渴望无拘无束,更渴望平等相待,但这些我都无法给你。我曾说过,你的命运将由我来改写,但事实上,一个人想要改变命运,只能依靠自己。” 南宫灵沛呆了半晌,才呐呐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口中虽这样问,但他心里却明白,轩辕梦的这一番话,无异等于下了逐客令。 果然,接下来便听她道:“南宫,我要放你自由,你作为转世灵童,已经失去了太多享受人生的机会,我就当做一回好事,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恶,我也想当一回君子。” 南宫灵沛却懵了:“你真这么想?” “当然了。”虽然这是她刚做的决定,但决心已下,她就绝不反悔。 南宫灵沛没有露出她预期中的喜悦,反而一副与郁郁寡欢的模样:“我若不走呢?” “不走?”她惊愕,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该放弃才对。 无端觉得气恼,南宫灵沛抬目看她,眼底有不满的情绪流转:“你怎么知道,放我离开就是成人之美?” 她眨眨眼,觉得他这话问得实在奇怪:“你难道不想要自由吗?想想你以前过的日子,被人当神佛供起来,看似尊贵,实则寂寞,我不想你一直这样下去。” “我现在感觉挺好的。”他垂下脸,小声道。 他的声音虽小,轩辕梦却听得一清二楚,但她还是难免怀疑自己的耳朵:“南宫,我没有跟你开玩笑,你胸口这一剑是因我而受,我已经觉得很内疚了,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那我肯定不会原谅自己。” 当时只看到小丫头命悬一线,却将另外两个重伤的男人给忘到了脑后勺,想想实在不该。 “你在乎我吗?”他忽地问。 轩辕梦点头:“这不是废话嘛。” 南宫灵沛想了想,也认真道:“既然你在乎我,那就应该明白,我一旦走出这个山寨,脱离你的保护,便会立刻落入轩辕慈手中,你觉得我落在她手里,会有怎样的下场?” 轩辕梦顿时语塞,这个问题她好像从来没有考虑过。 南宫灵沛见她沉默,趁机再道:“你就算要赶我走,也要挑个适当的实际,否则,就是把我往到鬼门关送。” 轩辕梦被他一番大道理给彻底说懵了,呆了好一会,才从他的话语中挑出一个语病来:“我怎么是赶你走了?我是好心放你自由。” “你从来都不考虑别人的感受吗?”他突然反问,带着些微的质控。 轩辕梦下意识便答:“放你自由,难道不算考虑你的感受?” 南宫灵沛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气愤,晶莹雪白的面颊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你根本是在狡辩!” 轩辕梦忽然觉得好笑,“南宫,你为什么这么生气?” 他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激了,平了平气,再次恢复了沉静淡渺的姿态:“我不会走的,除非你给我一个必须走的理由,只要你能说出来,我立马从你眼前消失。(..tw好看的小说)” “南宫……”这算不算是小孩子的赌气?这个男人,一直都是温婉谦逊的,没想到也会耍性子。 后面的话没来及说出,南宫灵沛就已经转身,强忍着胸口的疼痛,一瘸一拐地朝前走去。 其实,她也不想让他走,之所以说出那样的话,是怕今后再次出现无谓的牺牲。 萧倚楼和白苏都是自己的男人,就是死,那也要一起上黄泉,过奈何,但南宫灵沛不一样,他一直不计回报地跟着自己,他的善解人意,他的温和宽厚,都已成了她生命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正因为感激他,所以才想给他最好的未来。 或许,她真的不懂什么才叫将心比心吧,她以为放他自由就是为他好,到头来,却适得其反,让两人心里都有了芥蒂。 郁闷地长吐了口气,轩辕梦决定回房。 这鸡飞狗跳的日子,难道要一直这么继续下去? 刚走到门前,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不用想,就知道谁在自己的房里。 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男子静立在桌前的身影,听到推门声,祁墨怀回过头来,“怎么出去这么久?” 她刚想回话,他却走过来,拉住她的手,将她带至桌边:“算了,不管你去干什么,我都不会追问,只要你老老实实把这一桌菜都吃干净。” 轩辕梦往桌上一瞥,嘴角狂抽:“你当我是猪啊,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祁墨怀顺势在她对面坐下:“吃不完就努力吃,你受了伤,必须要好好进补。” 进补?轩辕梦又朝桌上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原来这一桌子菜,全都是药膳。 娘诶,杀了她吧。 先为她盛了一碗黄芪人参猪骨汤,祁墨怀口气认真地谆谆道:“先喝点汤,补气益血的。” 味道倒是不错,轩辕梦也没拒绝,端起瓷碗来,小口啜饮着。 祁墨怀定定看着她,墨玉般的眼中,流淌过丝丝能腻死人的温情来:“好喝吗?” 她用碗沿挡住他的视线,点点头:“嗯,好喝。”骨汤浓郁,鲜美入味,就算在皇宫,也不一定能喝道这么美味的汤。她感觉不错,如果没有对面那两道滚烫的,几乎将人灼出洞来的视线就更好了。 “来,再尝尝这个。”他又舀了一勺枸杞炖兔肉,放在她的碗中。 她一边用筷子夹着往嘴里送,一边问:“你不是不沾荤腥吗?” “我是不喜欢吃荤,但为了你,改变一下又何妨?”他笑着又为夹了一筷子菜。 轩辕梦浑身一抖,决定还是埋头苦吃为好,他那眼神,她真是受不了。 满满一桌菜,就这样他夹一筷子,她吃一小口,一顿饭吃下来,竟然耗了整整一个时辰。 摸着自己鼓鼓的胃,她突然发现,自己最近真是太闲了。 常言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还是别太悠闲为好。 “你有没有注意到山下的异常?”她咬着筷子,问对面依然不停给他夹菜的祁墨怀。 手下动作不停,祁墨怀道:“没感觉到什么。” 望着碗里再次被摞高的小山,轩辕梦闷闷一叹:“如果月影山庄召集天下所有名门大派与我抗衡,我有几成胜算?” 祁墨怀面色不变,微笑如常:“十成。” 她白他一眼,“我不爱听马屁。” 祁墨怀却道:“我不是在拍你马屁,我说的是实话。” “你就这么相信我?”她没等他回答,便自问自答:“相信也没用,我是个人,不是神,若天下群雄群起而攻之,我只有举小白旗的份。” “我不是说过吗?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你身边。”深情的言语自对面缓缓飘来,轩辕梦连忙缩了缩脖子,指尖划过手背上的小颗粒。 太肉麻了,鸡皮疙瘩起满身! “就算你把昊天所有兵力借给我,也还是没用。”军队的士兵根本没办法与江湖人正面对决,两者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我有一个好办法。”祁墨怀终于停止给她夹菜,放下筷子时,淡淡道了一句。 轩辕梦眼神一亮,顿时来了精神,“什么办法?” “月影山庄虽然是江湖第一大派,但你别忘了,殷俐珠的势力再大,也大不过一个人。” “谁?” “武林盟主。” 轩辕梦脑中“叮”的一响,就跟微波炉烤熟食物发出的声音一样。 “你的意思是说,求助武林盟主?”办法是好,可咋感觉这么不靠谱。 祁墨怀笑着摇头,“非也。” “非也?”什么意思,难道自己猜错了? 祁墨怀笑着将筷子反过来,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不是很聪明吗?这会儿怎么犯傻了。” 靠!这丫把自己脑袋当他的木鱼了!她一把夺过祁墨怀手里的筷子,不甘示弱地也在他脑顶敲了一下,“你聪明,你倒是说说,自己想出什么好主意了?” 握住她的手,不让她再捣乱:“为何要求助武林盟主?你自己坐上武林盟主的宝座,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轩辕梦不停乱挥的手就这么定格在半空,不得不说,祁墨怀虽然看似温润沉静,其实做起事来,比自己狠多了,他知道什么样的举措才是真正的一劳永逸,就像当初他夺位登基,面对诸多兄弟的虎视眈眈,他不是招安,也不是抚恤,而是一个简单的――杀! 三国之中,只有他这位皇帝,在百姓的心目中尚算是明君贤主。他虽做事狠辣,但都是借刀杀人,就算自己动手,也必定要将所有罪责和过错推到对方身上,让人们以为,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总之,不论他做什么,他永远都是无辜的。 与这样的人为敌,真的很危险。 想起之前自己为了提醒他而潜入行宫的举动,越发觉得可笑,他这样的男子,岂是任由他人摆布的。 手指轻轻叩击桌面,她目光沉幽,无数念头快速在脑中划过:“三个月后,便是武林大会的举办之期,你的意思是……” 祁墨怀含笑不语,只微微颔首。 这家伙太绝了,竟然让她去争抢武林盟主之位,虽然自懂事起,就很萌武林盟主这四个字,但真让她去争夺,一时间还有些难以接受。 “你怕了?”轻轻的话语飘来,他状似无意,实则在全神贯注等待她的回答。 怕?怕武林盟主,还是怕当武林盟主? 在这之前,她从未想过这个江湖上人人觊觎的位置,此时听祁墨怀提起,心中顿时荡漾起浅浅的涟漪,望着他似笑非笑的眼,那浅浅的波纹,慢慢变深变急,到后来,竟狂涌起漫天海浪,鼓动着心房,仿佛下一刻,这澎湃的浪潮便会喷薄而出。 他骤然伸手,握住她置放在桌面上的手,力道大得不容她抗拒:“轩辕梦,不要让我看轻你,只是一次的挫折而已,这根本不能成为打倒你的理由,你是个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聪慧女子,既然走上了这条路,就容不得你说放弃,当然,如果你一定要半途而废的话,我也不会说什么,反而我会觉得很高兴,少了你这样一个对手,我的胜算就更大了。”他桀然一笑,声线转沉,“你轩辕梦完成不了的宏图大业,我祁墨怀来替你完成。” 她抬起眼帘,黑曜般的眸中,闪动着凛然的雪色,带着令人心悸的波光。 突地,那黑眸骤然大放神彩,仿佛一双被揭开了幕布的黑钻石,散发着夺目耀眼的光芒。 她嘴角一点点拉大,露出雪白的贝齿,他似是炫目于她眼中的光泽,与她对视,竟有种睁不开眼的感觉。 “轩辕梦永远都是轩辕梦,这一点,哪怕我死了,也不会改变。”她抽出自己的手,祁墨怀心底的寥落还未化开,就见她站起身,上半身蓦地倾向自己:“昊天的君主,若有一日,我夺走属于你的理想和抱负,你可不要后悔。” 他先是神色一僵,继而微笑起来:“有你这样的对手,是我的荣幸。” 她站直身子,惨淡的病容,柔婉的装扮,已遮掩不住她满身华彩,仿佛一轮自地平线冉冉升起的骄阳。 “我忽然开始期待与你在战场上对决的那一刻了。”她俯视他,嘴角笑意不变,却带了些之前没有的骄狂。 他目光平静,优雅地拿起象牙箸,开始进餐,之前只顾着给她夹菜,他的肚子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不管将来我们之间会变成何种模样,此时此刻,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他将一块兔肉塞到口中,嚼了两下,这才缓声道来:“你欠了我一个人情。” 噗―― 轩辕梦捂着肚子,之前傲然肃立的气势被破坏殆尽,她笑着跌坐在椅子上,指着祁墨怀说不出话来。 祁墨怀举着筷子,眉梢眼角狂抽不停。 很好笑吗?自己哪里说错了,至于她笑得这么欢畅。 “你……你和邵煜霆……”她捶着桌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们真是太、太好玩了!” 邵煜霆?那家伙还没走?祁墨怀夹起一片莲藕,恶狠狠放入口中,好像那莲藕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 终于笑够了,轩辕梦正了正神色,恢复之前的一本正经:“祁墨怀,你的兵符我还给你。” 面前被放了一块纯金的令牌,祁墨怀停下咀嚼,目光落在兵符正面的那个“祁”字上:“这令牌一共有两块,皇帝执掌一块,另一块,通常赏给皇家的心腹亲信。” “既然我们注定要做敌人,这东西还是你自己保管吧。” “你好像没有听明白我刚才说的话。”祁墨怀视线依旧停留在兵符上。 她也将视线放在兵符上,金光闪闪的兵符,纯金制成,打造精良,连上面刻的那个“祁”字,都是用一条条微小的龙拼凑起来的:“你说话能不拐弯抹角吗?” 他长吐一口气,自己说得已经很明白了,哪里拐弯抹角。“赏给心腹或亲信的那块兵符,只有皇帝驾崩后才会被承认,换言之,就是皇帝在世时,这兵符便是废铁一块,皇帝死了,它才能算是真正的兵符,号令百万大军。” 轩辕梦看着那块兵符,突然觉得有些刺眼,听了祁墨怀的解释,她这才算是彻底弄明白。 他送给了她一块纯金打造,看着漂亮,却根本无法号令军队的兵符,如果想让这块兵符发挥作用,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杀了他。 看了眼对面若无其事用餐的男子,轩辕梦心道,如果现在出手,一刀了结了他,那么昊天的百万大军就属于自己了。这的确是一个获得兵权最有效的捷径,但趁人之危这种事,她还做不出来。 “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对面的人冷不丁丢出一句,像是怕她不了解其中好处般,还细心地作了说明:“只要我一死,你就可以用这块兵符,将昊天的百万大军收入帐下,这比起你殚精竭虑地招募起义军,再费时费力地训练他们要简便百倍,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不能放过。” 其实她很想这么做,但问题是,她还没有修炼到如此绝情冷血的地步,“比起偷偷摸摸,我更喜欢光明正大的决斗。” 祁墨怀嘴角一弯:“实话实说,你就是舍不得。” 她倏地将目光射向他,拍案道:“放屁,老娘有什么舍不得的!” 他吃相仍旧优雅,连她拍桌子时溅起的菜汤都没沾染半点:“改天一定要好好教你宫廷礼仪,一国之母,定要淑良敦厚,温婉娴静,方为楷模。” “哈?”她没听错吧。 别有深意一笑,祁墨怀轻轻放下象牙象牙箸,从袖口抽出丝帕,拭去唇边的油渍:“我吃好了,你慢用。” “喂――”伸出手,却连他一片衣角也没抓到,瞪着举步而出的身影,回想他刚才那古怪高深的笑意,轩辕梦不禁皱眉。 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算啦,今朝有酒今朝醉嘛,现在他是自己的厨师,而非敌人,就让她再贪恋几日他亲手做的美味佳肴吧。 目光一转,落在桌子对面的金色兵符上,将兵符拿起,置于掌心,低声呢喃:“希望我永远也用不上它。” 是的。 希望这兵符……永远也派不上用场。 当她将兵符揣好,从椅子上起身时,远在山脚下,一抹蓝白相间的影子一闪而过,因为太快,所以无人得见。 那道影子径直往小镇的方向掠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轩辕慈所在的行宫外,越墙而入。 殷俐珠负手立于水榭上,仰首盯着屋宇檐角上的风铃,清脆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水榭上,明明是宁和空灵的声音,此时却无端让她觉得烦躁。 听完手下弟子的汇报,她双目阴沉,挥挥手:“知道了,下去吧。” 蓝白相间的影子立刻消失,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一个威严而低沉的声音:“查到什么了?” 殷俐珠并不回头,直到轩辕慈走到她身边,与她并排而立时才道:“他们的确是去找轩辕梦了。” 此话一出,轩辕慈的脸色瞬间冷了八度,连周围燥热的空气,都因她身上散发出的阴冷气息而变得冰寒渗人:“果真……他果真放不下……”暗自捏紧了拳头,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任何失态。 殷俐珠侧眸看了她一眼,语气虽然恭谨,但眼神却透露出讥讽:“这个男人的心根本不在你身上,还是趁早放弃为好,身为帝王,还怕没有男人么。” 轩辕慈脸色更冷,但片刻后,她却微微笑了起来:“你呢?听说邵煜霆已经投奔那群叛逆者,如此看来,他的心也不在你身上。” 心中越发烦躁,殷俐珠下意识捏紧手里的剑:“他只是被迷惑了而已。” “迷惑?”轩辕慈往前迈了一步,眸中的幽冷的杀意一闪而过,“你难道就没想过,他们之所以飞蛾扑火,是因为什么?” 殷俐珠沉着脸,握剑的手再次紧了紧:“是他们太不理智了。” “不,不是不理智。”轩辕慈的手指在围栏上轻击两下,手一挥,水面上立刻浮起一大片死鱼:“那是因为,他们错把火光当做月光,事实上,他们自己也不想如此,只是被那假月光欺骗了而已。” “假月光?”殷俐珠低声重复,“欺骗?” “没错。”轩辕慈蓦地转过身,杀气顿现:“想要解救他们,只有一个办法。” 殷俐珠会意,立刻接道:“毁掉那假月光。” 两人相视一眼,冷绝的恨意在心底划过,同时道出五个字:“杀了轩辕梦。” 第132章 兄弟见面,分外脸红 一连几日,轩辕梦一直闷在房间里,一天只吃一餐,所有人都以为她还在为多日前被月影山庄偷袭一事而烦恼,正打算结伴去劝时,她终于顶着黑眼圈从房里出来了。 “什么东西?”戚如花看着被她一张张摊在桌子上的图纸疑惑道。 图纸上,全是用炭笔勾勒出的刀枪剑戟,还有盾牌弓弩,轩辕梦首先扯出一张,指着上面的长枪道:“我们以往用的枪太重,且用料劣质,很容易折断,经过改良后的长枪,不但重量轻,而且坚固耐用。” 接着,她又抽出一张:“这是我设计的盔甲,其中还有不成熟的地方,过些时日我再加以修改,今天拿出来,是想让你看一下,这样的盔甲,用什么材料来打造才最合适。” 戚如花目瞪口呆看着眼前的图纸,还未开口,就见轩辕梦又抽出一张图纸,指着上面的图案道:“这是弩,一种比弓更为轻便、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而且命中率更高的武器。”轩辕梦发现,这个时代似乎还没有人发明出弩这种东西,回想多日前那一场大战,她深刻意识到武器的重要性,如果给自己的军队配备上盔甲和弓弩,那么战斗力将呈n次倍提升,即便是强大的黑甲骑兵,也绝不是自己的对手。 戚如花拿着图纸,反反复复地看,虽然她从未见过弓弩,但从轩辕梦所描画的草图来看,这必然是一样威力极强的武器。 “太厉害了,你是怎么想出来的?”戚如花觉得,就算给自己十年八载的时间,她也发明不出这么多的武器。 “呃……这个嘛,以前去海外游历过,从当地人那里学到的。”轩辕梦随口瞎掰,总不能说自己是穿越的,这些都是祖先的发明,现在被自己盗来挪用。 “这是什么?”戚如花好奇地从一堆图纸下抽出一张,指着上面凌乱的线条问。 轩辕梦一把抢过来:“这是尚不成熟的投石车,只是定稿,对于机械这种东西,我并不是很熟,需要找个擅长制作暗器机关的机关师。” “不是。”戚如花指着纸上的某一处:“我不是问你画了什么,我想问的是,这些是什么?” 轩辕梦眯眼朝戚如花所指的地方看去,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连忙将纸张揉成团,用内力震碎。 天呐,那张画了潦草线条的纸张上,为何全是同样的两个字。 那个名字,她不是早就忘了吗?这两年来,她也几乎从未想起过,为何那马上就要被遗忘的名字,又毫无预兆地出现在脑海,如疯涨的野草,瞬间就将她所有的思绪填满,一直廖远地伸展下去,永无止尽。 “你这几天一直闷在房里,就是在研究这些东西?”戚如花将纸张翻得哗哗响,打断了她的沉思。 收回思绪,轩辕梦颔首道:“是,要想训练一支最强大的队伍,少不了外力的相助。” 戚如花一个劲的咂舌,“你这女人真是太可怕了,总能给我意想不到的惊喜。” 轩辕梦将图纸收回来,一张一张叠好:“也别高兴的太早了,要锻造这些武器装备,必须有大量的铁矿和铜矿,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戚如花听她这么一说,兴奋之色顿时从脸上褪去:“你说的没错,这么庞大的一支队伍,想给每人都配备上精良的武器,没有足够的铁和铜,一切只能是空想。” “不如让我试试?”一抹紫影闪来,将轩辕梦整理好的图纸又翻得乱七八糟。 “你来凑什么热闹?”轩辕梦无奈,跟在萧倚楼身后,他看一张,她收一张。 萧倚楼越看越惊讶,“天呐,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 “当然。”夺走他手里的最后一张,轩辕梦将所有图纸宝贝似的抱在怀里,这些可是经过她多日冥思苦想才得来的智慧结晶。 萧倚楼也不跟她计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笑眯眯道:“我倒是认识几个做铁矿和金光生意的矿主,只要我开口,她们没有不帮忙的。” 轩辕梦眼神大亮,凑过去:“真的,那你……”想了一下,觉得不妥:“算了,如果要出卖色相,我宁愿你待在家里相妇教子。” 萧倚楼眼角一抖:“什么出卖色相,你也太小瞧人了!” 轩辕梦用力一挤,将椅子大半位置占据,目光灼灼盯着他,“那你告诉我,这些矿主是男的还是女的?” “女的。” “这还不叫出卖色相!”轩辕梦急了,一把揪住萧倚楼的领口:“你说,你跟她们什么关系?” 萧倚楼拍拍她的手,白她一眼,“合作关系呗。” “合作?”轩辕梦拽得更紧:“你们合作什么了?” 萧倚楼紫眸一瞪,似嗔似怨,“我帮她们拉拢生意,她们给我报酬,就这么简单。” 简单?这算哪门子的简单!“你帮她们拉拢什么生意?” 这女人,凶起来的时候跟吃了枪药似的,“我不是花魁嘛,随便说几句好话,自然有生意上门。” 越听越不是滋味,“这跟出卖色相也没区别。” 萧倚楼用力往后一仰,终于摆脱她的桎梏:“你说吧,到底要不要我帮忙,不需要的话,我就乖乖在家里待着……”他忽地凑上前,趴在她耳边,声音压得低低的:“相妇教子。” 纠结,真的很纠结。 在没有付出感情前,她根本不会了解一个人的占有欲到底有多强。不管萧倚楼和那些大矿主之间用什么方法交易,总之,凡是需要利用美貌优势做的事,她都非常非常排斥。 萧倚楼也不急,就这么跟她挤一张椅子,悠哉悠哉地看着她在心里做艰难挣扎。 “我知道哪里有矿源。”又一个凑热闹的走过来,伤势虽未完全康复,却不再和几日前一样,连走路都需要人扶。 轩辕梦头疼地望向对面走来的南宫灵沛:“南宫,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出来了?” 南宫灵沛看看萧倚楼,又看看轩辕梦:“房里待着太闷。” 萧倚楼忽然笑得神秘,不知再打什么坏主意,轩辕梦推了他一把,自己独占一张椅子:“你们都回房去,这里的事谁都别管。” “你该不会又想一个人逞能吧。”得,这一个两个的,都是故意气她的吗?祁墨怀这家伙,竟然摇着一把折扇,潇洒倜傥地走了过来。 “找矿源又不是什么难事,我自己能搞定。” 祁墨怀自觉地在她身旁的椅子上坐下,扇子摇得不紧不慢:“给军寨里所有士兵都装备上盔甲盾牌,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况且,你还要制造兵器和弩箭,没有充足的矿源,你的计划根本实现不了。” 这一点她早就想过,不需要祁墨怀来给她提醒,但让萧倚楼出面,第一太过危险,第二讨厌他出卖色相。 可如果想尽快找到矿源,开始打造兵器装备,就只能由他出面,她相信他的能力,只要自己同意,他立刻就能为她找到合适的矿源。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脸上。 她曾对他说过,自己相信他,他也要相信自己。 既然把彼此的命运联系到了一起,那么她就不能只把他当做自己豢养的金丝雀,要给他足够的信任和自由。 是爱人,也是伙伴,更是亲人。 深吸口气,站起身:“好,寻找矿源的事就交给你了。” 萧倚楼举目望天,脸上看似没有表情,实则嘴角却微微勾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 南宫灵沛插言道:“我跟他一起去。” “不行。”她立刻出言拒绝。 她的回答,早在南宫灵沛的预料之中,他神色平静,无论从气度还是样貌上,他始终都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你不是说,要给我绝对的自由吗?”他转向她,银色的眼瞳,像是泛起了粼粼波光,“这就是我想做的事,请你也包容我一次。” 南宫灵沛从来不会说半句让人为难的话,他一直都是体贴入微的,宽厚且大度,他既然说出这样的话,便代表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更改初衷,目光落入他银色的眼波内,轩辕梦企图找出一丝可以称之为动摇的情绪,却发现,不管她怎么找,看到的除了坚决还是坚决。 喟叹一声,她知道,自己是不答应也只能答应了,“有一两处矿源就够了,你们速去速回,不要在路上耽搁太久的时间。” 两人都不说话,一个是不想说,另一个是不愿说,祁墨怀摇扇子的手终于停下来,见气氛尴尬,只好轻咳一声:“嗯,他们知道了,你也别太担心。” 轩辕梦气得想砸桌子,这叫哪门子事啊!她真的不明白,自己哪里惹到南宫灵沛了,这家伙从来都是脾气最好的一个,想把他惹怒,那得有非常深厚的功力,一般人还办不到,可想而知,她气人的本事有多高明了。 “今日天色已晚,你们……明早再动身吧,我亲自送你们出城。”看着南宫灵沛的背影,总感觉有种淡淡的寥落围绕在他身上。她不反对他,不是因为妥协,而是不想让他为难。 可她却觉得,自己已经让他为难了。 “啊,一切尘埃落定,没我什么事了,那我先走了。”戚如花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赶紧抽身离去。 祁墨怀又打开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轩辕梦突然觉得燥热不已,从他手里夺过扇子,用力在耳边扇着:“祁墨怀,你还不走?再不回去,你们昊天的臣子怕是要满大街张贴寻帝启事了。” 祁墨怀略感不快,抬目看她一眼:“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你是昊天的皇帝,留在我这里不合适。” 祁墨怀眸光一闪,唇边笑意也敛去了一些:“该走之时我自然会走。” 他都这么说了,她还能怎样?总不能真拿把扫帚,把他扫地出门吧。 正郁闷,一个小小的身影忽地朝她扑来,一边跑一边兴奋的喊:“妈咪妈咪,快看爹爹送我的小木人!” 抱住软软的身子,生怕她摔倒,轩辕梦并未将小丫头口中说的木人放在心上,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纠正小丫头的称呼。 “小湉儿,你是乖孩子,所以听妈咪的话,不能再把叔叔叫……” “爹爹送我的小木人好像妈咪呀!”小丫头压根不听她的教导,举起手中的木人,献宝一般递到轩辕梦面前。 一看到小丫头手里的木人,轩辕梦就呆了。 这木人…… 一身月白菱裙,高华清幽,一头青丝如瀑,飘渺淡雅,小丫头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栩栩如生的木头娃娃。木人虽然不大,却胜在雕工精致,连五官都雕琢得清清楚楚,上色的手法更是精妙绝伦,粉白的脸,殷红的唇,幽黑顺垂的发,虽然只是个木头雕刻的人偶,却与精美的芭比娃娃不相上下,漂亮可人。 这木人,看着还真是眼熟。 小丫头见她看得呆住,更是得意洋洋:“妈咪总是不肯陪我玩,以后有这个小妈咪陪我啦。”她抱着小木人,开心的直嚷嚷:“妈咪,你也做一个小爹爹送给我吧,这样妈咪和爹爹就能天天陪着我了。” 轩辕梦顿时被小丫头嚷得不知所措,她完全可以说这个木人根本是她,但孩子的话是最真实的,小丫头当着所有人的面把事实道出,她再反驳,岂不是比自欺欺人还要丢脸? 小丫头看不懂属于大人的弯弯绕绕,只拉着轩辕梦的袖口,继续刚才木人爹爹的话题:“妈咪,好不好嘛,你也送我一个,我好想要!妈咪你快答应我!” 刷刷刷,三道视线齐齐向她射来,她顿时有种被放在烈火上炙烤的感觉。 萧倚楼掸着袖口,目光斜斜落在她身上,看似在整理自己的袖子,眼里的飞针却一根不落的钉在她脸上。 轩辕梦立刻脸如火烧。 南宫灵沛依旧眼波如水,银色的眼瞳充满神秘,似能看穿人的内心,此刻落在她身上,她竟然有种被剥光游街示众的感觉。 祁墨怀合拢扇子,以扇柄轻轻敲击掌心,那双深幽的眸子,如不见底的深渊,无人能窥探其中情绪。 轩辕梦讨厌他这样的视线,好像自己在他眼里,是个待价而沽的商品一般。 小丫头还在闹,轩辕梦却在心里把邵煜霆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骂了个遍,没事雕什么木人,害得自己现在像个国际共犯一样,被三双眼睛一同审讯。 神啊,救救她吧。 正在心里无奈哀嚎,就见哨兵急匆匆跑来:“姑娘,上回那个姓祁的公子又来了。” 随着哨兵话音落下,三道视线中的某一道骤然加强,如一缕冰箭,径直射向她。 不用看,也知道这道又冷又强的视线出自何人了。 抱起小丫头,不再理会三人,她又没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干嘛要在这里受他们目光的凌迟。 “带他进来吧。” 脱下月白菱裙,重新换上艳红锦衫的她,像天边的一道艳丽流霞,蕴着骄阳的神采,令人不敢逼视。 她静立在祁锦禹面前,脸上不再是上回那种惨淡沉冷的笑,而是温和优雅的笑,可这样的她,似乎与他的距离更远了,他连抬头寻找她目光的焦点,都显得异常艰难。 她似乎是在平视他,给人的感觉,却远在九天之上,他渺小如蝼蚁,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我不是让你走吗,怎么还留在这里?”不知是不是眼花了,她看到他的脖颈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痕,似是某种利器所伤。 祁锦禹苦笑:“走?能走到哪里去?你以为我这样的人,离开了皇宫,能像你一样顽强生存吗?” 她一怔,眼中顿时露出浓浓的负疚,“是我想的不够周密,唐突了。” “不。”祁锦禹连忙摇头,他刚才说了什么啊,真该死,她难得愿意见自己,他就这么浪费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的机会吗?“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希望有个更好的去处而已。” 轩辕梦看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如果不出意外,他肯定会让自己收留他吧。 是的,他确实想这么说,但他明白,就算自己用最卑微的言语来恳求她,她也必然不会答应的。 她讨厌弱者,在他还是太子时,她就对他说过。 摇摇头,甩走不切实际的想法,他站直身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其实现在也挺好的,每天什么都不用干,就等着人伺候,赏花赏鸟,好不惬意。当皇帝多累啊,每天要为各种政务烦恼,早上天不亮就要起床上朝,我是个懒人,就算做了皇帝,那也是个昏君,还不如把这苦差事让给我大哥。” 这恐怕并不是他的真心话,但他既然这样说,她也不想去纠结这番话的真假,况且,他有一句话说的倒也没错,如果他做了皇帝,那绝对是史上第一昏君,没有之一。 “轩辕慈对你还好吗?”她的目光,始终不离他脖子上的血痕。 他愣了一下,随即点头:“还行,你不是在我身边假扮过内侍嘛,除了被下人克扣例银和赏赐外,日子还算自在。” 她想想也是,如果轩辕慈真的待他不好,也不会同意他离开行宫。 两人说话时,她发现他的目光时不时往山坳的方向看,想起上次丢掉的琉璃兔,她不免又是一阵愧疚:“那个……丢掉琉璃兔的事……对不起,我下回再买一个羊脂玉的补给你。” 那本来就是她送的东西,只要能见到她,有没有那半个琉璃兔都无所谓:“不用了,我……我没怪你。” 轩辕梦看着他,竭力不让自己的视线往他身后看,但终究还是忍不住,当看到头戴雪白幕离的男子时,她却忍不住蹙起了眉:“你的侍从……” 祁锦禹回头看了眼:“你不用管他,上回他……是哮喘病发了,这次不会了。” “哦。”轩辕梦点点头,并不在意,但眼神却从对方藏在宽大衣摆下的脚上掠过,隐约夹杂了一丝寒气。 祁锦禹顿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以前他还是太子时,可以向她许诺很多事,可现在的他,除了一个空虚的贵君名头,好像一无所有,就连那听似尊贵的头衔,都不是他想要的。 轩辕梦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以前和他在一起,说的话十有八九都是谎话,现在要说句真心话还挺难,“你吃过了吗?”最俗气也是最普通的问候。 “吃……没吃。”祁锦禹也有些懵,想点头,却临时换成了摇头。 轩辕梦用力点了几下头,然后道:“那就留下来一起吃吧。” “好啊。”不假思索。 “我有说他能留下来用饭吗?”某男摇着折扇缓步而来。 祁锦禹脸色大变,不管怎么说,祁墨怀都是夺他皇帝之位的头号仇人。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祁锦禹红得不是眼,而是脸。 祁墨怀脸上的神情依然优雅高贵,从容不迫,可他的眼却红了:“给你当煮饭公,那是我心甘情愿,可我没说要给所有人当煮饭公,尤其是我的手下败将。” 行了吧,还一国之君呢,心眼小成这样。 祁锦禹想反驳,却碍于轩辕梦,将一腔不甘通通憋了回去。祁墨怀上下打量他,眸中是说不出的情绪,看着像鄙夷,可若是细看,就能在鄙夷的后面看到一丝怜悯,“堂堂昊天国皇子,流着祁氏一族的龙血,却在这里给轩辕慈当男妃,这简直就是对祖先的一种侮辱。” “啪”的一声,扇子合上,他指着祁锦禹:“改天朕去一趟行宫,见一见龙华的女皇,让她把昊天的皇子送还昊天。” “你别自作多情了。”祁锦禹一点面子也不给,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祁墨怀眉心一蹙,他是长兄,又是皇帝,总不能跟自己的弟弟大吼大叫,只能温声道:“这件事朕说了算,你没有资格拒绝。” 祁锦禹冷笑:“我已经是不是昊天人了,你也不再是我的兄长,你更没资格干预我的生活。” 祁墨怀被他一番抢白给说的噎住,略有些窘迫地看向轩辕梦,轩辕梦一脸淡然,好像两人怎么闹都跟她没关系,连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轻咳两声,祁墨怀决定放弃:“随你的便,丢脸也是丢你自己的脸,朕就当没你这个弟弟。” 祁锦禹笑得更冷了:“弟弟?大皇兄,你何尝把我当过你的弟弟看待了,在你嫁去龙华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啊,眼里根本就没我这个兄弟的存在。” 祁墨怀的脸也红了,不能骂不能打,更不能以上欺下,以大压小,自己在轩辕梦眼中的形象,算是被彻底破坏了。 “别吵了。”轩辕梦终于不打算再做壁上观,其实这俩兄弟之间也没多大的仇恨,要说有仇,那也应该是兄弟连心,一起对付她才对,毕竟两人的父皇,是因她而死。 突然想到什么,她伸手推了祁墨怀一把,顺便抢过他手里的扇子:“饿死了,你快去烧饭。” 祁墨怀嘴角一抽,这女人还真把他当她的煮饭公了。 算了,男人嘛,就要大度一些,不跟她计较了,反正祁锦禹也在山上待不了多久。 嗯,祁锦禹不是问题,问题是另一个看似冷心冷情,实则诡计多端还心灵手巧的家伙。 见祁墨怀认命地去烧饭,轩辕梦这才将祁锦禹拉到角落里,严肃问:“有件事或许不该提起,但为了我的清白,我不得不问清楚。” 祁锦禹有些紧张,因为自己的手正被她牵在手里:“什、什么事?” “你父皇,到底是怎么被……被人杀死的?” 父皇?祁锦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一直深埋心底的痛楚被突然挖出,原以为会痛得鲜血淋漓,可当一切真正摆在面前时,反而不是那么痛苦了。 “是我身边的一个幕僚,他一直在劝我逼宫夺位,我……”他犹豫一下,才道:“我一直认为,那个幕僚是你的人。” “我的人?”轩辕梦松开手,细细回想了一下:“我确实安插过人手在你身边,但你逼宫的前一天,我就把他们召回了,而且我千叮咛万嘱咐,不管用什么手段,一定要留下老皇帝的命……”摸摸下巴,现在想想实在诡异。 在她松开紧握的手时,他差点想反手握住她,可手臂刚抬起,就无力落了下去:“我只想让父皇禅位,我、我根本没想杀他。” “我知道。”祁锦禹若丧心病狂到那个份上,夺位之争他就不会输了。 一股暖意在心里流淌,他转眸看他,心砰砰直跳,突地,他想到什么,眼神一变:“会不会是大皇兄……” “不会!”没有理由,没有原因,当祁锦禹对祁墨怀生出怀疑时,她立刻出声为他辩护。 她不想去举例论证,也不想找借口和理由为他脱罪,她就是相信,他不是那种人。 虽然有些无力,这个男子,连自己的亲兄弟都杀,她也不知道,自己这种毫无根据的相信,是对还是错。 见她这般维护祁墨怀,祁锦禹不再多说,她能信任自己,他就已经感到很开心了:“这些事都已经过去了,我不想再追究,你……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不行。”轩辕梦摇头:“这事得查清楚。”那个擅自动手弑君的幕僚,就是一颗潜藏的毒瘤,不拔除的话,对祁墨怀大为不利。 “真的不用了,我相信这事不是你做的,你也没必要为我去麻烦……” “这个人很有可能潜伏在朝中,伺机而动。祁墨怀这个傻瓜,难道就不知道去查自己父皇的死因吗?”她仰头望天,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合作对象了。 祁锦禹未道完的话,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口。 轩辕梦自顾自腹诽了一番后,拍拍祁锦禹的肩,“走了走了,吃饭去,你大皇兄的手艺挺不错的,估计你从来没吃过他亲手做的饭吧。” 轩辕梦在前边走,他默默跟在后面,苦而涩的笑意爬满唇角。 原来,她的心里,永远都没有自己的位置。 对于轩辕梦让自己给所有人当煮饭公的要求,祁墨怀感到非常不满,从头至尾,一直黑着脸,好像谁欠他二五八万似的。 自从邵煜霆来了之后,绵儿便从奶爸的职位上光荣下岗,邵某人顺理成章地接替了他的工作。小丫头窝在他怀里,一会儿要吃这个,一会儿要吃那个,邵煜霆这比冰雪还冷的男人,奶爸当得竟然比绵儿还娴熟,夹了一块小丫头嚷着要吃的豆腐鱼,放在小碟子中,细心剔除鱼刺,再喂到小丫头嘴里。 轩辕梦看着这无比温馨的一幕,又想到之前小丫头献宝般拿给她看的偶人,心里顿时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跟猫爪子饶似的。 正给小丫头喂鱼的邵煜霆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猛地抬起头,她还来不及移开视线,就这么华丽丽的撞在了一起。 没种!真没种! 心里这么骂着,她却还是率先移开了视线,两人的目光之战,以她的丢盔卸甲,溃不成军而结束。 视线没处落,飘飘悠悠,落在了一身雪白,连吃饭都不拿掉幕离的男子。 轩辕梦起身舀了碗汤,递了过去:“就算不吃东西,也要喝点汤,否则我的厨子会不高兴的。” 祁墨怀在桌下探出手,想去掐她,却发现她置于桌下的手,正放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里紧握一把锋利的匕首。 他愕然,她却对他悠然浅笑。 雪白的人影不动,祁锦禹急了,替他接过汤碗,“喝点汤没事的。”伸手去拽藏在皂纱下的手,就在这一刻,一道寒光划过,还没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就见身旁之人的心口处,深深插入了一把匕首。 他惊叫一声,从椅子上跌下。 皂纱垂落,露出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祁锦禹呆了,一股寒凉的恐惧漫上心头。 所有人的都惊呆了,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感到不解。而邵煜霆,在她掌中匕首脱手的刹那,就已经捂住小丫头的眼睛,带她离开了坐席。 轩辕梦面寒如冰,一脚踏上死人的手臂,“当啷”一声,一只暗器盒子掉落在地。 “你走吧。”她只看了一眼祁锦禹,丢下淡淡一句,转身而去。 第133章 绝亲缘情缘 被轩辕梦用匕首钉死的,是黑甲骑兵中最擅长暗杀的杀手,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自己的气息隐匿起来,不让对方察觉。 祁锦禹在离开行宫的时候,根本没有察觉,自己身边的人已经被掉包,就是轩辕梦,在第一眼看到此人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但正因为杀手将自己的气息隐匿得太好,才会让她心生怀疑。 还记得上回跟随在祁锦禹身边的男子,虽然头戴幕离,全身被厚实的衣衫包裹,但她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对方身上那股衰败孱弱的气息,但这一次,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就像小丫头手里的木偶一样,毫无半点人气。 杀手将杀意掩藏得很好,可他的优势,反而成了轩辕梦怀疑的重要原因。 当她的目光落在杀手的脚下时,才终于确定了此人的异常。 近日来总是阴雨不断,山上空气潮湿,地面被雨水浸泡过后变得极为松软,没有武功的人,在原地静立片刻,便会留下明显的脚印,可当杀手离开原地时,他站过的地面,竟然平整如初。 进攻是最有效的防守,既然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异样,那么剩下的,就是逼他出手。 杀手的手,始终扣在怀里,随时准备射出带有剧毒的毒针,因为他的手一直藏下衣衫下,所以轩辕梦也不能确定,他会用何种方式出手,只能采取试探的方法。 果然,对方隐忍不住,在她递来汤碗时,决定出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在对方手指微动的刹那,她甩出手中锋利的匕首,一击毙命。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谁都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当然,除了两个人以外。 一个是轩辕梦,一个是祁锦禹。 在看到死者那张陌生的脸孔时,他就知道一切都完了。 原来自己和云锦的一举一动,早就在轩辕慈的监控下,在他满怀欣喜地上山来见她时,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将死亡与灾难带临她的身边。 望着冷漠而去的红色身影,他明白,一切已彻底结束…… 今夜的空气显得有些窒闷,乌云压顶,却始终不肯降下积聚的雨水。 水榭的回廊上,站着两道身影,一道明黄,一道霜白。 “你答应过朕,不会再让她见到你,可你食言了,云锦。”轩辕慈望着站在栏边的身影,语气虽然柔和,却隐藏着沉幽森然的怒意。 云锦面色淡淡,漠然道:“我没有让她见到我。” “没有?”她上前一步,想要握住他的手臂,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你和那个贱奴,你们这几日在谋划什么,当真以为朕不知道吗?” 云锦侧首看她一眼,漆黑的瞳眸中涌现的,是比冰雪还要冷漠的鄙薄:“皇上,您别忘了,禹贵君是您的枕边人,是您亲自册封的贵君。” 轩辕慈嘴角勾起一抹厌弃的笑:“他?他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朕无聊时拿来取乐的玩物而已!” 云锦亦笑,却笑得很淡,很轻,那股冰凉的鄙薄,在他的笑意下被逐渐放大:“玩物?呵,或许吧,有些事情,你一辈子都不会懂。” “云锦,朕不喜欢你用这种口吻和朕说话。”他口吻中的冷厌,让她觉得自己在他心中,只是个丧尽天良的罪人。 不对,轩辕梦才是丧尽天良的罪人,是恶魔! 云锦收回目光,投向水中倒映的月亮,才自乌云中冒头的弯月,却很快,被再次被湮没。他似叹似憾地闭了闭眼:“两年前我就已经说的很清楚,我的心,已经不再为你停留。” 狂烈的怒气涌上心头,轩辕慈永远也忘不了,当她日夜兼程从昊天赶回,带着一身疲惫风霜赶至相国寺时,迎接她的,不是云锦的温言软语,更不是他的深情拥吻,而是一句,“我的心,已经不再为你停留。” 那是她第一次明白什么是绝望,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嫉恨。 她从未像那一刻,如此深刻地憎恨着轩辕梦。 也是那时候起,下定决心,一定要杀了她,只有杀了她,云锦才会回到自己的身边。 没错,杀了她,自己才是高悬于天的明月,她轩辕梦,只不过是水中倒映的虚假幻象罢了。 “云锦,你对她的爱,根本就不是真的。”强迫自己压下怒气,她指着围栏外的水面:“她就是这水里的倒影,看着绚烂美丽,实则却是个假象。你以为她爱你吗?她若真的爱你,又怎么会三夫四侍,左拥右抱?只有朕,才是真心爱你的。云锦,不要错把冲动当成爱,你喜欢她,只是因为一时的不理智,只要你看清楚,看明白,就会知道,谁才是你真正的良人。” 云锦不语,许久后,才抬起头,微微吐了口气:“你说的没错,她确实不是真正的月亮。” 轩辕慈神色一喜,她的云锦,终于明白自己的苦心了! 正要说什么,却见云锦淡淡勾起唇角,笑颜轻绽:“她是骄阳,是天空上最明烈的一抹色彩,明艳似火,天下无双。[..tw超多好看小说]” 仿佛一柄利剑,狠狠扎进她的心口,轩辕慈怔住,眸中怒气翻涌,如滚烫的岩浆:“云锦,你……你当真要执迷不悟下去?” 云锦不语,只转身,朝水榭深处走去。 轩辕慈冷笑:“云锦,你不怕我杀了祁锦禹?” 云锦脚步不停,轻蔑的神色自眼中一闪而过:“随你的便,你的这种手段,我见得已经不少了。” “好,你不在乎他,但总要在乎那个女人吧?” 脚步微顿:“你杀不了她。” 轩辕慈目中翻滚着狠意,声冷如冰:“朕让杀手扮成你的样子,你觉得,她能躲过此劫的几率有几成?” “我说了,你杀不了她。” “云锦!”隐匿在阴暗下的脸庞,仿佛被罩了一层阴翳的寒光,轩辕慈一步一步,缓缓走至云锦身后:“或许,只有让你看清事实,你才能真正有所顿悟。” 云锦却依然是淡淡的神色,看清事实?他看的事实还少吗? 虽然没有看到他的脸,但她还是可以清晰地感觉到萦绕在他身上的嘲讽。 她再次上前一步,似乎只有这样,他才能听清她的话,“有些事情,只有亲身经历,才知道它的真伪,既然你如此执迷不悟,那朕就只有一个办法,摧毁你心里的坚持,让你亲眼看看,你在轩辕梦的心里,到底有多重!” 有多重? 他轻笑,从把自己的心交给她的那一刻起,云锦就不再是从前的云锦,不论她如何对他,他都不会怨她恨她。 孰轻孰重,真的已经没关系了。 他说过,能再见她一面,便已心满意足。他现在是幸福的,就让这幸福的感觉一直残留于心底,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吧。 没有月光的夜晚,到处都是漆黑一片。 霜白的身影,最终被一片黑暗所吞噬,就像他的生命一样。 轩辕梦晚上做了个梦,梦见一个身着霜白长衫的男子,在一步步朝黑暗前行,她跟在他的后面,不停地呐喊,可他却始终不肯回头。终于,她跑不动了,眼睁睁看着那一抹白色,被可怕的黑暗吞噬,再也不见踪迹。 没有大惊大恐,可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一脸冰凉,泪沾枕畔。 一直枯坐到天明,忽然想起要送萧倚楼和南宫灵沛出城,连忙起身洗漱。 为了安全起见,她让易冷烟和窦钟陪两人一同前去,此次出行并非是过家家,萧倚楼虽然不喜人多,倒也没有拒绝。 一切准备就绪,正准备离开时,一个人影从远处跌跌撞撞跑来,似乎是赶得及了,到了近前,竟然没有看到脚下的土坑,一个狗啃泥栽倒轩辕梦脚下。 “咦?”她弯下身,看着糊了一脸泥巴的男子,有趣道:“这不是青琅吗?”好久不见,都忘了还有这么一号人了。 南宫灵沛掀开马车帘,从车窗中探出脑袋来:“青琅,你怎么来了?” 青琅随手抹了把脸,便起身冲到马车前:“公子,我要跟你一起去!” 南宫灵沛摆手:“不用了,你也帮不上什么忙,就留在这里。” 青琅不依,看了眼马车上的另外三人,气哼哼道,“此去路途遥远,公子身边总要有个伺候的人,那三个家伙,哪个都不像是能照顾别人的人,公子跟他们在一起,那还不得吃亏,不行,我一定要跟着!”说着,竟不顾南宫灵沛的阻拦,抬腿就往马车上迈。 “青琅!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南宫灵沛略带愠怒的一句话,成功阻止了青琅的动作。 “公子……”青琅委屈地站在原地,望着南宫灵沛的眼里蓄满了泪水。 轩辕梦顿时有种风中凌乱的感觉,想当初,这家伙为了不让自己踏入南宫的房间,那股狠劲,她至今还记忆犹新,怎么两年过去了,原来英挺俊朗的青年,倒像是长回去了,变成了十五六的少年。 “南宫。”上前一步,示意青琅跟上来:“就让他跟你一起去吧,路上好有个照应。” 青琅一听,知道有戏,立马破涕为笑。 南宫灵沛想拒绝,但面对轩辕梦沉然坚决的目光,最终只能一叹,妥协道:“好吧。” 话音刚落,青琅立马跳上马车,将坐在南宫灵沛身边的萧倚楼挤开,顺手拿起小几上的苹果,体贴地问:“公子,你要吃苹果吗?青琅给你削。” 南宫灵沛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青琅身上,也不在苹果身上,而在马车对面正翻身上马的轩辕梦身上。 女子手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撑,同时单腿在马镫上一踩,身子便流畅利落地端坐在了马背上,一点也不拖泥带水,更无刻意做作之意。 春风得意,潇洒轻狂。 只一个动作,就让他的心弦为之颤动,同时,升起一股淡淡的酸涩和寂寥,不明白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逃避,要远离。 “你能看清别人的内心,那么自己的呢?能看的明白吗?”一个淡淡的声音从对面传来,他骤然抬目,正好对上萧倚楼别有深意的紫眸。 银色的眼瞳闪了闪,永远一片沉寂平静的眸,此刻也出现了难以遮掩的慌乱。 青琅的苹果已经削好,正要递给自家公子,却被对面的一抹紫影抢了过去,“她让你这小随从跟着,无非就是担心你,说实话,我还真没见过她这么迁就一个人。” 南宫灵沛垂着目,雪白的长睫轻颤,遮掩了眼中情绪。 青琅见状,自然而然认为,萧倚楼在欺负自家公子,忠心护主的青琅立刻炸毛:“喂,那是我削给公子的,你凭什么抢走?” “哎呀,不就是一个苹果嘛,你家公子都没说什么,你急个什么劲。”萧倚楼一手拿着咬了一口的苹果,一手去摸青琅的脑袋。 青琅愤愤然地躲开了,瞪他一眼,又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准备削给南宫灵沛。 萧倚楼却按住他的手,“别削了,你家公子现在根本就不想吃苹果。” 青琅下意识便问:“那公子想吃什么?” 萧倚楼眼眸轻转,眼神朝被风鼓起的车帘外瞥去:“想吃什么?那你得问你家公子了,说不定,他想吃的,根本就不是水果,而是……” “青琅,我有点热,出去坐会儿,你别跟着。”南宫灵沛突然打断萧倚楼的话,起身便往马车外冲。 因为马车正在行进中,所以南宫灵沛刚走出车厢,就因为一个颠簸,身体重心不稳,朝马车下栽去。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摔下去还得了,就算摔不死也得摔个半残。 青琅更是惊得面色惨白,失声大叫:“公子――” 就在他身子倾斜,半个身子倒向马车外的瞬间,一道红影闪过,单手一抄,将处于危机中的人抱起,稳稳放在马背上。 “南宫,你知道你刚才的行为有多危险吗?”轩辕梦单手握着马缰,垂目看向眼前的脑袋,这家伙也不知在搞什么,马车正在快速行进中,他这么突然从车厢里出来是非常危险的。 南宫灵沛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前方的路面,但从他紧绷的身体来看,他似乎在紧张着什么。 轩辕梦无奈一叹,真是弄不懂,一向善解人意的南宫,怎么突然变得像小孩子一样任性了。 “南宫,你这个样子让我很不放心。” 她轻柔中略带担忧的声音入耳,无端让他感到一阵心驰神遥:“你害怕吗?” “什么?” “在看着我掉下马车的时候,你有没有一点害怕?” 害怕?当时千钧一发,她哪里能想得到什么害不害怕,只觉得这家伙太不听话,心里火急火燎,全被怒意所占据。 “我为什么要害怕?”她完全有能力在他掉下马车前将他救起,对于百分之百有把握的事,她从来不会害怕,“这不是接住你了吗?现在你好端端地在我怀里呢。” 在我怀里…… 简单的四个字,他轻轻一颤,心里又冒出了不合时宜的酸涩,还有微弱不可察的悸动。 “南宫,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几日你为什么总是闷闷不乐?”一边驾马,一边随口问着。 他有闷闷不乐吗?南宫灵沛想反驳,却突然发现,自己这段时日,确实别扭得像个孩子:“大概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轩辕梦笑了笑,知道他在说谎,却没有拆穿,既然他不想说,她也不会逼问。他曾给予了自己绝对的自由和宽容,现在也该轮到自己给他一些包容和迁就了。 “南宫,这次出去,就当是散心吧,其他的事情都不要想,只一心一意将心思放在沿途的风景上就好。” “嗯。”淡淡应了,不带任何感情\色彩。 为了防止他掉下马,轩辕梦围在他腰上的手,箍得紧紧的:“倚楼那家伙嘴巴虽然毒,但人真的不错,你不要被他的毒舌骗啦,能指使他做的,你尽管让他去做。” “嗯。”还是淡淡的应诺声。 轩辕梦也未察觉异常,自顾自地继续说:“上次我说要放你自由,可能言语上有些不太友好,其实我真的不是要赶你走,只是觉得,每个人都该有属于自己的人生,为自己而活,而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束缚了自由和爱好,活得沉闷无趣。你是个值得拥有幸福的人,什么转世灵童,这些都不是你想要的,我想让你活得更好更有意义,所以才会提出让你离开的建议。”感觉到手臂下的身子似乎颤了颤,以为自己又说了惹他不快的话,连忙道:“南宫,你别多想,我说这么多,都是因为害怕你过得不好。如果你不想走,那就留在这里,我会把你当做最好的知己,而不是为自己实现理想和抱负的工具。” 心里觉得更酸更涩了,他做了三十年的灵童,被人奉为神仙,看似高高在上,却从未有人真心相待。 在这之前,他的心是空的,以为人们对他毕恭毕敬,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哪怕两年前,被她从其他人手中抢来,强行带入太女府,困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他仍未觉得有何不妥。 尝过甜美的蜜汁,谁还愿意去吃苦涩的黄连呢?他不愿离开,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 他贪恋她给的温情。 怀里的人突然不出声了,轩辕梦抓耳挠腮,就是想不出来安慰的话语。 难道最近太过疲劳,连智力都下降了?把脾气最好的南宫都惹生气了,她却连自己哪里说错了都不知道。 “南宫。”试着唤了一声。 “嗯?”回她的,是略带鼻音的轻哼声。 轩辕梦想看看他现在是何种表情,愠怒,委屈,难过,郁闷?看不到他的脸,她就猜不出他的心思:“你胸口的伤怎么了?还疼吗?” 摇头,不说话。 轩辕梦越发觉得奇怪,想了想,以为他伤口恶化,不想让自己知道,于是扳过他的肩,不由分说扯开领口,往胸膛上看去。 这一举动,一下子唬住了所有人,马车中刚啃完苹果,准备将苹果核丢出车厢的萧倚楼顿时像被点了穴,高举着苹果核,瞠目结舌地瞪着同乘一骑的俩人。 这姑奶奶不会又兽性大发,要当着所有的面,对南宫灵沛那啥那啥吧? 萧倚楼琢磨着,要不要牺牲一下小我,拯救一下南宫。 南宫灵沛也惊呆了,极度的震骇下,竟然忘了遮挡裸露的胸膛,就这么任由轩辕梦肆无忌惮地在他身上观摩打量。 手指抚过粉红色的疤痕,想到这里曾被长剑刺穿,心里有些疼。原本,飘渺高华的南宫灵沛,根本不用受这些罪,都是因为她,这神仙般的男子,才会遭受无妄之灾。 带着愧歉,柔软的指腹来回在伤疤上摩挲游移,夏季气温炎热,虽然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南宫灵沛倒也不觉得冷,反而觉得燥热无比,连带呼吸,都搀着不稳的战栗。 轩辕梦满脑子全是愧疚,心不在焉地抚着男子光裸的胸膛,压根没察觉到一丝异常,直到手下肌肤的温度越来越高,最后几乎灼烫了柔嫩的指腹,她才猛然清醒。 一道,两道,三道……不知多少道视线,齐刷刷定格在她身上。 糟糕,她好像做了某件非常了不得的事,虽然她的本意并非如此,但看在他人眼里,她刚才的举动跟轻薄两家男子没任何区别啊啊啊! 讪讪一笑,连忙将南宫灵沛的衣襟合拢,为他整理衣衫时,目光无意瞥过他胸口的红色朱砂,捏着衣角的手无端一颤,不自觉吞了口口水。 真丢脸,当着这么多的人面轻薄南宫,一世英名尽毁啊! 出了镇子,一眼望去,便是数条长长的官道。 在官道外,有一个驿站,轩辕梦将马停在驿站前,翻身下马,将手伸向南宫灵沛。 南宫灵沛看着她平伸出的手,有些为难,如果他这样跳下去,免不了要与她有身体上的接触。 其实也没什么的,不就是男女互相抱了一下,身体挨得比较近吗?可不论他怎么开导自己,就是无法做出这凌空一跳。 不知怎么了,只要与她靠近,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便会心绪不宁,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感觉。 轩辕梦有些不耐,轻轻拽了拽他:“快下来呀。” 他避开她的手,就是不跳,而选择自己拉着马缰,扶着马鞍,以一种不怎么优雅的动作从马背上爬下。 轩辕梦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意识到他在排斥自己的触碰,心里顿觉不是滋味,好半天才收回手,郁郁一叹:“南宫,你是不是讨厌我?” 刚爬下马背,正在整理凌乱衣衫的南宫灵沛蓦地停下动作,有些失神的反问:“我怎么会讨厌你?” 她不是个喜欢斤斤计较的人,况且,她已经决定,要给予南宫灵沛足够的包容和体谅,微微一笑,牵着马静立一侧。 送到这里,她就该返回军寨了,马车缓缓驶来,驾车的窦钟向她投来一抹坚定的眼神,似乎是在告诉她,让她放心。 她回他一抹同样坚定的眼神,代表了信任。 南宫灵沛正要回到马车上,便听一阵清脆的铃声响起,原本空荡荡的道路上,不知从哪冒出了一个手举卦幡的老太婆。 一边走,一边摇着手里的铃铛,嘴里念念叨叨:“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眼前欢喜未为欢,亦不危时亦不安。” 瘦瘦干干的老女人,脸色蜡黄无光,但一双眼睛却精光四射。 听着她口中翻来覆去的念叨,那声音就似魔音般,不停地往耳朵里钻。 蹙了蹙眉,轩辕梦只当没看到这个人,目送南宫灵沛走到马车边。 “贵人,要不要算一卦?”这时,摇着铃铛的老太婆走到轩辕梦身边,冲着她裂开干瘪的嘴巴。 轩辕梦礼貌地回绝了:“对不起,我从不信这个。” 老太婆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也不气馁,只笑了笑,转而面朝抬起一只脚,正要跨上马车的南宫灵沛:“这位公子,你要不要算一卦?” 哈?给南宫灵沛算卦,这老太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南宫灵沛有着感知过去和未来的超能力,岂是她这种坑蒙拐骗的神棍可以比拟的。 她嘴角噙着笑,压根就不把这老太婆的话当回事,可南宫灵沛却在对方道出算卦的请求时,放下了抬起的脚步。 轩辕梦讥笑道:“阿婆,算了吧,他的命不是你能算得出来的。” 老太婆却嘿嘿直笑:“姑娘,你有所不知,能算得准别人的命,却不一定能算得准自己的命。” “命不是算出的,而是自己走出的。阿婆,这点银两你拿去吧,不要再出来骗人啦。”从袖中取出两大锭银子,放到老太婆手中。 老太婆掂了掂,似乎很满意:“看在贵人这么慷慨的份上,老太婆就送你两句话吧。”将银子收起,老太婆低沉沙哑的声音入耳:“翱翔万里云霄去,鱼跃龙门化蛟龙。” 当老太婆话音落定,天地万物,包括时间长河,仿佛都在这一刻骤然凝滞,一切都停留在了那两句话出口的瞬间。 老太婆那张满是皱纹的脸,也因此而生出诡异的神秘,浑浊的眼,如一把出鞘的宝剑,光芒四溅。 轩辕梦不禁捏紧了垂在身侧的手掌,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身体里生长,发芽,直至破云而出。 老太婆嘿嘿笑了两声,继续摇着铃铛朝前走去,在经过南宫灵沛身边时,她轻轻一叹,浑浊的老眼,似蒙上了一层灰色的纱,南宫灵沛被她看得脊背发寒,正要转身迈上马车,老太婆却将手里的卦幡一横,正巧挡在他面前:“你的命,似物,却不由你掌控。” 南宫灵沛悚然一怔,心底冒起冷冷的寒气,银色的眼瞳内,沉静的波光急剧翻腾。 “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注定命带孤煞,绝亲缘情缘,你所爱之人,皆会因你而死。” 身体似不敢重负,南宫灵沛只能扶着车辕,勉强支撑身体。 算卦的老太婆不再多说,收回卦幡,摇起手里的铃铛,若无其事地离去了。 原本轻松的气氛,被那老太婆一搅扰,突然变得沉郁起来。 老太婆刚才那句话……命带孤煞,绝亲缘情缘…… 看向南宫灵沛,他从未像此刻这般失态过,双手颤抖着抓住车辕,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停,连眼神,都是惊慌而无焦距的。 不再是从容不迫,飘渺淡然的灵童,此刻的他,每一个眼神都那样脆弱无助,让人心疼难抑。 “哈哈,什么占卜算卦?迷信!本姑娘从不信这套,都是无稽之谈。”走到南宫灵沛身边,轻柔而坚定地搀扶住他:“南宫,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 他看着她的眼,那漆黑纯澈的眸子,如雪原晴空,温暖而沉静,瞬间驱散了他心头的惶恐与惊惧:“我命由我……” “不由天!”她立刻肃声接口。 仿佛誓言一般,用最坚定诚挚的语气道出,她唇角带笑,灿若明霞。 无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让人不由自主地去相信她、依靠她,他渐渐放松身体,轻轻点头:“我知道。” 知道不代表明白,轩辕梦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从刚才的失意中走出,这时一道紫影走来,强势地插入两人之间:“好啦,就算要依依话别情,那也等回来再说,时间不早了,我们要赶紧上路才是。” 南宫灵沛脸上一红,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窘然的样子像个憨憨的少年。 他原本就长了一副少年面孔,配着此刻这番表情,恍惚中让她差点以为,他真的是个只有十六七的少年。 “依依话别情?你说的是我们吗?”她漫然一笑,伸臂勾住萧倚楼的脖子,在他随着自己力道垂首的时候,仰头朝他的薄唇吻去,不但吻了,还用力嘬了一口,发出暧昧的响声。 萧倚楼受不了地推开她,“你也不觉得丢人。”嘴上虽这样说,手却不老实地毛到她腰上,在臀部摸了一把,顺势揩油。 轩辕梦盈然一笑,也不拆穿,“倚楼,好好照顾南宫,也好好照顾自己,若是做不到,看我怎么罚你。” 让他三天都下不了床?两人心照不宣,彼此交换着心意。 “驾!”翩然红影稳坐于马背上,绝尘而去。 南宫灵沛却望着红影消失的方向,久久驻目。 第134章 她的选择 回军寨的途中,轩辕梦不由想起那个算卦老太婆说的话,心头一阵惴然,却又隐隐有些欣喜。 惴然,是因关乎南宫灵沛的那句命带孤煞,绝亲缘情缘,而欣喜,则是关乎自己的那句,翱翔万里云霄去,鱼跃龙门化蛟龙! 这句话所包含的意义太过深远博大,这世上,只有一种人可以称之为龙,那便是天子。 天之骄子,龙的传人。 她的信心再充足,信念再坚定,也难免会有茫然和裹足不前的时候,这句话无疑是在荆棘遍布的道路上,燃起了一道最明亮的曙光,让她飘忽的心找到了坚定的依靠,不再迷茫无措,也不会再因种种困难而裹足不前,甚至仓皇退缩。 她突然想起自己曾说过的,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有些东西原本就是注定的,包括那些欺骗和背叛,浴火才能重生,若没有当初的流血伤害,哪里能成就今日的自己?这便是先废而立,先抑后扬,有死才有生的真谛所在。 为了避免惊动轩辕慈,这次送几人离镇,她带的人并不多,一行人松松散散地在林间纵马闲游,观赏着夏季桃夭李艳、草长莺飞的美景,轩辕梦更是彻底放松心神,感受这难得的原生态风景。 刚行至半山腰,慵懒而闲逸地坐在马背上看风景的轩辕梦,突地直起身子,一脸戒备,抬起手,示意身后的人停步。 霎那间,似乎连鸟雀的叫声,都带着令人心颤的锋锐, 很不对劲的感觉,有某种强大的杀意正在朝自己步步步逼近。 跟在她身后的手下,都一脸莫名地看着她,不太明白她突然做出的警示是什么意思,此刻山明水静,鸟语花香,一切都显得那样平和安逸,根本察觉不到半点危险所在,孟姑娘是不是有些太过紧张了。 也难怪,之前被月影山庄偷袭,整个军寨差点毁于一旦,孟姑娘此刻的草木皆兵也情有可原。有人正想出声劝导,这时,一片寒光烁影,如漫天雨幕般,朝着轩辕梦所在的方向袭来,速度之快,如惊雷闪电。气势之强,威力之大,无不令人胆寒。 光影擦过地上的草木,顷刻间,原本充满勃勃生机的植被,立刻变为一片死气的焦黑,诸人眼睁睁看着那光影朝自己而来,却无力闪躲,漫天光影划过后,焦黑的草木中,唯剩一片猩红粘稠的血肉。 轩辕梦堪堪躲过这惊天一击,落地时,心头依旧还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悸。 这股杀意太强大了,若她反应稍慢片刻,只怕这会儿,也如自己手下那些可怜的士兵,变成一滩血肉了吧。 伸手去拔佩剑,当剑锋出鞘后,那股强烈杀意突然又被压了下去,她觉得莫名其妙,但被刚才那强大凌厉的招式所惊慑,一时也不敢疏忽大意,目光紧盯对面的蒿草丛,随时准备应战。 能释放出那样强大雄浑之气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至今,她只见过两个,一个是殷俐珠,一个是轩辕慈。 想到这里,由不得她不紧张。 很奇怪的感觉,在对方的地盘上出手,她反而轻松以对,这么到了自己的领地,反而会忐忑不安呢。 对面的草丛没有动静,但凭直觉,她知道,危险还并未过去。 不管是谁的地盘谁的领地,总之,在面对一个绝世高手时,她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悠闲自在。 兴许是这里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军寨站岗的哨兵,不一会儿,戚如花就带着一群人赶往半山腰,那样子就跟黑帮头头领着自己的一群小弟找人干架似的。 或许是己方人数上的优势,给了轩辕梦一些底气,这才运足内劲,持剑朝对面茂盛的草丛反攻而去。 长剑才挥出一半,便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剑刃和敌人的刀刃碰撞在一起,巨大的真气,在兵刃之间爆裂开,仿佛两股无形的推力,将她和对方同时推向相反的方向。 可即便如此,两人还是以肉眼无法辨识的速度再次缠斗在一起,交手的速度虽快,但不影响她看清对方的样貌。 一张秀丽端方,却因疯狂的恨意而显得狰狞扭曲的脸。 轩辕慈! 她竟然出现在这个地方!出现在自己面前! 自从渐渐放下仇恨,不再日日夜夜以狂烈的愤恨诅咒她憎恨她时,对这张脸的印象,就慢慢变淡了。 此刻再见,她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没有精力也没有时间考虑她出现在此的目的,她唯有一心一意,抛开一切杂念,将自己投入到这场战斗中。 轩辕慈出手非常犀利,如带着狂怒之气的龙卷风,招与招之间连绵不绝,连转换的时机都不需要,轩辕梦不免惊讶,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的武功竟然精进如此,仿佛一下子从第一阶楼梯,上升到了最高一层。 这太不合理了! 这一次交手,竟逼得她动用了十成功力,别说有所保留,就是全部拿出来,亦怕不是轩辕慈的对手。 还好她内力浑厚,哪怕长时间交手,体内真气也可源源不断,面对轩辕慈疯狂的进攻,她且退且守,倒也不算应对艰难。 十几个回合下来,她精力依旧旺盛,反观轩辕慈,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出手渐渐变得缓慢,招式之间的衔接,也显得颇为滞殆,轩辕梦终于等到反击的机会,趁轩辕慈攻到自己身后,来不及回手的刹那,反手握住剑柄,向后横扫而去。 她反手下劈的这招诡异莫测,若是一般人,定然躲不开,只有命丧她手中利刃这一种结局,但轩辕慈却在凌厉剑气逼近的瞬间,身体向一侧生生挪了三寸,就这三寸距离,让她与死亡之神擦肩而过。 这一招,轩辕梦曾在昊天地牢中见识过一次,那时候她还并不知道,与自己交手的神秘人就是轩辕慈。 一时间有些恍惚,曾经,她也对这个二姐心生过怀疑,但因为血缘关系,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 人有时候真的很傻,竟然会去相信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譬如友谊,爱情,以及亲情。 可若是因为人性的贪婪和污浊,就选择抛弃一切,那便是更傻的行为。 她不想因为一个轩辕慈,就舍弃这世上其他的美好之物。 一招落败,轩辕慈不再恋战,而是后退数丈,与她拉开距离。 穷寇莫追,轩辕慈既然敢出现在这里,就必然有所准备。冷睨了她一眼,轩辕梦还剑入鞘,亦后退数丈。 戚如花和一众士兵纷纷看傻了眼,他们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的速度,也没见过这么惊天动地的气势,两人这雷霆一战,若是放自己身上,只怕一招……不!半招!就已经变成一坨烂肉碎屑了。 轩辕慈负手而立,侧首随意瞥了眼自己的左臂,虽然刚才躲过了轩辕梦的反击,但小臂上还是被锋利的剑气割出了一道约两寸长的血口。 这一战,看似平局,实则败局。 “看来这两年中,九妹的武功精进不少。” 轩辕梦微笑以对:“多谢皇上夸奖。” 闻言,轩辕慈皱了皱眉。她唤自己为皇上,而不是二姐,这样明显而刻意的疏离,似乎急于想将两人的关系撇清,本以为这是她发怒的征兆,可偏偏她说话的口气,却是清淡而平静的,无悲无喜,无恐无怒。举目看去,女子一抹精致的下巴,流畅的弧度微微勾起,让她回想起那一夜,对方从自己手中救走萧倚楼时,那自信骄狂的笑容。 “知道朕今天为什么来找你吗?”手指轻拂,将手臂上并不显眼的血痕随意抹去。 轩辕梦还是笑,天真地笑:“来找我打架?” 轩辕慈眉心又是一拧,她的这种态度,分明是对自己的一种挑衅:“不,不是打架,而是来找九妹证实一件事。” “哦,找我证实?”轩辕梦歪着脑袋,故作一副受宠若惊:“不知何等重要大事,竟让皇上屈尊来求助我这个无名小卒?” 轩辕慈轻哼一声,倒也不怒:“看了便知。”举起手,在空中轻击两下。 伴随着清脆的击掌声,两顶轿子被抬到轩辕慈身后。 望着那两顶轿子,轩辕梦眯了眯眼,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轩辕慈走过轿子边,一脸莫名的欣然:“九妹想先看哪一个轿子?” 轻嗤一声,轩辕梦返身便往回走:“哪个都不想看。” “如果朕一定要让你看呢?”轩辕慈的声音带着凛然的笃定,轩辕梦行进中的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看着她停驻的背影,轩辕慈冷笑道:“朕好心提醒你一句,若不想今后追悔莫及,你还是认真考虑一下朕的建议。” 右脚抬起,慢动作一般朝前迈了一步,然后抬起左脚,继续艰难无比地朝前迈进,可当她再一次抬起右脚,却怎么也迈不出第三步。 回过身,漫不经心地打量那两顶轿子:“皇上今日前来,不会是想给草民表演大变活人吧?” 轩辕慈并不回她,只以手指轻叩其中一顶轿子的轿厢,眼中划过刀光般的冷意:“选吧。” 轩辕梦蹙眉:“我不选你会如何?” 轩辕慈轻叩轿厢的手停下,一时间空气窒闷如稠,她感觉自己的心跳,都随着轩辕慈停下的手而骤然停止。 “刷”的一声,轩辕慈手里的刀化划破其中一顶轿子的轿帘,当轿帘落下,现出轿中之人的刹那,轩辕梦不但感觉自己的心跳停止了,连心脏里的血液,似乎也在这一刻被彻底抽干。 第一次,那两个字,不是心底幽然的痛楚,也不是午夜梦回时的呢喃,而是自口中吐出的真切言语。 “云锦……” 原以为,当她再次唤出这个名字时,一定会带着凛冽而尖锐的棱角,却不曾想,竟会如此缠绵悱恻,婉转凄迷。 而轿中之人,那墨玉般的眼,在看到她的一瞬,露出了似凄绝又似狂热,似彷徨又似深情的复杂目光。 这一面,他期待已久,却并非心之所愿。 长久的对视中,最终以他的悲恸阖眼作为结束。 她的目光却始终不离他,灼烈似火,清炬如电,死死看着,牢牢盯着,像是要穿透他的身体,看进他灵魂深处一般。 可没等她探究出什么,一道身影便挡在轿子前,“九妹可看够了?” “怎么,既然敢带你的凤后来,难道还怕被人观瞻不成?”冷哼一声,若轩辕慈没有拿云锦来试探她,或许她还能一直保持好言好语。 对她的讥嘲不甚在意,轩辕慈又走到另一顶轿子前:“这两年来,朕一直在想,九妹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是天性凉薄,还是重情重义。” 突然觉得轩辕慈很聒噪:“有什么话一次性说完,别像个市井小民一样唠叨不停。” 一向喜怒无常的帝王,今日脾气异常的好,被人这样用言语辱骂,也不见半点怒意:“既然九妹这么说,那朕就满足一下你的好奇心。” 另一顶轿子的轿帘,也被锋利的刀刃划断,当看清轿中之人时,轩辕梦的心又是猛地一抽。 之前那不妙的感觉,忽地又冒了出来:“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轩辕慈指着轿中的祁锦禹道:“在朕的心里,这个男人,轻贱如蝼蚁,自是比不得凤后,但不知在九妹心里,他占据着什么样的地位?是否也与朕一般,只当他是个无关紧要的玩物。” 她怎么可以这样!随意践踏人的自尊,并将其作为一种乐趣来看待!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无名怒火:“既然看不起他,何必再将他留在你的身边?皇上嘴里说着不在乎,却赐给他贵君的无上尊荣,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嘴巴吗?” 轩辕慈却是蔑然一笑,压根不把她的话当回事,能引得她生怒,也算得上是一种畅快的报复:“九妹若是心疼他,那你不如发发善心,收留他好了。”手一挥,立刻有侍人上前,将轿中的祁锦禹带出。 之前因为轿内光线昏暗,故而看得不是很清楚,当他被人扶出轿厢,轩辕梦才看到,他身上到处都是骇人的鞭痕,衣衫破碎,露出里面狰狞翻卷的血肉。 突然之间想起了上次在他脖子上看到的血痕,当时她问他,轩辕慈对他好不好,他却回答说尚且过得去,这就是他所谓的过得去? 看着浑身是伤,虚弱无力的人,轩辕梦淡淡道:“就算要可怜他,那也轮不到草民,皇上真是高看草民了。” “这么说,九妹对这个人,是一点也不在乎了?”轩辕慈冷冷瞥了眼祁锦禹,手中的刀,缓缓移至他的心口。 今日的一切,轩辕慈似乎是有备而来,轩辕梦虽不知她的目的何在,却也知必不寻常:“草民是否在乎,似乎与皇上无关吧?” 轩辕慈轻轻一笑,对轩辕梦的回答不以为意,“这个男人心里想的,可一直都是九妹,朕就不信,你对他,当真没有一点感觉?” 轩辕梦也笑了起来:“皇上真会开玩笑,草民怎会对您的贵君有半点非分之想?” “哦,是吗?”轩辕慈眸子半窄,握刀的手蓦然一紧,扬袖便朝祁锦禹挥去,“啪”的一声,原本就浑身无力的男子,随着这股猛烈的力道跌倒在地。 眼皮猛地一跳,轩辕梦暗中握紧了双拳。 轩辕慈弯下身,抓起男子的长发,强迫他直起上半身,“没有非分之想?呵呵,九妹说的话,朕都相信,只是……”她侧眸,目光冷幽如鬼:“内疚愧悔呢?九妹的心,真的就那么冷硬吗?看看他,如果不是你,此刻他应该在昊天的皇宫中,接受百官朝拜和万民景仰,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苟延残喘,活得连只狗都不如。” 是,轩辕慈说的没错,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如果不是她,现在的祁锦禹,应该端坐于昊天的皇宫中,享受着美人环伺,纸醉金迷的奢靡生活,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狼狈不堪地任由他人践踏尊严。 可这一切既然是自己决定的,她就绝不会后悔。 “天下谴责我的人太多了,有说我丧心病狂的,有说我作恶多端的,还有说我嗜血无情的。对面这样一个罪大恶极的人,皇上不觉得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实在有些多余吗?”无谓轻笑,仿佛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左右她的情绪。 望着她云淡风轻的表情,轩辕慈无法确定,她究竟是作弄玄虚,还是真的毫不在意。 片刻的对峙,她收回目光,移至脚边的男子脸上:“看到了吗?这就是你吃里扒外的下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在乎你!” 祁锦禹蜷缩着身子,肌肤上的疮口,随着呼吸延展拉伸,钻心一般的疼,他几乎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但他还是艰难地爬起身,恭恭敬敬跪倒在轩辕慈面前,“奴才……奴才生是皇上的人,死是皇上的鬼,奴才的身心,都只属于皇上一个人。” “贱货!”轩辕慈蔑笑着,抬腿狠狠踢了他一脚,看着自男子身上渗出的殷红,笑意渐深,“你不是一直都想离开朕,回到九妹身边吗?怎么?当着九妹的面,连自己那点卑微下贱的祈求也说不出口了?” 一次次的折磨,一次次的羞辱,这就是他现在所过的生活?轩辕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够了!你想折磨他,可以回你的行宫去折磨,我没有那个闲情逸致陪你在这里玩游戏。” 轩辕慈冷厉的目光忽然变得阴沉,她居高临下,望着跪在自己脚下,浑身颤抖不停的男子,唇边溢出一抹冰寒的怨毒:“九妹,朕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这两个男人,你只能带走一个。” 什么! 轩辕梦下意识便朝云锦看去,眸中迸出雪亮而震愕的流光。 轩辕慈见状,笑得越发冷澈得意:“不论九妹想带走哪一个,朕都不会反对,但是……”她顿了顿,再次举起手里的刀,两指宽的薄刃,在祁锦禹满是鞭痕的身上游走:“如果你选择带走这个男人,那么你这辈子,也别想再见到云锦。哦,忘了说,凤后这两年来,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从未与朕圆过房,不过最近加以调理后,凤后的身体明显好转,对于我们之间的洞房花烛夜,朕已期待许久,或许,今晚便可以焚香沐浴,与凤后共度一个缠绵如火的夜晚。” 真是恶心,男欢女爱,本是极为美好纯洁的事情,却被她拿来作为对付自己的筹码,她真是怀疑,轩辕慈究竟懂不懂什么才是算是爱? 目光,不由得再次移向轿中的云锦。 两年未见,他竟然消瘦如斯。到底是什么,让他变成今日这番模样?他应该是快乐的,幸福的,安逸的,可为何,她在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半点欢愉,只有无尽的伤痛与凄绝,那温润淡雅的墨眸,也失去了往日的沉静与光彩,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不复完整。 两人旁若无人的对视,再次激起轩辕慈心中的怒火,她的声音,如吞吐着毒液的毒蛇:“如果你选择云锦,那么这个男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这算什么?威胁吗?可惜,她轩辕梦从来不受任何人的威胁!“皇上的年纪果然大了,有些事,竟然需要草民来提醒。” 听她刻意强调自己的年纪,轩辕慈脸色极为难看,“轩辕梦!你知不知道,惹怒朕会有什么下场?” “什么下场?”她仰天大笑,笑得讥讽,笑得冰冷:“还会比两年前更惨吗?”她陡然停下狂笑,目光射向对面的轩辕慈,瞳孔的颜色深浓如墨:“在你用最令人齿冷的方式,将我推向地狱的那一刻,我便说过,此生此世,轩辕梦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云锦的男人,我与他,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清泠的言语,掷地有声,仿佛一道惊雷,劈在了云锦的心头上。 痛吗?不,这两年来,他无时无刻不沉浸在无比悲绝的痛楚中,时间长了,便以为自己是个没有心的人,连痛都感觉不到。或许是麻木了,又或许是绝望了,空洞的黑暗在一寸寸蚕食他的心,连他自己都认为,他是个没有感情没有喜怒的死人,直至方才那一刻,才再次体会到什么叫做心痛如绞,什么叫做万念俱灰。 轩辕慈似是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回答,怔了怔,忽的也笑起来:“九妹的意思,是要选择这个男人了?”她用刀背挑起祁锦禹低垂的脸,被迫仰起头的男子满脸都是残泪。 握紧的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满腔的怒火无处可发,木然盯着轩辕慈胸有成竹的笑脸,某种尖锐沉痛的情绪,随时可能爆发。 不能有弱点,更不能让对方捏住自己的软肋。 她憎恨被控制的感觉,更憎恨自己的路,要由别人来做决定! 强迫自己不去看祁锦禹满眼的哀戚,转过声,口气淡然道:“真是无聊,皇上喜欢这种玩挑兵挑将的小游戏,草民可一点兴趣都没有。” 望着背过身去的轩辕梦,轩辕慈冷声喝道:“你真的不选吗?” “随你的便,我连云锦都不在乎,又怎会在乎一个早已废弃的棋子。”口中道着冷漠绝情的言语,心中却在不停地说着对不起…… 如今的她,已然没有那么多的同情与怜悯,或许,就这样离开,对祁锦禹来说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虽然仇恨会让人失去很多快乐,但也比念念不忘的痴迷要好很多。 既然忘不掉,那便恨吧…… 这是她唯一能为他做的事。 轩辕慈不可置信地瞪着她,祁锦禹也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云锦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唇边漫上一丝哀凉,如秋日枝头上的寒霜,瞬间便将他整个人湮没。 她终究,还是放下了。 放下了曾经的痴缠,爱恋,以及誓言。她原本就是心意果决的女子,在她丢出他送她的玉佩起,她的心,就已经飘零在了很遥远的地方,不复归来。 生不同衾,死不同穴……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抬起手,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他知道,时至此刻,自己已经……彻底失去了她。 一切似乎已经尘埃落定,她既没有选择云锦,也没有选择祁锦禹,这样平静而漠然的举止,不禁让轩辕慈觉得,自己像个无事生非的傻瓜。 “哈哈哈哈……”她猝然发出尖利阴狠的笑声,笑声震得枝头落叶如絮,众人忍受不住,纷纷捂住了耳朵,“好的好,当真好得很,看来倒是我错估了你的秉性!既然九妹哪个都不在乎,那朕也无需再手下留情!” 轩辕慈话音未落,轩辕梦便心知不妙,脚下轻旋,身子刚向一侧轻转,便清晰地听到利刃入肉声,连带着经络血液,一起断裂喷洒。 脚步站定,看到眼前一幕,顿时眼眶滚烫如火。 轩辕慈手中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穿了祁锦禹的心口。锋利的刀刃,从背心没入,自前胸穿出,刀尖上鲜血潺潺滴落,没入湿润的黄土,转瞬不见踪迹。 她呆呆望着眼前一幕,甚至不知该作何反应,脑中一片空白,满眼都是艳丽的鲜血,锋利的刀刃。 半跪于地的祁锦禹,惊恐地望着自己前胸突然多出来的一截刀尖,颤抖着手,想要拔出那嵌入血肉的利刃,却在轩辕慈恶意转动刀柄时,惨呼一声,痛苦的蜷起身子。 似乎连呼吸都带着凝胶般的阻碍,轩辕梦深吸口气,又重重吐出,却始终驱不走眼前这可怕的场面。 不是轩辕慈错估了自己的秉性,而是自己错估了她的狠绝,原以为自己的不在乎,便可以帮祁锦禹逃过一劫,却没想到……她竟然再一次害了他! 轩辕慈似乎很满意她此刻的惊骇,狞笑着将刀刃从祁锦禹胸口抽出一些,又猛地往里刺去―― 极端痛苦的呻吟,如破碎的玉珠,在落地的刹那,携着鲜血被一同吞没。 轩辕梦不禁朝前疾奔了数步,清和无波的眸,在霎那间涌起岩浆般炽烈的狂怒:“轩辕慈,你……”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不能说,什么都不能说,她越是愤怒,越是惊慌,越是气急败坏,轩辕慈就越是得意,得意之后,便是更狠辣的残暴。 “心疼了?”轩辕慈冷睨她,嘴角露出胜利的笑意:“如若你一早便选择他,一切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你害了他。”眸子轻眯,既然已经做到这个份上了,她也不打算再留着祁锦禹的性命。 手指微动,只要她将刀柄轻轻往前再送上半寸,便可立刻了结他的性命。 不知为何,看着祁锦禹痛苦绝望的样子,她竟感到如此大快人心,仿佛多日来因云锦而生的郁结,也随之烟消云散。 她要让轩辕梦后悔,让她也如自己一般,午夜梦回时,会因心底的愧歉恐惧而无法入眠。 杀了这个男人,无异于摧毁她心里的一座坚实堡垒。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云锦也该看清他所深爱的女人,是怎样的无情冷血了。 如鬼魅般狠毒的笑意,爬满整张脸,她所有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被自己折磨的男子身上,刚准备结束他的痛苦,忽听身旁传来一阵衣袂破空声,若不仔细听,只会当做是落叶划过暖风时的瑟瑟声。 可这声音太快,太不寻常,当她意识到这根本与落叶无关时,一直端坐于轿中的白衣男子,已然消失无踪。 准备刺下去的手,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目光轻转,不意外地看到了被轩辕梦挟持在身边的云锦。 “你!”第一次露出惊慌无措的表情,她松开握刀的手,下意识想要将云锦抢回,却在女子冷厉话语落下的瞬间,硬生生停下了脚步:“站住!若再往前一步,我就拧断他的脖子!” 身形的停顿,完全是潜意识作为,当轩辕慈站定脚步,目光落在轩辕梦紧钳云锦纤细颈项的手时,不由得轻讽道:“九妹,你当真能对他下得去手?”一边说,一边缓步朝前迈步。 “你不信?”她眸光沉冷,如同沉淀了无数黑暗的魔魅,森冷而骇人:“二姐,你可不要后悔!”随着“后悔”二字落下,她猛地收紧掌心,下手之狠辣,不留丝毫余地。 第135章 鸳鸯相思 她下手了! 真的下手了! 对此感到难以置信的,除了轩辕慈以外,也有轩辕梦本人。 曾发誓要好好爱护,不让受半点伤害和委屈的人,此刻,却由自己亲手给予死亡的痛苦。 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原来,再深刻的爱恋,终究也会化为枯死的灰烬,那些绽放在记忆中的美丽花朵,早已被无情地扼杀,留下的,只有无尽的绝望和荒芜。 他只伤害过她一次,而她,却伤害了他两次。 究竟谁欠谁多一些,这个问题,似乎再难回答。 一边心疼难抑,一边狠下杀手;一边心如刀绞,一边绝情绝义。 造化弄人,她与他,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原本就微弱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清浅,仿若根本不存在,掌心下跳动的脉搏,也在逐渐变弱,似乎下一刻,就会彻底停止。 这是一场两败俱伤的对峙,不管谁赢谁输,最终,都将在彼此的心底留下惨痛的伤痕。 或许她真的很冷血,明知他身体虚弱,却还是狠心地拿他来做谈判的筹码,只要能达到目的,压根不管他的死活。 那种无以复加的疼痛,又开始在脆弱的心房上游走,她此刻拿捏的,不是云锦的性命,而是自己的心,一颗鲜活跳动的心。 这颗鲜活的心,在随着掌心下脉搏跳动的减弱,而渐渐衰败,如同染上了一层罪恶的泥泞,永远得不到救赎。 轩辕慈的脚步开始变得虚浮,眼神也渐渐变得焦灼不稳,轩辕梦钳在云锦脖颈上的手,却依然坚定稳固,没有丝毫动摇的迹象。云锦的呼吸,已经趋于停滞,隔得这么近,都无法感觉到他的心跳,轩辕梦眼神如刀,气息清冽,纵然心口裂痛如利刃剜刮,手掌的力道,却依旧分毫不减。 云锦的脸色,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白,直至骇人的透明。 死亡的阴影,已经将他吞噬大半,可他的神情,却悠然宁静、恬淡平和,仿佛此刻他并非将要赴死,而是去享受一场美丽如幻的盛宴。 磨人的绝望,在空气中一点点散开。 终于,一声惊慌而痛苦的大喊,将这绝望的气氛打破,“来人,去取朕的护心丹!” 暴虐冷酷如轩辕慈,也忍不住妥协了吗? 她轻轻一笑,却没有半点欣喜,心头涌上难以言喻的悲伤,如脱力般,垂下紧钳在云锦脖颈上的手。 失去支撑,孱弱的男子颓然倒下。 下意识伸手要去接,却在半途中改变了方向,眼睁睁看着霜白的衣角,摩擦过自己的手背,带着那具瘦弱的躯体,一起跌落在脚下的尘土中。 轩辕慈满面恨意,一边催促内侍给祁锦禹服下护心丹,一边用野兽般凶狠的眼神紧盯轩辕梦。 对于她的敌意,轩辕梦只报以不屑的冷笑,她与她就已经不共戴天,再多加一笔仇恨,又有何妨? 拔出插在祁锦禹心口的长刀,轩辕慈连点他身上几处大穴,有护心丹护住心脉,他暂时性命无碍,“凤后若有半点损伤,朕必然不会放过他。” 轩辕梦冷然一笑,挥挥手,示意戚如花鸣金收兵,“这句话该由我来对皇上说。”目光落在脚边毫无生气的男子脸上,踟蹰片刻,弯下腰将他抱起。 因为身体虚弱的缘故,所以即便已近三伏天,他却依然穿着略厚的夹衫,手指触碰到他的腰际,竟能清晰地感觉到嶙峋的骨骼,加上臂弯中轻若无物的重量,不用看也知他有多么消瘦。 “皇上若还想见到您的凤后,就尽全力保住祁锦禹的性命,如果他死了,那么,您亦将永远失去您的凤后。”轩辕梦抱着云锦,信步朝山上走去,淡淡的声音,如清风般,越过人群,飘落至轩辕慈的耳中:“奉劝你一句,千万莫要跟我赌,因为,你不是一个好赌徒。对了,还有一件事,希望皇上能管好自己的狗,不要让她们出来烦人,若是再让我看到有月影山庄的人在我的地盘上捣乱,我一生气,可就不知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了。” 轩辕慈暗中咬紧牙关,恨恨看着轩辕梦带着云锦远去,眸中划过一丝阴狠的戾气,手掌抬起,却只能重重落在一旁的岩石上。 “轰”的一声,碎石飞溅,虽然满脑子都在叫嚣着:杀死祁锦禹!杀死他!可她却只能将怒气发泄在其他的人事上。 两声惨叫后,鲜血洒落一地,负责侍奉云锦的两名内侍,被她一刀削下双腿,哀嚎着不停在地上打滚。 废物,都是废物!如此严密的保护下,还让轩辕梦带走了云锦! 原以为自己抓住了她的软肋,可没想到,她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无情可怕! 她就是个怪物,魔鬼! 抬起头,金色的日光落入眼内,晕染出一片猩红血色,她揪断路旁的一朵红色野花,攥于掌心,碾成碎屑。 轩辕梦,别以为这样你就算是赢了。我们之间的决斗,才刚刚开始! …… 坐在屋前的躺椅上,对面就是一棵老梨树。 轩辕梦射出手中的乌金丝,缠住一只青色的果子,微一用力,金丝收回,同时果子入手。 将果子抛弃,接住,再抛弃,再接住,反反复复,似乎乐此不疲。 但这只是心烦的表现罢了,手里在做着抛果子的动作,可神思,却穿过对面房屋的窗户,飘到了室内。 至今还觉得像是个梦,有些不真实。 怎么就突然遇见了云锦,又莫名其妙把他带回了山寨呢?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与他见面,命运却在意想不到的时刻,给她开了这样的玩笑。 玩笑? 就当是一个玩笑吧,笑过后,重新回归冷静自持。 目光随着果子上上下下,心也似乎开始随之不停颠簸,有些烦躁,又有些欢喜,淡淡的愁绪,让她自己也分辨不出此刻到底是什么心情。 微一走神,果子脱手而出,砸在地上,发闷沉闷的响声。 懒得去捡,再次射出乌金丝,卷了一个果子入手,继续上下轻抛。 时间一点点过去,抛果子的动作渐渐慢下来,目光再次朝对面的房屋看去,眼神深幽下,藏着复杂微醺的迷蒙。 恍恍惚惚中,对面房屋的门扉被人推开,她骤然回神,有些急不可耐地想要起身,却又在瞬间压下了这股冲动,重新靠回椅背,摆出懒散淡漠的模样。 白苏本以为她会迎上来,所以站在原地没有挪步,可谁料,她竟像是没看到自己一般,悠闲自在地倚在躺椅上,根本没有半点想来找他询问的意思。 叹口气,只能自己走过来:“你什么都不想问吗?” 轩辕梦半眯着眼,一副慵懒惬意的样子:“你是大夫,我问了也没用。” 白苏对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有些着恼,弯下身,双臂撑在躺椅的扶手上:“既然不在乎,又何必让我为他诊脉?” “他现在是我手里的一张王牌,当然要多费点心思。” 白苏忽地拧起了眉,原来她也有口是心非的时候:“那么,你想不想知道,你的这张王牌,还能活多久?” 怔了怔,她敏感地从白苏的口吻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什么意思?难道他命不久矣了?” “没错。” 淡淡的两个字,像尖利的针,一下子刺进了心脏,她长舒口气,故作轻松地扬起眼角:“那就麻烦你,让他再多活些时日。” “梦。”白苏近乎于哀戚地低呼一声,见她依旧面无表情,只得沉声道,“云锦的身子,已是油尽灯枯之象,看来这两年,他过得并不好。” 她别开了眼,以此掩饰眸中的惊涛骇浪:“他是凤后,也算龙华的半个主子,又怎会过得不好?” “我给他诊脉时,发现他之所以病体难支,是因长时间的焦虑忧伤所致,还有……”他顿了顿,目光一瞬不瞬紧盯轩辕梦,似要在她脸上找出冷淡以外的表情来:“我发现,他似乎有长时间服用冰灵芝的迹象。” 冰灵芝?轩辕梦对这东西并不陌生,她当初还打算用这玩意来打胎呢,只是……冰灵芝性寒,他服用这东西做什么? “冰灵芝性寒,偶尔服用,可培根固本,若长时间服用,则会损伤机体经络,造成体虚畏寒,用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什么叫做用再多补药也无济于事。 白苏略有些黯然地看着她,声音压得很低很低:“就是说,现在不管给他服用什么药物,他的身体都会本能排斥。” 轩辕梦嗫喏着,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也就是说,他……他如今已是药石无灵?” 白苏无声的颔首,让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药石无灵?药石无灵! 眸中泛起一抹忧色,和浓浓的惶然,可很快就被她压了下去,唇角再次绽放轻快的笑意,语气亦恢复无波无澜:“没关系,能拖多久就拖多久,直到确定祁锦禹平安无事。” “你……你真的不在乎?”白苏不信,她真的对云锦再无半点眷恋。 轻轻一笑,“是啊,不在乎了。” 白苏望着她,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身上,明明萦绕着一股浓浓的哀戚和寂寥,但她的脸上,却绽放着柔和清浅的笑意,这样的她,让人连看一眼都会觉得心酸。 偶尔有风吹过,她微微眯着眼,似乎沉浸在某种不为人知的思绪中,伸手接住一片被风打落的花瓣,怔怔看着,许久后,手掌倾斜,目送花瓣再次被风卷走。 “苏苏?”她忽地侧脸,看着他,像是诧异般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云锦的出现,对她造成的影响真的太大了,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她了,不,准确说,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她一直都是个爱恨如火,心智果决的女子,就算有偶尔的悲伤,也不会露出此刻这般恍然迷惘的寥落。 白苏望着她,几次想要开口,却终究还是咽了回去。 说再多也没用,这是她的劫,也是云锦的劫。 明净的天色依然火红如荼,可心,却落入了无边无际的冰湖,冷得想要结冰一样。 轩辕梦拿起手边的青色果子,置于唇畔,张口轻轻咬了下去。 酸且涩的味道,在舌尖一点点化开,就如同此刻的心情。 明明难以下咽,她却坚持将还未成熟的果肉吞下,明艳的脸庞,也因口中酸涩的味道,而皱成痛苦的一团。 不过旋即,她便丢开手里的青涩果子,唇畔再次扬起笑意,将那凄迷的神色掩盖,站起身:“你也不用为难,他的事,我自有分寸。” 说完,便缓步朝前走去。 日光落在她艳红的衣衫上,勾勒出一层浅淡的光晕,让原本就耀目逼人的丽色,更显刺眼。 脚步像踩在棉花上,没有一点力道,甚至连接近对面那间房屋,都需要很大的力气支撑。 目光穿过半开的窗户,看到一抹立在窗前的白色身影。 那白,不似南宫灵沛的高渺,而带着一种仿佛镜花水月般的虚幻,给人一种随时可能消散于阳光下的感觉。 两两相望,竟是相顾无言。 经年后的重逢,没想到,竟是以她对他的伤害作为开场。 沉吟片刻,她终是迈出脚步,朝着那抹透明的霜白走去。 手指抵在门扉上,轻轻用力,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敲打在心头上,有隐隐的悲凉。 房间内的光线不是很足,使得站立于窗前的那抹身影更显飘渺虚无。 “云……”她静立在他身后,望着那不断出现在记忆中,又一次次被她强行驱逐出脑海的身影,只发了一个音节,便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两人早就恩断义绝,原本该相忘于天涯,永不复见,此刻的重逢会面,不但滑稽可笑,且悲哀讽刺。 听到她的声音,云锦缓缓转过身,那双眼,依旧如记忆中温润清雅,却少了曾经的柔和从容。他静静看她,像是要把这张脸镌刻进脑海中一般,带着临别的凄绝,许久后,他才轻轻启唇,“你来了。” 他口吻淡然无波,眼神亦平静沉然,仿佛依旧是两年前,她与他举案齐眉,两情缱绻之时。 但终究,只是仿佛…… 有些东西,一旦失去,就再也找不回来。 她没有答他,只走到窗边,与他并立,目光遥望远处青翠山峦:“这两年,你过得还好吗?” 话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不过,既然两人之间已是无言,那么问的问题是否得当又有什么关系呢? 原以为他会客套地回一声“还好”,可他却悠然长吐一口气,低低道出两个字:“不好。” 这么一说,倒让她一时语塞,不知接下来该怎么回他才好:“你……”她想问他,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一切,还有何不满足,可话语出口后,却变成了:“为何不好?” 她真的不想八卦的,这句话,绝对是她灵魂中的另一面在作怪。 云锦闻言,却摇摇头:“没有为什么,有些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永远都不会有答案吗?就像曾经,他用最锋利的刀,将自己的满腔柔情片片凌迟,让她连疼,都喊不出口。 “你放心,只要祁锦禹平安无事,我就会送你回去,这期间……就委屈你在这里多住几日。”军寨的条件再好,也比不得皇家行宫,再加上他身体虚弱,这里又没有下人可以照顾他,虽然只是暂住几日,恐怕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吧。 置放在身子两侧的手突地绞紧,他怆然转首,目中波光涌动,喉中挤出几近破碎的语调:“你……真的要杀我?” 他的声音,似携着无尽痛楚,泛着透骨的寒凉,她竭力将目光定格在远处,逼迫自己不要看他:“如果轩辕慈信守诺言,我会将你奉为座上宾对待。” 他身子一晃,忍不住脱口:“那如果……她食言了呢?” 食言?就是说,祁锦禹会因她而死?这个结果,她从未想过,也不愿去想,可此时云锦提及,她不免迷惘无措,如果轩辕慈真的杀了祁锦禹,那自己……会如约定中所言,也杀了云锦吗? 不由得低头,望着自己的手,这双手,在几个时辰前,差点杀死身畔这个孱弱的男子,而这个男子,曾是自己最爱的人。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简单的八个字,却像是耗尽了所有心力,当话音落定的刹那,无边无际的绝望,瞬间将她湮没。 从未想到过,自己和云锦,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更没想到,自己会亲口对他说:我要杀了你。 他的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只是神情,依然平静:“好,我明白了。”他像是笑了一下,极轻又极淡,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轩辕梦手扶着窗沿,脑中不知怎的,回想起他刚才那飘渺一笑。那笑太不寻常,不似喜悦,也不似哀伤,倒像是一种释然的笑,仿佛从此以后,这世上的一切,都将从他的生命中褪去,比绝望,还要令人心惊。 猛地转首,盯住他苍白的容颜:“为什么要服用冰灵芝?” 他略有些怔愣,像是没料到她会问自己这件事,垂下眼,声音清淡如水:“我说过,有些事,永远都不会有答案。” “为什么?”她却像是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固执地重复着。 “没有为什么。”他也固执,似乎打定主意,不论她如何逼问,他都不会回答她的问题。 “告诉我,为什么。”她一把扳过他的双肩,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她的眼,深邃而浓黑,如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让人目眩神迷。这是一双无数次出现在自己梦中的眸,可此时看着,却没有了梦中那暖融旖旎的温柔,陌生得像是第一次瞧见。 “知道鸳鸯吗?” 她皱眉,不及发问,便听他缓声道:“雌雄未尝相离,人得其一,则一思而死。” 心头无端狠狠一颤,为那句“得其一,则一思而死”。 “那只是传说,信不得真。”她放开他,走到一旁,重新将目光落于远处。 他缓缓勾起唇角,似自言自语般轻声喃喃:“止则相偶,飞则相双,或许……真的只是一个美好的传说吧。” “冰灵芝不要再服用了,对你的身子不好。”无意识说出这句话,虽然依旧不是她的本意。 “没关系,真的没关系了。”他这一回,是真的笑了起来,清淡文雅的笑,一如两年前。 轩辕梦看着他,突然有些讨厌他脸上的那种笑,之前或许不太明白那代表什么,现在终于明白,那是一种对痛苦的解脱,“你要怎样随你的便,但你在军寨的这段时日,最好给我爱惜一点自己的身体。” 说罢,转身而出。 在踏出房门的刹那,她似乎感觉到了一股浓浓忧伤和寂寥,自脊背透入心房,不由得一震,却还是闭了闭眼,毫无留恋地跨出门槛。 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说过的话,也没有忘记曾经所饱受的绝望和悲痛。 阳光很刺眼,像烧喉的烈酒,她平了平气,笔直地朝前走去。 刚走了没两步,就看到血瞳蹲在墙角,拿着一截枯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他,直接从他身边走过。 血瞳看到她,一把扔掉手里的树枝,急急忙忙追上来,拉着她的衣角:“马上就又要到月圆之夜了。” 轩辕梦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我会让苏苏加紧进度。” “不是……”他扰扰头,“我怕我会失控伤人,所以,我想请你在月圆之夜到来前,想办法把我锁起来。” 锁起来?轩辕梦忽然想起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那时候,他浑身赤裸,被自己锁在简陋的石屋中,粗大的铁链穿过锁骨,如狗一样屈辱。 很多以前从未问出过口的事,突然在这一刻冒上心头:“血瞳,两年前在太女府时,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他当时用摄魂术控制她去杀云锦,还说云锦死了,才是对她最好的报复,怀着这种心境,一定是对自己恨之入骨。 血瞳被她突兀的问题问得有些懵,怔了好半晌,才呐呐开口:“你杀了我的父母,我当然恨你。” “什么?”轩辕梦惊了一跳,她……她杀了他的父母?这又是怎样一笔糊涂账啊!“我……为什么要杀你的父母?”清了清嗓子,问地艰涩。 “我跑回村子找爹爹和娘亲,村民们都认为我是怪物,所以要烧死我。” 虽然知道血瞳不会死,但轩辕梦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你的父母呢?他们也要烧死你?” 血瞳点了点头:“我是怪物,不是他们的儿子。” 轩辕梦面色一沉,接着问:“这与我杀死你父母有什么关系?” “你救了我,毁了刑架,大部分村民都被压在坍塌的刑架下,包括我的爹娘。” 轩辕梦顿时说不出话来了,虽然并不知当时的具体情形,但她的父母亲,终究还是因自己而死。 “你……”伸出手,探向他的锁骨处:“你恨我是应该的。”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可以轻易放下仇恨。 血瞳清朗的笑着,似乎一点也不在意:“南宫告诉我,那是他们的劫,就算没有你的出现,他们也活不长久。” 南宫……手指不由得一颤:“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总觉得他这人缺根弦,傻傻的,别人说什么他都信。 “当然了,他是转世灵童嘛。” 呵,这算什么理由!“就算是灵童,也有可能会骗人。” 血瞳却摇头,眼中不带丝毫虚情假意:“我信他,他一定不会骗我。” “血瞳,你就没有想过,这世上,谎话永远多过真话?” “我没想过。”他看着她说的理所应当。 轩辕梦又好气又好笑:“那你现在想想,想清楚了,你再来找我。” “你生气了?”血瞳拉住她,疑惑的问。 是的,她生气了,比起白苏的单纯,他则是毫无保留地去相信一个人,在他的意识中,没有欺骗和伤害,只有值不值得相信。有时候她觉得他很傻,有时候她又觉得,只有他,才真正活得像个人。 “我没有生气。”她掀了掀唇角,带着一丝颓然道:“我只是在想,为什么人和人之间,要有这么多隔阂,为什么就不能坦诚相待?”有些话,她一直想问云锦,却在见了面后,只能装作毫不在意。 她怕,怕问了就代表在乎,怕去深入了解后,便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为什么要服用冰灵芝,其实他已经说得很明白,只是她不愿去相信,也不愿去深究。因为自己曾说过,一个背叛过自己的,不值得原谅。 血瞳似乎有些不太明白她所说的话,只以自己的理解回答道:“有隔阂,那是因为人们都喜欢等对方先开口,其实很多事情,想到就问,问清楚了,隔阂自然也就不存在了。”这么浅显易懂的道理,为什么如此聪明的轩辕梦,却不理解呢? 血瞳很纳闷。 轩辕梦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他刚才的那番话固然有些孩子气,但未尝不是真理。人们之间不信任的来源,皆为不坦诚和不果断,就像血瞳所说,只要把心里所想说出来问出来,一切的误会都会迎刃而解。 只是……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大多时候,人们不是不信任对方,而是就算信任,有些事情,依然还是无法改变。 譬如仇恨,譬如野心,譬如失望。 摆摆手,不想再与他探讨这个问题,“你放心,月圆之夜到来前,我会为你安排好一切的。” 血瞳得到她的允诺,不再多做纠缠,“那我就放心了,真怕我会做出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可怕之事来。”似乎只得到她一个回应,他便已经满足,甚至不去考虑月圆之夜,自己将遭受怎样的痛苦折磨。 这家伙,虽然真的不想说他痴傻愚笨,但事实上,他这样的人若行走于江湖,除了吃亏也就只能吃亏了。 天气渐渐炎热,加上心烦气躁,晚间,轩辕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到厨房切了半个西瓜,捧在手里,坐在房前的石阶上,拿了把大勺子挖着吃。 云锦…… 邵煜霆…… 祁墨怀…… 这叫什么事啊,突然之间,所有不想见到的男人,全部集中在一起了,小楼不在,如今也只有一个苏苏能陪她聊天,可他这几日一直在研究如何解除血瞳的傀儡术,压根抽不出时间陪她赏星星赏月亮。 唉,小楼啊小楼,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终于明白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连一天时间都没到,她就想得紧了。 大口大口吃着西瓜,似乎这样,就能将所有烦恼忧愁全部嚼碎。 远处传来一阵银铃般的清脆笑声,轩辕梦耳尖,立马听出是女儿发出的。 这丫头自从认了爹以后,就把她这个娘亲打入了冷宫,为什么啊!孩子明明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凭什么邵煜霆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女儿给抢走了! 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舒坦! 吞进最后一口西瓜,轩辕梦站起身,携着满腹怨气朝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随着军寨的壮大,孩子也越来越多,所以她便让戚如花在军寨与后山之间开辟一处空地,专供孩子们玩耍。 走到那片空地上,发现不知何时,这里竟多了一架秋千。小丫头坐在秋千上,青衣男子站立在她身后,轻轻推着绳索,小丫头一脸欢快,“咯咯”的笑着,两条小短腿在半空中荡来荡去。 秋千往前晃去的时候,小丫头发现了她,大声喊着:“妈咪妈咪,这个东西可以飞,真好玩!” 轩辕梦虎着一张脸走到女儿身边,邵煜霆这家伙太可恶了,上回雕刻木人贿赂女儿,这次又做秋千收买女儿,再这么下去,女儿就不是自己的了! “小湉儿,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一开口就带着醋味。 “睡不着。”小丫头没闻到醋味,伸出手臂,让邵煜霆抱她下来。 轩辕梦差点想把女儿一把抢回来,“睡不着也要去睡,小孩子要早睡早起。” 小丫头有些委屈,忽地,水灵的大眼骨碌一转,小手拍拍秋千的座椅:“妈咪也来玩,爹爹推。” 第136章 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玩?确定她坐上去,这秋千不会被压垮? 见她一动不动,小丫头拽了拽她的袖口,一脸兴奋的期待。舒殢殩獍 看了眼站立于一旁的邵煜霆,对方既没有表示不满,也没有欣然同意。她总觉得,自己在他的眼里,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沉默了半晌后,正欲弯身抱小丫头离开,手腕却被另一双有力的手握住,她惊讶,以眼神做出询问,他却始终不开口。两人就这么你看我,我看你,似乎全都沉浸在了属于自己的心事中,与天地隔绝,久久无言。 小丫头等了半天,发现两人一直保持着同一个动作,既不动,也不说话,不禁有点急,拽了拽轩辕梦的衣角,又拽拽邵煜霆的衣角:“妈咪,爹爹,你们在做什么呀?” 恍然回神,她连忙抽出自己的手腕,继续刚才未完成的动作,可手腕却再一次被攥住,她抬头,终于受不了地问出声:“何事?” 邵煜霆的目光,落在了秋千上。 轩辕梦有些懵,目光也随着他落在了秋千上。 小丫头正处于喜欢模仿的年纪,于是,目光也落在了秋千上。 如果此刻有人路过,一定会感到奇怪,不就是一个秋千吗,有什么好看的,两大一小,全盯着秋千看,难道上面有金子不成。 轩辕梦经过一阵迷茫后,大概也明白了邵煜霆的意思。 坐秋千! 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轩辕梦身子一侧,便在秋千上坐了下来,果然,握着她腕脉的手,随之松开。 有话不会好好说吗?她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这男人也太惜字如金了。 小丫头见她在秋千上坐下来,于是开始吆喝邵煜霆:“爹爹,快推,快推!” 轩辕梦正想说自己来,突地一双温暖的掌,轻轻抵在了空落的后背。 他没有像推小丫头时,双手握在绳索上,而是抵在她的后心上。 夏季天气本来就炎热,衣衫单薄,他掌心炽热,与她肌肤相贴,即便隔着一层衣料,依旧清晰敏感。 突然浑身紧绷,那种感觉,就跟她第一次做过山车一样。 抵在后背上的掌微微用力,身体随着秋千一同朝前荡去,夜色很好,清风徐徐,有独属男子的冷香在鼻端飘过,万家灯火,星空如海。 轩辕梦紧紧抓着秋千的绳索,武功高强的她,在秋千高高荡起的刹那,竟隐隐有些害怕,真是奇怪的感觉。 小丫头一向调皮,此刻却静静站在一旁,大眼忽闪忽闪,乖巧地看着她荡秋千。 气氛静谧得有些不像话,她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着奇怪的氛围:“这些日子,多谢你了。” 她真的不想谢他的,如果可以,她宁愿他立刻离开,把她心爱的小湉儿还给她。 手掌下的力道很均匀,邵煜霆的语气,也和夜风一般沉静:“小湉儿很乖,你不用谢我。” 呵,她原本就没有打算谢他,他倒是有自知之明。 荡了一阵,心绪也不似之前那么紧张纠结,她闲适般淡淡问:“你真的不打算回月影山庄吗?” “此事我心中有数。”冷硬的回答,有点拒人千里的感觉。 轩辕梦倒也不在意,继续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其实,你才是名至实归的庄主,为什么不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她这句话别有深意,也不知邵煜霆听出来了没有,不过她并不打算把从月影山庄弟子那里听到的真相告诉他。 均匀的抵在后背的力道突然有所减小,他的声音幽幽传来:“既然已经是过去,又何必再执着?” 同样,他也话里有话。 轩辕梦只当什么也没听出来:“不属于自己的,自然要放弃,但原本就属于自己的,不论如何都要拿回来。” “那么感情呢?”手下的力道又恢复到了之前的轻柔平稳,这句问话,像是随口而出,却狠狠刺痛了她的心。 她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可她不愿回答:“我说了,不属于自己的,我不想要。” “是因为不属于自己,才说不想要,还是因为不敢要,才说不属于自己?” 他清淡无波却咄咄逼人的追问,轻易燃起了她心底的深埋的怒火,“我有什么不敢要的,但凡是我看上的,我必会不顾一切代价夺来!” 他轻轻的一叹,混在夜风中几乎听不清楚,“那么对云锦呢?是不想要,还是不敢要?” 讨厌,怎么又提到云锦了!为了躲避他,将那孱弱无力的身影驱逐出脑海,她这才大半夜地出来闲逛,他倒好,像是嫌她不够心烦似的,故意给她添堵。 “不是不想要,也不是不敢要,而是没有在乎的必要!”她微微侧首,目光所及,只能看到一片翻飞的青色衣角:“你看我像是那种为情所困的痴愚之人吗?两年前在宛东,你不是就问过我,恨不恨云锦?我现在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不恨!因为恨也是一种感情,我既然要将他彻底从记忆中抹去,那我便连恨都不会给他。.tw[]”深吸口气,她扬起脖颈,敛起眼底幽怨深沉的愠怒,扯开一抹轻松的笑意:“别再问我这么幼稚的问题了,找点愉快的话题聊聊吧。” 显然邵大公子不知道何为轻松的话题,一开口就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选择祁锦禹,如果你选择他,事情就不会变得如此复杂。” 轩辕梦简直想要抓狂:“不是我不愿选他,也不是我对云锦旧情未了,而是我讨厌被人威胁,被人操控,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让我痛恨!况且,能打乱轩辕慈原定的计划,对我来说,未尝不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望着身前的半抹精致的玉颜,不知不觉中,邵煜霆的思绪回到了两年前。 他曾对她说,总有一天,自己会凌驾于她之上,甚至连她的命运,也掌握在他的手里。可她的回答是:“就算有这么一天,你凌驾于我之上,但绝对不会是主宰我命运的主人,因为我的命运,只有我自己可以主宰。” 是的,后来发生的一系列变故,都证明了她所言非虚,她的命运,确实只能由她自己来掌控,任何妄图改变她命运的人,最终的下场,唯有一败涂地。 “两年前,你不顾一切远离我,是否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忽地,略带艰涩的话语,被风吹到了耳畔,轩辕梦嘴角轻松的笑意一僵,即将出口的话在舌尖一滚,却被她吞了回去,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邵煜霆,两年前……你为什么要救我?” 在这之前,她憎恶过他,也怨恨过他,为他用卑劣的手段将自己踩在脚下,任意欣赏她的屈辱而感到怨毒和鄙视。可当年若没有他,她真不知道自己在那样绝望无助的情形下,要怎么存活下去。 说到底,他其实是救了她。 抵在后背的力道再次减轻,可片刻后,便恢复如常:“没有为什么。” 她忽然想笑:“你别跟云锦一样,说什么很多事是没有答案的……”话说至此,突地意识到自己竟主动提起了云锦,双唇一抿,恨不能打自己一嘴巴。 邵煜霆却并未注意到她的失态,“他说的也对,很多事情,是没有答案的。”语气有些寂寥,不仔细听,不会听出其中的孤落沉郁。 “还恨我吗?” “不知道。” 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轩辕梦发现,跟他说话永远都这么累。 “我们之间的恩恩怨怨,也算是一笔勾销了,你……你随时可以离开……”她顿了顿,又莫名其妙补充一句:“也可以想留多久就留多久。” “不必了。”他的回答,让轩辕梦吃惊,也让她气恼。 “你觉得我在求你?” 他瞥了眼她的后脑勺,心想,难道不是吗?“我的意思是,你不必勉强。” 无名怒火又被勾起,她再一次确定,自己跟他八字相冲,“邵煜霆,你这人真是讨厌,我这辈子就没见过像你这么讨厌的人!”从仍处于摇荡中的秋千上跳下,因为惯性,脚步不稳地踉跄了两步,不过由于身负武功的原因,看上去只像是向前飘了一点。 小丫头见她从秋千上跳下来,十分不理解,这么好玩的游戏,为什么妈咪才玩了一会儿就不玩了? “妈咪,你要去哪?”小丫头见她转身朝空地外走去,连忙步履蹒跚着追上去。 轩辕梦怕她摔了,只好停下脚步,轻柔地拍拍她的小脸蛋:“妈咪累了,要回房睡觉,小湉儿乖,找你爹爹玩去。”话一说完,再次恨不得甩自己一嘴巴。 习惯真是一件可怕的东西,小丫头成天对着邵煜霆喊爹爹,久而久之,她也跟这么喊上了。 为了不给对方造成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错觉,她决定还是不去纠正了。 原以为这个晚上会失眠,却没想到,她竟睡得异常香甜,醒来时,都已日上三竿。 刚顶着依旧惺忪的睡眼出门,就看到白苏端着一碗汤药,朝对面的房屋走去。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好半天才回想起来,对面房间里住的是云锦。 云锦…… 唉,怎么会是云锦呢? 那个她曾爱得疯狂,爱得失去理智,爱得无法自拔,最终却给予她切肤之痛的男子。 话说,最近一段时间,军寨里好像很热闹嘛。 如果倚楼和南宫也在,那就完美了。 看看,当初在太女府的七大夫婿全都到齐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再加上她,八人两组,刚好凑两桌麻将。 脑中不禁幻化出一个场景,四人围坐一桌,面前是相貌各有千秋的仨美男,她叼着烟卷,顶着包租婆般的发型,用力甩出一张麻将牌,然后大喝一声:胡了! 呃,这场景太特么雷人了,赶紧甩甩脑袋,把这恐怖的一幕甩出脑海。 抬头看向对面的老梨树,发现有颗果子似乎已经成熟,正想摘下来,却见白苏一脸焦急地从房内冲出,看向她的眸中满是慌乱。 直觉不妙,她猛地捏紧了掌心。 “梦,不……不好了!”白苏三步并两步赶到她面前,指着身后:“云锦体内已经开始出现反噬,我刚喂给他的药,他全部吐了出来,现在人已经晕过去了,我把过他的脉,发现他脉象紊乱,大有随时消失的迹象!” 脑中“轰隆”一声,差点站立不稳:“还有救没?”单刀直入,也不多问其他,只需知道云锦会不会死这就足够了。 白苏大喘了口气,压住声音的颤抖:“现在只有一个办法,用你醇厚炙阳的真气,为他打开闭塞经脉,渡气驱寒,强制牵引他吸收药性。” “那还等什么,赶紧救人!”不加迟疑,红影翩然闪过,白苏一转眸,轩辕梦早已不在原地。 床榻上,孱弱的男子脸色惨白,静静躺着,如一具没有生命的冰雕,轩辕梦站在榻前,几乎无法确认,他这个样子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 伸手抓住他垂放在身侧的手,却被他阴寒如冰的体温震了下,若不是腕脉处微弱的脉搏,只怕她真的会以为他是个死人。 这两年来,他到底都在做什么! 来不及去探究,也来不及去愤怒,她立刻半跪于床头,扶起他衰弱无力的身子,一手圈着他的腰,一手抵在他的后心,缓缓为他输入醇厚绵长的内息。 白苏去厨房又端了一碗药,再回来时,云锦脸上不正常的青白色正在一点点消失,只是体温依旧寒凉如冰。 轩辕梦抬了抬眼皮,手掌不离云锦的身子:“苏苏,把药给他灌下去。” 白苏担忧地看了眼毫无生气的云锦,犹豫着上前,正要说什么,却被轩辕梦一把夺过药碗,二话不说,捏住云锦的下颌,便将碗中的汤药朝他口中倒去。 白苏一惊,哪有这么给病人喂药的,连忙拦住她:“你就不能温柔点,他正处于昏迷中,你这么喂,当然滴水不进。” 轩辕梦有些烦躁,怎么喂不都一样?“那要怎么喂?” 白苏略一思索,脸上忽地泛起绯红:“这个……最有效最快捷的方式,是你用……”他指了指自己的唇,“这里哺喂。” 轩辕梦不禁蹙起了眉头,嘴对嘴?这也没什么,两人以前连最亲密的事情都做过,接吻只是小儿科,但她既然已经决定与他恩断义绝,再有这种肌肤上的亲密接触,似乎有些不太合适,于是扯过白苏,将要药碗递给他:“你来。” 白苏傻呆呆接过药碗,看了眼云锦,又看了眼轩辕梦,猛地向后一跳:“这……这怎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的。”轩辕梦又一把将他扯回:“快点,他的心脉极为不稳,我的内力支撑不了多久了。” 人命关天,白苏秉着医者仁心,决定豁出去了,喝了一口浓苦的汤药,正要俯身朝云锦喂去,却突地想到什么,抬起头,目光烁烁盯着轩辕梦:“这种事应该你来做才对。” 直起身子,将药碗塞回轩辕梦手中。 “男女授受不亲。”没有伸手,轩辕梦的目光始终落在云锦苍白无色的面容上。 白苏伸出去的手蓦地顿住,脸上显出古怪的神情:“男女……授受不亲?”他愣了好一会儿,才道出一个事实:“你和他不是早就行过夫妻之实了吗?” 轩辕梦眼角一跳,撇开定格在云锦面庞上的目光:“那又如何?此一时彼一时,现在他是轩辕慈的男人,我不想碰他。” 白苏异常纠结,不管云锦是谁的男人,也不能让他做断袖啊! 虽说一切都是为了救命,但真让他这么吻下去,实在有失体统。 “苏苏。”手心肌肤的温度越来越低,轩辕梦不由得催促道。 白苏端着药碗,手不停地抖动,终于认命地叹了口气,又含了一口药,闭上眼,缓缓朝云锦靠去。 当离他的唇还有半寸距离时,白苏无论如何都无法再往前靠近半分,虽然他一再告诉自己,这是在救人,但面对与自己同样是男人的云锦,他死活就是下不了决心。 白苏俯在云锦身上,两人脸对脸,鼻对鼻,漂亮的两片唇,只差一点就贴合在一起。轩辕梦盯着二人,沸腾的狼血“蹭蹭”往头顶上冒,若是有照相机,将这百年难遇的一幕拍下来,放到网上,绝对能在腐女界掀起一片汹涌浪潮。 “咳咳……”白苏猛地直起身子,脸憋得通红,不由分说,把手里的药碗往轩辕梦这边一递:“让我亲一个男人,我做不到。” “苏苏……”轩辕梦声音柔柔的,正要施以美人计迫他答应,却被白苏毫不犹豫地打断:“不行不行,虽然云锦长得挺好看,但他终究是个男人,你让我亲一个男人,这算怎么回事?还是你自己来吧。” 见白苏态度坚决,轩辕梦无奈,只好接过药碗,“不如……你去找血瞳来?”想到血瞳,心里有多了一层希冀。 白苏转过头,表情严肃,“让我去找血瞳可以,但我要提醒你,云锦的时间不多了,而且我只熬了两碗药,他是死是活,全在你一念之间。” 轩辕梦一脸挣扎,目光停留在乌沉沉的汤药上,透过倒影,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眼中的焦虑与紧张。 白苏见她迟迟不下决定,只好出言道:“有些事情,必须要由你自己来做决定,别人是帮不了你的。不管是恨也好,爱也好,或者是根本不在乎,你都不能逃避。” 不能逃避吗?难道说,这两年来,她对他的漠不关心,都只是一种懦弱的逃避? 怎么会! 她明明已经忘了他,从他出卖自己背叛自己的那一刻起,她的心里,就已经不再有他。 可为什么,当昨日看到他眼底的悲凉与孤寂时,她的心会那样痛,有种好像失去了什么,又放弃了什么的感觉。 是她错了吗?错的离谱,错得可笑? 手心的温度还在继续下降,冷得几乎到了冰点,漆如点墨的眸蓦地深邃如海,迸发出似凄迷又似狂烈的点点焰光。举起手里的药碗,含下一大口,抬起云锦的下颌,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唇,将口中药汁一点点哺入他的口腔,引导着他吞入腹中,融入经络。 药力随着她不管灌入的内息,开始在云锦体内生效,原本冰冷无温的身体,也渐渐回暖。 抱着他虚弱无力的身子,仿佛感受了一回可怕的生死劫难。 到这个时候,她几乎有些分辨不清,自己到底是在乎他,还是不在乎。 下了榻,为他盖好薄被,又伸手探了探他的体温,虽然不如之前那样冰冷,但比起常人来,还是有些偏低,终于明白为何炎热的三伏天,他却依然要穿着略厚的夹衫。 冰灵芝…… 因为相思不得,所以才要故意折磨自己吗? “为什么?”手指无意识抚过男子的脸庞,口中喃喃低语。 即便处于昏迷中,云锦的情绪也很不安稳,长眉紧蹙,仿佛有无限哀愁,将他困锁其中。 手指移到他的眉间,轻柔地替他舒展开郁结的眉心:“云锦,两年前我就看不懂你,看不透你,两年后依然如此……或许,我们根本就不该相遇,若是从未遇见,也就不会有这许多的情殇爱痛。”长长的叹息,转瞬消失,她撤回手,不再看他,转身离开了房间。 燥热的天气,却驱不走她内心中的冰冷沉寒,一点点深入骨髓,难以忍受的悲凉。想到祁锦禹的伤,轩辕梦唤过一名手下,吩咐道:“带几个人下山打听一下禹贵君的伤势,速去速回。” “是。” 望着那名手下渐渐远去的身影,她仰头望天,目中露出一丝迷惘和隐隐的内疚。 名为打探伤势,实际上,却是为了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 心底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她,她并不想祁锦禹的伤势这么快痊愈,甚至希望,一切能够永远保持现状,不要改变。 对于心底小小的邪恶,她只是一笑置之。自认为从来都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故而也不会因潜藏于心中的黑暗面而感到耻辱羞愧。 走到昨夜陪小丫头玩耍的空地处,一架秋千,孤零零立在那里,轩辕梦走过去,鬼使神差地在秋千上坐下,脚尖在地上轻点,自顾自地摇荡起来。 微风擦着脸颊,如调皮的精灵在脸颊上跳跃,闭上眼,全身心投入到大自然中。 正沉醉于舒爽轻柔的享受中,耳边突地多了道声音:“在想什么?” 虽然那声音很好听,温润磁软,但这么冷不丁冒出来,还是吓了她一跳,略带愠怒地瞪向身旁的男子:“你干什么?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祁墨怀弯着身子,一手抓着绳索,一手撑在秋千的座椅上,挪揄道:“咦?这世上也会有你害怕的事情?” 没好气白他一眼:“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随便逛逛。”他答得随意,见她不再追问,又道:“那你呢?为什么会在这里?” 同样的回答,“随便逛逛。” 祁墨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淡色的眼瞳中似有清冽的泉水流过:“为了那个男人而烦心?” 他没有提及云锦的名字,而是说那个男人,不知是怕影响她脆弱敏感的神经,还是因为某种恶趣味才不直呼其名,轩辕梦一边晃着秋千,一边不咸不淡道:“是啊,他要是死了,你就要恨我一辈子了?” 祁墨怀不解道:“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轩辕梦斜睨他:“如果云锦死了,你的亲弟弟也活不成。” 祁墨怀眼波一颤:“你觉得我在乎锦禹?” “难道不在乎?”原也以为他不在乎,可当他义正言辞地命令祁锦禹离开轩辕慈时,她才知道,他只是表面冷淡无情,内心却有着身为兄长的慈爱和责任。 祁墨怀干笑两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那是他自找的,也该吃点苦头。” “你什么时候回昊天?” 心情正好,却被轩辕梦一句话给打落谷底,祁墨怀几乎有些咬牙切齿地瞪着她:“你这女人,当真如此讨厌我,总想着赶我离开?” 轩辕梦看着他,一脸无辜:“我什么时候说要赶你走了。” “你……”祁墨怀气结:“你这还不算赶我走?” 无视他的怒火,轩辕梦徐徐道:“我不是赶你走,而是担心你。” “担心我?”有这么担心人的吗? 轩辕梦一本正经地点头:“轩辕慈已经在暗中行动了,你这个昊天的皇帝,总不能天天赖在我这里,给我做免费厨师吧。” 听她这么一说,祁墨怀神色稍霁,但眼底的情绪,却越发暗沉:“你想我怎么做?” 轩辕梦露出诧异的表情:“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是皇帝你最大。” 他直起身子,伸手握住秋千的绳索,将她的身子固定住,“轩辕梦,你还真把我当外人看了。” “怎么,难道你不是外人,而是内人?”促狭的言语,带着些微的暧昧,她却说得如此清淡平常。 祁墨怀又是一阵气闷,绕过秋千,定定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开门见山,别顾左右而言他,这不符合你的个性。” 轩辕梦这次是真的目露惊讶,原不打算将两人的关系放到政治利益上,但既然他主动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她也只能直截了当,“我需要你来牵制轩辕慈,阻止她和宛东结盟。” “呵……”一声低笑,男子背对日光,郁郁沉沉的阴影将他的面容遮去大半,无法让人窥探他脸上的表情:“果然啊果然,你自始至终,就没把我当过知己。” 轩辕梦看着自己的脚尖:“你不也是一样。” 唇角的笑纹染上了一层萧索,祁墨怀凝神注目于她:“你都知道了?” 轩辕梦长吐口气,弯了弯唇,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祁墨怀,就算……就算我失败了,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祁墨怀浑身一震,眼底染上一层忿恨:“为什么?” 听着他刻意压制怒意的声音,轩辕梦平静道:“没有为什么。” 真是怪了,自从重遇云锦,她就喜欢上了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 没有为什么…… 因为这世上,很多事情,都是没有答案的。 沉默半晌,他忽地弯下身,抱住她的双膝:“梦,你就像天上的烈日,太过出色,想要留下你,只有一个办法,你别怪我。” “我不怪你。” 他苦笑了一下,她说不怪他,那是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他的所做作为放在眼里,“若真有一日,我夺取了这个天下,我祁墨怀的皇后,依然只能是你一个人。” “祝福的话,我就不说了,毕竟你是我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之一。” 祁墨怀拧着眉,他宁愿她用气恨的语气来质问自己,也不愿看到如此平淡冷漠的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计划,为什么还能装作毫不在意? 轩辕梦够了勾唇角,依旧是平淡无波的态度:“你将十三王爷留在山下,不就是为了监视轩辕慈……包括军寨的一举一动?” 闻言,他立刻垂目,眼中一抹狼狈与羞愧一闪而逝。 轩辕梦却不以为意,继续道:“不论是与龙华联盟还是与昊天联盟,对于宛东女帝来说,都是一件稳赚不亏的好事,但要从两个国家选出一个做同盟者,她还需要一些时间,这个女人啊……可贪婪着呢。”说到这里,她的脸上竟浮起一丝莫名的光彩,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之事,连眼角,都带着愉悦的纹路。 突然觉得自己和她的距离,又被拉开了好长一截,“你把一切都看得如此透彻,却为何看不清我对你的感情。” “谁说我看不清。”她的回答,让他彷徨的心又有了着落,可接下来,却听她道:“正因为看得清,所以才要拒绝。” “梦……”她打断他,站起身,指指远处:“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有些事情,不是逃避就可以解决的。”她眯了眯眼,忽地笑开了:“看,你的十三弟,已经按捺不住来迎接你了。” 随着她的目光看去,祁墨怀一眼就看到了位于人群最前方的十三王爷。 第137章 你没事,这就好 祁墨怀暗中咬紧了牙,这该死的混账,不是让他在山下等吗?这才几天,就找上山来了。 斜眼偷觑了轩辕梦一眼,没从她脸上看出半点依依不舍来,顿时心火更大。 十三王爷穿着一袭水蓝色长衫,卷着袖口,摇着扇子,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扫视。 祁墨怀的脸黑如锅底,远远瞪着十三王爷,就是不肯现身。 轩辕梦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走?” 祁墨怀脸色更黑:“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恋。” 轩辕梦扯了扯唇,连忙摆出难舍难分的样子:“哎呀,有道是,劝君更尽一杯酒,从此天涯是路人,再不舍,再留恋,结果都是一样的。”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不,说了比不说还气人。 恨恨一拂袖,祁墨怀举步朝前迈去。 正四处寻找皇兄的十三王爷,远远看到祁墨怀的身影,摇扇子的手蓦地停下,招呼身后的人一同跪迎皇帝:“臣弟迎接来迟,望皇上恕罪,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迎接来迟?祁墨怀盯着十三王爷恭敬垂下的脑袋,恨不得一掌给他拍扁了,这小子幼年时脑袋绝对被门板夹过。 轩辕梦负着手,不急不缓地跟在祁墨怀身后,啧啧,瞧这架势,真有一国之主的风范。 十三王爷不但鼻子灵,眼也尖,轩辕梦整个人都被祁墨怀挡在身后,他却第一眼就捕捉到了她的存在,当下又是一叩首,高声道:“臣恭迎皇后娘娘,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轩辕梦差点一个跟头栽地上,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看着前方呼啦啦跪倒的人,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这小子两年前就跟她过不去,两年后没事没事又给她添堵,盯着他恭敬垂首的脑袋,轩辕梦恨不得一掌给他拍肿了! 祁墨怀这会儿倒是高兴了,脸上的郁闷之色完全褪去,施施然转过身,微笑着盯住轩辕梦:“皇后?” 皇后?皇你妈个头! 轩辕梦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这里没有皇后。” “皇后有些害羞,你们气势不够,诚意不足,再迎接一次。”祁墨怀一恢复皇帝身份,立马发号施令。 轩辕梦嘴角狠狠一抽,下意识便想落荒而逃。脚步刚动,就听一阵雷鸣般的山呼之声响起:“皇后娘娘母仪天下,福泽万载,帝后情深,可堪佳话,臣等恭请皇后回京!” 靠,这绝对是有意为之,阴谋,赤裸裸的阴谋! 轩辕梦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表现任何欢喜,她走到十三王爷面前站定,问:“我不懂你们昊天的律法,也不懂皇宫中的规矩,所以想请教十三王爷,后妃犯什么样的错,就会被废黜封号,贬为庶人?” “这……”十三王爷被她问得一愣,抬眼看了看自家皇兄,发现后者正在拼命朝他打眼色,十三王爷自我分析了一下,认为祁墨怀的意思,应该是如何严重如何说,于是道:“以下瞒上,以权谋私,弄权后宫,甚至殿前失仪,骄横跋扈,都有可能被夺取封号,打入冷宫。” 轩辕梦点点头:“那么,弑君谋逆,会处以何种刑罚?” “啊?”十三王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弑君?开什么玩笑!这种话也能说出来,简直大逆不道! “如此大逆不道,当然是处以极刑!”十三王爷还未回话,身后一名官员便忍不住出声道。 轩辕梦眼睛亮了一下:“真的吗?” 那官员还要再说什么,却被十三王爷制止,“闭嘴!这里轮不到你说话!”喝斥完,抬头看向轩辕梦:“还请皇嫂不要与这种无名小卒一般见识。” 皇嫂?十三王爷嘴巴倒是甜,换了一般女人,听他这样称呼自己,定是欣喜若狂的,可她轩辕梦不稀罕,更不想要这个头衔。 伸出手,在腮边轻轻敲着,目光掠过众人,移至身侧祁墨怀的脸上:“皇上,如果我以下犯上,你还会认我这个皇后吗?” 闻言,祁墨怀不由得皱起眉头,隐约有种不好的感觉,还没等他弄清楚这感觉从何而来,就见面前红影疾闪,下一刻,脖颈上便被贴了一片薄薄的刀刃。 众人哗然,有人忍不住,跳出来,指着轩辕梦大喝道:“你这妖女,快放开皇上!” 哈哈,刚才还是皇后,这就变成妖女了,这帮人态度转变的也太快了吧。 祁墨怀像是头疼地抚了抚额,瞧瞧他都养了怎样的一帮好臣子!“梦,这招对我不管用。” “管不管用,皇上试试就知道了。”轩辕梦唇角带笑,眸光却冰冷暗沉,手指微一用力,一道血痕,便出现在祁墨怀的颈项上。 “皇上!”几声急切焦灼的呼喊,甚至有些臣子的眼睛都红了,恨不能身先士卒,代替他们的皇帝做人质。 祁墨怀脸上的表情就跟吃了苍蝇似的,有气无力低喃一句:“朕还没死呢。”搞得像哭丧似的。 这就叫皇帝不急太监急,轩辕梦想笑,却死死憋着,“皇上若不尽快做决断,只怕假戏就要成真了。” “我不信你真的能对我下手。” 轩辕梦笑了:“皇上是对自己太自信,还是对我太没信心?”她靠近他,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如果昨天轩辕慈不做妥协,那么现在云锦已经是死人一个了。祁墨怀,别把一切想得太简单,你与我都非善类,有些话,不需要我明说,你应该会懂。” 轻松的笑意僵在唇角,虽然一切看似平静,但他却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的那股杀意:“轩辕梦,你若真的胸怀天下,那就杀了我,成就你的春秋大业。” 他在赌?是的,他确实是在赌!什么时候,他也学起了她的豪赌?可惜,想做个好赌徒,必须要足够无情、足够心狠,在这场以天下为筹码的赌局中,谁顾虑的多,谁就输了。 “你以为我不敢?”她眼里划出刀锋般的冷冽,手腕一翻,尖利的刀刃便刺入他的心口,虽然只没入一寸,却也疼得钻心蚀骨。 十三王爷大惊,原以为轩辕梦只是在故弄玄虚,所以便抱着看戏的心理,观赏一场小孩子闹别扭似的戏码,可他万万没想到,轩辕梦竟然说到做到,那刺入皇兄心口的刀刃,以及汩汩而下的鲜血,都昭示着她并非只是威胁恫吓。 祁墨怀捂着伤口,亦是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眼底的惊痛宛如溃堤的江河,奔涌着咆哮着,“你……你真的……”他凄凄惨惨一笑,终是咽回了后半句话。是他自己说的,若她真的胸怀天下,那便应该动手杀了他。 其实,他该感谢她的手下留情,以她的能力,想要杀他根本是易如反掌。 刀剑出鞘声,在空旷的山涧中回荡,她和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走上决裂的道路。 十三王爷扶住祁墨怀,惊慌地去探查他的伤势,而他却像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般,目光一瞬不瞬紧盯轩辕梦,似乎想从她脸上寻到一丝痛悔亦或是惊慌。 但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她就像是一尊精致美丽的木偶,矜持优雅,高贵冷傲,除了眼中偶尔划过的雪光,再无其他表情。 他知道,她只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但她为了达到目的,却不惜伤他逼他,她的心,怎么可以冷硬到这个地步! “皇兄!皇兄!”见他双目充血,死死盯着轩辕梦,一句话也不说,十三王爷不禁急了,“你这女人,我皇兄对你死心塌地,两年来始终念念不忘,恨不得把整个天下都捧到你面前,你怎么可以对他如此残忍。” 是啊,她怎么可以对他如此残忍? 他一定恨透自己了吧,就如两年前在昊天,他隔着雨幕,问她愿不愿意留下来时,那满腔的悲痛愤恨一样。 抬起手,隔空击中他的睡穴,十三王爷悚然一惊,正要出口喝问,却见一只白嫩的掌心伸来,掌心之上,拖着一枚碧绿色的药丸,有淡淡的幽香之气,沁入鼻腔。 他本就是对草药极为敏感的人,那药香虽不浓,他却一下子就猜到了药丸的成分:“凤蜒花?” 轩辕梦微微颔首,又将手心朝前递了些。 十三王爷复杂地看着她掌心的药丸,看似普通的药丸,其中却淬炼了无数种名贵药材,略一踟蹰,还是拿过药丸,喂入祁墨怀的口中。 “他的伤并无大碍,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只消两日便可痊愈如初,你赶快带他走吧,回昊天去。” 十三王爷却定立不动,在轩辕梦转身之际,开口道:“皇兄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他语调骤然一沉,重复道:“从来都只有你一人。” 脚步微顿,轩辕梦努力将心头的悸动压下:“以后就不会了。” 十三王爷突然觉得委屈,为自己的皇兄委屈:“太子哥哥喜欢你,结果被你害得身败名裂,如今又生死难测,皇兄喜欢你,结果落了个众叛亲离,痛不欲生的下场。我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傻,我更不明白,你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害了这么多的人,为什么还能心安理得,你难道一点痛苦都没有吗?” 没有痛苦?呵,若真的没有痛苦,那就好了。 她站得笔直,听了十三王爷的责问,脸上依旧淡然无波,回首,轻轻一笑,带着一丝轻漫:“我为什么要痛苦?” 十三王爷呆住,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口干涩的厉害,“你这人……真是没良心啊。” 说了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她还以为他能说出什么尖锐凌厉,让她打心眼里觉得痛悔难过的话呢。 “人要良心做什么,我以前就是良心太多了,所以才会遭人背叛,差点丢了性命。”这话自然不是她的心里话,却说得如此顺口,连她自己都要相信了。 十三王爷彻底无语,瞪着她,还未完全褪去少年青涩的俊颜通红如火。 身后一群臣子开始起哄:“王爷,我们杀进去,将那心狠手辣的妖女碎尸万段!” “胡闹!”十三王爷终于回过神,厉叱一声:“谁也不能动她,否则,本王决不轻饶!”看似在偏袒轩辕梦,而实际上,却是在保护己国的臣子。 十三王爷很少发怒,但他发起火来,也是非常可怕的,众人见他动怒,再不敢多言,立马噤若寒蝉。 叹一声,命人与自己一同扶祁墨怀入轿。 将刺入祁墨怀胸口的匕首拔出,发现伤口真的很浅,甚至拔出匕首时,都不见鲜血迸溅。 看着手里的匕首发了会呆,他虽不认为自己误会了轩辕梦,却也觉得,自己并未真正看懂她。 她到底在想什么?一方面不求回报地为皇兄付出,一方面又毫不留情地伤害皇兄。看不懂,真的看不懂,这些情啊爱啊,对他来说比治国齐家还要难。不由得联想到自己,今后千万不能为情所困,无拘无束多潇洒自在啊,一旦有了爱,生了情,就会变得身不由己,他才不要过那种生活呢,他宁愿一辈子与花花草草生活在一起,也不想给自己添一道名为爱的枷锁。 “起轿。”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十三王爷此刻可以算得上是意气风发,心神逍遥,比起做皇帝,尤其是为情所困的皇帝,还是他这个闲散王爷当得好,当得妙,什么都不用管,天塌下来,反正有皇帝顶着。 这也是他提前上山来迎接祁墨怀的主要原因,皇帝不在,他只能被迫每日劳心劳力,对于他这样一个只对花草古董感兴趣的纨绔弟子,每天处理各种政务,那简直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也幸好,他对朝政不感兴趣,否则,他的下场…… 他刚才骂轩辕梦没有良心,而自己的这个大皇兄,貌似也不怎么有良心。甫一登基,就连杀了几位兄弟,剩下的也残的残,伤的伤,流放的流放,相比起来,自己是结局最好的一位皇子了。 忽然觉得,太子哥哥离开昊天,塞翁失马,倒算是一种福气。 “你把这么好的厨子赶走了,以你那刁钻的胃口,今后只怕没人能满足你。”戚如花不知何时出现,站在轩辕梦身边,絮絮叨叨。 轩辕梦眼神幽暗,直到目送一行人消失在山道尽头,才缓声开口:“求之不得,正好减肥。” 戚如花听到减肥,下意识瞥了眼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材:“我也这么认为。”减吧减吧,最好减成排骨精,这样就能突出自己火爆的身材了。 “此为计划,尚不打算实施。”轩辕梦也瞥了眼戚如花饱满的胸部。 戚如花挺了挺胸:“人比人,气死人。” 轩辕梦撇了撇嘴角:“我也没打算跟你比。”临走前,故意扭了一下腰身。 纤细妖娆的水蛇腰,仿佛修炼千年的妖精,举手投足间,皆带着诱人犯罪的风情。 怪不得那昊天的皇帝,宁可舍弃性命,也要拥美人入怀。 美色,是最致命的剧毒,可惜啊可惜,这世上很多人都看不透,只有她,不看表象看内在,小宝贝哪怕浑身都是缺点,那也是她的挚爱。戚如花盯着轩辕梦渐行渐远的身姿,自豪一笑,颇有点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祁墨怀一走,这军寨顿时显得有些空荡荡。 因他平易近人的性子,和俊逸清朗的容貌,再加上精湛绝伦的厨艺,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就受到了全军寨所有男女老少的喜爱,现在他一走,大家都有点闷闷不乐,郁郁寡欢。 原来,食物也是可以用来收买人的。 事实上,最不适应的,当属轩辕梦自己。 这段时间里,她的饮食一直都由祁墨怀负责,早中晚三餐,他总是会换着花样烹制,所以她总是吃不腻,照照镜子,脸颊似乎也圆润了不少。 现在他不在了,她只能跟着大家一起吃万年不变的普通餐食,看着不论色香味全都俱劣的菜色,她终于忍无可忍,丢下手里的筷子,转身回房了。 有些人,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有些人,只能做暂时的朋友。 祁墨怀便是后者。 既然注定他日为敌,那么不如从现在开始,就相忘江湖。 不管这么做是对还是错,决心已下,那就永不反悔。 只是,多少会有些愧疚和遗憾,不过她相信,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祁墨怀是个聪明人,他会明白的。 应该……会明白的。 摩挲着手心里的黄金令牌,唇角勾起一抹似有似无的苦笑。 望着天边的明月,想到马上就要临近月圆之期,可白苏那里依然没什么进展,看来,血瞳只能再忍受一次非人的折磨了。 靠着椅背,心里想着该怎么减少血瞳的痛苦,又能避免他伤害其他人,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 睡意朦胧中,忽地听到一声疾呼,似惊慌,似焦急,又似担忧,猛地从睡梦中惊醒,站起身。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辨别,应该在云锦的住处,来不及细想,连忙朝对面的房屋走去。 还未走近,就听白苏紧张无措的声音传来:“今天早上不是已经压制住了吗?怎么还会复发?” 叮铃咣当,白苏似在翻找什么东西,却越急越乱,连东西都拿不稳。 轩辕梦正要举步而入,另一个淡漠如水的声音响起:“没用的,他的身体在急剧排斥药性,唯今之计,只有一个人能救他。” 不用明说,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个能就云锦的人是谁。 白苏慌乱的声音终于找回一些镇定:“对,还有梦,她的纯阳之气,更是云锦所需要的。”她返身探查了一下云锦的脉象,神色凝重,对面前的青衫男子道:“我去煎药,你速速将梦找来,云锦的脉象比白日更加虚弱,耽搁不得。”说完,推门而出。 轩辕梦抬着手,正打算推门,白苏似是没想到她就在门外,一时愣住:“梦,你……你怎么在这?” 轩辕梦不答,只将目光调向屋内:“云锦是不是又发病了?” 听她这么一问,白苏才过回神,也顾不得问她是怎么出现在这的,指指屋内床榻的方向:“他体内的寒气开始侵蚀五脏,不管我用药物还是针灸,他的身体一概排斥,现在只有你能帮他压制那股反噬的寒气。我去配一副性温补血的药方,暂时缓和他体内的抗药和反制。” 白苏一口气说完,便匆匆离去了。 看他的表情,云锦的病似乎非常严重。 揉了揉突突乱跳的太阳穴,轩辕梦步入房内,邵煜霆棱角分明的脸庞隐在阴影中,望着榻上沉睡不醒的男子,一向冰冷无温的眸子,划过一抹深深的忧伤。 几步上前,轩辕梦一把抓住云锦露于锦被外的手腕,果不其然,入手冰凉,如千年不化的寒冰。 “怎么会这样?”她发出与白苏相同的疑问,早上她为他输入内息后,他的脉象明明已经平稳,怎会毫无预兆地再次发作? 手心握住他的腕脉,另一只手抵上他的胸口,将比早晨更为炽烈强劲的内息送入他体内。 “不可。”一截青衣窄袖突地伸来,重重按下她的手。 她抬眸,略带恼怒:“你做什么干扰我!” 邵煜霆无视她的怒气,仍旧坚定地按着她的手:“他久病成积,身体极度脆弱,现在根本无法承受过强的外力,你强行灌输如此烈性的真气,等于在促进他的死亡。” 一直与其较劲的手终于放弃抗拒,软软地垂下,自己的冲动,与病急乱投医有何区别?“不为他输入内息,他内体反噬的寒气也会让他立刻归西。” 邵煜霆黑眸沉沉,移开手,静声道:“由我来作为中间媒介,化去内息中的炽烈,转为温和,渡入他体内。” 她的表情僵了一下,以身化气,比直接输送内力的人还要耗费精气,他这样做,无疑是把两边的痛苦都集中在了自己一人身上!垂下眼,口吻淡漠的丢了一句:“不需要你来做好人。” 他突然俯身,再次用力按住她的手:“你不要任性。” 哈?任性?她竟然说自己任性?有些恼,“邵煜霆,你别自以为是,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你赶紧出去!” 她脸上的表情,似乎真的很厌烦也很不耐,邵煜霆却不在乎,目光仍灼灼地迫使她:“你没有拒绝的选择,不想让他死,就按照我说的做。” 云锦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几乎到了透明的地步,她知道,自己不尽快做抉择,那么等待云锦的,只会是死亡。 答应邵煜霆吧,反正对自己来说也没有任何损失。这是笔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交易,她何必犹豫不决呢? 心里在说着,答应吧答应吧,可嘴上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邵煜霆眸光渐深,眸底有火星般微弱却温暖的光芒闪动,他轻柔而坚定地握住轩辕梦的手,强行将她与云锦拉开,然后屈身静坐于两人之间。 “别犹豫了,你没得选择。” 没得选择这四个字,像一柄重锤狠狠击打在她的心房上。望着背对自己的宽阔脊背,一时间心神如颤,指尖落在他的青色衣衫上,呼吸也显得沉重起来。 “邵煜霆,你不必如此……”声音轻的像是要化在这夜色中,偏偏带着一分幽然的震颤,漂浮在空气中的每一个角落。 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清泠的声音,沉润如水:“既然是不得不为,就不要再为难了。” 不得不为?真的是不得不为吗?缓缓抬起的手,已经代她做了回答。 掌心抵在男子的背心上,感受着掌心下强力的心跳,这是与云锦完全不同的坚韧,就像挺拔苍劲的竹。 内息源源不断输入男子体内,一点点融合,过滤,化解,掌心下的肌肤,慢慢开始由滚烫变为冰冷,肌肉微微的颤抖,代表了这个化功过程的艰苦。 可她不能停,云锦命在旦夕,此刻停止输入内息,不但不能缓解他体内的反噬,反而会让那股寒气以更猛烈的形式爆发而出,一旦那股反制之力失控,就是神仙在世,也救不了云锦的性命。 黏腻的冷汗,沾湿了她的掌心,咬紧牙关,还剩最后一重,只要这一关突破,云锦的病情就可以稳定下来。 不知是害怕还是紧张,轩辕梦饱满而光洁的额头上,亦渗出涔涔薄汗,不用去看邵煜霆的表情,也知道他此刻必定痛苦难熬,房间里很静,连火烛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夜的浓郁铺陈开来,不觉静谧,反而锥心刺骨。 无数次想停下,又无数次逼自己继续,她讨厌这种挣扎痛苦的矛盾,更讨厌这种莫名其妙的伤感悲绝。 青衣下肌肤的温度冷凝如冰,就似他沉冷淡然的性子,这种以自身化解内息霸道烈性的方法,绝非一般人可以忍受,在强烈内息灌入,强行化去烈性的同时,被另一方源源不断吸收,体内气息凌乱相撞,疼痛不亚于五脏被生生撕裂。 不知他还能忍受多久,她连她的表情都看不到。忽然想到两年前在宛东,他一身是伤的回来,她为他包扎止血,用烈酒清洗狰狞翻卷的伤口,期间,他连哼都没哼一声。 不是不痛苦,而是他习惯了隐忍。 云锦体内的反噬之力终于被压制下去,危机的病情可以得到控制,轩辕梦长舒了口气,这痛苦如酷刑般的折磨,终于结束了。 撤掌,抹了把额上汗水。 “喂,好了。”面前的人静坐不动,双掌依旧抵在云锦的背心上,她拧了拧眉,这人难道以身化气化上瘾了?推了推他:“已经结束了,还赖在这里做什……” “咕咚”一声,后面的话还未说完,挺拔的人影,便在她轻推的动作下软倒下去,心,无端被抽紧。 “喂,你……你没事吧?”一个云锦已经够她受的了,这家伙可别再出事了!轻拍着邵煜霆的脸颊,满手湿冷,望着他惨白无色的面容,裹在心房外坚硬的壳,也在瞬间破裂。 天知道刚才的过程有多痛苦难耐,明明已经支撑不下去,明明可以不再承受无妄的痛苦,明明这一切都不是他的责任,为什么,还要默默的坚持? 痛而不言,伤而不哀,她真是恨透了他这种个性,比祁墨怀的大男子主义还要令人讨厌。 云锦的脉象已经趋于稳定,由邵煜霆化解的温厚内息,能暂时保住他的心脉,短时间内,那股反制之力应该不会发作。 将云锦平置于床榻,盖好薄被,轩辕梦弯身扛起昏迷过去的邵煜霆,推门而出。 刚一出门,就碰上了端着药碗的白苏,一抬头,白苏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发病昏迷的人不是云锦的吗?怎么变成邵煜霆了? “梦,这……是怎么回事?”白苏惊讶地看着她,险些端不住手里的药碗。 轩辕梦凑上去,看了眼他手里黑漆漆的药:“做什么的?” “补血益气的。” “哦,那刚好。”轩辕梦伸手端过白苏手里的药碗,扛着邵煜霆,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白苏好半天才回过神,连忙转身跟去:“梦,这药是给云锦的。” “没事,他现在用不上。” 白苏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好远,才指指她肩上的邵煜霆,困惑道:“他是怎么回事?” “用功过度。” “用功过度?”白苏不解:“他用什么功了?”一没病二没灾的,好端端咋会突然晕倒?白苏突然觉得,邵煜霆这家伙不能小瞧,闷嘴葫芦最可怕了,悄无声息地做了小湉儿的爹爹,又悄无声息地赢得了梦的好感。 谁能说他不是故意的?哼! 到了邵煜霆的房间,将他扔到榻上,捏住他的下颌,便将满满一碗汤药灌入他的口中。 云锦是病人,需要细心伺候,对这家伙就不需要那么温柔了吧。 灌入口中的汤药呛进了喉管,昏迷中的邵煜霆猛地惊醒,捂着胸口,一阵急促的咳呛。 见他咳得脸红脖子粗,轩辕梦居高临下地瞧着,突然觉得心情大好。 终于止了咳,邵煜霆缓缓抬眸,清泠幽深的目光,迎向正笑得欢的轩辕梦,“你没事,这就好。” 笑意陡然僵在脸上,心头某一处最柔软之地,被又狠又准的击中,久久难以平静。 ------题外话------ 你们让我觉得鸭梨山大啊,一开始都叫着虐云锦,那时候我就知道,只要我一开虐,你们绝对会说我是后妈。现在让我虐某邵,等我真虐时,你们又要说我是后妈,血瞳没虐吧,我敢打包票,我要是虐了,你们还得说我是后妈~_ 第138章 覆水难收 为了防止云锦病情再次复发,轩辕梦只能与他同宿一间房,以免出现突发状况,来不及施救。 注定又是一个失眠之夜,因为邵煜霆那简单的六个字。 她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心智冷硬的人,没有大多数女子的柔肠百结,多情善感,而邵煜霆是个不善言辞,又性格沉冷孤僻的人,可不知为什么,他对她说的话,总有一种直击心灵的力量,那种力道,让她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目光落至榻上的男子,他此刻睡得香甜,之前那可怕的青白已从温润清隽的脸上褪去。恍惚中,她竟依稀有种还是当年两情缱绻时的感觉。 两情缱卷……她不该用这个词,因为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哪有两情之说呢? 她曾是那么爱他,恨不得将性命也交付给他,那样的年月,虽然有些傻,却是快乐而幸福的。只是这种幸福,有种镜中花水月中的感觉,那么不真实,像一个遥远而美丽的梦,一旦消失,便如同枯萎的花朵,落入泥土,片叶不留。 深吸口气,走上前,将云锦置放在薄被外的手放进被中。 她不否认,再次相见,心底的确生出一丝隐约的缠绵留恋,毕竟这个人,是自己曾经爱过,付出过,拥抱过的男人。但她同时也明白,有些东西,就算留恋缠绵,也只能是美好的回忆。爱情就像一条单行道,只允许前进,不允许后退,她与他的圆满,早已成为曾经的风景,被遗留在人生的旅途之后,想要找回,是可能了。 就这样吧,他为了达到目的伤害她,利用她,算计她,她也可以为实现目标,而伤害他,利用他,算计他。 以前的情情爱爱,就当是做了一场梦,梦醒后,一切归零。 浅眠的她,在早晨清脆悦耳的鸟鸣声中醒来,从睡梦中初醒的她,似乎有些迟钝,半眯着眼环顾四周,发现房间有点陌生,呆了一呆,好半天后,才想起自己宿在了云锦的房间。 脖子好疼,睡这窄窄的美人榻到底没有睡宽敞的大床舒服。幽幽一叹,没得抱怨,这都是她自找的,非要跟轩辕慈争一口气,云锦的身体状况太差,如暴露在阳光下的冰雪,美则美矣,却是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预兆。 如果是轩辕慈,应该有办法救他吧。 盯着窗外柔和暖融的日光,轩辕梦陷入了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从神思游离中慢慢回神,目光随意朝床榻方向一瞥,惺忪的睡眼登时撑圆。 以为云锦还处于昏睡中,却没想到他早已醒来,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幽黑的瞳仁中划过一缕缕颤动的波纹,轻而浅,淡而暖。 她有些讪讪,虽然该尴尬的是偷窥她的那人,但不知为何,被他那眼光看着,她莫名感到窘迫。 下了榻,走到床边,探手握住他的腕脉,不再如昨日那般冰冷,脉象亦温和而沉稳。 松开手,转身朝屋外走去:“军寨里都是些粗人,不如宫里下人伺候得体贴,我让绵儿来为你盥洗梳妆,凤后暂且将就一下。” 凤后…… 听到这两个字,他温润澄净的眼眸内,蓦地划过一丝裂帛般的伤痛。 是否再也听不到她温柔缱绻地唤他姓名,也看不到她凝望自己时那深情缠绵的目光? 呵……他有什么好伤心难过的?这一切,不是他自找的吗? 怆然闭眼,此刻连温暖的阳光,都显得冰冷刺骨,绝望的寒意一点点漫上心头,一滴清泪,无声无息地滑过眼角,趁着雪白的肌肤,宛如晶莹的露水。 “公子。”细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他又是无声地苦笑,事到如今,她连看到自己都觉得是一种折磨吧。 侧过头,望着绵儿恭谨柔顺的脸庞,原本就苦涩的笑,更像是渗入了骨头,全身都苦得发痛:“她呢?” 明知不该问,却还是问了。 绵儿将手里盛满清水的铜盆放下,弯下身来,小心翼翼扶起云锦:“小姐的事,我从来不会多问。” 云锦点点头,没有再继续追问。 绞了温热的布巾,递到云锦手上,绵儿望着他孱弱憔悴的面容,终究忍不住,问道:“公子是否有难言的苦衷?” 云锦以面巾敷脸,绵儿看不到他的表情和眼神,只听到他不带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没有。” “公子不妨说出来,或许……说出来就没这么难受了。” 云锦手下的动作一顿,不过很快就恢复自然,他将面巾递还给绵儿:“能说出口的,就不算是苦衷了。” 这句话无疑于默认了他有苦衷的事实,可他脸上的笑,却是那么的淡然无谓,绵儿忍不住又道:“公子是个极聪慧睿智的人,我不相信,你会因为所谓的荣华富贵而出卖小姐。” 云锦垂着眼帘,声音清润,却依旧淡漠:“谁告诉你,我是因为荣华富贵才出卖她的?” 绵儿眉心一蹙,脱口反驳道:“因为公子根本不在乎荣华富贵。[..tw超多好看小说]” 云锦怔了怔,忽地笑了:“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在乎荣华富贵,正因如此,我的背叛,才不值得被原谅。” 他的笑,太苦涩,带着难以言喻的哀伤,绵儿犹豫了一下,在他面前站定:“公子活得太累了,为什么不试着把一切解释清楚?” 云锦忽地沉默,半晌后,他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绵儿:“你觉得,我该说什么?” 绵儿有些怔愣,他只是凭着自己的想法劝解云锦,让他把心里的苦楚全部说出来,却压根没考虑过,他到底该说什么。“听说公子的病,是因长时间服用冰灵芝造成的,公子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服用这种伤身的药物吗?” 云锦也被他问得一愣,有些话,不是不想说,而是说了也没用,摇摇头:“或许是为了赎罪,又或许是为了解脱,谁知道呢。” 绵儿突然变得有些激动:“在昊天时,将我掳走却不伤我性命的人,是公子派去的吧?” 眼波蓦地一跳,云锦目视前方,清淡的容颜,却不曾有半点改变:“是有如何,不是又如何。” 绵儿早察觉有异,但在这之前,他依然迷茫不解,可此时,脑中某些模糊不清的迷雾突然间散开,心中骤然透亮:“公子其实是想拖住小姐,避免她回京落入圈套,我猜得对吗?” 当年的一番苦心,被绵儿一字一句道出,云锦却没有半点欣然,只觉得疲惫不堪:“绵儿,水凉了。” 为什么不愿承认?为什么不肯说清楚?绵儿盯着眼前之人那清雅的面容,不知不觉,亦生出一丝憎恨。 若他与那个女子之间没有误会,想必她此刻应该是快乐而幸福了吧?她脸上的苍凉与落寞,如亘古不化的冰雪,再温热的阳光,也驱赶不走那晦涩的黯然,叫人为之心酸。 心里有气,却又知道,这种事情不是自己能够决定和改变的,手探入已经变凉的水中,刚想端着铜盆离开,却听身后传来云锦淡淡的问话,像是自言自语:“你觉得她……恨我吗?” 端着盆子,静立在原地,绵儿道:“我不知道,应该……不恨吧。” “我倒希望她是恨我的。”总比现在这样不咸不淡,不温不火要好。 绵儿并不知道轩辕梦曾发下的誓言,听云锦这么说,不免觉得奇怪:“为什么希望她恨你?”被自己深爱的人所憎恨,这是一件多么令人绝望的事。 云锦却不答,只反问:“你喜欢她吗?” 绵儿脸色乍然一红:“我……我对小姐只有敬慕之心。” “敬慕?”他摇摇头,低叹着道,“若真的只有敬慕,那便是你的福气,怕只怕……”后面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如轻风般消失在唇畔。 都是心思透彻的人,只字片语,便可明白对方话中深意。 绵儿端着铜盆的手微微一颤,故作平静:“公子别多想,我对小姐,真的只有敬慕。”除了敬慕,还能有什么呢?其他的,他不敢想,也不会想,如今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 绵儿离去,房内再次恢复宁静。 他抬手,缓缓摩挲脖颈间的玉佩,像是痴了一般,连轩辕梦站在他面前,都没有发觉。 看着他失神落魄的样子,轩辕梦心中不忍,深吸口气,上前握住他的手臂,他恍然一惊,抬目看着她:“梦,你……”唤出她的名字,只是出自本能,当意识到自己竟如此亲昵地唤她时,突地抿紧薄唇,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 轩辕梦假装没察觉他的失常,握紧他的手臂,将他从榻上扶起:“去吃点东西吧。” 他没有抗拒,静静随着她走出房门。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冷清,连一向多话的血瞳,也变得寡言少语起来。 越是安静,轩辕梦就越是容易走神,神思恍惚中,看到云锦因无力而掉落手中筷子,想也不想,立刻伸手,为他夹了几样小菜在碗中。 无心之举,立刻让饭桌上的气氛降至冰点。 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的手上,不,准确说,是停留在她为云锦夹菜的手上。 轩辕梦猝然回神,望着云锦碗里的小菜,自己也惊呆了。 天气炎热,让她的脑袋也搅成了一团浆糊,原本这样的情形下,她该装作一无所知,可她偏偏再次伸出手里的筷子,夹了一只小笼包,放在了白苏碗里,又分别夹了一块腊肉干和一只鸡蛋,在邵煜霆和血瞳的碗里。 她觉得,自己今天真的是失态了,而且还犯贱了。 当她秉着平等对待的思想,分别服务了另外三人后,云锦将碗往她面前一推,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她真想剁了自己那只犯贱的手!叫你贱,叫你没事找事! 可云锦已经自发自动把碗递过来了,她若假装没看见,反而给人一种刻意逃避的感觉,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给云锦夹菜。 收回手,一口米粥还未送进嘴里,便发现对面几人全都停下筷子,纷纷望着她,似乎也在等着她给夹菜。 张着嘴,看着眼前这诡异一幕,脊背划过一丝冷意。 白苏闹闹脾气也就算了,血瞳跟邵煜霆凑什么热闹。 不想去证实,也懒得去证实,和之前一样,一人一个鸡蛋,一人一片腊肉,神态自若,动作流畅。 做完这一切后,便神色自如地低下头喝粥,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这是她吃的最诡异的一次早餐,饭桌上人人各怀心思,气氛既紧张又融洽,说不说的奇怪。 云锦身体虚弱,说不上什么时候会发病,所以她必须片刻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以防万一。 她最讨厌寂寞和空虚,就算只有自己一个人时,她也会想法设法找些事情来做,不让自己有太多空闲的时间。可此时与云锦在一起,她却沉默了,不是刻意不说话,而是无话可说。 两年后再次重逢,原本该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事,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就连没话找话都做不到。 他半躺在她平日常坐的躺椅上,清晨暖融的阳光沐浴在他周身,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琉璃光彩,苍白的肌肤在光晕下泛着淡淡的粉红,使他看上去不再如之前那般透明易碎。 轩辕梦站在梨树下,仰望头顶一颗颗青色的果子,琢磨着或许再过半个月,就可以摘下来吃了。 周围很静,偶尔有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傻傻站着,也不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为什么不看我?”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问的如此坦荡,她也不好刻意装傻,转过身,看着他:“我没有不敢看你。” 他也不拆穿她,只道:“你走过来一点好吗?” 她微愕,不过还是按照他所说,走到他身边,“有话要对我说吗?” 他却沉默,只仰头静静看着她。他的目光寂寥而忧伤,日光落入他的眸中,氤氲出一层浅色的迷雾,让人看不真切:“既然决定忘记我,多看我几眼,又有何妨?” 她不语,因为这不是她能回答的问题。 幸好,他不再追问,只半眯着眼,看向前方的梨树:“其实我很满足,哪怕明日就会离开人世。其实在这之前,我根本没想到,老天竟会如此厚待于我。”原本的心愿,是再见她一面,而如今,却有了这许多朝夕相处的机会,他焉能不满足? 轩辕梦转眸看先他,视线落在他消瘦的侧颜上。他说厚待,一个生命垂危,随侍会被病痛带走生命的人,竟然会说老天爷厚待他,他的快乐和满足,就仅剩于此了吗? “你的病……也不是完全不能医治。”她没说谎,这是白苏告诉她的,虽然他能健康活下去的概率非常小。 闻言,他脸上并未有任何特殊的表情,既不沮丧,也不欢喜,淡淡的,柔柔的,“能不能医治,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时此刻,她在他的身边。 她再次无言,看着他平静的面容,眼底划过一丝怆然,却很快被她掩盖。 他突然抬头,伸出细瘦的手腕,扯了扯她的衣袖:“我冷。” 冷?轩辕梦第一反应就是回房取狐皮大氅,步子还未迈开,就听他略带祈求的声音响起:“不能抱一下我吗?” 心头蓦地重重一跳,她不可置信地回头望他,却发现他眼中没有一丝玩笑的迹象,认真且执着。 “好吗?”他再次出声,脸上蕴着笑意,却更显悲凉。 她终究抵不过心软,弯下身来,将他纳入怀中。 这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拥抱,却夹杂了太多的怆然与哀伤,她不自觉收紧双臂,似是想要抓住他随时都会消逝的生命。 他反手拥住她,心满意足地笑:“真好,老天爷待我……真的不薄。” 她喉口发涩,挤出一句:“忘了吧,所有的爱恨情仇,一并忘了。” “爱恨情仇?”他轻舒口气,更加环紧了她:“上了奈何桥,不想忘也要忘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忘不忘,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身子一颤,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有些事一错再错,便没有挽回的机会了。”他的声音很淡,却凝着苦痛,转瞬,他又笑了起来,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你什么时候送我回去?” 没想到他会主动问起这件事,她多少有些错愕:“你想回去吗?” 诚实摇首:“不想。” 既然不想,又何必问?她还是看不懂他。 “只要祁锦禹没事,我就送你回去。” “不可以。”他立刻出声反对,“你送我回去,祁锦禹就只能死。” “那还有什么办法?”她略略将他推开一些,他却像是有些害怕般,攥紧了她的袖口,“总不能扣押你一辈子?” 他垂下眼,唇角牵了牵,轩辕梦不确定他是否在笑:“收留他,给他一个安心去处。” 收留他?同样的请求,祁锦禹自己也说过,可她……拒绝了。 “我不认为他留在我身边,对他来说会是件好事。”当初她能利用他,难保以后不会。 “或许吧。”云锦淡淡说着,手指却依旧紧攥她的衣袖:“但对于他来说,这是最好的结局。”在道出最后那句话时,他眼底有依稀的艳羡闪过,不管外人看来是好是坏,只要自己认为是对的,那便是最好的归宿。 可惜,他一辈子,也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松开手,他像是累极了,朝椅背上仰去,脸上的红润消失,又是一片令人心悸的苍白:“用我来威胁轩辕慈,只要我还在你手里,她便会有所顾忌,等确定祁锦禹平安无事,再……将我送回。” 她默默听着,不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步步为营,将所有可能的结果一一分析清楚,趋利避害,若不是他憔悴的病容,此刻的他,倒真有点当初惊采绝艳之感。 心底喟叹一声,别开眼,不敢再看他如冰雪消融般的容颜,“我知道。” “还有,你羽翼未丰之前,不要再与她正面冲突。” “嗯,我明白。” “月影山庄那边,你暂时无需操心,武林大会即将开始,殷俐珠忙于争夺盟主之位,无暇顾及其他,你最该防备的,是宛东那边,如我猜得不错,轩辕慈打算与宛东女帝联手。”他说得多了,呼吸开始变得不稳,急嗽两声,继续道:“虽然昊天也有意拉拢宛东,但种种迹象表明,宛东女帝,似乎并不想与昊天联手,你……万事小心。” “别说了。”他面色越发苍白,气息越发不稳,轩辕梦忍不住急声打断他。 他摇摇头,还想开口说什么,眉心却剧烈一跳,有种不堪重负的痛苦,轩辕梦的心也随着他眉目的跳动而一同颤抖,“你怎么样……” 担忧的话还未问出口,就见他往前一倾,口中呕出鲜血,殷红点点,落在他霜白的衣衫上,如腊月盛放在枝头的梅花。 纤细的手臂无力垂下,如同一朵骤然凋零的花。 她怔住,片刻的惊骇后,猛地扯过他的身体,掌心抵在他的后背,源源不断输入真气。 白苏说得对,他已到了油尽灯枯之时,这副惨败的身躯,还能支撑多久? 不知轩辕慈平日拿什么为他续命,在被自己带到这里之前,他身体虽弱,但精神尚佳,才短短几日,他就像失去养分的花朵,凋零如斯。 真的不能再拖了,她必须尽快将他送回到轩辕慈身边,或许,有她的悉心照料,云锦还可多享受几年无忧无虑的生活。 无忧……无虑…… 她惨然一笑,望着怀中之人,下了一个决心。 …… “什么?忘忧蛊?”白苏听她向自己索要忘忧蛊,不由得一脸惊愕。 “别那么惊讶好不好。”她睨了眼白苏,转脸去看远处风景,尽量心平气静:“两只忘忧蛊,不难吧?” 白苏一脸古怪看着她:“你要那东西做什么?” “有用呗。” “有用?”他绕到她面前,扳住她的脸,细细观摩:“你不告诉我实话,我就不给你。” 白苏已经不像以前那么好敷衍了,轩辕梦无奈,只好实话实说:“一只给自己,一只给云锦。” 虽然早就猜到,但亲耳听她说还是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你干嘛还要这样做!” “好?哪里好?”本来已经快要忘记的人,突然闯进自己的生活,把她的心再次搅得一团乱,这叫好?不过,幸亏自己还没完全昏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与云锦之间的恩恩怨怨,必须要有个了结。 如此,对他,对自己,都是最好不过的选择。 白苏纠结道:“我看他并不像是那种未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或许你们之间,真的有误会呢?” “结束了,一切早已结束……”她长长的叹息着:“不管有没有误会,我们之间,都是不可能的。” “为什么不可能?”对她所说,白苏无法理解。 伸手摘下窗台上一株开得正艳的月季,却被尖利的刺扎破了指尖,“覆水难收。” “覆水难收?”这算什么理由。 望着指尖上沁出的殷红血珠,轩辕梦轻声重复:“是的,覆水难收……” 白苏这才注意到她的指尖被月季扎伤,心疼道:“怎么这么不小心,月季有刺你不知道吗?” 转眸看向手边的月季花,她有些怔松。 月季有刺,她怎会不知?可即便知道,却还是被利刺扎伤了手,这世上的很多事,不是知道明白就能避免的。 明知情会伤人,却还是义无反顾。 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傻。 “苏苏,到底给不给我忘忧蛊?”回过神来,不忘正事。 白苏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时半刻,我找不来。” 知道他在敷衍自己,轩辕梦勾了勾唇,将他拉到身边,“好苏苏,我知道这点小事一定难不倒你,我给你五天时间,够充足了吧?” “忘忧蛊不是那么好找的。”白苏打算能拖多久就拖多久,也许过段时间她就改变主意了。 “苏苏。”轩辕梦故意摆出可怜的姿态,将自己的脑袋靠在他肩上,手指拽着他腰上的流苏:“你是我的男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能不知道吗?做这个决定并未我一时冲动,而是思量许久,其实你也明白,我说的办法,是最合适也是最圆满的,他现在是皇帝的夫,而我身边亦有你们,自当初我在宫中遭遇狙杀,身败名裂后逃出京城,我与他之间便缘分已尽。这个男人,我要不起,也不想再要,与其两个人都痛苦,不如彻底忘记,你说对吗?” 不可否认,她三言两语便能让他心生动摇,“你真的下定决定了吗?” 点头,毫不犹豫:“是的。” 白苏扯过她把玩自己腰带的手,牢牢握在掌心:“但愿你不会后悔。” 轩辕梦抬首,故意在他脖颈间吹了口气:“你什么时候见我后悔过?” 暖暖的气息在敏感的肌肤上瘙痒,他脸颊微红,握着她的手紧了紧:“也是,到时候你忘了他,想后悔也没得后悔。” 轩辕梦本想继续逗他,忽地想起一事,问:“苏苏,忘忧蛊一旦服下,是不是这辈子都不会再记忆前尘往事?” 白苏略一沉吟,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忘忧蛊虽然能让人忘记忧愁,但也不是绝对的,孟安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 轩辕梦眉头一拧,提起孟安,心头的火苗就直往上冒:“要怎样,才能让服下忘忧蛊的人记起前事?” “服下忘忧蛊之人,若有强烈的心愿没有实现,又或者,对前尘旧事还有放不下的执念,便可用外力刺激,但强行挖掘心底不愿示人的伤疤,这个过程非常痛苦。” 轩辕梦直起身子,若有所思:“如此说来,孟安应该有一个愿望还没实现……”而轩辕慈,正是可以帮他实现愿望的人。 “梦,我怕你……”白苏咬着唇,眼中露出惶恐和害怕,“怕你也会经历那种非人的痛苦。” “我对云锦有没有放不下的执念,你怕什么。”她满不在乎道。 白苏却不能乐观:“世事难料,也许你根本就没看清自己的心。” “好啦好啦。”自打两人见面之日起,白苏就喜欢顾虑这顾虑那,看着是沉稳了许多,却不免有种杞人忧天之感。她既然已经下了决心,就把该发生的所有后事全想清楚了,包括后悔。她一直觉得自己特别理智,甚至有些理智过头,现在才发现,这不是理智,而是淡定,或许在经历了那样一场惨烈变故后,她对生死,已经看得淡了。 “梦,你是嫌我烦人吗?”白苏脸色不悦,别扭道。 她忘了,白苏现在不但喜欢杞人忧天,心思也比以前更敏感了,伸手一揽,手指快速探向他腰间,仅一眨眼,腰带松动,薄薄春衫微敞,露出无限风情。 “这样呢?算不算嫌你烦人?”她眼尾微挑,酥媚入骨,素手轻抚他赤裸的胸膛,笑得明艳动人。 白苏脸颊酡红,想拢住衣襟,最终却任由她放肆深入,清魅秀丽的容颜,如一朵绽放的雪莲,纯澈而绝美,令人见之忘俗。 属于他的纯净终于回归,褪去污浊的雪莲,更加美丽动人,清灵剔透。 她一直都相信,在白苏的内心深处,藏着不为人知的善良,正是这份善良,才会让他显得与众不同。所有的黑暗,所有的迷惘,在明媚的日光下,都会消失无踪,这个即便遭人伤害依然以德报怨的男子,永远都是她心底的明月光,纤毫不染,为她照亮心底最黑暗阴郁的角落。 “苏苏。”她亲吻他如樱的唇瓣,齿间呢喃。 他激烈喘息,醉眼迷蒙:“什么?” 她微微一笑,手指摩挲他微凉的耳根,加深了这个吻:“幸好,你是这样善良……” 她的声音很轻,沉醉于如火激情中的白苏听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抱紧她,让彼此肌肤相贴。 “幸好,我遇见了你。” 第139章 斩断情缘 五天时间,对白苏来说绰绰有余。(..tw好看的小说) 他既然答应了她,就不会再故意拖延。望着手里两只小小的瓷瓶,轩辕梦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就这样小小的一个东西,就可以令人忘记所有忧愁,不管是伤心的,绝望的,寂寥的,所有的烦恼,通通都可消失不见。 可忘记这些,真的就会快乐吗? 答案是否定的,但是,就算不快乐,起码也不会悲痛,就这一点,哪怕忘忧蛊有千千万的坏处,她也认为是极好的。 云锦的身子一天比一天差,她每日都要寸步不离地陪着他,稍有不慎,他就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轩辕梦决定再次差人下山打听情况,还没等她行动,便有人来报:“姑娘,朝廷派人送信来了。” 朝廷?那就只能是轩辕慈了。 来到议事厅,静立在厅内的男子转过身,客气地微笑道:“九妹,别来无恙。” 轩辕梦惊讶,原以为轩辕慈只会随便派个人上山,没想到,前来送信的,竟然是七皇子。 “原来是七殿下。”她亦客套微笑,脸上没有多余表情。 七皇子细细打量她,两年时间,她除了比以前更骄狂傲世外,几乎没有什么变化,反观轩辕慈,虽然坐上了所有人梦寐以求的高位,但从前身负的那些野心豪气,皆已被消磨殆尽,身未老,心已倦。 轩辕梦也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已嫁为人夫的七皇子,当初两人在小年宴上的对话,她还记忆犹新,能说出那番言论之人,必不简单,就算没有过人之处,也不会落于俗套。这样的人,原本该有自己闪光点,可惜,却投靠了轩辕慈。 “给七殿下上茶。”在椅子上坐下,轩辕梦向左右吩咐道。 “不必了。”七皇子出声打断,“我只是来传话的,话说完就走。” 轩辕梦也不假意挽留,直接道:“那说吧,我听着呢。” “明日我们会将祁锦禹送归,也请你准备好,将凤后礼还皇上。” 轩辕梦手指点着桌面,漫不经心道:“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你的皇上,别耍花样,我是无所谓,就怕她玩不起。” 七皇子眸光一跳,斟酌片刻,忽地道:“你真打算将云锦送回?” 这话不客套了,语气还有些激进,她抬头,纳闷道:“难道我之前说的话都是放屁?” 七皇子嘴角一抽,两年不见,这位九妹是越来越不拘小节了:“我以为,你会趁此将云锦留下。” 轩辕梦忽地笑了,“这是你的想法,还是轩辕慈的想法?” 七皇子看着他,也不避讳:“是我的想法,我认为,云锦既然已经回到你身边,你就该好好照顾他。” 轩辕梦嘴角的笑意忍不住拉大,他凭什么认为自己对云锦依然旧情未了,“实话告诉你,我根本就不在乎他,将他掳来,也是为了给轩辕慈一个警告。”见七皇子微蹙眉心,眼中有不信的情绪化过,她语调更是平缓淡漠:“凤后的身子似乎不怎么康健,这么一个随时会归西的药罐子,我压根不稀罕,你的皇上喜欢,我就还给她,也就只有轩辕慈把他当个宝。” 七皇子一脸不可置信:“你……你竟然这么对他!” “我这么对他怎么了?”轩辕梦脸色骤然沉冷,抬目看向七皇子,肩上的箭伤虽然已经愈合,但疼痛却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弭:“在我轩辕梦的人生字典里,只有朋友和敌人两种概念,你和云锦都是伤害过我,出卖过我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原谅。” 七皇子神色复杂,眉心蹙得更紧:“你的确应该恨我,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我绝不会辩驳一句,但云锦……”他深吸口气,似乎在说与不说中做着挣扎:“这两年来,我看着他没日没夜地忏悔,看着他不停地折磨自己,你以为他做了凤后,就过得心满意足吗?他根本活得不像个人。” 轩辕梦想到云锦孱弱的身体,想到他长时间服用冰灵芝的事实,心头如绞,却还是冷漠道:“这是他的事。”见七皇子还想说什么,她又笑着补充道:“等送他回去,他就不会再这样了。” 见她态度如此,七皇子知道,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于是不再多言。 “话已带到,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他转过身,大步朝议事厅外走去,走到门前,正欲抬脚跨过门槛,终是忍不住,快速而小声的说了句:“一切都是轩辕慈的阴谋,与云锦无关。” 他的声音虽然小,语速虽然快,但轩辕梦还是听清楚了。 呆呆坐在椅子上,脑中一片纷繁杂乱。 云锦,云锦……这个定格在脑海中,镌刻在心田上的名字,终于到了要彻底放手的时候了。 她不悔,绝对不悔! 可为什么,在一遍遍坚定地说着不悔的时候,心却这么痛,痛得像是要裂开一样。 目光不由得落在掌心上,两只袖珍瓷瓶,代表了彻底的恩断义绝,当真衬了那句话――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tw超多好看小说] 这是最后一天的相处,轩辕梦心里清楚,云锦心里更清楚。 晚饭过后,轩辕梦陪他回房,大概是觉得,反正今日过后,两人之间就不再有任何关系,她对他的态度,变得自然亲切许多。 第一次,她认真问起他的病情:“在这之前,轩辕慈用什么方法为你压制寒气?” 他静静坐在桌前,捧着一杯热茶:“天山灵芝。” 虽然知道轩辕慈为了云锦可以不惜一切,但听到天山灵芝时,还是不免感到震惊。 “传说中上千年才长成的天山灵芝?” 云锦抿了口茶,点头:“是。” 轩辕梦觑着他的神色,清淡如水,似乎一点也不觉得那灵芝有多名贵。果然是当惯了凤后,不知民间疾苦:“有那灵药为你续命,你的病,应该还有救。” 依然波澜不兴,云锦两手包裹着茶杯,用滚烫的茶水温暖掌心:“能活一天是一天,我并不觉得遗憾。” 听他这么说,轩辕梦心里顿时又开始难受,走到他面对坐下:“我送你回去,轩辕慈一定会尽全力救治你,她是皇帝,要什么有什么,你的绝对病能治好。” 他望着茶杯中自己的倒影,眉宇拧起,又渐渐舒展开:“你不用安慰我。” 她一时语塞,以云锦的聪慧睿智,她不论说什么做什么,在他眼里,都与跳梁小丑无异。 沉默半晌,决定转移话题,“想下棋吗?” 云锦诧异抬头:“你跟我?” 她讪讪一笑,自己哪会下棋,那种附庸风雅的东西不适合她:“可惜祁墨怀回昊天了,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他棋艺精湛,我这种半吊子,你也看不上眼。” “你从来没有陪我下过棋。”他依然垂目看着手中的茶杯,淡淡道出一句,没有指责,没有幽怨,却听得人一阵心酸。 抬目,望着对面的人,发现他脸色虽依然苍白,神色疲倦,却不似几天那般形容枯槁,目光也不再空洞无神,眼前的他,突然和记忆中的他重合,想起从前安逸温馨的日子,心头重重一叹。 取过棋盘,剔亮灯芯,这是她唯一一次陪他下棋,也是最后一次。 捏起一枚黑子,率先落下,因为是仅有的一次,所以她很认真。 同样,云锦也很认真,一盘棋下来,他将她杀的片甲不留,放眼望去,棋盘上黑子寥寥无几,只剩大片的白子。 从第一次见面起,她就知道,他并非如表面那般温和无害,他这样的人,在朝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在野可一手遮天,独步江湖,她束缚了他,同样,轩辕慈也束缚了他。 祁墨怀尚有一展抱负的机会和空间,他呢?当真甘心一辈子作他人禁脔,一腔才华就此埋没? 目光紧盯棋盘局势,他节节逼近,以横扫之势掌控全局,这是他一贯的作风,喜好掌握主动,当初两人对决,通常以她的败绩来作为结束。 他的心很宽广,无奈却施展不开,唯有黯然神伤。 面对这样的他,她突然不想再用怜悯之心对待,同情是给予弱者的施舍,云锦,并非弱者。 既然要斩断情缘,又何须再手下留情?她将一枚捏得发烫的棋子,落于一片白子中央,黑色的棋子,在一片白子中显得极为扎眼,云锦正欲落子,神色却蓦地一变,定定看着棋盘,眼中写满惊诧和难以置信。 一子定乾坤。 轩辕梦已呈败象,看似回天乏力,却仅用一颗棋子,就挽回败局。 瞬间,棋盘上的局势,天翻地覆。 指尖夹着白子,云锦望着棋局,眼神有些飘忽,良久后,澹然一笑,将手里的黑白子丢回棋盒:“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轩辕梦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她竟然……就这样赢了云锦?注目于棋盘上的棋局,忽然发现,正是因为自己心无旁骛,不怕落败,一心一意只专注于棋局变化,所以才会反败为胜。 听到云锦的赞叹,她展颜一笑,轻快道:“或许这就是人生,当你以为走投无路的时候,只要坚持,就会看到一条明亮的康庄大道。” 云锦将棋盘上的棋子一颗颗捡起,放回棋盒:“你说得对,但不是每个人,都能坚持到柳暗花明那一日的。” 他语气平平,神色淡淡,声音亦温和无波,明知他是无心之说,可轩辕梦偏偏要往某些事上想:“只要坚持,就有希望。” “如果我坚持,会有希望吗?”他无意识拨拉着盒中棋子,听着玉石棋子触碰时发出的清脆“劈啪”声。 轩辕梦想也不想,脱口道:“会。”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吗?”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抬眸望向她。 他眼神沉幽,映着烛光,似包含了千言万语,却又无可诉说,她心弦一颤,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忘了我曾说过的话吗?” 他眼神骤然一黯,连明亮的烛火都照不亮:“记得。” “既然记得,又何须再问?” “我知道……”他闭了闭眼:“覆水难收。”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轩辕梦起身,将棋盘和棋盒收起,一局棋,便以耗尽了她所有心力。 这个男人,总有办法搅乱她的心神。 “云锦,我说过,我不会恨你,但也不会再爱你,我们之间,从我被废黜,冠上弑君谋逆之罪起,就已经结束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他不睁眼,只有蝶翼般的长睫在不住轻颤:“真想忘了这一切。” 她探手,握住他微凉的腕脉:“你真这么想?” “忘了这一切,我就不会再痛苦,不是吗?” 握住他腕脉的手无端一紧:“明日我就会送你回行宫,至于我们之间……”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苦笑声:“就此再无瓜葛。” 他终于睁眼,眼神已恢复平静:“你要彻底斩断我们之间的羁绊吗?” “是的。” “如何斩法?” “你应该听说过忘忧蛊吧?” 话落,云锦好不容易维持的淡然自若,仿佛突然龟裂的琉璃,他猛地起身,却因身体虚弱的原因跌回椅子:“你……你要用忘忧蛊?” 不就是一个忘忧蛊吗?白苏惊讶,他也惊讶,只有她最沉着淡定:“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虽不恨你,却也不想再记得你。” 瞬间,仅有的血色从他脸上褪去,脸色白得像鬼,轩辕梦神经立马紧绷,生怕他再次毫无预兆地昏过去。 可片刻后,他便恢复如常:“好,如此……甚好。” 他说好未必真觉得好,除了血瞳说话比较直白外,其他人包括她自己,都不怎么坦荡真诚。“早点休息吧,明天轩辕慈会派人来接你。”说完,转身朝屏风后的美人榻走去。 一夜无眠,听着屏风后的动静,云锦似乎也在辗转反侧。 她与他走到今天这步,已是必然,不管谁对谁错,这场孽缘,马上便会结束。 清晨天色灰蒙,乌云压顶,无形中,给人一种沉重之感。 轩辕梦早早来到议事厅,桌面上,放着两只茶盏。 轩辕慈的人已经在山脚下等待,她按照云锦所说,命人先将祁锦禹接回山上,轩辕慈虽百般推拒,但听了传话之人带去的威胁,只好做出让步。 不可否认,无论何时,云锦的心机,永远无人可及。 “挑一杯吧。”她看着桌上的两只茶盏,向对面一身霜白的男子道。 其实,挑与不挑根本没有区别,两杯茶中,都被她放入了忘忧蛊,让他先挑,只是为了亲眼看他喝下,毫无理由的固执,自己也不知是怎么回事。 他走上前,随手拿起一杯,“不如一起?” 一起?她挑挑眉,也伸手端起剩下的那杯:“既是离别,应以酒相送,但碍于你身体虚弱,就以茶代酒吧。” 他笑笑,脸上看不出难过的表情,抬手举起茶杯,“我有一个请求。” “什么?” “你说以茶代酒,那么,不妨将这作为一次鸳鸯合卺酒,你意下如何?” 鸳鸯合卺酒?他在说什么?“你是凤后。” “我不承认。” “你是轩辕慈的夫。” “我没与她拜过天地。” “你……” “不可以吗?”他缓缓放下手,目中一片坚决:“若你不愿,这杯茶,我不会喝的。” 头疼,他向来拿捏得准自己的软肋,这一次,依然不例外。 外面已经开始有人催促,轩辕梦心一横,点头:“好。” 朝前走了两步,云锦抬起手,动作优雅高华,一举一动,皆给人荣宠不惊的惊艳。 望着他,胸口骤然闷痛,却还是扬起淡淡的微笑:“你会忘了我吧?” 他绕过她的臂弯,霜色的白和艳丽的红交缠在一起,暧昧中,带着隐隐的惨烈味道:“是的。” 心里虽然很痛,她却还是绽开了舒心的笑,忘了就好,她也会忘了他,从前的一切,将彻底抹去。 “为什么不喝?” 他道:“鸳鸯合卺酒是要一起喝的。” 她无奈失笑,点点头,举杯就饮,余光中,看到对面的男子,也抬起手,将茶盏送到唇边。 苦,从来没有喝过这么苦的茶,苦涩的味道,从舌尖一直蔓延到心底,狠狠地融入呼吸。 放下茶盏,一瞬间有种脱力的感觉。 这一次,是真的彻底不再有任何牵绊了。 曾说过,此生此世,她的生命力,永远不会有云锦这个人。努力地忘记,拼命地忘记,直到后来,以为自己真的忘记了,可事实上,却只是自欺欺人而已,现在,她才算是真正做到。 霜白的袖口话落,他脸上是死寂的平静,外面的催促声越来越急,大概是轩辕慈以为她出尔反尔,所以耐不住性子了吧。 转头,不再多看云锦一眼,对左右吩咐:“送他下山。” 云锦微微一笑,只深深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跟随在两名卫兵身后,缓步朝屋外走去。 从今以后,他就真的只剩思念的权利了。 虽然她给了他脱离痛苦的机会,但他宁愿保留着这份痛,即便生命在不停凋谢,绝望似扑火的飞蛾,但这份惨烈,也依然能够化做破茧成蝶的喜悦。 对不起,我答应过会忘了你,但我却没答应我自己。 一阵粘稠闷热的风吹过,扬起半湿的衣袖,茶渍将霜白染出一片半旧的暗黄。他捏了捏掌心,抬起头,云淡风轻地朝前走去,身后雨落成霜,将那不明显的暗黄,氤氲在了一片潮湿的凉意中,再也无迹可寻…… 几日不见,祁锦禹瘦了整整一圈,精神也不怎么好,但当看到她的那一瞬,黯然无光的眸像是被焰火点亮的夜空,带着令人心悸的色彩。 她靠在白苏肩头,别过脸去,这个时候,她并不想见他。 “觉得怎么样?”白苏垂首,柔声问道。 她点点头,捂住心口:“还好。” “你……”白苏揽住她的肩,目光在被人搀扶远去的祁锦禹面上一扫,沉沉一叹:“既然痛苦,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她将脸颊靠在他的胸膛上,第一次,她需要他的安慰,“正因为痛苦,所以才要忘记……”不知不觉,一滴泪,自眼角滑落,她微一侧首,泪水立刻氤氲了白苏胸前的衣衫:“忘忧蛊是不是马上就要发作了?” 突然说不出话来,他只静静揽着她,轻轻颔首。 “苏苏,我就要忘了他,彻彻底底地忘记,从今以后,我的生命力,再也没有云锦这个人。”明明不想落泪的,却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你说,我是不是太残忍了?” 白苏神色哀戚,却还是强迫自己挤出完美温柔的微笑:“这不是你的错。” “不。”她摇头,手指紧紧拽着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可我不得不这样做,苏苏,你不晓得,我在饮下忘忧蛊的时候有多绝望,你也不知道,我在将匕首刺进祁墨怀心口的时候有多心痛,虽然这一切都并非我所愿,但如果我不这么做,云锦会死,祁墨怀也会死,有时候我真的宁愿自己是个负心凉薄之人,这样就不会为难,不会心疼,更不会肝肠寸断。苏苏……”她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哽咽道:“我这里好痛,痛得想要裂开一样,为什么要有这么多不圆满,为什么呢……” 白苏什么都做不了,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安慰她,只能更加用力的揽紧她,“别想了,什么都别想了。” 她颤抖着双肩,竭力想将自己藏匿于他的怀抱中:“苏苏,其实我根本不想忘,可我不想忘,却还是选择忘了。” “既然已经选择忘记,那就让一切顺其自然吧。” 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似乎是忘忧蛊开始发作:“你说得对,既然已经选择忘记,那就接受现实,只是我……呵,这不完美的人生啊。” 轻声的呢喃,最终彻底消失,她静静靠在他的怀里,双目紧闭,脸上挂着残泪。 在他的印象中,她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仿佛天大的事也难不倒她,只要有她在,一切便可高枕无忧。 习惯了她的呵护,习惯了她的坚强,习惯了她的乐观,却忘记了,她也是一个人,一个普通的女人。再强大的心,也会有脆弱的时候,更何况,她背负了那么多的责任,如果他是她,怕是早就崩溃了吧。 “梦。”他轻轻抚着她的脸颊,为她拭去颊边的残泪:“既然累了,那就睡吧,醒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 轩辕梦睡了一天一夜,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饥饿无比。 晃晃脑袋,望着黑漆漆的房间,一股莫名的空落感袭上心头,冥思片刻,却不明白这种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下了地,点燃了火烛,正想出声唤人,房门忽然被人推开,食物的香气立刻引得她馋虫大动:“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她嘻嘻一笑,搓着手,自觉地坐在桌边,看着白苏将丰盛的食物一一端到桌上。 从进门起,白苏就在仔细观察她的神情,待将所有菜肴端至桌面,看到她满眼的蠢蠢欲动,这才松了口气。 昨天的事,她应该已经忘了。 这对她来说,究竟是好,还是坏呢? “苏苏。”她也不客气,直接拿起筷子狼吞虎咽:“有些事我怎么记不起来了?” 白苏不动声色,“怎么可能。” 轩辕梦一边咬着鸡腿,一边努力回忆:“嗯,就是……我睡下之前的事……也不对,我隐隐约约记得,昨天好像把祁锦禹接到山上来了。”她啃着手里的鸡腿,越想越奇怪:“我怎么会把他接到山上来?哦,对了对了,他被轩辕慈一刀刺伤,差点没命,可问题是……轩辕慈恨我恨得要命,怎么会无缘无故把她的贵君给我送来呢?”越想越乱,有些事明明就在脑子里晃啊晃的,可她就是想不起来。 见她一脸纠结,白苏连忙安抚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反正也不是要紧的事。” 她一向很看得开,听白苏这么说,于是点点头:“行,不想了。”就像白苏说的,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啃了两口鸡腿,她忽然想到什么:“祁锦禹呢?” “我将他安排在客房了。” 点点头,轩辕梦从身后的矮柜上拽过一张雪白的帕子,擦了擦手:“等会儿你让他来见我。” 白苏看着她啃了一半的鸡腿:“不吃了?” “嗯。”虽然很饿,却不是很有胃口。 收拾了杯盘碗筷,白苏临出门前,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结果看到她正站在榻前,望着矮柜上的某物发呆。 心头一跳,几步走回去,探头朝矮柜上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轩辕梦正在看的,竟是一枚莹润雪白,中央殷红一点的玉佩! 这玉佩…… 来不及多想,上前一步,伸手欲夺,轩辕梦却按住他的手:“这玉佩挺好看的,你喜欢?” 白苏呐呐:“我……我不是很喜欢,但……” 她突然笑了,拿起玉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我很喜欢。” 白苏一抖,碗筷差点脱手:“梦,这玉佩很一般,你要是喜欢,我改明儿给你买个更好的。” “不,我就喜欢这枚。”无来由的感觉,仿佛与生俱来,有点像是一见钟情。 白苏生怕说得多,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只能先不去管那玉佩,“不是要见祁锦禹吗?我这就帮你去找他。” 注意力被成功引开,轩辕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凝重:“去吧,我……在外面等他。” 唉,祁锦禹,这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事…… 目送白苏离去,她缓缓抚上颈项的玉佩。 总觉得忘了些什么,到底忘了什么呢? 算了,不想了,反正想了也是白想。 推门而出,昨日好像下过一场雨,夜晚的空气清新而凉爽。缓步踱到山道边,隔着木制围栏,眯起眼朝山下望去,从这里看去,可以将镇子上的万家灯火尽收眼底,不错的感觉。 站了一阵,身后忽地传来轻微而迟缓的脚步声,她知道是祁锦禹。 顺手摘了一把月季,一边除刺,一边转身:“感觉怎么样?” 祁锦禹远远地就看见了她,那背影清雅孤傲,却又说不出的英姿飒然,生怕面对的,是她一贯的尖锐冷漠,却没想到,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竟是带着柔和微笑道出的。 他有些怔愣,夜晚的山风,吹得宽大的袍子哗啦啦作响,胸口细密地泛着疼,他却兀自忍着。 轩辕梦走到他身旁,将剔除利刺的花束递给他:“送你的。” 他像是不会说话了一般,木然接过花束,眼中迅速弥漫一层雾气。 轩辕梦笑意不变,轻拍了拍他的肩,转过身,再次面对山下的点点灯火,“道歉的话,我也不想再说了,事已至此,我说再多的对不起,也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 他望着手里的花束,也往前走了两步,与她并排而立。 或许是她温柔的语气,和婉的眼神,让他有了敢于与她比肩的勇气。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手指摩挲过花束的茎叶,惊讶于她竟将利刺挑的干干净净:“你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那样也算救了他一命?忽然发现,这世上容易满足的人太多了,只有她最贪心。 她转头看着他:“我给你两种选择。” 他不语,只看着山下,默默聆听。 “一是留在我身边,为我做事。当然,你跟着我,不见得会比跟着轩辕慈强多少,一切都由你自己做决定,我不会加以干涉。”说完后,她停了停,继续道:“第二种选择……” “我选第一种。”没有听完她后面的话,他干脆利落的做了决定。 轩辕梦有些诧异:“第二种选择你还没有听。” 他摇头:“不用了,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留在你身边,至于你要我做什么,又把我当做什么,这些我都不在乎。” 她更是诧异,不过看到他眼里的坚决后,徐徐展开轻笑,第二中选择,自是没必要再说了。 “好,既然是你的心愿,那我成全你。” “多谢。”俯首轻嗅怀中花朵,祁锦禹微微一笑。 第140章 不速之客 明晃晃的大殿,烛火反衬锃亮的地面,灼目而耀眼。 与殿内明亮如昼的光芒不同,殿内的气氛沉闷而死寂,仿佛一个呼吸,就有可能召来可怕的死亡之神。 祁墨怀紧紧端坐在大殿上首,目光阴鸷沉寒,冷冷望着跪倒在大殿上的诸人。 明黄的龙袍与火光交相辉印,代表威严的同时,也代表无上的权利。 生杀予夺的权利。 有人已经开始支撑不住,颤抖着微微抬目,看向高坐在御座上的皇帝。可刚与一双阴沉冷幽的眸子相对时,又惊慌失措地将头垂下,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祁墨怀一手置放在龙椅的扶手上,一手捏着一份薄薄的奏报,望着面前或不服,或顽固,或惊惧或平静的人,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有眼中透出浓浓的森寒,宛若锋锐的宝剑。 手指缓缓摩挲着扶手上的龙头,一丝雪光,骤然在漆黑的瞳仁中闪现。 他将手里的奏报轻轻往面前一扔,清寒无波地声音,响彻大殿:“杨都尉,方侍郎,刘统领,袁常侍,王总管,你们好大的胆子!” 天子震怒,势若雷霆,之前心怀不服者,也不由得浑身一颤,额上渗出点点细汗。 十三王爷恭敬立于大殿一侧,闻言躬身道了句:“皇上息怒。” “息怒?”祁墨怀站起身,目光扫过跪在面前的一干人等:“面对这帮狼子野心的混账东西,朕如何息怒?” “皇……皇上饶命!”首先出声的是方侍郎,他膝行两步,跪在祁墨怀脚下,拼命磕头:“罪臣该死,罪臣只是……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还望皇上恕罪啊!” 祁墨怀一脚将啼哭不停的方侍郎踹开:“你说的没错,你确实罪该万死!” 方侍郎被踹倒在地,因为嫉妒的恐惧,竟然昏了过去。 此次谋事的主事者刘统领轻蔑地瞥了眼昏倒的方侍郎,一脸桀骜地直挺挺跪在地上,似乎对于接下来的惩罚一点也不在意。 祁墨怀的目光,从方侍郎的脸上,落在了不肯服软的刘统领脸上,站起身,缓缓踱至他面前:“如果你能够给朕一个谋反叛国的理由,朕就饶恕你。” 只要是人,都会对死亡有所恐惧,刘统领原以为必死无疑,听了这话,不由得心生希望,之前所有的桀骜倔强全都消失无踪:“罪臣只想为前太子讨一个公道?” 闻言,祁墨怀轻轻笑了起来,“公道?朕不明白,你所说的公道,究竟在哪里。” 刘统领叩首道:“前太子是被陷害的,弑君者,另有他人。” “你的意思是说,朕冤枉他了?” “回皇上,罪臣并非此意。” 祁墨怀垂下眼,盯着自己这位一向衷心的臣子:“若是没有人挑唆,朕不信你敢背叛朕,给你最后一个机会,真正的幕后主使,是谁?” 刘统领眼神瞬变,垂着头,目光斜斜扫向身后的某个角落。 祁墨怀假意没有察觉,继续道:“朕知道你不怕死,但谋逆之罪,当株连九族。”他停了停,继续用柔和平淡的口气道:“听说,刘统领不但是个慈父,而且还是个孝子,故而朕相信,刘统领必然也是个深明大义之人。” 刘统领的脸色,在他话语落定后,血色尽失。皇帝说的没错,他虽不怕死,但家中老母妻儿,又何其无辜?想到自己温馨美满的家庭,不由得愧悔难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皇上,一些都是罪臣的错,还望您大发慈悲,绕过罪城一家!”刘统领俯身,重重磕头,额头触在坚硬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砰砰”声。 祁墨怀见敲打得差不多了,这才缓声道:“朕知道,刘统领只是一时的不理智,才犯下弥天大错,所以,朕会才会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皇帝的声音轻柔而温和,带着对臣下的无尽怜悯与关怀,刘统领顿觉汗颜,为自己的冲动而感到悔恨,恐惧与内疚交织,他再也忍不住,大声道:“是文樱小姐!” “文、樱?”千算万算,竟然把她给忘记了,祁墨怀抚着绣有金龙的袖口,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残冷的笑。 “来人!”振袖一挥,朗声道。 众人皆感不妙,纷纷互视一眼,却只从对方眼中看到无尽的恐惧。 “通通拉下去,凌迟处死!” 轻而冷的声音,在明晃晃的大殿内回荡,虽是炎炎夏季,但对于这些跪在地上等候发落的人来说,却无疑是身处腊月寒冬。 凌迟处死……竟然是凌迟处死? 刘统领抬眸,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祁墨怀,“皇上,皇上您……您不是说……” “饶你一命?”祁墨怀微微侧目,眸光冰冷地俯瞰面若死灰的刘统领:“朕说过,如果你能够给朕一个谋反叛国的理由,朕就饶恕你,可显然,你的回答,并没有让朕满意。”在刘统领一分分瘫软下去的绝望中,祁墨怀冰寒的声音,忽然变得温厚起来,“不过你放心,你的回答虽然没有令朕满意,却给你的家人,赢得了一个生机,朕会善待他们的,你安心去吧。” 刘统领惨白着脸,神色木然地朝他叩首:“多谢圣上厚待之恩。” 祁墨怀转过身,眉目间一片冷然。 身为明君贤主,想要万古流芳,便不能心慈手软,留下这些人,迟早会成为祸患。在灾患还未形成前,将其扼杀于萌芽状态,斩草不留根,方可永绝后患。 自己总说轩辕梦冷血无情,实际上,自己才是真正心狠手辣的假善人。 他的手上,已沾染太多鲜血,原想以身度佛,最终却是以身成魔。 忽然间,回想起两年前的某一幕。 安静的院落内,袅袅烟雾中,女子静静看着佛像,眸中有迟疑,亦有睿智,“虽然你的命运不由佛祖来决定,但若是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或许,佛祖会指引你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 会吗?佛祖,真的会为他指引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吗? “皇兄。”哀嚎声与求饶声渐渐远去,终归静谧的大殿内,忽地传来十三王爷的轻唤。 祁墨怀回神,默然地望向他:“你还没走?” 捡起被他掷于地上的奏报,十三王爷走至他身后,恭敬站定:“是否要派人捉拿文樱。” 祁墨怀蹙了蹙眉:“你认为,她现在还会在京城吗?” 十三王爷略一思索,回道:“或许,她已不在昊天。” 祁墨怀溢出一声轻微的冷哼:“朕没有因文太师之过而降罪于她,她却不知感恩,妄想以一己之力与朕对抗。”他忽地长吐了一口起:“十三弟,朕对她,是不是太仁慈了一些?” 十三王爷平静的眸光蓦地一跳,忽然间,他也觉得这偌大的殿堂似乎有些阴冷了:“既然她已离开昊天,不如任由其自生自灭。” 祁墨怀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你觉得,皇后是个怎么样的人?” 皇后?幸亏他反应快,知道祁墨怀问的是轩辕梦:“皇后是个……很矛盾的人。”想了半天,只想出这么一个回答。 祁墨怀轻阖双目,似在细细研究十三王爷的回答:“矛盾……矛盾……是啊,她若不矛盾,就不是轩辕梦了。”抬手抚上心口,这里的伤痕,不到两三日就基本痊愈了,为了逼他赶回昊天处理叛乱,她竟然要用那样决绝的方式。 呵呵,她其实做的一点都没错,就算她将实情告诉他,他也必然不会离开,晚一步回来的后果,便是永远失去这个江山,甚至,连性命也一并丢掉。 这个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还真的够不择手段的!不要以为这样做,自己就会感激她,心碎的痛苦远胜于死亡。总有一天,他要当着全天下人的面,与她并肩站在一起,接受万民朝拜。 这个绝情绝义,冷酷无耻的女人,他势必,要让她为自己而折翼! …… “阿嚏!”轩辕梦揉着鼻子,狐疑地四处查看,“谁在骂我?” 没人理她,所有人都在专心致志做着自己手里的活。 要不要这么齐心啊?好歹有人吭一声吧!目光挨个扫过,却发现,此刻果真只有她无所事事。 邵煜霆在陪小丫头,白苏在研究草药,血瞳在专心致志研读她送的秘籍,绵儿……轩辕梦以为自己眼花了,仔细一看,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原本他是全山寨最忙的一个人,因为小丫头实在调皮了,他不但要照顾小丫头的日常起居,还要陪她玩耍,哄她睡觉,可自从邵煜霆抢了他的奶爸职位后,他就从最忙的变成了最闲的,为了不让自己变成只知吃喝的米虫,他主动为自己安排了一件既充实自己,同时又服务大众的好人好事――刺绣! 轩辕梦揉了揉眼,又揉了揉眼,最终确定,绵儿确实是在刺绣! 刺绣啊!她觉得自己看到了天方夜谭。 在这个女尊男卑的国度,男人原本就该在家里相妻教子,但或许因为自己身份特殊的缘故,她的夫婿没法像普通人家的男子一样,安分守己地在家照顾孩子伺候老婆,乍一看到绵儿此刻的模样,她暂时还难以适应。 目光左移,定格在跟被白苏所救的松狮狗闹得欢的祁锦禹身上。 她至今也没想明白,轩辕慈为何肯将他交给自己,按照她的个性,就算不喜欢祁锦禹,也绝不会留他性命。 隐约记得,自己好像跟她做了笔交易,但这交易的内容,她却一点也记不起来。 头疼,只要一想这事头就疼,她连忙敲了敲脑袋,将混乱的记忆碎片甩出脑海。 有些事,想多了头疼,想通了心疼。(..tw好看的小说)潜意识告诉她,这事不能想,一旦想明白,必会痛不欲生。 及时止住大脑的运转,起身朝前方的一人一狗走去。 这只松狮似乎很是喜欢祁锦禹,对他这个才上山没多久的人,竟比救命恩人白苏还要亲切。 “它为什么这么喜欢你?”心里想着,不由得便问了出来。 祁锦禹听到她的声音,愣了愣,忙转过身,略有些局促地看着她道:“大概是喜欢我身上的味道吧。” 轩辕梦奇道,“你身上的味道?” 祁锦禹一边抚摸松狮的狗头,一边道:“我身上有龙涎的残香,它对这种味道很敏感。” 轩辕梦目光不由得落在他的身上:“你这身衣裳,好像自从到了这里就没换过。” “嗯,我就这一件衣服。”他抓住小狗短短的尾巴,见它绕着自己的尾巴傻傻绕圈,不由得笑出声来。 轩辕梦却笑不出来了,她说让他跟着自己,可这么多天来,她一直都没正眼瞧过他,也没有用心招待过他,连他身上的衣裳,都是被轩辕慈送出时穿的那件。 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厚道,于是赶走小狗,对祁锦禹说:“跟我来,我给你挑几身衣裳。” 脸上并未有过多的欣喜,如今的他,已经学会何为荣辱不惊,只是眼底,依旧窜过一溜灼烈的火苗,“谢谢你。” 轩辕梦笑笑,没说什么。 他这样客气,反而让她有些言辞不能。 军寨日渐壮大,军寨内的一应设施也逐渐齐全,厨房、饭厅、练武场、甚至澡堂,同时也有各行各业的人在这里驻足扎根,譬如厨师,裁缝,以及花匠铁匠等等。有了自己的制衣坊,裁制新衣就不用再下山了,非常方便。 来到裁缝薛大姐的住处,轩辕梦一进门就吆喝:“薛大姐,今天忙不忙?” 薛大姐的丈夫正在一旁哄孩子睡觉,她嗓门这么大,孩子铁定要被吵醒。 祁锦禹连忙拉了拉她的衣袖,小声道:“孩子在睡觉。” 听祁锦禹这么一提醒,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错,忙不迭把嘴闭上。 薛大姐的丈夫倒是个温柔有礼的人,虽然幼子差点被她吵醒,他却还是报以热情的微笑,对两人道:“两位稍等片刻,妻主就在后堂,马上就来。” 轩辕梦点点头,反正也不急于一时半刻,她现在是个闲人,最多的就是时间了。 在窗户边的椅子上坐下,轩辕梦对祁锦禹小声道:“你先想想,打算要个什么式样的衣服。”因为怕吵醒孩子,所以两人之间贴得比较近,轩辕梦的唇几乎要碰到他的耳朵。 祁锦禹的身子绷得紧紧的:“什么……什么样的都好。” 轩辕梦撇撇嘴,这句话听着舒心,其实就俩字:随便。 这是她最讨厌的两个字,没有之一:“不行,这么模棱两可,我怎么给你选?”她转眸,指着挂在墙上的一件交领曲裾袍,“那种怎么样?” 他点点头:“很好看。” 轩辕梦又指着旁边一件无袖交领深衣:“那个呢?” 他依然点头:“不错。” 轩辕梦再指:“这件呢?” “也好。” 轩辕梦终于不指了,郁闷扭头,盯着他,“我指哪件你都说好,有你认为不好的吗?”她板着脸,有些生气,抬起嫩葱般的指,直直对着两人面前的一件女式襦裙,“那么,这件呢?你不会也说喜欢吧。” 他知道她生气了,可他真的没有说谎,也没有敷衍,他真的是很喜欢那些衣服,只要是她给的,他全部都喜欢。 “我……也喜欢。” 轩辕梦呆住了,掏掏耳朵:“你说什么?” “这件我也喜欢。” “那我让你穿,你穿吗?” 他脸上没有一点为难,也不认为轩辕梦在为难他:“我穿。” 轩辕梦再次愣住,这话如果换萧倚楼来说,那绝对是在忽悠她,可同样的话从祁锦禹口中说出,却不由人不信。 她抖着手,想摆出色厉内荏的架势来,可抖了两下,却“扑哧”笑出声了,“你想穿我还不给你穿呢,这种女式衣裳,要赝月来穿,才最有味道。” 不知不觉,道出一个许久未曾呼唤的名字,望着那件桃红色的长袖襦裙,竟莫名有些怅然。 眼前不禁浮现出一张妩媚妖娆的脸庞,有属于女子的刚柔,也有属于男子的温润。 ――如果你想娶我,我不介意把自己的身世,连同生辰八字一起告诉你。 猛地打了个哆嗦,怎么会无缘无故想起他来呢。 揉了揉脸,轩辕梦深吸一口气,将脑中所有杂念派出干净,这才再次转向祁锦禹:“你穿惯了名贵的天蚕丝,恐怕一般的绫罗你不适应,忍耐几天吧,我命人到陇海收购一些。” “不用了。”他急急出声,就像是犯了错,害家长要去帮自己善后的孩子。 轩辕梦看了眼一旁睡得正熟的小孩子,对他竖了竖食指,示意噤声:“没事,天气热,我打算让大家都换凉快的衣服穿。” 他看着她,认真而仔细,她调皮时的样子,比严肃时要好看多了。 突地笑起来,当知道她做这一切并非全然因为自己时,他竟松了口气。或许是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值得她关心吧。 薛大姐终于忙完了自己的事,急匆匆从后堂赶来,轩辕梦让她给祁锦禹量了尺寸,指着墙上的几件样衣,让她照着各做一件,交代完后,便与祁锦禹一同离开了。 刚走到军寨的哨岗前,就听到一阵马车的咕噜声,她猛地停下脚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果然,没一会儿,就见一辆马车徐徐驶来,她认得那马车,正是萧倚楼和南宫灵沛乘坐离开的那辆。 难道…… 太好了!她的小楼终于回来了! 吊门缓缓升起,马车驶入军寨,轩辕梦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等待朝思暮想的男人,自马车内现身。 第一个跳下马车的,是易冷烟,第二个,是青琅,轩辕梦大感不耐,若不是碍着众目睽睽,她立马飞奔过去,直接捧着小楼的脸,送上一记惊天地泣鬼神的深吻。 终于,一抹紫色慢吞吞地下了车,脚掌刚挨到地,他就斜斜向她递了个眼神,她很想把这眼神当成是媚眼,可显然味道不对,反而更像在警示,或者说安抚她。 她纳闷,这家伙搞什么鬼。 正疑惑,又有一人从马车上步下,纤弱的身子,娇媚的脸庞,无助的眼神,何等的凄凄惨惨戚戚啊! 轩辕梦的眼神一下子阴沉下来,身旁的祁锦禹也惊愕地睁大了眼睛。 “青琅,照顾一下文姑娘。”清润飘渺的声音从车厢内传来,青琅不甘不愿地走上前,扶住了摇摇欲坠的文樱。 最后下车的,正是南宫灵沛。 这一趟远行,他似乎清减了许多,脸上带着浓浓的疲惫与风霜。 所有的好心情,都在看到文樱的刹那,烟消云散。 “萧倚楼,这是怎么回事?”她一把揪过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萧倚楼,恶狠狠问道。 萧倚楼耸耸肩:“你问他,跟我没关系。”手朝身后一指,立马将责任推卸地干干净净。 放开他,轩辕梦几步冲到南宫灵沛面前,死死控制着自己的手,避免像对待萧倚楼那样粗鲁地对待他:“告诉我,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南宫灵沛还未回话,文樱几步上前,一把抱住她的手臂,凄然道:“轩辕姑娘,求你不要赶我走,我真的是走投无路才会求南宫公子带我来这的!” 只说了几句话,便已梨花带雨,轩辕梦冷眼看着她,真不知她摆出这种楚楚可怜的样子给谁看,这里可是女尊国,她这样的女人是不会有男人喜欢的。 可轩辕梦的想法显然错了,军寨里少有的几名单身汉,在看到她娇羞柔弱的模样后,竟然看呆了。突然发现,女人还是这个样子好看。 这也不能怪他们,本来就是人性使然,女尊男卑只是一种暂时状态,并非长久现实,男女终有别,除非老天爷将男女生理构造也一同调换。 “叫我寨主。”冷言冷语丢下一句,轩辕梦对她这副摸样一点怜悯之心也挤不出来。 文樱咬着嫩唇,怯怯唤了一句:“寨主。” 轩辕梦转向青琅:“麻烦你把她送下山去,我这里房间不够。” 青琅也不喜欢文樱,听轩辕梦这么说,巴不得立马赶她离开:“文姑娘,我送你……” 青琅的手还没碰到她,她就一副被侵犯了的惊恐模样,猛地向后退连退数步,然后眼神一亮,像看到救命稻草般,又一把抓住祁锦禹的手臂:“锦禹哥哥,求你帮帮我,我都是为了你,才会被祁墨怀追杀,你要是不救我,我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说着,两行清泪,自脸颊滚滚滑落。 祁锦禹望着身旁这张写满凄苦哀求的娇媚容颜,不由得想到自己还是太子时,她那副轻蔑倨傲的嘴脸,仿佛与他说句话,都污了她的口一般。 心里顿时泛起恶心,抽回手,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道:“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文樱一怔,没想到祁锦禹竟然会拒绝自己,想当初,他为了得到她,可谓是花尽心思,如今却连看她一眼都不愿意!他凭什么?一个阶下之囚而已,也敢这样对她! 心里有火发不出,只能暂且忍下,转眼看到南宫灵沛,颤抖着身子,朝他扑去,“南宫公子,求你在寨主面前替我说两句好话吧,我知道你是个好人,一定不忍心看我这样一个弱女子惨死街头!求你了,小女子若能保住一命,必然不忘公子救命之恩!” 文樱是不是在演戏,对轩辕梦来说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看到文樱的手拽着南宫灵沛的袖子,整个人几乎全贴在南宫灵沛的身上,这一幕,让她莫名火大。 原想冲上去把文樱拉开,但南宫灵沛自己都不介意,她何必多管闲事。 南宫灵沛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但那眼神,却是分明在求她。 轩辕梦干巴巴挤出一个笑:“行,你想让她留下那就留下吧。” 南宫灵沛道了声:“多谢。”见轩辕梦转身欲走,又道了句:“不要告诉他。” 这个他,两人心知肚明。 南宫灵沛说出这样的请求也无可厚非,毕竟好人做到底,既然答应要保护文樱,那就绝不能让祁墨怀知道她的行踪。不过轩辕梦觉得可笑的是,若她想让文樱死,何必多此一举派人传信给祁墨怀,只要自己动动小手指,一百个文樱都能碾死。 目光在文樱紧攥南宫的手上掠过,冷冷一笑,手一挥,只听“哧”的一声,南宫灵沛的袖子从中而断,文樱捏着南宫灵沛的半幅衣袖,小脸煞白,一副无助凄惶的样子。 场面变得异常尴尬,青琅为她隔空割袖的身手感到震惊和崇拜,萧倚楼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斜睨她,祁锦禹双手交叉在身前一动不动,彪悍的窦钟脸上露出温柔笑意,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马头,易冷烟面无表情,仿佛身处另一个世界,南宫灵沛则盯着自己的断袖,目光朦胧,银色的瞳仁波光粼粼。 “汪汪汪!”就在这时,雪白的松狮兴奋地朝诸人跑来,轩辕梦随意瞥了眼,只当这小家伙又要找祁锦禹玩耍闹腾。可没想到,它兴奋的对象竟然不是祁锦禹,而是文樱。 面对一次未见的陌生人,松狮极为亲昵地朝文樱身上扑去,一边摇着尾巴,一边汪汪直叫。 轩辕梦愕然地看着眼前这奇怪的一幕,眼中的神色,渐渐由惊讶变为沉幽,隐约夹杂点点冷芒。 忽地一笑,轩辕梦温声道:“这小畜生倒与文姑娘投缘得很,第一次见姑娘,就对姑娘这般亲密,由此看来,姑娘定是一位富有爱心的好姑娘。” 文樱也有些纳闷,这突然跑出来的小狗,怎么会对自己这么亲密。 听了轩辕梦的夸奖,她立马绽开一抹柔美的笑意,怜爱非常地摸了摸松狮毛茸茸的头:“我以前也养过一只小狗,可惜没多久就死了,可能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它才会对我亲近吧。” 轩辕梦长长“哦”了一声,“原来如此。” 文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只好勉力维持脸上腼腆的笑,静静站在原地。 轩辕梦伸手在发呆的青琅头上拍了把,“安排文姑娘的重责就交给你了。” 青琅也是练武之人,在她抬手的瞬间就知道她这巴掌肯定要落自己头上,于是提前做出闪避,可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没有躲过轩辕梦这惊天一拍,瞪着眼,脸上带着委屈和惊讶:“我又不是你的奴才!” 轩辕梦嘴角微勾,双臂环胸:“人是你家公子带上山的,你不负责招待,难道要你家公子亲自出面吗?” 此话一出,青琅立马低下脑袋,乖乖走到文樱身旁,在离她一步远的距离停下:“请吧,文姑娘。” 文樱声若蚊呐地对轩辕梦道了声感谢,又转向南宫灵沛,“多谢公子,公子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无以为报,只……”哟,跟她道谢不情不愿,对南宫灵沛倒是殷勤备至,轩辕梦毫不客气地打断,就怕她接下来会发什么“只能以身相许”的狗血誓言:“得了,你要报答他,不如报答我,反正我的就是他的,他的就是我的,文姑娘不必分得如此清楚。” 文樱笑也不是,哭也不是,后半句话被轩辕梦生生堵了回去,不上不下,着实难受,目光飞快在南宫灵沛脸上扫过,然后低下头,羞窘道:“是,寨主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来世必定结草衔环,做牛做马以作报答。” 轩辕梦呵呵一笑:“不用来世了,这辈子就能报答。”说完,瞪一眼傻站着不动的青琅:“还杵那做什么?赶紧带文姑娘去浣衣房,最近换下来的脏衣服比较多,张郎李郎他们几个肯定忙不过来。” 娇滴滴的美人儿瞬间变成黑脸大猩猩,不过到底是官家出来的小姐,忍耐力不是一般的好,竟然没有推辞,顺从地跟在青琅身后,千恩万谢地离去了。 虽然出了恶气,但心里的火气却没消,剐了眼憋笑憋得脸颊抽筋的萧倚楼,轩辕梦转身便走。 这一个两个的,真是要把她气死才算满意! 心烦,既不想回房,也不想找萧倚楼叙温情,忽然间,脑中冒出一个地方,脚下自发自动朝那里走去。 第141章 来不及道出的真相 周围很安静,刚入夜,月光轻柔迷蒙,似一匹透明的白纱,将天地万物笼罩其中,宁静而悠远。 坐在秋千上,轻轻晃荡,随着摇晃的节奏,微风擦过脸颊,凉意蕴人。 心火也在这舒爽清风中的慢慢消褪,想到自己这一肚子无名的怒火,不禁觉得好笑。 她在气什么?恼什么?这感觉,倒有点像是苏苏和小楼吃醋时的模样。 “你不该留下文樱。”一个声音突地入耳,几欲与这夜凉如水混在一起。 她扭头,一片青衫落入眼内:“你怎么在这?” 他不回她,只定定看着她,直把她看出一声冷汗:“你……看我做什么?” “文樱心怀不轨,不可相信,你留下她,必成祸患。” 哦,原来是说着这件事啊。 她继续荡着秋千,若无其事道:“我知道她怀揣目的而来,但我能怎样?总不能好人都让你们做,我老是唱黑脸吧?”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深沉:“你不是这样的人。” “我不是怎样的人?”他挡在自己前面,秋千都晃不起来了。 望着她,他的眸光又深了些,“在乎名誉声望之人。” 她眨眨眼,对他这一双“电目”有些难以招架,“既然知道,你干嘛还要来问我。” “我不想你出事。” 轰隆隆—— 脑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嘿嘿一笑,不咸不淡地反驳:“你这人真好笑,你觉得我像是那种会出事的人吗?” “太过骄傲自满,最终只能走向失败。” 他话中的意思,她是听出来了,无非就是指责她的自以为是:“邵煜霆,你什么意思?一天不损我两句你心里不舒服是吧?” “相信我,文樱不能留。” “邵煜霆!”她算败给他了,这男人绝对是老天爷专门派来折磨她的,“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他蹙眉,自认为把一切都说得很清楚了,她竟然还在问自己要做什么:“文樱不能留。” 想了想去,她也算是想明白了,或许她暂时可以把他怪异的举止认定为是在关心自己:“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 他挑眉:“你知道?” 叹一声,眼睛朝一旁瞥了瞥,示意他站开一些:“虽然我不能确定她究竟想做什么,但她暗中见过轩辕慈,这是不争的事实。” 闻言,一向沉冷淡漠的邵煜霆脸上亦不禁露出讶异之色:“你何以知晓?” 她何以知晓?或许这就是天意吧。 “被苏苏救回来的那只小松狮,似乎很喜欢文樱。” 邵煜霆表示不解:“一只狗?” 点点头,眼中沉溺的冷芒再次闪现,“你没发现,那只松狮非常喜欢亲近祁锦禹吗?因为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道……”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下。 自己为什么要对邵煜霆说这么多?难道就不怕他是月影山庄的奸细吗?一向性格多疑的她,竟无缘无故对他深信不疑。 她郁闷地盯着脚下的土地,恨不得拿根针把嘴给缝起来。 一时寂静无声,他就这样站在她身边,风掀起他青色的衣袍,有淡淡的冷香气,萦绕在鼻端。 “我知道,你会处理好一切。”他突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轩辕梦刚想放两句狠话,以示自己对他的反感,却见他突地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这个给你。” 月色虽然不是很耀目,却十分清明,不妨碍她看清眼前的物事。 是一个人偶,青色的衣衫,玄黑的长发,不难知道,这小木偶是按照他的样子雕刻的。她愣愣看着眼前的小木人:“这是什么意思?” “替我送给小湉儿。” 她猛地一惊:“为什么你自己不去送?” 他淡淡一笑,“因为我要离开这里了。” 她先是被他脸上的淡笑惊呆,再听到他说要离开,更是惊异,一时没想太多,直接从秋千上跳下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你要走?这里住的不好吗?” 他望着眼前的她,隐约从她眼里看出了一丝焦急和失落,“不是,这里很好,我……舍不得离开小湉儿。” “那为什么还要走啊?” “我要回月影山庄。” “啊?”她半张着嘴,一脸的不解加迷惑:“回月影山庄?回那里做什么,你不是已经与山庄断绝关系了吗?” “是。”他目光落在她紧攥自己衣袖的手上:“但有些事情,我必须弄清楚。” 轩辕梦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杀母之仇。她试探着问:“是不是有关……你的身世?” 他再次露出讶异:“你如何得知?” “无意中听到的。”看他的表情,上回在从月影山庄弟子嘴里听到的那些传言,应该都是真的了。(..tw好看的小说) 他眸光忽地一黯:“这里的事情,我怕是帮不上忙了,以后……也不会再来。” 听着这样的话,她原本应该高兴,却无端觉得难过,像是心都碎成了一片片,她尽量控制声音的平稳,道:“你可以回去弄清楚自己的身世,等报了仇,还可以再……再到这里来,我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离开。” 月色清幽,落在她的脸上,竟映出一片哀戚之色,他伸手撩过黏在她脸颊上的一缕发丝:“离开前,我想问你一句话。” 她下意识摇头:“我不会回答。”他肯定会问,小湉儿是不是他的女儿。 但他却道:“你是否依然恨我入骨?”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多好的机会啊,如果他问小湉儿到底是谁的种,说不定她就实话实说了。看吧看吧,这不怪她,谁让他不知把握时机的。 “这很重要吗?” “不要顾左右而言他。”一句话,直接将她拆穿。 低下头,发现自己竟然还抓着他的手臂,忙不迭松开:“你觉得我如果恨一个人,能让他如此悠闲安逸地在这里待这么久吗?” 心头一松,他几乎屏气凝息,就怕她说出伤人的话来。“如果我能夺回庄主之位,对你或许会有帮助。” “我自己能搞定,不需要你的帮助。”说完这句话后,她就后悔了,因为她看到,他的眼睛如同突然坠落寂灭的星子,一下子晦暗下去,“你……你真的要走?”问了好几遍的话,她却不厌其烦,只为了掩饰之前的失言。 他点头,仍旧耐心回答:“是,我必须走。” 伸手从他掌心夺过小木人,紧紧抱在手里,“那小湉儿怎么办?你走了,她不知该有多伤心。” 想起小丫头纯真灿烂的笑颜,和那一声声带着依赖喊出的“爹爹”,心头顿时像是空掉了一大块:“她还小,过些时候就会把我忘了。” 握紧手里的木人,轩辕梦心头也似空掉了一块:“她……一直想有个爹爹。” “幸好她身边有很多爱护她的人。”有萧倚楼,有白苏,有南宫灵沛,以及更多真心喜爱宠溺她的人。 轩辕梦忽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她想留下他,迫切的想要留下他,可就像他说的,他有什么理由留下?难道就因为…… “邵煜霆。”她深吸口气,眼中闪动着挣扎和煎熬,终于闭上眼,大喊道:“其实你才是……” “我走了。”轻飘飘的话语响在耳畔,她骤然睁眼,一抹青色,已远在视线的尽头。 手无力垂下,总觉得,就在这一刹那间,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走了。 头疼欲裂,晚上睡得并不踏实,半梦半醒间,霜白的衣衫和青色的袍角在眼前闪来闪去,晃来晃去,飘来飘去,早晨醒来,额头上竟然密布一层微凉的冷汗。 梦里有一张憔悴悲伤的眼在看着自己,不停地问:“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梦,你还爱我吗?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伤心,会不会流泪?我想见你最后一面,为什么你一直都不出现?” 走到镜子前,差点被镜中那个脸色惨白如鬼的女人吓死。 想到梦里那一声声质问,心口疼得像是要裂开一样,仿佛有人拿了把钝刀,在自己的心上一下一下刮着。 抹了把脸上的冷汗,跌坐在椅子上。 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那双憔悴哀戚的眼,究竟属于谁?为什么,会令她如此痛苦难抑? 疼,不但心疼,头也疼,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阵阵泛黑。 晕眩中,踢倒了脚边的椅子,门扉被人从外用力撞开,有人将她从地上扶起,焦急地唤着,“梦,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抓住声旁之人的手臂,借着对方的力量站起身,手扶在桌面上,深吸了几口,稳定心神:“没事了。” “什么叫没事了?你刚才的样子简直吓死人!”萧倚楼不依不饶,半揽着她,将她扶向床榻,同时睇向门口的白苏,“我不在的这算时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白苏担忧地看着浑身无力的轩辕梦,刚想道出实情,却被她打断:“哪有什么事?就是你讨厌你的人被我赶走了。” 她不说他还真没察觉,某个擅长用食物笼络人心的家伙,貌似已经不在军寨了。 可这跟她此刻病怏怏的状态有关系吗?萧倚楼还是不放心,对白苏道:“你帮她把把脉,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轩辕梦和白苏迅速对视一眼,前者在警告,后者是询问。 装模作样地把了把脉,白苏道:“睡眠不佳,兼之受了点风寒,没什么大碍。” 萧倚楼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你认为呢?”白苏收回手,别过头去,以免被萧倚楼看到自己眼中的忧虑。 “是啊,你认为呢?”轩辕梦连忙帮腔。 萧倚楼还是一脸怀疑:“你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公子哥,受点风寒脸色就这么差,怎么可能。” 轩辕梦见瞒不过,只能长叹一声,郁郁道:“原本不想告诉你,但被你看出来了,那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白苏迅速看她一眼,难打她把服用忘忧蛊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前几天得了本武功秘笈,我看上面的招式与我练得功夫有些相似,就默了几句心法,谁知这武功是邪功,我才练了第一重,就伤了心脉,不过幸好及时发现,这才没有伤得更重。” 萧倚楼还是不怎么相信:“这种傻事,好像只有血瞳才会干吧。” 神色一僵,轻咳两声,掩饰道:“那个……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嘛。” “秘笈呢?” 这家伙不笨啊,知道凡事都要有证据,事实胜于雄辩,可惜,她没有证据。 “烧了。” 他拧眉:“烧了?” “是啊,那种害人的东西,我留着做什么。”说的理所应当。 萧倚楼大概也知道问不出什么了,于是放开她,目光在房内一扫:“有本事你就把全军寨所有人的嘴都堵上,否则别想这么容易蒙混过去。” 轩辕梦耸耸肩,随他去了。 萧倚楼离开后,她一把拽过白苏:“苏苏,我到底是怎么了?” 白苏目中忧色更重,原以为她服用了忘忧蛊后,与云锦的前尘旧事便能忘得一干二净,可显然在她内心深处,是不想忘记的。 只要有执念,被抹去的记忆就会和体内的蛊相冲撞,虽不见得一定能完全回忆起来,但对于服蛊之人,无疑是一种极端痛苦的折磨,想结束痛苦,一是消除执念,二是恢复记忆。 无奈的叹息一声,他握住她的手,目光看向她的眼眸,似想要寻找她心底的灵魂:“你……病了,不是什么大病,不过可能要难受一段时间,只要你别去想,痛苦就会慢慢消失。” “病了?”她晃晃脑袋,眼前蓦地闪现出一幕幕模糊不清的片段,像是蒙上了一层雨雾,怎么都看不清,“总感觉,我忘了些什么东西……那天醒来后,就觉得特别难受。”她垂下头,视线不自觉落在胸前的玉佩上:“不管我忘了什么,你都别提醒我,还有,不许告诉倚楼,好吗?” 这正是他的想法,“好。” “唉……”长叹一声,轩辕梦伸开双臂,向后仰倒下去,目光直勾勾望着帐顶:“邵煜霆走了。” 白苏并未有任何诧异,反正邵煜霆迟早是要走的,早点走了更好,总觉得小湉儿和他关系匪浅,怎么说呢,就像真正的父女,尤其是两人的眼睛…… 突地想到什么,他猛地俯下身,近距离看着轩辕梦:“小湉儿她……是不是邵煜霆的?” 轩辕梦转了转眼,有关小丫头的生父是谁,她貌似还没告诉过白苏,“这个嘛,见仁见智了。” 他抽了抽眼角,不用多说,他已明白。突然觉得不甘,搂紧她的脖子,将唇印在她修长的脖颈上,“我也要。” 轩辕梦一时没反应过来:“要什么?” “孩子!” 心知不妙,白苏黏人的功夫比萧倚楼还厉害,上回被那丫缠着要孩子,她就已经够头疼了,这会儿轮到白苏,她非得被他黏死不可。 “哎呀,有件要事我忘了跟戚如花说了,我得赶紧去告诉她。”趁一切还不算太坏前,赶紧溜之大吉。 “轩辕梦,你这混球!”一声愤怒中夹杂委屈和幽怨的怒喝声,从房内远远传了出去。 可惜,轩辕梦已在十多丈之外,早就听不到了。 并非她不愿意给他们孩子,而是现下的状况并不适合要孩子,小湉儿是一个意外,她既然生下她,那么就要对她负责任,可她不能保证,在如此风雨飘摇的乱世,她可以给予每个孩子相同的关爱与呵护。 自大也要有个限度,没有把握的事,她从来不做。 山光湖色,日丽风清。 这本是个极好的日子,可前方传来的声音,和两道缠在一起的人影,却瞬间让她的好心情染上了一层阴霾。 “南宫公子,南宫公子……”娇滴滴的女声,伴随着紧跟在南宫灵沛身边的纤柔身影,这幅画面怎么看怎么让人倒胃口。 南宫灵沛在文樱的纠缠下不得不停下脚步,“文姑娘有事吗?”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朝后挪了挪脚步。 文樱只当没看见,在他挪步的同时,顺其自然地朝前踏了一步:“南宫公子为什么要躲着我?” 南宫灵沛不觉皱眉:“在下没有躲着姑娘。” 文樱笑靥如花:“是吗?那为什么公子一见我就躲得远远的?” “男女授受不亲。” 文樱忽地掩唇笑了起来,这个理由真是够好笑,但凡男人躲避一个女人,或者女人反感一个男人,都会用这句话来做借口,文樱捂着唇笑得欢,轩辕梦也忍不住扶了扶额。 “公子你真会开玩笑。” 南宫灵沛却一本正经道:“我没有开玩笑。”说着,向后连退了三步,仿佛对面之人是可怕的洪水猛兽。 见状,文樱脸上蓦地露出委屈之色,见四下无人,猛地上前一步,用力拽住南宫灵沛的袖口,她虽是名门大户的小姐,却也曾习过一些武功,不能行走江湖,但对付几个市井流氓却是绰绰有余。南宫灵沛不会武,被她这么拽住,情急之下竟挣脱不得,“文姑娘,你这是何意?” 南宫的性格注定他不会像一般人那样绷着脸,对文樱说什么请自重的话,因为他看过的人心太多了,知道有些事情,就算百般规劝也是无济于事,不如直接问问对方想要什么,或者想做什么。 文樱有些诧异,被他那双似能看透人心的眼望着,一时间有些发怵,不过她很快就将那股异样抛开,一脸楚楚地望着南宫:“小女子如今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寨主虽同意我留在这里,可这里毕竟不是我的家,寨主对我又颇有微词,小女子能依靠的,就只有公子了。” 戏演得不错,声情并茂,像文樱这样娇弱又貌美的女子,在昊天不知能迷倒多少男人,不过以她的骄傲自满的个性,一般的男人怕也看不上眼。在她眼中,男人不但要有绝世的风采,英俊的相貌,还要有滔天的权势,呵呵,这样的人,怕也只有祁墨怀一人了吧。可惜,祁墨怀不要她,不但不要她,还想杀她,活到这个份上,她还不如找根绳子挂在梁上一了百了。 本该同情她,可她竟不自量力,开始纠缠起南宫灵沛,是可忍孰不可忍,轩辕梦终于看不下去了,从暗处走出,径直朝两人而去:“文姑娘起得真早,难道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白吃白喝,不做点什么心里过意不去?” 文樱一惊,脸色立时大变,却恰到好处的将惊慌转为了怯懦:“寨主说的是,小女子从前大富大贵,未尝人间疾苦,如今才知道,百姓的生活有多么艰难贫苦。” 呵呵,她这是在讽刺自己吗? 轩辕梦也不想过多追究,伸手握住南宫灵沛的手臂,将他从文樱身旁拉开:“这几日在外奔波,一定很辛苦,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南宫摇头:“睡不着。” “有心事?”自己失眠,是因为总是噩梦连连,他呢?不会也做噩梦吧。 她还猜的真准,自从那日被算卦的老太婆说出什么绝亲缘情缘的命格后,他就开始日日噩梦不断,先是梦到自己的母亲,再接着,梦见自己的师尊,最后,便是轩辕梦。 他转首,银色的瞳眸睨着她,有汹涌的波光一圈圈荡漾,他一向都是平和而轻渺的,似乎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够牵动他的心弦,可此时,他看着她,眼中竟不断地涌出狂烈的惊痛,这让轩辕梦诧异,也让她隐约感到不妙:“南宫……” 他抽回手,急急别开眼:“只是有些累而已,过几日就没事了。” 他对轩辕梦疏离的态度,让一旁的文樱嗅到了一丝异样,她轻移莲步,横插在两人之间,亲昵地挽起南宫灵沛的手臂:“南宫公子,我知道你有通晓未来的本事,能不能帮小女子看看,我今后的人生将是怎样一番光景?” 就在文樱挽住他手臂的刹那,银色的瞳眸巨震,他倏地扭头,看向身旁一脸娇憨诚挚的脸容:“你……”后面的话,在唇齿间戛然而止。 文樱对他古怪的反应感到不解:“怎么了?” 迷茫的神色骤然变为冷肃,似罩了一层渗人的寒霜:“既然知道我有通晓未来的本领,你为何还要接近于我?” 文樱被他问得纳闷:“因为……南宫公子是个好人……” “呵呵。”他突然笑了,猛地推开她,转向轩辕梦:“我要和她一起离开这里!” 轩辕梦大惊,文樱也傻了眼:“南宫……公子……” 他转头看向文樱:“你不信我会照顾好你吗?” “不……不是!”文樱脸上的笑像是快要维持不住,僵硬而死板:“我怕我会照顾不了你,这里毕竟是……是龙华。” “无妨,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不待她回答,再次看向轩辕梦:“可以吗?” 深深凝视他,似要将他看穿般,曜黑的瞳眸幽深如夜,隐隐透着犀利的厉芒:“为什么?” “你不是说,要给我绝对的自由吗?” 轩辕梦点头。 “既然如此,你就答应我,让我们一起离开。” “我可以答应你,但……”她目光转向文樱:“她不能走。” “不行,她必须走!” 嗯?之前求自己留下文樱的是他,现在要赶文樱走的也是他,南宫啊南宫,到底是什么,搅乱了让一向睿智内敛的你,让你变得这般反复无常,患得患失? 文樱见状,心知自己不能再继续沉默,只好开口:“我不走,我要留在这里,只有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她这话倒是实话,祁墨怀的人哪里都能去,也哪里都敢去,就是不敢到自己这里来。 南宫灵沛隐隐有些焦急:“我会给你找一处比这里还安全的栖身之所,我的能力,你应该……” “南宫。”打断他,轩辕梦的口气不容拒绝:“谁都不能走,这是我的命令。” 心知多说无益,南宫灵沛只好缄口。 “文姑娘,这里永远都是你的家,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天,祁墨怀的人就别想伤你。”轩辕梦笑语盈然,之前的冷厉消失,换上一副平易近人的温和模样,看着略显局促的文樱道。 面对突然变得温柔热情的轩辕梦,文樱不但不觉得亲切,反而心生惧意,总觉得她那灿烂的笑隐隐透着阴毒冷意,让人不寒而栗:“多……多谢寨主。” “嗯,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既然这里是姑娘的家,那姑娘一定要悉心爱护,我记得大门前有几盆花好像枯死了,麻烦姑娘去整理一下,换几盆新鲜的。” 文樱抽搐着脸离开了,人在屋檐下,不想低头可以,那就只有滚出军寨。 轩辕梦将视线调回,落在南宫灵沛脸上:“你看到什么了?” 南宫微怔,随即轻然道:“什么都没看到,只是觉得她很危险。” 轩辕梦无端觉得心情大好:“人是你领上山的,如果我因此而遭到劫难,你会不会自责?” 原本只是句玩笑,却令南宫灵沛霎时白了脸,“我……不会的,这种事情不能再发生了!” 望着南宫灵沛失魂惊惧的样子,轩辕梦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连忙安抚:“对不起,我只是随口问问,没别的想法,就算出了什么事,我也不会怪你的。” “不,你不懂,我……”他似乎很是痛苦,颤抖着唇,小声低语:“命带孤煞,这一切都是真的。” “什么?”他的声音很小,语句模糊,轩辕梦听得不是很清楚。 “没什么,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恍恍惚惚地转身,差点被脚下的石头绊倒,轩辕梦连忙将他捞回来,心有余悸道:“你哪来的这么多心事,上回差点从马车上摔下,这次差点被石头绊倒,南宫,你能看得到别人的内心,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内心展现给别人看呢?” 她揽着他的腰,两人面对面贴得很近,她的气息很淡,眼神也很淡,一切的行为举止,都只是为了阻止他摔倒,可他却因这寻常不过的亲近而感到难以言喻的悸动,这是从来不会有的感觉,也是他不了解的感觉。 “南宫?”见他不回话,轩辕梦又问了一遍。 他默默推开她,摇了摇头,什么也不说,返身就走。 “哎——”轩辕梦追过去,他却走的更快。轩辕梦无奈,只好拖住他的手臂,指指身后:“你的房间在这边。” 他脸上一红,挣开她,立马转身疾步而去。 轩辕梦望着他火急火燎离开的身影,怀疑他会不会患了恐女症,把所有女人都当成了可怕的妖魔。 这一天过得有惊无险,轩辕梦忽然发现,其实有文樱在也挺好的,起码自己不会那么无聊。 远处隐隐有琴声传来,时而轻快时而低迷,时而婉转时而幽怨,她坐在窗前,满脑子都是那一双憔悴无神的眼,可凄厉哀伤的质问。 伸手为自己倒了杯冷茶,一口灌下,手指扶着瓷杯的边缘,心思开始漫无边际的游离。 每当萧倚楼心情好,或心情不好时,他都会弹琴,只是这一次,她竟听不出他琴音里包含的情绪,像是在表达不满,又像是在安抚。 起身,将外衫披在半裸的肩头,刚出门,却临时改变了主意。 另一边,南宫灵沛半侧于榻上,依旧是个辗转难眠的夜。 他自出生起,就被奉为灵童,随着年龄渐长,他也认为,自己来到这个世上的目的,就是为世人指点迷津,他通晓未来和过去的能力,是老天爷赐给他的无上尊荣,他不该厌弃这种能力,也不该以此作为傲慢的资本,他甚至连嫁人生子都未想过,只觉得自己这辈子,什么时候死了,什么时候就算解脱了。 情情爱爱,原本就不属于他。 一旦动情,必有天谴。 “睡不着吗?”清泠的声音忽地在耳畔响起,仿佛近在咫尺,他猛地一惊,翻过身去,果真见到慵懒坐在窗台上的轩辕梦。 他尚未做出反应,就见她从窗台上跳下,径直飘向他的床畔,手一伸,自被中握住他的手,微一用力,他便随着这股力道,身不由己地被拽出了被窝。 轩辕梦随手取过衣架上的衣服,披在他身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第142章 我娶你 她带他去的地方,也不是多稀奇的地方,正是两人以前曾去过的小山丘。.tw[] 揽着他从那道宽阔山坳上飞掠起的瞬间,她低首望着他并没有展现多少欢愉的面庞:“以前小小的快乐你便能满足,现在是怎么了?” 是贪心了?这句话,南宫灵沛自己问自己。 是的,以前他要的不多,只要片刻的宁静安逸,和属于自己的自由,他就会很快乐。 可现在……他知道自己要不起,却又拼命想要。 矛盾,是不快乐的根源所在。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憎恶自己,若真有人能看清自己的内心,只怕早已糜烂不堪。 双脚落地后,他立马与她拉开距离,将那莫名而磨人的感觉阻隔开。 轩辕梦倒也不在意,伸手一扯,便将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 朝着中央的水潭走去,无数莹然的花朵,在暗夜中荼蘼盛放,似要将自己的美丽,悉数展现在天地间。 明净的水潭,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人心的怯懦,悲悯,伤怀,以及贪婪。 望着这明澈的水面,南宫灵沛下意识扭过头,那里面倒映出的,绝对不是自己! 如果是自己,那个银发银瞳的男子,眼中怎会有求而不得的不甘,又怎会有惶惶凄迷的痛苦,以及茫然无措的纠结流离? 正要逃开,却被轩辕梦按住了双肩,动弹不得:“你也会害怕吗?” 他不语,只闭上眼睛。 轩辕梦轻轻一笑,手指绕着他的一缕发丝,忽然发现,被自己染黑的发,不知何时又变回了银白。 其实,这才是真正的他,别人看不懂他,他自己,难道还看不懂自己吗? “你不是害怕,而是在逃避。”她一语中的,不意外地感觉到手下的身子轻轻颤了颤。 “南宫,你告诉我,你这辈子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心愿? 他缓缓睁眼,目光落在面前的水潭中:“我没有心愿。” “是吗?”她放开他的发,双手自他身后穿过,掬起一捧水:“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或大或小,或善良或邪恶,没有心愿的,便不能称之为人。” 他不答她,却反问:“那么你呢?你的心愿又是什么?” “我?”她手掌倾斜,看着清澈的潭水自指缝漏下,如碎玉冰珠:“吃好玩好睡好,有我爱同时爱我的人陪在身边,总之一切都好,这就是我的愿望。” 他忽地笑了:“看似平凡,实则贪心。” “不管贪不贪心,反正这是我的心愿。”她放下手,朝前微倾,将下巴搁在他的肩膀上:“我已经说了我的愿望,该你了。”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开始长久的沉默。 “想什么就说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的。” 他还是沉默。 “真的不说吗?”她的手,缓缓自他的腰间向上,探向衣襟:“这世上最难做的,就是圣人。南宫,我不想你做圣人。”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项,平静似浮云映雪的眼,开始出现不稳的波痕:“你……你这是要做什么?” 她笑:“你不是能看透人的内心吗?你仔细看看,就知道我想做什么了。” “我不会再窥探别人的内心。” “那你今天,为什么要窥视文樱的内心?” 一句话,他哑口无言。 “南宫,我不喜欢你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她闷闷道,突地收紧双臂:“我只喜欢你和我拉拉扯扯。” 他一惊,下意识便要起身,却被她从后面拥着,颓然跌了回去,身后的气息一下子变得更浓,清淡而飘渺的南宫公子,此刻只像个被人逗弄无力反击的小兽。 轩辕梦笑声渐浓,手臂牢牢圈住他的腰,“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便付诸行动了,南宫,你真可爱。” 她的意思是,他刚才的举动,是在故意跟她拉拉扯扯,有些愠恼,又无端觉得欣喜,他扭头,不开口,只用意识与她对话:“男女授受不亲,你不可以这样抱着我。” 闻言,轩辕梦笑得更欢:“南宫,这句话,你早上就对文樱说过了,换一个,真没新意。” 他扭了一下身子,发现不但挣不开,反而与她贴得更紧,顿感羞赧:“我不是萧倚楼,也不是白苏。” 她怔住,不是因为这句话,而是在他羞赧的表情下,看到了一丝被侮辱的重伤。 忙松了松手,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南宫,我并没有轻视你的意思。” 他站起身,对她的解释充耳不闻,抬头看了眼天空,月明星稀,浮光暗影,周遭的一切都是那么美丽,可他却高兴不起来。(..tw好看的小说) 轩辕梦拽拽他的衣角,他垂目,见她仰着头,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那双眸子,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闪亮:“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来看星星?” 他望着她身旁的位置,犹豫着,踟蹰着。 轩辕梦定定看着他,目光不曾移开半分。当初他主动拉着自己陪他一起看星星,现在却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有了顾虑,还是生了厌烦之心? “不愿吗?”眼神一闪,明亮的月色下,眸子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叹一声,他到底还是容易心软,这便是文樱一而再再而三纠缠他的原因。不过,从文樱身上,轩辕梦也学到了一些处世之道,对男人,偶尔也要装装可怜,太强大的女人,很难触动男人心中那根最脆弱的弦。 见他顺从躺下,轩辕梦一个翻身,半个身子压在他身上,果然,脸上的纠结立马变为紧张局促。“南宫,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你的心愿,到底是什么?” 她是个固执的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南宫灵沛知道,若自己的回答不能让她满意,以她的个性,与自己在这里待一辈子都有可能。 “我……不想做灵童。” 轩辕梦再接再砺:“然后呢?不想做灵童,想做什么?” 他紧紧抿着丰润如樱花的唇,死活不肯再开口,轩辕梦也不逼他,手指继续绕着他的银发,幽幽然替他接口:“不想做灵童,想做一个正常人,一个有人爱,有人关心的正常人,对吗?” 直击心灵的言语,一下子,就拨动了心底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他讶异地望着她,看到她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后,却猛地一撇头,懊恼的反驳:“不是。” “南宫,你扪心自问,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她的指尖,停留在他的心口上。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安静得几乎连花开的细微声都清晰可闻,软红千丈,在盈盈不得语中一点点蔓开,从来不知红尘苦痛的转世灵童,第一次尝到了爱恨痴缠的苦涩,那味道似苦又似甜,让人在百转千回中,遗落了一颗飘渺无寄的心。 轩辕梦移开手指,缓缓坐起身,安安静静欣赏了一阵月夜星空,忽地侧首,“南宫,我来为你绾发吧。” 他像是没听明白她在说什么一样,神情间有些怔松,轩辕梦不管不顾,径自拉着他起身,绕到身后手,如玉十指,捧起一袭雪白的银发。 指尖,是点缀了莹白花朵的藤条。她虽不常为人绾发,手下的动作却极为灵活,不一会儿,就将他满头银发绾出了一个简单却别致的发髻。 拉着他临水照影,美丽的男子,如从花海中幻化而出的精灵,手指抚上他的脸,细细摩挲:“南宫,想嫁人吗?” 他望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依旧处于怔松状态:“谁会娶我呢?” 她俯下身,手指从他的脸颊上,移到耳根,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我。” 整个人仿佛瞬间石化,伸向水潭的手,也蓦地僵在半空。 两人就这么一坐一站,时间仿佛过了好久,谁都没有动过一下。 最终,以她的笑声打破了这沉沉的寂静,她放开他,走到一旁,蹲在潭水边,伸手捋着自己的漆发:“你好好想一想,为什么要跟着我,难道仅仅是因为不愿被他人利用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请你离开,永远离开。”手指伸入潭水,即便三伏之天,水依旧冷得刺骨:“我不喜欢说那些模棱两可的美言,或许你听着感觉揪心刺耳,但有些事情,不是说得中听,就能美好圆满。南宫,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却不是以帮我实现目的和理想而留,你在我心里,与易冷烟和窦钟不同,我与他们是合作关系,他们与我是报恩关系,那么,你呢?” 他嗫喏着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轩辕梦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并不逼他回答:“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那些虚无缥缈的迷信之言,我希望今夜一过,你就能忘得干干净净。” 她走到他身边,将他从地上拽起,“好了,夜已深,我看你眼下一片青黑,定是睡得不好,明天不许早起,给我睡到日上三竿再起来,知道吗?” 不自觉的点头,南宫灵沛像是突然智力退化,变成了和小湉儿一般大小的孩童。 来去都像个梦,等他回过神来,思维清醒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房间的床榻上,而那一抹红色身影,只在漆黑的房内留在淡淡的清香,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心弦忽地狠狠一颤。 不是梦,刚才的一切,都不是梦。她说她会娶他,还说想要他留下来。 呵呵,虽然不是梦,可听着,为什么却像是一场虚幻的美梦? …… 日上三竿,他不是不想起,也不是真的对她唯令是从,他只是怕面对她,不知该如何自处。 原来,自己竟是这样怯懦的一个人。 不过幸好,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即便昨日说了那样的话,而他也没有给予回应,她却依旧悠然自得,从容如常,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看着她,他真的有些怀疑,昨天夜里,是不是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相信的美梦。 见他眼睑下还是一片青黑,轩辕梦蹙了蹙眉,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见前方一道婀娜身影,娉娉婷婷地走来,看到南宫灵沛,脸上立刻露出灿若春花的笑容:“南宫公子,原来你也在这里。” 轩辕梦想问她怎么不去打扫房间,却被她抢白道:“寨主,大门前的花已经换了,前堂和后厅我也早已打扫干净,现在是午饭时间,对吗?” 轩辕梦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文姑娘真勤快。”越是忍辱负重,越代表她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多谢寨主夸奖。”文樱礼貌至极的回了句。 轩辕梦嘴角一抽,目光冷冷从她身上掠过,突地说了句:“文姑娘今天这身新衣很好看。” 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赞美,却令文樱当场白了脸。 轩辕梦冷哼一声,不再看她,丢下一句:“我还不饿,你们先吃吧。”经过文樱身边时,嘴角微勾,无人能看到她眼中的情绪。 文樱像是冷极了,垂在身侧的手都在不停颤抖,明明一模一样的衣服,她怎会看出自己身上这件是新的?难道她已经发现了什么?不可能,以她的性子,如果知道自己的计划,不可能还会留她在这里。 只是一件衣服而已,没关系的,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百密也会有一疏,祁墨怀深爱的女人,也不过如此。 暗中捏了捏掌心,她做出一副虚弱之态,“我有些不舒服,就不和大家一起用膳了,你们不必管我,我先回房了。” 萧倚楼干脆当她是空气,不必管她?谁也没打算管她! 文樱见有些冷场,顿觉尴尬,轩辕梦的男人无视她也就算了,连祁锦禹也对她漠不关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等解决了轩辕梦,她第一个拿祁锦禹开刀! 忿然离去,虚弱之态不再,转眼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萧倚楼坐在椅子上,以手撑头,若有所思地喃喃:“她到底想做什么?” 白苏看了他一眼,眼里闪着不悦:“是啊,她到底想干什么?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假仁假义的女人。” 萧倚楼却是一笑,向他递了个英雄所见略同的眼神,然后别开视线。 白苏以为他口中的“她”是文樱,可他问的却是轩辕梦。 连白苏都能看出文樱的假仁假义,他就不信,聪明如她,能看不出文樱的异常。明知危险,却还要留下文樱,她到底打的什么算盘? 文樱在回房的途中,看到陆陆续续有人运送大批铁铜上山,不由觉得奇怪,四下一看,立马换上娇媚笑意,迎向一名怀抱满月婴孩的男子:“哎呀,这位大哥,你的孩子好可爱啊。” 被这样以为貌美如花的女子夸赞,男子显然很高兴:“呵呵,才刚满月,哪里可爱了,姑娘谬赞了。” 文樱一边夸张地逗弄婴孩,一边装作不经意问道:“咦?怎么有这么多运送铁铜的人上山,大哥你知道这是要做什么吗?” 男子温柔地望着怀中婴孩,口中无意识说着:“孟姑娘说想打胜仗,好的武器必不可少,这些铁和铜,是用来打造武器的。” “武器?”文樱心中一动,又问:“什么样的武器,要这么多的铁和铜?” “我们人多,需要的矿源自然也多。”男子呵呵一笑,心想这位姑娘的好奇心真重,不过他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文樱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于是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全军寨能问的人全问了一遍,所有人的回答,都是孟姑娘要炼制武器,至于什么样的武器,无人知晓。 “是吗?她想知道?”军寨的地下冶炼室内,轩辕梦拿起一把刚刚造好的弓弩,试着扣了扣弩臂上机括,嘴角轻勾:“过不了多久,她就会如愿以偿。” 打发走传信的哨兵,轩辕梦放下弓弩,对身边的匠人道:“加紧进度,五日之内,至少打造一百把弓弩。”她捏了捏眉心,轻声道:“近日怕是会派上用场,不得有误。” “是。”负责督造弓弩的匠人垂首应是。 她点点头,信步离开冶炼室。 文樱的出现,与其说是危机,不如说是一个机会,一个不费吹灰之力的……反击机会。 轩辕慈步步紧逼,也该轮到自己出手一次了,只是不知这一次,她是否能一击必胜。 两日过去,轩辕梦除了往返于冶炼室与自己的房间外,几乎不去别的地方,南宫灵沛也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里,纠结于前两日她所说的那番话。 军寨里一片宁和,只有少数人,嗅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味道。 文樱和往常一样,以下山置办私人物品为由,偷偷向轩辕慈所在的行宫赶去。 此刻,月上中天,轩辕慈正垂首看着面前密报,脸色阴沉:“宛东是什么意思?迟迟不予答复,难道是不想与朕合作?” 孟安端坐在她的下首,恭敬道:“宛东女帝狡猾多端,不给予我们答复,只怕是另有打算。” “哦?什么打算?” “皇上应该没有忘记,在她们应允与我龙华联手剿灭昊天时,又私下里与昊天结盟,只怕宛东女帝的野心不仅于此。” 说起这个,轩辕慈就满腔恼怒,若不是她们出尔反尔,阳奉阴违,只怕自己早已挥戈南下,踏平昊天,“你的意思是,她也想与朕同分天下这一杯羹?” 孟安颔首,“宛东女帝,不可小觑。” 轩辕慈冷哼,嘴角溢出轻蔑笑意:“就凭她?若不是两年前龙华与昊天一战,她们宛东何以位居三国之首!” 孟安诚恳道:“虽说如此,但宛东国力日渐强盛,这是不争的事实,还望皇上三思而行。” 双目微眯,目中冷光将暖融的烛火也照成一片雪亮,轩辕慈愤然挥袖:“小小宛东,也敢与朕作对!天下一统,大势所趋,宛东迟早要被龙华吞并,这口气朕暂且咽下,来日方长,他日必叫她俯首称臣!” 孟安起身,一揖到底:“圣上英明。” 深吸口气,轩辕慈敛起怒容:“孟安,知道朕为何如此器重你吗?” 对于轩辕慈突然转变话题,孟安并不感到讶异,依然恭敬道:“因为属下身上,有皇上的影子。” 短暂的沉默,轩辕慈突地仰首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孟安啊孟安,朕果然没有看错你,你真是一个好属下!” 孟安神态自若,垂目静立,面上一片恭敬之色。 轩辕慈终于止笑,定定看着他,语声忽地放轻:“孟老先生最近可还好?” “多谢皇上挂念,家父一切安好。” “孟老先生是朕请来的客人,自当盛情款待。”望着眼前这名背叛旧主,心甘情愿臣服自己的男人,轩辕慈忍不住出声道:“摆脱忘忧蛊的控制,背弃自己的信仰,仅仅只为了向自己的父亲证明自己吗?” 孟安声音平淡,口气绝却坚决:“没错,这是属下此生唯一的心愿。” 此生唯一的心愿?轩辕慈心生好奇:“如果朕没有告诉你,你的父亲尚在人世,你会背叛祁墨怀,转而投靠朕吗?” “不会。”不加掩饰的回答,反而更显真诚。 不过轩辕慈心知,他不是真诚,也不是衷心,他只是相信,只有自己能为他实现此生唯一的心愿:“你在孟家受到的排挤和歧视,朕感同身受,曾几何时,朕也是这样怀着不甘和嫉妒,看着自己的妹妹,风光无限,人人都说她慧冠群英,可堪大任,她是所有人眼中最明亮的一颗珍珠,而朕,只能是她身后的陪衬,当她高高在上,享受着百官臣服和万民景仰时,她那副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打从心眼里觉得可恨。如果朕是太女,一定会比她做得更好,更出色!母皇口口声声说,总有一天,她会把太女之位还给我,可她看着九妹的眼神,却越来越慈爱,越来越自豪,越来越赏识,她分明就不想把皇位传给朕!”意识到自己略有失控,她忙调整心态,缓下语气:“我们都是一样的,只想让自己最亲的人承认自己,向他们证明,其实我们才是他们最该引以为傲的,可惜,他们的眼睛却被一些不真实的表现给迷惑了,所以,他们看不到我们的好。” 更漏声声,如催命的鼓点,高燃的白烛爆出一团火星,轩辕梦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孟安身上,这男人,确实与自己太像了,以至于今夜,使她回忆起了不该回忆的过去:“你比朕幸运,至少,你的父亲还尚在人世,他可以亲眼看着你,一步步走向人生的最巅峰,不像朕,就算得到了天下,母皇也不会看到了……” 孟安似也被勾起了不堪的过往,声音很小,带着压抑:“父亲从来都看不起我,认为我是家中最没出息的一个,不管我怎么努力,他的眼中,永远都没有我的存在,我甚至以为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可后来才知,他是嫌弃我母亲的身份,一个青楼中下贱舞女的儿子,能有什么出息?可我不甘心,母亲身份低贱又如何?当初他一掷千金将母亲从青楼中赎回的时候,为什么不嫌弃她身份低贱!这不是借口,也不是他看轻我排斥我的理由,我要证明给他看,我也能封侯拜相,也能振兴家族!”他停了停,唇角拉出一丝苦笑,“后来家道中落,我怀着梦想进京赶考,却终究还是失败了。原以为跟着大皇子,今后便可平步青云,谁知换来的,竟是无止无尽的羞辱与失望……我真的累了,一切不过如此……” “朕给你希望,给你平步青云、振兴家族的机会。”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他抬头,望着烛光里那一抹明黄的身影,不由自主地跪倒,“是,属下相信,只有皇上,才能给属下一个圆梦的机会。” 这样的夜,回忆起同样不堪的过往,暴虐狠辣如轩辕慈,也不禁软了心肠,抬了抬手,温声道:“正因为你身上有朕的影子,朕才会一次又一次原谅你的过错。” “圣上的苦心,属下明白。” “夜深了,你下去吧。” 孟安起身,临走前,复又回身,“还有一事。” “什么事?” “宛东女帝最近一直在寻找一个人。” 轩辕慈猛地抬眸:“谁?” “国师赝月。” 宛东国师失踪一事,数月前她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个女人,竟对宛东女帝如此重要,不禁觉得奇怪:“此人是否掌握了某些皇家机密?”若是如此,只要找到赝月,就有对付宛东的把柄了。 孟安摇头,意味深长地道出几个字:“因为赝月的真实身份,是端木家的幼子端木月。” “端木月!”轩辕慈大惊失色,一双瞳仁在昏暗的烛光下,泛着凌凌冷光,片刻后,她沉声道:“不遗余力找到他。” “是。” 孟安听命退下,刚退出房间,就见一名伺人匆匆赶来禀报:“皇上,文姑娘求见。” 文樱?轩辕慈眉头紧拧,眼中迸出一丝冷怒交替的光芒:“人呢?” “正在外候着。” “带她进来。” 文樱此刻已褪去一身娇弱,清泠的美目似有幽火燃烧,抬目望见高坐于龙椅上的轩辕慈,疾步上前跪倒,口吻却不卑不亢:“见过皇上,小人已经准备好一切,只待皇上下令。” 不轻不重在御案上轻落一掌,轩辕慈冷睨面前女子:“蠢货!没有朕的吩咐,你擅自来见朕,一旦计划被识破,一切将功亏于溃!” 文樱道:“请皇上放心,小人确定无人跟踪。” 一声冷哼,轩辕慈怒声道:“有什么事?” 文樱将轩辕梦大批购入铁矿用以打造武器之事一一道出,末了,抬起头,目光灼然道:“不知皇上可否让小人见家父一面?” “你想见文弼舟?” “是,还请皇上成全。” 轩辕慈目光紧逼她,面无表情:“事成之后,朕自会让你们相见。” 文樱失声道:“为什么?我只想见我的父亲!”隔着烛火,看到轩辕慈冷绝无温的脸,心头黯然一灰,不再多言,只静静叩首:“小人明白了。” 轩辕慈满意颔首,身子不动,只微微侧了侧脸,一道黑色的影子突然自身后的阴影中走出,她伸出手,掌心立刻被放了一颗血红色的药丸,她对跪在御案前的文樱招手,“这个拿去。” 文樱起身,上前恭敬地接过红色药丸,退下时,听轩辕慈道:“黄昏前,将此物投入井中,月光正盛时,便是朕进攻的最佳时机。切忌,不可让白苏接触井水。” 文樱望着手里血红色的药丸,没有药香,反而有股淡淡的腥臭味:“这是……” “傀儡虫的卵。” 文樱惊呼一声,差点扔了手里的虫卵,轩辕慈幽冷的目光扫过她,与血红的虫卵一样可怕,“这是你唯一的机会,如果失败,朕就杀了文弼舟。” 文樱浑身一震,紧紧握住手里的虫卵,就算害怕,也不敢松手:“小人必定不负圣望。” “你有这个决心就好。”望着文樱娇美的脸,轩辕慈缓缓拉开一抹笑意。这个愚蠢的女人自己送上门,简直就是天助我也。 文樱心神不宁地朝外院走去,昏暗的长廊,延绵不绝的青石板路上,一道白色的影子尤为明显。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抹白色缓缓朝自己接近:“劝你一句,不要做傻事。” 文樱怔怔看着眼前的男子,虽有绝世风貌,却如残年风烛,仿佛下一刻,就会消散在夜风中:“你是什么人?”能在这里随意走动的人,必定不是普通之人。 云锦没有回她,那双渐渐失去神采的眸,在看着眼前女子时,竟露出深切的悲哀:“若想活命,就立刻离开这里,离开龙华。” “我凭什么要听你的!”他自己明明是个命不久矣的可怜虫,却对她展现那般怜悯的姿态,真是可笑至极! “只是一句劝告而已,姑娘信则生,不信则死。”说罢,绕过文樱,淡然自若地朝前走去,似乎对文樱的态度一点也不在意。 信则生,不信则死?哼,她文樱不是被吓大的,该死的是轩辕梦,今夜一过,她不但能救回父亲,还能重新夺回祁墨怀。 一国之母的位置,永远属于自己! 第143章 反击吧! “梦,怎么了?精神这么差。舒殢殩獍”在轩辕梦打了第三十七个哈欠时,白苏终于忍不住问。 轩辕梦正抱着一本从南宫灵沛房里拿来的爱情小说看得欢,听白苏这么一问,突然觉得很困,摆摆手:“有点累。”放下书,目光看向远方,嘴角不自觉勾起:“我要回房睡觉,你要不要一起?” 这样明显而直白的话,一般人只会当做是调情,可白苏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说的一起睡觉,的的确确是单纯的睡觉。 起身扶起她,她半个身子都吊在他肩上,回房的途中,遇到文樱,她似乎很诧异,迎上来担忧地看着轩辕梦:“寨主这是怎么了?” 白苏没有理会她,倒是轩辕梦,非常耐心地对她道:“身子有些不太舒服,所以要回房睡觉。” 文樱抬头看了看天色,离月上中天还早,“寨主一定要保重身体啊,整个军寨,可就指望寨主一个人了。” 轩辕梦半倚在白苏身上,迷迷糊糊道:“那是当然,你的命,还在我手里呢……” 她口齿不是很清楚,文樱听着,却无端感到心惊,虽然明知她话中意思,是说自己在她的庇佑下,才能不被祁墨怀所伤,勉强一笑,故作感激:“寨主的恩德,小女子今生难忘。” 轩辕梦弯了弯唇角,又丢出一句奇怪的话来:“你会毕生难忘的。” 那种心惊感越来越强烈,仿佛黑暗中蛰伏的猛兽,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只猛兽就会冲出来,将她一口吞噬。 刚想问她此话何意,轩辕梦却已经依着白苏走远。 暗中捏了捏拳头,一遍遍告诉自己,没关系的,一切都会好起来,轩辕梦会死,父亲也会得救。 天色渐渐昏暗,月色渐渐明晰,军寨中一片安宁祥和。 南宫灵沛望着窗外清幽的明月之光,心头如流淌过一缕淙淙晚溪,锐利且柔软,刺骨又温暖。 ——南宫,我想你留在我身边,却不是以帮我实现目的和理想而留,你在我心里,与易冷烟和窦钟不同,我与他们是合作关系,他们与我是报恩关系,那么,你呢? 是啊,他呢?为何固执的一定要留在她身边,真的只是不想被他人利用而已吗?事到如今,还有谁能逼迫他做不想做的事?就算不愿沦为他人棋子,他亦有摆脱的方式,何须借助于她? 有些东西,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彻底失控,朝着另一个预想不到的方向疾驰而去。 冥冥之中,这份千丝万缕的羁绊,早已注定。 他闭了闭眼,将两手置于心口的位置,感受自内心而发的声音。 他能看清别人的内心,也一定可以看清自己的内心。 月色变得更为浓郁,清爽般的月色,萦绕了天地万物,心底的那份执着,也越来越强烈,某一个念头即将破茧而出的刹那,却眼前一黑,接着便不省人事。 他似乎并没有昏睡多久,醒来的时候,月色一如既往的明净。可睁开双目后,看到的,却是一张娇媚艳丽的陌生脸庞。 说陌生,因为此刻的文樱,眸色如刀,神态冷硬,完全不似几日前的柔弱。 他困难地爬起身,心中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见他醒来,文樱缓缓蹲下身,目光从他的雪发,移到他的双瞳上:“本来我想杀了你,但突然发现,我有些舍不得。” 心里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你做了什么?” “你急什么,一会儿就知道了。”话落,屋外像是为了响应她一般,传来了几声痛苦的呻吟。 他连忙冲到窗边,一眼望去,竟是满地横尸。 身上的力气,已不足以支撑他发软的身躯,他强撑着窗沿,撇头看向文樱:“原来你早有目的。” 文樱掩唇一笑,娇态毕现,“哟,你这话说的,真是太好笑了。”她走到南宫灵沛身边,捉住他的一缕雪发:“你有通晓未来的本事,你帮我看看,我今夜到底会不会成功?” 他一动不动,双目死死盯着窗外,“她呢?” “她?”文樱怔了怔,很快明白过来他说的她是谁,“八成是死了吧。” “你说谎!”猛地转过身,用力扳住女子的肩头,几乎是恶狠狠的咆哮。 文樱笑得更欢,自她见南宫灵沛的第一面起,这个男人就是一副无欲无求、无喜无怒的样子,他不是看破红尘,而是根本不融于红尘,如今看来,他也是凡夫俗子一个。 “你可是转世灵童,想知道她的死活,还不容易吗?” 文樱说的对,他若想知道轩辕梦是死是活,只需以她的旧物感知,便可看到真相。当初,她被围困与龙华皇宫,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但他却在她卧房中,感知到了她的存在。 可此时,因为惶恐,因为害怕,因为各种各样的顾虑,他不敢再妄加使用灵力。 如果看到的,是她的死亡,那他该如何自处? 没错,他是胆小鬼,一直都是。 绝亲缘情缘,那个预言,果然是真的…… 文樱放下他的头发,忽地迫近他,“轩辕梦有什么好,她能给你的,我同样可以给你。”她似乎想到什么,一下子变得极为开心:“如果把你带给墨怀,他一定会很高兴,能够感知过去和预知未来的转世灵童,可是天下所有人竞相争夺的绝世佳宝呢。” 银色的瞳,一向淡然温和,无波无澜,此刻,却凝起冷幽的寒意:“如果我说,姑娘今日必定失败,你会如何?” “不可能!”文樱斩钉截铁,“全军寨的人都中了傀儡术,轩辕梦也不例外,你认为,在这样的情形下,她还能活命吗?”似乎为了说服自己,她再次强调:“轩辕慈不会放过她的,她一定会死,而且死的很惨。” 不见刀光的对峙和较量,南宫灵沛和文樱,谁都没有绝对的把握。 月色已到最盛,算算时间,轩辕慈的人应该已经攻上山了吧。 文樱有些急躁,频频抬头望天,终于,一队人马,在明亮月光的映照下,一路直冲军寨。 文樱大喜,看了眼颓然失魂的南宫灵沛,得意一笑:“看吧,我早说了,我注定会是这场较量的胜利者。” “不该,我不该……” “不该什么?”打断南宫灵沛的低喃,文樱脸上此刻除了得意,还有一抹放松的释然,当南宫灵沛说出她会失败时,几日来的心惊与恐惧一同袭上心头,她差点支撑不住,不过还好,一切都结束了,“不该爱上轩辕梦,还是不该带我上山?” 南宫灵沛浑身一震!爱?爱上轩辕梦? 真的是这样吗?原来,那种求而不得的古怪的感觉,竟然是爱! 自己会不会……明白的太晚了。 淡淡睨了南宫灵沛一眼,文樱转身朝轩辕慈派来的人马走去,“这里的人都中了傀儡术,由你们宰割。” 领头的将领亦是好杀之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精神:“嘿嘿,好久没大开杀戒了,姑娘此话正合我意!”她四下里一看,不禁有些纳闷:“咦?怎么没人?不是都中了傀儡术吗?人都到哪去了?” 听她这么一问,文樱也有些奇怪,除了躺在地上一些不停哀嚎呻吟的人外,好像也看不到其他人了。 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心里冒头,可还没等她想明白,耳边骤然听到几声惨呼,这几声惨呼,不是出自敌人,而是自己人。 她愕然地睁大眼,似乎怎么都无法相信这一切是真的,无数的箭矢,从四面八方射来,宛若春季连绵不绝的雨水。弓手应该位于很远的地方,可射来的箭矢,却充满可怕的力量感,而且速度很快,精度很准。 轩辕慈派来的那个领头将领开始惊慌,但好在知道下令反击,可她命人射出的箭,每一支都像是钉在了铜皮铁墙上,除了发出刺耳的“咚咚”声外毫无作用。己方的攻击一停,另一波比之前更加密集的箭雨便紧跟而至。 文樱此刻终于相信,那个在行宫中遇见的孱弱男子,他所说的话,原来都是真的!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既救不回自己的父亲,也夺不回自己的爱情,永远……都无法站在那个高位,俯瞰众生。 …… 相比于山上,山下的密林深处,月光相对昏暗,月光透过树枝的缝隙,投射在地面,画出一片斑驳的光影。 轩辕慈似乎有些不耐,抬头遥望军寨所在的方向,对属下迟迟不放信号弹的举动感到无比愤怒。 正要派人去查探,一个声音蓦地自身后响起:“二皇姐,你在等我吗?” 这个声音……太突兀了,她甚至还没有准备好,一片蓝色剑光划过,身后大批人马,顿时人仰马翻,好不热闹。 自马背上翻身而起,胯下坐骑在她飞身而起的刹那,被一斩为二,鲜血迸溅。 目光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一袭红衣如火,漆发狂舞之人,静立于树枝顶端。 轩辕梦! 虽然距离隔得远,她却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她此刻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说……果然,文樱还是失败了! 轩辕梦一手举剑,一手轻抚剑身,轻快笑道:“咦?二皇姐好像不是很惊讶嘛!” 轩辕慈死死盯着她,眼中几欲有烈火喷涌。 轩辕梦见她不回话,于是收回剑,漫不经心地笑着:“诶?是我说错话了,不该叫你二皇姐,真笨,要打嘴巴!”说着,抬起掌来,装模作样在自己的脸颊上摸了一把:“应该叫皇上嘛,对了,皇上,您为什么一点都不惊讶呢?” 望着气定神闲的她,轩辕慈脸上肌肉几乎成扭曲状。 轩辕梦还在那里兀自说着,“哦,我知道了,你一定以为我是来迎接你的,对吗?所以你一点也不惊讶,只感到欢喜,因为你终于可以尝一尝失败的滋味了。” 伴随着她清灵婉转,却句句语带讥讽的话语,轩辕慈终于怒气难抑,一掌挥出。 巨大的气流卷着落叶,朝树枝顶端的人奔驰而去,哗啦一声,巨大的树木应声而断,红色的人影,却早在三丈开外:“哎呀呀,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皇上您这火爆的脾气该改一改了。” 无以复加的恨,在心里凝聚成狂烈的杀意,“你既然愿意主动现身,倒免了朕的麻烦。”轩辕慈相信,自己的万余人马,想要踏平这军寨,应是易如反掌。而轩辕梦,只怕是在故弄玄虚而已,她最擅长此道,自己绝不能被她骗了。 轩辕梦见她一副笃定的样子,有些想笑,但想起现在是生死决斗,笑出声来未免有些煞风景,于是寒着脸,目光从轩辕慈的脸上,移到她身后,再从她身后,移到她脸上,接着,说了句奇奇怪怪的话:“皇上听过请君入瓮这个成语吗?” 轩辕慈皱起眉头,轩辕梦的意思,她大概已经明白。 见轩辕慈脸上依旧还是不信的表情,轩辕梦似惋惜般叹了叹:“皇上你这人好没意思,好歹也做出点惊讶或者紧张的表情来啊。” 轩辕慈没耐心跟她罗嗦,她的人虽折损了几百,但并不妨碍她屠尽整座军寨:“众将听令……” “哎——等等!”轩辕梦突然出声打断。 轩辕慈大怒,心底深埋的沉郁之火被轩辕梦三言两语勾了起来,她侧首,拔出随身佩刀,便要朝轩辕梦斩去。 可这时,不知怎的,突然间月光大盛,她清楚的看到,轩辕梦嘴角一闪而逝的诡谲笑意。 “放。”轻轻的一个音节,从她形状姣好的菱唇中吐出,声音轻缓而柔和,仿佛情人间的呢喃。 她居高临下,仿佛一名初识人世的懵懂孩童,好奇而兴奋地看着脚下的兵荒马乱,如蝗般的弩箭,从四面八方射来,密集得让人连躲避的空间都没有。 一轮弩箭放完,在场的人,已死伤大半。 明媚的月光再次隐入云层,树林内一片昏暗,与此同时,山上却接连响起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五彩斑斓的火花,将半边天空映照得如梦如幻。 “嘻嘻……”她绕着鬓边一束发丝,愉悦地笑了出来:“看来我的人,已经把讨厌的苍蝇清理干净了。” 此话一落,勉力维持镇定的轩辕慈,骤然脸色一白。 轩辕梦仍旧笑眯眯的,抬手指着高高的山峰:“我知道那些都是皇上的人,所以,我才加倍地,体贴地,用心地招待他们。” 手中刀芒暴涨,在轩辕梦最后一个“们”字落下时,轩辕慈持刀冲了上去! 她,已然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 同样速度极快的一次闪避,轩辕梦在她出手的瞬间,就躲开了她的必杀一击。而躲避,不是为了逃命,一切皆在于等待反击的机会。 与轩辕慈正面对决,吃亏的只能是自己,以柔克刚,以缓求胜,这是她经过长时间研琢,发现的最有效攻击方式。 不能一味求胜,也不能轻敌大意,只要抓住对方的弱点,看准自己的优势,要获得最终的胜利并不难。 轩辕慈只攻不守,轩辕梦且攻且守,两人在弩箭纷飞的场地中激战不停。 当一支弩箭自两人中间穿过时,轩辕梦手中一直用来防御的剑,终于出鞘,寒光烁影,剑气冲天,一切像是经过精心排练的一般,没有半分的失误,也没有任何凝滞,流畅自然,带着一击必胜的杀意。 如针,如箭,如光。 即便是轩辕慈,也无法躲开这如影随形的一剑。 剑光贴着前胸划过,她生生挪开了足有四寸之余,身体的骨骼被撑到极限,发出“咯吱咯吱”的恐怖响声,可这超出人体极限的距离,还是没能帮她逃过剑气的伤害,“嗤”的一声,似是利刃入肉,胸口骤然一甜,两道身影同时落地。一口血箭飙出,轩辕慈捂着肩部的伤口,急速向后退了数步。 连点身上几处大穴,封住紊乱的经脉。 两道怨毒的目光,射向对面的轩辕梦,她竟然伤了自己,她怎么能够伤得了自己! 握紧手里的刀,红色的光晕,围绕在刀身周围,似一层艳红的鲜血。 这是什么古怪的功夫?轩辕梦亦握紧了手里的长剑。她已从多次失败中总结出血的教训——那便是,无论何时,都不能大意轻敌! 红色的光猛然暴涨,隔着数十步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光芒中的强烈威力,轩辕梦连忙运转体内浑厚真气,以抵御那股强大力道的压迫。 刀光如疾掠而出的鹰隼,以斜向下的方式朝前方推进,红色的光芒,几乎将整片密林罩住。如此巨大的力量,毫无保留的倾泻而出,再快的身法也无法躲避,她只能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除了手中的剑,用力挥出。 十成的力量,一点也不敢怠慢。 蓝光与红光相撞,巨大的轰隆声过后,周遭一片寂静。 轩辕梦以手撑着剑柄,剑尖朝下,深深插在脚下的土地中。抹了把唇角的血迹,幸好刚才用真气护住心脉,否则这一击,不死也得重伤。 比起她的虚弱,轩辕慈更显狼狈,她甚至连站都站不稳,刚才那一击,几乎耗尽她全部力量,若想恢复,至少需静坐疗伤半日。可眼前的情形,显然不会有这种机会。 自己要死了吗?死在轩辕梦的手里,这个自己恨了足足十年,羡慕了十年,也嫉妒了十年的妹妹!自己似乎一直都比不过她,母皇对她赞赏有加,朝臣对她敬佩有加,云锦对她青睐有加。 凭什么! 自己才是名至实归的天之骄子!她轩辕梦,什么都不是! 死在这样一个人的手里,她不甘,不服,也做不到! 周围很静,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死在了两人方才那惊天一击中,有细微的呼吸声,她听得清楚。 “最后的机会。”她忽然小声道,声音轻的像是自言自语,轩辕梦虽然听见了,也听清了,却听不懂她的意思。 什么叫做最后的机会?还不及细想,她决定乘胜追击。 以前看电视时,正派和反派对决,结果反派明明占了上风,却不速战速决,非要说一大堆废话,磨磨蹭蹭,叽叽歪歪,结果给了正派反击的机会,最终输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她总在想,这是为什么呢?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 因为,有一种主角光环,叫做邪不胜正。 她觉得自己并非是个好人,所以,她应该没有邪不胜正的牛掰光环,如果不尽快结束战斗,那么,自己一定会像电视里的反派一样,输得连爹妈都不认识。 以上心理活动,仅在三秒内完成,当一个呼吸起落后,她已经运起真气,执剑朝轩辕慈刺去。 人人都说她狠心,说她无情,在她将剑尖笔直地对准轩辕慈的心脏时,她也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 一个善良的人,会以德报怨,她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所以,即便对方是自己的亲姐姐,这一剑,也没有任何犹豫。 刺进去,拔出来,一切只需眨眼的瞬间,她甚至已经想好,杀了轩辕慈后,回到军寨该用什么方式庆祝。 但,即便她心志坚定,心狠手辣,心无旁骛,有些事情,还是会与想象中有所出入。 她不是好人,所以正压不了邪。 轩辕慈也不是好人,故而以邪制邪,成功地逃走了。 锋利的长剑,没有刺空,可被刺穿心脏的人,却并非轩辕慈。 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无情无义,可她还是骤然停止了一往无前的剑势,伸手抓住对方的手臂:“为什么?” 七皇子手握透体的剑锋,半跪于地,口角不停渗血:“我也不想为她挡剑,但为了父君,我只能这样做。” “就算你死了,她也不会放过你的父君!”轩辕梦觉得自己快疯了,心头的怒意,不是因为轩辕慈的逃脱,而是为七皇子感到不值! “至少有一半的机会,不是吗?”他惨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如释重负的笑,“九妹,对不起,我并不想伤害你,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想做,就能不做的。” 她弯身,手指在他身上拂过,抬头朝山上看了眼:“我命人叫白苏下山,你先别说话了。” 七皇子拽住她的手,死死的握住:“不用了,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她蹙眉,刚想说什么,他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大,几乎要将她的手骨捏碎:“九妹,没时间了……我……有些话,我必须告诉你。” “等伤好了再说也不迟。” “不,我怕现在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他喘息着,口中大口大口吐着血块:“你一直都认为,云锦背叛了你,但这一切,只是场误会。” 她定定看着他,突然开口问:“云锦?云锦是谁?” 他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一双黯然失色的眸子惊愕地盯住她,好半天才缓缓回神:“你……服用忘忧蛊了?” “忘忧蛊?”她有服用过忘忧蛊吗?为什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她茫然的表情,七皇子便已了然:“你……你竟然……唉。”一声长叹,他缓缓瘫倒在地,瞳孔在渐渐扩散,他却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这样吧,我……为你讲个故事。” 不给轩辕梦打断的机会,他紧接着说:“这个故事的主人公,名叫云锦,在他十四岁时,于自家后花园偶遇一名女子,两人情投意合,第二日,此女便登门求亲,二人就此定下婚约。但几年后,这位女子的妹妹逐渐长大,在见过惊才绝艳的他后,突生情意。因这个妹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大家都很疼她,一家之主的母亲也很器重她,所以,使她养成了骄横跋扈的性格,对于已有婚约的云锦,竟以强势卑劣的手段,强迫他与她拜天地,做了她的正夫。” 听到这里,轩辕梦脑中开始划过一段段零散的片段,全部都是不堪入目的。 七皇子咳了两声,抹去唇边的血迹,继续道:“这段姻缘,虽然是她抢来的,但她却是真心爱他,云锦想要什么,她都会给他,包括她自己的命。这样深刻的爱恋,或许感动了云锦,他对她,再也不似之前的憎恨,反而多了些亲切感。原本这样的感情,可以一直细水长流下去,但云锦却无意间得知,原来她的母亲,并非真的器重她,而她的姐姐,也就是那名与他有过婚约的女子,也一直处心积虑地想要陷害她。为了保护她,他倾尽全力,不惜一切代价,可最终,他心力交瘁换来的结果,却是彻底的失败,不但她性命难保,连她对自己的信任,也一并失去……”七皇子像是再也没有力气,头颅渐渐垂下,只有双唇,还在顽强的不停翕张,模糊不清的声音,从被血块堵住的喉口艰难溢出:“云锦最大的错,不是谋划失误,而是……他爱得太深,爱的太痴,他不明白,只为一个人好,不是真的好,两个人都好……才是真正的幸福……”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再也没了声息。 轩辕梦一动不动,就这么蹲在他面前,好像他还活着,还在给她将故事一般。 直到很久以后,藏在密林中的弩手将她找到,她才站起身,望着安静逝去的七皇子,道了声:“好好安葬。” 弩手们将七皇子的尸首带走,轩辕梦却依然静立在原地,满脑子都是七皇子刚刚讲的那个故事。 零碎的记忆片段,在脑海中疯狂闪现,比走马灯还要快还要乱。 她痛苦的捂着脑袋,想将那些可怕的东西甩出脑袋,可越是排斥,那些记忆就越是蜂拥而来。 男子悲恸灰败的眼神,心痛如绞的绝望,鲜血,死尸,被长剑透体的自己,还有……还有什么……不,不能想了! ——我说过,我可以爱你,护你,疼惜你,甚至连命都可以给你,但我万万容不得你的背叛 ——从今以后,轩辕梦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云锦的男人,我们……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这些都是自己说过的话吗?陌生而锥心! 月光时隐时现,脑中全是纷繁杂乱的回忆片段,突地,心口莫名一紧,强烈的杀气,如一根锋锐的钉子,狠狠扎进心脏。 不是轩辕慈!是一种……与人类截然不同的嗜血之气。 这种感觉,与她曾经在邵煜霆院落中,那只白狮给她的感觉一样。 猛的回身,一只黑影纵身朝她扑来,锋利的爪,幽绿的眸。 挥剑横劈,巨大的狼身断为两截,血液四溅,狼尸跌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伴随一声森幽的狼嗥,轩辕梦看到,在自己的周围,突然间多出了无数双绿幽幽的眼睛,仿若地狱中的幽魂。 竟然是狼! 山脚下的密林虽然有狼,却为数不多,且两三成群,对人类基本上造不成伤害。 可为什么,突然之间,这里竟然会聚集如此之多的野狼,难道是人为? 念头刚过,就见一片幽绿中,一道黑影,伫立于昏暗的夜色下。 对方穿着厚实的黑色斗篷,故而看不到面貌,甚至连身形都看不清楚,唯一能看到的,就是一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 黑影缓缓抬起手,幽绿的源头,那些蓄势待发的狼一只只从暗处走出,每一只都携着嗜血的狂躁。 “傀儡术?”下意识的,道出这三个字,黑色人影的动作顿了顿,算是对她猜测的默认。 对方是什么人?竟然有着如此可怕的力量,能够操控百兽!怪不得连血瞳,也无法摆脱傀儡术的控制。 对了,记得血瞳说过,给他下傀儡术的傀儡师是个奇怪的女人,估计就是眼前这位了。 狼群开始蠢蠢欲动,森然的利齿,在寒幽的月色下,泛着凶残的血光。 傀儡师的手,突然向下一挥,同一时间,无数只恶狼朝她飞扑而来。 动物的行动速度通常比人类敏捷,被傀儡术控制的狼群更不是恐惧为何物,一心只想扑上她的身,将她撕成碎片。 剑光不断划过,伴随着鲜血的飙溅,死在她剑下的狼数不胜数,可狼群却无止无尽,一只接一只,疯狂地朝她发起进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她又不能逃离这片密林,因为不管自己逃到哪,都会给那里的人带来灾难。 在又一群恶狼朝她猛扑而来时,身后突然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声,惊得林间鸟兽四散,朝她扑来的狼群也下意识退后。 轩辕梦吓得胆疼,难道这就叫前有狼后有虎? 转过身,循声望去,竟在并不明亮的月光下,看到了一头通体雪白的雄狮。 第144章 花海缠绵中的求婚 白狮? 难道是……赤牙? 心里的疑惑还未展开,就见那只白狮凌空跃起,朝着包围圈俯冲而来,狮吼响彻林间。 被傀儡术操控的狼群,在白狮冲来的瞬间,便四散奔逃,傀儡术也压制不住动物与生俱来的天性,那种对于处在食物链顶端猛兽的惧怕。 摆脱狼群攻击的轩辕梦,立刻将注意力放到操控它们的傀儡师身上。 虽然不知她是什么人,又是因为什么投靠轩辕慈,但只要杀了她,血瞳的傀儡术便能不攻自解。 提剑,横冲,刺出―― 眼看锋利的剑刃即将刺穿黑色的人影,却斜地里涌出一群手无寸铁的平民,其中有男友有女,有老人有孩子。急忙撤剑,但猛烈的剑气擦过草地,还是将一名老者击倒在地。 那老者倒地后,竟像不知痛苦般,从地上爬起,又跟着人群朝前狂奔。 轩辕梦直觉不妙,连连向后疾退。 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些平民,应该是被傀儡术控制了。 她不能对平民下手,可这些被傀儡术控制的人,却不会因为她的仁慈,而停止对她的攻击,难道为了获得胜利,真的要不择手段吗? 不可以,这双手已经沾染了太多的鲜血和罪孽,不能再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赤牙!”转身,冲着还在那里不停咆哮的白狮大声唤道。 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没想到那白狮真的停止了咆哮,疾跃至她身边,低下硕大的头颅,低吼了一声,算是作为回应。 心头咯噔一下,真的是赤牙?既然赤牙在此,那邵煜霆,应该也在附近。 没时间多想,人群已经逼近,眼看就要将自己包围。 在白狮的鬃毛上抚了抚,轩辕梦道:“赤牙,看你了的。” 这野兽竟然能听懂她的话,向前走了几步,冲着面前潮水般的人群,张开血盆大口,一声狮吼,震得头顶的树叶都扑簌簌往下掉。 人群受到凶猛野兽的威胁,属于人类的本能恐惧开始发挥作用,人们纷纷向后疾奔,各自逃命去了。 轩辕梦再次将注意力放到不远处的傀儡师身上,穿着黑色大斗篷的人影,突然抬起手,那些正在逃命中的人们,突然一致停下步伐,轩辕梦正在纳闷,不知那个古怪的傀儡师又想到了何种对付自己的法子,刚准备应战,却在那些平民齐齐举起双手,每个人的手里,都握着一根尖刺的竹刺。 不妙的直觉刚在心里划过,便听到连续的“噗噗”声,无数道鲜血直冲漆黑天幕,暗夜下如同开在地狱的火红莲花。 竹刺,同时穿透每个人的咽喉,即便她杀过不少人,但看到这样集体自杀的场面,依旧感到难以言喻的恐惧。 远处的傀儡师,用那双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轻轻击打,似在鼓掌。 轩辕梦怒极,不管这女人是谁,为何人卖命,也不管杀了她是否能解开血瞳的傀儡术,这种视人命如草芥的恶魔,一定不能留于人世。 可当她掠至黑影所在之地时,却蓦然发现,那道黑影,竟无缘无故消失了! 在她站立的地方,只剩一件黑色的袍子。 “那只是幻象罢了。”一个声音突然在寂静的林间响起,冰冷低沉,犹如山间月色:“真正的本体,离这里足有百丈之远。” 回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袭青色衣衫:“你怎么在这里?”话落,才意识到自己的口吻充满了激动的诧异。 好吧,她承认,自己又失控了。 走至她面前,他定定看着他,只淡淡吐出三个字,“不放心。” 不放心?不放心她吗?心里虽然充满疑惑,却没有问出口,“多谢你前来相助。” “不谢。”口中说着冷淡无波的话语,眼神却深幽如海,清澈如洗。 轩辕梦嘴角轻颤,自己只是客套一下,他还当真了。仰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今天的月亮很圆。” 邵煜霆:“今夜没有月亮。” 轩辕梦:“……” 其实刚刚是有月亮的,只不过这会儿,月亮故意跟她抬杠,躲到乌云里去了。 “我说今天的月亮很圆,没说现在的月亮很圆。”十五月圆夜,杀人放火天,幸好她已经提前把血瞳锁起来了。 邵煜霆点点头:“今夜的月亮,确实很圆。” 她差点一头栽在面前的树干上,深吸口气,决定还是不跟他讨论月亮圆不圆的问题了,她真怕接下来他会说,“今晚的月亮就和大饼一样圆。”为了保持月亮在自己心目中的完美,她还是不要冒险为好。 看了眼之前还威猛凶狠,此刻却化身绵羊趴在他身边的赤牙,“你从哪找到赤牙的?” 闻言,他看了她一眼,她竟不再唤赤牙为畜生:“我专门留下气息,等它自己找来。” “哦。” “这次你惹怒轩辕慈,只怕她会不惜一切代价对付你。” 这一点她也想过,所以才在一对一的对决中,使出浑身解数,企图永绝后患,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先是七皇子替轩辕慈挡了一剑,之后又被傀儡师阻扰,这才给了她喘息的机会,留下了祸根。不管转念一想,自己此次重创她,使她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应该无法恢复,再者,就算不惹怒她,她对自己的恨也从未减少,既然这样,又何须在意留下的是否是祸根? “我与她,注定只能活一个,这是我们自己选择的命运。”她还剑入鞘,抬目朝山上看去:“有的战争,能够化干戈为玉帛,我与轩辕慈,却是至死方休。” 他不再说话,大多时候,她看事都比一般人看得透彻明白,只有个别事除外。 当然,那些她看不透彻的个别事,并不是什么要紧事,就算看不透,那也无关紧要。 轩辕梦看了眼乖得跟大绵羊似的赤牙,伸出手来,摸摸它的脑袋,结果它扭过头,冲着她恶狠狠龇牙。以为它不排斥自己的触碰,没想到这丫这么凶,轩辕梦有些不高兴,连忙把手收回,生怕它一发怒咬自己一口,瞧它那满嘴獠牙,实在恐怖。 可又不甘心,凭什么邵煜霆能摸,自己就不能摸?看了眼邵煜霆,伸出手,朝他头上摸去,邵煜霆一惊,猛地扭头看她,却发现她看着赤牙,眼睛弯弯,一副让人啼笑皆非的挑衅模样。 摸了一阵邵煜霆的脑袋,她再次将手伸向赤牙的脑袋,果然,赤牙没有再冲她龇牙。 嘿嘿,你的主人我都能摸,你还摸不得了? 忽然想到一句俗语:老虎的屁股摸不得。 她连狮子的脑袋都摸了,老虎屁股更是不在话下。 “走了,回军寨,今天大获全胜,虽然不尽如人意,但庆功宴是一定要摆的。”轩辕梦收回手,乐颠乐颠地朝前走去。 虽然没能干掉轩辕慈,但挫挫她的威风也不错,说起来,这次请君入瓮的计划之所以进行得如此顺利,还是托文樱的福呢。不知这可怜的小女孩,发现自己的计划失败后,会不会真的哭鼻子,她很期待呢。 好吧,她就是个怪阿姨,坏姐姐。 回到军寨,耳边立马爆出一阵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大家都认为这次能重创朝廷大军,她功不可没。 走在列队欢呼的人群中,她不禁想,如果脚下再铺一条长长的红毯,那就完美了。 终于走到人群的尽头,戚如花迎上来,激动地握着她的手:“以前我只是信任你,后来是羡慕你,现在是彻彻底底地崇拜你!” 轩辕梦望着自己被她抖来抖去的手,差点要给她抖出帕金森来:“你、你能先放开我吗?”她头都晕了。 戚如花果真放开手,却紧接着去握她的肩膀:“你太厉害了,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厉害,最强大,最有魅力的女人!我要是男人,我死也要嫁给你!” 轩辕梦又是一抖,这次不是戚如花带着她抖,而是她自己抖:“别,我宁愿做最窝囊,最没用,最讨人厌的男人,我也绝不娶你。” 戚如花露出受伤的表情:“我有那么差劲吗?” “你最大的差劲之处就在于……你丫根本就不是男人!”推开她的手,在没有被她摇断脖子前,赶紧远离她。 戚如花又激动地跟上来,“有件事……” “站住!”伸出手,做出生人勿进的姿态:“你不要再靠近我。”戚如花是实打实的女人,没有赝月那个假女人与生俱来的魅惑力。 戚如花挠挠头:“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 “那边的小姑娘哭得好惨,谁劝都没用,你去看看?” 小姑娘?她以为是文樱,可探头一瞧,却发现,竟然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女孩。 “她怎么了?” 戚如花沉声一叹,同情道:“她的父母姐妹全都死了。” “怎么会这样?”轩辕梦隐约猜到了什么。 戚如花睁大眼睛,那副惊恐模样,似乎亲眼看到了当时的惨烈景象:“我也不知道,只是听找到小姑娘的卫兵说,不但她的父母姐妹,还有同村的所有人,都莫名其妙地死了。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每人手里握着一根尖尖的竹刺,用力刺进自己咽喉而死!” 轩辕梦神色一沉,眸间有寒光跳动:“除了她以外,还有幸存者没?” 戚如花摇摇头,伤感道:“没有,全都死光了,她当天一早便上山砍柴,才躲过一劫。” 轩辕梦点点头,不置可否,看了眼哭得伤心的女孩,只让戚如花留下来陪她,便转身离开了。 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这世上该同情的人太多了,若每一个都由她来同情,只怕这辈子的时间都不够用。再说,她同情他们,那谁来同情自己的呢? 人活着,要尽量为自己好,为自己所爱的人好,人各有命,一个同情心过于泛滥的人,不是圣人,而是傻子。(..tw) 她为女孩的遭遇感到难过,但也仅此而已,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能因为女孩死了家人,自己就陪着她一起沉浸悲痛,这不现实。 来到之前发生战斗的地方,除了地上隐约可见的血迹外,丝毫也看不出,在数个时辰前,这里曾发生过一起惨烈的大屠杀。 她相信自己手下的办事能力,即便是血腥的大屠杀,由她们来演绎,也能变成一场漂亮且绚烂的演出。 招了招手,负责自此围攻的指挥人从暗处走出:“姑娘。” “打扫得可干净?” 对方道,“一个不留。” “文樱呢?” “已被软禁。” “很好。”她以手遮唇,懒懒打了个哈欠:“带我去见她。” “是。” 刚走了两步,她忽地停下,“差人将祁锦禹一同给我带来。” 依旧毫不犹豫的应是。 来到囚禁文樱的地方,轩辕梦推开房门,虽说是囚禁,但提供给她的住宿设施,就算不是上上等,也是精美华贵。 轩辕梦走到窗前,将紧闭的窗户推开一些,因后半夜天空突现乌云,所以月色并不明亮。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她轻轻道,仿佛朋友之间的谈心。 文樱不说话,目光始终落在对面的墙角,轩辕梦看她一眼,打着火折子,点亮一支小小的烛台。 并非对面的墙角有什么好看的事物,而是她根本就心不在焉,神思游离。 轩辕梦将烛台放在桌子上,弯身在她对面的红木椅上坐下:“我知道你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看似像在怜悯,可她的话语,却冷如天山寒湖:“虽说是迫不得已,但你用错了方式,也打错了算盘。” 文樱紧抿的唇终于嗫嚅了两下,发出轻若蚊呐的声音,“我只想救爹爹。” “是吗?”轩辕梦漫不经心地拿起一只银剪,剪去多余的灯芯:“事到如今,你还不肯面对自己的失败吗?” 文樱倏地抬目,激动地站起身:“爹爹被轩辕慈软禁,全都是因为你!” 轩辕梦却不以为意,悠哉悠哉望着激动不已的文樱:“你说的没错,文太师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确实是我一手造成的。”她放下银剪,反问道:“你想报仇?” 文樱捏紧了双拳,颓然坐回椅子:“我想报仇……我想报仇?没错,我想报仇!可我失败了,彻底失败了。” “知道你失败在哪吗?”轩辕梦正襟危坐,隔着烛火,看向文樱失魂落魄的娇媚脸容。 文樱喃喃:“失败在哪?失败……在哪?八成是老天爷瞎了眼!” “不是老天瞎了眼,是你的眼睛不够透亮。” “我的眼睛不够透亮?是,我确实看得不够清楚,没有看出你心里的那些肮脏和龌龊!” “啧啧。”她把玩着桌上的银剪,眸中反射着讽刺的亮光:“还以为你会痛定思痛,没想到你竟愚蠢到底。” 文樱刚想反叱,紧闭的门扉突然被人推开,祁锦禹站在门前,恭谨道:“小姐找我有事吗?” 轩辕梦单手撑着头,指指一旁的椅子:“坐吧。” 走入房内,祁锦禹看也不看文樱,径直走到轩辕梦所指的椅子上坐下。 文樱望着祁锦禹,像是再次看到了希望,“锦禹哥哥。” 祁锦禹没有理睬她,只当这屋内,只有自己和轩辕梦两人。 轩辕梦继续漫不经心地把玩银剪,口中闲闲道,“锦禹,人家喊你呢,怎么不答应一声?” 祁锦禹这才转头,目光凉凉地落在文樱脸上:“有事吗?” 文樱虽然心里把他骂了个遍,嘴上却说得甜美动听:“锦禹哥哥,以前那样对你,全是我的错,你会原谅我吗?” “我没怪你。”祁锦禹回了一句,口吻清淡,不像是在说假话,文樱脸上一喜,就知道他对自己还有感情,正想再灌几碗迷魂汤,祁锦禹又补充了一句:“我从来就没把你放在心上。” 文樱脸上凄楚娇柔的笑,像是突然用胶水黏住了一样,脸上虽维持着笑的动作,却明明是哭的表情:“锦禹哥哥,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祁锦禹看了眼轩辕梦,她还在那玩剪刀玩的不亦乐乎,“我不喜欢你,你与我说的再多也没用。” 文樱的眼泪,“吧嗒”一声就掉了下来。 好有分量的一颗银豆豆啊,落在桌面上好大一滩,轩辕梦终于停止把玩剪刀,抬起头来:“刚才我问你,知不知道自己失败在哪?可你死活不肯承认。”她长长一叹,眯起双目,“因为你动机不纯。” 文樱死死瞪着她,怨恨的目光,像是恨不得立刻将她碎尸万段,不过此刻的文樱,只剩任人宰割的份。 轩辕梦无视她的眼神,继续悠闲道:“你说你想救你的父亲,但事实上,你的一举一动,连同你的出发点,都不是为了救你父亲,你想杀了我,夺回祁墨怀,准确说,是夺回荣华富贵,以及权力地位。”她轻轻一笑,整个身子向后仰去:“我说的对吗?” 文樱脸色发青,她想反驳她,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轩辕梦说的都对,比起父亲来,名利与地位,更显重要。 “如果你一心只想救你的父亲,你就不会选择这样一种方式,也不会因为对我的憎恨,而失了你敏锐的判断力。”轩辕梦话语刚落,一只飞蛾便朝着烛光飞来,一圈圈环绕,然后寂灭在炙热的焰火中。 三个人,不约而同望向面前的烛火――那只一头撞进火光之中的飞蛾。 “我一直在想,飞蛾为什么要扑火?”轩辕梦突然开口。 室内很静,无人接口。 气氛突然冷场,轩辕梦大窘。真是不给面子啊,好不容易装一回深沉,结果都不配合!将手心靠近明亮的火源,感受着火光的温暖与炽烈,“很简单,那是因为……嘶!”被火焰燎伤了手,连忙缩回来,吹了吹,才继续道:“因为它傻嘛!” 文樱本是一脸凄楚,听了她的话,嘴角狂抽不停,祁锦禹也是一脸古怪,那种古怪,可以归类为想笑却硬憋着不敢笑的纠结。 轩辕梦却不以为然,她刚才说的很好笑吗?“若不是因为傻,又怎会自寻死路?” 两人都不说话,看来都在等她的后话,她也不客套,继续道:“飞蛾扑火呢,是因为它们有趋光性,这是一种天性,它们通常以光来判定方向,没有光,它们就无法辨别方向,但它们却不知道,以火光来作为指引,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其实,它们也不想死在火光里,但它们的智慧远远比不上人类,我们知道往火坑里跳是要死人的,可它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就这么傻兮兮地自杀了。” 说完后,两人还是没有反应,轩辕梦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怀疑是不是自己说的太深奥,两人听不懂。 这时,文樱开口了:“我没有飞蛾扑火。” 哟,看来她还是听懂一些的。 可即便听懂了又如何,她干的,本就是这种傻事。 “锦禹。”她忽然低低开口,伴随着她低沉的声线,烛火开始诡异的摇曳起来。风吹柳枝,印在雪白的窗纱上,如同一只只鬼魅的触手:“有些事情,还是由你来告诉她吧,你们都是昊天人,文太师虽然也在利用你,但毕竟对你不错。” 站起身,临走前,特意将银剪端端正正放在桌面上。 推门,迈步,当两只脚齐齐落在房间外的地面上时,她听到屋内传来祁锦禹略显艰涩的声音:“文太师两年前就已逝世,轩辕慈赐的毒酒。” “哐啷”一声,像是椅子翻倒的声音,接着,便是文樱尖利疯狂的喊叫:“不,不可能!你在骗我,你一定在骗我!” 茶杯碎裂声,身体碰撞声,压抑哭泣声,各种声音交织,轩辕梦一边走,一边仰头望天:“原来文樱也有真性情的时候,可惜可惜呀……” “可惜什么?”清润的男声在耳边响起,似琴弦奏出的最妙没音符。 她头也不回:“南宫,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偷听了?” 身后的脚步顿住,轩辕梦的脚步也跟着顿住。 “我以为你死了。” 听到他认真得不能再认真的话,轩辕梦“扑哧”笑出了声:“这世上所有人都会说这样的话,唯独你不会。” “知道我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吗?” 轩辕梦眨眨眼,难道他在考她?“是因为心有挂碍,无法集中精神,故而失了从容与淡定。”语气肯定,而非疑问。 身后之人沉默,久久无言。 远处房间内的动静渐渐变小,尔后消失,她正琢磨屋里究竟发生了何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朝自己接近,下一刻,一双手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如果你死了,我立刻陪你一起下黄泉。” 轩辕梦嘴角狂抽,这话乍一听,很感人,仔细一想,很坑爹。 想转身,结果发现两条手臂将自己箍得紧紧的,怎么都转不过去,只好就着这姿势道:“南宫,我不会死,起码短时间内不会,这是给你们的承诺,也是给我自己的承诺。” “可你差点就死了。”环着她的手臂又紧了紧。 轩辕梦吐出口气:“差点死了和真的死了,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你懂吗?” 环住她的手臂再次紧了紧:“不懂,对我来说,其实都一样。” “怎么能是一样呢?差点死,代表上我还活着,你还能见到我,可真的死,那就是阴阳永隔了。” “不会,我会陪着你。”轻柔空灵的声音,很坚定。 轩辕梦这才发现,他一直在用意念与自己对话。不敢面对自己,也不敢用真实的声音说出心中所想,他的内心,还未完全敞开。 “南宫,前几日我让你思考的问题,你想清楚了吗?” 这回,环着她的手臂,蓦地松开:“我先回房了。” “南宫。”她唤了一声,并不回头,也不阻拦:“你明天就离开军寨吧。” 急促离去的脚步猛地钉住,白衣白发的男子,仿佛一下子变成了一尊绝美雕塑,立在夜风中,动也不动。 轩辕梦还是没回头:“最后一次机会,你已经用完了。”说完,大步朝前走去。 身后再次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却不是朝相反方向而去,而是紧随其后。 轩辕梦走得快,对方跟得紧,她不停步,对方也不出声让她停步。 轩辕梦没有回房,而是去了后山,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往后山跑,估计是那里人烟稀少吧。可她为什么要找人烟稀少的地方,这又是个令人困惑的问题。 到了后山,她还是不停步,可步伐的频率明显减慢了,南宫灵沛同时加快了步子,于是,两人之间长长的一段距离,开始逐渐缩小,到最后,变成紧密贴合。 “南宫,你再这样抱着我,我可就要对你行禽兽之事了。”四下一看,不错,是个做禽兽之事的好地方。 原以为他会松手,惶然后退,谁料,他竟与她贴得更近,更紧:“你会吗?” 他在问,你、会、吗? 这句话给人的感觉,就跟一男一女在床上纠缠,结果男的正准备提枪上阵,却听女的说:“你行吗?” 这个比喻虽然粗俗了些,但本质是相同的,她深觉自己的女性自尊被伤害了。荒山野岭,孤男寡女,干柴烈火,他真的就那么笃定,这把火烧不起来? 手,扣住了腰上的玉指,一点点,一点点,慢慢拉开,终于,被紧紧箍住的腰身获得了自由。 转身,不意外看到了一双清绝潋滟的却饱含失落的银眸,似雪山玉巅,刚融化却再次被极寒冻结的春水。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应该还是处子。”松开手,指尖挑起薄薄的锦缎。 他在颤抖,却未反抗。 她的眸色,又深了一些:“你认为我不敢要了你?” 突然觉得眼前这冰雪清隽的容颜有些可恶,他凭什么认为自己不敢动他?若他能看清她的内心,此刻应当慌乱才对。 他闭上眼,雪白睫毛如脆弱的蝶翅轻颤,“你会要了我吗?” 又是反问,又是挑战她烈火焚烧般欲望的挑战!“南宫,我从来不与人玩笑。” “我也不与人玩笑……”他睁眼,眼底银色如月色一闪而逝,后半句未及出口,就被一双柔软的唇堵住。 垂在身侧的手,不觉抬起,用力拥住面前的人。 唇舌交缠,如火炽烈,她拖着男子的下巴,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似要将他所有的伪装尽数吞入腹中。 侵占如火,她手掌抚上他的胸口,指尖停留之处,正是那象征纯洁的殷红一点,“我要你告诉我,你对我,究竟是什么感觉?” 微张着唇,樱花瓣似的唇瓣上,还残留着水润的晶莹,南宫灵沛目光迷离地望着她,身子软的不行,完全要靠她支持,才能勉强站立:“对、对你……感觉……” 轩辕梦沉了脸:“没感觉吗?那你还是……”像是怕她说出后面的话,他主动俯首,狠狠吻上她的唇。 眼中闪过一丝得意与狡黠,她探手而入,手指抚上细滑如冰玉般的肌肤,在他忍不住溢出低吟时,再问:“南宫,我的耐心可不多,千万不要考验我,否则你定要追悔莫及。” 他近距离望着她,咫尺的距离,反而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唯有那双晶亮明澈的眼,惑人心魄,惊人心弦:“我……我喜欢你。”道出这四个字后,身体的力量,似乎已被完全抽走。 轩辕梦扶着他的腰,垂首咬着他的耳垂:“仅此而已吗?” “我……我……” “想要吗?”她循序渐诱。 终于支撑不住,破碎的声音,自喉中溢出,带着兴奋且羞耻的战栗:“我……爱你,想……想要你。” 她轻轻一笑,终于结束对他的折磨,只是简单的三个字而已,早点说多好。 “我们换个地方。”她揽紧他,在一阵风驰电掣后,两人一同落在了一片莹白花海中。 拥抱翻滚,雪色的长发与漆黑的绸发缠绕在一起,如同紧紧痴缠的彼此。 十几岁的容颜,青涩的反应,让轩辕梦有种老牛啃嫩草的错觉。 一步步引导,一点点接纳,全身心投入的悸动中,一截雪臂伸出,摘下一朵莹白小花,簪在南宫灵沛鬓边。 “南宫,嫁给我。” 第145章 踢场子 柔和中泛着浅金的光芒照耀在脸上,微微有些灼人。 男子翻了个身,只当是与过去一模一样的平凡清晨,如一只雪猫,慵懒的眯起眼,虽人前圣灵,但从睡梦中醒来时的慵懒,却使他更像一个喜欢赖床的任性孩子。 轩辕梦早已清醒,从睁开的那一刻,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庞。 视线掠过眉眼,掠过琼鼻,掠过柔软如樱的嫩红,忍不住倾身,吻上那泛着甜香的唇。 半睡半醒的男子被惊醒,令人心悸的华艳银眸,缓缓张开,越张越大,直到最后,完全睁开,那凝然的光线,静静地、认真地、专心致志地定格在她脸上。 依旧有些迷蒙,眸光像是掩藏在浓雾后的珠宝。轩辕梦抬手,揉上他雪色的发,动作轻柔爱怜,就似他真的是她怀中的一只调皮雪猫。 “醒了?”声音有些暗哑,带着一丝期待。 眨眨眼,再眨眨眼,圣洁的灵童此刻也迷茫了,眼前这一幕,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又或者,是一个比梦还要玄妙的梦中之梦? “南宫,怎么了?”她凑上前,温软的唇,印在他布满暧昧痕迹的脖颈上:“难道你每天早上醒来,就是这副傻傻的模样?” 听着她的调笑,感受着颈项上传来的暖融触感,恍然间,所有的记忆霎时间涌上脑海。 拥吻,痴缠,激狂,沉沦……脸上迅速染上一片红晕,他朝后缩了缩,身体微蜷,白绒绒的一团,越发像是可爱的雪猫。 轩辕梦手指擦过他的脸颊:“昨天晚上你说了什么,应该还没忘吧。” 他不说话,脑袋却轻轻点了点。 “我想再听一遍。” 他微愕,抬眸朝她望来,眼中水波荡漾,不是为难,而是羞涩。 轩辕梦催促道:“快呀,我想再听一遍。” 他踟蹰良久,才缓声开口:“你……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把他当做什么人?你对我又是什么感觉?” 呵呵,南宫也突然变聪明了。也不尽然,南宫一直都很聪明,只不过,在感情一事上,他一直处于走神状态。 她浅浅微笑:“当你是我爱的人,至于感觉么……就是想时时刻刻将你拥在怀里,压入床榻,狠狠掠夺。” 南宫灵沛脸上又是一红,恨不得找个龟壳缩进去:“你、你说话怎的如此没遮没拦?” 她笑:“不是你让我说的吗?我不喜欢说谎,刚才的话虽然不怎么优雅,却是我的心里话,比珍珠还真。” 南宫灵沛勾着头,小声说:“你爱的人太多了,我在你心里可有一席之位?” “你觉得我只是一时兴致?” “不,我只是觉得……自己在你心里,并不是唯一的那个人。”她有萧倚楼,有白苏,还有祁墨怀,邵煜霆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心里在想什么,自己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他与她之间,还有小湉儿这个血脉相连的牵绊。 轩辕梦半支起身子,手指钳住他的下巴,让他面对面直视自己:“你在我心中,绝对是唯一的,天底下,名为南宫灵沛的人只有你。善解人意的你,心胸开阔的你,喜欢看爱情小说的你,对我说即便我抛弃你,也会在原地一直等我的你,为了我甘愿舍弃自由与尊严的你,试问,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一模一样的你呢?” 是啊,到哪里再去找一模一样的他呢?当说出这样的话后,轩辕梦自己都被感动了,若不是南宫问起,她还真不知道,原来南宫在自己心里,竟占据着如此重要的地位。 他说他不是自己心中的唯一,可她却认为,她爱上的男子,每一个,在她心目中的地位都是唯一的,不会因为她同时爱着两个人,或者三个人,那份爱意便会有所减淡。爱是不能被分割的,在她爱着某一个人的时候,她的全副身心都属于这个人,圆满完整,如十五的满月。 “可是,月有阴晴圆缺,并非时时刻刻,都是圆满完整的。”他竟感知到了她内心所想。 轩辕梦垂目,半真半假地苦笑道:“南宫,你这能窥探别人内心的本事,还真是可怕呢。” “你嫌弃了吗?”平静的问话,却带着心酸的味道。 “怎么会!”原来南宫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 “我不像萧倚楼那样,曾不顾性命为你报仇,也不像白苏,为了你坚强隐忍,不惜双手染满鲜血,也不像祁墨怀,高高在上,手握天下,却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更比不得邵煜霆,在你最困难最失落的时候给予援手,我……我其实根本就不值得你爱。”说着说着,他自己也觉得,跟其他人比起来,他确实差的太多。 轩辕梦哭笑不得,听他的意思,难道非要轰轰烈烈、要死要活一场,彼此之间才能有真正的爱情? 什么逻辑! 亏他还是转世灵童,年纪最大,脑袋最呆。 “你善解人意,温和宽厚,在我最迷茫时给予指引和安抚,从不……呃,很少耍小性子,舍己为人,助人为乐……”她冥思苦想,把前世今生所有能想到的好词全拿出说了一遍,临了,望着他:“你看,你有这么多的优点,一点也不比别人差,为什么要自我贬低呢?” 南宫灵沛还是不能释怀:“你确定你说的这个人是我吗?” “确定。” 他默了会儿,突然问,“你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轩辕梦没想到他会这个问题,怔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常态,答道:“我一直都对你有好感,但我不能确定,你对我是什么感觉,我怕束缚你,所以总与你保持一个相对平衡的距离,既不疏离,也不过分亲密。直到文樱来到军寨,每天缠着你,一副要以身相许的模样。我心里不爽,恨不得打她几巴掌,然后一脚踹下山。” 他忽地笑了,真心实意的笑:“没想到你也这么小心眼。” “在爱情面前,人人都会小心眼的。” “可我……” 又来!轩辕梦趁他后面的话还未出口,连忙俯身,用一个深吻将他的嘴巴堵住,吞下他来不及说出的所有话。 漫长的一个深吻,以南宫灵沛险些窒息作为结束,她放开他,趁他大口喘息时,又偷腥般在他丰润的唇上一舔。 简单的动作,一切发生在刹那,南宫灵沛倏地停下喘气,微张着红唇,身体的温度开始急剧飙升。 轩辕梦也愣住了,只是舔了舔他的唇瓣而已,催情效果竟然这么大? 看来,人的确不可貌相。 她执起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侧,衣襟仍旧半敞,腰带上的玉扣却呈合起状态,她笑看着他,唇与唇的距离,唯剩一张薄纸的厚度:“南宫一向善解人意,就不知,是否同样善解人衣?” 如同最迷醉的诱惑,抬起手,竟忘却了羞耻,灵巧的手指,在她身上翻飞,片刻后,衣衫尽褪,莹润如玉的光华,闪耀人眼。 昨夜的疯狂,如出一辙地重复,直至天光破晓,日头晒人,沉溺于缠绵悱恻中的二人,才想起自己已经出来一天一夜了。 穿戴整齐后,揽着南宫灵沛回到军寨。 回去的途中,他什么都没说,只静静窝在她怀里,白嫩的脖颈上灾难泛滥,轩辕梦每看一眼,便口干舌燥,体内蛰伏的火气开始躁动起来。 连忙将视线移开,努力压下那股不合时宜的躁动。 有些担忧,随着功力逐渐提升,体内的火气也越来越大,血液沸腾,似燃烧起来一般。她真怕这么继续下去,自己会因为受不了体内的霸道真气,而变成一个见男人就扑的女色魔。 要真变成那样,还不如死了算了。 脑中不禁浮现一个场面,偌大的大殿中,一条如同春运期间火爆的排队长龙,从殿内的这头,一直排到遥远的天际,长龙的尽头,躺着欲火焚身的自己,长队中的男人,就跟工厂流水线上的物品一样,一个接着一个往自己床上爬,完事后,再排成长队,从另一边,一个接着一个离开……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从熊熊烈焰掉进万年冰窟中的感觉。 什么叫做生不如死,她终于明白了。 刚回到军寨,就见自己房门前站了一群人,个个脸色沉冷,吓得她脚下一哆嗦,差点抱着南宫灵沛一起栽个狗啃泥。 这是肿么了?难道又要来一次三堂会审? 眼皮开始打架,脚下开始发虚,唯男子与小人难养也,除了戚如花,全是男人,实在恐怖,恐怖之极。 她脸上堆起笑容,轻松自在地走向众人,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她一定会很惊讶的盯着镜面,说:里面这个一脸谄媚的女人到底是谁啊?笑得也太假了吧! 萧倚楼第一个嗤笑出声,目光在她和南宫灵沛之间逡巡,那贱贱的模样,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 白苏倒是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是绕在指间的那抹蓝色轻烟是怎么回事? 祁锦禹低头敛目,不知在想什么。 绵儿左看看右看看,脸上露出一抹担忧,不知是为自己担忧,还是在为即将接受审讯的她而担忧。 小麻子拿了根树枝,在地上涂涂画画,画了一阵,发现气氛不对,抬起头:“咦?你们都在啊?”这丫不是脑袋被门板夹了,就是被驴踢了。 南宫灵沛挽着她的手臂,显得有些紧张,在萧倚楼目光探来时,触电般猛地松开,但刚松开,又硬着头皮挽住。 总是要面对的,不如用行动来表示。 轩辕梦夹在中间,顿觉鸭梨山大。 “咳咳,你们……”脑筋继续飞转,却一个字也说不出。 这时,萧倚楼上前一步,她刚想后退,却听他说:“文樱死了。” 文樱死了。 这早在她的预料之内,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用银剪挖出自己的眼珠,悬在门梁上,还留下了一句话——我亲眼要看着你走向灭亡。(..tw无弹窗广告) 这个你,不用明说,大家都知道是谁。 轩辕梦望着被她悬挂在门梁上的眼珠,不禁想,难道这个文樱是伍子胥的后代?伍子胥悬目于城门,她悬目于门梁,两人的举动从一定角度来看,确实充满了相似感。 但问题是,自己不是夫差,她也不是伍子胥,她想要看着自己灭亡,只怕是心愿难了。 手一挥,悬挂眼珠的细绳断裂,“噗”地一声掉在地上,掩入了尘埃之中。 绵儿眼中的担忧更重了:“小姐,文樱她……会不会……她的魂魄会不会……” “不会。”知道他想说什么,文樱死得极惨,他怕她会化为厉鬼,来找自己索命,“活着都不是我的对手,死了就更没用了。” 突然想到什么,她对戚如花道:“找人把这双眼装起来,要用上等的锦盒,我要把它打包成礼物,送给某人。” 戚如花一脸恶心:“这眼珠看着就瘆人,赶紧找人处理掉算了。” 轩辕梦制止道,“这么好的礼物,我可不想浪费了。” 戚如花见她态度坚决,只好命人将那双跌入尘土里的眼睛挖出,洗干净,装入一只精美的红木锦盒中。 一切办理妥当,她这才满意颔首:“不错不错,看着蛮有档次的。” 刚接过锦盒,就被一只手按住,紫色的衣袖半遮半掩,露出如玉的长指:“越来越能耐了,昨晚玩得可尽兴?” 讪讪一笑,就只知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这三堂会审,看来还得如期举行。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你这表情是什么意思?”萧倚楼忽地凑近她,手指按在她拧起的眉头上。 她仰头,咧嘴,一副标准的谄媚小人模样:“我被萧大公子绝世的风姿所倾倒,不由自主露出了惊艳的表情。” 萧倚楼转而去揪她耳朵的手猛地一顿,眉角抽搐:“油腔滑调!你跟谁学的?” 不假思索:“你!” 萧大公子的手颤地更厉害了,“瞧瞧,这就是自诩风流倜傥,气势磅礴,英明果决,盖世无双的轩辕梦!” 她一脸讶异,笑得跟菊花一样:“哎呀,知我者莫若小楼啊,原来我在你心中,竟是如此伟大的存在!我太感动了,来来来,让为妻亲一口!” 他一巴掌推开她凑上来的脸:“色胚!” 哎呀呀,这句色胚,叫得真是让她心花怒放!好久都没听她这么叫过自己了。 “你要娶南宫公子?”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是她的心肝小白苏。 “这个嘛……”这一犹豫,南宫灵沛猛地别过脸,迅速与她拉开一大步的距离,以实际行动表示出自己的不满。轩辕梦头疼啊,真的头疼!“当然了,你们我全都要娶!” 白苏脸上却没有任何喜色,“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娶?” 什么时候娶?这问题她还真没考虑过,以现在这乱七八糟的情势来看,显然不适合办婚礼。她一直想给他们一个声势浩大,永生难忘的婚礼,不想马虎了事,但白苏既然问了,那她也不能不答:“等一切结束,将所有危险因素铲除,我立刻八抬大轿,娶你们过门!” 白苏幽幽一叹:“那么,什么时候,才算是一切结束,危险不再?” 她噎了噎,一年?两年?五年十年?这还真没个准。 白苏再道:“万一这个过程,持续十年八载,甚至二十年三十年,你难道要让我们人老珠黄后再嫁给你吗?” 轩辕梦终于弄明白了,他们纠结不满的关键处,并非是多了一个人与他们共同分享自己的爱,而是自己迟迟不肯给他们婚姻的保障。 原本身逢乱世,爱情本来就是个奢侈的东西,但既然已经将彼此身心交付,那就是共同的一体。既然是一体,那爱情就不再是负累,而是一种希望,一种坚持,这种希望和坚持,能够让人在困境与苦难中,一步步坚定地走下去。 她忽地淡淡一笑,笑靥生辉:“好,明日就为你们打造嫁妆,择日迎娶。” 萧倚楼轻轻一哼,状似不屑,眼底却闪着欢快的光芒。 “既然都是我的夫了,那自然是要妇唱夫随。”她一旋身,一手拉住一个,怀里还箍着一个,“今天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 “去了就知道了。” …… 即便知道他们所爱之人,是个没有章法,行事古怪,胆大包天的女人,但他们依然没想到,她竟然可以失心疯到这个地步! 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萧倚楼紫眸一闪,抓过她的一只手,递向白苏:“快看看,她是不是已经疯了。” 白苏也一脸惊愕,看了眼轩辕梦:“你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南宫灵沛一脸沉静,在他看来,她做什么事都不稀奇。 轩辕梦朝白苏和萧倚楼各丢一个卫生眼,率先起身,步下马车:“我没疯,也没走错地方,这就是我要来的地方。” 曾不止一次想过,什么时候,她可以再次光明正大地踏足这里,如今也算是如愿了,虽然这里的主人不是很欢迎自己。 当然,要敢于当着所有人的面,踏进这座大院,必须要有足够的实力,所以,虽然很想只带着自己的夫婿来,但为了彰显气势,她还是将易冷烟和窦钟,以及由自己精心培训的六名弩手带在身边。 实力,是牛逼的必要条件,牛逼,是耍酷的充分条件。 来这里踢场子,怎能不做足准备工作? 手无寸铁的来,不是找死,就是脑袋被门板夹了。 “走了。”雄纠纠气昂昂,轩辕梦带着自己的夫婿和手下,第一次,没有任何伪装,也不加以掩饰,就这样暴露在明亮的日光下,朝巍峨的行宫走去。 此刻,行宫中。 轩辕慈第四次伤势复发。 昨日被轩辕梦重创,虽成功逃脱,却还是被剑气伤及肺腑,即便有护心丹压制伤势,却依旧无法在短时间内痊愈。 没想到,短短两年时间,她竟会变得如此强大! 果然,当初纵虎归山,如今后患无穷,明明已经离成功不远了,为什么!为什么老天爷总是站在她那一边! 怒气激发了体内才被压下的血气,胸口骤然一痛,腥甜的血液涌上,一蓬血色绽开。 望着地面上刺眼的一滩浓血,她紧紧捂着胸口,眼角赤红,满是愤恨。 轩辕梦……轩辕梦!她要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这个女人,一定要死! 如果她现在敢站在自己的面前,那么…… “皇上。”侍卫略显惊慌的声音打断她的沉思。 赫然暴怒,手臂疾伸,将侍卫提到眼前,阴狠的眸子,死死盯着对方,“你想找死吗?朕不是说过,没有朕的吩咐,谁都不能踏足这里半步?嗯?你当朕的话是耳旁风吗?” 侍卫在她手中,如同一只在猎人手中不停扑腾的灰雀,艰难的话语,从青紫的嘴唇中溢出:“反……贼的首……首领……求见。” 反贼的首领?轩辕慈猛地松手,厉声道,“说清楚!” 侍卫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吸着新鲜的空气,皇帝问话,不敢怠慢,生怕死神再一次光临:“是那个……御龙军……不,反贼的首领,她说……说自己是来看望她的……二、二皇姐……”侍卫额头上的汗,一滴滴落下,垂着头,借着反光的地面,战战兢兢瞧着皇帝的表情。 轩辕梦?竟然是轩辕梦?她竟然还敢来! 猛地攥紧双拳,手背上青筋暴突:“她人在哪?” “在外院候着。” 沉默了半晌,轩辕慈挥手道:“去,带她来见朕。” 不能输,绝对不能输!她怎么可以输在自己的妹妹手上?她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未来,她还要一统三国,做天下万民的主子!只是一个挑衅的会面而已,轩辕梦无非是特意来打探自己伤势的,这个时候闭门不见,岂不是承认自己伤势加重? 她,绝不会让她如愿! 轩辕梦见到的轩辕慈,穿戴整齐,精神焕发,倒不像是受了重伤的样子。 不过,她眼中的疲惫和灰败,却是骗不了人的。 她果然,伤得很重。 这样伪装,难道不觉得累吗?仅仅因为,不想输在自己手里?呵呵,真是愚蠢的人类。 轩辕梦负手而立,金碧辉煌的厅堂内,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可给人的感觉,那个高高在上俯瞰众人的人,却是站在下首,身着普通红衫,一脸微笑的女子。 轩辕梦打量着面前的轩辕慈,这是自从二人姐妹之情决裂起,第一次和平相处。 恍如隔世,却真实无比。 这个被自己恨了两年,甚至梦中都忍不住要食其骨剥其皮的人,如今面对面,却唯剩平淡。 不是因为放下了仇恨,而是因为无止无尽的恨着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着实没必要。 其实,她比自己,更可怜。 “你的胆子可真大啊。”望着一脸微笑的轩辕梦,轩辕慈的语声中,带着几不可闻的怨毒和憎恨。 她却不甚在意,依旧笑得灿烂:“皇上又不是不知道,草民的胆子,一向很大。” “哼,你就不怕有来无回?” 轩辕梦忽地笑出声来,眼底闪过一溜锋锐的火星,似疾射而出的利刃:“皇上的意思,难道要将这行宫的主位,让给草民?” 同样冷厉的光芒,亦从轩辕慈的眼中爆出:“朕看你不是胆大,而是妄为!” “哈哈哈……”她还是笑,笑得欢快,除了单纯的欢快外,听不出其他:“皇上真是冤枉草民了,草民是个小小的山寨头领,没那么大的野心。” 明明是信口胡邹,由她说来,却偏偏带着不容人怀疑的恳切。 她双目晶亮,深幽如漆黑的苍穹,轩辕慈蓦然发觉,这双眼睛,竟是那样可怕,仿佛一个黑色旋涡,能将与之对视的人,牢牢吸附在漩涡之中,一点点蚕食,折磨,击败。 微微转开视线,动作却不敢过大,只将目光下移,落在她的眼睑上:“你今日不知死活地来这里见朕,不会只为了表达你那可笑的诚心吧?” “当然不是。”轩辕梦伸手,立刻有人将一只精美的红木匣子放在她手心:“草民有样礼物,想要献给皇上。” 接?还是不接? 轩辕梦唇角勾起的弧度慢慢扩大,眼神冰冷,似讥似讽,当轩辕慈仔细看去时,却又发现,她眼神平和,神色淡然,仿佛自己接与不接,她一点也不在乎。 这是一场无声的对峙,没有刀光剑影,鲜血横尸,却比残酷的厮杀更为剑拔弩张。 不知过去多久,对两人而言,这是一场漫长的比拼,但对于其他人来说,或许仅仅是两个呼吸的时间。 轩辕慈转首,对身边内侍道:“呈上来。” 当内侍将锦盒呈上,她的手覆在锦盒的盒盖上时,忽听底下传来一个清泠泠的声音:“皇上可真信任草民,难道就不怕草民送上去的,是暗器或者毒药?” 此话一落,轩辕慈骤然收手。 “嘻嘻……”如孩童般吃吃的笑声响起,轩辕梦歪着脑袋,一副天真的模样:“皇上的胆子好像很小嘛。” 怒意在心底膨胀,血气在胸肺间翻滚。 恨,现在她满心满眼,就只有一个感觉。 恨!无以复加的恨! 轩辕慈瞪着她,龙袍袖口下的手,无数次张开握紧,握紧张开,气流在掌心流窜,绣有金龙的宽大袖子,在气息的鼓动下,摇晃出微小的幅度。 轩辕梦笑意依旧,仿佛根本没有注意到轩辕慈手下的动作。 又是无声的对峙,这一次,谁先出手,谁就输了。 身为帝王的自制力,终于使轩辕慈压下满腔愤怒,面色如常地伸出手,摁住盒盖上的锁扣。 “吧嗒”一声,锁扣弹开,虽说不担心轩辕梦会给她送上毒针暗器,但掀开盒盖的手,依旧略有迟疑。 盒盖终于被打开,两只虽然被洗去鲜血,却滚圆骇人的眼球,赫然呈现于眼前。 轩辕慈杀人无数,各种血腥的方式都用过,原该不怕这洗得干净犹如标本般的眼球,可那双眼球,像极了地狱幽魂的诅咒,因为眼球已是死物,所以瞳孔完全散开,一团漆黑正对着她,脊背立刻窜上一阵湿冷寒意。 “啪!”近乎失态地合上匣盖,轩辕梦没有错过轩辕慈脸上一闪而逝的恐惧。 “你什么意思?”轩辕慈深吸口,将目光转向轩辕梦。 “皇上您一定很奇怪,为什么草民要送您这样一份礼物。” 轩辕慈并不开口,不接话的原因,一是因为不屑,而是因为怕自己一开口,声音中微弱的颤抖,会被轩辕梦察觉。 轩辕梦才不管她接不接口,该说的,她一个字都不会漏掉:“因为文樱在临死前,留下了一句话,说要亲眼看着我走向灭亡。草民想,既然她是皇上您的人,那么,您就该为她实现这个强烈而执着的愿望,再说,这也正不是皇上您的愿望吗?” 文樱是轩辕慈派来的不错,但她只是在利用文樱,想必文樱在临死前,不但诅咒了自己,也诅咒了轩辕慈。她若是心怀坦荡,就不会被那双眼珠所惊吓,轩辕梦几乎已经可以看到,在此后的每个夜晚,轩辕慈被一双愤恨幽冷的眼睛所吓得难以入眠的场景了。 想想真是过瘾。 “送客!”一声高喝,轩辕慈显然已经到了忍耐的极限。 轩辕梦却道:“慢着。”在轩辕慈几欲噬人的目光中,她不急不缓道:“今日前来,有两个主要目的,一是送礼,二是要向皇上讨一个人。” 下意识的,轩辕慈认为,她要讨的,必是云锦。 “你想要朕的凤后?”危险眯眸,她竟敢不把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凤后?”她却露出迷惑的表情,摊摊手:“我要您的凤后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看,带回去还白白浪费口粮。” 轩辕慈有些怔愣,这话不像是她说出的,但她的眼神很真,不似作伪。 可她不一直都是这种人吗?说自己假仁假义,她才是真的假,以假乱真。 “你要讨什么人?” “荣太君。” 荣太君?七皇子的生父? 这个回答,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轩辕慈也笑了,这个游戏,貌似越来越好玩了。 第146章 善意的出卖 “荣太君?”轩辕慈微笑,满腔怒意,此刻已然消失殆尽。 “是。”轩辕梦看着她,一步也不让退让:“还请皇上,将荣太君交给草民。” “你要带走荣太君,总得给朕一个理由。” “朋友所托。” “朋友?”轩辕慈笑得讥讽:“什么时候老七成你的朋友了。” 轩辕梦无视她的讥嘲,神色如常道:“草民想将谁当做朋友就当做朋友,同样,想将谁当做敌人就当做敌人,皇上有异议吗?” 轩辕慈脸上的微笑滞了滞,眼底的神色也跟着沉下:“想带走荣太君可以,但你必须付出代价。” “代价?”轩辕梦转转眼珠:“草民这一生,因愚蠢和天真,付出的代价太多了,就不知皇上说的代价是什么?” 轩辕慈不语,只转向身旁内侍,小声说了几句话。 内侍奉命而去,不多时,竟带着一个男子而来。 清润如玉,温雅似月,一袭白衣渺然,眉目间虽带着黯然的憔悴,但与生俱来的那股雅致风姿,以及翩然出尘的高贵,却令人见之忘俗。 风采绝艳,满室生辉。 她于他,应是陌生的,可为什么,但看着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有一根利刺,狠狠扎在了心尖上,疼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男子望着她,眼中波澜沉静,但瞳眸深处,却凝着一抹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宛若情人间最后的对望。 不敢再看,脑中那些凌乱的片段又开始闪现,每一幕,都令人痛彻心扉。 轩辕慈将男子揽到自己身边,笑望轩辕梦:“要带走荣太君可以,但你必须发誓,永远放弃云锦,此生此世,不得与之见面,若违誓言,你所爱之人,皆会不得好死!” 此话一落,众人皆惊! 这个誓言对轩辕梦来说,可谓是最毒辣的一种,她对自己所爱之人,通常看得比自己还重要,如果让她发什么若违此誓,自己会不得好死之类的,她肯定毫不犹豫,可一旦牵扯到所爱之人,她便失了潇洒,丢了从容。 不管誓言会不会成真,也不管她是否迷信,这句誓言,她说不出口。 她不能,拿自己的爱人打赌。 她赌不起,也不敢赌,更不想赌! “后面的换一换。”她淡淡道。 轩辕慈不理解:“什么换一换?” “若违此誓,我轩辕梦,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朕知道你不怕死。”轩辕慈看了眼身旁男子惨白的面色,悠然道:“若你当真对朕的凤后,没有半点非分之想,发个毒誓,又有何关系呢?” 室内的气温再次降到冰点,轩辕梦看着白衣男子看似平静实则痛楚的面容,双唇翕张数次,却一个字都道不出。 轩辕慈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一局,自己赢定了。 有暖融带着湿热潮气的微风拂过,垂柳摇曳的柔韧姿态,似也带上了沉滞的僵硬。 蓦地,轩辕梦抬起头,为难之色褪去,紧绷的面容渐渐柔和,唇角微牵,语调森寒如冻雨,瞬间将室内的气温,再次逼至更低的临界点:“皇上大概还没弄清楚状况,草民今日前来,不是向皇上乞讨,而是讨要。皇上您的启蒙教育要有多差,才会连草民的话都听不明白。” 轩辕慈悚然一惊,正欲喊人,就见紧跟在轩辕梦身后的六名弩手,将手中上满六发弩箭的弓弩齐齐对准她,机括发出的尖锐动静,如横在心口的利刃,一不小心就会穿心而过。在厅堂的两边,分别站着易冷烟和窦钟,将她的退路堵得死死的,轩辕梦站在厅堂中央,负手而立,显然成竹在胸。 她此刻重伤未愈,不难想象硬拼的结果,必然以自己的失败作为告终。 轩辕梦今日来的目的,只为了带走荣太君,也不排除她根本不在乎荣太君,只为了取自己性命的可能。 她说的对,自己不是个好赌徒,所以,她不敢赌,也没有必胜的决心。 “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吗?”轩辕慈冷声道。 轩辕梦表示迷惑,想了想,扭过头,对身后的南宫灵沛道:“南宫,你说我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机械的声音传来,“两败俱伤。” 轩辕梦惊讶地一声低呼:“两败俱伤?这么严重啊。” 闻言,轩辕慈的目光忽地从她脸上,落到南宫灵沛的脸上:“转世灵童,原来你在这里。”看了片刻,语气一沉:“你们胆子不小。” 轩辕梦一脸不耐的微笑:“同样的话皇上已经说了不下三次了。”她左右瞥了瞥,挑了张自认为舒服的椅子坐下:“皇上怎么看?是准备与草民动手呢,还是答应草民的第二个要求。” “你的谋士不是说了么,与朕动手,结局只能是两败俱伤。” “我知道啊。”轩辕梦一副认真的模样:“两败俱伤的意思是,皇上您也难逃一死。” “也许死的是你。”话虽这样说,但轩辕慈却没有丝毫把握。[..tw超多好看小说] 轩辕梦翘起二郎腿:“我这个人,就喜欢赌,赌的越大我越喜欢。没办法,我这种市井小民,做事就是冲动,不如皇上您深谋远虑,行事稳重。” “你不怕惹怒了朕,为你和你所爱之人带来灾祸吗?”泠泠的寒意,带着羞恼的杀机,却被掩藏在故作平静的表面下。 轩辕梦拨弄着自己是手指,反反复复看着一只没有修剪整齐的指甲:“皇上扪心自问,何尝有过放我一马的打算?” 轩辕慈不置可否,眸光越发冷澈。 轩辕梦却笑:“是了,你从来就没打算给我留活路,既然如此,皇上说这些,不觉得多此一举吗?” “很好。”轩辕慈颔首,话是对着身旁男子说的,目光却停留在轩辕梦脸上:“你的痴心给我到此为止,这个女人,不再是你所爱的人。两年来,朕对你忍让颇多,但无论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尽头,如果你让朕失望,你所要承担的后果,不是你能想象的。” 轩辕梦微笑不语,虽然那男子给她一种莫名心痛的感觉,但对她而言,他毕竟是个陌生人。 轩辕慈真好笑,与一个陌生人演戏给自己看,真是吃饱了没事干。 当皇帝当的发慌吧。 男子不语,目光默然平视,仿佛那字字珠玑的话语,都与他毫无关系,连室内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都影响不到他半分。 “来人。”放开男子,轩辕慈高声道:“带荣太君来见朕。” 呼……赢了,总算赢了。 心里的某根弦,由紧绷欲断变为松弛和缓,轩辕梦侧过头,在无人看到的角落,长舒了口气。 自己虽然占了上风,若真的动起手来,只怕最终的结果,只能如南宫所说——两败俱伤。 这是她不愿看到的结果,就算两败俱伤后,能将轩辕慈斩于剑下,但以己方的牺牲作为代价,这是她所不能容忍的。 是的,不能容忍。 她要的,是绝对的胜利,而不是两败俱伤。 以前在宫里,她从未见过荣太君,女皇的男人很多,很多连皇帝的面都没有见过,即便诞下过皇嗣的,女皇若不喜欢,也很难有出头之日。 女皇生前,虽晋封荣太君为荣君,却几乎没怎么召见过他,更别说留宿了。 说起来,这个男人也真是挺惨的。 失去了爱情,失去了自由,唯一的希望就是自己的儿子,现在……儿子也死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是能够支撑他活下去的动力呢? 果然,被带来的男子,一脸憔悴,形容枯槁,深陷的眼窝,赤肿的双目,彻彻底底一具失去思维与灵魂的行尸走肉,只有从他蜡黄的脸容,和姣好的轮廓,依稀能辨识出当年的惊艳风采。 其实,这样活着,倒不如死了。 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 轩辕慈望着形同废人的荣太君,轻蔑地冷笑:“这样一个废物,朕留着也是累赘,九妹既然有心为朕分担忧愁,朕倒要感激你呢。” 像是没听到轩辕慈的话,轩辕梦起身,走到荣太君面前,亲自从侍人手里搀扶过他:“他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不要让他白白牺牲,否则,他在九泉之下,亦无法瞑目。” 听了她的劝慰,一直处于失魂状态的荣太君,缓缓转动赤红的眼珠,身体猛地一颤,突然哭出了声,压抑的悲戚卡在嗓子中,在周围狂乱的躁动着,声声刺心。 南宫灵沛比较心细,轩辕梦让他带着荣太君先行离去,心病还须心药医,南宫灵沛既能感知人的内心,让他陪着刚失去儿子的荣太君再合适不过。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陪轩辕慈玩笑里藏刀的游戏,转向上首,目光不期然掠过白衣男子的面庞。 那双眼,那双剔透清明,却又饱含太多悲伤的眸。 只一眼,便将她压垮。 揪心般的刺痛,从心窝蔓延至四肢百骸。 不能看,只要不看,就不会痛。 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忘记刚才那一闪而逝的心痛之感。 “最后一个要求。”望着脸色晦暗的轩辕慈,她言辞恳切道。 还有一个要求?这样以下犯上的话,她倒是越说越顺口,竭力压制内心中翻滚如岩浆的怒火,轩辕慈平声静气问:“还想如何?” 轩辕梦走前两步,认真而恭谨地行了一礼:“草民想请躲在那边耳房中的建平王,送草民一程。” 建平王?五皇妹? 轩辕慈倏地扭头,看向位于自己左侧的耳房! 耳房的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轩辕霞探头探脑走了出来。糟糕,怎么被轩辕梦发现了,她只是害怕遭到报复,又怕二皇姐伤势加重,对付不了轩辕梦,这才偷偷躲在这里面,想提前了解一些情况。 当轩辕霞从耳房中走出的那一瞬,轩辕慈眸光瞬间转冷,这电光火石的刹那,轩辕梦没有错过她眼里一闪而过的猜忌与防备。 轩辕霞虽然愚笨,但也知道自己此举已惹得二皇姐心生不悦,连忙讨饶:“二皇姐,臣妹不是故意要偷听的,臣妹……臣妹只是担心你的伤……” “混账!”轩辕慈一声怒喝,震得桌案上的茶杯都簌簌发颤。 轩辕霞被这声凌厉怒喝吓得“扑通”跪倒,油光锃亮的脸上青红交错:“二皇姐饶命,臣妹……臣妹真的是无心之失!” 望着跪在脚下,颤抖如筛糠的肥胖身躯,轩辕慈看似平和的眼中,却爆出一抹阴寒的杀意。以她的功力,竟然没有发觉轩辕霞躲在一旁的耳房中,实在太大意了!难道,轩辕梦真的将自己伤至如此?心底好不容易被压下的怒火,在轩辕霞差点失口道出实情时,再次熊熊燃起。 一阵气血翻腾,恨不得将脚下这只心思不正的蠢猪立毙掌下,“贵客在此,不可失礼,还不快向客人道歉。” 客人?轩辕霞一时有些茫然,轩辕梦也能称之为客人?二皇姐莫不是在跟她开玩笑,正想开口询问,却见眼前之人抬起手臂,还未看清,便挨了狠狠一巴掌,口中立时泛起血腥,捂着半边脸,轩辕霞颤颤巍巍吐出一颗牙齿:“二皇姐,您……” “混账东西,朕让你给客人道歉,你磨磨蹭蹭,是想抗旨不尊吗?”盯着轩辕霞满是鲜血的脸,轩辕慈口吻森幽。 轩辕霞完全被打懵了,仰头看着那张阴厉的脸孔,无边的恐惧漫上心头。二皇姐今天是怎么了,下手竟如此之重,她半边脸几乎完全知觉,在疼痛传来的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死。 “朕的话,你没有听到吗?”轩辕慈又重复了一遍。 满殿堂,全是轩辕慈冷厉的声音,轩辕梦望着眼前一幕,嘴角缀了点不厚道的笑,但嘴角牵起的弧度并不大,只有熟悉她的人才知道,她这种抿抿嘴,微微勾起嘴角的模样,其实是在笑,而且是幸灾乐祸的笑。 轩辕霞终于回过神来了,不管二皇姐今日为何发怒,反正她是发怒了,自己若是不按照她的吩咐做,只怕会死的很惨。 于是转向轩辕梦,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对不住了,贵客。” “无妨,我这人一向大度,对于从未伤害过我也从未欺骗过我的人,我绝不会斤斤计较。”说完,露齿一笑,刚好这时候,轩辕霞抬起头来。 雪白的贝齿,红润的双唇,原该是少女天真烂漫的神态,落在轩辕霞眼中,却像是食人的野兽,在饥肠辘辘之际,对走投无路的她露出足以切断脖颈的獠牙。 轩辕霞浑身一颤,觉得自己宁可面对二皇姐的暴怒,也不愿面对这种鳄鱼的微笑。 “建平王,朕尚有政务需处理,你代朕送贵客出门。”说罢,宽大的明黄袖袍一挥,转身没入耳房后的长廊。 轩辕梦轻轻一笑,摸着下巴,对依旧跪在地上的轩辕霞到:“建平王殿下,听到了吗?皇上让你送送我呢。” 又是这种少女般黏糯的声音!不动听,却瘆人。 轩辕霞抹了把脸上的血,看了眼轩辕梦身后的美男军团和保镖军团,老老实实地上前带路。 在环境优美的花间小径内间信步闲庭,仿佛在自家一般悠闲,走到九曲桥上,轩辕梦甚至停下,问侍人要了一把鱼食,站在栏杆边,饶有兴致地喂起了鱼。 轩辕霞一直处于紧张惊惧的状态,与轩辕梦相处,就似身边匍匐了一只食人猛兽,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呜呼。 喂完了鱼,轩辕梦转过身来,目光移向身旁战战兢兢的轩辕霞:“我不会杀你。” 听到这句话,无异于听到了天籁,轩辕霞立马停止颤抖,却带着不信的目光看向轩辕梦:“我当初把你害得那么惨,你会不恨我?” “我不恨你。”不恨,不代表原谅。 轩辕霞像听到了天方夜谭一样睁大眼:“你不恨我?你真的不恨我?” “是,我真的不恨你。” “那……也不会杀我?” “没错,我发誓,绝不会杀你。”杀她?岂非脏了自己的手。 轩辕霞有些激动:“我……我就知道,你还是顾念姐妹之情的!”为了表示自己痛改前非的诚意,她决定豁出去了:“只要你答应不杀我,我就想办法把云锦带出来还给你。” 云锦?怎么人人都提到这个名字?难道自己真的认识他?可既然认识,为什么自己会不记得? “不用。” “不用?”轩辕霞惊愕,“云锦这两年一直惦着你,二皇姐想让他侍寝,可他每次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倒把二皇姐气得够呛,其实当初,云锦他……”意识到自己说的有些过多了,这里可到处都是二皇姐的探子,她不想活了,才跟轩辕梦说这么多! 她刚缄口,就见轩辕梦猛地伸出手,伴随一道光影闪现,房檐上落下一个人来,“扑通”一声栽进水里。 轩辕霞怔住了,随后便是漫天彻地的绝望与恐惧。 刚才那个……是二皇姐的暗探! 没错,一定是! 轩辕梦杀了一个,肯定还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一定有第三个!完了,她要完了!刚才说的那些话要是被二皇姐知道,她必死无疑! “这里环境虽好,却未免有些森幽,不够坦荡,住在这里,只怕没病都要憋出病来了,对吗?五皇姐?”轩辕梦语气轻快,如同在闲聊家常。 “你……你……”轩辕霞指着她,眼中闪烁着恐惧,肥胖的身躯比之前颤抖得更厉害。 明艳的笑陡然敛去,轩辕梦目光如电:“我说过,我不会杀你。” 轩辕霞眼仁一翻,像是马上要晕过去一样。轩辕梦拍了拍手,招呼自己的人跟上,刚走了两步,猛地停下,转过头来,像是调皮的孩子,颊边梨涡浅浅,“五皇姐,好好享受你的噩梦,拜拜了。” …… 蓝天碧日,清风如许。 漫山遍野开满了香气四溢的小雏菊,映着黄昏的晚霞,大片大片散开,极是好看。 今天疯了一回,按理说,轩辕梦应该心情大好才对,可她吩咐手下将荣太君安顿妥当后,就站在山崖边,呆呆地看着山下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不动,不说话,仿佛一座石雕,猎猎红衫,似开在夕阳里的一簇火红鸢尾。 远处隐约有童稚清脆的笑声,银铃一般,和那些野雏菊一样,充满了顽强灿烂的生命力。 稚嫩的笑声突然停止,换成了稚嫩的询问:“爹爹,你是不是会陪着我,再也不走了?” 一阵沉默。 “小湉儿乖。” “我一直都很乖,爹爹快告诉我,你是不是再也不离开我和妈咪了?” 又是一阵沉默。 “你会有爱你疼你的新爹爹。” 笑声突然变为哭声,“不要不要,我只要爹爹,爹爹你别离开我!” 轩辕梦皱了皱眉,却没有动。 不一会儿,那哭声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轻的几乎听不见的哽咽,以及某人温柔的声音:“爹爹不走,永远陪着小湉儿。” 哭得哽咽的孩童终于破涕为笑,银铃的清脆声,再次回荡在山间。 轩辕梦站了已经两个时辰,脚底板有些麻。 但她还是不想说话,不想回房,不想吃东西,只有站在这里,垂着浩荡的山风,才能让混乱急躁的思维保持清醒。 握着脖颈上的玉佩,沁凉温软的羊脂玉,却像是某种可怕的催化剂,让心底澎湃的浪潮,一点点涌上心头,将原本就混乱的思维搅得一塌糊涂。 该死!怎么会这样! 满心满眼,全是那个男子! 清润如玉,温雅似月,只一个对视,就能令她痛彻心扉的眼。 脑中有什么东西开始蠢蠢欲动,急欲冲破障碍,却因为某些原因,只能被牢牢捆缚。 这感觉很不好受,如果一定要打个比方,那就是肚子疼得想大便,但蹲在茅坑上却怎么也大不出来一样,只不过她现在的感觉,比那要强烈几千倍! 在她身后几百米处,站着两个人影,正在窃窃对话。 “她是不是中邪了?” “早知道,就算她恨我,我也不会帮她。” “小白苏,事到如今,你就实话实说吧,我不在那的这段时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不能说。” “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就算不疯,迟早也得崩溃,你要是真心为她好,就把实情告诉我,两个人总比一个人主意多,对吧?”萧倚楼循循善诱。 “不管你说得有多么动听,我都不会告诉你的。” “喂,你这脑瓜是怎么长的?难道一定要等她真的失心疯了,你才肯松口?” 白苏开始为难,一脸纠结。 说?还是不说? 不说,他怕她会抵不住脑中记忆涌现,在与忘忧蛊的对抗中濒临崩溃,可说了,岂不是失信于她?这与欺骗过她,出卖过她的人有何不同? 他根本就不是可以承担大事,抗住压力的人,这种左右为难的事为什么要落在自己头上啊! 萧倚楼龇牙咧嘴,一副好不郁闷的模样。白苏以前多单纯啊,随便骗骗他就上当了,现在怎么跟个黄鼠狼似的。 两人僵持不下,一个说这叫善意的出卖,另一个说这叫恶意的骗局,争来争去,没争出个所以然。 这时,南宫灵沛出面了:“白公子若是怕失信于她,可用意念与我对话,这样,就不算是食言了。” “好主意,你只答应她不说,又没答应她不想。”萧倚楼立刻举双手赞同,推了把白苏,“快,开始吧。” 南宫灵沛看着白苏,只伸出一只手,并不催促。 “我……我……”白苏望着南宫灵沛伸出的手,纠结得肠子都快打结了,最终眼一闭,将手搭在南宫灵沛的掌心。 萧倚楼绕着两人,一脸的好奇,可惜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也什么都看不到,急得团团转,终于,南宫灵沛松开白苏的手。 “怎么样怎么样?”萧倚楼连忙追问。 南宫灵沛神色肃然,目光从萧倚楼脸上,移至远处的一抹孤寂红影上:“她服用了忘忧蛊。” “什么?”萧倚楼跳了起来,满脸的震愕。 白苏低着头:“她一再求我,我……都怪我心软。” “现在怎么办?”南宫灵沛问。 萧倚楼看向白苏低垂的脑袋:“忘忧蛊有解药吗?” 白苏脑袋垂得更低:“没……有。” 南宫灵沛脸容一沉,两人当真胡闹。 萧倚楼却摸着下巴,眼里闪着紫色的精光,半晌后,仰头望月:“她说过一句话。” 两人不约而同侧目看向他,可看了半晌,却没等到后话,白苏急了,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幸好他不会武功,掌风不携内力,伤不了人,但萧倚楼被这么猝不及防一拍,上嘴唇磕到下嘴唇,下半边的唇色顿时一溜艳红,仿佛熟透的石榴。 刚想抱怨两句,在察觉到两束愤怒的视线后,自发自动将抱怨改为:“置之死地而后生。” “什么意思?”两人异口同声。 萧倚楼抬手摸了摸磕破的嘴唇,“大概是先死后生,先抑后扬的意思吧。” “我的意思是说,这句话跟她现在的状态有关吗?”白苏瞪他一眼,不就是嘴唇破了么,瞧那副痛惜的模样,又没毁容。 萧倚楼盯着自己的手指,越发觉得那血色刺眼,“笨!我都说这么清楚了,你还问。” “你说什么了?” “我说先死后生啊。” “这有什么关系?” 将手指的血随意在身上一抹,萧倚楼也瞪着白苏:“先死,后生,顾名思义,就是先让云锦死,再让云锦生,懂了吧?” 白苏拧着细长的眉,黑眸闪了闪,意思说——我依然很迷惑。 见他这么不上道,萧倚楼只好把一切摊开说:“索性给她点刺激,让她把一切都想起来!” “萧公子的意思,难道要演一出戏给梦看?”南宫灵沛突然插言道。 萧倚楼猛地一拍大腿:“还是南宫聪明。” 白苏有些愤愤然,南宫聪明,自己就笨吗?好吧,他确实挺笨的,如果聪明,就不该给梦找什么忘忧蛊。 “可她并不是那种容易被骗的人。”白苏找到了反驳的借口。 这话说得不错,但有些事情,不试试又怎能知道不会成功?萧倚楼毫不退缩,“她现在心智大乱,估计能蒙混过去。” 白苏继续提出异议:“万一蒙混不过去呢?” “蒙混不过去再说蒙混不过去的打算,这还什么都做呢,你就开始杞人忧天。我说小白苏,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你比我还小,这么快就步入老年期了?” 白苏“……” 南宫灵沛打断二人:“具体要怎么做?” 萧倚楼的目光在白苏和南宫灵沛两人身上来回打量,最终定格在南宫灵沛身上:“就你了。” “我?” “没错,只有你的身形和云锦最像,气质也差不多,加上我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易容术,就是云锦本人,估计都认不出。” 白苏捏着嗓子,故作呕吐状。 报复性的,萧倚楼也在他背后轻拍一把:“哟,害喜啦?” 白苏手一扬,白烟散出,萧倚楼顿时身体一僵,脸容抽搐:“倒霉!真不该招惹你。” …… 这边的鸡飞狗跳,轩辕梦自然不知,她呆呆看着山下,日光沉落,小镇陷入一片漆黑,但随即,便有无数灯火燃起,虽不如白昼明亮,却令人感到暖融而温馨。 脑袋里某些场景越发清晰,但清晰了一瞬后,又开始模糊。 云锦,云锦…… 为什么一念到这个名字,心就会跟着抽痛,就像有只手,将肺腑硬生生从体内扯出一般,连着经脉与血肉,连疼都喊不出来。 “你在想他吗?” 身后的声音让从下午开始一直站到晚上,期间一动不动的轩辕梦转过了身,但脚还是钉在原地没有挪动半寸。 嗯?今早见到的那个白衣男?不是轩辕慈的凤后吗?可感觉显然不对。 萧倚楼见南宫灵沛跟个木头人似的也不说话,有些情急:“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想的都是他。” 轩辕梦也不否认:“我觉得他挺眼熟,所以想,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见过。” 上辈子?再不赶紧着,这辈子都别想见了! 话说,他为什么要帮她追男人啊?云锦那厮,可是自己的头号情敌! 不对,他不是在帮她追男人,而是在帮她回忆过去,然后想起云锦,接着……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帮她追男人! 这倒霉催的。 第147章 天下都抢还怕抢男人 轩辕梦盯着“云锦”,像是要穿透他那层皮囊,看到本质。 南宫灵沛有些紧张,心想,萧倚楼出的这是什么馊主意,自己又不是云锦,哪能演得像?这根本就是水仙不开花――装蒜! 萧倚楼眼看要穿帮,连忙上前一步,将南宫灵沛半遮在身后,“梦,你真的忘了他?” 因为南宫灵沛的半个身子被萧倚楼遮住,所以她只能看到一抹半露的姣姣容颜,却不是很清楚。 “你带他来做什么?” 听到这句话,萧倚楼松了口气,这就代表,她没有发现眼前这个“云锦”是假冒的。 果然,爱情可以令聪明人变傻,也可以让傻人变聪明。 轩辕梦属于前者。 不过幸好属于前者,对待爱情太过聪明的人,其实根本不懂得什么才叫爱。 扯了把身后的人,萧倚楼道:“你好好看看他,仔细回想一下,到底认不认识?” 南宫灵沛在萧倚楼的催促下,朝前走了几步,在离轩辕梦两步之遥站定。 轩辕梦定定看着他,眉头突地一跳,南宫灵沛以为她看出了什么,吓得差点和盘托出。 “总觉得他没有今天早上好看,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南宫灵沛:“……” 萧倚楼“……” “你管他好不好看干嘛,你就说,到底对他有印象没?”萧倚楼再次挡在南宫灵沛面前,严肃地对轩辕梦道。 拨开她,轩辕梦上前两步,将与南宫灵沛之间的距离拉近为零:“感觉有些熟悉,却想不起来。” 南宫灵沛不敢说话,生怕一说话就穿帮。轩辕梦这时却捂住脑袋,神情痛苦:“我头疼,好疼。” 藏在暗处的白苏一个箭步从过来,扶住她:“怎么了?疼得很厉害吗?” 捂着脑袋的轩辕梦却突然抬起头,一把抓住白苏,“说,你们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白苏愣了愣,心里一声哀嚎,却又不知该怎么办,只要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萧倚楼。 萧倚楼也骇了一跳,难道自己的小把戏被她拆穿了?可她问的是,你们在打什么主意,而不是你们为什么要弄个假的云锦来骗我?也许,这事还有转机。 她喜欢赌,那他这回,也陪她赌一次。 一把扯过身边的南宫灵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锋利的匕首,“就是想知道,你对这个男人到底在不在乎。” 心头无端一紧,轩辕梦死死盯着那支抵在“云锦”心口上的匕首:“倚楼,我不喜欢这种玩笑。” 萧倚楼紧了紧匕首:“我没有在跟你开玩笑。” 轩辕梦眉头一皱,半晌后,她松开白苏,一脸懒散道:“他是轩辕慈的凤后,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想杀就杀,我不在乎。” “你真不在乎?”萧倚楼越发紧张,看她的样子,好像真的一点都不在乎,难道这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计划根本不管用? “别玩了,你要是敢杀,早就动手了。”她淡漠无谓的样子,不知是真的不在乎云锦,还是不相信萧倚楼会下手。 白苏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刚想说算了吧,就见萧倚楼握着匕首的手腕猛然一转,噗地一声,匕首没入了雪白的衣襟,顿时血流如注。 轩辕梦骤然一惊,整个思维在瞬间变为空白,只有那一抹殷红,和男子无力倒下去的身影。 “不……不……”她痛苦地弯下身,手指蜷曲,似要抚上那苍白若死的面容,却颤抖着,怎么也伸不展:“云……锦……” 仿佛牙牙学语的婴儿,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记忆的碎片,开始疯狂地朝脑海中涌动。 ――云锦,我们一生一世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云锦,我最恨的,就是背叛,我可以把我的心都掏给你,但请你,一定不要负我。 ――从今以后,轩辕梦的生命里,再也没有一个叫云锦的男人,我们……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云锦,我说过,我不会恨你,但也不会再爱你,我们之间,从我被废黜,冠上弑君谋逆之罪起,就已经结束了,这一点,你应该明白。 云锦……云锦! 曾经发过的誓言,抛弃过的信仰,执着过的爱恋,一切的一切,全都是真的! 是真的!那个男子是真的,盘桓心底的痛楚是真的,绝望的悲伤是真的,那些被她生生斩断的情缘是真的! 呵……鸳鸯合卺酒。 明明是代表团圆的合卺,最终,却成了他们分离的见证! 多么可笑,多么讽刺! 曾发誓要好好爱护的人,就这样,被她扔到了脑后,甚至亲手推落地狱。两年来的不闻不问,绝情冷意的伤害,她欠他的已经太多了,他心上的每一道伤痕都是自己留下的,可她却依然乐此不彼、狠心决绝地用锋利的刀刃,在他千疮百孔的心上一下一下,刻下永不磨灭的刀痕。 我的云锦…… 我的……云锦。 她当初怎么承诺的,现在又是怎么做的?她还有资格,唤他一声我的云锦吗?属于她的云锦,不是早就被她毫不珍惜地丢弃了吗? 七皇子临死前的那些话,一遍遍在脑海中回想。 如凌迟,如火烧,如针刺。 疼,真的好疼。 云锦,你还会回到我身边吗?曾那样绝情对待你的我,你还要吗? “梦,梦!”白苏惊慌失措地抱住她颓倒的身躯,转身对萧倚楼喊道:“快去拿我的金针!” 躺在地上装死的南宫灵沛也一咕噜坐起来,拔掉胸口的匕首,取出已经干瘪的羊肠血袋,握住轩辕梦冰冷的手:“不是说没问题的吗?怎么会这样!” 白苏一边掐轩辕梦的人中,一边颤抖着声音道:“强行用外力刺激,让服用忘忧蛊之人恢复记忆,是一件非常危险又痛苦的事,我早就说过,这个法子不可行,你们……唉,算了,不说这些了,她现在应该已经想起了被忘忧蛊抹去的记忆,只要能度过这一关,应该就不会再有危险。”抹了把脸上的汗,白苏焦急地抬目张望:“倚楼这家伙呢,怎么还不来!” 刚说完,一道紫影便如闪电般掠至二人身侧,将手中针包递出:“快,快,东西拿来了。”他也很紧张,虽然知道这个法子风险很大,却没想到,后果会这般严重。 看了眼急急忙忙给白苏递金针的南宫灵沛,心想,这家伙演技也太好了吧,连他都差点信以为真了。 但他哪知,南宫灵沛不是演戏好,他只是太紧张了而已,刀子往胸口一戳,羊肠血袋被刺破的刹那,生怕自己演得不到位,紧张之下,有点头晕,于是,一切水到渠成。 封住轩辕梦几处大穴,暂时稳住了逆流的气息和紊乱的心脉,白苏长舒一口气,抬袖拭了拭额上细密的冷汗:“应该没事了。” 闻言,萧倚楼提到嗓子眼的心,这才落回肚子:“谢天谢地,没事就好。” 白苏收起针包,严厉地瞪他一眼:“谢什么天谢什么地,你要谢的应该是我!你不知道这种强行刺激的方式有多危险,一旦失控,轻则走火入魔,重则性命不保,你差点害死她!” 萧倚楼跟一朵蔫了的花似的,垂头丧气,在白苏的严肃批评下,不住地连连点头。白苏越骂声音越大,只要一想到轩辕梦差点没命,这气就跟煮沸的水一样,咕咕直冒。 萧倚楼被教训了一阵,突然觉得不对啊,凭什么把所有过错都归咎在自己头上,白苏才是罪魁祸首。 “要不是你给她服用忘忧蛊,能有今天这事吗?”抬起头,冲着白苏便是理直气壮的一句。 这回换白苏蔫了,没错,如果不是自己心软,答应给她忘忧蛊,今天这事压根不会有。 南宫灵沛整了整凌乱的衣裳,扯掉脸上的人皮面具,出面劝和道:“不管这事谁对谁错,事已至此,如何自责都没用,既然梦已经没事了,那赶紧带她回房休息吧。” 萧倚楼从白苏手里抢过轩辕梦,“我送她回房。” 白苏紧跟其后:“虽说已无大碍,但不能保证万无一失,我要跟着。” 南宫灵沛:“她身边总要有个照顾的人,我留下就好。” 看来谁都不肯走,三人互看一眼――那就一起去吧! 这么一闹一惊,三人都有些累了,每人各自占据一角,白苏选择床头,萧倚楼选择床尾,南宫灵沛没得选择,只能选择椅子。 夜渐渐深了,轩辕梦处于昏迷中,其余三人,也渐渐沉入梦乡。 …… 望着窗纱上不停摇曳摆动的柳枝,轩辕霞越看越像群鬼乱舞,昏暗的光线下,仿佛有可怕的触手,正在朝自己伸来。 她猛地从被子里钻出来,找到火折子,将房内所有烛台点燃。 可即便如此,还是无法驱逐内心的恐惧。 甜美的微笑,森然的利齿,可怕的眼神……噩梦,噩梦!全是噩梦! “叩叩叩!”寂静中,突然响起一阵清晰的敲门声。 轩辕霞吓得脸色青白,抱着脑袋,朝门外道:“谁……谁在那里!” “王爷,是卑职。”孟安恭谨的声音。 长舒了口气,轩辕霞放下手,问:“有事吗?” “奉圣上口谕,有要事召见,还请王爷移驾。” 要事?二皇姐要见她? 比之前更深的恐惧漫上心头,想起白日发生的事,那名被轩辕梦一掌打落水的暗叹……难道,难道二皇姐要杀她? 怎么办?怎么办?二皇姐一定是知道了白天自己说的话,完了完了,她死定了。 半晌得不到回复,孟安又问了一遍:“王爷?您可听清了?” “知道了知道了。”先稳住孟安,再另想办法,这是轩辕霞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应对措施。 门外的孟安,恭敬地退了一步,眼底却闪过一抹诡异的冷光,嘴角勾了勾。(..tw无弹窗广告) “王爷,恕卑职多嘴,提醒您一句――皇命难违。” 房间里的轩辕霞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轩辕慈的暴戾狠辣她可是见识过的,绝不会因为自己是她的亲妹妹,就会对自己手下留情。 不行,她不能死!绝对不能死! 唯今之计,只有一个办法。 逃! 只要逃出这里,回到自己的封地,轩辕慈想杀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下定决心,轩辕霞对门外的孟安道,“孟大人,你先去向皇姐禀告一声,说本王马上就到。” “是,卑职这就去。”孟安眼神一冷,轻轻摇了摇头。如果轩辕霞可以看到孟安此刻的这个表情,或许,她就会改变之前下定的决心了。 收拾行囊,大件的珍宝一概不敢带在身上,就怕到时候跑不动。 将厚厚的银票揣在怀里,轩辕霞推开房门,悄悄探头出去看了眼,很好,没有人! 不知道自己可以跑多远,但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她可不想落在二皇姐的手里,幸好自己有封地,到时候守着自己的封地,做个逍遥自在的诸侯王也不错。荣华富贵固然重要,但小命更重要,没了命,要荣华富贵做什么。 轩辕霞虽然笨,但在金钱和性命的衡量上,倒是很灵光。 趁着夜色,一路摸到行宫的出口。 奇怪,今天怎么连守卫都没有?轩辕霞顿时察觉不妙。或许这就是人的本能吧,再笨再蠢的人,生死关头,总会发生那么一两次的奇迹。 但这奇迹,实在发生的太晚了。 一回头,面前黑压压站了一排人,为首之人,正是之前奉命传旨的孟安。 轩辕霞心头狂跳,望着面前的一排黑衣甲兵,她假意怒道:“你们这是何意?” 孟安不急不缓道:“王爷难道忘了,皇上还在等着王爷商议要事呢。” “本王自然知道,不、不用你来提醒!”轩辕霞语气严厉,却因声音的颤抖,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孟安依旧那句话:“请王爷移驾。” “移……移什么驾?本王有腿,自己会走!都滚开!” 孟安双臂环抱,夜晚的风扬起他黑色的衣摆,如同一只从地狱中伸出的魔爪,他静静看着轩辕霞,语声很小,却被夜风一字不漏地送入轩辕霞的耳中,“王爷虽然有腿,走得路却不对,圣上仁爱,决定亲自帮王爷纠正错误,以免一错再错,回不了头。” 风,突然静止。 轩辕霞瞳孔瞬间放下,那一刹那,她似乎看到了一张魔鬼的脸容,正在对她灿烂微笑。 黑暗,潮湿,死寂,恐怖…… 轩辕霞睁开眼的瞬间,眼前除了一片黑暗外,只有一抹明黄。 “二皇姐……”她抬头看着那个威仪的女人,虚弱了唤了一声。 转过身来,轩辕慈目光冷得不似活人。 轩辕霞悚然一惊,开始不自觉颤抖起来,刚想求饶,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铁链牢牢拴住,“二皇姐,求您饶了臣妹吧,臣妹对您真的没有半分不敬之心啊!” 轩辕慈没有理会她,只居高临下,用轻蔑的目光望着她。 “二皇姐,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我……我以后就当你的一条狗,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轩辕霞涕泪纵横,脸上的肥肉随着哭喊的频率而不住颤动。 轩辕慈弯下身,捡起一根烧火棍,抵在轩辕霞肥厚的下巴上:“啧啧,真恶心,你怎么会是朕的亲妹妹呢?母皇又怎么会生出你这种没用的窝囊废?”反反复复将她的脸拨过去又拨回来,轩辕慈脸上的厌恶越发浓重:“你根本就不是朕的妹妹,你的身体里,流淌的也不是皇族血脉!你根本就是一只让人看不起的可怜虫,懦弱,无能,贪婪,无耻……”她收回手里的烧火棍,转身插入了身旁烧得旺盛的火炉。 轩辕霞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只盯着那根烧火棍,呆呆地流眼泪。 片刻后,轩辕慈将被烧得通红的火棍拿出,轩辕霞终于忍不住恐惧,嘶声大叫起来:“不要啊,二皇姐,求求你不要!我是虫,我是个没用的窝囊废!二皇姐,你不要杀我,不要,我可是你的妹妹啊,亲妹妹!” “哼,轩辕梦也是你的妹妹,亲妹妹,你是怎么对她的呢?”丝毫不理会她的叫喊,轩辕慈将火红的烧火棍递向她,眸中一片冰冷。 “哧――” 漆黑的刑房内,立刻传来一股焦糊的恶臭味,轩辕霞疼的眼角抽筋,放声嘶喊:“母皇啊,母皇你快来救救儿臣,母皇你在哪?你快来救儿臣啊,儿臣不想死!啊啊啊啊――” 扔掉手里的烧火棍,轩辕慈的目光依旧冰冷,“母皇?谁都救不了你,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轩辕霞如今濒临死亡,才恍然明白,自己这位二皇姐,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从当初自己选择跟随她,陷害轩辕梦起,就注定了今日的结果。不管自己是否衷心,在轩辕慈的眼里,自己永远心术不正。 “二皇姐……你……你放了我吧,将我贬为庶人,我……会走得远远的,甚至离开龙华……”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或许轩辕慈顾念姐妹之情,会放自己一马。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轩辕慈漠然地看着她,当初放走了一个轩辕梦,如今成了她的心腹大患,这样的错误,她不能再犯。 轩辕慈继续哀求,“二皇姐,我就是个窝囊废,给我权利我也不知道怎么用,更别说贬为庶人了……二皇姐,求你了,给我一条生路吧,我不会跟你作对的,你相信我!” “窝囊废也有窝囊废的作用,朕的那个好九妹,就有变废为宝的本事。” 轩辕霞僵住了,她终于明白,轩辕梦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也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送她一程,还有她最后的那句――好好享受你的噩梦, 她说,我不会杀你,却借着轩辕慈的手来杀她,论起心计来,她才是最卑鄙狠毒的那一个! “二皇姐,我就是死也不会投靠她的,你要相信我!”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你死了,就永远不会背叛朕。”轩辕慈转过身:“朕给你这个衷心的机会。” “不……不!二皇姐,臣妹错了,求您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对轩辕霞凄厉的叫喊充耳不闻,轩辕慈对角落里的暗卫道:“拔了她的舌头,剜双目,割双耳,再砍断四肢,至于瓮中,做成人彘!” “是。” 不,不,不不不不―― 凄厉的惨叫响彻整座行宫,行宫内的所有人,都能听到这惨厉骇人的嘶叫声,仿佛炼狱中的痛苦的幽魂。 人人自危,心惊胆颤。 昏暗的烛灯下,云锦忍着病痛,拖着残破的躯体,手中的笔锋,将最后一个字细细勾勒完毕,终于脱力般软倒。 随身侍候的小童见状,十分担忧,上前劝道:“公子,夜深了,您身体虚弱,要注意休息。”因他不喜凤后这个称呼,于是让贴身小童唤他公子,不想在死后,还带着属于轩辕慈的烙印。 他说过,自己生是轩辕梦的人,死是轩辕梦的鬼。 他是她的夫,这一点,谁也别想改变。 他将桌面上的纸张叠起,放入信笺中,看向小童:“我求你件事。” 小童惶然:“公子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公子这声请求,奴才担待不起。” 他刚想说什么,却突地咳了起来,忙取过绢帕,待停下咳呛,雪白的手帕上一片殷红,他却浑然不觉,随后将绢帕丢开:“这件事风险很大,所以我才要请求你,如果你不愿,我也不强求。”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把……这封信,交给御龙军的首领……告诉她,小心提防……咳咳咳……” “公子。”小童接过信笺,忙扶住他,“我去找太医。” “不用了。”云锦按住他:“我这身子,已经拖不了多久了,太医来了也是枉然,你听我说……”只几句话,便似耗费了全部力气,他缓了缓气,才断断续续道:“将信交给她,她……自会收留你,跟……跟着她,你才会有活路,知道吗?” 小童捏着信,一脸沉痛:“公子……”为什么老天如此不公,公子这样的好人却不长命? 他疲惫至极的挥挥手,显然力气不支:“去吧。” 小童将信笺揣进怀内,踟蹰片刻,终是狠了狠心,转身推门而出。 望着被打开又合上的门扉,他静静阖上双目,神色憔悴无神,嘴角却带着一丝微笑,如同荒原上盛放的雪白莲花,悠然沉静,清浅柔和,不悲伤,不自艾,仿佛这一刻,就是永恒的幸福。 那封信,有九成九的几率送不出去,但这是他最后能为她做的事了,虽然知道这力量很微薄,却仍像是一个来不及看到自己孩子出世的母亲,执着而坚定的,为自己的骨肉添置从一岁,至十五及笄的所有衣物。 或许,他真的很傻吧,但傻人,也有傻福不是吗? 在幸福中死去,终于,这个愿望,将要实现了。 …… “你很忠心。”接过信笺,轩辕慈面带赞赏地看着跪倒在自己脚下的小童。 小童头也不敢抬,只叩首道:“奴才不敢违背圣意。” 轩辕慈听了却不开心,冷冷一哼:“不敢违背圣意,却敢违背凤后的旨意吗?” 小童一惊,皇帝此话是何意思? “想见你的家人吗?”以内力将信笺震碎,化为齑粉,轩辕慈望着悠然飘落的纸屑,突兀地问道。 小童神色一喜,皇帝终于肯让自己与家人团聚了:“回皇上,奴才想。” “那朕成全你,如何?” “多谢皇上!” 轩辕慈冷冷一笑,在最后一片纸屑划过眼前时,猛地伸手,朝小童天灵盖击去。 “咚”的一声,很轻,如同一滴水落入了湖畔,随后销声匿迹。 “他们都在阴曹地府等着你呢,晚了,可就见不着了。”收回手,小童双目爆裂,含着不能置信的绝望,缓缓倒下。 默了一阵,她向着窒闷的空气开口:“你说她会来吗?” 一直静立在她身后的黑衣男子走出,斩钉截铁道:“会。” “何意见得?” “因为她和属下一样,心中都有放不下的执念。” “放不下的执念?你说的,可是云锦?” “正是。” 轩辕慈望着地上的一滩碎屑,白色的齑粉,早已被鲜血浸染,泛出与夜色相同的浓郁:“自古以来,成大事者必不拘小节,不惜手染鲜血,身负罪孽,甚至抛亲弃爱,你说,朕能成为这个时代的英雄吗?” 孟安垂首道:“只要皇上想,就一定可以成功。” “云锦……”望着自己的手心,迷茫的神色,蓦地变为狠厉,如一汪被利刃剖开的静湖,“就算是他,也不能阻碍朕迈向成功的步伐!” …… …… 云锦。 这样一个温柔缱绻的名字,何时竟成了她心头的一根利刺呢? 轩辕梦不懂,或许从一开始,她和他,就行错了路。 他以为在朝她接近,她也以为,自己只要努力一点,就可以握住他的手,可事实上,两人却在不知不觉中,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就似两条相交的线,短暂的邂逅,便各自朝着世界不同的方向而去。 不,不可以,他们的缘分,绝不能止于那短暂的一次相交。 她不要再自欺欺人,更不要再说那些忘记他的可笑誓言! “怎么还不醒?” 萧倚楼烦躁地在屋内来回踱步,都已经第三天了,她却还处于昏迷中,虽然白苏说已无大碍,但心里还是免不了焦急惊慌,生怕她这一睡,就再也醒不来。 冲到榻边,用力扳住她的双肩:“轩辕梦,你给我醒过来,快点醒来!逃避算什么英雄,你要是觉得对不起云锦,就去把他抢回来,有什么大不了的,凤后又如何,你连天下都敢抢,一个男人有什么不能抢的!” “你干什么!”白苏刚端着一碗凝神静气的药进来,就见他疯子一样摇着昏迷中的轩辕梦,大吼大叫,像个无理取闹的泼夫。 “你不说她这两天之内就会醒来吗?怎么还不醒,是不是你的医术有问题?” 白苏最恨有人质疑自己的医术,脸一板,手指上青烟环绕,萧倚楼连忙跳到床柱后:“你你你……你别乱来啊,伤了我没关系,伤了梦那就糟了!” 正趴在桌子上打盹的南宫灵沛被两人吵醒,半掀开迷蒙的眼,在目光移到榻上时,半眯的眼瞬间睁圆,银光闪闪。白苏手指上的青烟也诡异地消失,脸上的愠怒,被惊喜所代替。 难道是……梦醒了? 萧倚楼心跳加快,又紧张又欢喜,忙从床柱后绕出,凑到榻前,可――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床上是空的! 为什么啊为什么! 窗户是开着的,只有一阵嗖嗖的冷风在耳边刮过,他捉住鬓边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狠狠捋到脑后:“人呢?” “抢男人去了吧。”南宫灵沛捏着一块给她擦汗的帕子,丢出一句。 萧倚楼沉默了一阵,仰天长叹一声:“自作孽,不可活啊!” 白苏望着手里的汤药,忖了忖,走到萧倚楼身边,“这药有清火降压,凝神静气的功效,最适合你服用。” 盯着白苏手里浓黑的汤药,萧倚楼嘴角抽了抽,突然一把抄起药碗,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她去找他了,这样也好,总比惦记着,痛苦着,再彼此折磨要好。她这人,有时候对感情确实挺迟钝,不但迟钝,还会犯傻,可她一旦弄清自己的心意,便会毫不犹豫,一往无前,这正是她吸引自己的地方。 唉,他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大度了…… 轩辕梦一路飞奔,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不管事态如何发展,也不管自己和云锦之间是否还有缘分,总之,绝不能留下遗憾! 此刻,如果有人细看,一定会看到,在漆黑的夜色中,有一道红色的流光,正朝着山下疾射而去。 这道火红色的流光,穿过大街小巷,穿过连绵屋宇,穿过万家灯火,最终,隐没在一处并不起眼的宅院内。 没入宅院后,速度依旧不减,当着巡逻的卫兵,一路畅通无阻,直奔内院,偶尔被卫兵捕捉到身影,也只被对方当成眼花看到的霞光而已。 在房前停下,像是怕吵到房内之人一般,蹑手蹑脚推开房门。 昏暗的光线下,男子静静躺在榻上,雪白的肌肤,如瓷器般泛着透明的光泽,浓密的睫毛静静覆在眼睑上,带着微湿的潮气。 瘦弱,憔悴,毫无生气。 屋外花开花谢,云舒云卷,而她,只听到了心脏碎裂的声音。 第148章 云锦你真是太狡猾了 他躺在那里,很安静,她几乎不能确定,他此刻究竟是死是活。 这样的场景很美,却美得诡异,让她连上前的勇气都没有。 静静看着他,心底的碎裂声越来越大。 沉睡中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了有人靠近,舒展的眉目,不安的拧了起来。 这个气息好熟悉,就似她身上的清淡冷香,想睁眼,无奈眼皮沉重,可他怕自己此刻不睁眼,今后就再也没有见她的机会。 “云锦……”颤抖的声音响在耳畔,细柔中带着呜咽。 是她吗?好久都没有听她这样唤自己了,果然是梦,临死前,老天赠予他的美梦。 “云锦,我绝不会让你这样死了,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柔和却坚定的声音,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他弯了弯唇角,这个梦,真的是太美了…… 冰冷的心口,忽然传来一阵温热,这股温热,渐渐传遍四肢百骸,原本僵冷无知觉的身体,也开始有了感觉。 有湿凉的水滴落在脸上,像极了泪珠。 他煽动着眼睫,竭力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内,是一张沾满泪水的凄楚面庞。 “梦……”他费力地抬手,想去触摸她的脸颊。 这真的是你吗?一向傲骨豪情的你,为何会露出如此悲痛欲绝的表情,你眼里蓄满的泪水,是为谁而流? “云锦,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她抱住他的身体,泪水无可抑制地滚滚滴落:“但我怕你忘了我,虽然这一切都是我自己决定的,可我还是怕。” 云锦恢复了一些力气,终于发觉,此时此刻发生的一切,并非梦境。 他讶然地望着她,眼底很快也氤氲出一片潮湿:“梦,真的是你吗?”虽然确定并非幻境,却依旧不敢相信。 她连连点头:“是我,是我,我来接你了,从此以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离开你。” 他伸出双臂,轻轻抱了抱她:“真好,老天对我……真好。” “云锦,我不会让你死的。”擦干眼泪,她知道,现在并非叙旧的好时机,她要带他离开,再想办法保住他的命。 他却按住她的手,轻轻摇了摇头:“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满足了,这里太危险,你还是快离开吧。” “我不!”她再次抱紧他,颤抖着唇:“我们已经错过太多了,人生苦短,我们还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挥霍!” “可是……” “没有可是。”她咬了咬唇,一字一句道:“从现在开始,你是我的男人,不管之前有多少误会,有多少隔阂,我都不会再放手,除非……除非你真的不再爱我。” 他突然沉默,心底狂烈的喜悦,却在这一刻,变为了深深的悲哀。 良久,他开口道:“梦,我不想让你……眼睁睁看着我死去。” “你不会死!” “梦,放手吧,我和你,已经走到尽头了。”他焦虑地移开视线,紧攥的指节泛出青白。 “云锦,事到如今,我若还看不出你的心思,那我就真的没资格再爱你。”她握住他的手,动作轻柔地为他舒展开十指:“你放心,我不但能平安离开这里,还能带着你一起离开。”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可真的等到了,却不怎么开心。”他的声音低沉无力,虽有她为他输入内力,早已油尽灯枯的身子,也无法支撑太久:“我希望你能来见我,却又不希望你能来。梦,我的身子我知道,你无须再多耗费精力……”说到这里,他突地剧烈咳嗽起来,有鲜艳的血色在唇角绽放,她见状,哭得更凶,缠住他手指的手也越发用力,想继续为他灌输内力,他却摇了摇头,定定凝视她,艰难地开口:“现在的你,已经和两年前不一样了,你比以往更坚强,更独立,更自信,也更强大。我相信,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能够伤得了你,但有些事情,我还是要亲口告诉你……保护好自己,永远都不要拿别的人过错,来惩罚自己。” “不,不,云锦,你不要离开我,不要。”她抱着他,像个孩子那样哭泣。 他抚着她的后背,轻言细语道:“没有我,你也可以活得很好,从前的我……太自以为是了。” “没有你,我永远也不会开心,不会幸福!”他这算什么,就算怨恨自己曾经的所作所为,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来惩罚她,两年前的误会,已铸成大错,难道还要一错再错吗?就算现在全天下都反对自己和他在一起,她也绝不放手! “梦……”他还想说什么,她却捧住他的脸,印下一吻。 不带任何暧昧色彩的亲吻,一触即分,她近距离看着他的眼:“你我之间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谁都有错,但我们不能将错就错,要知错就改。我不是个喜欢逃避的人,你也一样,跟我走,努力让自己活下去,之后你想走想留,或者有什么怨气,尽管做,尽管说,而现在,请你不要放弃。” 就这么近距离地相视,他看不到她的表情,视野里全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tw) 可就是这双眼眸,清润灵透,幽深的眼底,铮然的光芒淙淙流动,那样坚固如堡垒,耀目如光焰。 被这样一双眼牢牢盯着,竟无法道出半句推诿的话来,只能不由自主地跟着点头,将自己的身心,性命,包括未来,一并交付。 她终于展颜一笑,纯粹而惊艳,抱起他,眼底再也没有之前的惊痛与哀戚。 他还在自己怀里,他的心,也还依旧属于自己,所有的障碍都不存在,她还有何不满足的呢? 云锦…… 我的云锦…… 你永远都是我的,任时光如驹,沧海桑田,我永远,都不会再放手了。 转身朝门外走去,才刚迈出两步,窗外漆黑的夜色中,蓦地划过数道火红色光芒,轩辕梦眉头重重一跳,心知有异,刚准备冲出房间,却见木质的雕花门扉,腾地燃起一簇火焰,瞬间,整个房间立时陷入一片火海。 “怎么回事?”轩辕梦往后退了几步,以免云锦被肆虐的火舌燎伤。 云锦也是一脸愕然,眉头紧锁:“是轩辕慈,她怕是早就是知道你会来找我。” 轩辕慈?轩辕梦四下环顾,发现整座房屋都烧了起来,火光连绵一片,看这情形,轩辕慈为了烧死自己,打算将整个行宫都一起毁掉。 “她不知道你在屋里吗?”怎么都想不通,轩辕慈如果知道云锦也在房内,又怎会下令放火,她难道不怕牵连到云锦吗? 云锦苦笑一声:“这两年多,她耗在我身上的耐心八成已经用尽,能将你我一起烧死在这里,对她来说,也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她捂着额头,目光在熊熊烈火中飞快掠过,也溢出一声苦笑:“我以为她多少会顾念你的安危,没想到,我又失算了。” 云锦将视线定格在烧得剩下一半的窗棂上:“从那里走。” 轩辕梦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密集的火焰中,只有那里的火势最小,当下也不犹豫,顺手拽过床单,裹在云锦身上:“抱紧我。” 同样没有犹豫,她话音一落,两条手臂便紧紧攀住她的脖子。 云锦大病无力,但生死关头,两人只能互相依靠,他相信她,她也要相信他,唯有这样,才能共度难关。 深吸口气,朝着窗棂的方向冲去,火舌舔过手臂,有微微的刺痛,她却不敢停留,只要能逃到外院,她相信自己的人就能摆平一切。 可显然,她的想法有些过于乐观了。 轩辕慈既然有心要将她烧死,又怎会轻易让她逃脱?刚冲出房间,铺天盖地的火箭便朝她射来,她若想离开,就必须面对成千上万的火箭攻击,就是她自己可以冒险突围而出,可带着浑身无力的云锦,全身而退的概率,只怕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因为来的时候太过心急,她竟没有发现,整座行宫,每一个角落,每一根柱子,包括每一根栏杆,都被浇上了桐油,火势一起,就算天降大雨,也无济于事。 轩辕慈是压根一点活路都不打算给自己留啊! 难道,真的要和云锦做一对浴火鸳鸯?可问题是,凤凰浴火能重生,鸳鸯浴火只能变烤鸳鸯。 对了,从水榭下面走,这里的地势环境四面环水,就算岸上烧得如火如荼,也不会影响到水下,刚想为自己的聪明决断而鼓掌,她却发现―― 尼玛!水上也浇了桐油,现在的情况就是,内院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后后,全都被火势包围,一丝空隙不留。 不知是自己小看了轩辕慈,还是高看了她对云锦的感情,总之,这次被瓮中捉鳖的人,成了自己。 不错嘛,现学现用。 如果这一招用来对付的是别人,她一定会毫不吝啬地鼓掌赞美。 “怕吗?”垂目,问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依旧安静靠在自己怀里的云锦。 “怕。” “哦?”她还以为他会说不怕。 他抬目,郑重道,“我怕你会死,也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就这样烟消云散。” “其实我也怕。”她抬头,看向头顶那一片肆虐狂烈的灼灼火焰。 “后悔了吗?”他将头靠向她的心口,他不会忘记,这里,曾被一只锋利的剑刃穿透。她一定很疼,但自己比她更疼。 轩辕梦怅然一叹,眼里闪过一丝黯然,口吻却是轻快的:“后悔什么?我轩辕梦不管做什么,永远都不后悔!” “可你跟我,马上就要一起被烧死在这里了。”他眼神同样黯然,口吻同样轻快。 “这不是很好吗?”她微微一笑,仿佛此刻并非置身火海,而是花海:“生同衾,死同穴。” “前几日你还说,与我生不同衾死不同穴。” “没看出你这么记仇。(..tw无弹窗广告)” “我不是记仇,而是你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牢记在心。” “云锦……”她眨了眨眼,感觉眼睛在火光的映照下,有些微微的疼,“你一定不会恨我的,对不对?” 他唇角笑意拉大,望着她泛红的眼,明明是被火光映照的,可他却知道,她在哭:“我想恨你,但我永远也对你恨不起来。” 她又眨了眨眼,这次是真的被烟雾熏得疼:“你觉得我们是立刻自尽好呢,还是被烧成烤鸳鸯好。” “我们可以逃出去的。”他看着她笃定的眼神,替她说出真正的心里话。 轩辕梦愣了愣,随即朗笑出声:“是啊,我们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火势越来越猛,两人被熊熊大火包围,轩辕梦热得满头大汗,云锦苍白的面色却红润不少。 轩辕梦笑着说:“你身体虚,一向畏寒,这会儿倒好了,多暖和。” 云锦示意她放自己下来,扶着她的手,轻轻叹息:“以你之能,要离开这里并非难事,当真要陪着我一起死吗?” 笑容僵住,他……还是看出来了。 是,她根本没有把握带着他从轩辕慈严密的包围中平安离开,她只是在等,等到不得不为时,拼上一把。 可这次,她的胜算并不大。 泰然沉稳,悠然沉静,如今的她,喜怒已不全放在表面,静谧如海的眸子,只有在眼底的最深处,才会掀起惊涛的骇浪,原以为无人能看得出,却不曾想,竟被这个分离足足两年的男子,一语道破,一针见血。 “云锦,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聪明。”当初自己就处处败在他手下,怎么修炼了两年,还是逃不出这只狐狸的法眼。 他雍雅轻笑,火光将他的病容掩盖,此刻的他,似乎又恢复了当年的潋滟风采。 看着他,心底竟是从未有过的宁和。 身遭火舌肆虐,凶残地吞噬着这座曾经雕梁画栋的行宫,一片焦黑下,唯剩残破的废墟。 但是,无论大火如何凶残无情,都无法侵入两人心底的柔软。 花开花谢,云卷云舒,心碎的声音消失,一切如圆满的月亮,重新拼接的明镜,真正的鸳鸯合卺。 …… 行宫外,轩辕慈看着被猛烈火势一点点吞噬的亭台楼阁,屋宇长廊,唇边弯出一抹似欣慰似喜悦,似悲痛又似解脱的笑意。 轩辕梦死了,云锦也死了,她最恨的最爱的,都湮灭在这一把熊燃烈火中。 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该放声大笑,该摆宴庆祝,可她想来想去,却想不出一个值得高兴的理由。 是啊,高兴的理由在哪?值得庆祝的快乐又在哪? 呵呵……孤家寡人。 从此,就让她做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吧,或许,自己最快乐的时候,是一统天下的那一日。 “啊!”连续数声惊呼,来自于一群埋伏的弓箭手。 轩辕慈大怒:“什么事?大惊小怪!” 一名弓箭手满目惊愕的指着行宫方向:“皇、皇上……行宫那里……那里……” 轩辕慈一震,顺着那弓手所指的方位看去,顿时惊呆。 只见围绕行宫的熊熊烈火,竟像是被某种力量牵引,纷纷朝着同一个方向而来。众人瞪着那像是突然被赋予了生命的火龙,一个个张着嘴巴,全都被吓傻了。 轩辕慈暗道不妙,立刻下令撤离。 却还是晚了一步,那长长的火龙,径直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几名被眼前景象惊呆的弓箭手,来不及躲避,被火龙卷住,不一会儿,就烧成了一堆焦炭。 紧接着,更多的火龙朝着这边而来,呼啸生风,宛若吃人的猛兽。 这样诡异的场景,让一向训练有素的黑甲兵也乱了阵脚,求饶的求饶,逃跑的逃跑,犯傻的犯傻,场面滑稽而可笑。 轩辕慈怒目横眉,冲着夜空扬声道:“是谁?竟敢破坏朕的好事!” “呵呵,我平生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坏人好事!”一个清润洪亮的声音,紧随而至。 轩辕慈脸上怒意更盛,聚气拔刀,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横斩而去。 与此同时,绕在空中的一条火龙,立时幻化为一把刀刃,红色的光刃于半空中,与火龙所变的刀刃相撞,发出巨大的铿锵声,火焰刀刃被击飞,但下一刻,却再次凝聚为一把锋利的长刀。 一道红色身影,落于对面的树枝顶端,左右两手,各握着一把火焰凝聚成的弯刀。 轩辕慈从未见过这么诡异的武功,竟然可以凝火为刃,难道…… “你是端木月?”不由的脱口而出。 红衣男子轻轻一笑,明明是男子的打扮,出口的话音,却是女子的娇俏:“哎呀,你叫我端木月?尊贵的龙华皇帝,难道你不知道,端木月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吗?” 轩辕慈虽这般问,但她也不是十分肯定面前之人,就是当年那个被自己利用,挑拨端木家族与宛东皇室关系的小男孩。 男子轻佻地笑着,漫不经心,这时,被困于行宫中的另一道红影,携着一抹白影冲天而出,在从两人之间经过时,略作停顿:“剩下的,都交给你们了,打、扫、干、净。”也不知她在跟谁说话,看似自言自语,却无端让人觉得恐惧。 红衣男子依旧笑得散漫,手里的刀刃,一会儿变成弯刀形,一会儿变为长剑形,一会儿变为回旋镖,一会儿变为梅花镖……在他变幻手中火焰形状期间,周围不断传来惨叫声,呼嚎声,打骂声,鲜血迸溅声以及肉体与地面相击的碰撞声。 “一……二……三……四……五……”他手指灵动,手中念着简单的数字,当念到五时,他讶然抬眸,一脸的不尽兴:“哎呀,这么快就结束了?我还没听够呢!” 一个声音响在耳畔:“再不走,我就让你亲自尝尝我发明的灭绝神箭!” 懒懒掏了掏耳朵,魅惑的眼角轻挑,丰润的唇瓣溢出不满的哼声,手一挥,火焰形成的梅花镖“刷”地朝轩辕慈击去―― 挥刀格挡,火焰散开,变为一片烟花般的火星,轩辕慈再次抬眸朝对面看去,唯有树梢顶端的枝叶在轻轻摇晃,红衣男子,早已不知去向。 “喂,我救了你一命,还送了你一命,你打算怎么报答我?”红影与另一道红影并肩疾驰,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她怀里的男子脸上。 云锦温雅轻笑,精神虽不好,眼中的刀光剑影,却不比红衣男子少。 轩辕梦转眼瞟了他一眼:“干你一百次,如何?” 挪揄的笑意陡然僵在眼中,随即,便是毫无形象可言的狂笑:“哈哈哈哈哈……几个月不见,你变得越来越粗俗了!不过我喜欢!” 懒得理他,这个时候,她没心情跟他打嘴仗。 回到军寨,离开时房里仨男人,回来时,房里五男人。 萧倚楼死死盯着赝月,眸中不断丢着飞针,如果目光可以实物化,赝月此刻估计已经变身为刺猬了吧。 反观赝月,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比脸皮厚,世上能有几人比得过他?反客为主地在椅子上坐下,斟了杯茶,递给萧倚楼:“来来来,喝口水,生气对肾不好。作为男人,如果肾亏的话,这辈子都不会再有性福了。” 萧倚楼恨不得将茶杯扣在赝月那张妖媚到不像话的脸上:“放心,我的肾很好,这一点梦最清楚。” “是吗?”赝月拿过一只茶杯,懒懒的半倚在桌子上,为自己斟了杯茶,斜眼睨向正拖着白苏给云锦诊脉的轩辕梦:“你们龙华的男人都太娇生惯养了,动辄晕倒,实难与我们宛东男子相比,” 萧倚楼刚想反驳,赝月突然一惊一乍道:“咦?这不是那个鬼谷药师的徒弟吗?”他一脸惊讶,左看看,右看看:“你们能活这么久,真是出乎我的意料。” 轩辕梦虽然没有理会这边的争执,但几人在说什么,她听的一清二楚:“苏苏已经恢复本性了,你别老是把他当杀人魔看待。” 赝月一边饮茶一边道:“幸好你当初先去找的人是他,否则,只怕他真的会变成一个嗜血成性的杀人狂魔。” 萧倚楼却听越不是滋味,起身走向轩辕梦:“这人是谁?赶紧赶下山去!” “呃……” 轩辕梦还未回答,赝月就自发自动道:“我是她的救命恩人。”伸出两根手指:“两条命。” 萧倚楼脸色奇差:“他说的可是真的?” “呃……” “当然是真的。”再次被赝月抢白:“今天要不是我出手相助,那就是一尸两命。” “呃……”一尸两命?这个成语运用有误! “当然,我对她而言,除了是救命恩人外,亦是蓝颜知己,在宛东时,我们连生辰八字都对过了。” “呃……” “该做的我们做了,不该做的我们也做了,只剩下最后一件事。” “呃……” “小白苏。”萧倚楼突然觉得有些呼吸不畅,揪着领口,气息奄奄道:“麻烦你再给我熬一晚凝神静气的药。” “没时间。”白苏一边给云锦诊脉,一边头也不回道。 萧倚楼眼一翻,觉得自己真要晕了。这都什么事啊,为什么最辛苦的是自己,出力最多的是自己,忍让最多的是自己,到头来却换来这种对待! 都是他自找的!活该! “出去出去!都出去!”男人多了也烦人,她这还在为云锦的病情头疼呢,他们可好,你一句我一句,夹枪带棒的,嫌她不够烦是不! 萧倚楼和赝月自知理亏,老老实实往外走,南宫灵沛一脸无辜:“我什么也没说。” 轩辕梦捏了捏眉心,“我知道,我不是赶你,我只是心疼你,这两天你也没好好休息,天色已晚,你快回房睡觉吧。”生怕他胡思乱想,于是倾身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赝月迈出房门的步子一顿,身子一转,脑袋凑到她面前:“我今天救了你和你的男人,你不该对我表示些什么吗?” 轩辕梦皮笑肉不笑:“就地办了你?” 他更无赖:“行啊,就怕某些人受不了。”意有所指。 假装朝前走的萧倚楼停下脚步,牙齿磨得咯咯响。 “你管别人受不受得了,你自己受得了就行了。” “真的……嗷!”赝月一副痛苦的模样,捂着裆部,朝后一退。 轩辕梦笑得见牙不见眼:“怎么样?感觉还爽吗?” “喂,我是男人!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哎呀。”轩辕梦故作抱歉:“我忘了你是男人,还以为你是人妖呢。” 赝月一脸黑线,嘴角狂抽。得,看来在她身上,是讨不到半点好处了,为了自己的人身健康着想,他还是别再摸老虎屁股了。 “砰!”门扉被她用力合上。 吵死了,吵得她头都疼。 “苏苏,怎么样?”走到榻边,向一脸沉凝的白苏问道。 收回手,白苏看一眼神情安详的云锦,再看一眼满目焦虑的轩辕梦,半晌后,才长长一叹:“我不想让你失望,也不想给他太多的希望,总之,他情况非常不好,但也不是全然不能医治。” 早已料到会有这种结果,若白苏说云锦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恢复,那完全是在扯淡,她不信,他自己也不会信。 听了这不算好的回答,轩辕梦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医好他,你有几成把握?” 白苏垂目,认真盘算了一下:“一成。” 这个答案,依旧不乐观,可轩辕梦眼中却燃起一抹希冀:“只要有希望就行,怕就怕,一点希望都没有。” 是吗?只要有希望就可以?白苏望着云锦露在薄被外细瘦的手臂,暗暗在心里摇了摇头。 或许她的乐观,只是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绝望,但事实上,这一成希望,根本就不能称之为希望。 “梦,天色已晚,早点休息。”白苏轻轻道了句,便拿了自己的针包,转身而出。 彼此心知肚明,他真正要说的,并不是让她早些歇息,而是要将空间让给她和云锦。 白苏离去,房间内,只剩她和他。 原本该有许多话说,可她却只握着他的手,一句话也不说。 他任由她握着,也保持着沉静的神色,一语不发地凝望她。 不知过了多久,烛火发出“啪”的一声,烛芯爆开,光晕闪了闪,她这才笑着出声:“总觉得像一场梦。” 他抬起另一只手,覆上她的手背:“能有这样美的梦,于我而言,此生再无所求。” 她抿唇一笑:“你在一语双关吗?” 他清雅淡笑:“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好的。” 她咧了咧嘴,本想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可嘴角刚向两旁扯开,眼泪就不听话的掉了下来:“云锦,我真是怕死了。” “不怕,我们都平安地回来了。” 她趴在他腿上,脸埋在被褥里,声音闷闷,带着哽咽:“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拍拍她的后脑勺,声音清润如玉,仿佛冰冷暗夜中的一簇火光,令人心中温暖:“不用怕,该来的总会来,你是这样心智坚韧的女子,摔倒了,再爬起来就好,没什么可怕的。” “可我差点失去你。”想起这个,心脏就一阵狂跳,连手都是麻的。 “一切都过去了。” “可是……”她抬起头,抓住他抚在自己脑袋上的手:“我误会你,伤害你,还……还差点杀了你,只要想想,我就难受的要死。” “你会杀我吗?”又是同样的问话。 她仰着泪湿的面庞,拼命摇头。 他忽地笑了,手指擦过她颊边的泪:“既然不会,又何必自责,如果你真的想杀我,我一定活不了。” 吸吸鼻子,再次握住他的手,似乎只有牢牢抓住他,自己才会心安:“那……问个问题,我们都服用了忘忧蛊,为什么你没有忘记我?”难道他的心智,竟坚定到连忘忧蛊也影响不了? “你把我想得太伟大了,我身体本就不好,怎么可能抵抗忘忧蛊的影响?” “啊?”她更诧异:“那是怎么回事?” 他眸色深深,似掺杂了天地间所有柔情,变得暖融而甜蜜:“我根本就没有饮那杯茶。” “啊?”她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 云锦望着她,眼中的柔情,忽地变为宠溺:“大多时候你都很聪明,但有时候,真的很傻。” 她盯着他半晌,突地朝前一扑,将他整个人抱住,呻吟道,“云锦你真是太狡猾了!” 第149章 谁欺负谁 云锦的病,就像天空突然覆盖而下的大雪,寒气侵人,连给人喘息的时间都没有。 那厚厚的冰层,将他裹在一片衰败之下,每当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块即将在烈日烘烤下消逝的冰雕,窗外的风景是那么的繁华荼蘼,碧玉青翠,而他的生命,却在一点点流逝,与这充满生机的景色格格不入,美丽的夏季过去后,他的生命,只怕也将走到尽头。 可时至今日,这个人,这个曾深爱不悔的人,才算是真正属于她,那些一起看飞鸟,赏繁花的日子,也从奢侈变为了寻常。就算两年前二人彼此深爱之时,也从未像现在这般纯粹简单的依偎陪伴过。 他说他很满足,就算下一刻就会死去,他也不会感到遗憾。 除了身体虚弱脸色苍白以外,他根本不像是个将死之人,早上辰时便起身,于林间和山溪边散步,回来时,会顺道用收集的露水煮茶,轩辕梦生怕他在散步途中晕倒,只好陪着他一同早起,几天下来,倒是改掉了睡懒觉的习惯。 他像是个忙不完的人,每天都有很多的事情做,不但煮茶,甚至学酿酒学弹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有活力的他,如果不是知道他身怀重病,命不久矣,或许她会很开心很开心吧。 像个孩子一样,每天闲不下来地做这做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的时日已经不多,所以,才会想将以前没做,却又想做的事情一一做了。 如此平静面对死亡,不急不躁,不怨不艾,每当她远远看着他,心口都像被某种利器剜刮般疼痛——他还那样年轻,还有那么多的愿望没有实现,还有大把的幸福没有享受…… 她想让他快乐,所以即便每日都遭受锥心之痛,但在面对他时,却依旧表现出无比的镇静和开怀。 在陪他看过日出和日落后,她想带他去更远的地方,或许是宛东,或许是昊天,他曾说过,若有机会,他希望在夏日的傍晚,赤着脚,在海滩边散步,享受海风的凉爽,感受大海的宽广与无限,将自己寄托于天地,做一只真正翱翔天际的云鹰。 可当她决心陪他一起去看海时,他却骤然病倒了,别说是去看海,甚至连每天早晨的散步都再也做不到。 他的生命,真的已经……走到尽头了吧。 “云锦,你这是在做什么?”端着白苏熬好的药进屋,却发现他脸色苍白地坐在桌前,细瘦的手臂艰难地去拿案上的纸笔。 他笑了笑,示意她帮他摊开面前的熟宣,“梦,我从来没有为你作过画吧?” 她放下药碗,既责备又心疼道:“说这些做什么?好好养身子才是最重要的,先把药喝了。” 他按下她端药的手,目光紧盯她道:“你其实心里明白,以我现下的状况,服再多药也是枉然。” 端药的手腕微颤,她别过脸,默然不语。 他抢过她手里的药,随手搁在一旁,“梦,我想为你作一幅画,算是我……留给你最后的礼物。” “云锦!”什么叫最后的礼物,明明还有希望,难道要就此放弃吗? 他笑得勉强,枯瘦的身躯似乎流尽了最后一分力气,“梦,这是我最后的愿望,希望你可以满足我。”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指节发白,仿佛一松手,他就会如烟雾般消失不见。那种极度的恐惧,折磨得她几乎要发疯。 “云锦,不要这样……” 他淡渺的表情终于被她脸上的哀戚打破,眼中转过不舍,他以为自己可以平静面对死亡,但这一刻,他多么希望,老天能再多给他些时间。 不满足,一点也不满足! 说什么在幸福中死去,可人都是贪婪的,他多想时间过得慢一点,让这份幸福,再多停留一会儿。 胸口猛地一痛,一股甜腥涌上,被他生生吞下,以袖掩去痕迹。 提起笔,他指指对面,“去吧,我还能支撑。” 手指怎么都松不开,她害怕,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拍拍她的手,温暖和煦的笑,给了她一些勇气:“没关系,我就在这里,就在你眼前。” 是啊,他就在她眼前,没关系的,只要他开心,让她做什么都好。 点点头,缓缓地、慢慢地松开手,即便两人之间只隔三步之遥,却像要就此天涯永隔似的难受。 挑了个最好的角度在椅子上坐下,心里酸涩的难受,不过脸上的笑,却是犹如三月春光般的灿烂,“云锦,难受的话就告诉我。” 他冲她一笑,示意她放心。 窗外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日光虽然明媚,但室内还是燃着火盆。 因为炎热,她的脸上腾起一抹艳丽的红晕,使得原本就娇媚的容颜越显明艳。 他画得吃力,甚至连握笔的手都在颤抖,但他却画得一丝不苟,只从那一根根活跃在纸张上的线条来看,根本看不出这是一个重病之人所绘。 “云锦,冷吗?”她本不想开口说话,但看着他逐渐惨白下去的面容时,还是忍不住出声。 他不回答,只轻轻摇头,她几乎可以看到那墨黑双眸中光彩的寸寸流逝,就像天边骤然熄灭的星子。[..tw超多好看小说] “云锦,还记得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吗?你说做我的男人,此生不悔。”不知为何,心里开始莫名发慌:“既然立下了这样的承诺,那你就要好好活下去,你听我的话吗?” 他还是不回答,只专注于手中的画。 “云锦,你是不是冷了?”她看了眼推开一半的窗户,想要起身将窗户合上。 “梦。”正认真作画的他突然道:“我走之后,你忘了我吧。” 身子僵住,时间仿佛胶着在一起,不再流动,“你……要去哪?”泪水无声落下,她觉得这个问题真傻,但她就是不肯承认,云锦说的走,是永远离她而去。 他眼前开始阵阵发黑,却勉力挺住,笔尖细细将画像上的明媚女子勾勒出最后一笔,“我的愿望已经实现,没什么好后悔的,你也看开点,好不好?” “你在跟我开玩笑吧?”她望着他,脸上的红晕霎时褪去,唯剩苍白。 “梦,人活在世,就一定要活得开心,只要活得有意义,不管生命长短,便算不负此生,所以,你千万……不要为我感到……难过……” “吧嗒!” 紫竹笔落地,他身上的力气终于彻底被抽干,阵阵黑暗袭来,死亡的阴影笼罩而来,耳畔似是响起死亡前悲戚的梵歌。他抬起头,费力地望向她,可视野中的女子,却只有一个模糊轮廓。 画卷之上,女子色如春晓,笑靥如花,那是他心底深处她最美的样子。 虽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可她的模样,却永远留藏在他的心底…… “云锦!” 血花绽放,染红了画中女子的衣衫,仿佛她惯穿的火红锦裙。 “不,不,不要!云锦你不要走!”她抢身上前,将倒下的孱弱身躯接入怀中。 不可以,不可以!云锦怎么可以死! 她不会让他死的,什么不管生命长短,什么不负此生,他的人生还未真正开始,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抱起他,一路横冲直撞,径直朝白苏的房间掠去。 她的表情有些骇人,身上的气势更是阴冷瘆人,众人见状,皆感诧异。 萧倚楼等人跟着她一路来到白苏房前,还没等开口问话,就见她一脚踹开房门,急冲而入,“没有我的允许,你们谁也不许进来!” 丢下一句,房门被“砰”的一声关上。 萧倚楼和南宫灵沛你看我我看你,纷纷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惊愕与不解。 “怎么回事?”盯着紧闭的门扉,萧倚楼长眉紧拧。 南宫灵沛沉吟了一下,道:“是云锦。” “云锦怎么了?”萧倚楼想起轩辕梦脸上那绝望惨淡的表情,一丝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南宫灵沛也是心头一紧:“云锦……只怕大限已至。” 萧倚楼面色陡然一变,虽然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但骤然听到,还是难免心神震骇。 目光不禁望向面前的门扉,这时,门内突然传来白苏激动的声音:“你欠他的?那你欠我的呢?你把命给了他,还有什么是可以给我的!” 紧接着,是轩辕梦低柔坚决的声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为他做些什么,就算冒点险也值得。” 一阵沉默,白苏平了平气,又道:“梦,不是我不愿告诉你,而是……我害怕,怕会再一次失去你。” “不会的。” “上次就因为我心软,给你服用了忘忧蛊,结果害得你差点心智癫狂,这次……没有这次了!” “苏苏,我不是求你,云锦他不能死!” “那你呢?”白苏的声音再次变得激动:“你死了就可以吗?” 听到这里,萧倚楼再也忍不住,什么死啊生的,听着吓人。正准备推门,却被一角艳红衣袖挡住:“没听她说吗?没有她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萧倚楼大怒,“你这死人妖,这是我们的家务事,与你何干!” 对于萧倚楼学轩辕梦唤他人妖,赝月并不动怒:“我只是想提醒你,千万别做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事来。” “你……”狠狠瞪他,胸中怒火腾腾,抬起的手,却怎么也推不下去。 赝月撤回手,悠闲望天:“我就说嘛,一个与她相恋两年的人,还不如我这个相识两月的人懂她。” 萧倚楼怒火中烧,自从赝月来了之后,他的头号情敌就从云锦变为了赝月。 “诶?对了。”赝月掸掸衣袖,笑看萧倚楼:“你们这个军寨的住房条件实在太差,到处都是蚊子,可怜了我娇嫩的皮肤,我看萧公子的房间好像挺不错的,不知公子可愿割爱?” “滚!你这死人妖!” …… 整整一天一夜,轩辕梦自进入白苏的房间后,就没有再出来过,不但她没有出现,包括白苏和云锦,也没有在诸人面前现身过。 她在房内关了整整一天,几人在门外亦等了整整一天,焦虑、烦躁、担忧、紧张,各种情绪交杂。在萧倚楼实在忍不住想要硬闯时,紧闭的门扉终于被打开了。 时值傍晚,火红的云霞泛着浓稠如血的色泽,照射在由白苏搀扶而出的轩辕梦脸上,竟染不红她冰白的脸色。 众人吃惊不已地望着她,实在弄不明白,昨天进去时还精神奕奕的她,怎么今天出来,就像被扒了层皮似的,尤其那张脸,惨白如鬼,跟云锦差不了多少。 萧倚楼正想追问,却被轩辕梦抬手制止。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根本没有力气说。 昨日,云锦濒死,心脉俱损,上天入地也找不到一个可以治愈他的法子,但好在老天长眼,她所修行的内功,正好可以用来吸收净化他体内的寒气,这才勉强救回云锦一条命。 这个法子虽然简单,却十分危险,需在医术高明者的辅助下,将体内醇厚至阳之气,全部输入病者体内,强行打通闭塞经脉,运行一周天后,再尽数收回。收回内力时,对方体内的寒气也会被一并吸入。这个方法的本质很简单,就是将云锦体内寒气吸入她自己身体,加以净化,这股寒气对她来说,虽不会致命,但净化过程也是极为痛苦的,若是她的力量不够强大,不能全部净化,这气息将会一直残留在她体内。 白苏原本不肯说,在她的百般的央求和坚决的承诺下,他才勉强道出。 她现在浑身无力,比扒层皮还严重,这个方法除了疗伤过程比较危险以外,还有一个副作用——散功。 在她将云锦体内寒气转移到自己身上后,会有一段时间不能使用内力,就跟不会武功的人一样。散功时间根据个人体质不同,会持续一到两个月。 幸好,离武林大会举办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 将头靠在白苏肩膀上,无力道:“扶我回房休息吧,现在好困,就想昏天黑地睡一觉。”这几日一直都没睡好,时时刻刻在为云锦的病担心,晚上也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连打盹都不敢,这下好了,她终于可以放宽心,无忧无虑地睡上一觉了。 白苏扶着她回到房间,她立刻一头栽倒在榻上,“我的床啊,我想死你了。” 白苏知道她很累,但有件事情,他必须找她说清楚:“你为云锦化气疗伤的事还没告诉其他人,你先去告诉他们,说是你逼我的,然后再睡。”开玩笑,上次因为给她服用忘忧蛊,就被萧倚楼念叨了好几天,每次见他,因为理亏,都得夹着尾巴做人,这回发生这么大的事,他不把自己念死才怪。 轩辕梦咕哝着翻了个声,抱住被子,挥挥手:“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去跟他们解释,我困了,要睡了……” “喂,不行啊,你不出面,我只有被欺负的份。”白苏抓着她,用力摇晃。 “呼呼……” “梦,你先别睡,把事情说清楚再睡。” “呼呼……” “就算不说,写几个字让我给他们带去也行啊,至少要证明,我是被逼迫的!” “呼呼……” “梦……你压根一点都不心疼我!” “呼呼……” 望着沉入梦乡,睡得香甜的女子,白苏决定放弃了。 算了,谁让他心软呢?谁让他善良呢?谁让他这么爱她呢?被欺负就被欺负吧,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开心就好。 唉,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如此大度了。 事实上,当他做好了被萧倚楼欺负的准备时,却发现,被欺负的人,根本轮不到自己。 某个把自己当主人的不速之客,正站在萧倚楼的房前,左顾右盼:“这间房不错,我就住这了。” 一道紫影冲上前,“放你的屁!这是老子的房间,谁也别想鸠占鹊巢!” “你的房间?”赝月在门前踱着步子,然后转过脸,认真上下打量萧倚楼:“你的性格与这房子不符,我看你还是换一间吧。” “老子凭什么听你的。”萧倚楼越看眼前这张脸越来气,也不知自己不在的那段时间,这家伙到底与梦发生过什么。不管发生什么,都是他无法容忍的! 赝月还是一脸欠揍的慵懒表情:“我没说要让你听我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这间房,我要了。” “你说要,老子就给你?”这人脸皮也忒厚了吧。 赝月不理他,径自推开房门,比在自己家还随便,萧倚楼瞪圆了眼,这家伙岂止脸皮厚,根本就是不要脸。 梦从哪找到的这么一个极品货?论无耻,绝对天下无敌! 急忙跟在赝月身后进屋,一踏进房间,就见对方在他的古琴上东摸西摸。 哎呦,那可是他的宝贝,梦专门买来送给他的,除了自己和梦以外,他谁都不会让碰。 “你干什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过去,企图抢回自己的宝贝古琴,可赝月的速度却更快,眨眼就闪到了房间的另一边,不出所料,手里提着的,正是他的宝贝古琴:“这琴不错,我也要了。” “你……”简直欺人太甚! 赝月一脸欢喜望着他笑,丝毫也不觉的此举有何不妥:“常言道,好马配好鞍,这么好的琴,配你实在是浪费了。” 萧倚楼已经气得说不话来了,只抖着手,指着对面笑得如一朵大菊花的赝月。 抱着琴,赝月又晃悠到了对面的书架前。 萧倚楼眼皮一跳,正要上前阻止,只见赝月优雅至极地伸出两根细白手指,从一堆书籍中,抽出一本薄薄的画册:“嗯?春、宫、秘、典?”故意把四个字拖得长长的,末了,还斜睨了眼满脸通红羞愤欲死的萧倚楼。 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抢过画册,却因赝月捏得紧,被一分为二。 中间一页,在两人的争抢下,不幸脱离组织,飘飘悠悠落在地上。 赝月垂目,瞪大眼睛,夸张地倒吸一口气:“哎呀,这姿势不错,就是难度太大,萧公子确定自己可以做得来吗?” 萧倚楼狠狠磨牙,额头青筋怦怦直跳。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这极品货气死! 赝月无视他的怒火,弯下身,将那页春宫图折起,仔细揣进怀中,大言不惭道:“这种高难度动作,只有我才能做得来,萧公子千万别嫉妒,因为嫉妒也没用,与其羡慕别人,不如好好补补肾。” 萧倚楼怒气膨胀,大吼一声,“老子的肾好着呢!” 赝月蹙了蹙细致的眉心,掏掏耳朵,惋惜地看一眼萧倚楼:“萧公子不但肾不好,肝也有问题,建议你赶紧去看看大夫,诶,对了,你们这里不是有现成的大夫嘛,人家还是神医的后人,萧公子这点小小的毛病,应该不在话下。” “你的肾才有问题!”萧倚楼骂了一句,觉得不过瘾,再骂:“你不但肾有问题,心肝脾肺全有问题,这里……”他指指脑袋:“更有问题!” 赝月悠悠一笑,不以为意道:“萧公子别害羞,有问题就要早治,讳疾忌医最要不得,是不是啊,小神医?” 在门口看了半天热闹的白苏,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赝月是在跟自己说话,刚想开口,萧倚楼就一个恶狠狠的眼刀丢过来:“你敢接话?” 白苏嗫喏了一下唇,决定还是装哑巴吧,否则,梦为云锦渡气疗伤的事,一旦被萧倚楼知道,自己绝对会遭到他无敌穿耳魔音的折磨。 见小白苏还算够义气,总算有跟自己站在一条线上的人,萧倚楼心情稍霁:“老子从来不跟残障人士计较,你想住这间房?没问题,大爷我宰相肚里能撑船,施舍给你了!” 赝月听了他隐含讽刺的话,却丝毫不觉气恼,扬起手,欢快地道一声:“萧公子慢走,我就不送了。” 可恶!太可恶了! 太阳穴咚咚直跳,是可忍孰不可忍,他萧倚楼好歹是梦明媒正娶过的夫婿,比起赝月这只野鸭子不知强多少倍!野鸭子就是野鸭子,永远也别想变成天鹅! “噗!”反手朝赝月点去。 “嗖!”赝月侧身闪避。 “砰!”一拳头捣向某男。 “哐!”凌空飞跃,桌子倒霉。 “咔!”一脚踏上碎木,反手掴去。 “啪!”以琴做盾,琴弦断了…… 萧倚楼呆住了,赝月望着断掉了琴弦,耸耸肩,推卸责任:“不是我弄断的。” “你你你你你……”萧大公子真的生气了,眸中氤氲一片深紫,浓烈如墨。 白苏见状不妙,赶紧闪人,这种血腥战场不适合自己,还是他的那些花花草草比较可爱。 走起—— 云锦的身子虽然依旧孱弱,但对各类补药已不再排斥,只要睡得好,吃得好,补得好,月余左右,应该就能恢复从前白白嫩嫩的样子啦。 轩辕梦对此很有信心,决定牺牲一下自己的空暇时间,为云锦烹制一锅爱心十全大补汤。 可谁能告诉她,为什么好端端的厨房,会在一夜时间变成一堆废墟? “萧倚楼,赝月,你们给老娘停——手!”一声大吼,却发现远处打得如火如荼的俩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糟糕,忘了自己散功了,现在的她,就跟没有武功的人一样。 唉,这不完美的人生啊…… 寒气的反噬,对她造成的伤害虽不大,但每天总会有那么一小会儿感到浑身乏力,体虚畏寒,大热天的,裹着个狐皮大氅,人见人侧目。 熬制十全大补汤的计划泡汤,她索性搬了把摇椅,坐在梨树下乘凉。 打吧闹吧,全都闲得慌,别以为她会去劝架,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她才不会去做呢。 “梦姐姐。”一个甜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少女独特的软糯。 她睁开眼,一张青春活泼的脸容出现在自己眼前。 少女的年纪也就在十四、五岁上下,长着一张圆圆的娃娃脸,眉目精致,头发黑亮,笑起来有两个深深的酒窝。少女看似腼腆,可从那双灵动的黑眸来看,应属于性格大方活泼的一类,女孩的左眼角上,有一条长约半寸的疤痕,很浅,不仔细看是看不来的。 轩辕梦打了个哈欠:“有事吗?”对这少女,她既不排斥,也不喜爱,总是就是不咸不淡的感觉。 少女走到她面前,递上一个暖手袋,“戚姐姐说你怕冷,特意让我给你送这个来。” 接过暖手袋,捂在掌心,心里不由得也变得暖暖的。 戚如花这女人真不错,有了男人也不忘朋友,她要是男的,一定嫁给她! 闭上眼假寐,微风徐徐,带来山坡上花朵的清香,也将少女身上独特的香气送入鼻端,她睁开眼,看了眼身边的少女,“有话要对我说?” 少女嘻嘻一笑,“梦姐姐能不能让我留在你身边伺候你?我特别崇拜你,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完美,最高贵的女人!” 轩辕梦“扑哧”笑出声来,“我听不惯这种奉承,你还是别说了。” 少女认真道:“我说的都是真的,龙华虽女子为尊,但真正能站在最高处,让所有人甘心俯首的,只有梦姐姐你。就算在昊天,那些自以为英雄盖世的男人,也比不过梦姐姐,巾帼不让须眉,就该是姐姐这个样子。” 虽然不喜欢听奉承,但少女这番话还是说得她心花怒放,“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那珠。” “多大了?” “再过两日,正好及笄。”那珠盈盈一笑,颊边酒窝更深。少女的样貌并不算拔尖,但那张娃娃脸,却十分可爱。 轩辕梦打量了一阵,得出结论——这是个萝莉妹子。 不由得想起南宫来,每个人都会生老病死,这是谁也逃不掉的自然法则,就算能延年益寿,那也是把这个过程推迟了而已,并不能使其停止,万一百年之后,自己和其他人都老得满脸褶子,唯有南宫,还是一成不变的娃娃脸,那该如何是好? 嗯,这是个问题,非常严重的问题,不得不重视的问题。 “梦,怎么坐在风口上,当心着凉。”白色的身影,朝这边缓缓接近。 日头的光晕下,那颀长优雅的人,穿花拂柳而来,眼角带着清润如静海般的笑,不张扬,不夸张,不突兀,柔和得像是能沁入人心底的甘泉,让人发自内心的欢喜。 那珠转头,也被这不似人间只若仙境的一幕所震惊,呆呆看了一阵,才起身,对着轩辕梦粲然一笑:“姐姐,你们聊,我先去做事了。” 说完,转身便跑。 望着那珠匆匆而去的身影,轩辕梦眉头几不可察的跳了跳。 “怎么了?”他走上前,轻抚她微皱的眉心。 她握住他的手,闭上眼,以脸颊轻轻摩挲:“没什么,就是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老了。” 他不禁莞尔,似无奈般摇了摇头:“这话说的忒没道理,你怎么就老了呢?”他抚一抚她滑腻莹润的脸,眼底闪过一抹欣然,和一抹忧伤。 仿佛可以感应到他心里的伤痛,她抬头,依旧拽着他的手:“云锦,为什么要难过?” 他垂目看向他,手指一下下,在她脸上摩挲:“那时候,几乎每晚都会发噩梦,梦中的你,浑身都是血,脸上是一道道的狰狞伤痕,却只有眼睛,依然明亮清晰,你看着我,不停地问我,为什么要背叛你。我想解释,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你离我而去……”说到这,停留在她脸上的手蓦地一颤。 “云锦,既然是我错怪了你,为什么后来不向我解释清楚?”默了一阵,她忽然问。 “有些事情,不是解释就能解释得清的。” 她突然想起他说过的话,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有答案。 是啊,那样深的误会,若能解释得清,他们还需忍受这痛彻心骨的离合聚散吗?他解释了,自己未必会听,说得多了,真话也会变为谎言。 理智如他,狡猾如他,聪颖如他,深情如他,这样的傻事,他必然不会去做的。 “云锦,现在想想,依然觉得后怕。”怕他就那样离开自己,从此天人永隔。 收起脸上的哀恸,他的笑,再次恢复温雅:“是啊,我也觉得怕,当真以为自己要在幸福中死……” “不许胡说!”她抱住他的腰,大声打断:“你会长命百岁,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被她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他连连点头:“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听他这么说,心里才觉得好受些。以前总觉得倚楼和白苏草木皆兵,患得患失,但凡她说句不好的,他们就会很生气,现在才明白,就因为太过在乎,所以听到那些不好的字眼,才会下意识感到心慌害怕。 拽拽他的袖口,他不解:“怎么了?” “你下来一点。” 他笑着俯下身,轩辕梦却不满意,“再下来一点。” 他不解,却还是照做,轩辕梦见高度差不多了,忽地仰起脸,将自己的耳朵贴在他心口上。 胸腔中,心跳沉稳有力,如擂鼓一般:“真好,你还在我身边。” “真是深情款款,催人泪下,看得我都要掉眼泪了——要手帕吗?”一个声音,从头顶传来,红色的衣摆,在她眼前荡来荡去。 靠!拆她房子气她男人用她银子吃她粮食的某货,你给我适可而止! ------题外话------ 今天为什么更的这么晚?我的一半稿子丢了啊啊啊!知道稿丢稿子是什么概念吗?有多苦逼吗?乃们还不赶紧来安慰一下我~_ 第150章 彼此再无秘密 赝月是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可问题是,能打他的,此刻正裹着厚厚的狐皮风氅,抱着暖水袋,可怜兮兮地窝在躺椅上晒太阳。舒殢殩獍 头一次为散功而感到如此沮丧,如果自己现在内力恢复,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赝月暴打一顿。 红色的衣摆还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都要晕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打我一顿啊?”某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欠揍的得意。 轩辕梦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扯出一抹要多仁爱就有多仁爱,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的笑来:“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想打你呢?我报答你都来不及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出手相助,那就是一尸两命啊!所以,我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来报答你,才能让你含笑九泉。” 噗—— 一向温润沉静的云锦亦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飘荡在她面前的衣摆突地停下,某人气闷道:“你这人话说总是这么恶毒,真怀疑你是不是吃砒霜长大的?” “错,我不是吃砒霜长大的,我是吃鸩毒长大的。” 一阵干笑,红影从树上跃下:“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你能不这么尖酸刻薄吗?” 轩辕梦撇撇嘴:“谁跟你咱们了,别叫得太亲热,我男人要吃醋的。” 赝月瞟了眼温文尔雅静立一侧的云锦,这男人看似柔软如水,但水中却有着嶙峋锋锐的尖利冰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扎伤。 想了想,还是不招惹他为妙,自打十几年前火海逃生后,他不但发现自己有操控火的特殊能力,思维的敏锐度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对于云锦,天生所带的警惕告诉他,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轩辕梦缩了缩脖子,这大热天的,竟然还觉得冷,也不知云锦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不跟你闹了,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会来龙华,又为什么死皮赖脸非要待在我这里?” 赝月顿觉不爽,什么叫做死皮赖脸?“没办法,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在宛东太出名了,所以才想到这里来躲一躲。” 几个月不见,他脸皮的厚度似乎又长了一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轩辕梦只能让自己加装看不出他的厚脸皮,“是宛东女帝在找你吧?” 赝月晒然一笑,没说话。 轩辕梦伸出一只手,将已经凉掉了暖水袋递给云锦:“我看你不如就嫁给她得了,她对你那么情深意重,你嫁给她,一定会很幸福的。” 赝月脸一垮:“谁愿意嫁谁嫁去,反正我不嫁。” 手里没了暖水袋,手心有点凉,轩辕梦索性扯过云锦的手握在掌中:“你说,如果我把你献给宛东女帝,她是不是会把我奉为座上宾啊?” 赝月一脸戒备,不过随后便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轩辕梦一边摸着云锦细润光滑的手背肌肤,一边垂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哎呀,你说什么?我没有什么能力?” 赝月一见她脸上的笑意,便心知不妙,正想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时,正懒懒躺在椅子上的轩辕梦突然直起身子,手往前一戳,“收!” 几乎话音刚落,赝月就感觉脚下一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张网兜起挂在了树上。 “怎么样?现在还说我没有能力吗?”好冷,轩辕梦连忙把伸出去的胳膊缩回大氅,同时,拽过云锦的手继续抱住。 赝月被倒吊在网中,刚落网时还有些惊慌,此时却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压根没有半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唉,你想送就送吧,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值了。” 轩辕梦嘴角狠狠一抽,这货如今已达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超凡脱俗,脱得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行了行了,跟你说话能气死人。”轩辕梦转向云锦:“亲亲云锦,麻烦你把那天下无敌厚脸皮的家伙放下来……” “不能放!”一道紫影飞快窜来,手里某样东西银光一闪!轩辕梦定睛一瞧——嗬,好锋利的一把杀猪刀啊! 赝月这下终于维持不住脸上镇定的神情,求救般看向轩辕梦。 轩辕梦笑着耸耸肩:你不是很能吗?那就自己解决啊。 赝月脸皮抽动,眸中射出幽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这样对我! 轩辕梦再次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一天到晚老是欺负我的小楼。 “别看了,没人会救你。”萧倚楼磨刀霍霍向赝月。 赝月挣了两下,发现困住自己的网还真结实,怎么弄都弄不断。 这是轩辕梦发明的抓贼利器,此为第一次试用,赝月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倚楼特意将手里的杀猪刀举高,迎着灼灼明日,那刀也不负众望,日光投射在刀身上,立刻发出几乎耀瞎人眼的灿烂光芒来,“好刀,是把好刀。” 赝月昏过去的心思都有了,他这一身细皮嫩肉,要是被那刀割两下,一定很疼,不但很疼,而且会留疤!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一想他那细瓷无暇的肌肤上,从此将留下几道丑陋的狰狞疤痕,顿觉人生无望,天地一片灰暗。 “放心,我下手很快,保管你没有一点疼痛。”萧倚楼嚯嚯笑着,举着手里的杀猪刀,一步步接近赝月。 “小爷,你真的忍心对我这样的娇弱美人下狠手吗?”娇滴滴的一声嗔怒,那声音酥的,轩辕梦浑身一软,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萧倚楼更是被雷得眼歪嘴斜,手中杀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骇得轩辕梦一阵眼皮狂跳。 据她目测,那刀以刀锋向下、与地面呈45度角的方向砸到地上,只差半毫米的距离,就要与他的脚来个亲密接触。 唉,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原本是要吓唬别人,到头来,却差点举起杀猪刀,砸了自己脚,幸好,那刀对他的脚趾并不感兴趣。 赝月继续在那发嗲:“萧公子,不管以前咱俩之间有啥过节,现在都一笔勾销了,你看成吗?其实吧,我这个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虽然难听,却都是为了你好。我本身是很善良,平时从不践踏花花草草,连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我这么善良的人,你真的能狠下心对我下手吗?” 轩辕梦实在听不下去了,阳光暖融,她却为毛感觉一股凉飕飕的冷意,正从脚底板直往上冒呢? “云锦,咱回去,甭理他们。”起身,握住云锦的手。还是她的云锦好,什么时候都沉稳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云锦抬手,为她整好风氅,再用手臂圈住,以免漏风:“今晚想吃什么?” 哎呀,好温柔好体贴,她干脆将自己的身子整个偎进他怀里:“竹笋炒臀尖。” 云锦轻轻一笑,眼角微挑,笑起来都那么斯文风雅:“你是故意的吧。”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们不省心的,既然要闹,那就随他们去,偌大的军寨,还容不得两个任性的男人了?” 云锦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凝重了些:“赝月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我们两个全都要葬身火海。” 轩辕梦又往她怀里挤了挤:“你觉得我应该感谢他,是吗?” “你一向恩怨分明,这几日什么都不说,并非认为赝月的搭救是理所应当,你只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轩辕梦扯了扯唇,脑袋在云锦胸口上蹭了蹭,闷闷道:“我感觉在你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你什么都能看得透。” “那你因为你想让我看透,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什么看不到。” 这话听着好听,可怎么像是他在故意哄自己开心,“是吗?以前和你这只狐狸在一起,我总是棋差一招,你那么聪明,我在你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拍拍她的后背,好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可怕吗?”简直就是诸葛孔明再世。 他摇头轻叹:“我倒觉得你可怕,自从你重伤昏迷醒来后,就变得让我看不透了。” 想到刚来到这个异世,面对云锦时的种种猜忌与紧张,轩辕梦不胜唏嘘:“就因为你当初太狡猾,太阴险,太腹黑,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我才要比你更狡猾,更阴险,更腹黑,更捉摸不透。” 听她说了一长串,云锦唇角微弯:“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你的不是!”长久以来的郁闷,终于化为委屈的控诉:“如果你当初对我坦诚些,不要那么狡猾,我也不会防备你不是?就因为你伪装得太好,太完美,太天衣无缝,所以我才无法全然信任你,以至于后来……反正都是你的错。” “好好,都是我的错。”他也不与她辩驳,一是她说的没错,他无从辩驳,二是不想辩驳,不愿让她不开心。 “云锦。”她突然停下脚步,双臂伸展,抱住他的腰,仰起头来,看进他幽深的黑眸:“以后我们都坦诚些好吗?不管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就算会让对方不高兴,也要第一时间说出来,我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我今天生你的气,明天就会忘了。” 他有些怔愣,眸中一片光泽闪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云锦……”她又如猫咪般,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娇的口吻。 云锦低下头,眼中露出一分浓浓的愧歉,难得支吾:“我……我曾经……那时候……你应该有所怀疑,你重伤昏迷,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她望着他,一点也不吃惊,“那个设计我的人,是你,对吗?” 他别开眼,不敢看她:“是……是我。(..tw无弹窗广告)” 她却不生气,“云锦,你不必自责,因为你设计陷害的根本不是我。” 他不解道:“不是你?” 她默了一阵,似有难言之隐,云锦见此,柔和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追问。” “不!”她却坚决摇头,“我刚才说了,不管什么事,彼此之间一定要坦诚,既然决心在一起,那就不是外人了,藏着掖着,总有一天会变成难解的误会。云锦,以前的错我不想再犯,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果因为一些所谓的秘密,再起隔膜,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要说的这个秘密,应该不会简单。” “是不简单……”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副怏怏的模样:“这个秘密吧……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唉,算了,反正迟早要说,早说完说都一样。”猛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闻言,他唯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恢复沉静:“我知道了。” “你不奇怪吗?”没道理听到如此爆炸性的新闻,还能保持淡定从容。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管你是哪个世界的人,你都是我爱的人。” “什么呀。”她不依:“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我既然不打算瞒着你,那我干脆和盘托出好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所以重伤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你别说你一点都没有察觉,以你的心思,怕是早就怀疑我了。” “嗯,说的没错,当时我甚至以为,你的样貌是易容的,后来发现你根本没有易容过的痕迹,就只能当你失忆心性大变。”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信。” “那你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 云锦对她的异世论似乎没有兴趣,他只知道她心里有他就很满足,以至于她反复对他说了很多遍后,他被逼无奈,只好道:“不管你来自哪,是不是原来的轩辕梦,也不管你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哪怕是只从地狱逃脱的恶鬼,你都是我心里最爱的人,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与你从哪来,没有一点关系。” 她明白,这种古怪的异世论,换了谁都难以接受。云锦其实已经相信了,他只是不感兴趣而已,所以才不会追问。 将心里最大的秘密道出,突然觉得轻松好多,连晚上睡觉也不失眠了,不但晚上不失眠,白天也不失眠,一天十二时辰,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变成某种喜闻乐见的动物了。 吃了睡,睡了吃,她现在就只有这两件事做。 云锦的身子仍然不是很强壮,却每天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她只是散功而已,又不是生病,大家都把她当瓷娃娃了。白苏每天给她熬制各种各样的补汤,她不喝,萧倚楼就守在一旁死磨硬泡督促她喝,南宫灵沛怕她无聊,于是每日抱着小说给她讲故事,结果讲得她昏昏欲睡,赝月这家伙就是专门气人的,上回着了她的道,还被萧倚楼拿杀猪刀吓唬,他为了报仇,每日换着花样折腾,她竭力置身之外,却总被无辜拉入口水仗中,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日子就这样,在无聊与抓狂中一天天过去,大半个月后,她虽不再畏寒,可内力却依旧没有恢复。 这时,戚如花带来了一个消息:轩辕慈率众回京,并公布天下,称反贼猖狂,夜袭行宫,为首之人更是丧心病狂,放火烧宫,凤后与建平王不幸葬身火海,她心痛不已,号召天下仁义之士,誓与反贼抗争到底。 听完消息,轩辕梦转向一旁的云锦:“你怎么看?” 云锦面色如常:“这种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她忽然笑了起来:“这下你跟我,都是已死之人,她既然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宣布了你的死讯,那便代表,她真的已经放弃你了。”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吗?保质期太短了。 云锦脸上神色依然不变:“她的心里,只有天下。” 明知他说的是轩辕慈,可轩辕梦却有种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觉,“云锦,你……怨恨过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她懊恼道:“当初我自作主张,让你服下忘忧蛊,虽然你狡猾地把茶水倒掉了,但这事终究还是我决定的,以为这样就是为你好,这种做法,与轩辕慈为了天下牺牲你,并无区别。” 云锦悠然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白色的阔口袖下,修长的指节,与莹润的杯盏交相辉印,“当初,我瞒着你私下部署,也以为是为了你好,可终究却害了你,同样害了自己。梦,我不会怨你,也不会怪你,但还是不得不说,你这件事做得确实有欠考虑。” 脸一红,讪讪道:“这个……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冲动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偷偷倒掉那杯茶,也不肯拒绝你吗?”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为什么?” 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轻抿一口,云锦的目光突然从温润变为犀利,看得轩辕梦一阵心慌意乱。 唉,自己在这厮面前,永远都是孙悟空,他这唐僧一念紧箍咒,再厉害也得趴下。 “你的性子,不温和,亦不尖锐,若身处安稳太平的环境,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温吞,失了棱角,而一旦身陷危机,你就会成为一把出鞘的宝剑,越磨越利。你是个需要鞭策,需要刺激的人,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放下茶盏,云锦脸上一派运筹帷幄的自信:“你喜欢赌,我也只能陪你赌,若你真的一辈子想不起我,那我只有认命,可若是赌赢,你的心,就归我了。” 听了他的解释,她有些哭笑不得:“云锦,我就是再修炼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一定修炼千年幻化的狐狸,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握中。” “也不全是。”手指敲击着茶杯的边缘,自信中染上一层忧惧:“两年前,我想方设法,却依旧没能阻止你落入轩辕慈的圈套,这件事,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不是,是我太自以为是。” “那个……其实……” “你也一样,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输给轩辕慈。” “呃……我知道……” “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监督你,应该不会再犯此类错误。” “……”现在谁要说云锦不是狐狸转世她跟谁急! 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被这么毫不留情面的教训一顿,实在丢人,轩辕梦心情低落,原本想去面壁思过,略一寻思,决定还是闭眼思过吧。 云锦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现在就好安乐,安尔乐!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就再安乐几天吧……就几天。 这么一自我安慰,原本心里那些小小的不安,立刻被挥之云散,这就叫阿q精神。 夏季的气温原本就比较热,再加上她修炼的武功心法,又属于纯阳型的,两种热叠加起来,常常让她热得挠心挠肺,自从为云锦渡气疗伤后,体内的那股燥热似乎被压制下去,即便三伏天,也不觉得燥热难忍,反倒舒爽清凉。 云锦见她睡得香,生怕她着凉,于是返身回房去取薄毯。 微风一阵一阵,拂过花海,拂过树丛,拂过女子娇艳的面庞,扬起黛黑的青丝。 弄而密的长睫轻颤,似振翅欲飞的蝶,那脸容上的恬静,印着斑驳的日光,只让人觉得心头温暖,不由得,也随着她嘴角的笑意,轻轻勾起弧度。那双紧闭的眼,沉幽如海,静谧如夜,温柔得似能包纳一切,但当那双眼睁开,温柔的和婉,亦能在瞬间爆裂成嶙峋刺人的尖锐。 一角青衣随风高扬,只站在离她三步之遥处。 以往,别说离她三步,只怕三十步时,就已被她发觉。 暂时失去内力,就如同暂时收起利爪和尖刺,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么一次。 三步的距离,被他缩减为两步,原本只打算远远看一眼,却终究违背了决心,一步一步,直至站在她的身边。 “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声音很轻,一出口,便散于风中。 她不语,梦中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牵了牵,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别闹。” 他眼底眸色一沉,手指不由得抚上她的唇角:“是谁,能让你如此开心地笑?” 睡梦中的轩辕梦,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于是抬手去抓,可邵煜霆反应很快,在她抓上他的手之前,就将手指移开,轩辕梦抓了可空,撇撇嘴,皱皱眉,嘀咕了一声,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 有些失落,有些黯然,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要走了,这一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你……有云锦,他为会你安排好一切。”再次伸手,手指自她的眉眼,一点点,下移至唇畔,似要借着真实的触感,记住某些东西:“再见了。” “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睡得正香的轩辕梦突然说了句话,他猝然一惊,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依然闭着眼,并未醒来,那句话也只句梦话而已。 刚转身,衣摆突然被抓住,他不敢用力,怕吵醒她,只能回身,小心翼翼从她手心里往外抽。 “云锦说,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实事求是,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狂妄自大……” 呵,云锦……连梦里,也只有那个男子吗?是他,让你笑的如此幸福甜蜜? “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秘密……” 拽衣摆的手突然停下,不知为何,突然间心跳加速。 “其实……你才是……” 手一抖,衣袍一下子从她手中滑出,不知在做什么梦的她,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扰,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翻了个身,重新入梦去了。 邵煜霆就保持着伸手拽衣摆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被风化的石雕一样。 许久后,他才自嘲一笑。 她的梦里,怎么会有自己。 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你这又是何苦?”一个声音,紧随而至。 他转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云锦:“你想说什么?” 望了眼远处睡得正香的轩辕梦,云锦缓步走到他身前,目中带着一丝探究,和一丝喟叹:“你在害怕什么?” 他怔了怔,随即嗤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云锦却反问:“是啊,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邵煜霆难得红了脸,云锦神色平静,甚至连口吻都是淡淡的,可他却有种秘密被揭穿的尴尬和羞恼,“云锦,你是来找我说教的吗?” 云锦垂下眼帘,手指一下下抚着臂弯间的薄毯,似在沉思,又似在讽笑:“邵煜霆,不要走到我这一步,你才懂得什么叫后悔。” 目光蓦地一窒,仿佛有冰棱自其中射出,云锦却依旧云淡风轻,像是没察觉到他冷下的目光,闲聊家常般,“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心里很清楚,我说这些,不为说教,也不是责怪,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他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惋惜的意味:“如果之前有人告诉我这些,那我一定不会受这两年的苦。” 邵煜霆冷笑:“云锦,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劝我留下来,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她。” 云锦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他再次冷笑:“我和你不一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求她感激,也不怕她憎恨,你对我说这些,着实没必要。” 云锦看着他,良久后,溢出一声反问:“真的是这样吗?” 这回轮到邵煜霆沉默,只是他的沉默,带着一丝不耐的冷硬,坚固得让人无法渗透。 云锦叹息一声,看来是说不通了,“那好吧,你既然执意如此,我……” 一阵急促的警铃声,打断了云锦的话。 为了能在发现异动和危险后,哨兵可以及时通报全寨,轩辕梦就在主要干道上挂了许多铃铛,串在一起,摇动其中一个时,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发出声音,铃铛虽小,但胜在数量多,一起响动,声音还是挺大的。 在铃声刚响第一下时,轩辕梦就被惊醒了,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才安乐了几天啊,这就出事了!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眼看到了这边的云锦和邵煜霆,三步并两步赶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云锦细细听着那铃声,眉头紧拧:“有危险。”至于有什么危险,他一时之间还不太清楚。 轩辕梦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她的功力还未恢复,要真有什么人闯进军寨,怕是难以应付。 云锦飞快地看了眼邵煜霆,“带她走。” 轩辕梦立刻将视线转向一旁即便听到警铃也一副面瘫模样的邵煜霆:“对了,我有事告诉你。”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老天既然把她逼到这个份上,该说的,还是说清楚为好。 邵煜霆却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听。” 轩辕梦怔了怔,望着他寒澈的面容,即将脱口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想告诉他,有关女儿的身世真相,经历了这么多,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发现很多事情,若一直隐瞒下去,迟早会变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可他却不想听,不愿听,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他的关心,他的担忧,包括他所表现出来的亲近和温和,其实都只是表象。 云锦却没时间照顾两人的别扭,这铃声又急又响,显然不是误报,看来的确有敌人入侵。 没有内力的轩辕梦,还是由邵煜霆来保护比较妥当:“你速速与……” 云锦的话,再次被突发状况打断,一道蓝白相间的影子,快速从几人面前闪过,同时伴随着稚嫩且惊恐的叫声:“妈咪,爹爹,坏蛋来抓我了,你们快来救我!” 轩辕梦气得眼角泛红,刚想追过去,却发现自己内力尽失,跑得还没滚得快。 邵煜霆一把拽住向前疾奔的她,目光坚毅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小湉儿平安带回来。” 轩辕梦胡乱点了两下头,赶紧在他身上推了一把,急道:“别废话了,快去!” 第151章 哭泣的魔女 把女儿的生死安危,交给一个尚算不得亲密的人,原本应该惴惴不安,可不知为何,她竟觉得,把女儿交给邵煜霆,比交给自己还要安全。(..tw) 她一向喜欢对人设防,哪怕最亲密的人也不例外,但云锦教会了她一个道理,只有完全信任他人,才会得到相对应的回报,她相信邵煜霆,所以,他一定会将女儿平平安安带回自己身边。 警铃声依旧急促,落在耳中一阵阵的鼓噪,轩辕梦捏着袖口,脸色沉冷:“月影山庄的人怎么会这个时候来闹事?”不但如此,还突破了她布下的防线和陷阱。 云锦神色同样沉郁,清浅的黑眸,频繁闪过几道冷光:“有奸细。” 轩辕梦心头重重一跳:“有奸细?” 云锦眼波幽幽,一开始还有些不确定,半晌后,他重重点头:“是,有奸细!” 能让云锦百分之百肯定,那一定错不了:“奸细……”能在她眼皮下混入军寨,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军寨上上下下几万人,她到哪里去找这个奸细? 云锦提醒道,“往往最不可能的,或许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最不可能的?一个身影,在轩辕梦眼前掠过——甜美的笑意,天真的表情,热情的性格。 一个才失去父母姐妹不久的女孩,在短短几日时间,就能将所有伤痛抚平,试问,这种事,谁能相信? 起码,她就不会信。 之前一直在为云锦的病情担忧,情之所至,故而没有察觉那珠的异常,此刻一想,她的言行举止,的确很不对劲。 为什么全村的人都死了,偏偏只有她活了下来?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之事。 再者,她既然生于穷苦人家,经常砍柴劳作,那双手,又怎会细腻平滑,连茧子都没有?别说她是什么特殊体质,这种狗血又坑爹的解释,只有脑残才会相信。 更诡异的时,那珠的手臂颜色和手背颜色不同,当时她并未注意,现在才恍然明白,那根本就是常年戴着手套,不见日光的原因! 手套? 轩辕梦脑中某根弦“铮”的一响,顿觉不妙。 “云锦,你看到血瞳了吗?” 云锦是何等聪慧之人,听她问起血瞳,也立刻察觉不妙,“难道你怀疑……” 轩辕梦一脸焦躁:“他中了傀儡术,我怕被人利用……”说到这里,她猛地脸色一变,却硬生生将眼底的异样掩下,对云锦道:“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去找倚楼,让他守住大门,以你之能,指挥全局应当绰绰有余。” “梦,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云锦目光熠熠,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异常。 轩辕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头:“嘿嘿,一下就被你看出来了……”她左右看看,附身在他耳畔:“女人的私事。” 云锦却不信:“到底在瞒我什么?你不是说,我们之间要坦诚相待吗?” 轩辕梦无辜:“真的没事,我就是担心,小湉儿被月影山庄的人带走,虽然我相信邵煜霆可以平安将她救回来,但还是未免紧张,加上现在内力尽失,军寨又被敌人入侵,伤亡未知,你觉得我还能保持从容淡定吗?” 云锦狐疑地看着她,远处警铃声一阵急过一阵,云锦知道再也拖不得,只好道:“你留在这里,我去去就回。” “去吧去吧。”她内力尚未恢复,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多远。 云锦大概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于是才放心离去。 轩辕梦目送他的身影走远,直至看不到,才猛地一口血吐出。 胸腹之间有一股气不上不下,横冲乱撞,如果内力尚在,她可以在丹田积聚炙热真气,将这股躁乱的气息压下去,可现在那股气失了束缚,开始在体内游窜,疼痛之余,寒心彻骨的冷,一同包裹了身躯。 她知道,这是自云锦吸出的那股寒气,开始反噬了。 寒气已被她化去大半,可还有一部分,藏在命门处,怎么都化解不掉,原以为等内力恢复,就可以运气抵制,再排出体外,可没想到,寒气的反噬竟这么快。 不是她故意瞒着云锦,而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不适合道出真相。 寒气冲撞五脏,冷得四肢都开始僵硬,不过幸好天气炎热,在最初的痛苦过去后,寒意被慢慢压制,回归胸腹。 必须找到血瞳! 这是此时此刻,比抵御敌人入侵还要重要的一件事! …… 后山。 女孩笑意天真,那双剪水双瞳里,根本看不到任何邪恶的东西,天使与恶魔的完美结合。 “嘻嘻……”她抬起手,眼神一瞬不瞬盯着血瞳,嫩葱般的指尖,慢慢变黑,直到整双手都变成浓墨一般的黑色:“血瞳哥哥,你一定跟我一样,痛恨这世上的每一个人,他们把我们当成怪物,用最恶劣的话语辱骂我们,用最残忍的手段对付我们,他们都该死,对不对?我知道,你一定跟我想的一样,让我们一起把他们都杀光吧,那些讨人厌的话,还有那些歧视的眼神,我们再也不必忍受。(..tw无弹窗广告)去,杀了他们,杀了所有把我们当怪物看待的愚蠢之人!” “我看你才是愚蠢之人!”一个声音猛地从身后传来。 那珠先是有些吃惊,随即开心地转过身,对匆匆赶来的轩辕梦绽出一抹灿烂的笑:“梦姐姐,你怎么来了?” 轩辕梦眼神复杂地看着她,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那个灭绝人性的傀儡师,这样灿烂如虹的笑,真的会让人打从心眼里觉得温暖,“解了血瞳的傀儡术,立刻离开军寨!” 那珠嘟了嘟嘴,就像个被大人拒绝买玩具的孩子:“梦姐姐是在命令我吗?可你现在武功尽失,不觉得自己说这样的话,很没有气势吗?” 气势?这小姑娘还知道什么叫气势!“我内力虽尚未恢复,但一招一式,却牢记在脑中,用体术来对付你,也是绰绰有余。” 那珠笑了笑,依旧是那种灿烂的笑:“我不会武功,所以不会跟梦姐姐打架。”她原地转了个圈,裙裾飞扬,灵动如蝶,却是一只被罪恶浸染的黑蝶:“但血瞳哥哥可以,我看过他打架,一下子就把人的胸膛剖开,吸干血液,真的是厉害呢!” 这个疯女孩,简直就是变态! 轩辕梦看向被傀儡术魇住的血瞳:“血瞳,你给我醒醒,别听这小恶魔的怂恿!” “梦姐姐,你不知道被人当成怪物看待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只有我才了解血瞳哥哥,只有我们,才是同类。”那珠停下旋转,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极为认真。 轩辕梦眉头轻蹙:“我没有把他当成过怪物看待。” “是吗?”那珠又开始欢快地转圈,笑声洒落林间:“那你为什么把他像栓狗一样拴在黑漆漆的石屋里?其实在梦姐姐的心里,血瞳连一只狗都不如吧?” 轩辕梦眉头拧得更深,这女孩,真的只有十五岁吗? 像是猜到了她的疑惑,那珠欢快道,“我已经及笄了,和梦姐姐一样,是真正的女人。梦姐姐十五岁的时候,位列百官,高高在上,是龙华除了女皇以外最尊贵的人,那时候的你,在想什么,再做什么?有没有像我一样,从五岁开始,就四处奔逃,只因为大家说我是怪物,说我不祥,要杀死我?” 轩辕梦沉默,这具身体五岁的时候是怎样一副光景她不知道,但自己五岁时,貌似正在父亲嗜酒后每日一次的毒打中煎熬。十五岁时,终于有机会离开家,独自闯荡。 在她的童年中,最大的愿望,就是永远,永远,永远离开父亲。她在这样的愿望中渡过了十几年,当终于愿望成真时,却觉得人生真是空虚。她后来会去当警察,完全是小时候留下的阴影所制,但后来她发现,有些事情,想象中是一回事,真的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小片警的生活很无聊,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无所事事,偶尔审讯几个犯人,都是偷鸡摸狗打家劫舍型的。 总之,她的前世,就是一个纯屌丝碌碌无为一生的真实写照。 日光被茂密的树枝分割成零散的一片片,落在地上后,失去了原有的明烈温度,而变得破碎寒凉。那珠在说着自己经历的时候,一直在笑,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她觉得难过,从五岁开始,便明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这个道理的女孩,早已经丢弃了人性中温暖的一面,她可以笑得明媚,但下手杀人时,却永远不知明媚为何物。 “梦姐姐,你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那珠手指上的黑色越来越浓,她绽放着笑意的脸上,突然涌上一片深深的落寞:“没有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就只能逼他们做我的朋友,可他们心里其实是不喜欢我的,就算有傀儡术控制,他们也不喜欢我。哼,不喜欢我的东西,我也不喜欢它。”那珠盯着自己的手指,黑色渐浓,连眼睛也变得深浓一片:“我不想杀他们,是他们逼得我不得不杀。” 轩辕梦突然感觉心口一痛,毫无防备下,血瞳转过头来,那双血色的眼睛正对着她。 那珠扬起脸,脸上有甜美的笑意:“梦姐姐,我想让你做我的朋友,但如果你不喜欢我,我就只能毁了你。” 听完女孩最后一句话,轩辕梦眼前一黑,身体软倒下去,彻底失去意识。 在前来找那珠和血瞳之前,她罗列了几种可能,有成功劝服,有劝说失败,有一言不合,拳脚相向,也有还未发言,就拳脚相向,总之,她罗列的这些可能中,最有可能发生的,就是劝说失败,自己被俘。 但这种结果,总比血瞳被控制大开杀戒要好。 当睁开眼,发现自己和血瞳双双被关押起来时,她认为自己的这个选择,真是太正确了。 “这是哪?”她活动了一下筋骨,发现既没少胳膊少腿,也没有断胳膊断腿,嗯,不错不错,是个好开头。 血瞳已经恢复意识,看到她醒了,眼神一亮,欣喜道:“你终于醒了。” “你先告诉我,这是哪?”地牢不像地牢,房间不像房间,倒像是个大溶洞。 “我也不知道。”血瞳老实道,当他睁开眼睛,就已经身处这个鬼地方了。 “那珠呢?” “不清楚。” “军寨情况怎样?” “不晓得。” 轩辕梦差点呕血:“你是猪啊,一问三不知!”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事事通晓!”血瞳表示很无辜。 算了,不问他了,毛主席说过,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还是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好了。 东敲敲,西摸摸,真诡异,浑然天成的溶洞,竟然连出口都找不到?这太不合常理了! “你们不用看了,我用傀儡术织就的幻境,没有人能看得出。”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寂静的大溶洞中显得异常清晰。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诡异的情形,轩辕梦也骇了一大跳:“你把我们带到这里做什么?”那珠既然为轩辕慈做事,没道理不立刻杀了自己。 “我想和梦姐姐还有血瞳哥哥做朋友,你们愿意吗?” 做朋友?那珠再搞什么鬼! “可以啊,我最喜欢交朋友了,不过你要先把我们放出去,我们都看不见你,怎么做朋友?”血瞳抢话道。 那珠沉默了一阵,似乎在研究血瞳此话的真假,好半天后,道:“不行,我不能放你们出来。” “为什么?” “因为梦姐姐太狡猾了,我怕不是她的对手。” 轩辕梦干笑两声,她可以把那珠的话当成是对自己的赞赏吗? “不过,我虽不能放你们出来,但我可以进去见你们。”话落,那珠从看似严丝密合的石缝中走了进来,依旧满脸灿烂笑意。 轩辕梦立刻跑到她进来的地方,用力往外挤,可显然,没有作用。 她知道,其实这就是普通山洞,但那珠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让落在自己眼中的普通山洞,变成了一个严丝密合浑然天成的大溶洞。 事出反常必有妖!就算有妖你也看不出! 她索性盘腿坐地上,“小小年纪不学好,跟着轩辕慈到处杀人,你还有理了?” 那珠柳眉一竖,生气道:“谁说我跟着她到处杀人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那天晚上,被你操控集体自尽的人,难道不是你杀的?” “是我的杀的。” “你看,你自己都承认了,我没有误会你。” 那珠绕着胸前一束头发,不觉惭愧,反而露出高兴的神色:“我想杀人就杀人,谁也阻止不了,那些人我看不顺眼,谁让他们骂我是妖怪!” 女孩脸上的表情,可以称之为是嗔怒,可轩辕梦感觉不到一点可爱,“骂你是妖怪,你就要杀人?” “他们骂我,难道不该死?”理所当然。 轩辕梦顿时无语,“你这个样子,一辈子都不会有真正的朋友。” 女孩脸上怒色更重,却故意假装面无表情,“只要不阻止我杀人,也不把我当怪物的,我就把她当朋友。” “你认为可能吗?” “女皇陛下就不阻止我杀人,也不把我当怪物看,不但不阻止,她还主动让我去杀人。” 变态!统统都是变态! 这时,血瞳插了一句:“那些把你当怪物看的,你杀了他们,他们就不当你是怪物了吗?” 嗯?轩辕梦若有所思地瞥向血瞳,这话问的……真是小儿科啊!人都死了,还怎么表达心意。 那珠不甘示弱地回道:“杀了他们,他们就不会再骂我是妖怪了。” “他们不会骂你,也不会再跟你做朋友,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 “怎么会一样?有没有朋友我不在乎,但骂我是妖怪,我就绝不能忍受!” 血瞳继续锲而不舍地道:“既然你不在乎有没有朋友,那你就把我们放了吧。” “不行。” “你留下我们是为什么?” “我要你们当我的朋友。” “你不是不在乎朋友吗?” “闭嘴!” 轩辕梦冷眼旁观,数度想要站起身来鼓掌,别看血瞳呆呆的,傻傻的,好像特容易被骗,但其实他心里门清儿,他相信你,那是他愿意相信,就算看出你在骗他,他也愿意充二愣,但如果他不愿意,甭管你怎么舌绽莲花,不信就是不信,钢刀架脖子上,也要做响当当的梁山好汉。 估计是血瞳的胡搅蛮缠惹怒了那珠,原本一脸天真的女孩,突然间杀气大盛。轩辕梦现在内力尽失,自然感觉不到,但从她突然变黑的指尖就能猜到一二。 果然,她转向血瞳,随着指尖黑色渐渐变浓,血瞳脖颈上的深红图案,突然间开始躁动起来,一跳一跳的,感觉马上就会冲破皮肤爆裂开来。 糟糕! “杀了她!”浓黑的指尖,刷的一下,只想盘膝而坐的轩辕梦。 她就知道,那珠这疯子恼羞成怒后一定会报复自己! “当啷”一声,一把精巧的匕首,被扔在血瞳脚边。 靠之!还有匕首!她真想问问那珠,你是不是哆啦a梦转世,或者你跟人家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千丝万缕的远亲关系! 血瞳的瞳仁突然间由清透的暗红,变为混沌的深红,一片红色中,再也看不到半点属于人的理智。 他捡起地上的匕首,缓步找轩辕梦走去。 逃?能逃得出去吗?这小小的空间内,只怕她没跑两步,就要惨死在血瞳的刀下。 他当真,半丝理智都不存在了吗? 轩辕梦没有起身,依旧如常的坐着,看似泰然自若,脸色却绷得紧紧的,眼底的光芒,如厚厚积雪中深埋的冰刺,直射向对面的血瞳。 他举起了手中的匕首,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 “血瞳,要解除傀儡术,只能靠你自己,我相信,这一刀,你必然不会刺下!”她望着他,轻启双唇。 明明那么轻的声音,却让举起匕首的男子,霎时冻结在原地。 那珠一愣,更加疯狂的催动傀儡虫:“我让你杀了她,你反抗我的结果,只有死!” 颈间图案在不停翕动,可以看到被激发到极致的傀儡虫,血瞳双眸的颜色,从深红变为浅红,再从浅红变为血红,他在拼命抵抗傀儡术,很痛苦的过程,但她不能让他放弃。 “血瞳,你看着我,告诉我,你是谁?”傀儡术再厉害又如何,她相信,既然血瞳有能力抵抗,就一定可以摆脱傀儡术的控制。 那珠急了,她指尖的黑色越来越浓,藏在她胸口的母虫,也开始疯狂躁动。 轩辕梦看着她渐渐青黑的脸色,才明白那珠也是傀儡术的牺牲者。听白苏说,傀儡术不像摄魂术,也不像南宫灵沛的感知术,操控傀儡虫并非天生技能,而是要在婴儿时期,于体内种下傀儡虫的母虫,这个母虫,如同母蜂和工蜂的关系,被母虫寄生的寄主,可以随意操控其他傀儡虫,母虫一死,傀儡师将再也不能使用傀儡术。 如果杀死母虫……轩辕梦立刻否定了这个计划,自己现在功力受制,根本无法近她的身,杀死母虫一说,只是个不可能实现的幻想罢了。 而且,体内那股寒意,又开始蠢蠢欲动,这洞中寒凉,她现在有种全身都快冻僵的感觉。 “血瞳哥哥,杀死她,我命令你,立刻杀死她!”那珠似乎也已经支撑不住,每操控一次傀儡虫,对她自身的精神,也是一种消耗和折磨。 匕首,高高扬起,轩辕梦直直盯着他的眼,那是一双被遮蔽了所有情感的眼,一片血红的覆盖下,什么都看不到,但她却固执的看着,甚至连眼睛都不眨。 “杀了她!”那珠发出痛苦折磨下,略显尖利的声音。 寒光闪过,匕首的刀刃,直直朝着轩辕梦的头顶刺来,又快又准! “血瞳!”她依然看着他,口中道出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叫血瞳…… 有人在唤他的名字,那么清晰,那么有力。是的,他叫血瞳,不叫怪物。 刀尖,在离她额头只剩分毫的距离停下,“我……我叫血瞳……我不叫怪物……不是怪物……不要丢弃我……我不是怪物……” 轩辕梦起身,从他手中夺走匕首,倾身缓缓拥住他,附在他耳边,轻声道:“你不是怪物,你是血瞳,是我们大家的朋友,没人会丢弃你,我们大家都深爱着你。” 眸中酷烈的红色渐渐褪去,脖颈上躁动不息的傀儡虫也渐渐平静,那珠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这世上,还没有谁能抵抗得住傀儡术的操控:“你们……你们……没关系,马上就要到月圆之夜了,傀儡虫即将苏醒。到时候,他第一件做的事,就是剖开你的胸膛,挖出你的心脏。” 轩辕梦抱着血瞳,淡淡微笑:“好啊,那让我们拭目以待。” 那珠瞪着她,肩膀簌簌颤抖,像是要哭出声一样,眼眶都红了。 真是个孩子,可哪个孩子,能做得出这种随意杀人的事来? 那珠擦了擦眼睛,很快又变回了活泼少女:“梦姐姐,你别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生气。我把你们藏在这里,就是为了不让女皇陛下找到,她让我杀了你,但我看你挺顺眼的,不想立刻让你死,假如你能向我求饶,再把血瞳哥哥送给我,我或许会放你一马。” 轩辕梦道:“向你求饶可以,但血瞳不能送给你。” 那珠眉间神色立刻又变得愤怒,“只有我和血瞳是同一类人。”她一遍一遍这么说,其实无非是因为寂寞,她说完这样一句话后,看到轩辕梦嘴角怜悯的笑,愤怒立刻消失,随即泪意涌上,她差点就哭出声,却逼了回去,然后恶狠狠地放话:“我要让血瞳亲手杀了你,只有杀了你,他才会知道,只有我,最懂他心里的苦。” 那珠丢下挑衅的话之后就离开了,她或许自己都没看到,在说出那些自以为有分量的狠话时,她脸上的神情是多么的孤凉悲哀,在她跌跌撞撞离开后,一定会找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哭泣,等哭完后,她还会杀人,因为这是她唯一的乐趣,准确说,这是她唯一,能让自己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的方式。 血瞳已经渐渐平息下来,心智也恢复正常。 对于刚才发生的事,他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觉得做了一个梦,一个可怕的噩梦,可后来,却有一个人,为他驱散了噩梦,在他奋力奔跑时,停下来,等待他,而不是不顾一切的转身离去,将他一个人丢下。 看到抱住自己的轩辕梦,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紧张:“你……你怎么啦?为什么要抱着我?你身上好冷,是不是着凉了?” 她不想说话,身上的冷意一阵强过一阵,她从不觉得自己坚强,但真正掉泪的时候却很少。 她希望此时此刻,有云锦在自己身边,她这么难受,都是因他而起,她不想说责怨他的话,她只想让他心疼一下,然后抱住她,说些好听的甜言蜜语,那样的话,就算再难受,她也能忍耐。 可为什么,在她如此需要安慰的时候,身边却是血瞳这个愣头青呢! 她觉得老天真是不厚道。 “我冷。” “冷?那怎么办?” “抱我。” “你已经在抱我了。” “我让你抱我,不是我抱你,你这个蠢猪!” “你干嘛又骂我,我又没做错什么!” “废话少说,抱我!” 真是不美好的一天,生平第一次让一个男人抱自己,竟然还是用强的,想想就心酸。 …… 清晨的露水很重,衣摆掠过草尖,沾染浓厚的霜露,沉沉欲坠。 邵煜霆站在空茫的蒿草地上,神情间有些茫然。 追到这里,竟然就不见了踪影,明明先前还听到了孩童的啼哭声。 周遭很安静,只有云雀清脆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草地上。那平日听来悦耳的声音,此刻却让寂静的氛围,显得更为沉闷和压抑。 他握住腰间软剑,凝神静听,原本就冷寒的面容,更是如冰雪雕成般森寒冷毅。 草丛后有声音——猛地拔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刺去。 那影子快如闪电,一瞬就躲开了他的攻击,同时伸出两指,夹住他如雷霆出击的剑刃:“煜霆,你不是我的对手,收回你的剑!” 是的,他不是她的对手,至少现在不是。 他没有松手,只死死盯住眼前的女人:“你修行禁功?”这只是猜测,虽然殷俐珠刚才那一招,与山庄被禁多年的武功相似。 殷俐珠收回手,不甚在意地一笑:“没有什么禁功,都是人们以讹传讹。” 冷厉的眉峰蓦地扬起,眼角迸出雪珠般的凛然:“那部禁功被锁在山庄禁地,你如何拿到的?” “煜霆,现在我是才庄主,有些事情,你还是少知道为好。” “既然如此,那把孩子还给我。” “孩子?”殷俐珠神色一冷,随即笑出声来:“轩辕梦的孩子,我留着做什么,自然是杀了。” 眼皮重重一跳,邵煜霆侧过脸来,那张俊秀深刻的脸,霎时像罩上了寒霜,失去了温度,“你说什么?” “我说,轩辕梦的孩子,已被我杀了。” 手一抖,目中厉色更重,“我不信。” “我知你不信,你当我掳来那个孩子,是准备用她来胁迫轩辕梦,对吗?”殷俐珠的声音很阴冷,听不出感情起伏。 人一旦有所牵绊,就会失去了以往的从容,相比于她,邵煜霆目眦欲裂,愤怒盈满了那双一向淡漠的眸:“我再问最后一遍,孩子在哪?” 殷俐珠不回答,只拍了拍手,立刻有月影山庄的弟子,拖着一个破草席走来 草席被随意掷在地上,席子的一角掀开,露出孩童一截白嫩的小腿。 “这样,总该满意了?”殷俐珠指了指破草席。 望向草席,青衣男子眼中的冷冽,瞬间变为一片灰败,像是骤然熄灭的火焰。 他弯下身,捡起从破草席中掉出的两只木偶,双唇颤抖,痛得似是不能自已,忽地,那目中灰败猛地燃起更猛更烈的火焰,像淬了鲜血。 “殷俐珠,我要你血债血偿!”反手一剑,寒光划过草地,所有人都没料到,一向性子冷淡的人会突然之间发狂,几个反应慢的弟子,被当场削掉头颅,漫天的血花,染红了清晨温煦的日光。 第152章 咔嚓咔嚓 一剑划出,他的嘴角,有着惨烈的意味。.tw[] 那是不死不休的决绝与疯狂。 殷俐珠脸色一变,急忙指挥山庄弟子布阵,“煜霆,你看清楚了,你杀的可都是你的同门!你怎可如此丧心病狂!” 青衣男子,手执软剑,如闪电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所过之处,一片哀嚎。 殷俐珠握紧了手中的剑,只是一个孩子而已,为了那个孩子,他竟然向自己出手,向月影山庄出手! 月影山庄的阵法虽然精妙,可牵敌制敌,但对于邵煜霆,从小就熟识山庄所有阵法的他来说,这看似精妙绝伦的阵法,在他面前,只如脆弱的薄纸般,不堪一击。 很快就从阵中突围而出,他的眼中,不再是漠然一片,而是仇恨滔天。 那是一双殷俐珠所没有见过的眼睛,那么陌生,陌生得令人心悸。 她呆呆望着那道青影逐渐朝自己接近,一点点,一步步,她手下的弟子,竟没有一个能阻拦住他,没想到人的愤怒,竟然可以激发出如此力量。 他在愤怒? 多么可笑啊,他竟然在愤怒。从她认识他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他是个清冷如冰的人,在他冷峻的面容下,是冰冻三尺亦有余的坚冰,无论怎样都无法凿开,一窥究竟。 这么多年了,她还以为,他根本生来就没有感情,不论是喜悦,痛苦,还是愤怒。 可此时,那裹在冷漠下的坚硬冰层,竟然被一击而碎,露出了冰层下无人可窥的炽热岩浆,如喷涌的火焰,几欲噬人。 她看着那雪亮的眸,看着有灼灼怒火和撕心剧痛的眼神,突然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与喜悦。 他终于,向她露出了除冷漠外的其他情绪。 能逼得他如此失控,她很高兴,很自豪。 煜霆,这样烈火如焰的情绪,这辈子,你可曾对谁展示过?没有,一定没有,当然,除了我以外。 手中的剑迎着朝阳,泛出刺眼的耀光,锋利的剑刃有薄薄的霜气凝聚,草叶震动,霎时,周遭疾风如狂,山石碎裂,连明媚的阳光也变得暗沉。 青衣上染满了鲜血,一片一片,如绽出的血色莲花,淬了杀意的眼眸,像是在目光中钉入了刀刃,每一次对视,都锋利透骨。 殷俐珠缓缓举起剑,她忽然间觉得,男子此刻的情绪,根本不能算的上是炽烈如火,因为他根本没有情绪,没有属于人的情绪。 他被激怒了,不是一般的激怒,而是被毁去了生命中最重要之物的激怒。 他,已经理智尽失。那双眼中,除却仇恨,什么都看不到。 她不是不知,他一直在寻找他母亲当年逝世的真相,即便猜到这件事与所谓的养母,实则却是杀母仇人的师父有关,他亦能保持平静,而现在…… 呵,那样狠辣的眼神,他满心满眼,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了她。他自己都没察觉吗?这种失控的愤恨,已经让他变得不像一个人,而是一具被仇恨所控制的行尸走肉。 轩辕梦,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竟能让一个没心的人,因仇恨而失去了自我。 那青影终于掠到了面前,交手的第一下,就能感觉到他体内激发出的汹涌力量。 殷俐珠皱了皱眉,连续抵挡邵煜霆数次攻击后,找到缓气的机会,开口喝道:“邵煜霆,你疯了吗?区区一个小野种,值得你如此拼命吗?” 男子却像是什么都没听到一般,手下不停地做着攻击,兵器相击的铿锵声,生声刺耳,剑刃与剑刃相撞的剑气,将半人高的蒿草尽数斩去。 一道晶亮如冰的雪线划过,“噗”的一声,青衣男子脱力倒地,口中鲜血溢出,一瞬便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混乱的场面,顷刻间安静下来。 此时,方能听见,重伤躺倒在的那些山庄弟子的哀嚎和呻吟。 还剑入鞘,殷俐珠冷厉的目光掠过身后的女子:“你好像很紧张?” 被问话的女子,正是那名被玲儿唤为大师姐的女弟子。 女子垂首道:“弟子只是……担心庄主。” 殷俐珠一声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对那孩子心有不忍是吗?” 女子刚想否认,目光掠过不远处的破草席,咬了咬牙,道:“是,弟子确实心有不忍。” 殷俐珠原以为她会否认,听了她的回答,神色稍霁:“你做的很好,既身为大弟子,就要有大子弟的担当,我对那个孩子已经很仁慈了,只喂以毒药,没有将她碎尸万段。”目光落回昏迷的邵煜霆身上:“我已经很仁慈了,他为什么还要恨我?” 女子手心满是冷汗,只看着自己的脚尖,静声道:“邵公子迟早会明白庄主的苦心。” “哼,但愿如此。”冷然拂袖,殷俐珠对并未受伤的弟子吩咐道:“将他抬上马车。” 两名山庄弟子扶着昏迷的邵煜霆上马车时,殷俐珠的目光,忽地定格在那只卷着幼童尸骸的破草席上:“不知把这个送给轩辕梦,她会有怎样的反应。”说着,手中的剑,便要挑起盖住尸骸的席子。 女子见此,心头狂跳,紧张得差些软倒在地,刚想上前劝阻,却见殷俐珠收回了剑,一脸嫌恶:“算了,反正她死定了,看不看得见也无所谓。”说罢,牵过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 望着策马远去的殷俐珠,女子这才长舒了口气,却不敢再看那卷破草席,匆匆爬上自己的马,紧跟在殷俐珠身后。 …… 已经三天了。 轩辕梦在这个看似密闭的溶洞中,已经待了整整三天! 为什么内力还是没有恢复?这一点让她无比郁闷。 还好血瞳这家伙话多,以前总觉得括噪,现在却有如天籁。 轩辕梦仍在锲而不舍地寻找溶洞出口,可不论她怎么找,这破山洞还是原来的模样,别说找出口了,就是一条裂缝都找不到。 难道她的下半辈子,就要在这个连苍蝇都不拉屎的地方渡过?她还要回家娶相公呢! “喂,你别傻坐在那里不动,赶紧帮忙!”走过去,在睡的正香的血瞳身上踢了一脚。 现在她这一脚,对血瞳来说跟挠痒痒没什么区别,血瞳抓了抓被踢过的地方,继续睡:“反正也出不去,还不如睡觉。” “睡睡睡!我算是明白了,你丫就是头实实在在的猪!”气死她了,为什么要把她跟血瞳关在一起啊!这不是故意气她嘛! 弯下身,正要去揪血瞳的耳朵,眼前一花,原本只有俩人的山洞,突然多出了四个人。 轩辕梦已经见怪不怪了,这些被那珠操控的傀儡人,每天按时送来食物和水,悄无声息地出现,再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连看都不看他们,这些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意识,完全就是个会动的木偶而已,跟他们那也是白说,比对牛弹琴还坑爹,起码牛还有自己的思想,你弹得不好听,它们还知道不高兴呢,这些人压根就不知何为高兴,何为不高兴。 果然,这些人放下事物和水后,便准备要离开。 轩辕梦突然朝前一跳,抱住了其中一个,既然他们能出去,那么只要跟着他们,应该也能出去。 但事实上,她发现自己手里只抱了一团衣物,那个被她抱住的人,正淡定从容地朝前走,除了光着膀子外,一切无常。 她知道这个山洞会给人以错觉,没想到这些被操控的人也会给人以幻觉,她以为自己抓住了对方,可实际上,抓住的却是对方的衣裳。 或许,只要找到窍门,就能找出离开的办法。 可怎样,才能找到窍门?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既然那珠敢放心地将两人丢在这里,那就说明这个傀儡幻境,真的很坚固很牢靠。 可她就不信,这么一个破山洞真的能困住自己。 一定能找到出口的! 摸着摸着,好像真的摸到了什么,坚硬的壳,壳上有绒毛,好像还有爪,爪子还不止一只,一二三四五…… 胡乱在石壁上乱摸的手猛地停下,轩辕梦瞪大眼睛,往墙壁一看,当下“啊”的一声叫了出来,抖着身子朝后跑去,一把拽住血瞳,颤声道:“快……快起来!有、有很可怕的东西!” 血瞳正睡得香,被她吵得难以入眠,只能迷糊着眼坐起身:“你就不能消停会儿吗?” “消停?消你个头的停!”她揪住血瞳耳朵,用力一拧,“赶紧起来,再睡下去,我们全得没命!” 血瞳疼得倒抽一口冷气,瞌睡虫终于被完全赶跑,“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那珠又不在……”说到这里,他也不由得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前方。 轩辕梦又是一声尖叫,躲到血瞳身后,指着他所看的方向:“这个那珠,小小年纪,心肠怎么这么歹毒啊,竟然放蜘蛛来咬我们!”她最怕蜘蛛一类的甲壳类爬行动物了! 整个山洞,除了脚下地面以外,四面八方到处都有蜘蛛在爬,这些凭空爬出来的蜘蛛,布满了山洞的石壁,密密麻麻,一只叠一只,越看越渗得慌。 轩辕梦挫着手臂上的鸡皮疙瘩,紧紧掐着血瞳的手臂,这辈子她都没有如此惊恐过,原本她就怕蜘蛛,再加上密集恐惧症,她觉得自己或许立刻晕过去会比较好。 尼玛!这简直就是美国大片中经典的恐怖场景! 血瞳也有些懵,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蜘蛛,只要是个正常人,心里都会觉得害怕吧。 这时,洞内响起那珠那甜美娇俏的声音:“梦姐姐,这里一共有上千只蜘蛛,但只有三只是带剧毒的,如果你们可以找出来杀死,这场游戏就算你们赢,我不但立刻驱走这些蜘蛛,还会给你一个看破幻境的提示,怎么样?你觉得好玩吗?” 好玩?确实好玩!她现在不仅觉得那珠变态,而且还心理扭曲! 原本想呈口舌之快痛骂两句,但一转眼,看到一只落在自己肩膀上的蜘蛛后,从嗓子中发出的惊叫,便压回了即将脱口的怒骂。[..tw超多好看小说] “咯咯咯……”那珠发出清脆的笑声:“梦姐姐,原来你怕蜘蛛啊,那怎么办?万一你被吓得昏过去,这场游戏你就输定了。” 轩辕梦一边跳脚,一边指挥血瞳灭虫。昏?她倒想一昏了事,可问题是血压持续飙高,脑袋沉沉,心跳如鼓,一切都是昏迷的征兆,但她就是昏不过去。 云锦说,她属于那种越是紧张,越是危险,就越是精神,越是全神贯注的一类人。好比现在,她紧张的不得了,那种绵密的、无孔不入的恐惧,正在一寸寸侵蚀她的精神与勇气,可那几乎将她溺毙的恐惧感,却让她的思维变得更加敏感和清晰,她甚至能听见爬虫爬过石壁时,彼此摩擦所发出的嗤嗤声。 有一只蜘蛛落在她肩头上,正想抬手挥掉,却发现这一只,与其他的蜘蛛不太一样,灰黑的背上有红点,前鳌较长,体型也比其他蜘蛛要大一些。 脑袋立马充血,如果她猜得不错,这一只,就是三只带毒蜘蛛中的其中一只! 她不敢说话,生怕惊扰到这只可怕的毒物,万一给她来上一口,只怕连说句遗言的机会都没有。 伸手拽了拽血瞳,这家伙正在那里踩蜘蛛踩得欢,一脚跺下,咔嚓咔嚓。轩辕梦发誓,这个场景,这个声音,一定会在她脆弱的心灵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今后只要听到类似“咔嚓咔嚓”的声音,她就会想起今日的一幕幕。 “血瞳,我怕。”轩辕梦两手垂在身侧,脚掌贴着地面,以僵尸的行进方式,一点点朝血瞳挪去。 血瞳一个激灵,轩辕梦那声我怕,比这满山洞的蜘蛛带给他的震撼还要大。 扭头,看到正一动不动停在她肩上的那只蜘蛛,血瞳反应再迟钝,也知道那蜘蛛有毒,刚想过去帮她消灭蜘蛛,那原本安静蛰伏的蜘蛛突然快速爬动起来,从她的肩上,爬到了脖颈上。 轩辕梦开始翻白眼,血瞳以为她中了毒,正欲抢身上去,轩辕梦却猛地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她没有中毒,她只是差点被吓死。 缓了缓气,她以手势告诉血瞳,让他从她身后一点点接近。可血瞳刚一动,那蜘蛛就蹭蹭蹭绕着轩辕梦的脸颊,爬到了她的太阳穴处。 死亡似乎已经临近,但这种要死不死,却随时会死的感觉,真是太tmd的刺激了! 轩辕梦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窒息,那种极度的恐惧在身体里四处乱窜,身上乍冷乍热,如同身处冰火两重天。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亡前的挣扎和恐惧,她现在甚至希望这蜘蛛赶紧咬下去好了,免得自己在这里担惊受怕,就算侥幸没死,怕也得吓成神经病。 正在心里念叨,一抬眼,一道红光一闪而过,是血瞳的眼睛。 他的眼睛,突地变为艳丽的红色,但时间很短,在那道艳红色消逝的同时,稳稳停留在她太阳穴上的毒蛛,像被一根线牵引着一般,朝血瞳所在的方向爬去。 还没等爬到他近前,就被一只大脚丫狠狠压在了五指山下。 喀嚓。 这声音似乎更大,更响,更脆,不过轩辕梦却因这声音而放下了一颗悬起多时的心。 成千上万只蜘蛛,手边没有武器,也没有内力,轩辕梦只能学血瞳——用脚踩。 咔嚓咔嚓,寂静的山洞,只闻如此千篇一律的声音。 吃过薯片吗?就那声音。 说什么?太恶心?事实就是如此!轩辕梦心想,幸好这是古代,自己这辈子也不会再吃到桶装薯片了。 如此一想,这倒是件好事,从此断绝她对薯片的幻想。 毒蛛似乎特别喜欢她,总喜欢往她身上跑,又一只顺着她的腿,爬上了她的腰,停留在她的后颈上。 “血瞳……”可怜巴巴看向对面的除虫卫士。 血瞳如法炮制,继续用摄魂术牵引毒蛛离开轩辕梦,再一脚伺候。 眼看两只已经解决,只剩下最后一只了,可最后一只在哪呢?轩辕梦直觉,那只毒蛛更厉害,没准正潜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 “别动!”一声怒喝,吓得她虎躯一震,抬起的脚就这么停留在半空,保持着销魂金鸡独立姿势。 “啪!”身体的某个部位,蓦地传来疼痛。 这个部位——别人看得见,自己看不见。 的确很不为人知。 “嗬,好大一只!”某人弯下身,脑袋朝她臀部凑去,伸出狼爪,从她屁股上拿下了某样东西。 疼,他这一掌真疼,她忍不住怀疑,这厮是不是故意公报私仇。 最后一只毒蛛,提醒足足有一个手掌那么大,被血瞳一个如来神掌怕死在她的屁股上,竟留下了一大摊血。当然,轩辕梦是看不到的,否则怎么能说是不为人知的地方。 血瞳盯着手里被拍成蜘蛛泥的毒蛛,无视轩辕梦屁股上那一滩如月事般的血红,“这小东西挺可爱的,锦禹养了只小狗,云锦养了只金丝雀,狗儿养了只锦毛鼠,我也想养个宠物,可惜我把它拍死了,要不然,我把它带回去,肯定比所有人的宠物都威风。” 轩辕梦嘴角一抽,伸手在他后脑拍了把:“可爱个屁!老娘差点死在它的嘴下!” 血瞳被她这么一拍,手没拿稳,那被拍扁的毒蛛掉在地上,立刻被轩辕梦的小脚丫踏成了蜘蛛泥。 手往腰上一叉,气势十足道:“我赢了,给奖励吧!” 好久没有动静,大大小小的蜘蛛还在不停地往山洞里爬,轩辕梦眉头一拧,内心当中的小人不停拍地狂嚎:“骗人的骗人的,就知道是骗人的!期待那珠这个小变态信守承诺,还不如期待母猪会爬树!” 正嚎着,周围所有蜘蛛突然朝反方向爬去,不一会儿,山洞里就恢复了平静,连那些蜘蛛尸体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眼前一晃,那珠突然出现在洞中,那张萝莉脸上满是怒气:“讨厌,竟然没有咬死你!” 轩辕梦也不气,依旧保持双手叉腰的姿势,笑眯眯道:“你想出尔反尔的话,我也不反对,反正你这小变态早就没有信誉可言了。” “谁说我要出尔反尔!”虽然她有这么想过,但也只是想想。 就知道你有这么想过,我若不激将你,只怕你就不只是想想了。轩辕梦心里腹诽,面上却笑意盈盈:“真的吗?光说不练假把式,拿出实际行动来啊。” 那珠瘪了瘪嘴,知道轩辕梦在故意气她,可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说就说,反正你也逃不出去。” 轩辕梦扯了扯唇:“小妹妹,要是害怕呢,姐姐是不会笑话你的……” “哼,你少来嘲笑我!”那珠两眼一瞪,怒道:“我之前就说过,这个山洞,是我以傀儡术织就的幻象,要想看穿幻象,用眼睛是不够的,必须要用心眼。” “心眼?”她心眼很小的,怕看不清楚。 那珠说完,便转过身:“以心为眼,以眼为心,别说是幻象,就是人皮人骨,在你眼里,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声还在,人已消失。 虽说消失,但轩辕梦知道,一切都只是眼睛看到的罢了,实际上是怎样,谁也不知道。 人们常说,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但运用到实践中,耳听的不一定为虚,眼见的也不一定为实。 说什么心眼,直接说天眼不就好了。 长叹一声,她必须尽快找到离开这里的办法,以那小变态的手段,三天一折磨,五天一发疯,迟早被她玩死。 “血瞳。”现在,她和他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必须要互相协作,互相帮助,才能共度难关,她觉得有必要跟他谈谈心了。 血瞳蹲在地上,目光还落在那只被踩烂的蜘蛛尸体上,仿佛那只蜘蛛是他死去的爱人一般,连眼神都温柔得可怕。 轩辕梦迈出去的步子生生顿住,这场景谁看了不害怕?一个大男人,深情款款地望着一坨烂泥肉,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尼玛!刚才是恐怖片,这会儿换鬼片了。 轩辕梦吞了吞口水,想离他远一点。 脚步刚动,却见他蓦地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射向她。 轩辕梦心口怦怦直跳,这丫的不会魔怔了吧,万一他要为那只被自己踩扁的蜘蛛报仇,该如何是好? 暗红色的眼眸,既清亮,又晶亮,似最纯净的红宝石,她没看到仇恨,也没看到怨怪,只有一波柔柔浅浅的涟漪,在那眼瞳中晃啊晃。 不知这的,心跳更快了,为的却不是什么古怪的报仇想法。 对视良久,他忽地笑了,似乎遇到了什么极为开心的事,他拍拍裤腿,站起身,颇为自豪道:“以前我不知道有讨厌自己这双眼睛,因为这双眼,我被父母抛弃,被伙伴抛弃,人人都骂我是妖怪,不过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这双眼,其实就是为你而生的,被我厌恶了十几年的摄魂术,竟然可以保护一个人,而不是只有伤害。” 今天是什么日子?天上下红雨了?面对血瞳有些过于炙热认真,她感到有些接受不能。 转变太快了!先是恐怖片,接着转为鬼片,现在……变成伦理爱情片了! 爱情片?不不不,是她多想了,血瞳这厮哪懂什么叫爱情,他只是为自己那双不祥之眼终于摆脱了不祥的诅咒而感到高兴罢了,她可以当现在正在上演的,是伦理友情片,或者是热血冒险片。 “血瞳啊……”还是正事要紧,管他什么片,找到出口最重要!否则,就只能上演悲情片了! 血瞳却没让她说下去,三步并两步地跑过来,握住她的双肩,眼里爆发着狂烈的喜悦:“我可以保护你了!” “呃,那个……咱们还是……” “我也不是一无长处的,对不对?” “啊,其实那个……” “让我保护你,我可以的!” “我真的不……” “我现在一点都不讨厌我的这双眼睛,反而很喜欢,你简直就是我的福星!” “这些事情先……” “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交给我,女人就该站在男人的身后,由男人来保护!” 先……先放一放啊,魂淡! “stop!”终于受不了,轩辕梦抬起手,做了停止的手势,血瞳虽看不太懂,却还是闭上了嘴巴。 指着石壁,面无表情道:“找出口。” “啊?” “我让你找出口啊,大笨猪!” 上天把血瞳派到她身边,一定是为了惩罚她的多情和花心。真怕和血瞳待久了,她会患上恐男症。 为什么这世上,会有血瞳这种生物呢?仅仅因为用摄魂术保护了她一次,就高兴成这样,他的脑袋一定在幼年时期进了水,造成脑回路短路,以至于成年后,变了现在这副模样。 看着喜滋滋的血瞳,轩辕梦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一定要——立刻、赶快、马上找到出口! …… 某个小镇的客栈后院。 殷俐珠将一盒熏香递给看守邵煜霆的山庄弟子:“每隔六个时辰,换一次熏香,切忌,不可有任何的耽误。”熏香中掺有软骨散,浓郁的清香却掩盖不住呛鼻的药味。 目光投向紧闭的门扉:“听说他连续两天都没有进食?” 捧着熏香的弟子惶恐道:“公子他……脾气有些大,子弟……不敢近身。” 脾气大?呵呵,不是脾气大,而是杀意浓吧。 一个孩子,就能让他的心智昏聩至此,果然,山庄的庄主之位,还是得由自己来继承,只有自己,才能将山庄发扬光大,于刀光剑影、瞬息万变的江湖中屹立不倒。 “放心,他没有了功力,伤不了你。”目光从门扉上移开,眼中虽有不耐,却很快消失:“他不吃,就让他饿着,他还有杀母之仇没报,不会让自己就这样毫无价值地死去。” 邵煜霆不是云锦,轩辕慈为那个男人费尽心神,最终却仍是没有得到他,可她爱的男人不一样,他有着钢铁一样的意志,竹子一般的韧性,这样的男人,就算要死,也必会死得其所。绝食而死?这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武林大会即将召开,她必须将全副身心放在武林大会的选举上,只要夺得武林盟主之位,便离一统江湖之日不远了。 男人,可以先放一边,要不是因为军寨里混入了轩辕慈派去奸细,她也不会半途赶回,浪费这许多宝贵时间。 一个时辰后,还要会见青城派掌门,不可马虎。 不再理会这边的情形,殷俐珠带着手下的四大弟子匆匆离去。 屋内,邵煜霆目光如电,直射那匆忙而去的人影,拳头紧紧握住,手背上青筋迸绽。 殷俐珠,即便我化身为鬼,也必然不会放过你!’ 闭上眼,眼眶滚烫,呼吸急促而沉痛。 他答应过她,会将孩子毫发无伤地带回到她身边,可……可他做了什么! 他食言了!这辈子,还有什么面目再面对她! 微风从洞开的窗棂钻入,窗户咯吱作响,无星无月的夜,如一团漆黑的漩涡,将他彻底湮没。 他虽功力受制,但紧闭的门被人推开的那一刹那,他便有所察觉,拔出发髻上锋利的乌木簪,朝来人招呼去。 那人似乎早有所准备,在他刺下的同时,闪身避开,腾出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腕:“邵公子,且慢!” 他转眸,看到来人的面貌后,杀意虽减,冷意依旧:“你来做什么?” 女子手里似乎抱着什么,被漆黑的斗篷遮住,看不真切,她凝神细听了一阵,确定房外无人后,才小声道:“如今的月影山庄,已经不再是从前的月影山庄了,但我既然身为大弟子,就有义务维护山庄以善德振家声的祖训。”她停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瓷瓶,“这是软骨散的解药。” 邵煜霆二话不说,直接拿过服下。 当他伸手去拿自己的佩剑时,却被女子拦住:“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现在有比报仇更重要的事。” 他语声清冷,似携了冰刺:“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女子伸手扯开怀中的斗篷,露出一张带着惊惧与怯意的稚嫩小脸,“那么保护这个孩子呢?算不算更重要之事?” 他猛地回头,目光落在那张熟悉的小脸上,眼中闪过失而复得的狂喜:“小湉儿……” 第153章 骡子生马 这辈子,从来没有没有这么害怕过,或者说,他这辈子根本就没有害怕的时候。[..tw超多好看小说] 可这一刻,他真的好害怕,非常害怕。 是的,在以为孩子已经死了的时候,他除了愤怒就是愤怒,没有别的感觉,一心只想杀了殷俐珠,可现在,看着孩子好端端躺在女子怀里时,那种极端的害怕和恐惧,才从心底一点点渗出。 “小湉儿,有没有受伤?身上痛不痛?告诉爹爹。”他急着想要抱过小丫头。 可小丫头却怯生生地看着他,朝后缩了缩,不再如以前那样,甜甜地唤他爹爹。 他伸出去的手一僵,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怎么回事?” “公子放心,孩子没有受伤,只是……受了点惊吓,所以……”望着邵煜霆越来越冷的脸色,女子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她现在见人就怕,也不会开口说话……” 昏暗的烛光印着邵煜霆俊逸的侧脸,让那原本就冰冷的面庞显得更为冷冽:“是谁?” “公子别管是谁了,赶紧带着孩子离开,庄主一旦回来,你就再也没有机会离开,不但如此,这个孩子也活不成。”女子倾身,将怀中的孩子递给邵煜霆。 小丫头像被惊到了一样,猛地往后一缩,水灵灵的大眼中满是惊恐和害怕,他怔了怔,忽地弯起薄唇,霎那间,之前那冷厉寒澈的气息便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浅笑和慈软的眼神:“小湉儿,乖,爹爹带你回家。” 小丫头睁大眼看着他,惊恐和害怕也慢慢褪去,许久后,她才伸出双臂,扑向邵煜霆的怀抱。 紧紧护着怀里的小身体,生怕一不留神,孩子便会再次离他而去。 女子打开门,探查一番后,才朝屋内道:“公子快走吧。” 邵煜霆二话不说,抱着小丫头便往门外走,经过女子身边时,低声道了句:“多谢。” 此时此刻,怀中的孩子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根本不是殷俐珠的对手,不可能再如之前一样,不管不顾,拼个鱼死网破。 他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这不但是责任,也是一种坚持和心愿。 没有回头,他带着孩子一路向北,直至离开了月影山庄的搜捕范围才停下脚步。 此时月色正好,前方山峦起伏,层峦叠嶂,从他所在的方向远眺,可以看到北边的一片茂盛丛林,只要穿过那片丛林,绕过两座山峰,他就可以带着孩子,回到军寨。 但…… 目光下移,落在睁着眼睛,却一句话也不说的幼童脸上。 “小湉儿……”略带剥茧的修长手指,抚过孩子稚嫩的面颊,他眼神一凝,手指停留在孩子的脖颈边。 这根本不是小湉儿,不是从前那个欢快活泼的小姑娘,孩子的眼睛依旧明亮清澈,面庞依旧可爱甜美,但她却像是个被摔坏的瓷娃娃,缺失了那重要的一角,变得不再完整。 他难道要将这个残缺的,不完整的孩子带回给她吗?她看到孩子如今的模样,怎能接受的了? 他答应过她,要将孩子完完整整,毫发无伤地带回给她,可现在……不,他还不能回去,不能让她看到孩子现在的样子。还是等孩子彻底康复,变回从前的活泼开朗,再将她带回去。 几个月而已……希望她不要怨恨他。 …… 也不知邵煜霆有没有救回小湉儿,孩子这么长时间见不到她,指不定哭成什么样子。 仰头望天……不,仰头望洞顶的轩辕梦,心情低落至极,想到小丫头哭着要妈咪的画面就一阵阵的心疼。 算了,不想了,那臭丫头自从有了邵煜霆,就不再依赖她这个娘亲,没准现在正和邵煜霆玩得欢,一口一个爹爹叫得甜呢。 “你在想什么?” 听到问话,轩辕梦扭过头去,对上了一双暗红的眼眸。 奇迹呀,每天睡得跟死猪一样的血瞳此刻竟然是清醒的,不但是清醒的,还知道她在想心事。 “我想女儿了。” 这洞里除了自己就是他,她想找个说心事的人也没有,看来看去,只能将就一下,把自己的郁闷说给他听。 血瞳似乎这些天睡得太饱,竟一咕噜爬起来,与她并肩坐着,露出一副要与她谈人生谈哲学谈未来的架势:“你在担心吗?” 轩辕梦愕然:“你看得出来?” 血瞳撇了撇嘴:“你还真把我傻瓜了。” 轩辕梦哂笑,他本来就是傻瓜好不好。“我被那珠这个小变态抓走时,军寨里正乱成一团,虽然说有我没我,差别不大,但我还是觉得,有我坐镇的话,会更保险一些。” 血瞳不会像萧倚楼或者赝月那样,似笑非笑地讽刺,但他说出来的话,却比这俩人更有杀伤力:“我觉得你不在,反而会更保险。” 血瞳,你丫的这张嘴真是让人讨厌! 看他一眼,轩辕梦挫败道:“其实你说的也对,我那几个亲亲好夫郎,哪一个不出类拔萃,随便挑一个出来,那都是能顶大梁的,主要是被我压制得太狠了,没有了出头之日,我这么一走,他们才真正有了用武之地,说起来,我还得感谢那珠呢。” 血瞳瞟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自恋也该有个限度。 轩辕梦觉得挺没劲的,若同样的话对赝月或者萧倚楼说,俩人肯定能跟她顶上几句,但血瞳这家伙,除了被自己顶以外,想让他顶她?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除非山无棱,天地合,乃敢跟你顶。 “血瞳,我问你件事。”百般无聊中,她决定主动出击。 血瞳眼神有些不对,似乎被她这严肃的态度吓到了:“你要问什么?” 轩辕梦朝他靠了靠:“你觉得我这人咋样?”她知道自己有一堆的缺点,但她通常都看不到,总要别人来指出,或许,造成这种现象的最主要原因,是她自恋了。 血瞳果然不负她望,毫不犹豫道:“太自恋,太自大。” 嗷嗷嗷!她觉得自己真嘴贱,明知道血瞳这家伙根本不懂何为含蓄,偏要去找刺激,这下真被刺激到了。 “血瞳啊……”斟酌半晌,艰涩开口:“你觉得,我能改掉这缺点吗?” 血瞳道:“难说。” 轩辕梦磨牙:“你就不会说句好话?” “我又不会说谎。” 靠,让你说好话,又不是说谎话! 她郁闷了一阵,再道:“我是真的想改,但罗马也不是一天建成的,总要给我时间。” “罗马是什么?” “就是骡子生的马!”讨厌,打断她好不容易酝酿的情绪。 血瞳表示很迷茫:“骡子生的马?只有马能生骡子,骡子怎么能生马?”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别管骡子不骡子马不马了,听我说话。” 血瞳点点头,不过心里还在腹诽,骡子到底怎么生马的? “在经历过这么多事后,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非常严峻的问题,那就是该如何放手,将自己的后背,交给自己所爱的人。”以前,她所有事情,不论大小,都想要自己一个人扛,一个人包揽,自以为英雄主义,但这种做法,与自以为是有何区别? 这一次,她终于放开手了,没有她,军寨不会沦陷,没有她,胜利依旧属于起义军,没有她,小湉儿照样能平安无事。 打仗不是非她不可,救人也不是非她不可,只有血瞳,他需要自己的帮助。 “血瞳,你需要我的帮助吗?”她转头看着他,一瞬不瞬,似要穿透浓浓迷雾,看到最真实的影像。 血瞳挠了挠头,不太明白她本来在说自己,怎么一下子就把话题扯到他身上了:“南宫说,只有你能帮我解开傀儡术。” “不要总是南宫说南宫说,你自己没脑子啊。”气死她了,跟这蠢蛋说话真累。 血瞳沉默了一阵,而后轻声却坚定地道:“没有你,我就只能屈从于傀儡术的控制。”就像两年前,他被傀儡术控制,以摄魂术操控夜鸦一样。 轩辕梦点点头,深吸口气:“好,只要你需要我,我就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她不想再做那些自认为对别人好,但人家根本不需要的傻事。 站起身,轻轻阖上眼:“现在开始,找出口。” 血瞳也跟着站起来:“怎么找?” “用心眼。”这是那珠给的提示。 “心眼?”血瞳不太明白,这心怎么能长眼? 轩辕梦抬手捂在心口,努力排除一切杂念,等心境终于平稳下来后,缓缓睁眼,紧盯血瞳的双眸:“用你的意识告诉我,让我关上表面的视觉,打开心灵的窗口。” 血瞳有些懵,不明白她在说什么,但在对上她清透得没有一丝杂质的眼后,不由自主开始集中精神,将所有意念,都集中到双眼上,红光渐渐凝聚,照得轩辕梦的眼瞳也一片艳红。 仿佛被某种牵引,轩辕梦感到眼前越来越模糊,但身体感官却越来越敏锐。 红色的迷雾,堆满了整个视线,她所能看到的,除了浓浓的红雾外,再无其他。但过了一阵后,那红色的雾开始渐渐消散,就像一个魔术,在幕布合上前,看到的是这样的景象,当幕布拉上,再次打开后,却变成了另外一个景象。 在红雾完全消失后,呈现在她眼前的,已经不再是之前严丝密合的天然溶洞,而是一个人工开凿的地下洞穴。 洞穴很大,由一块一块的巨石分隔开,如同一个复杂的迷宫,她所在的位置,正是这巨大洞穴的最中央。 “走!”生怕这清明的景象维持不了多久,一把拉住血瞳,便往洞穴的最外面冲去。 血瞳被她拉着东跑西窜,眼前的景象,却还是那个大溶洞,没有任何改变。 但轩辕梦眼睛里看到的,却是即将接近洞穴出口的希望。 “这么快就要走吗?我还没有好好招待二位呢。” 眼看胜利在即,不该遇到也不想遇到的人,出现了。 轩辕梦脚步一僵,咬咬牙,用力拽紧血瞳,打算一鼓作气冲出去…… “哐当!” 透进明媚月光的出口,被一块巨石堵住。 该死!这又不是美国恐怖片,难道所有的突发状况,全是导演专门安排好的? 假装轻松,转过身来,面对那个依旧可爱,却萦绕着煞气的少女:“多谢小妹妹这几日的盛情款待,我和血瞳铭感五内,但鉴于有要事在身,就不陪你疯了。” 那珠根本没想到她会从幻境里逃出来,脸上再也绽不出欢快的笑意,而是绷得紧紧的,如果要用一个比喻来确切形容,那么此时的那珠,就像一个沉浸在童话爱情中却突然间遭到无情抛弃的公主。 她看着自己,就像看着那个负心的王子。 哎呦喂,她宁愿这是一部恐怖片,也不愿是一部惊悚悬疑片。 那珠一步步走向两人,手指尖开始缠绕一团墨汁般的黑色:“今天是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轩辕梦心头一跳,下意识看向身旁的血瞳。 血瞳也很紧张,虽然体内的傀儡虫还未苏醒,但他的眼神,已经开始有些迷离。 那珠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就像看到抛弃自己的王子,和夺走她幸福的小三双双殉情一样:“你们今天逃不掉了,血瞳是我的,而你,必死无疑。” 轩辕梦手心开始冒汗,这小姑娘,不是一般的变态啊。“血瞳和你不合适,你还是换个人吧,我认识不少年轻俊杰,和小妹妹你特别相配,要不要我给你搭个红线?” “你懂什么!”那珠发怒了:“你和血瞳才不是一类人,你们才不合适!” “我没说我和他是一类人。”她这么聪明,怎么可能跟血瞳是同道中人呢?想想就不可能。 “只有同类,才不会把同类当怪物,我不会让你带走血瞳的!”那珠对血瞳还真是执着,轩辕梦琢磨着,要不干脆把血瞳送她得了,小姑娘也不容易,就想找个不把她当怪物看待的男人以身相许。 不知是不是因为月圆之夜的缘故,血瞳的心思变得特别敏感,人也变灵光了,轩辕梦脑中想法才刚冒了个头,他就愤然转首,抵死不从道:“你别想抛弃我!” 抛弃?为什么这一个两个的,都把她当负心人看待了。 “别多想,我不会抛弃你的。” 血瞳一把抓住她,手指力道之大,差点将她的手臂捏成麻花:“你发誓!” “干嘛还要发誓?” 血瞳急了:“你必须发誓!” 她很少在血瞳的脸上看到如此惊慌的表情,那种从内心散发出的惶恐与紧张,就像看不见的线,将她的心一圈圈细细密密缠绕起来。 他在害怕,他在惶恐! 被无情抛弃,对他来说,是一个永远无法消失的噩梦,他怕自己会再次经历。 那珠虎视眈眈,血瞳气势汹汹,她就是风箱里的那只可怜小老鼠,两头受压迫。 “我发誓,不抛弃不放弃,若为此誓,那个……” “一辈子没男人。”见她吞吞吐吐,血瞳自动帮她补足。 尼玛,这誓言够狠!谁说血瞳傻?人家是大智若愚! 血瞳逼着轩辕梦发誓的场景,落在那珠的眼里,就像是男男女女之间的调情,她觉得像血瞳这样被称之为怪物的人,是不该有感情的,她就没有感情,谁敢说她是怪物,她立刻杀了他。 “你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那珠望着轩辕梦,态度很礼貌。 安抚了血瞳,轩辕梦也礼貌回道:“没有……” 那珠笑了,自己今日是绝对的主导者,谁也不能违抗她。 “我又不会死,留什么遗言。”轩辕梦耸耸肩,眼中无谓的笑意,落在那珠眼里,自然而然成了挑衅。 那珠伸出手,径直指向她:“给我杀了她!” 轩辕梦以为她在命令血瞳,可随着她话音落下,从四面八方冲来的,却是那些被她用傀儡术操控的傀儡仆人。 她眼神一紧,眉目间的戏谑褪去,伸手缓缓探向藏在靴子里的匕首,可手指还未碰到匕首的刀柄,就被血瞳推到了身后:“现在由我来保护你,你给我退到后面去。” 诶?他想逞大男子主义吗? “血瞳哥哥,逞大男子主义可不是英雄所为。”那珠替轩辕梦说了心中所想。 不过,她这个连武功都没有的人,难道就该去逞能吗?逞大男子主义虽不是英雄,但起码比狗熊好。 把一切交给血瞳吧,总不能之前还说着要信任他人,结果这会儿就开始怀疑他。 被那珠操控的傀儡人,都是各处小镇和乡村的普通百姓,很好对付,血瞳一个人绰绰有余。 但她显然是过于乐观了,这些人当中,竟然混了几个江湖中人,武功不算顶尖,但几个人一同对付血瞳,只怕他应付不来。 咬咬牙,拔出靴子里匕首,虽然她信任血瞳,但现下这种情况,团结显然比信任更重要。 那珠看到她手里的匕首,忽然欢快的笑了起来:“梦姐姐,你这是要做什么?认为自己逃不出去,所以想要自杀吗?” 这个少女还真是不可爱啊,自杀?她轩辕梦像是这种动不动就玩自杀的人吗? 她勾起唇角:“小妹妹,你知道什么是死亡吗?” “就是心脏停止跳动,不会呼吸,也不会思考。” “你说的没错,但死亡的恐怖之处,不是不会呼吸,也不是不会思考,而是遗憾,永久的遗憾,世上还有那么多的事等着你去做,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这种感觉,才是死亡所带来的真正绝望。” “姐姐心愿未了?”那珠意会。 轩辕梦咬住匕首,弯起袖口:“是,我还有心愿未了,我是死过两次的人,对这种绝望的感觉再清楚不过。那珠,你只有十五岁,但你已经被这个世界抛弃了,你的心里,除了对世人的怨恨还有什么?一个没有心愿也对这个世界无所留恋的人,活着与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你胡说!”那珠虽然认为她说的句句在理,却忍不住出声反驳:“我的心愿,就是杀光这世界上所有不喜欢我的人!” “那珠,你真可怜。”不是挑衅,不是讽刺,她是真的可怜她。 “还磨磨蹭蹭的做什么,快点杀了她!”那珠胸口急剧起伏,轩辕梦看得出,她在疯狂催动傀儡虫。 丹田的寒意突然涌上,轩辕梦脸色一白,身体也在那针刺般的疼痛下颤抖起来。 在疼痛之余,丹田处冷热交替,一丝不明显的真气,开始在体内游走。 她强忍着疼痛,握紧匕首,在一名摆脱血瞳的敌人袭来时,不退反进,抬起手臂,将锋利的刀尖,朝着他的致命处用力刺下。 一切看似在瞬间完成,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敌人也算是武学高手,她现在只恢复了不到两成内力,用这微薄的力量与一个武学高手对抗,根本就没有胜算。 那么,用什么办法,才可以杀死他呢? 只有一种——两败俱伤! 对方手里的刀,刺进了她的肩膀,而她手中的匕首,却刺进了对方的心脏。 一击毙命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想要刺穿心脏,则首先要击碎保护心脏的肋骨,如果没有那两成的内力,只怕匕首在刺入一半时,就会因力竭而停止。 以身为饵,这是个大胆而又疯狂的决定。 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会赢! 也必须要赢! 而就在她一刀了结敌人的同时,血瞳突地发出一声痛呼,猛地跪倒在地,撑在地面的手背上,紫色青筋暴突,看着极是骇人。 那珠停下催动傀儡虫,眼睛里泛起一丝喜悦:“月上中天,傀儡虫苏醒了。” 她双手合十,不知念叨了一句什么,血瞳又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待他转身,轩辕梦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血瞳不但手背,连同手臂,脖颈,还有脸上,全都密密麻麻布满了深紫色的经络,那双眼暗红色的眼,更是前所未有的艳丽。此时此刻的血瞳,根本就与怪物无异。 “你对他做了什么?”以前月圆之夜他也发作过,却没这么严重,这么可怕。 那珠却不回答她,嘴里继续念叨着,随着她指尖黑色变浓,血瞳身上的紫色经络也越来越多,眼神也越来越可怕。 “血……血……我要血……”血瞳目光涣散,唯一的直觉,就是对鲜血的渴望。 “当啷!”匕首落地,轩辕梦苦笑着,向石壁上靠去,惊悚片终于变成正宗的恐怖片了。接下来,是不是自己要被血瞳生吞活剥了?血腥啊血腥,少儿不宜。 “杀了她,血瞳。”那珠终于开口说话了,轩辕梦下意识朝她看去,发现她的眼睛竟然也变红了。 尼玛!她不玩了行不行,这个游戏不好玩! 血瞳一步步朝她接近,等走到她身前,远处的那珠做了个抬手的姿势,血瞳如提线木偶般,也抬起了手,那珠再做一个钳制的动作,血瞳便一把掐住她的脖子,那珠缓缓向内收手,血瞳也跟着加大手劲。 掐死总比开膛破肚好,轩辕梦自我安慰着。 真的就要这么死掉吗?这也死的太不值了。 不,她决不能就这样死去,经历了人生种种绝望,她不要再尝试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也不要让她所爱的人,再重历一遍失去她的痛苦! 挣扎着,自喉中发出古怪沙哑的声音:“血瞳……不要忘记你说过……的话……你说……你会保护我……我一直都相信……从未……怀疑……” 她不知道自己艰难挤出的破碎语调,对已经理智尽失的血瞳来说有没有效果,在即将窒息前,她看到那双涣散的双瞳,终于有了焦距时,她便知道,自己赢了。 他在和傀儡术对抗,而且有了势均力敌的迹象。 因为天生的摄魂术,所以他是唯一能不受傀儡术控制的人,除了月圆之夜,傀儡虫借月光吸取力量,使他暂时失去心智外,那恶心的虫子,对他基本造不成影响。 但她相信,既然平时可以抵抗,那么月圆之夜,亦同样可以抵抗。 那珠急了,开始更加疯狂地催动傀儡虫,轩辕梦发现她的脸色因为过于催动母虫而变得青黑,看着比血瞳还骇人。 血瞳掐住她的手时松时紧,眼中的光芒也时黯时盛,口中兀自喃喃着:“我不是怪物……我要保护你……我不是怪物……不要害怕我……不要抛弃我……我不是怪物……”突地,他垂下头,口中不再喃喃。 那珠也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睛睁得大大的,似乎在极力忍受什么痛苦。 轩辕梦感觉自己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头皮阵阵发麻,心跳如鼓。 蓦地,血瞳抬起头来,大声喊了一句:“我不是怪物!” “啪!”很轻的声音,像是某种东西破裂开的动静。 轩辕梦正奇怪这声音的发出源头,就听那珠惊恐地嘶喊起来,十根手指上,全是黑色的浓血:“死了,死了……傀儡虫死了。” 傀儡虫死了?轩辕梦纳闷,死就死呗,她每控制一个人,就要用一只傀儡虫,成千上万的虫子还不够她玩的? “不——”她颓然跪倒,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眶中不断有泪水溢出:“傀儡术……我再也不能使用傀儡术……再也不能了!” 听她这么一说,轩辕梦才发现,血瞳脸上的紫色经络已经消失,甚至连脖子上的图案都不见了,而那珠,手上不知捧着什么东西,红红的,怪恶心的。 “不能用了,不能……”她双手颤抖,眼睛里落下大滴大滴的泪水。 轩辕梦恍然明白,大概是她体内的母虫死了吧。 她一直都说,人们总把她当怪物看待,可现在母虫死了,她不再是傀儡师,而是一个普通的十五岁少女,可她却因失去了傀儡术而绝望崩溃,那么在她心里,究竟是获得人们的友谊重要,还是杀人的快感重要? “是她,就是这个怪物,杀了我的丈夫和孩子!” “我一家人都惨死在她的手里!” “杀了她,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那些被傀儡术控制的人,也因为母虫的死亡而清醒过来,看到那珠,顿时群情激昂,赤红着眼,似要将她生吞活剥了才解恨。 “她不是怪物,你们不能伤害她!”血瞳冲上去,伸臂挡在那珠身前,不让那些疯狂的人们靠近她。 轩辕梦捡起地上的匕首,擦净上面的血迹,对血瞳的行为不加阻止,也不参与。 他护那珠,是他自己的选择,她可以拒绝帮忙,但不能替他做决定。 那珠说过,她和血瞳是同类,血瞳心底不是没有感触,他只不过不像那珠那样疾世愤俗罢了。 “怪、怪物!”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惊恐的叫喊。 “他、他眼睛是红的,会不会吃人啊!” “他护着那个小怪物,肯定是一伙的,都是吃人的恶魔!” …… 轩辕梦听着那一声接着一声的混乱叫骂,眉头越锁越紧,终于忍无可忍,甩出手中匕首:“你们赶紧走吧,一会儿怪物更多,都是吃人的。” 闻言,之前还在叫骂不休的人们,立刻四散奔逃,再也不提报仇雪恨的事了。 看向血瞳,挑挑眉:“走不?” 血瞳回头看了眼那珠,眼中露出不忍:“我们就这么把她丢下?” “不然呢?” “她……一个人,不好吧。”血瞳为难道。 “你同情她?”轩辕梦神色黯然,这个女孩,确实值得同情,但这份同情,却不是她能给予的。 血瞳定定看着那珠,他觉得这个女孩真可怜,他想帮她,却怎么也帮不了。许久,他转过头,朝轩辕梦道,“我们走……”吧字还未出口,就见对面的轩辕梦神色剧变,接着听见“砰”的一声,他下意识回头—— 满地的血,一支利箭穿透那珠头颅,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谁!”轩辕梦反应极快,在对方射出手中弓箭时,立马一个滑铲,躲在了一块岩壁后。 没有声音,整个洞穴安静得就像一座巨大的坟墓。 “呵呵……”濒死的少女突然笑了起来,轩辕梦惊讶的发现,她此刻的笑,就像最美的蓝天,没有云朵的遮蔽,清凌透彻,神圣而干净:“真的……好开心,终于可以见到娘亲,还有阿弟……外面的月亮,一定很圆吧……” 第154章 以后跟我姓 抱着双臂,轩辕梦百无聊赖地看着血瞳在山洞外挖坑埋尸。 她从来没有在他的脸上,见过如此认真严肃的表情,对于那珠,他有着一种近乎于执拗的同情和怜悯,简直是毫无根据,或许真像那珠说的,血瞳和她是一类人,有着同样的遭遇,所以才会感同身受。 她是不懂,也没有办法去懂,被人当成怪物排斥甚至追杀,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对生活抱有什么乐观态度,这是人之常情,那珠虽然变态,却变得理所应当,死也死得理所应当。 想到她最后的那抹笑容……那才是她这辈子,最美丽,最纯粹,最开心,最真挚的微笑。 或许从她懂事起,从来都没那样笑过,人生第一次真正的微笑,却也是最后一次。 目光转向正被血瞳小心翼翼放入挖好大坑中的少女,视线掠过少女那干瘦的身躯,蓦地一怔。 那是什么样的身体啊,除了脸和手臂与正常人无异外,整个身躯就像干瘪的木乃伊,吸干了血肉与精髓,别说是玲珑有致了,连起码的正常形态都没有。 终于明白,为什么失去了傀儡术,那珠会瞬间崩溃。 她这个样子,永远也做不了一个正常人,失去了傀儡术,就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或许,死亡对她来说,才是最好的解脱。 顺手从身旁摘下几朵小百花,丢在那珠的身体上,“她很可怜。” 血瞳一边埋尸,一边赞同道:“是挺可怜的,就这么死了。” 轩辕梦望着被尘土一点点掩埋的少女,并不搭话,她说的可怜,与血瞳口中的可怜,并不是同一个意思。她可怜那珠,是因为少女活了十五年,却从来没有为自己而活,她甚至不知道生活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为自己活一次,哪怕只有一天,也不算白来这个世界,可她浑浑噩噩过了十五年,直到最后一刻,才真正明白生活的真谛,可惜,已经太晚。 “你……也觉得我们是怪物吗?”填平最后一捧黄土,血瞳忽地出声道。 轩辕梦将手中最后一束花丢在土堆上,淡淡道,“要听实话吗?” 血瞳吞了吞口水,认真点头。 站起身,拍拍手上的灰尘:“在我看来,那珠不论从外表还是内心,都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怪物。” 血瞳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还以为至少会说点婉转的话来搪塞自己:“这么说,你也认为我们是怪物?” “血瞳。”她转向他,脸色有些不悦:“为什么一定要我们我们的,那小变态折磨了你两年,还利用你害死夜鸦,你就这么维护她?” 血瞳摇了摇头:“我不是维护她,她真的很可怜。” “那你呢?你觉得自己可怜吗?” “我?”血瞳仔细想了想,道:“还好吧,我就是觉得自己挺倒霉的,可怜……倒不至于。” “血瞳,选择不同,命运就不同,那珠选择憎恨这个世界,所以她活得很累,很无趣,很没有意义,她自己把自己当成怪物,又怎能怪得了别人?我说她从内到外,都是个怪物,那是因为她心理已经扭曲,不管是谁,只要拥有一颗扭曲变态的心,那他就是怪物。”她顿了顿,然后问:“你呢?认为自己是怪物吗?” 血瞳立刻大叫起来:“当然不是,我怎么会认为自己是怪物!” 轩辕梦摊摊手:“那不就好了,你既然认为自己是正常人,又何必问我?” 血瞳低着头,咕哝一声:“我在意你的看法嘛……” “什么?” “没什么。”血瞳转过身,面无表情地把自己做好的木牌,插在土堆上。 轩辕梦转过身,看了眼黑漆漆的山洞,“那个射杀那珠的人,你看到了吗?” “没有。”他当时背对着那珠,又怎么会看得到? 轩辕梦摸着下巴,眼中闪过隐忧,“如果我猜的不错,那一定是轩辕慈的人。”更有可能,一直混在那些被控制的傀儡仆人中。 “这个地方不能久留,我们必须马上离开。”那个人一定以为她的内力已经恢复,所以才没有向她下手,但自己没死的消息一定很快就会传到轩辕慈耳中,她必定会再次派人来狙杀自己。 两人匆匆下了山,轩辕梦仰头看了眼远处的山峦,猛地停下脚步。 血瞳吓了一跳,以为有敌人,“怎么了?” 轩辕梦拧着眉,好半天才收回目光,果断道,“不能回去。” “不能回哪?” “军寨。” “为什么?”血瞳表示不解,两人被困的时候,她连做梦都念叨着想要回去,怎么现在脱困了,她反问不要回去了。 轩辕梦也很想回去,她更想女儿,但此刻有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摆在自己面前,她不得不谨慎行事。“轩辕慈已恨我入骨,若得知我没死,一定会派手下的人继续追杀我,我现在回去,不但会给军寨带来危险,自己也同样危险。” 血瞳抓了抓头发,觉得她说的好像挺在理,却又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是说,你回军寨,会把杀手也一同引去?” 轩辕梦“咦”了一声,笑着拍拍血瞳的脑袋,“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tw[]” 血瞳躲开她的爪子,不快道:“你别老是把我当傻瓜行不?” 轩辕梦撇撇嘴:“好,我不把你当傻瓜,当蠢蛋总可以吧?” “蠢蛋也不行!” “那就笨蛋。” “笨蛋更不行!” “那混蛋总可以了吧?” “你才是混蛋!” 轩辕梦笑眯眯:“我本来就是混蛋!” 血瞳没话说了,和轩辕梦比脸皮厚,他差得远呢。“哼,不跟你吵了,反正也吵不过。” 轩辕梦脸上笑意突然陡然敛去,郑重道:“血瞳,这一路上,有可能会遭到许多意想不到的危险,你没必要牵扯进来,所以你还是……” “你发过誓的!”猜出她的意图,血瞳连忙打断她。 “啊?”她发过誓?发过什么誓? “你若抛弃我,小心一辈子没男人!”血瞳提醒。 诶?诶诶诶?她真的发过这么狠毒的誓言吗? “轩辕梦,我虽然人不聪明,但也知道什么是义气,你帮我解了傀儡术,让我不必每个月圆夜再遭受傀儡虫的折磨,我没什么好报答的,就陪你一起面对危险好了,如果我死了,那算我倒霉,你不必自责!”血瞳拍了胸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 轩辕梦现在不但觉得他傻,而且痴。 混蛋!明明蹩脚到不行的气势和决心,竟让她这铁石做的心肠也软了下来,真是要命! “好,生死有命,你若因为而丧命,我可不会自责的。”话先说清楚,以免他后悔。 血瞳毫不在意,“没事,我命大,不会那么容易就死,再说了,我们两人合作,胜算更大,你不是要还要夺武林盟主之位吗?要是连小小的杀手都对付不了,那还怎么参加武林大会,夺盟主位?” 轩辕梦第一次认真打量这个看似傻乎乎的男子,发现他聪明的时候很聪明,愚蠢的时候也很愚蠢,真不知他到底是聪明还是愚蠢,或者,他只是糊涂而已。难得糊涂,人活在世,糊涂的人,才最幸福。 轩辕梦算算时间,离武林大会正式召开还有一个月左右,于是决定,干脆直接朝武林大会的举办地岳阳进发,一路吃吃喝喝,边走边玩,顺便再干掉几个鬼鬼祟祟的杀手,这样玩也玩了,吃也吃了,正事也办了,充分利用时间,凡事不耽误。 但计划不如变化,两人走在荒山野岭中,才发现附近连个村庄也没有,走了一天一夜,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咕噜噜,咕噜噜…… 轩辕梦停下脚步,侧眸瞥了眼跟在身旁无精打采的人:“什么声音?” “我……我肚子饿。”血瞳不好意思地摸着自己干瘪的胃。 轩辕梦探手入怀,血瞳满心期望她能掏出什么吃的东西来,哪怕是个干巴巴的馍馍也行。 “刷――”寒光一闪,轩辕梦手中匕首脱手飞出,吓得血瞳差点一屁股跌地上。 噗噗噗。 几只扑棱着翅膀的乌鸦掉在两人脚边,轩辕梦接住匕首,淡淡问道:“吃这个,可以吗?” 血瞳嘴角一阵抽搐,望着脚边犹自挣扎的乌鸦,抬袖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恢复了武功的轩辕梦真是可怕,他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选择,以她的身手和战斗力,真的需要自己这个拖油瓶来助阵吗? 炊烟袅袅,鸟毛乱飞。 轩辕梦望着连内脏都不清洗干净,就直接将乌鸦上架烤的血瞳,顿时没了食欲。 想起曾经小楼给自己烤的那只山鸡,那才是人间美味,眼前这玩意……幸好胃中空空,否则定要吐个昏天黑地。 乌鸦肉开始流油,夹着焦糊的臭味,一个劲往鼻腔中钻。 轩辕梦终于受不了,起身道:“我有事先离开一会儿,你慢慢吃。” 血瞳正大口大口嚼着半生不熟的乌鸦肉,没空理她,只挥挥手:“去吧去吧。” 绕过树丛,轩辕梦用匕首割着地上的草茎,发现地上竟然有踩踏过的痕迹,虽然对方已经在尽力掩藏自己的行迹,但显然功力不到火候,留下了轻微的痕迹。 她轻轻一笑,目光在周围空旷的草丛中略微巡视一圈,然后漫不经心朝前走去。 微风吹过,草丛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略显刺眼,不过照在身上却挺舒服的,轩辕梦悠哉悠哉朝前走,如同散步一般。 走了几步,她脸上突然现出一丝微笑来,因为她看到了一只野兔。 野兔啊,可比乌鸦肉好多了。 掏出怀中匕首,锋利的刀刃,映出她如樱般丰润的唇瓣,唇角微微翘起,弧度刚刚合适,不张扬,不做作。 如镜面般的刀身,不但映照出了她粉润的唇,还映出了紧随身后的黑色身影。 她走得不紧不慢,身后的影子也跟得不紧不慢,前方草丛中的兔子似乎感觉到了危险,长长的耳朵不停转动。 难得出现的美食,难道要因为紧跟身后的臭老鼠而放弃吗? 她感到十分为难,匕首只有一把,是甩向身后呢?还是射向身前。 老天爷为什么要给她这么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题呢?如果有两把匕首不就好了? 野兔的直觉是很敏感的,在两股杀气一同接近时,它终于意识到危险的来临,拔腿就跑。 就在这眨眼的刹那,身后那道黑影,也骤然爆发,如离弦之箭,朝轩辕梦的后心疾速掠来。 野兔,杀手。 二者离她的距离,被拉至相同时,手中匕首蓦地脱手,“哧”的一声,杀手因为惯性,匕首穿心而过后,依旧保持高速向她而来,在杀手近身的刹那,拔出对方才抽出一半的短刀,朝远处疾奔逃离的野兔丢去。 “吱”的一声,野兔被长刀牢牢钉在了地上,发出绝望的悲悯。 轩辕梦先捡回自己的匕首,然后拔出长刀,拎走野兔。 血瞳已经将乌鸦肉全部吞入腹中,正满足地摸着肚子打饱嗝时,看到轩辕梦拎着一只野兔回来了。 瞬间,他风中凌乱了。 她说的没错,自己跟着她,真的很倒霉。 轩辕梦不急不缓将兔子剥皮,洗净,然后架火,烤得香气四溢,血瞳摸着被乌鸦肉塞满的胃,一脸菜色地盯着轩辕梦手里的兔子腿。 她是故意的吧?血瞳如是想道。 我就是故意的。轩辕梦大口嚼着喷香的兔子肉,如是想道。 没让他吃老鼠肉就已经不错了,乌鸦肉怎么了?有人想吃还吃不到呢。轩辕梦一点也不觉得内疚,这只兔子本来就是意外收获品,要不是那个傻兮兮的杀手,她估计还享受不到如此美味呢。 血瞳只好认栽,此后数日,强忍不适,努力消化肚子里的乌鸦肉。 翻过鸟不拉屎的破荒山后,终于到达了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小城镇。两人就跟从深山老林里跑出来的野人一样,一看到酒楼,立马往里冲,口水都快滴下来。 轩辕梦还好,血瞳自从吃过那乌鸦肉后,连续几天犯恶心,终于可以吃到文名世界的食物,他激动得差点两眼放光。 两人点了一大桌的菜肴,轩辕梦惊奇地发现,血瞳竟然和自己一样,偏好辣食,她有种终于找到知己的。两人吃的脑门冒汗,鼻涕横流,一番横扫千军,满桌的菜肴,被两人吃的连根菜毛都不剩。 “唔……舒服。”轩辕梦摸了摸被撑得圆鼓鼓的肚子,在桌下踢了血瞳一脚,“快,付钱去?” 血瞳指着自己:“你在跟我说话?” “废话,这里就我俩,我不是跟你说话,难道在跟鬼说吗?”这家伙又开始犯傻了。 血瞳哭丧着脸:“可我没钱。” “啥?”轩辕梦猛地坐直身子,脸上一阵白一阵红,“没没没……没钱?” “是啊。”血瞳为表自己很诚实,特意把口袋翻给轩辕梦看。 轩辕梦也想哭了:“我也没钱,难道我们要吃霸王餐?我的一世英名啊!” 血瞳脸也红了,他长这么大,虽然老是被人骂妖怪,但他从来没有欠过别人半文钱:“那怎么办?” 轩辕梦急得抓耳挠腮,为什么这世上最倒霉最尴尬的事情全叫她碰见了! “我们……冲出去?”干脆扮混混流氓算了。 血瞳却不赞同,“武林大会马上就要举行,江湖上的高手,现在纷纷赶往岳阳,你信不信,这个酒楼里,有一半的人都是江湖中人?若打起来,吃亏的只能是我们。” 轩辕梦被他这番话说得目瞪口呆,倒不是他说的话有多么惊人,而是这样的话,竟然从血瞳的嘴巴里说出来,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嘛。 血瞳冲她眨眨眼,神秘道:“看我的。”转过头,扬声喊道:“小二!” 轩辕梦一惊,她没钱啊,叫小二做什么! 小二乐颠乐颠跑来:“二位还需要点什么?” 血瞳大爷一样道:“把你们老板叫来。” 这回轮到小二吃惊了:“客官可有什么不满?” “不是,我有几句话相对你们老板说。” 小二犹豫半天,见血瞳态度坚决,只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了。 不一会儿,小二跟在一个瘦瘦高高的中年女人身后回来,哈腰道:“这位就是我们的老板了。” “徐婶婶!”血瞳猛地起身,激动地握住那女人的手:“我们好几年没见了,没想到您还是这么的风韵犹存。” 女人被吓了一跳,眼皮上的肉都抖了两抖,轩辕梦敢打包票,要不是血瞳长得秀色可餐,保准被这女人一巴掌给扇到西伯利亚去。 女人抽手,抽不出,刚想破口大骂,血瞳眼中蓦地红光一闪,很快,几乎无人瞧见,那女人凶悍的神色,立刻变为温柔:“哎呀,这不是老何家的大侄子嘛!几年没见,出落得越发俊俏了。” 咦?轩辕梦见鬼一样瞪着二人,敢情血瞳真有这么一位亲切的瘦大婶? 两人寒暄了几句,女人突然转向小二:“你有没有收这位公子的钱?” 小二搞不清状况,只能实话实说:“还没。” “不用收了,他是我丈夫的表弟的二妹家的大公子,我们关系可好了,一顿饭钱而已,当婶子我送他的见面礼,呵呵。”女人说完,便转身走了,一边走还一边嘀咕:“丈夫的表弟的二妹?我连丈夫都没有,哪来的表弟的二妹?” 轩辕梦嘴角一阵猛抽,这比当混混流氓吃霸王餐还不厚道。 离开酒楼,夕阳的余光已经将整个小镇笼罩在一片金红色的绸光中,两人站在大街上,身后拖着长长的影子。 轩辕梦让血瞳如法炮制,从街边的摊子上给她骗来一把扇子,一边走一边扇:“天色已晚,我们去找客栈投宿吧。” 血瞳一把拖住她:“我们没银子,怎么住店?” 轩辕梦看他一眼,不咸不淡地丢了句,“我们的血瞳大爷不是有摄魂术吗?有了摄魂术,走遍天下也不怕。” 血瞳苦着脸,紧紧攥着她不放手:“我那也是没办法呀,总不能真的吃霸王餐吧。” “我们吃的难道不是霸王餐吗?”她不记得自己或血瞳有付过钱。 血瞳一脸苦哈哈,说又说不过她,劝又劝不动她,好端端一张俊脸都快扭成纸皮花了。 轩辕梦叹了一声,她最近似乎特别容易心软:“好吧,看在你这么有良心的份上,我们换个方式。” 什么叫做这么有良心,血瞳觉得自己被绕进去了,但他一时半刻也想不通透,只好先顾眼前:“换什么方式?” 轩辕梦伸手指着一顶停留在豪华大宅的前的轿子,“劫富济贫。” “劫富济贫?”血瞳顺着她所指看去,正好看到一个脑满肠肥的女人,扶着一名侍人的手臂,从轿中步出。 “对,劫那个贪官的富,济我们的贫。” 血瞳想了想,觉得这个方法,比骗穷人银子要来的正大光明多了,于是赞同:“好,什么时候去?” 轩辕梦晃着扇子,“今晚。” 一个时辰后,太阳终于落下山丘,月亮接替太阳的岗位,高高悬挂漆黑的天幕上。 晚风吹得人一阵舒爽,轩辕梦坐在大宅的墙头上,将手中吃剩下的桃子核丢进院子。 宅子内丝竹声声,欢笑不绝,连看门的家丁都人手一只鸡,一瓶酒,她扔下去的桃核,竟然如石沉大海般,没有掀起半丝涟漪。 哎呀,这帮只知吃喝的酒囊饭袋! 没劲! 轩辕梦冲血瞳勾勾手,示意他去偷钱。血瞳以目光发出不满:为什么你不去? 轩辕梦笑呵呵地以目光回道:太小儿科,老娘没出手的欲望。 血瞳翻了个白眼,什么叫没出手欲望,直接说自己懒得了。 “快去。”轩辕梦不耐烦,在他屁股后踢了一脚,他一下重心不稳,一个倒头葱栽了下去。 墙头下的花束发出簌簌的声响,几朵开得正艳的娇花,被血瞳这么一砸,从枝头上悠悠飘落,血瞳起身时,还一脚踏在上面,轩辕梦看得一阵不忍。 可怜的娇花啊。 这边发出这么大的动静,那几个家丁竟然依旧毫无察觉,吃肉的吃肉,喝酒的喝酒,划拳的划拳,果然是什么样的主人养什么样的狗,今天选择到这里来劫财,那真是再正确不过了。 她倒希望血瞳在偷钱的路上,能遇到些刺激的事,譬如这些家丁的懒散其实都是装的,她们真正的目的,是为了迷惑敌人,欲擒故纵,但显然,她这种想法比母猪上树还不实际,没一会儿,就见血瞳抱着一只木匣,身上挂满各种珠宝,招摇而来。 轩辕梦立刻转头看向那几个喝酒吃肉的家丁:喂,小偷在这里,你们不抓吗? 靠!她们还真不管,准确说,几人喝的醉醺醺,压根没人看见血瞳。 轩辕梦一边以目光迎接血瞳的归来,一边在心里骂道:活该你们破财! 血瞳翻身上墙,却因为身上珠宝太重的原因,不小心从墙上滑了下去,“咚”的一声,匣子落地。 终于,这巨大的声响,惊动了那些基本处于半聋半傻状态的家丁。 “有……有贼!快……抓贼!”几人舌头都大了,站也站不稳,估计眼睛看到的,不是俩贼,而是六个吧。 这时,那间传出丝竹声和欢笑声的房门被打开,肥头大耳的女人,搂着一个穿着暴露的男宠走了出来,小眼一瞪:“怎么回事!” 一名家丁指着轩辕梦和血瞳所在的方向:“大人,有贼!” 女人立马朝两人看来,同时,她怀里的男宠也朝两人看来。 “大胆,你们竟敢打本官的主意,知道这是哪吗?” 轩辕梦正想回她一句,不打你主意打谁主意?却见血瞳猛地拽掉身上珠宝,朝那贪官扑去:“祝儿!” 惊喜,总会在意想不到的时刻发生,轩辕梦拖着自己差点掉下来的下巴,血瞳难道好这一口?对脑满肠肥的女人比较感兴趣?“祝儿!”血瞳伸手朝女人怀里的男宠探去。 轩辕梦揉了揉眼睛,这下眼珠差点从眼眶里弹出来,原来他不是对那女人感兴趣,而是女人怀里的男人感兴趣。 完了,血瞳竟然是断袖。 “祝儿,你怎么会在这里!”血瞳武功虽然不高,但从一个体型肥大的胖女人手中抢人尚算绰绰有余。 那男宠被他抓在手里,拼命挣扎:“你放开我,你这怪物!” 听到怪物俩字,轩辕梦准备好的调侃立马跌回肚子。 女人见有人偷她的钱不说,还抢她男人,不由得大怒,喝道:“来人,把这两个小贼给本……”眼前一花,女人自己,连同她那些饭桶家丁,一起呈石化状,不但口中发不出声音,身体也半点动弹不得。 轩辕梦在看清那个男宠面容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太简单。 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觉,那男宠面貌,与血瞳有几分相似。 被唤为祝儿的男子用力推开血瞳,反手从地上捡了块石头,当血瞳再次靠近他时,狠狠砸在血瞳的脑门上,顿时,光洁的额上鲜血淋漓。 血瞳却不在乎,一把攥住男子手腕:“祝儿,你怎么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给这种贪官当男宠!” 祝儿脸上带着恐惧和蔑视,大声骂道:“滚开,你这个不祥的怪物!这是我的事,你管不着!”又抓了块更大的石头,还想给血瞳再来一下。 手臂刚抬起,就被另一只手攥住了手腕,祝儿回头,当看到轩辕梦时,怔了一下,竟没有挣扎。 血瞳见状,急道:“你别伤害他!” 轩辕梦紧紧地盯着祝儿,淡声问:“他叫什么?” 血瞳刚想回答,祝儿主动开口道:“谢祝,我叫谢祝。” 轩辕梦点点头,却不松手:“谢祝,你姓谢。”她抬眼,看向对面一脸急痛之色的血瞳:“你为什么叫血瞳?为什么不姓谢?”她已经猜到,眼前这位少年,十有八九是血瞳的兄弟。 血瞳眼中闪过一抹狼狈和酸涩:“我……我父母说我是怪物,不承认我是他们的孩子,所以不肯让我跟着母亲姓,我的名字是一个云游到村子的老道姑给起的。” 轩辕梦又点了点头:“好,这样很好。”他的母亲既然不要他,他也无需跟着她姓,“不如你以后姓轩辕。” 血瞳脸一红,姓轩辕?他又不是真的傻,貌似只有嫁给她,才能跟她姓吧。 小鸡一样被轩辕梦拎在手里的少年闻声反驳:“你本来就是怪物,你害死了爹娘,又害得我们兄弟姐妹受人歧视,无法在村子立足,如果不是你,我能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 血瞳手足无措道:“祝儿,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没想过要害你。” “讨厌,你是怪物,我才也不是怪物的弟弟!你离我远一点,你这个瘟神!” “够了!”轩辕梦拿出将木匣中的一叠银票,连带着几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一起塞到谢祝手中:“这些你拿去,几辈子也够花了。” 谢祝接过银票和夜明珠,迟疑了一下,鼓足勇气对轩辕梦道:“这位女侠,你能不能带我一起离开?” 轩辕梦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微笑道:“不好意思,我不喜欢养宠物。” 谢祝脸色一白,下意识看向血瞳,血瞳接收到弟弟的眼神,拽了拽轩辕梦的袖口:“你……能不能带着他?” “你心疼弟弟?那这些银票珠宝都送给你,你带他一起走吧。” “不!”反对之人,不是血瞳,而是谢祝,“我不要跟怪物一起走!女侠,我一个手无寸铁的弱男子,带着这些珠宝,怎么能逃出这个镇子?只怕还没走几步,就被那这贪官给抓回来了!” 血瞳帮腔:“是啊,祝儿不会武功,一定会被抓回来的。” 依轩辕梦的意思,根本就不想管这个谢祝,骂自己的兄长是怪物,那他是什么东西?猪狗不如! 但血瞳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的深切悲哀,和对弟弟的小心爱护,让她实在不忍拒绝,“好,我可以带他走,等到达一个安全的城镇后,他就必须,马上,立刻离开。” 血瞳咧嘴一笑,不用她吩咐,自发自动地去捡掉地的银票和珠宝。 轩辕梦瞥了眼身旁时不时偷看自己的谢祝,鼻中冷冷哼出一声。 小子,别高兴的太早,后面有你哭的。 第155章 抱一抱 真是的,她怎么就带了两个拖油瓶呢? 若是以往,别说谢祝那个六亲不认的小子,就是血瞳,她也不会带在身边,可现在是怎么了?心软也该有个限度吧,竟然一看血瞳那可怜祈求的眼神,她就违背了自己的初衷。 站在客栈门前,她长吐了一口气,努力克制内心当中因谢祝而滋生的烦躁情绪:“今晚就住这了。” 谢祝惊慌而讨好地拽住她的袖口:“女侠,你可不能小看那个贪官,他今晚受辱,必然会加倍地讨回来,我们留在这个镇上,迟早会被他发现。” 轩辕梦面无表情,眼光冷冷扫过自己被谢祝攥住的衣袖:“害怕的话,就立刻给我滚。” 谢祝脸色一白,还指望这英姿绝世的女子能怜香惜玉,可哪里想到,自己竟频频在她身上吃瘪。 血瞳爱护弟弟,立刻插言解释道:“放心吧,那个贪官不会找到我们的,至少三天内,他记不起我们的长相。” 谢祝不屑地瞥他一眼,脚步往一旁挪了挪,刻意与他拉开距离:“恶心的妖术。” 轩辕梦脸色越发的冷,目光如冰刺般掠过谢祝的脸:“妖术?” 谢祝无端感到浑身一冷,猛地松手,连头也不敢抬。 轩辕梦懒得多说,如果不是血瞳,谢祝别说是跟着自己了,只怕连这条小命也保不住,她平生最恨的,就是这种六亲不认的混账! 冷哼一声,率先朝客栈大门走去。谢祝虽害怕她,却还是紧随其后。 “三间上房。” “砰!”一大锭银子被掷在昏昏欲睡的客栈掌柜面前。 掌柜吓得浑身一抖,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正要破口大骂,看到眼前分量十足的银锭后,立马转怒为笑:“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最近镇上的外来人特别多,客房都被占满了,现在只有两间上房,客官您看……”掌柜一边说,一边伸手把银子拨到自己面前。 轩辕梦略一沉吟,道:“两间就两间吧。” “好嘞!”掌柜眉开眼笑,招来伙计,“快给三位客官带路。” “三位客官,这边请。”伙计指着楼阶的方向,笑呵呵道。 走到二楼长廊的交叉口时,伙计突然停下:“三位客官,你们打算怎么分配房间?” 那还用想?轩辕梦直接道:“他们两个一间……” “不可以。”谢祝出声反对,“我……我不要跟他一间。” 轩辕梦头疼,宠物都比谢祝听话,更何况,他连宠物都不如。 血瞳也为难了,亲弟弟厌恶自己,肯定不愿与他住一个房间,但总不能让他跟轩辕梦住一间房吧,实在有损名誉。 轩辕梦一看血瞳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有损谢祝的名誉?得了吧,她宁肯损一头公猪的名誉,也不想损谢祝的名誉,他不嫌丢人,她还嫌寒碜呢。 “你,跟我一间。”手一伸,拎住血瞳的后领,扯到自己身边。 谢祝不乐意了:“他怎么能跟你一间?男女授受不亲。” 呵,他也知道男女授不亲,轩辕梦嘴角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我跟你一间?” 谢祝眼神一亮:“我……我不介意的。” “可我介意。”简单明了的四个字,成功让谢祝再次白了脸,轩辕梦不再理他,管他红脸白脸,这种男人,看一眼都嫌恶心,血瞳跟他怎么会是兄弟?老天一定是在打瞌睡的时候,不小心让血瞳投错了胎。 “你能不能对祝儿好一点?”客房内,血瞳望着正弯身点灯的轩辕梦,略带局促地问道。 “我为什么要对他好?”将点燃的烛台,放在房间正中的桌面上,轩辕梦冷冷反问。 血瞳想了想,“他很依赖你。” 轩辕梦却笑了:“依赖我?难道因为他依赖我,我就理所应当该对他好?”她陡然敛了笑,目光隔着烛火,看向难得展露落寞的血瞳:“他最该依赖的不是你吗?” “我?”血瞳憨憨一笑:“他害怕我。” “你是他的兄长。” “可……我是个怪物。” “怪物怪物!”轩辕梦怒了,这家伙怎么就这么冥顽不灵,“连你自己都把自己当怪物,又凭什么希望别人来尊重你?” “可我……”血瞳眼神黯然,他找不出一个不把自己当怪物的理由,从小到大,他就是亲人眼中的另类,“我确实和一般人不一样。” 轩辕梦在桌边坐下,为自己斟了杯茶:“和普通人不一样就是怪物吗?那南宫有预知未来的能力,赝月有操控火的力量,他们也是怪物了?” 血瞳下意识反对:“他们跟我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他们……”血瞳突然语塞,脑袋里明白,南宫灵沛和赝月与自己确实不同,可哪里不同,嘴巴却说不出来。 放下茶杯,轩辕梦走到窗边:“说不出来,对吗?血瞳,我以为那珠这个前车之鉴,已经足以让你看清很多事情,没想到你还是这么笨。.tw[]” “我……我才不笨呢。”她老是说他笨,为什么就不能夸奖他一次? “想让我夸奖你?”轩辕梦转过身,扬起眉:“那就做一次能让我夸奖的聪明事。” 血瞳眨眼:“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轩辕梦指指自己的脸:“因为你的心事,全部都写在脸上了。” 血瞳连忙垂头,将面容隐在烛光照射不到的阴影中:“祝儿是家中最小的弟弟,他小的时候,不但不怕我,而且特别依赖我,总是跟在我身后,脆生生地喊我哥哥。” “可他现在却讨厌你,甚至憎恶你。”轩辕梦将残忍的事实道出。 血瞳身子一颤,别过脸去,“我不是个称职的兄长,那时候爹娘将我丢掉,我就不该再回去。” “血瞳,对与你的过去,我没有亲身经历,也没有资格评判什么,但既然事已至此,你要想的,是如何让自己过得更好,你父母给了你生命,不是让你用来糟践的。” 血瞳不语,只垂着脑袋,像个做错事被罚站的孩子。 “好了,赶紧洗洗睡吧。”推了他一把,看着血瞳现在这个样子,她还真是不适应呢。 血瞳“哦”了一声,很听话地照着她的吩咐,洗洗睡了。 轩辕梦静立在窗前,手指屈起,置于唇畔,清亮的口哨声后,一只白鸽扑棱棱飞进了窗户,停留在她手臂上。 血瞳倚在床头,正准备睡下,看到她手臂上的鸽子后,惊讶道:“你饿了吗?” 轩辕梦转头,隔空给了血瞳狠狠一个爆栗:“这是信鸽!你个只知吃喝的蠢猪!” 又骂他是蠢猪,他哪里蠢了?要不是她上次给自己吃乌鸦肉,他能对带羽毛的动物这么敏感嘛。血瞳捂着脑袋,憋屈地睡下了。 轩辕梦走到书桌边,扯下半张雪白的宣纸,随手写了几个字,用小竹筒装起,绑在信鸽的腿上,扬手放飞。 血瞳根本没有睡着,看到她在放信鸽,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你在做什么?” 轩辕梦知道他没睡着,故而听到他的询问,并不吃惊:“报个平安而已。” “报平安?” “我这么久没回军寨,他们一定很担心,不管身在何处,总得让他们知道我是平安的,这样他们放心,我也放心。” 血瞳点了点头,她说的没错,虽然只是一封简单的信,但对于关心自己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份难以言喻的喜悦与感动。 轩辕梦走到烛台旁,吹熄了蜡烛,房间顿时一片漆黑,只有微弱的月光透过窗棂,投射在素色的床帏上。 他有些迷迷糊糊,将睡将醒,眼皮刚阖上,身上的锦被突然被掀开,随后,感觉有人钻进了被窝,冰凉的脚还碰到了他的小腿,他猛地睁开眼,看见轩辕梦毫不客气地上了床,和他盖着同一床被子。 瞌睡一下子惊跑,他倏地坐起身,抓紧身上的被子:“你怎么上床了?” “我不上床,我上哪?”轩辕梦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血瞳四处看看:“你……可以睡那里。” 轩辕梦睡着他所指看去,是一张宽阔的老爷椅,“不去,要去你去。” “为什么要我去?”血瞳反驳。 “本来是我一个人一间房,是你非要带着你那个讨厌的弟弟,错在你身上,难道还要我这个受害人去睡冷板凳吗?”轩辕梦理直气壮。 血瞳顿觉理亏:“好吧,算是我惹得麻烦,但你也不能跟我睡一张床。” “这有什么关系。”轩辕梦打了个哈欠,拉紧被子,心满意足地躺下:“床够宽,咱俩也不胖,睡两个人绰绰有余。” “那也……” “你睡头,我睡脚,我已经很吃亏了,你再乱叫,我就把你丢出房间。” 血瞳不敢乱叫了,只好躺下,可床虽然大,被子却不够宽,身子稍微一动,就能碰到她的身体。炎炎夏季,她的身子竟冷得像冰,他不由得纳闷,翻过身,手在被子下摸索,抓住她的脚踝。 “血瞳,你是不是欠揍?”轩辕梦声音清亮,压根没有半点困意。 血瞳讶然,好冷,他感觉自己握住的,根本就不是人的肢体,而是一块万载寒冰:“你身上怎么这么冷?” 轩辕梦抽回自己的脚,她原本也不想与血瞳挤一张床,可她太冷了,冷得实在受不了。血瞳和一般男子不一样,他体质偏阳,无论什么时候,身子都跟个火球似的,滚烫滚烫,她太贪恋他身上的温度,或许与他同榻而眠,可以勉强支撑着度过一个晚上。 “血瞳。”她往他身边凑了凑:“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血瞳惊得差点从床上滚下去:“抱抱抱、抱着你?” 她也觉得这个要求有点过分,再怎么说,血瞳也是个家世清白的好男儿,身子也干干净净,让他抱自己,实在有他伤的名誉。.tw[] “不愿意?那算了。”应该能忍过去的,云锦一个人忍了两年,自己凭什么要寻求他人的帮助。 可一个火热的身体,却悉悉索索蹭了过来,她本想说不必勉强,可当身体贴上那火热的源头时,她便舒服得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抱紧点。”得到越多,就越不满意,她紧紧攥着血瞳的领口,努力将身体紧贴他的胸膛。 血瞳身子一僵,极度的寒冷,自胸膛传遍全身,但同时,滚烫的热度,又从心口处喷薄而出,两股不同的温度结合,仿佛一半身处寒冷的极地,一半身处火热的炎洞。 可这种感觉就像是磁石,吸引着他,让人留恋不已。 轩辕梦越发缠紧他,体内的寒冷,一寸寸凌迟着她的意志,什么男女大防,在寒意的侵蚀下,全变成了狗屁。 “再抱紧一点。”不够不够,隔着衣服怎么能温暖她快被冻僵的身子,她颤抖着手,疯狂地撕扯血瞳的衣服。血瞳吓了一跳,本想推开她,但低头的刹那,看到她被月光晕染得越发惨白的面容时,往外推去的力道,不由得变为了向内拥揽。 碍事的衣物终于被除去,她抱紧他赤裸的身子,将自己整个贴上去:“好温暖,好舒服……” 血瞳用堆在两人身边的锦被,将她的身子严密裹紧,可这显然效果不大,她惨白的面容,因为寒气的侵蚀,而渐渐染上透明的淡蓝,似蒙上了一层薄冰,连呼出的气,都带着严冬的寒气。 她仰首,痛苦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软弱的求助。 血瞳知道她很痛苦,但他伸出去的手,始终不敢去解她的衣襟。 “快,快……”她颤抖着手,环紧他赤裸滚烫的身躯,同时催促:“快脱下我的衣服,快点!” 真是不可爱的女人啊,明明是在求他,听起来却仍旧像是命令。 算了,看在她这么痛苦的份上,他就做回好人吧。 闭上眼,一点点抽去她的腰带,解开她的衣襟,他的速度太慢,轩辕梦索性一把扯掉,丢下床榻。 终于,两人都是赤条条的了,没有衣料的阻隔,身体直接相贴,身上的寒意终于得到缓解,虽然依旧刺骨的冷,好在可以忍受。 理智终于恢复一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做的,是为世人所不容之事,但她没办法,一旦离开血瞳的身体,寒意就会将她整个吞没。不知是不是自己修习的武功,与这股寒气所相冲,原本该被她化去的寒意,日复一日地变强,之前尚可忍受,现在却到了连忍都忍不住的境地。 她不得不开始担忧,万一这股寒气压制不住,她是干等着自己走火入魔,还是被这股寒气冻死。 唉,还是先顾眼前吧,这一路上,她难道要一直抱着血瞳压制寒气吗? 必须尽快找到问题症结所在,一个月后,就是武林大会的举办之期,她必须在武林大会开始前,将这股寒气化掉,否则,她也别去参加什么武林大会,直接回家种红薯好了。 “血瞳,你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思绪回转,她才发现脸颊所贴的胸膛下,心跳声咚咚如雷。 血瞳结巴道:“我……我心跳快、快吗?” 她点点头:“很快。” “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 腾出一只手,轩辕梦将手掌按在他心口处:“血瞳,我把你的清誉全毁了,你后悔吗?” 清誉?血瞳对清誉这玩意,还真是不怎么有概念,就知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还是从别人嘴里听来的,“你毁吧,我不在乎的。” 差点一口血喷出,原以为他会说句“你看了我的身子就要对我负责”的话来,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缺心眼的的一句。“如果别的女人也需要你这样的帮助,你会帮吗?” “我又不认识别的女人。” 轩辕梦忍不住又想骂蠢蛋,想了想,硬生生憋了回去,“如果有人需要呢?别管认不认识,我就问你,你会不会帮?” 血瞳立刻回道:“既然不认识,又怎么会有这个心情去帮一个陌生人?” 她觉得,自己好像在鸡同鸭讲。 “那如果认识呢?” “不会有如果。” “我说如果!”tnn的,这家伙是故意跟她作对吧。 见她生气,血瞳终于肯认真地思考她提出的问题,“你总是说如果,可并不是每件事都有如果,这世上,只有你不把我当怪物,我也想过,或许在其他地方,也有和你一样不当我是怪物的人,但我没有遇到,没有遇到,那就是不存在,你是对我好的人,虽然老是骂我,但你对我好,同情我的遭遇,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你问我会不会帮别的女人,我想,假如她对我和你一样好,我肯定会帮,但事实上,根本没有假如,除了你以外,也没有人和你一样对我这么好。” 血瞳什么时候变成哲学家了?瞧着这番话说得,她都被打动了。 果然,最近心软了许多,这不是个好现象。 “我已经不是很冷了,你可以放开我了。”原本是她抱着他,现在成了他抱着她,抱得还挺紧。 血瞳像被电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红着脸后退,却因为太紧张的缘故,脑袋不小心撞到了床架,顿时羞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轩辕梦从容淡定地下床,捡起自己的衣物,一件件套上,然后又捡起血瞳的衣物,丢给他,“穿上吧。” 血瞳一动不动,似乎在走神,根本没听到她在说什么。 算了,估计他这会儿也热得够呛,穿不穿也无所谓。 好累,经过刚才那么一折腾,整个人就像脱力了一样。 刚掀开被子爬上床,无意朝血瞳那里瞥了眼,又翻身下榻,拿起血瞳的衣物,帮他穿上。 刚经历了一番寒彻骨,她可不想再经历欲火焚。 “睡觉睡觉。”一切的平静淡定都是她努力装出来的,其实心里也很闹腾。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但睡一张床,还都脱得光溜溜抱在一起,除了最后的防线没有突破以外,她也算是把血瞳给糟蹋彻底了吧。 那么,她到底是负责呢,还是不负责呢? 负责该怎么负责,不负责又该怎么不负责? 唉,怎一个乱字了得啊。 迷迷糊糊睡到早晨,发现身边空空,一转眼,发现血瞳已经穿戴整齐地坐在窗户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 不睡懒觉的都是好孩子,血瞳不但是好孩子,也是傻孩子,这天才刚蒙蒙亮,他起那么早做什么?轩辕梦慢吞吞从床上爬起,伸了个懒腰:“血瞳,早。” 某人显然还处于神游状态,连眼珠子都不带转的。 轩辕梦叹一声,孩子果然大了,都有心事了。 穿戴整齐后,她走到桌边,拎起茶壶,却发现壶中空空,一滴水都没有:“血瞳,帮我去拎壶水。”将茶壶递到他面前。 反应慢半拍的血瞳仰起脸,呆呆看着她:“什么?” “你是不是中邪了?”没好气地将茶壶往桌子上一丢,她不喜欢现在这个样子的血瞳,以前虽然傻点,但至少,他是开心的。 “在为昨天的事情烦恼吗?”眼角余光扫向他:“如果你很在意,我可以……” “等到了下一个城镇,就让祝儿走吧。”他忽地出声,语调与眼神无不落寞寂寥。 轩辕梦愣了一下,立刻便猜到发生了什么,眉心一蹙,正欲开口,门扉忽然被叩响。门外,谢祝端着一壶热茶,殷切地看着她:“女侠,这壶热茶是刚泡的,我专门问伙计要的新茶。” 回头,看向在谢祝出现时,便将自己藏在床柱后的血瞳,轩辕梦心里的怒火呼呼直往上冒。血瞳站在床柱后,以眼神祈求,让她不要再像昨日那般冷言冷语对待谢祝。握了握拳,她深吸口气,再次看向谢祝,换上一脸温和:“多谢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说着,接过他手里的热茶。 谢祝点点头,雀跃着离开了。 “砰”的一声,轩辕梦用脚踢上门扉:“没出息,被自己弟弟骂两句,就这么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你有点骨气好不好!”真想把这一壶热茶全浇他脑袋上,让他好好清醒一下。 血瞳闷闷道:“他是我的弟弟,又不是外人。” “我问你,你是在为自己活,还是在为你弟弟活?” 血瞳认为她问的根本就是废话:“当然是为自己活。” “既然是为自己活,你管他怎么看你,走自己的路,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 “可他是我弟弟,不一样的。” “你自己都说了,又不是为他而活。” “我知道,但他是我的亲人,亲人说的话,我能不在乎吗?” “你……” 轩辕梦忍无可忍,最终,那壶热茶,还是被她泼在了血瞳的脑袋上。 朽木不可雕也,气死她了! 还好是夏天,血瞳被茶水泼湿的衣裳很快就干了。 离开小镇前,血瞳特意把昨天吃霸王餐欠酒楼老板的钱还给她,那女人惊讶地看着他,一个劲的说谢谢,等他走远,银子一揣,指着他骂道:“瞧这傻货!” 确实傻,傻到家了。 轩辕梦真怕他会跑回去跟昨夜被两人打劫的贪官说:“不好意思,先借你的银子用用,过段时间再还给你。” 不过还好,他再傻也不会傻到这个份上,顶多是正直过头。 出了镇子,一路都是陡峭的山道,轩辕梦为了不牵连无辜,所以走得都是相对偏远的小路,这样就算杀手找来,也不会有人遭受鱼池之殃。 可谢祝做大官的男宠做惯了,从朴实的山村少年变成了娇贵的富家子,没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 轩辕梦只当看不见,该怎么走还怎么走,让她去迁就他?做梦。 血瞳心疼不已,看着弟弟一步一喘,脸上全是汗水,于是提议道:“祝儿,我背你吧。” 谢祝立刻大叫起来,从地上捡石子丢他:“滚开!我才不要你这个怪物背!指不定我就莫名其妙掉下山摔死,你还是远点吧,害人精!” 轩辕梦觉得自己的肺都快炸了,这个谢祝真有气人的本事,她多年来锻炼出的冷静从容,在这厮面前,竟毫无作用,她现在满心都是想立刻掐死他的冲动。 “祝儿,我不会害你的,你要相信我。”血瞳企图给谢祝讲道理。 但谢祝压根不吃这套:“滚,你这怪物,给我滚远点!别叫我祝儿,你不配!” “祝儿……” “你还不赶紧滚,讨厌的怪……呃……”谢祝正骂得欢,脖颈突然一紧,胸腔中的空气被硬生生挤出。 轩辕梦冷冷掐着他的脖子,目中一片寒光:“再骂一句,我就把你从这里扔下去。” 谢祝吓得浑身发软,这下面可是万丈悬崖,掉下去肯定得摔个粉身碎骨。 生命受到威胁的可怜少年,将求救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兄长。 血瞳大惊失色,轩辕梦虽然为人冷酷,却从来不杀无辜之人,他万万没想到,她竟会对谢祝出手! “轩辕,不要杀他,求你!”一向硬气的血瞳,此刻求起她来,倒是毫不含糊。 “我不喜欢他,恨不得立刻扭断他的脖子。”轩辕梦语调冰冷,携着酷戾渗人的杀意。 谢祝吓得浑身发抖,如一片在秋风中簌簌摇曳的枯叶,血瞳大急,他知道轩辕梦的为人,她想杀人,一定不会手软:“轩辕,求你了,不要杀我弟弟!” 弟弟?这两个字叫的可真是撕心裂肺,情深义重,可谢祝呢?他怎么想?濒临死亡的时候,才想起向自己的兄长求助,一旦脱离危险,就毫不愧疚的一遍遍伤害他,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丑陋的人! 手劲陡然一松,谢祝颓然倒地,血瞳想来扶,却又讪讪缩回了手,只站在离他三步之遥处,紧张地问,“祝儿,你没事吧?” 谢祝大喘了几口气,抬起头,瞪了他一眼:“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孟女侠面前说了我多少坏话,你就想让我死!” 听到这样的话,轩辕梦反而不气了,谢祝这样的人,迟早会为自己的任性与自私付出代价。 “血瞳,走吧,你放心,我不会杀他的,不管怎么说,他是你弟弟。”要杀,也是别人来动手,自己何必蹚这个浑水。 得到她的保证,血瞳这才放心,“祝儿,你暂且忍忍,等翻过这座山,我给你买匹马。” “哼,不用你来装好人!”谢祝拍拍身上的尘土,口气依然不善。 血瞳也不在意,抓了抓头发,对轩辕梦道:“我们走慢点,可以吗?” 她如果说不,血瞳会不会立刻给她跪下?忍了半天,才勉强压下了想给他一巴掌的欲望:“行,走慢点,天黑前到达不了下个镇子,咱们就以天为被地为席,露宿荒野好了。” “不用麻烦,我可以的!”谢祝胆子倒大,轩辕梦刚才差点杀了他,他竟然还敢接近她,真是贱骨头。 轩辕梦冷笑:“这可是你说的,半路上若敢喊一句累,我就把你丢下山去。” 谢祝不以为意,她肯定不会杀自己,只是说说而已:“我很坚强的,女侠千万不要把我当成那种娇贵胆小的弱男子。” 轩辕梦连冷笑都懒得给,扫了眼一旁的血瞳,愠怒已然消失,只剩一片淡然,“下个镇子,你就与他分道扬镳,如果不想他死的话,最好不要心软。” 血瞳一时没理解她的意思,跟着她急追了两步后,才恍然明白。 是杀手,追杀她的杀手! 轩辕梦目光沉凝,连血瞳都可以感觉到这股杀意,这次来的杀手,定然不简单。 经过一天的赶路,三人终于在天黑前,到达了下个城镇。 比起之前的小镇子,这座城市要热闹繁华许多,与京都不相上下,轩辕梦觉得周围场景好像有些熟悉,仔细一看城门,才发现竟然到了五菱郡。 旧地重游,感觉自然不同,若是没有身后那个讨厌的拖油瓶,一切就完美了。 看看天色,已经不早,她决定先找客栈住下,然后去明月坊拜访一下老朋友胭脂。 一切计划的很好,可当她朝前方一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客栈迈出第一步时,脊背蓦地窜上一股寒意,好强烈的杀气! 不好! “血瞳,快带谢祝一起离开!” 第156章 不想和你分开 强烈的杀意,在瞬间逼近。 轩辕梦猛地向后撤去,一道影子如同坠地的陨石,轰隆一声,砸在青石板的路面上,尘土飞扬,碎石乱溅,平整的地面竟生生多出了一道深约半丈的大坑。 这惊人力量,连轩辕梦也被当场震呆。 谢祝发出一声惊悚的惨叫,拔腿朝她跑来,一头撞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的手臂,哭喊着:“好可怕,好可怕!女侠,你不要丢下我不管!” 该死的,不是让他跟血瞳一起离开吗? “滚开!”这家伙简直就来找死的! 血瞳见状,急忙对谢祝道:“祝儿,危险,你快跟我走!” 谢祝却不听,反而越发抱紧轩辕梦的手臂:“不,我才不要跟你走,我要跟孟女侠在一起!” 蠢货!通通都是蠢货! 轩辕梦咬牙切齿,早知道就该一把掐死他,也免得这会儿给她添麻烦。 “再说一遍,滚!” 谢祝却还是不肯松手,一脸热切地望着她:“我跟女侠在一起,就算危险我也不怕!” 轩辕梦双目猛地眯起,眼中划过一丝凛冽的光泽,谢祝以为她被自己的勇敢所打动,正要说什么,却见她猛地抬手,然后身体一轻,他根本没有察觉到发生了何事,整个人就飞跌出去,狠狠落在坚硬的路面上。 好疼啊!胳膊擦着粗粝的路面,划出一道深深血痕。 望着自己手臂伤的伤,谢祝脸一皱,疼的直打颤,眼中更有泪水掉落:“流……流血了,好疼!” 之前那道砸在地上的黑影,这时也从坑中站起了身,足足两米四五的身形,如同一堵巨大的墙面,将身后的落日余晖遮挡得严严实实。 周围到处都是恐惧的惊叫声,和人们四处奔逃的身影,原本热闹的街道,不消片刻就变得空空荡荡,连街旁的饭庄店铺也紧跟着关门大吉。 此刻,轩辕梦所能感觉到的,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望着面前高大的巨人,快速在心里盘算,如果只有他一个人,或许,她还能凭借轻盈的身姿和快速的身法将他解决,但如果…… 刷―― 很轻的声音,另一道影子,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后,若不是听到血瞳暗暗吸气的声音,她根本不会察觉身后多出了一个人。 好厉害的轻功! 看来,这次被派出狙杀她的,并非只有对面的巨人。 既然这个轻功卓绝的家伙也来了,那么另一个…… 对面的巨人突然朝一旁跃去,似乎在给什么人让道。 果然,一抹纤细的影子,踏着夜晚第一道月辉,从远处缓步而来,影子的后腰处,插着两把细长的弯刀,迎着月辉,弯刀的刀尖泛出寒意涔涔的白色烁光。 三个人都到齐了,看来想打赢这一仗,怕是不容易。 血瞳也是习武之人,自然能感觉到这三人释放出的杀气有多么强大,强大到一向粗线条的他,都开始发自内心的紧张。 细长的影子,终于在离轩辕梦三丈远的距离停下,见她探手握上身后的弯刀,轩辕梦也急忙伸手握住怀中的匕首。 但,对方却没有拔刀。 “我是狱鹰。”轻盈的声音,严肃地报着自己的名号,这样郑重,无疑代表了对方必杀的决心,轩辕梦捏着匕首的掌心,不由得冷汗淋淋。 狱鹰抬手,指了指自己身边的巨人:“他是骨锯。” 骨锯?不由得看向巨人手里那如同锯子一般的狼牙棒,眼皮重重跳了两下。上回留在手臂上的可怕的伤势,她至今记忆犹新,那一次的较量,若是她慢上半分,只怕就不是血肉模糊,而是筋断骨碎了。 “在你身后的,是飞猫。” 她不敢回头,前后都是劲敌,她只能选择一个相对安全的方式,与三人对峙。 就在这时,手臂被擦破的谢祝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眼三人,不自量力地大声喊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在这里大呼小叫,难道不知道,就你们的本事,还不够给孟女侠……”提鞋二字还未出口,就见一条长蛇似的锁链飞快朝谢祝而去,目标对准他的脑袋。 这一下要是打中,立马脑壳碎裂,脑浆迸溅! 轩辕梦来不及多想,立刻抢身而去,可飞锁的速度太快,又是在她猝不及防地情况下射出,要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带走谢祝,是根本不可能的事,眼看飞锁就要击中谢祝的脑袋,她只好侧身做盾,以肩膀迎向飞锁。 在飞锁穿透肩膀的刹那,她单手挟住谢祝,朝后疾掠,那飞锁却如影随影,始终保持着刺穿她肩部的状态,不论她如何闪避,都摆脱不了飞锁的攻击。 飞锁很细,只有半个小指那么粗,穿透肩部时,却疼的钻心。 没有办法,只好伸手握住锁链,用力将飞锁从肩部拔出,滑溜如蛇的飞锁,在她手掌触到链身的刹那,便收了回去,要不是肩部的伤口,只怕会错认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tw好看的小说) 谢祝已经完全被吓傻了,那锁链是如何飞来的,他压根没有看到,就像是突然出现在面前一样,眼看飞锁尖利的锁头即将穿透自己的脑袋,极度的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齐齐从心底涌出,那一刹那,他下意识想要向自己的兄长求助,可一切发生的太快,还没等他发出声音,就见自己被轩辕梦挟在腋下,而滚烫的鲜血,正一滴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上。 “血血……血……”他惊恐地睁大眼,不住地喘息着,突地,眼白一翻,整个人软到了下去。 血瞳大骇:“祝儿,祝儿你怎么了?” 轩辕梦起身,将谢祝丢给他,捂着自己肩部的伤口,眼底的怒意一闪而逝:“自以为是的混蛋!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才懒得救他。立刻带他走,再敢妨碍我,我直接杀了他!” 血瞳担忧地看了眼她肩上的伤,歉疚道:“对不起,祝儿他太鲁莽了。” “还不快走!磨磨唧唧是想找死吗?”面前这三人实在太过强大,她必须立刻遣走血瞳,否则不但他得死,自己心有挂碍,一旦分心,只怕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血瞳本不想走,却在看到怀中昏迷的弟弟后,眼中现出挣扎。 “放心,他只是晕血而已,你赶紧走,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为难你。” 血瞳咬咬牙,决定照她所说,带走谢祝:“你等我。”说罢,转身飞奔而去。 三人果然无一人去追,他们的目标是轩辕梦,血瞳的死活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所以无需分散一人去对付他,他们要的是百分百必胜,缺一个人,实力都会大大下降。 因体质特殊的缘故,轩辕梦肩部伤口很快凝结,虽然还是很疼,但好在不会因伤口无法凝结失血而死。 “你就打算用那个来对付我们三人?”狱鹰指指她手里的匕首。 “你管我用什么对付你们,只要是能杀人的武器就行。”用匕首来对付三人,确实胜算不大,但还没开打,难道就要认输吗?她可不想死,也不能死。 狱鹰静静站了一阵,不再多说,直接拔出身后的弯刀,以迅疾如电的速度朝她攻来。 既是生死对决,说再多,都是废话,倒不如直接兵戎相见。 轩辕梦很喜欢狱鹰的处事方式,但毕竟她是自己的敌人,是要她项上人头的敌人。 匕首的刀刃与弯刀相碰撞,发出一溜刺眼的火星,狱鹰身为刺客,胜在下手的准确和干脆,轩辕梦虽然挡住了她的第一击,却也不轻松,不知第二击,还能否接住。 反手撤出左手弯刀,狱鹰以斜向下的方式朝她双腿划去,一上一下,将她的退路封的死死的。 果然,不能小瞧黑甲兵中最强大的一支杀戮队伍。 现在,轩辕梦只有两种选择,一个是向上躲避,一个是向下闪避,如果向上――狱鹰的右手刀尖是朝上的,只要她腾空跃起,那把刀便会立刻乘胜追击,在半空中不如在地上行动自如,到时候,她就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利刃透体了。 看来,只能选择第二种方式,朝下闪避。 猛地松手,同时身体朝下倒去,雪亮的刀刃贴着面庞凌厉划过,几根发丝被风扬起,在锋利的刀刃下,被一斩为二,随着夜风悠然远去。 躲过了狱鹰的第二击,轩辕梦决定立刻反击。 身子刚从地上弹起,手腕便一转,朝着身后狱鹰的脊柱刺去。 只要击中,狱鹰便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可让她抓狂的是,匕首的刀刃长度太短,除非她再往后挪上两寸,生死相搏的时候,谁能给她这个时间,该死!她又一次大意了,错估了距离,以为只要能杀人的,都可以算是趁手兵器。 这怎么能一样呢?如果她现在手里拿的是一把长刀,这会儿早把狱鹰放倒在地了,可惜,这短小的匕首!果然,不论干什么,凶器都是越长越好,越长越爽! 就在这错估距离的刹那,另一股杀气,无声无息地朝她靠近,她几乎分辨不出对手攻击的方向。 “噗”的一声,眼前寒光一闪,右边完好的肩膀,也被飞锁穿透!幸好她反应还算快,在寒光闪过的片刻,向左侧移了一小步,否则,这会儿被击穿就不是肩膀,而是自己的脑袋了。 不能恋战,这两人配合起来,她根本不是对手。 撤离包围圈的时候,又一股杀气逼来,比之前的还要强大数倍,仿佛一柄重重砸下的槌子,震得心神都跟着剧烈颠簸。 不好!是骨锯! 真不知这么大的身体,他是怎么运用自如的,战斗时,竟一点拖泥带水的感觉都没有。(..tw无弹窗广告) 疼!难以言喻的疼!在对方巨大的狼牙棒挥来时,她运起全部的力量闪躲,可明明躲过去了,背部却还是被击中,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脊背窜上,不用看,绝对是血淋淋一片。 该死的,这三个人的武功并非有多高,只是三人配合的太天衣无缝,就像那珠制造的那个幻觉溶洞一般,找不出半点裂痕,混沌一体,毫无破绽。 自己已经负伤严重,三人却依旧精神奕奕,别说是重伤了,连小伤都没有,这样下去,自己必败无疑。 逃?能逃到哪里去。飞猫的轻功不比自己差,就算逃,以她现在的情况也逃不了多远,再说,以狱鹰的敏锐直觉,只要自己表现出逃跑的意图,她肯定会立刻出手狙杀,加上骨锯,她逃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赌一把?开什么玩笑,这一局根本不用赌,只要她逃,这场生死较量,她便输定了。 狱鹰是名非常的优秀的刺客,在她的意识中,只有杀死目标这一种信念,所以,她才不管轩辕梦是不是已经负伤,三人一起上,越保险越好。 三人一起啊……轩辕梦望着朝自己而来的杀手,别说是狱鹰和骨锯了,就是飞猫,也能将自己一击毙命。 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不!不能死,她有必须活着的理由,那些许过却未实现的诺言,还等着她去实现,怎么可以,死在这个地方! 强撑着身体的疼痛,她要在飞猫接近自己前,将其斩杀,只要能杀死一个,另两个就不难对付。 只是这种做法,未免太过冒险,一旦失败……她几乎可以想象到自己被狼牙棒砸成肉泥的场景,但不冒险一搏,又怎能得到生的希望? 就是现在――上吧! 在急速冲出时,身体却被另一股力量冲撞着偏离预期轨道,“咚”的一声,狼牙棒在自己身边落下,地上再次出现一个巨大的深坑。 不管这场战斗谁胜谁败,最终受苦的,还是那些负责修建街道的工匠。 “你没事吧?” 轩辕梦以为自己眼花,可站在自己面前,手里握着两把大刀的,的确是血瞳。 “你怎么回来了!”这家伙,难道非要把她气死才甘心吗? 血瞳将左手的长刀扔给她:“我不能丢下你一个人!” 接住他扔来的刀,她哭笑不得,“你回来能做什么?无非是多一个人送死而已。”血瞳怕是根本不知眼前这三人的战斗力有多恐怖,要是知道了,就不会回来的。 血瞳握紧手里的刀,义无反顾道:“就算是死,我也要陪着你一起死!为了自己活命,明知危险还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这种事情,我办不到!” “血瞳……”这家伙,果然傻,真的傻,傻透顶了。 “别废话了,我们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也不是没有胜利的希望!是你告诉我,选择不同,命运就会不同,你难道要选择妥协吗?” 轩辕梦有种置身于梦幻的感觉,那个总被自己骂做蠢货的男子,此刻却以一种坚不可摧的姿态站在她面前,从她的角度仰望,仿佛他才是那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整片辽阔的天空,都被他扛在肩上。 提着刀站起身,她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轻轻笑出声:“原来蠢也有蠢的好处,不过,我现在决定不骂你,反而要赞扬你,赞扬你的坚韧不屈,赞扬你的义薄云天。” 换了其他人,不知会不会也像他一样,傻傻地舍命陪君子,但他既然这样做了,不计后果地回来帮她,哪怕知道会丧命,也毫不犹豫,她就该赞赏,不但赞赏,还会牢记在心,感激一辈子! 血瞳皱了皱眉,如果没有那前半句,他一定会更开心,“我才不蠢,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死,不想和你分开而已!” 心脏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又暖暖地吹了口气,震动的同时,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意。 不想分开?仅仅是不想分开!霎时,眼前闪过一张张或温柔,或镌狂,或秀丽的脸庞……不想分开,她也不想与他们分开!倘若自己今日死在这里,那些欢乐的脸庞,又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她难道要再让他们经历一次绝望的痛苦吗?她要信守对他们的承诺,绝不可再让他们为自己伤心流泪! “我怎么能死,不能,我决不能死。”背部一阵撕裂的疼,但她却一点点站直身子,舒展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老娘还要回去娶美夫,拜天地,行洞房花烛,这么多的好事还没做,你们三个就想杀我,没门!” 看准中间的狱鹰,轩辕梦对血瞳大声命令道:“血瞳,听我指挥,用你的摄魂术,缠住骨锯!” 以血瞳的武功,根本无法对付另外两人,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骨锯行动最慢,最好控制。 血瞳以为她会让自己跟她并肩作战,没想到竟让他用摄魂术来作弊,不过那个什么骨锯,看起来真是挺可怕的,摄魂术真的管用吗? 狱鹰似乎没想到她受了那么重的伤竟然还能爬起来,一时间反应不及,被她伤了左臂,弯刀落地。飞猫射出手中飞锁,限制了她的攻击,为狱鹰争取了疗伤的时间。可轩辕梦这一击,用了自己全部力量,找准她的弱点,一招就挑断了她手上的经脉,使她无法再使用左手。 “你竟然毁了我的左手!”狱鹰望着自己疲软的左臂,眸中射出凌厉的愤恨。 对于一个刺客来说,握兵器的手,甚至比生命还要重要,她使得的是双手刀,废了一只手,就等于废了一半的武功,这于她来说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另一边,不知是不是骨锯体型过于庞大,血瞳的摄魂术对他来说竟然没有作用。 血瞳来回躲避着他的攻击,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不行啊,我的摄魂术对他根本没用!” “不可能没用!全神贯注,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摄魂上!”轩辕梦一边应付飞猫,一边指挥血瞳。 血瞳正要照她所说,集中精力摄魂,谁料狱鹰竟突然转换了攻击目标,右手弯刀直接朝着血瞳而去。 糟糕!血瞳根本应付不了狱鹰,别说还有一个骨锯! 轩辕梦一脚踢开与自己缠斗的飞猫,想要赶去支援,可面对两大高手同时袭击的血瞳,突然乱了阵脚,本该先躲避狱鹰的偷袭,再闪避骨锯的攻击,可他却选择先躲避骨锯,因为这家伙看起来攻击力度较高,但他虽然躲开了骨锯,却使狱鹰偷袭得逞,被弯刀斩断数根大动脉,鲜血就跟喷泉似的,狂涌不停。 完了!人体的动脉一旦被斩断,血液会在短短几分钟时间内流干。 “血瞳!”顾不得与三人周旋,她必须先止住血瞳身上的血,可对方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偷袭得逞的狱鹰立刻返身击来,身后还追着一个飞猫,骨锯布满锋利钢片的狼牙棒也高高举起。 要在三人手下带走血瞳,不是件容易的事,更有可能,在到达他身边时,就被狱鹰的飞刀斩下首级,但她却脚步不停,将身体的机能发挥到极限。 是的,极限!若她的最大能力值是一百,那现在绝对已经上了一百二!超越人体极限的反自然现象竟然也能在自己身上出现! 躲开了狱鹰的弯刀,趁身后的飞锁还没接近自己,径直迎向骨锯的狼牙棒,在棒子敲下的瞬间,闪身到血瞳身边,与此同时,身后的飞锁与骨锯的狼牙棒缠在一起,两者的武器,顿时都变成了鸡肋。 狱鹰不可思议地看着被带走的血瞳,能从他们三人的手底下毫发无伤地把人抢走,轩辕梦是第一个。 快速点了血瞳周身大穴,这家伙出血不少,能不能活着都是问题,更不要说与她一同战斗了。 正要将他放下,血瞳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借着她的力道站起身。这下连轩辕梦都震惊了,失了那么多的血,他竟然还能站起来,这家伙果然是怪物。 “嗯?你们还是不死心啊!”狱鹰看着两人,神色顿时变得凝重,她的对手太顽强了,这一点超乎了她的预想。 因过度使用内力,体内的两股力道又开始互相撕扯,轩辕梦心知再也拖不得,必须要在寒气彻底爆发前,将三人击败。否则……她再也没有取胜的机会。 “血瞳,你还能动吗?” 不负她的期望,血瞳强撑起身体,虽然虚弱,眼神却很坚毅,并不像一个将死之人。 点点头:“我没事,还能再打几十个回合呢。” 轩辕梦握紧手里的刀,与他并肩站立,“刚才我说的,你能再做一遍吗?” “可是用摄魂术牵制骨锯?” “没错。” “好,我再试一次。” 狱鹰觉得两人肯定是疯了,之前输得那么惨,一模一样的办法,竟然还想用第二遍。 她轻蔑了哼了一声,对另外两人道:“速战速决,孟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回去复命。” 随着她一声令下,飞猫和骨锯同时进入备战状态。 最后一击,成败在此一举! “去吧,血瞳!”她必须相信他,他也必须相信她,这个时候,他们谁也依靠不了,只能依靠自己! 血瞳毫不犹豫地冲出去,轩辕梦紧随其后。 还记得那珠说的那句话:以心为眼,以眼为心,别说是幻象,就是人皮人骨,在你眼里,也不过是死物而已。 三人配合得再好,也必然会有破绽,不能用眼睛去看,要用心去看,派出一切杂念,将所有的精力与感官,全部放在眼前的战斗上,只需要想着一件事,那就是――胜利! 红光一现,骨锯举起的狼牙棒,在摄魂术的影响下,竟无论如何都砸不下去! 时机来了! 飞猫原打算趁着骨锯狼牙棒砸下时,用飞锁穿透轩辕梦的喉咙,骨锯被摄魂术牵制,她的飞锁,在轩辕梦面前,立刻失去威力。 “给我断!”大刀用力斩下,哗啦一声,飞锁在碰上刀刃的刹那,碎成了无数截,飞猫大惊,却连吃惊的表情都没来及展露出,就被锋利的刀刃斩下了首级。 狱鹰眼看同伴阵亡,惊怒交加,手中弯刀横劈,携着惊人的力量,轩辕梦凌空一跃,躲开了她必杀的一击。谁料她却狞笑一声,弯刀顺势画了个圈,来到了正与骨锯对抗的血瞳身后。 轩辕梦霎时明白了她的意图,她刚才那一击,原来只是障眼法,她真正的目的,竟是血瞳! “我先杀了这个男人,为飞猫报仇,再来解决你!” 刀刃,与血瞳已相距不到一寸,这么近的距离,加上狱鹰下手的狠辣,她根本没有办法阻止。如果血瞳选择躲避,那么摄魂术便会立刻失去作用,骨锯的狼牙棒,也会将他砸成肉泥。 躲与不躲,都是死路一条! 狱鹰的手狠狠向前挥去,这一局,她必胜。 “咦?”弯刀明明已经挥出,为什么血瞳没有被一斩为二?她疑惑地抬起手,却发现……“我的手?我的手哪里去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处,那只握刀的手,竟跌落在自己脚边,狱鹰双目瞠大,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血瞳,闪开!”位于高空的轩辕梦,大声下达命令。 血瞳没有问她为什么,只非常听话地撤回目光,闪向一旁。 “轰”的一声巨响,骨锯的狼牙棒终于有机会砸下,但砸落在棒下的,却并非血瞳,而是狱鹰。 血肉横飞中,轩辕梦俯冲而下,手中长刀“哧”的一声,刺入了骨锯的天灵盖,巨人喉中发出一串古怪的咕噜声,当轩辕梦松手落地时,骨锯如同一座小山般轰然倒地。 结束了。 强大的杀手,终于一个不剩地解决了,而自己,还活着。 轩辕梦抬起手,望着自己染血的掌心,唇角勾起一抹劫后余生的笑意。 幸好没有放弃,幸好走到了最后。 “哎呀哎呀,我好像来晚了,错过了最精彩的部分。”一道红影,似火光般撕破夜的寂静。某人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惊愕地环顾一场恶斗后的战场。 轩辕梦浑身软的不行,危险一过,精神放松,整个人朝前扑去,栽倒在地。 某人吓了一跳,连忙飞奔而至,将她从地上捞起:“喂,你可别死了,我花这么大力气赶来,不是为了来参加你葬礼的!” 还说她是吃毒药长大的,身旁这位才是从小泡在毒药罐里长大的吧,嘴巴真毒! 用虚弱的,不怎么有气势的眼神,瞪一眼头顶上方的妖孽脸孔:“你放心,你的葬礼上,绝对会有老娘的身影。” 某人明显长舒了口气,“还能回嘴气我,看来是不会死了。” 轩辕梦有气无力地躺倒在赝月怀里,实在没力气跟他争执,只有一件事,她必须先问清楚:“除了你,还有谁?” “你觉得呢?”见她以眼神央求,他这才得意道:“就我一个,他们是你的男人,受你约束,我可不会。” 她阖上眼帘:“这就好,我终于可以放心地晕一晕了。”要是让那几个男人看到她现在的样子,指不定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在她闭眼的刹那,赝月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略带一丝不满:“真是无情的女人,难道我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就不会担心,不会心疼了吗?” 他的话,轩辕梦一个字都没听到,因为她已经昏过去了。 赝月无奈地摇摇头,抱着她起身,目光掠过狼藉的街道,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不知自己昏了多久,相对于血瞳,赝月比他要谨慎聪明多了,所以她可以放心大胆地让自己处于昏迷状态,而不用担心当街杀人引起的后续问题。 当她终于不愿再沉浸昏迷而睁开眼时,看到的竟然是正坐在桌边,酣畅淋漓地享用一桌美食的赝月。 这个场景,与她想象中的怎么那么不同呢?难道她看到的听到的,不该是小说中男主深情中带着血丝的眼睛,还有他因不眠不休而略带沙哑的嗓音“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吗? “你终于醒了。” 小说中的桥段终于有一样符合了! “我都两天没睡了。” 又一样桥段符合! “估计昨天夜里着了凉,嗓子有点疼。” 再一样桥段符合! “所以,你赶紧让位,客栈房间紧缺,你一个人就霸占两天,害得我每天只能睡地板。睡眠不好会引起很多的皮肤问题,我的脸色明显没前两天好,而且还有黑眼圈,对于一个爱美的男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个令人无法忍受的大灾难。” 去他娘的小说! 轩辕梦发誓,她今后再也不信小说了。 第157章 阴阳结合 指望赝月来做个体贴入微的男人,那是不可能了。怎么说她身上还带着伤,他竟然忍得下心来催她腾床,还说她无情狠心,这家伙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吧。 “不让。”她翻个了身,表达着自己坚决的态度:“我是病患,理应享受最高待遇。” 赝月已经走到榻边,轩辕梦背对着他,不太确定他接下来会做什么,是继续表达不满,还是准备用强,等了半天,却不见他有任何行动,安静的房间内,只闻轻微的呼吸声,她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能感觉到一双眼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气氛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明知身后站着个人,还能睡得心安理得,这种事情她可做不来。 实在忍不住,翻过身来,想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 可刚一翻过身,便见一张妖媚的脸孔,近在咫尺。 他大半个身子俯在榻上,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连彼此的呼吸都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望着他,身体一动不动。这个男人还真是美得天理不容啊,就这般近距离看着,那光滑如玉的肌肤上,竟看不到半点瑕疵,唇线殷红如软玉,鼻梁高挺如玉蕊,眉目妖娆似翠羽,这样一张绝世如罂的容颜,怕是要人性命,也会有人甘之如饴。 “怎么?想以色诱人不成?”她笑了笑,目光却不曾移开,大方地尽情欣赏眼前这绝美的面容:“我可不吃这套。” “我这张脸,对你真的一点吸引力都没有吗?”他像是不甘心一般,又将脸孔往前挪了一点,两人除了嘴唇没有贴合以外,几乎是接吻的姿势。 因为背部伤口太大,所以她不敢抬手,怕牵扯伤处:“在我的印象里,你一直都是女人。” “女人?”他微侧了侧连,柔软的唇在她脸颊上刷过:“你连我的宝贝都摸过了,还认为我是女人?” 她干笑两声,对他使用无敌抓鸟手,完全是个意外,“能当没有发生过吗?” “你说呢?” “难道你想让我负责?”她故意激他,这样骄傲的男子,才不会放低自己的姿态。 果然,他眼神一闪,似有愠怒:“负责?这种话我不爱听,别说是你摸了我的宝贝,就是上了床,行了房,我也绝不说什么要求负责的可笑之言。” 呵,果然是赝月,一言一行,都如此的不拘小节,豪放不羁,正因如此,她当初才没有怀疑过他的性别。 “为什么千里迢迢赶来救我?”虽然他嘴巴毒,但她却能看得出,他必定是一路急赶而来,眼中的担忧与惶恐甚至都来不及隐藏。 他答得随意,“因为你是我的衣食父母,你死了,我就只能做乞丐了。” 她闷笑:“乞丐?以你之姿,天下不知多少女子,愿为你赴汤蹈火。” 听了这话,他眼中闪过一丝小小的自豪,微微扬起下巴,斜睨她:“那么你呢?也愿意为我赴汤蹈火?” “我看人只看心,不看皮相。” 轻轻一句,将他顶了回去,他却不打算就此放过她,咄咄追问:“那你仔细看看我的心,是不是值得你赴汤蹈火。” 她终于难以保持淡定,赝月不属于防守型,而属于那种进攻型的男人,他要是认真起来,没有哪个女人能吃得消。或许,对于宛东女帝来说,正合她意也指不定。 “赝月,你到底想说什么?”她不打算再跟他绕弯子,绕来绕去,最后被绕晕的,只能是自己。 他俯下身,顺滑的发丝沿着她的脖颈,一点点溜进衣领,带着微麻的酥痒:“什么也不想说,就是想到你会死,心里有点害怕而已。” 她蓦地怔住,视线余光内,全是他黑亮的青丝:“赝月,你帮了我很多,我都不知该怎么谢谢你。” 他猛地抬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有个办法可以报答我,就是看你愿不愿意了。” 她脸皮一僵,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来才最合适,只能呐呐道:“我是无所谓,就怕亏待了你。” “没关系,我说过,我什么都不在意。” “咳咳……”以往跟云锦比智慧,她棋差一招,现在跟赝月比赖皮,她又是棋差一招。老天干嘛要派这个妖孽来整治自己,不知道她对太过热情的美男免疫力都很低吗? “你是不是已经被我迷住了?”他撩开挡在额前的发丝,笑得绝艳而魅惑。 他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啊,“是啊,我被你迷住了,你说怎么办?” 这回唤他发愣,原本只是为了戏弄她,没想到被反戏弄了,但赝月就是赝月,不论何时,都掌握绝对的主动权:“给你暖床,你说怎么样?” “好啊,求之不得呢。”小样,别以为姐姐怕了你。 “现在就暖,你看如何?”他继续从容地做着反击。 轩辕梦也不甘落于下风,激将道:“我不喜欢穿着衣服暖,不如你把衣服都脱了?” 他脸上的笑骤然僵住,轩辕梦咧了咧嘴,露出胜利的微笑。 这下看你怎么办! 谁料,她终究是小看了赝月,这厮竟然从榻上爬起,三下五除二,就脱下了外袍,轩辕梦的脑筋还处于打结的状态,眼前顿时展现出一副难得的盛景,青丝如瀑,身姿妖娆,薄薄的日光在某具惑人的躯体上镀了一层浅金色的轻纱,他斜倚在床架边,晃了晃腰肢:“怎么样,还满意吗?” 轩辕梦吞了吞口水,目光从被亵裤挡住的重点部位掠过:“你还真不把自己当男人看。” “你只管回答我,还满意吗?”他倾身,再次将半个躯体压入床榻。 “你对你们的女帝,也是如此这般吗?”不知为何,想到他会在别的女人面前展露身体,一丝不快,浮上心头。 他轻笑,在她的瞪视中,缓慢而坚定地摇头:“除了你,没有人看过我的身子。” 也是,他扮了那么多年的女人,如果被别人看到身体,怕是早就露馅了。 “这么说,你压根没把我当女人看喽?”不止一个人说过,她的相貌太过柔和婉约,不似女子的大气,反而带了太多的男子细腻,赝月看着她这张脸,会把她当同性也无可厚非。 他一根手指支着脑袋,眼神飘忽,口齿不清地应了一声:“或许吧。” 她盯着他的眼睛,在他含糊应是的时候,那细长的眼尾轻轻挑起,风流之姿,惑人心扉。抬了抬下巴:“还真的有黑眼圈了,看在你这么辛苦的份上,我给你让半张床,一起睡?” 他愕然,随即吃吃笑出声:“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说,还同榻而眠,你难道真的想要娶我过门了?” “该看的不该看的我都看了,连不该摸的我都摸了,还怕什么?”她想床榻内侧挪了挪:“别跟我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个屁。” 他嘴角狠狠一抽:“虽然我喜欢潇洒不羁的女人,但你也别太不羁了。” “废话少说,上床吧。” 赝月也不客气,脱了鞋,直接翻身上榻。“背上的伤如何了?” 咦?他这话题也转的太快了吧?“还……还行吧,已经结痂了。” “过来,给我看看。” “啊?” “我说给我看看,你听不懂人话啊?”说着,扳过她的肩,手探到被子下,攥住她的衣摆。 你才听不懂人话呢!不对,你说根本就不是人话!轩辕梦不满腹诽。 衣摆被撩起来,一直卷到后颈处,“啧啧,真是个顽强的女人,伤得这么重,也没喊过一句疼。”一根手指,在血痂处用力压了压:“真的不疼吗?” “赝月,等老娘伤势痊愈,看我怎么收拾你!”不疼?他自己来试试! 赝月收回手指,目光却依旧停留在她的脊背上:“你想怎么收拾我?” “嗯……把你吊树上,扒光衣服,再给你的小鸟戴上紧箍咒!” 他不但不生气,反而愉悦地笑了起来:“是个不错的惩罚方式,好吧,我就等着你伤势痊愈。” 要把这个男人惹怒,还真是不容易呢。她决定妥协:“我欠你的,总会还你的。” “你这女人,真是不可爱,说这些不觉得大煞风景吗?”他放下她的衣摆,哼哼两声。 她翻过身,看着与自己同榻而枕的人:“谁给我包扎的伤口?” “我。” 虽然已经猜到,但难免还是有些惊讶:“你给我上的药,包扎的伤口,那你岂不是把我看光了?” “所以我才脱光了给你看啊,咱们也算扯平了不是?”他促狭地眨眨眼。 听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看光,说羞涩倒不至于,就是感觉挺怪异的:“那不一样,一个是自愿,一个是非自愿,本质不同。” “你自愿一次,或者让我非自愿一次,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这算什么提议?这男人的思维,真是太反人类了。 “血瞳呢?” “在照顾他那个自私自利,忘恩负义的弟弟。” 轩辕梦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说话怎么老是都这么损啊。” “难道不是吗?”在他看来,谢祝那种男人,就该让他自生自灭才好。 轩辕梦点点头,这一点,她与赝月看法一致:“血瞳是个好兄长,只可惜,他那个弟弟身在福中不知福。” “你这女人啊,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容易心软了?带着一个随时随地都会惹是生非的尾巴,这可不是你的行事作风啊。”当看到谢祝的那一刹那,他还以为自己认错了人,以往的轩辕梦,是绝对不会舍身救这么一个既没用又自大的窝囊废。 叹口气,轩辕梦道,“他是血瞳的弟弟,我不救他,血瞳会很伤心。” “你喜欢那个小怪物?” 轩辕梦脸色陡然一沉:“赝月,我不允许任何人说他是怪物,你也不可以!” 赝月无奈摇头,语气带了些微的委屈:“当初你为了白苏跟我翻脸,现在又为了血瞳对我横眉怒目,你就不能对我好点。” 轩辕梦一脸黑线:“别把自己说的那么可怜,也别把我说的那么可怕,我什么时候对你横眉怒目了?” “现在不就是?” “去你的!”这死人妖,比血瞳还会气人。 赝月近距离望着她,一反常态地不再回嘴,而是倾过身子,将她抱在怀里。 轩辕梦骇了一跳:“你干嘛?” 他不满地按住她企图推开自己的手,嘀咕道:“别动,好热。” “热了你去吹风,洗凉水澡,抱着我做什么!”好歹她是女人,被这么一个妖艳的美男抱住,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 赝月不松手,反而更近地朝她贴去:“你身上凉,抱着舒服。” 最近的天气确实挺热的,如果这个时代也有天气预报,那么据她估计,这段时日的最高气温应该在三十八九度上下。不过她一点也感觉不到,身体里的寒气开始侵蚀她的筋脉,从内到外,都冷得像冰块。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眼看武林大会举办之期临近,此事已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必须想办法解决。 她推了推赝月:“我体内寒气已经开始反噬,你应该感觉到了吧?这么热的天,我的身子,却冷得没有一点温度。” 对于她身体的反常,赝月从为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就已经察觉,原以为只是单纯的寒气,但在探查过她的筋脉后却发现,她的身体状况之所以不稳定,是因为她体内的另一股霸道真气,一热一寒两股气息交织,才使得她经脉受创,备受折磨。 要彻底解决问题,只有一个办法。 “你需要一个可以帮你引导寒气的人。” “什么意思?” “你修炼的武功太过霸道,致使体内火气旺盛。凡事水满则溢,月盈则亏,正因你体内的这股真气太过于霸道,故而无法如常化去寒气,两股气息交织在一起,互相碰撞,却不能融合,才会使得寒气入体,侵蚀筋脉。” “你的意思是说,我必须将这两股气息中和,这样才能彻底化去寒气?”怪不得前段时间,她总是烈火焚身,欲火旺盛。 但问题是,她要如何将这两个气息融合? 赝月将她抱得更紧,这炎炎夏季,有这么一个人形冰块还是挺不错的,“对,所以你必须需要一个引导的人,这个引导之人,需要有一颗火热的炽烈之心。” 轩辕梦越听越晕,“什么引导之人?什么火热之心?” 赝月不耐其烦地解释:“就是辅助你中和体内两股气息的人。” “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 他哂笑:“我倒还希望是我自己呢。” 轩辕梦撇撇嘴,对他所说不置可否,“不是你,那能是谁?” “你都猜到了,何须问我。”他舒服地在她脖颈上蹭了蹭。 这家伙,还真把她当抱枕使了。“血瞳?你在跟我开玩笑吗?” “你以为,他能抵抗傀儡术,是因为摄魂术的缘故吗?”他头也不抬,懒懒的说着:“傀儡虫天性喜阴寒,惧炎热,血瞳却有着最纯正的纯阳之血,傀儡虫在月圆夜最是活跃,也就那个时候,傀儡术才能对他起作用。” 轩辕梦狐疑,“你怎么知道的?” “在宛东时,我花那么大力气抓他,你真以为是为民除害啊。”他轻轻笑着,热气喷在她的脖颈,带出暧昧的战栗。 她微微朝后仰起脖子:“就知道你不是好人。”顿了顿,道:“既然他能帮我,那等我伤好后,跟他说一声就行了。” 赝月却不说话,只闷闷地低笑,她瞪向颈窝处的脑袋:“你笑什么?” “你知道要如何引导吗?” 这一点她还真没想过,大概与她为云锦渡气疗伤差不了多少。 赝月却还是笑,越笑越诡异,她终于恼了,抬腿朝他胯下轻踢了一脚。一身闷哼,某人抬起涨红的脸:“你想让我断子绝孙啊!” “还不是你自找的!”她的力道已经很轻了,要是真有心让他练葵花宝典,他早就成太监了,“快说,怎么引导?” 知道自己再不说,她没准要来真格的,赝月只好道:“很简单,阴阳结合。” “阴阳结合?”怎么听着不太对劲呢。 赝月眼中闪着诡异的光泽:“别告诉我,你不知道何为阴阳结合?” 轩辕梦神色一僵,目光顿时变得古怪:“这个方法也太香艳刺激了,你不会是在耍我吧。” 赝月耸耸肩:“你不信就算了,等你体内寒气彻底侵入心脉时,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轩辕梦眼中燃起的希冀很快黯淡下去,“有法子等于没法子,我总不能为了疗伤,就把……”她摇摇头:“不行,绝对不行,我不能对他做这种事。” “他是唯一能帮你的,你真的不愿意?” “其他都好说,这种事坚决不行。” “反正你都已经有一二三四五六七个夫君了,你要是看重他的名誉,直接娶回家不就行了。”他“好心”提议。 冲他狞笑:“赝月,你这一点让我特讨厌,我虽不看重贞洁,但也不能随便毁人贞洁,你也好,血瞳也好,要了一个人的身子,就要一辈子对他负责,而不是娶回家就了事的,行男女之事,若没有感情做基础,那就是淫秽,下贱。” “好了好了,当我什么都没说。”他翻过身,懒懒打了个哈欠:“说你不可爱,你还真是够不可爱的,摆出那么严肃认真的样子,搞得好像我是罪大恶极的坏人一样。不说了,睡觉,我的脸啊,这几天委屈你了。” 轩辕梦还有一堆的话要说,这家伙竟然置若罔闻,害的她一肚子话憋心里,难受死了 睡了整整两天,她要还能睡着那就真是猪了,等着床帐,想起赝月说的阴阳结合,越想越烦躁,越想越闹心。 血瞳……那个坦率正值的孩子,她这个怪阿姨,怎能下得去手啊! 胡思乱想到傍晚,房门被叩响,她推了推身旁睡得正香的赝月:“有人敲门。” “谁啊,打搅老子睡觉。”赝月懒得起身,随后一挥,房门便被打开了。 一看到门前的男子,轩辕梦就捶胸顿足,后悔不迭,早知道是谢祝,就是把门敲烂她也不开门。 谢祝端着丰盛的饭菜,脸上带着自认为最动人的微笑,一踏进门房门,脸上的笑就僵住了。 孟女侠的床上,怎么会躺着一个男人? 赝月一看是谢祝,懒骨头的他竟然起身下床,从他手里接过饭菜,毫不客气地指着门外,“好了,你可以走了,这里有我,不需要你。” 谢祝正欲反唇相讥,但在看清赝月面容的刹那,所有话语尽数被吞回肚中。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美貌的男子,就像误落凡间的妖灵,那灿烂夺目的光泽,几乎让人无法直视。 就一个照面,便令他自行惭秽,如果自己也有这样的美貌,一定可以轻易获得孟女侠的青睐。 谢祝看着他,从惊叹到羡慕,再到深深的嫉妒,抿唇看了眼榻上的轩辕梦,转身走出房门。 轩辕梦半倚在床头上看他:“那个小子对你心生怨恨了。” 赝月半眯着眼,像是梦游中的人一样,跌跌撞撞回到床上:“就算心生怨恨,那也是你的错。” “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太优秀了。”他自己故意显摆美貌,才惹人嫉妒的。 赝月立刻进入随眠状态,迷迷糊糊丢了一句,“错,是你太优秀了……” “喂,你跟我说的那个方法,还有没有其他……喂,喂!你丫的怎么比血瞳还能睡啊!” …… 这世上有两种人。 一种是嫉妒别人的,一种遭人嫉妒的。 赝月绝对是处于被嫉妒的金字塔顶尖的明星终结者,不管他走到哪,都能招来女人的垂涎,男人的嫉妒。轩辕梦盯着手握迷你小玉梳,连吃饭都不忘打理他那一头柔顺黑亮青丝的赝月,眼前似有一道道惊雷劈下,将她劈得风中凌乱。 “赝月,你还是继续做女人吧。”起码自己不会对其有任何非分之想。 赝月手一顿,原来是头发打结了:“已经习惯做男人了,不想再扮女人。” “你可以再次熟悉做女人的感觉。” 抓住头发打结的那一部分,赝月露出烦恼的神情:“不要,我又不喜欢男人。” “可你做男人,会让其他男人很困扰。” “是吗?”用力梳,梳不开。 “是呀,你好歹也给其他男人一些自豪的空间不是?” “但做女人,我会很困扰。”望着打结的头发,他泄气地丢到玉梳。 轩辕梦看向被他梳得毛糙的头发:“美貌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吗?” 赝月侧眸睨向她:“男人都很看重自己的相貌,这是天性,或许昊天的男人会比较豪爽粗犷一些,就像你的昊天帝。”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总是夹枪带棒的,听着刺耳。”什么叫你的昊天帝。 赝月正要说什么,门外突然传来谢祝略显尖利的咒骂声:“要走也是你走!你这个瘟神,还不是你把孟女侠害成这样的,你要是有自知之明,就立刻滚出去,永远不要回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瓷器砸在地上的声音。 她眉头一拧,听这动静,就知道血瞳那二愣子又被欺负了,正要起身去看,突地听到一个坚定的声音大声道:“我才不是瘟神,也不是怪物!我要是走了,轩辕会很生气,所以我不走。祝儿,你跟着我们很危险,这些钱足够你过一辈子,五菱郡是个好地方,你找个好人家安定下来吧。” 迈开的步子突然停下,轩辕梦决定暂时不出面。 谢祝吃瘪,开始歇斯底里地大叫:“你这个怪物,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孟女侠什么都没说,你就迫不及待赶我离开,你安的什么心!” “祝儿,我是为你好,轩辕她不喜欢你,你留下来也是徒增烦恼。”他表面看着笨,实则谢祝的心思,他全部看在眼里。 谢祝脸一红,血瞳的直接让他颜面尽失,恼羞成怒道:“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孟女侠会喜欢你吗?你就是个怪物,她表面不说,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她房里那个叫什么月的,你能比过他?我昨天看到他们睡在一个床上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孟女侠心里根本没有你,你还是省省吧,你这讨厌的怪物。” 轩辕梦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赝月,某个罪魁祸首正在那修指甲呢。 看不到血瞳的表情,只能听到他依旧平静坚决的声音:“她是不是讨厌我,谁说了都不算,除非她亲口告诉我。只要她说,我立刻离开。”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她看你时眼里明显带着厌恶,你难道看不出吗?真是愚蠢啊。” “不许你骂我蠢!”血瞳也怒了:“只有她才能这么说我。” “哎呀,你这臭妖怪,你凶什么凶?等孟女侠亲口承认讨厌你,看你把脸往哪放。” “祝儿,我不会再为你求情,一切都由轩辕来决定,如果她愿意留下你,我会尊重她的选择,她若决定让你离开,我同样尊重她的选择。” “谁稀罕!孟女侠一定会留下我的!” “谁说我要留下你?”一脚踹开房门,轩辕梦目光冷冷落在谢祝脸上:“奉劝你一句,千万别挑战我的底线,我能救你,也能杀你。” 谢祝因愤怒而涨红的脸顿时变得惨白:“孟女侠,我可比这个怪物有用多了,而且我……” “闭嘴!”一声凌厉怒喝,冰冷的目中雪光暴涨:“我说过,不许你再叫他怪物!” 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受她的这股狂霸之气,如无数把利剑同时出鞘的震慑,谢祝腿一软,竟跌倒地上去了:“我……我不说,不说了……” 赝月倚在门框上,完全一副看好戏的姿态,“看你把人家小公子吓的,温柔一点嘛,昨天你在床上可不是这个样子哟。” 谢祝抬眸,看向一脸媚笑的赝月,眸中的光泽又羡又恨。 他自以为掩藏很好的眼神,却被轩辕梦捕捉到,厌恶之感更重,她已经到了片刻都不想再看到这个人的地步,“再说最后一遍,你立刻带上银票珠宝,能走多远就走多远,我这个人脾气不好,你已经惹毛我了,没准哪天我心情一不爽,斩了你的脑袋当球踢都有可能。” 赝月继续笑:“哎呀,你太坏了,把脑袋砍下来多血腥啊。” 谢祝浑身颤抖,似乎吓得不轻。 血瞳眼中虽有不忍,却真的没有再替她求情。 轩辕梦神色稍霁,瞪了眼赝月,语气放缓道:“识时务者为俊杰,该怎么做,你应该心里有数,我就不多说了,希望明天早上醒来,我的视野里,不会再有你的身影。” 说罢,转身回房,赝月正想跟上,却被她一脚踹上房门拒之门外,“你的贵宾待遇已经到期,没房间睡就给老娘睡马房去!” “你这是过河拆桥,卸磨杀驴啊!”赝月“凄惨”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懒得理他,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给她添堵来的。不知谢祝明天会不会离开,万一他还死皮赖脸地缠着自己,就跟某人一样,她该如何是好?威慑恫吓,能使的手段全使了,总不能真的把他脑袋砍下来当球踢吧,虽然血瞳这次没有帮他,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亲弟弟,她再禽兽,也不能做这等畜生不如的事,唉,现在只能期望谢祝自己能有点自知之明了。 房外,血瞳看了眼谢祝,咬咬牙,也转身离开了。 只有赝月抱着双臂,眼神幽幽地看着谢祝,忽地,那软玉轻红的唇,向两侧轻轻拉开一个弧度,如同娇媚艳丽的昙花,瞬间开放。 他撩了把自己的发丝,打结的部分,在他的轻抚下,竟服帖地散开。他走到谢祝身旁,缓缓弯下身,用极轻极淡的声音说了一句话,谢祝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一丝羞恼和深深的挫败,以及淡淡的艳羡。 赝月拍拍他的肩,晃悠晃悠地走开了,一边走,一边痛苦呻吟:“难道今天真的要去睡马房?马房又臭,蚊子又多,可怜我一身娇嫩的肌肤。” 第158章 孩子和你长得像 轩辕梦一个下午都在考虑,接下来该用什么法子,才能成功赶走谢祝。(..tw好看的小说) 如果不是碍着血瞳的面子,她很可能直接拎着谢祝的领子,用平生最大的力气从窗口丢出去,当然,她就算不碍着血瞳的面子,她也没办法拎住谢祝的领口,更别说从窗户丢出去了,后背的伤太重,即便她体质特殊,也不可能在短短几日内彻底痊愈,不过,她可以用脚踢。 谁说欺负人一定要用手,不会用脚吗?脚是用来干什么的?用来走路,用来站立,用来观赏,用来缠住某某人精壮的腰身……最后,还可以用来踢人,踢门,踢一切可以踢的东西,譬如说,谢祝。 她决定了,如果明天早上醒来,还能看到谢祝的身影,她必会毫不吝啬地送他一记佛山无影脚,送他上西天。 西天?脑子里忽然闪过四个人的影像,觉得熟悉,仔细一想,原来如此——唐僧,孙悟空,沙僧好像都齐了,但质量实在太差,除了自己这个唐僧勉强能看以外,其余都是山寨货。 身上有伤,一番胡思乱想后,她也加入了血瞳和赝月的睡眠大军,一睡就是一个下午,睁开眼时,天色已暗。 抓了把打结的头发…… 她是真打结,而且还不止一个地方打结,主要是因为好多天没有洗澡,头发沾染了灰尘油渍以及血迹,混在一起,那个味道,绝对令人毕生难忘,赝月那个超级大洁癖,竟然能跟浑身长虱子的她同睡一张床,心智坚韧程度,不得不令人佩服。 但赝月能受得了,她可受不了,饭可以不吃,澡不能不洗。 顶着昏沉沉的脑袋,轩辕梦吩咐小二给自己准备沐浴的热水,不到半刻,热水毛巾皂荚便一一准备妥当,她不禁感叹,这简直就是五星级宾馆的待遇。 也不知赝月从哪找的客栈,地理位置虽然偏僻,环境却很不错,幽静雅致,设备齐全,更重要的是,服务态度特别好,真是赝月在手,走遍天涯都不愁哇! 拉下腰带,当外衫落地后,她却怎么都够不到身后的肚兜系带。 这世上有吃不上饭饿死的,有喝不上水渴死的,还有穿不暖衣冻死的,却没有洗不了澡被脏死的。 难道她要做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今第一人? 太坑了吧! 她就不信了,什么苦什么难都受过的自己,还能被一个小小的肚兜系带给难住! 我够,我够,我再够……够不着啊! 动作稍微大了点,结果扯得后背伤口一阵撕痛,轩辕梦不敢再够,看来还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左右看看,或许能用工具来解决,乌鸦喝水,司马光砸缸,这可是从小学开始就耳熟能详的故事啊,她堂堂二十一世纪来的新新女性,难道连个肚兜带子都解不开吗?没天理啊。 用烛台,烧断系带?万一带子没烧断,把头发烧着了么怎么办?她可不想当尼姑啊! 把刀架在桌子上,背对着身子去割?万一带子没割断,把头割掉了怎么办?午夜惊魂贞子出没,吓死了客栈小二她就罪孽深重了。 想来想去,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法子,头发都愁得掉了好几根。 正自悲愤,脖颈上的系带突然一松,整个肚兜掉了下来,轻飘飘落在脚面上。 “如此简单的事,也能被你想复杂了。”身后红影飘飘,这不是午夜惊魂,这是咒怨啊! 她既没有双手抱胸大喊非礼,也没有惊声尖叫怒骂色狼,更没有插眼袭胸踢蛋蛋,而是斜眼看向身后,没有什么语调起伏道:“早知道国师大人如此好用,我也不必费神费力白杀死无数脑细胞。” “水凉了。”赝月探手在浴桶中试了试,同样没什么语调起伏。 轩辕梦看了眼洞开的窗户,赞扬道:“不走寻常路,聪明。”心里却想,死人妖,等老娘伤好,有你好看的。 赝月回道:“多谢夸奖。”心里却洋洋得意,让我睡马房?怎么可能! “既然已经来了,那就伺候我沐浴吧。”说出这样的话,她自己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难道在她的潜意识中,依然把赝月当女人看? 赝月脸容扭曲,颤着眼角,望向她背对自己的裸身,沉声强调:“我是男人。” “我知道。”可在她心里,他就是女人。 继续沉声道:“男女有别。” “我知道。”他胯下的某物,已经很明白的说明了这个问题。 他终于忍不住,大声道:“知道你还让我伺候你沐浴!” “那怎么办?我总不能让血瞳来吧,他是男孩子,男女有别嘛。” 赝月眼角颤的更厉害,一张妖魅的脸孔,生生憋成了猪肝色:“我是男人,男人!” 轩辕梦仿若未闻,走到浴桶边,探手试了试水温:“水凉了。” 赝月:“……” 衣衫褪尽,在被某人托着一点点放进浴桶时,未免还是有些不太自在。 可就像她自己说的,难道要让血瞳来帮忙吗?一定要在两人中间选一个,她也只能选赝月。 再说,他大半夜爬窗户进来,就算自己拒绝帮忙,他也会点了她的穴道主动服务吧,既然如此,不由自己自己率先提出,免得落了下风。 可问题是,她背上有伤,只能趴在浴桶中,看不到他的表情,总觉得他在背后偷偷讥笑,这让她感觉很不爽,还是有种处于下风的感觉。 “别乱看。”他掰正她企图扭过去的脑袋,顺手在她臀部拍了把。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等她伤好了,看她怎么…… “等你伤好了,要把我吊在树上,扒光衣服,再送我一只玉扳指,对吗?”打断她的思绪,他吊儿郎当地接口道。 她嘿嘿干笑:“什么玉扳指,是紧箍咒,专门锁小鸟的!” “那不是一样么?” “怎么能一样?”明明有着功能性差距。 他一声低笑,摆明了懒得跟她讨论这种没有营养的问题。洗干净了脖颈和腿部,他伸手朝下探去,掬起一捧水,淋在她的胸口上,因为要帮她清洗身体,难免会有肢体上的触碰,当胸前的丰盈,被一双修长的手轻轻握住时,脑袋“哗”的一下,空白了。瞬间,有种脊骨被骤然抽去的感觉,软的差点一头栽进浴桶,却被他撑着扶住:“怎么这么不小心,背上的伤口才结痂,滑进浴桶就麻烦了。” nnd,说什么她不把他当男人,明明就是他不把她当女人! 泪目……她都有反应了,这家伙竟然无动于衷,从容淡定,他是柳下惠转世吧。 也真够奇怪的,两人明明不是情侣,也不是夫妻,却能如此毫无顾忌地相处。被一个男人摸遍全身,好像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除了刚才那一下突然袭击。 “你快点啊,我现在这个姿势很难受。”撅着屁股,趴在浴桶里,不但难受,也很难看。 “马上就好了。”他洗得很认真,她身上所有地方,都有他手指抚过的痕迹,甚至连最私密的地方也被特殊照顾。就算对方是女人,这种一丝不苟的清洗方式也会让人很尴尬,她终于认输,没办法再继续享受他的温柔服务。 “那个……我自己来吧。”从浴桶中爬起来,打算从他手里接过布巾。 “你身上有伤,还是不要乱动为好,万一伤口撕裂,又得耽误几天。”他一脸认真,并没有觉得帮她清洗隐秘处有何不妥。 拗不过他,只好继续趴回去。 安静的室内,只闻涔涔的水流声,淅淅沥沥,让人的心也跟着湿润起来,像被包裹在一团水珠中,越来越瘫软。 风霜夜色浓,空气里有着潮湿的味道,被腾腾的热气一熏,变得依稀粘稠。微风从半开的窗棂中卷入,拂过脊背,酥酥麻麻的痒,男子娇嫩似花蕊的侧颜,晕在一片淡淡的珠光里,隔着蒸腾的雾气,显得有些不真实。 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认真的表情,却是在自己光溜溜随他摆弄的情况下。人生啊人生,为什么总是十全九美,不能十全十美呢? “好了。”思绪恍惚中,耳边传来一个轻轻的声音,红色的衣摆在眼前飘过,紧接着,一件厚实干爽的袍子,被披在身上。 他的速度倒是快,不但把她身上洗白白了,连头发都已洗好擦干。 坐在榻上,她看着他忙进忙出,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欠他的越来越多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她从未抱着那种拖着拖着就可以不还的恶劣想法,但怎么还,只是个值得深究的问题。自己身无长物,唯一能给的,只有在他眼中不屑一顾的粪土,他如果要,那还好说,如果不要,她拿什么给他? “怎么还不睡?”他收拾好一切,进房来却发现她坐在榻边发呆。 她笑了笑,“一起睡吧。” 他眼角挑了挑:“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好心,不会在偷偷酝酿什么小阴谋吧。” 她竖起眉头,故作愤怒:“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 “难说,你刚才不是还在想,等你伤势痊愈后如何对付我吗?” 这家伙,记忆力不是一般的好。 她不跟他耍嘴皮子,一是没那个精力,二是知道耍也耍不赢,论脸皮的厚度,赝月认第二这世上就没人敢认第一。“那是伤好以后的事,现在我心情好,可怜一下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一番好心。” “是吗。”他懒洋洋蹭过来,半蹲在她面前,眯起狭长的眼,一丝促狭在眼底闪现:“要不要我高唱一句,谢女王大人宠幸。” “你想喊也可以,我是不介意的。” “那既然是宠幸,是不是该有点实质性的作为。”他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微微抬起身子。 “你想怎么实质法?” “我帮你沐浴时,你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眼中的光虽然暗,却夺目逼人。 不由得回想起那突然而来的悸动,如说没有一点感觉,那肯定是骗人的,但倒不至于失了理智,完全沉沦。 “下回你也伤一次,我来帮你沐浴,让你看看老娘我的定力。” 他笑意古怪:“哪有你这样咒人受伤的。” “是你自己先提出挑衅的。”她眨眨眼,一脸无辜。 他长叹口气,扶了扶额:“算了,这一局算我输。” 她翻了个白眼,这家伙还真是处处好强,什么事都要拿来跟她比,难道床笫之欢时也要比比谁的耐久力更强? 呃……她这在胡想什么啊! 同榻而眠,似乎已经不再是什么悖逆之事,自然不过,甚至睡到半夜,她因为畏寒,而将他当做人形暖水袋抱着时,也没有任何维和感,更没有被翻红浪的香艳场景发生。 早晨醒来,才睁开眼,鼻端就嗅到一阵诱人的食物香气。 果然,依旧是某人坐在桌边,旁若无人在享用早餐,不过这回,这家伙倒是多了点良心,指指对面的一份早膳:“快起来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晃了晃脑袋,看向门外,还没等出声,赝月就自发自动回答,“已经走了。” “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还能是什么,不就是为谢祝的去留发愁嘛。” 她坐起身,探手拿过一旁的衣物,正想往身上套,某人就已经站在榻边,接过她手里的衣衫,“我来。” 赝月这家伙还真的成她的保姆了,虽然略感不自在,但有人伺候还不好?于是也没拒绝。 一边享受着赝月的体贴服务,一边闲闲道:“谢祝真的走了?还以为他会继续死皮赖脸地赖在这,就跟你一样。” “这话可不好听,什么叫跟我一样,我跟他能比吗?” “论脸皮厚度,确实不能比,他跟你压根不是一个档次的。” “这话还算好听。” “他的脸皮如果是一层砖,那么你的脸皮绝对是一座城。” “……” 穿好衣服,她站起身,满意颔首:“不错,有伺候人的潜质,以后你就留在女王大人我的身边,做我的贴身小伺吧,看我给你多大的荣幸啊。” 赝月皮笑肉不笑:“女人,如果我的脸皮是一座城的话,你的脸皮就是一片海。” “多谢夸奖。”对于脸皮的厚薄,她向来是以厚为荣,以薄为耻的。 洗漱绾发同样是在赝月的协助下完成,不是她故意气他,而是他真的有伺候人的潜质,她什么都不说,他就能将她服侍得爽歪歪,她要是女人,一定娶了他! 不对啊,她原本就是女人,当她刚才什么都没想。 赝月目不斜视,从她坐在饭桌上开始,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她的脸,“你又在想什么古怪的事情了?” 她飞快抬眸看他一眼,淡定道:“没想什么,我就在琢磨,今天的粥怎么这么难喝。” 赝月的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轩辕梦看着都替他担心,生怕那美貌的脸皮下一刻就会耷拉到桌面上。 “你嫌我煮的粥难喝?” 轩辕梦一声惊呼,看向面前的粥:“你煮的?” “怎么?不相信?” 她放下碗筷,深沉道:“倒不是不相信,只是我没想到,一向只和稀泥的你竟然也会和稀粥了。” “女人,你一天不跟我抬杠心里就不舒服是不?”想他这么懒的人,天不亮就起床给她熬粥,因为没有经验,被溢出来的粥烫到了手,可怜他如此娇嫩的肌肤,她竟不领情! 她很想领一领情,但问题是,这粥真的是太难喝了,那几个小菜还不错,“粥虽难喝,小菜的味道还不错,你的手艺真好。” 赝月的脸垮得更厉害:“小菜是我从京城分店一品居买的。” 得,拍马屁还拍不到点子上,可见她生来就只能做被拍马屁的一类人。 夹了一筷子小菜,正欲送进口中,忽听窗棂上发出扑棱扑棱的声响,一道红影比她更快地掠到窗边,修长的手指,轻巧地捏着白鸽的翅膀,狞笑道:“中午有鸽子汤喝了。” 她毫不客气地将一口粥喷出,趁着某人气急败坏伸手擦脸时,从他手里夺走鸽子。 解下鸽子腿上的小竹筒,取出里面的信笺,缓缓展开。 望着上面整齐的字迹,她脸上显出一抹温柔欢喜兼宠爱的表情,从早上起来就略显苍白的脸色,也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迎着清晨的日光,她微微眯起眼,嘴角轻抿,似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连眼角眉梢都带着喜悦,这样的神态,使得那张娇颜如玉的脸容变得活跃跳脱起来,赝月斜眼睨着,不屑地撇撇嘴,都说家书抵万金,她手里的这份,估计根本就不是家书,而是情书吧。 目光掠到最后几行,脸上那喜悦欢愉的笑意蓦地凝滞,顿时带了些沉重和焦虑,不复之前的轻快。 赝月觉得奇怪,探过头来,只看到最后几个字:若二人遇难,是否需营救,你自己拿主意。 “谁遇难了?” 轩辕梦将手里的纸笺捏成团,脸上的神色喜忧掺半,“他们说,邵煜霆和小湉儿已失踪多日,两人都没有回军寨。” 他细细凝视她脸上神情:“要去救吗?或许殷俐珠知道你要去武林大会捣乱,所以将他们作为人质威胁你。” 她摇摇头,松开手,一团白色齑粉自手心落下:“如果他们真的落在殷俐珠手中,月影山庄那边还能如此悄无声息吗?早就拿孩子引我现身了。”她一开始也想过殷俐珠或许会拿孩子威胁自己,但深入一想,她若真的抱着这种打算,一个小湉儿就够了,何必把邵煜霆也牵扯进去,她该不会认为,自己对邵煜霆那厮情有独钟吧? 总之,这事不管竖着想还是横着想,都漏洞百出,她能肯定,小湉儿和邵煜霆在一起,而两人此刻却不在殷俐珠手中,既然如此,他为何不回军寨?难道这家伙要拐带自己女儿? 太可恶了!冲冠一怒为人贩,轩辕梦一掌击在桌子上,震得后背一阵抽疼,眼歪嘴斜,“早就看他不是好东西,我道他一次次往军寨跑,还以为是关心我来着,没想到他打的是女儿的主意,这混账王八蛋,拐了我女儿的心不说,还要拐她的身!”是可忍孰不可忍,孩子虽然有他一半骨血,却是她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只贡献了一枚精子就像把女儿拐跑,做梦! “拿纸笔来!”双目发红地盯着桌子,仿佛盯着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 赝月懒懒地倚着墙壁:“我可没说要当你的仆人,你开口求我的话,或许我会考虑考虑。” “考你个头!”抬脚在某人屁股上踹了一脚:“还不快去,老娘我现在心情不好。” 赝月一边摇头,一边无奈长叹:“不可爱,太不可爱了,虽然女人粗鲁一些比较好,但偶尔的温柔也是必不可少,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温柔点?” “我已经对你很温柔了。”接过赝月递来的纸笔,她飞快地在雪白的纸张上写下龙飞凤舞几个大字:托三娘寻找二人下落,一有消息,立刻回报。 想了想,又仔仔细细添了几个隽秀整齐的小字:爱生活爱你们,好好吃饭,乖乖待嫁。 “噗——”赝月刚喝的一口水全部喷出。 放飞信鸽,轩辕梦忽然想起血瞳来,对付杀手三人组时,自己受了重伤,他貌似也伤的不轻,这几天光顾着跟赝月打嘴仗了,竟然忘了去探望他的伤势,既然谢祝已经离开,她觉得有必要去看望一下伤员,就算形式主义,那也得形式一把。 可当她来到血瞳房前,敲了半天门后,却没人来开门,推开门一看,屋内竟然空空如也。 她一个趔趄,捂着心口后退一步:“完了,他定是对我赶走谢祝一事怀恨在心,所以一气之下离我而去了!” 赝月睇了她一眼,还能再夸张些吗? “连血瞳都弃我而去了,人生还有什么希望,我干脆找块豆腐撞死得了。” 赝月脸皮一抽,还真能再夸张。 其实吧,说血瞳因谢祝一事对她怀恨在心,这完全就在瞎扯淡,她虽不是完全了解血瞳,但以他的为人,这辈子都很难对谁怀恨在心,这娃就是缺心眼,连谢祝那么对待他,他都不生气,更别说对自己抱有非正常态度。但问题是,他现在的确不在,房间里干干净净,连被子都叠成了整齐的豆腐块,所有的迹象都表明,他确实离自己而去了。 嗷嗷嗷,连血瞳都离她而去了,她做人难道已经失败到这个地步了? “你干什么去!”赝月一把拉住一头往外冲的她。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去找血瞳了! “我得去找他,就算他要走,我也得问问他为什么走。” “你怎么知道他要走?”他对她的思维感到无语。 她奇怪地看着他:“你没看到房里没人吗?” 他更奇怪地看着她:“谁告诉你房里没人就代表他要走?” 她越发奇怪地看着他:“如果你早晨起来到处都找不见我,那便代表我已经离开了,难道不对吗?” “或许你只是出去吃了顿早饭也说不定。” “出去吃早饭会把房间弄得那么整齐吗?” “把房间打扫得整齐,跟走不走有关系吗?” “……” 她觉得自己又被赝月绕晕了,这家伙总有本事让人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牵引到他的思维中去,她明白,自己不能再跟他耗下去了,如果血瞳刚离开,说不定她还能追上他。 “不跟你说了,你这人总能把白的说成黑的,把黑的说成白的,颠倒黑白,是你的强项。”她努了努下巴,示意他放手,“我要我去找血瞳,这孩子缺心眼,我怕他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你才群缺心眼!” “我还不是为了……”诶?诶诶?刚才那句话好像不是赝月说的,她一点点扭过头,惊讶地发现,某缺心眼小孩正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她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你去哪了?”阴沉着脸,上下扫视某傻缺。 某傻缺以抗议的目光反对她此刻的眼神:“我去城东吃早饭了。” 她差点一个闭气昏过去,“吃吃……吃早饭?”还真叫赝月说对了。 “是啊,有问题吗?”血瞳对她那一脸要昏不昏的抽筋模样感到奇怪。 她努力掐住脸皮,好让脸颊的抖动频率不要那么高:“客栈有早点,你干嘛跑去城东。”说白了,还不是缺心眼。 “我听人说城东的一家包子铺今天新开张,前一百名食客免费提供早点,如果不是你伤得太重,我肯定带你一起去,两个人才不算亏。” 谁来救救她,她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犯脑淤血晕过去了! 半倚在赝月肩上,轩辕梦有气无力道:“他说得对,我才是缺心眼的那个……为什么啊,这是为什么!” “这世上很多问题,都是没有答案的。”他笑呵呵地拍拍她的脸颊,在她讶然抬头看来时,补充道,“借用一下云锦的名言,你不介意吧?” “……”说都说了,我介意有屁用! 赝月笑意不改,眼中闪烁的,分明是狡诈的光泽。 得,还是给她块豆腐撞一撞吧。 —— 金三娘的眼线虽遍布三国各个角落,但等轩辕梦的飞鸽传书到达军寨,再由人出面联系金三娘,然后金三娘再派手下打探,这个过程,少说也要半个月。 邵煜霆一路上求医问药,想尽了各种办法,却依然无法治好小丫头的哑疾,从医馆中走出,脑中不断回响大夫之前的话:“孩子年幼,大惊卒恐或情志失调,都将造成心智损伤,为了保护自己,孩子出于本能,会封闭自身意识,以此将恐惧隔绝。这属于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若恢复得好,不消半月,孩子就能重新开口说话,若再受刺激,怕是一辈子都只能如此了。” “小湉儿,想回去吗?”望着怀中的稚嫩小脸,男子清俊冷淡的目中,却是温柔一片,但在看到孩子瑟缩的反应后,那抹温柔,即刻转化为冰冷的寒湖,透着泠泠的冷意。 感受到他身上的冷意,小丫头瑟缩得更厉害了,小手抓紧他的衣领,大大的眼眸中满是惊惶。 他连忙抱紧她,敛去一身寒意,脸上温和溺爱的笑,好比傍晚柔和却不失暖融的日光:“想娘亲吗?” 听到娘亲,小丫头抬起头,却依旧不说话,只用短短胖胖的小手搂紧他的脖子,像是害怕会被他丢弃一样,小小的身子,全部依偎在他怀里,柔顺乖巧,像只脆弱的小猫咪。 忽然,一阵古怪的咕噜声发出,小丫头摸着自己的小肚子,眼巴巴看着他。 他好笑地捏捏她胖嘟嘟的脸蛋:“饿了是吗?爹爹带你去吃好吃的。” 小丫头虽然不说话,脸上却绽出甜甜的笑容。 不远处就有家酒楼,此刻并非用餐时间,所以酒楼中并没有多少人,带着小丫头在靠窗的角落坐下,殷勤的小二立刻迎上来,“这位公子,想吃点什么?我们这的菜色,可是整个龙华最全的,有清蒸鲈鱼,香辣酱排骨,蜜汁烤鸭腿,椒盐小土豆……”小二如竹筒倒豆一般噼里啪啦报出一堆菜名,邵煜霆捡了几样清淡的菜肴点了,小二吆喝一声便去了厨房。 因为人少,所以上菜很快,小二端着一盘奶酪肘子上来,看到乖乖窝在邵煜霆怀里的小丫头,忍不住搭讪道:“公子,这是您闺女吧?哎呀,真是又乖巧又漂亮,尤其那双眼睛,和您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邵煜霆为小丫头净手的动作猛地顿住,“你说什么?” 小二对他过激的反应感到有些莫名,但还是重复道:“我说孩子很漂亮,和您长得很像。” 和自己长得很像?邵煜霆忍不住追问,“真的吗?真的和我长得像?” “是呀,一眼就能看出来,特别是……”另一桌的客人叫着结账,小二只说了半句,便转身去对面招待了。 有什么东西,开始在胸腔中鼓动,他紧张的几乎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垂下眼,轻轻捧住小丫头的脸,赫然发现,孩子的眉眼,果然与自己极为相似,如同照镜子一般。 狂烈的喜悦和愠怒,一起从心底喷涌而出。 该死的,那个从来不屑说谎的女人,竟然对他说谎了。 第159章 赤裸裸的歧视 被人伺候的日子虽然舒服,但武林大会召开之际已迫在眉睫,轩辕梦只好放弃多日来养尊处优的生活,继续踏上旅程。(..tw) 出了客栈,立刻被眼前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所惊呆,“这家客栈的生意真好,不知哪家的贵人在来这里投宿?” 赝月不解:“何以见得?” “这么豪华的马车摆在这里,还用得着问嘛。”瞪他一眼,明知故问。 赝月很平静地朝马车走去,“你在间接夸奖我风采卓绝,富贵高雅吗?” 轩辕梦眼睛顿时瞪大:“你不会说,这马车是你的吧?” 赝月回首望她,轻挑眼角:“不然你以为呢?” 好吧,当她什么都没说。 “你伤势未愈,骑马不利于伤口痊愈,瞧我多体贴,为了你,我可是下了血本了。”赝月上下打量马车,满意颔首。 轩辕梦扯了扯唇角,嗤笑一声:“拜托,你花的是我的钱,说话请注意用词。” 他拍拍脑门:“哦,实在抱歉,我忘了。” “你可以直接说,因为你受不了一般马车的粗糙与简陋,为了你细滑娇嫩的肌肤,所以你只好下我的血本,体贴地为自己购置一辆豪华马车,以免路途疲乏,影响你风采卓绝的气色。”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轩辕梦转身上了马车。 反正银子是劫富济贫劫来的,花再多她也不心疼,再说自己身上有伤,确实不能骑马,唯一让她感到郁闷的是,他买了马车却没有请车夫,只能可怜血瞳这个傻孩子。 赝月紧跟而上:“知我者莫若你也。” 熟知赝月秉性,所以她先一步霸占马车上的软榻,躺在厚实的棉垫上,舒服地叹息一声:“赝月,听说现在三国的皇帝都在找你。” 赝月为自己斟茶的动作顿了顿:“没办法,谁让我太出名了呢。” 对他的自夸行为已经见怪不怪,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连祁墨怀都要横插一扛:“难道你男女通吃,连昊天帝也看上你了?” 赝月雍雅地抿了口茶水,眼角轻斜,一把眼刀朝她丢去:“我在宛东当了这么多年国师也不是白当的,你认为我价值如何?” “在我眼里,你就是个比女人还热烈,比男人还娇媚的人妖。” 赝月听了也不气,只淡淡道:“起码我在你眼里,是独一无二的。” 她牵了牵嘴角,并不反驳,也淡淡地说道:“独一无二不一定是最好的,或许会是最差的。” “最差的也无妨,只要独一无二就够了。”望着杯中碧青色的茶水,他曼声而笑,举手投足,皆带着高贵轻渺的风范。 轩辕梦坐起身,看着他:“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他眼光不移:“问吧。” “出卖你的人,到底是谁?” “这很重要吗?” “你可以选择不回答。” 长久的静默后,他一口饮尽杯中茶水,眼角的妖冶褪去,换上冰寒的凛冽:“你们——轩辕皇室。” 虽然早就已经猜到,但亲耳听他道出,又是另外一番震撼。 “想要报仇吗?” 报仇?他晃着手里的杯子,眼神有些飘忽:“我确实是被人利用了,这一点毋庸置疑,可归根究底,一切的错,都源于我的幼稚和天真。” 她盯着他的眼睛,再问:“难道你不想报仇?” 他放下杯子,懒懒朝车厢壁靠去:“报仇什么的,已经不是我最重要的心愿,人活在世,不是为了体验悲伤,而是为了享受快乐,若有惩罚仇人的机会,我自然不会放过,但如果没有,我也不强求,自己活得快乐,活得无拘无束,比报仇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不是来的更有意义吗?” 她怔了怔,倒没看出,赝月竟有这等心性。也是,像他这种逍遥自在,胸怀寄于广博天地的男儿,又怎会是那种心思狭隘鼠目寸光的无知小男人,“我做不到你这么洒脱,但我可以给你创造报仇的机会。” “女人,话不要说的太绝。” 她无谓地笑了笑:“我不是狂妄自大,我说这样的话,只是想帮你而已,就算我做不到,这也算是对朋友的一个承诺。” 他微微眯眼,目中带出一丝深意,蓦地倾身靠向她:“我记得你曾说过,如果我是男子,你或许会考虑爱上我。” “是啊,我已经在考虑了。”不闪不避,对于赝月,她已经研究出了最有效的应对方式。 果然,那娇媚的笑意僵住,连眼神也变得游移起来:“你是个太有原则的女人,原本我还抱着与你尝试一回露水姻缘的想法,可惜,你一点面子也不给。” 她仰起头来,“你是我的蓝颜知己,谁都比不了,真的。” “蓝颜知己?”他眼瞳中闪烁着一丝熠熠的火苗,繁复呢喃这四个字,似乎很喜欢,“你有几个蓝颜知己?” “就你一个。.tw[]” 他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翻过身去,重新靠向车厢壁:“作为你的蓝颜知己,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 “什么?” 他表情严肃,没有半分玩笑之态,“你体内的寒气越来越重,若继续拖下去,过不了多久,寒气就会侵入你的肺腑,伤及心脉。” 怎么有提到这事了,她有些郁郁:“除了你说的阴阳结合之法外,还有其他法子吗?” 赝月缓慢而坚决地摇头,“没有。” 她长叹一声,幽幽道:“明日事来明日愁,等你有好法子了再说。” “喂,你这女人怎么是一根筋啊,我说的办法是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你何必舍近求远?” “其他的我都无所谓,但这事,我不能同意。” “你快要气死我了。”赝月无奈扶额。 轩辕梦知道自己的坚持在赝月眼中或许特别可笑,但这是原则问题,贞洁早就丢到爪哇国去了,总不能把节操也丢了吧。 “我不能为了解自己身上的寒气就把血瞳拿来当工具用。”曾经在祁锦禹身上犯下的错,她不想再于其他人身上重蹈覆辙。 赝月修长的指尖敲击着瓷杯的边缘,轻声说了句:“或许,他愿意被你利用呢?” “愿意也不行。”她的语气突然凌厉起来,在赝月诧异看来时,又放柔了语调:“血瞳是个非常看重义气的人,那种在我们眼里显得特别可笑的东西,却比他的生命还重要。你看,不管是谁,若有那样毫无人性的父母,那般忘恩负义的兄弟,只怕早就心理扭曲,心怀妒恨了,可他没有,因为在他心里,亲情比什么都重要,友情亦是如此,别说是让他牺牲贞操帮我引导寒气,就是我让他去死,只怕他也不会有半分犹豫。”说了一堆,她最终总结道:“在这个世上,像他这么傻的人已经很少了,苏苏是善良,却不像他一样,根本就是没有原则性的讲义气,对于这种比大熊猫还珍贵的珍稀动物,我难道不该好好保护吗?” 赝月静静听着,待她说完,赞同地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要你开口,他必定什么都愿意为你做。”手指突然用力,击打在瓷杯边缘,青花蓝底的瓷杯在桌上滴溜溜地打着转,他笑撑自己的半边脸颊,美人如玉,丰神俊朗,唇角却带着一丝诡谲,“但不听听他自己的看法,你又怎能知道,他做这一切,只为了义气二字?” 轩辕梦拧起眉头,警惕地看着赝月,“你想做什么?” 他起身,对她柔柔笑了一下,转身便出了车厢。 她能听到他和血瞳在交谈,但他特意放轻声音,让那细微的音量,隔绝在车厢以外。 片刻后,车帘被揭开,走进来的不是赝月,而是血瞳。 她不好意思再躺着,只好起身,正襟危坐。 “那件事,我可以帮你。”这厮一进来,就丢下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说什么?”大概意思她已经猜到,但怕自己猜错,闹出笑话来,还是问清楚为好。 血瞳认真道:“帮你引导寒气。” 眨眨眼:“你知道要怎么引导吗?” “知道。” 她怀疑地朝车厢外看了眼,踟蹰了好半天,才艰涩问道:“血瞳,你还是处子吧?” 这回轮到血瞳眨眼:“什么处子?” 她窒了窒,用手指向胸口:“你这里,应该有颗红痣吧?” 血瞳想了想:“我记不清了。”轩辕梦正想说什么,这家伙两手一扯,直接扯开衣襟,露出小麦色的胸膛。 守宫砂通常点在左胸处,血瞳在她面前裸露身体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她以前从未细看过,现在借着明亮的天光,她才看清,在那结实的胸膛上,一滴殷红,似血泪般深深嵌入肌肤,趁着麦色肌肤,透出一股野性的味道。 他的守宫砂比起其他人来,好像要小一点,“你的守宫砂,也是出生时点上的吗?” 血瞳摇头:“不是,是那个云游的老道姑帮我点的,她说男孩子没有这个东西,今后是嫁不出的。” 又是那个老道姑,她实在怀疑,那老道姑是不是有恋童癖,这年头,幼小的东西都比较吸引人,吃东西要吃纯天然的,穿衣服要穿最原始的,估计再过几年,童养夫什么的,一定会疯狂地流行起来。 血瞳这有娘生没娘养的孩子,一看就知道没有受过正规的性教育,竟然不知在女人面前是不能随意裸露身体的,伸手帮他合上衣领,轩辕梦语重心长道:“那个老道姑没说错,没有守宫砂,你这辈子都嫁不出去。如果你帮我引导寒气,你身上的守宫砂就会消失,而且再也点不上去,因此而造成的后果,你应该明白。” 他点头:“就是说,今后再也没有人愿意娶我。” 这娃开窍了,孺子可教也。“对,没有守宫砂,你就再也嫁不出去,只能一辈子做老男孩了。” 他用非常疑惑,非常不解地眼神看着她,开口道:“那你娶了我不就好了。”多简单的事。 啊?这样也行? 是她把事情想得太复杂,还是血瞳把事情想得太简单?“血瞳,两个人成亲,只要有感情基础的,你明白吗?” 血瞳拧着眉,俊朗的面容第一次蒙上了一层纠结的雾霾:“你说的,我不是很明白,感情基础,是说你一点也不喜欢我吗?” 她觉得自己跟血瞳无法沟通,此喜欢非彼喜欢好不好!“如果是朋友亲人间的那种喜欢,那我很喜欢你,非常喜欢。” 血瞳眉头拧得更深:“你对我说话,总喜欢这样模棱两可。我又不傻,喜欢一个人,和朋友亲人的感觉,怎么可能一样!” 轩辕梦有些吃惊,她以往,好像真的把血瞳当傻瓜看待了:“血瞳,因为心底的渴望而喜欢一个人,和因感激信任而喜欢一个人,也是不同的。” 不能排除他因自己不戴有色眼镜看待他,且帮他解了傀儡术而心生感激,感激过头后又心生依赖的可能。对待感情,她一向很有原则,若是这种喜欢,她是不会接受的。 也不知血瞳到底听懂了没,他静静跪坐着,目光落在桌面上那只青花蓝底的瓷杯上。 半晌后,憋出一句,“不是因为感激。” “那是什么?”说完后,她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血瞳变聪明了,她倒变傻了,这话问了跟白问一样,还不如不问。 “其实我就是个怪物。” 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怎么又把话题拐到这上面来了。 他接着说:“但只要你不把我当怪物,我就不是怪物。” 她看着他,静待他的下文,可他却缄默不言了,最终,只好她来做总结性陈词:“不要因为别人的恶意中伤就看轻自己,也不要用别人的过错来惩罚自己,对于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无需报复,不予理睬,就是最好的反击。相信我,今后不会再有人说你是怪物,只要你相信自己。” 他突然抬头,那眼光灼然,亮得几乎让她无法直视:“如果能成为你的力量,我宁愿成为真正的怪物!” 安抚的微笑僵在脸上,那一瞬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击中,连耳朵都嗡嗡作响。 她从没想过,血瞳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相信,这样的话会从他的口中说出。她一直都觉得,在血瞳的意识里,只有如何感激和如何报答,偶尔的怨恨也会很快消弭,他这样的人最好骗,性子直,头脑简单,可他既然能独自一人平安活到现在,又怎么可能是个傻子? 是自己把他看得太简单,太愚笨,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在她心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看问题的角度不同,得到的结果也就不同。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换一种方式来看待他了。 可在这期间,她需要认真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千万不能一失足,成千古风流人物。 …… 赝月每天都笑得不怀好意,那种古怪中夹杂讥讽,讥讽中带着鼓励,鼓励中携着挪揄,挪揄中又掺杂阴险的笑意,让她是不是感到阵阵毛骨悚然,正当她决定哪怕伤口开裂也要去骑马时,岳阳到了。 老天对她还是挺厚道的,虽然比预期提前几天到达岳阳,但至少她不用在忍受赝月那古怪阴森的眼神了。 因为即将举行的武林大会,岳阳城从东面到西面,北面到南面,凡是有人的地方,就能看到手执长剑,背负大刀的剑客或者刀客,大街上人来人往,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是江湖中人,剩下的十分之一里,有一半是为了记录这场盛大比武而闻讯赶来的文人骚客,相当于记者同志。 总之,岳阳这个地方,平日里不见什么人,安静荒凉如同一座空城,一旦有盛大的比武集会,这里就成了全天下武林中人竞相朝拜的圣地了。 武林大会的正式举办场所,位于城西太一山上的岳阳楼。 听到岳阳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岳阳楼记。 “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传承千古的名言警句。 “你什么时候也学会忧国忧民了?”赝月老实了不到半个时辰,又开始跟她抬杠。 她目不斜视:“我本来就很忧国忧民。”不知这个岳阳楼,有没有这篇有名的岳阳楼记,如果没有,或许她能借着老祖宗的光,风光一回呢。 “刚才那句诗挺不错的,还有吗?”赝月很配的询问道。 她同样配合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嗯,不错,还有吗?”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还有吗?” “是进亦忧,退亦忧。” “继续。” “明骚易躲,暗贱难防。” “你在说谁?” “想当年,金戈铁马,看今朝,死缠烂打。” “够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 “……” “淫中更有淫中手,一代更比一代淫。” “诶?我想起来了,我有样东西落在马车里了,我得回去拿。” “……”不听了?她还有很多呢。 岳阳不愧是江湖第一大都城,住在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会些武功,别看街边那些半大的孩子,他们的功夫全都不弱。 岳阳楼位于海拔接近珠穆朗玛峰的太一山顶峰上,那里终年积雪,武功低微的人别说是参加武林盟主的选拔,能不能攀上太一山顶都是问题。 她想到自己如今的体质,生怕山顶上的低气压和极寒气温会诱发体内好不容易蛰伏的寒气,难道,真的要和血瞳来一次香艳无比的疗伤渡气? 两手拢在袖中,时不时看了眼走在自己身边沉默安静的某人。 这家户以前老是叽叽喳喳,吵得人头都疼,怎么最近变得这么寡言少语了,太不正常了! 看吧看吧,人果然是贱,他多嘴吵闹的时候,你觉得他烦,他不说话保持沉默了,你又嫌他太安静。 可犯贱这种事,就和放屁一样难以控制,所以,她在第三十九次叹气后,终于忍不住出口询问:“血瞳,你是不是有心事?” 他丢给她一个明知故问的眼神,然后继续继续保持沉默。 “血瞳,你别离我那么远,我有点冷。”她拽了拽他的衣袖,强迫他将两人之间三步远的距离缩短为一步远。 看了她一眼,血瞳开始动手解衣襟上的纽扣,她骇了一跳:“你干什么?” “你不是冷吗?” 她脚步一顿,当场石化。 这话如果换做赝月来说,她或许可以当做是玩笑一笑了之,可问题是,血瞳这孩子死心眼,从来不开玩笑,从他口中说出的话,要是不认真你就输了。 赝月说落了东西在马车里,倒也不是唬人的,这一路上,她一直都在为体内寒气而烦恼,没注意到赝月何时竟弄到了一份假的名帖。 原来古代也有办假证的造假集团,瞧这名帖的手工和技术,简直就跟真的没有两样,果然不能小看古人的智慧和能力。 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人士,可以提前七日上山报名,一份详细的名帖,是报名必不可少的证件,没有名帖,就没有参加比试的资格,这东西八成跟现代的身份证差不多,作用不同,本质相同。 太一山很高,真的很高。 人们常说,自古华山一条道,这太一山就跟华山差不多,四周全是笔直的悬崖峭壁,上下山只有一条路可行,当然,如果蜘蛛侠来了,那就另当别论。 上山的唯一道路,名为太一道。 虽说是唯一上山的道路,但山道险峻,蜿蜒直上,道路周围没有任何安全设施,这盘旋的山路,自高空俯视,就如同一条长长的盘龙,围绕在巍峨的太一山周围。参加比武的人士,只有一半能走完这条山道,正式的比试还未开始,这些人就已经先行遭到淘汰。 来武林大会的人,并不都是冲着盟主之位而来,更多的则是想借用这样一个最富盛名的集会,一显身手,在江湖上出人头地,所以,不管什么样的宵小鼠辈,全都想来搀和一脚,岳阳城虽不大,却也能容纳成千上万的外来人,这么庞大的人群一窝蜂挤在一起,这还举办什么武林大会,倒更像是乱哄哄的菜市场,故而这太一道,就成了为参加比试之人设立的第一道考验,若连这道障碍都逾越不过去,那干脆也别参加什么武林大会了,丢人还不够呢,直接回家种红薯得了。 轩辕梦在攀爬这太一道的时候,想的并不是之后的拳脚比试,而是如果能在这里设立一个风景旅游区,再想法设法弄一套索道系统,那银子该是怎样的哗哗而来啊,届时,她将成为这个时代的沈万山也说不定。 越接近山顶,身体的寒意就越重,还好那股寒气尚算服帖,她可以用内力压制,没有发作。 在脑残电视剧熏陶下的现代人思维里,说到武林大会,首先想到的,通常是一个高高的擂台,大家相互吆喝着激将着,凡是能打的,全都可以上去打一场,能站到最后的,就是武林盟主,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自从人类文明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各种各样的选秀节目争先恐后异军突起,你家卫视唱罢我家卫视登场,千奇百怪的选拔规则层出不穷,但基本流程还是相同的,不管最终的冠军是谁,哪怕早就内定,你也得从选拔初期开始过五关斩六将,然后便是什么十进九,九进八,最终再来个同场大pk,最终的胜利者,便是冠军。 这武林大会也不例外,要参加比试的人得先报名,然后抽签分组,十个里面淘汰几个,然后再重新分组,再淘汰,直到最后,剩下十来个最强的武者,同台大pk,武林盟主最初是不参加比试的,等角逐出最强的十大武者后,武林盟主才会加入比赛。 总之,过程很残酷,也很麻烦,她大概算了算,上千武者,等全部比试完选拔出最后的胜利者,这个过程竟然要大半个月。 果然,脑残电视剧神马的,实在太坑爹了!她还以为一天就能结束然后回家抱美男呢。 递上名帖,报上名字,负责登记的仆役狐疑地在她和血瞳以及赝月身上扫视:“哪个门派的?” 人家都是浩浩荡荡而来,就算是江湖不知名的小门派,门下弟子少说也有十多个,她却只有仨人,怨不得人家怀疑。 “自由派。” “自由派?”仆役念着这个名字,鄙视全写在脸上了,“就你们三个?” “是啊,我是本派掌门。”她指了指了左边的赝月:“此乃本派左护法。”又指了指右边的血瞳:“此乃本派右护法。” 江湖上每天都有无数小门派建立,又每天都有无数小门派灭亡,仆役们也见怪不怪了,顺手丢给她一块小木牌。接过一看,上刻几个大字:第九百八十七号。 九百八十七号?这是什么概念? 一转眸,看到一块高高悬挂刻着no。1的牌子,“凡事总该有个先来后到吧?”她指着刻有一的牌子:“我要那个。” 仆役嗤的一笑:“给你比试资格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那是留给月影山庄庄主的,你想要?行啊,等你这什么自由派,打败殷庄主再说。” 哼,这分明是区别待遇!看来这武林大会,也不是纯透明纯公正的。 九百八十七号就九百八十七号吧,小看我?老娘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屌丝逆袭! “菇凉,莫欺少年穷。”临走前,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赝月跟在她身后,一声火红衣裳扎眼得要命,在跟着仆役前往客房时,轻轻哼笑道:“自由派?”故意将三个字拉长,在她回首瞪来时,挑挑眉:“亏你能想得出来。” “怎么?左护法有意见?” 赝月不紧不慢道:“没意见,只是觉得掉价而已。” 学着登记名字的仆役口吻道,“给你左护法当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三拣四,别忘了,你现在已经不是国师了,想前呼后拥?可以啊,回宛东皇宫,我想女帝陛下一定不会吝啬给你一个凤后头衔的。” 赝月淡淡微笑,对她的调侃之语丝毫不在意,“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换换口味也是不错的,再者,我对凤后不感兴趣。” 这时,走在前方带路的仆役停下脚步,指着一扇门道:“这里就是三位的住处,有什么需要,还请自己动手。” 靠,要不要这么欺负人啊! 推开房门,里面的家居摆设都是最简单最陈旧的,一间外室,一间内室,说白了,就是个普通小套房,相当于没有卫生间没有厨房的一室一厅,甚至还没有阳台! “这位菇凉,我们有一二三,三个人。”潜台词:你一定带错房间了。 仆役回以看似礼貌实则不耐的笑容,“对不起,以您的编号,只能住在这里。”无意朝轩辕梦身后一瞥,看到赝月,露出一抹惊艳来,语气顿时有所转圜:“如果您嫌拥挤,小的可以为贵派左护法另外安排房间。” 歧视,赤裸裸的歧视! 这年头,要么得有权,要么得有钱,既没权又没钱,那脸蛋一定要漂亮。 赝月这死人妖,竟然以色谋私,太过分了。 某人察觉到她森森的怨念,于是“衷心”地婉拒道:“多谢这位姑娘好意,只是我们掌门晚上常有惊厥发作,没有我贴身相陪,只怕难以习惯。” 啊呸,你就胡诌吧!轩辕梦的怨念不但没减少,反而以直线的趋势往上飙升。 仆役惋惜一叹,看了眼轩辕梦,又看了眼赝月,露出一种鲜花插在牛粪上的可惜神色:“既然如此,那你们就一起将就一下吧。” 轩辕梦眼睁睁看着那仆役一路惋惜而去,其实吧,她真的不介意赝月以色谋私的,如果能为她和血瞳各谋出一间上房来,她甚至不介意赝月卖身求荣。 “想得美!” 念头刚起,某人就用残忍的言语将她的希望彻底秒杀。 因为他的“衷心”,她只好三人一组,暂时将就将就了。 房间虽不大,不过床铺却有三张,外室两张,内室一张,介于男女终有别,为避免不和谐之事突发,只能如下分配——她睡内室,赝月和血瞳睡外室。 多么激凸的分配啊,期待着能发生点更激凸之事的她,竟然安稳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果然,愿望和现实总是存在反差的。 第160章 不穿衣服最好看 殷俐珠是最后一个来的,拿到的牌子却是no。1,这一点让轩辕梦感到特别不爽,全天下的武者全部在等她一个人,她倒好,迟到不说,享受的待遇还是最顶尖的。 听说殷俐珠的住所,是一座带庭院有长廊含温泉的二层小别墅,需要什么东西,不但不需要自己动手,还有人随身伺候,甚至连生理需要都有人负责解决。尼玛,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区别咋就那么大呢! 九月十七日。 大会正式开始。 虽然殷俐珠享受的待遇都是最好的,但她也必须从最底层一步步往上冲,上千武者,光是分小组就分了一百多个,每天进行三场比试,早中晚各一场。因一开始都是些小喽啰,并不需要如何上心,打得也很轻松,所以武林盟主并不出面,只由她身边的副手出面主持大会。 在轩辕梦的心里,武林盟主是属于那种神级别的人物,比皇帝还要牛掰,小说中的盟主都是气吞山河,一呼百应的人物,高高在上,统领群雄,想坐到这个位置,要靠实力说话,而不是皇帝那种连傻子都可以世袭继承的。 所以,她很崇拜武林盟主,但有时候,现实和小说还是存在很大的分歧的。譬如说,小说中武者比试,都会设有一个非常华丽的擂台,两人在上面拳脚生风,兵戎相见,下面的观看者呐喊助威,呼声震天。事实上,每次的比试,都是由仆役叫号,然后被叫到号的参赛者来到指定地点,两人对打,胜者自动自动晋级,败者淘汰。周围除了负责叫号和负责记录比试结果的工作人员外,再无其他人,那种喊声震天的场景,压根不可能出现。 每个人都有一个武侠梦,每个人也都有一个明星梦,想亲身经历那种万众瞩目星光耀眼的时刻,只有一个办法,杀到最后。 连着两天的比试,轩辕梦一直没有遇到强者,这对于她来说,并非是件好事。 她来参加武林大会的最主要目的,是为了阻止殷俐珠坐上盟主之位,如果参赛者普遍较弱,那么殷俐珠最终夺得武林盟主的可能性就越大,这不是一个好现象。 知己知彼,方可百战百胜。她决定去试探一下武林盟主的武功,暂时也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从未露面的盟主身上了。 武林盟主苗麓,师从青城派,十年前,江湖上的第一大派还不是月影山庄,而是百年前就已在江湖立足的青城派,因资历久远,青城派出了不少闻名遐迩的江湖侠客,苗麓是青城派最后一个有所作为的弟子,自她之后,青城派便开始没落,被后来居上的月影山庄占据了武林第一大派的名声,可以想象,如果此次的盟主之位被殷俐珠夺得,那从今以后,整个江湖,就真的要变成月影帝国了。 她就不信,身为前青城派弟子的苗麓能不心急,能不闹心,能不抓狂。 不过,盟主就是盟主,在自己盟主地位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她竟然还有心情烹茶,陶冶情操。 “既然来了,不如现身一叙,本座已煮好新茶,静待贵客。”沉润清淡的声音,从身着普通玄黑常服的女人口中发出。 轩辕梦左看右看,自己的藏身地这么隐蔽,也能被对方察觉? “师姐。”一道淡灰色的身影,从垂花门外的廊柱下走入。 一只脚踏出的轩辕梦,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又慢慢缩回了屋顶。 男子身姿颀长,看年龄,也就三十上下,他既然唤苗麓为师姐,那么……不用想,肯定是青城派现任掌门。 这俩人大半夜的搞这一出,是想闹哪样?难不成,两人之间有鬼? 她最喜欢看这种戏码了,什么半夜幽会,互诉衷肠,情之所至,激情春色…… “数年不见,师姐仍然风采依旧。”男子在苗麓对面坐下,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可见男子端正五官,典型的武林正派模板。 苗麓将斟好的茶递向男子:“叶傲,师父将毕生心血留给你,你应当明白她老人家的心愿。” 名为叶傲的男子接过茶杯,置于鼻端,垂目轻嗅,赞道,“好茶。” 苗麓轻哼一声,因为背对着轩辕梦,所以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放弃吧,叶师弟。” 轻嗅香茶的动作位顿,叶傲笑着反问:“师姐当初是了什么才夺取盟主之位的?” “叶傲,今非昔比,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 叶傲放下茶杯,敛了微笑,“不管有没有不同,师姐曾经的愿望,也是我的愿望。” 苗麓望着对方坚定的面容,叹息道,“你不是殷俐珠的对手。” 叶傲道:“是不是,总要比过才知。” “叶师弟,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师父毕生的心血毁于一旦。”苗麓的语气,开始变得冷肃。 似是被对方身上的那股气势所影响,叶傲脸上的神情,不似之前那般决绝,却依然坚持己见:“师姐,您已经老了,看待任何事都瞻前顾后,失了血性,你确实……该让位了。(..tw好看的小说)” 好个大胆,好个口下不留情的叶傲,轩辕梦虽然看不到苗麓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身上勃发而出凌厉气势,如同旋风一般,将地上的细雪都被尽数扬起,仿佛一场腊月飞雪。 春色没看到,激情却是满满的。 两人竟然动手了! 她听了着么一阵壁角,也大概听明白了一些。叶傲想争盟主之位,但苗麓因种种原因,不想让他参与,两人意见不合,为了表示彼此的决心,于是决定用武力解决。 今夜月色不是很好,一阵阴暗一阵明朗,两人的脸容也被明暗不定的月色,勾勒出森寒的杀伐之感。 高手对决,一般都是靠气息来牵制对方,不似普通武者那般只凭力气和拳脚。一派迷蒙的细雪中,淡灰和玄黑交缠,仿佛一幅太极八卦图,凌厉的气息自每一片雪花中迸裂而出。 这场不为人知的打斗,比这几日的小打小闹好看多了,轩辕梦看得入了神,几乎就要忘了自己今日前来的目的。就在她看得正爽时,一派混沌中,苗麓倏地出掌,那速度快如闪电,叶傲虽然早有准备,面对这一掌,却无力闪避,眼睁睁看着掌风击打在自己身上,轻微的衣袂摩擦声后,叶傲应声倒地。 如果不是没掏门票的偷窥,轩辕梦一定会站起身来热烈鼓掌的。 叶傲很不甘,但武功这东西,是凭真枪实弹来说话的,没有捷径,叶傲他确实败了,再不甘也只能咽回肚子。 可轩辕梦能看得出,他对于盟主之位,依然存着势在必得的决心。 苗麓身为盟主,执掌天下武林大事,也算见多识广了,可她竟然不明白,一个人的执念,不是竟仅凭三言两语就能打消的,就像后世的人们,有人自打懂事起就想当明星,为了这个愿望,哪怕是卖血卖肾都不在乎,更别说此人还五音不全,长得又很抱歉,但即便如此,这份想做明星的激情,经过无数的千锤百炼后,不但不会消减,反而越来越旺,谁劝都没用。 估计叶傲自打懂事起,他毕生的心愿就是当武林盟主吧。 苗麓是当局者迷,她是旁观者清。 “师弟,坐上这个位置,不是你想象中那么简单,需要付出的太多,师父她老人家也是看明白了这一点,才会立下规矩,门下弟子,皆不准争夺盟主之位。”苗麓苦口婆心,希望叶傲能迷途知返。 叶傲撑着地面站起身:“师姐,你不是我,请不要擅自替我做决定。” “师弟……”苗麓还欲再劝,叶傲却带着忿然大步离去。 叶傲走后,苗麓望着桌上剩下的半盏残茶,萧索一叹。 手轻轻一挥,将地上的细雪堆在一处,从轩辕梦的角度看过去,苗麓已经生出淡淡细纹的眼角,满是哀戚的忧伤和落寞。 果然,高处不胜寒,不管是做盟主还是当皇帝,都离不开寂寞二字。 她开始好奇,此时此刻的苗麓,她在想什么?虽然没看到暧昧戏码,但她能看得出,苗麓对叶傲的关心,是发自内心的。 唉,所以说,姐弟恋什么的,最伤不起了。 忽然想到,血瞳今年刚刚二十,比她还小半年多,她跟血瞳,算不算姐弟恋呢? 突然觉得很好笑,血瞳这个傻孩子,还处于对感情的懵懂状态,连肌肤之亲是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敢说喜欢她。大多数的女人,被一个比自己小的男人喜欢,都会感到很困扰吧。 不知苗麓与叶傲之间,是困扰与被困扰的关系,还是纠缠于被纠缠的关系。 望着渐渐黯淡下去的炭火,苗麓再也没有烹茶的兴致,决定回房。轩辕梦连忙掏出事先备好的蒙面黑巾,将脸蒙上,脚尖轻点,自房檐上凌空飞起。 衣袂的破空声惊动了苗麓,武林盟主到底不是盖的,在轩辕梦刚从房檐上掠下时,就察觉到了她的存在。 苗麓内力雄厚,冲着轩辕梦便一掌挥出,一旁的雪堆被这气息震得四散开来,朦朦的雪花,再次飘荡在这狭小的廊亭内。 连续十几招对决,轩辕梦招招狠辣,为的就是全面了解对方的实力。 苗麓也没有让她失望,她使出的每一招,对方都能轻松化解,甚至还能寻隙反击,但这样远远不够,她虽不了解殷俐珠的全部实力,也知道那个女人不好对付,连苗麓自己都对殷俐珠有所忌惮,她更不能放松警惕。 随着她步步紧逼的攻势,苗麓的动作开始显出了滞殆,虽然不可否认有趁人之危的嫌疑,但既然身为武林盟主,要保住自己屁股下宝座,就算之前与叶傲对决消耗了体力,也不该在面对她的攻击时,呈现出这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迹象。 雪花迷蒙了视线,但她根本就不需要用眼睛去看,只凭着感觉就能准确寻到对方的位置。(..tw好看的小说) 横掌劈出,苗麓甚至来不及回头,如果这一掌落实,只怕这位盟主,少说也要修养十天半月。 猛地撤掌,轩辕梦沿着来时的路向后退去。 苗麓愕然,似乎对她这种明明带着一身杀气,眼看就要胜利,却突然收手离开的举动感觉奇怪吧。 她本来就不是来杀她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她只是有些失望,叶傲说得对,苗麓是老了,她身上缺少了年轻人那种勇往直前的血性,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以防守为主,偶有进攻,也是带着七分反击三分自保的温吞,失了霸气和尖锐。她这种打法,若是生死相搏,必然吃亏,她已经可以预见,这位盟主头顶光环被拿掉的那一幕了。 回到临时住处,推开门一看,只有血瞳一个人傻傻坐在窗边望月,某个骚包家伙竟然不在。 “赝月呢?” 沉浸在自己心事中的血瞳回过神,莫名地看了眼她脸上的黑巾,破天荒地竟然什么都没问,只回答她的问题,“被几个女人请去赏月了。” “啊?”请原谅她此刻的反应迟钝,因为这个消息实在太过于劲爆。 血瞳回想了一下:“她们是这么说的,‘今夜月色迷人,最适赏月,我们姐妹几人闲来无事,于庭院内摆了几样瓜果,一壶浆酿,还望公子赏光,与我姐妹一同品酒赏月,’赝月说‘正合我意’,然后就和她们一起出去了。” 血瞳为了能尽量将当时的场面准确表现,故意学着女子的腔调,将粗粗的声音憋得细细的,如同拉锯般阴阳怪气,听得轩辕梦鸡皮疙瘩直冒,“这死人妖,出卖色相出卖上瘾了。” 血瞳看了眼门外:“我们要等他吗?” 轩辕梦有些懵:“等他干什么?” “等他一起睡觉啊!” 晕了晕了,她真的要晕了。血瞳这孩纸,还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等他一起睡觉?这么纯洁的事,为什么在她脑中会变得如此香艳? 本不打算管那家伙,但避免他这块小肥羊落于无数狼口,她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从血瞳口中大概了解了一下方位,轩辕梦终于在排名前二十的一进院落里找到了赝月这厮。 不但有美食,佳酿,还有美人。 面前的水晶盘中,放着剥好的石榴,修长莹润的手指拈起一颗,丢入同样殷红如榴的唇中,面前女子眉目含笑,只静静看着他,仿佛那吃进甘甜石榴的人不是对方而是自己一般。 身边女子剥石榴动作不停,他吃得快,她同样剥得快,并且没有半点不快之感,另一边的女子,言笑晏晏,与他详谈甚欢,细长的卧蚕眉都快要因喜悦而飞起来了。别以为她没看见,虽然打着聊天剥石榴的名义,这些女人的眼神,可没少往他脖颈以下瞄。 瞄瞄瞄,瞄你妹啊! “哟,说要给我暖床的人暖到这里来了。”这个酸溜溜的声音是自己发出的吗? 某人抬眼朝她看来,不知是不是石榴吃多了,那原本就红艳的唇显得更为荼蘼,“掌门这是要安息了吗?如果是,小人立刻脱了衣服给你暖。” 啊呸!这家伙就不能说一次人话吗?每次都要跟她抬杠心里才舒服吗? “是呀,我连棺材都准备好了,就是为了跟你一起安息。” 两人在这里一唱一和,那些或剥石榴或聊天或用色迷迷眼光盯着某人的女子军团开始不乐意了:“公子,这是你们掌门?也太讨厌了,我帮你把她赶走。” 赝月半支着脑袋:“多谢各位的好意,我看还是算了,太危险。” 轩辕梦托着腮,笑得阳光灿烂。 刷刷刷!之前一脸温柔笑意的女人们全部愤然起身,愤然的目标——轩辕梦。 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既然能排在前二十位,应该也不算小众,不过鉴于她对江湖了解不深,所以当对方报上名号时,原本该一脸惊诧加惶恐,再跪下来给这六七人道歉的她,只用一招就全秒了,比起跟武林盟主的那场比试,这简直就没法看,因为还没看就结束了。 红红的石榴看起来真不错,色泽饱满,晶莹剔透,就似一粒粒切割均匀的红宝石,但石榴再诱人,也比不上某人的红唇诱人。那比石榴还要艳丽、光泽、饱满、晶莹、粉嫩的唇,此刻正朝两边微微弯起,给人一种想要品尝其味道的冲动。 “你笑什么?”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真是让人有气恨又无奈。 他站起身,流云般的黑发掠过莹润的脸颊,发间竟还带着一丝潮气,这家伙是刚沐浴完吗? “真的要让我为你暖床吗?”拈起一颗石榴,含在唇边,眼波流转似月辉。 想起血瞳说的那句等他一起睡觉,不由得耳根一热:“你现在是我的左护法,不是以色事人的小倌,你的私生活就不能检点一些?” 他不但不惭愧,反而笑得更欢:“我们是各取所需,你跟我在一起,是好奇,我跟你在一起,是兴趣,有资格对我评头论足,除非……”他走到她面前停下,身上的果香味立刻钻入鼻腔,“你是我的女人。” 对于他的口无遮拦,轩辕梦早就习以为常,不过看着那近距离的眼眸和嫩豆腐般的肌肤,心跳还是有片刻的失常;“回去了,下次不要再应这种没营养的约。” “我觉得很不错啊。”他轻轻笑着,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如果不来应这种约,我又怎会知道,你竟然也会吃我的醋。” 这家伙是脑袋烧坏了吗?多么无礼的话都能说出口,什么叫做吃他的醋。虽然她是有点不高兴,但也是因两人现在的搭档身份,万一他说出一些不理智的话来,岂不是会对她造成困扰吗? “赝月,你这样的人,我根本掌控不了。” 他笑意微僵,无论何时,面对自己挑衅都毫不退缩的女人,竟然轻易便妥协,承认自己甘拜下风?说什么难以掌控,这世上有她掌控不了的人和事吗?她其实是在逃避吧,就跟逃避与血瞳之间的关系一样。 “女人,你愿意认输就好。”至少,与她的较量,是自己赢了。 只是这一点,也足够让他兴奋好久。 他转身,懒骨头一样朝前走去。跟在他身后,欣赏着难得的风情,似乎连月色都变得明亮了许多,清美了许多。 做女人也好,当男人也好,这家伙永远都像是一团火焰,那种洒脱豪迈,看似娇柔实则大气的风采,吸引着无数人前仆后继,如同飞蛾扑火般犹不自知。 这样的人,她的确掌控不了,但谁说她一定要掌控,任其自由翱翔,不是更好吗? 学着他的样子,也懒洋洋地一步三摇往前走。 太一山顶终年积雪,气温偏低,才刚步入秋天,就已经是冬天的银光烁烁,凝水成冰了。 “你穿红衣裳比我好看多了。”她突然出声。 赝月脚步不停,只放慢了步速:“这还用说,我穿什么都比你好看。” 她加快步伐,赶上他,与他并肩而行:“其实我想说的是,你不穿衣服最好看。” 他像被呛了一下,难得红了脸,斜睨她,有种女子娇嗔的味道:“你这流氓。” 她目不斜视,从容回击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影响的。” 他干笑了一声,移开视线:“你去找过武林盟主了?” “是。” “有什么收获?” 她摊摊手,一脸愁闷,“我不想当武林盟主,真的。”奈何苗麓实力太差,只好自己顶上。 他摇摇头,竟没有出言讥讽,“小心点,那姓殷的不简单。” “你别告诉我你去拜访过她。”若不是和殷俐珠交过手,他怎会得出如此结论。 赝月还真是给力,扭过头,笑回了两个字:“没错。” 前面就是三人的临时住所,她忽然想到什么,猛地侧身,用力将赝月推到在墙壁上。 “你、你干什么?想看我不穿衣服的样子,也得回去再说……” 扒开赝月的衣衫,果真在胸前看到一条长长的血痕。刹那明白,他赴约赏月的用意,是为了洗脱嫌疑,将目标引到别处。这家伙还真是够乱来的,“赝月,别为我做太多,我怕又欠下一笔情债。” 这家伙却笑得没心没肺:“还不起的话,以身相报也行。” 她垂着头,目光落在他胸口那道伤痕上,手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敲打,在他忍不住发出闷哼伸手来阻止时,她仰起头,在他脸上轻吻了一下,水水嫩嫩,比想象中还要滑腻:“赝月,你可千万别死了。” 他哭笑不得,做这么让人想入非非的事,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放心,在你决定以身相报前,我会活得好好的。” 她放开他,转身朝房门走去:“那我就一辈子不碰你。” —— 人这辈子,可以爱很多人,也可以被很多人爱,但真正的朋友,却只有一个。 知己难求,并非是危言耸听,一个了解你,懂得你,还愿意为你两肋插刀的人,真的很少,少到穷尽一生,也不一定会遇见。 当路谁相假?知音世所稀。赝月在她心里,是一个特别的存在,她对他的感情,比爱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介乎于爱人与友人之间,那种难得的情谊,比稀世珍宝都要宝贵,她不想破坏,也不能破坏。 这是她经过一个晚上,严肃认真思考出来的结论。 原本想说给赝月听,但谁料—— “赝月呢?”一大清早就不见人影。 “赝月?被几个女人请去喝茶了。”这是血瞳的回答。 她一愣,有种被一大盆热乎乎狗血泼了满脸的感觉,嘴唇抖了抖,发现竟然没有任何言语能够用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早上还有两场比试,没有时间腹诽赝月这家伙不厚道的行为。因到了中期,对手实力变强,武者的综合素质有所提高,当天没有比试的人,会跑来观摩一番,略略有了点小说中那种威武呐喊万众瞩目的感觉。 两场比试很快就结束,前后加起来不到三分钟,四周围观的人纷纷发出失望的哄声,这感觉就跟早\泄一样,连高潮部分都没到便宣告落幕。两名对手,轩辕梦用了同样的两招,结果两人谁都没有躲过去,第一个没躲过去的还情有可原,第二个难免遭人笑话,被笑话的那人悲愤之下,决定弃武从文。轩辕梦抱歉之余,心道,没准这世上少了一个三流武者,却将造就一名流传千古的大文豪。如此一想,也就释然了。 正打算回房,却见一群人急急忙忙抬着个担架从对面过来,担架上躺着一个双腿被斩的倒霉鬼,断腿处的血走一路流一路,那叫个惨。看方向,好像是从另一个比武场地过来,谁这么狠啊,虽然说参加武林大会的人都签了生死状,但也不用赶尽杀绝吧。 刚为那倒霉鬼默哀了几秒钟,又见一拨人抬着担架,从相同的方向急赶而来,这回担架上躺着的,比之前那个还惨,两条手臂没了不说,肚子也被剖开一条口子,肠子都掉出半截来。 一阵寒意从脚底窜到头顶,这是要心里多变态的人,才能干出这样的事。参加比武之人,若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只要将对方击倒就可以了,迄今为止,她看到过最狠的,也只是挑断了对方的脚筋而已,像这种直接把人砍成残废的还是第一次见。 “殷庄主下手也太狠了,人都已经倒下了,她竟然还不肯收手。”负责抬担架的某个仆役面露不忍道。 另一人喟叹道:“月影山庄向来以仁义著称,前任庄主也是慈悲为怀之人,怎么殷庄主却这般狠辣残忍。” “唉,看这样子,就算性命得保,今后也是废人一个了。” “殷庄主这一出手,只怕再也没人敢与她比试了。” “不是还有盟主吗?” “我觉得盟主也不一定是殷庄主的对手。” “你乱说什么,盟主武功天下第一,怎么可能会输在月影山庄的手里。” 几人一边叹息,一边彼此反驳着远去了。 轩辕梦盯着地上的一滩血迹,眉头不禁深深拧起。 殷俐珠并非仁慈好善之人,这一点她明白,但她绝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表现出自己心性狠毒的一面,她在世人眼中,一直都是正义的代表,善良的化身,只为了争夺盟主之位,就让她失控至此了吗? 这太不寻常了,想到赝月的伤,心里的烦躁又多了一重。 殷俐珠该不会练了什么邪门功夫,所以功力暴涨吧。 捏着袖子,她很快否定了这种想法,又不是武侠小说,人人都是欧阳疯。 赝月消失了整整一天,到了傍晚时分才回来,轩辕梦下午又比了两场,虽没怎么耗费体力,但体内寒气,却开始有压制不住的迹象。 晚饭前,泡了个热水澡,血瞳帮忙提的水。没办法,人微言轻,不像人家殷庄主,想洗澡后院就要温泉,总统套房的待遇,她这个自由派的小掌门,待遇比小旅馆还差。 擦着湿淋淋的头发,轩辕梦凑到刚回来的赝月身旁,左嗅嗅,又闻闻,赝月一把推开她,“你属狗的啊?” 她龇着牙:“你说对了,我就是属狗的,我现在特想咬你一口。” 他大方凑上雪白的颈项:“行啊,你来咬。” 当她不敢是吧?阴阴一笑,张开嘴,冲着他雪白修长的脖子就是一口。 “唔……你真咬!”猛地向后跳去,赝月抚着被她咬出血痕的脖子:“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她龇着整齐雪白的牙齿:“怜香惜玉嘛,当然懂,但要看对象是谁了。” 他哼哼两声,看似在笑,却更像咬牙切齿,“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就不计较你的野蛮行为了。” 他这人,最擅长的就是给自己找台阶下,轩辕梦也乐得如此,总比自己费尽心思给他找台阶下好。 刚转身,一只小竹筒递来,她左看右看,觉得特别眼熟。 一把抢走,搂过赝月,自然而然冲着嫩豆腐脸“啵”了一口,自从昨天确定了他的知己地位后,她就不再把他当男人看。 原来这家伙消失一天,是下山给她取密信去了。 这么好的男人,今后一定给他找个好婆家! 展开密信,看完前半段,笑如蜜糖,看完后半段,脸黑如墨。 据从三娘那里得到的消息,邵煜霆与小丫头,曾一同在岳阳附近出现,二人身边并未出现月影山庄的人。 邵煜霆这家伙,果真就是个人贩子! 第161章 好一片断袖 得知了女儿的去向,轩辕梦也就不再担心。拐走女儿的是她的亲生父亲,再这么着也不会亏待了她,再说,这臭丫头有爹就忘了娘,估计不想回去的就是她自己。啊啊啊!怎么有种给他人做嫁衣裳的感觉?孩子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人生孩子有多辛苦,男人可有切身体会?什么女尊男卑,如果哪天能男人生孩子,这世界就真的美好了。 不过知道女儿现在一切安好,她就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到目前的比武中了。 这日,吃过早饭,轩辕梦跟在传号的仆役身后,朝指定的比武场地而去,路过另一个比武场地时,听一名仆役道:“殷庄主怎么弃权了?难道她不想争夺盟主?” 另一人接口道:“好像出了什么重要的事吧。” “再重要,能比夺盟主之位还重要?”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要是好奇,可以亲自去问殷庄主啊。” “算了吧,以前没见过殷庄主,不知她原来这般可怕,上回那场比武,要多惨有多惨,看来江湖传闻也不尽然属实。” 两人一边摇头叹息,一边远去。 殷俐珠弃赛?她真的不想要盟主之位了? 这简直比天方夜谭还要天方夜谭,敢情说她这几日来的努力全都白瞎了?搞什么啊,如果殷俐珠退出比武,那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仰头望天,她到底是继续比呢,还是不比了直接回军寨娶美夫,抱美男? 重要之事?对殷俐珠而言,什么重要之事,能比夺盟主之位还要重要?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事便是一统江湖,最重要的人……邵煜霆? 为了某件重要之事,放弃一统江湖的大好机会,这种事,殷俐珠当真能做得出来? 仔细想想,其实也没什么不可能的,武林大会三年一次,她错过这一次的,可以三年后再比,如果是心爱的男人…… 糟糕! 三娘的消息称,邵煜霆带着小丫头曾在岳阳附近出现,如此一来,难道说,殷俐珠弃赛,是为了邵煜霆? 负责传号的仆役,经过多日比试,对层层筛选下来的轩辕梦态度略有好转,前方就是比武场地,她转过身,正欲交代一些重要事宜,却发现……咦?人呢? 轩辕梦不敢怠慢,她现在已经可以百分百肯定,殷俐珠弃赛的原因必定是邵煜霆。 她必须在殷俐珠找到二人前找到他们,以殷俐珠的个性,两人落在她手里,不论是谁,都别想有好果子吃。邵煜霆也就罢了,不管怎么说,那是她喜欢的男人,若是女儿也一同落于她手——从此以后,这世上怕是要多一出认贼作母的八点档戏码了! …… 太一山下,岳阳城某个街道。 怀抱小丫头的邵煜霆,冷冷看着面前堵住自己去路的女子,神色未见慌乱,只是藏在阔口袖下的手指关节,却因紧张泛出惨白的颜色。 “煜霆。”殷俐珠望着他,目光来回在他脸上和小丫头身上逡巡:“没想到,那个贱人的胆子倒是大,原来这丫头没死。” 下意识地抱紧孩子,男子冷厉的目中射出一抹尖锐的冰寒:“你想如何?” 望着他,似乎并未察觉他的警惕和排斥,殷俐珠淡淡笑道:“煜霆,你为什么一定要护着小野种?她又不是你的女儿……” “他是我的女儿。”男子平静接口。 淡然讥诮的笑容僵在脸上,殷俐珠失声道:“你说什么?煜霆,你再说一遍。” 牢牢护住小丫头,邵煜霆浑身都散发着冰寒的气息,在殷俐珠失控的表情下,右手悄悄按上腰间的软剑。 “你的女儿?你的……呵,真是好笑,好笑至极!”死死盯着小丫头那张稚嫩的脸蛋,豁然发现,孩子的眉眼,果然与邵煜霆极为相似。一丝怨毒浮上眼角,不过很快,她便将那丝怨毒敛起,换上一抹温和的笑意:“煜霆,只要你答应跟我一同回山庄,我必定待这孩子视若己出。” 他神色冷冷,丝毫不为所动:“让我走。” “煜霆,我的耐心可是有限度的,这是我能做出的最后让步,我老老实实听话,我保证不伤害这个孩子,但如果你一意孤行,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天色昏暗,眼看一场秋雨将至,空气窒闷而粘稠,有刀割一般的凌厉在这沉闷浓稠的空气里一寸寸迸发,犹如切肤的针芒。 他紧紧捏着掌中的剑柄,却始终不敢出手。 若是以往,他必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哪怕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此刻,他要顾虑的太多了。 他不能输,不能死,也不能伤,因为他还有重要的事物需要守护。 僵持着,对峙着,彼此试探着。终于明白,一个人的傲骨,是可以被磨去的,不仅仅因为狼狈的失败,对生命的渴求,还有可能,是因为爱,因为守护。 握住剑柄的手,以一种极慢的速度,慢慢松开。 空阔的街道上,一袭青衣如一只孤落的野鹤,在猎人的手下颓然折翼。(..tw) 殷俐珠静静凝视他,伴随他逐渐松开的手,她脸上的笑意,逐渐加大。 如今的情势,已无他选择的权利,所以,也不存在输赢一说,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赢。 她虽不喜那个孩子,但她既然是邵煜霆的骨肉,她就勉强留她一条小命好了。至于孩子的母亲,只要她死了,孩子是谁的,也就不再重要。 “你说的话,可作数?”他颓然放下手,也一并放下了尊严。 殷俐珠终于满意:“当然。” 闭了闭眼,最后的坚持,也在现实的面前,变得不堪一击,他脸上露出一抹讥嘲的笑,语声沉重:“好,我答应你。” “答应你娘个屁!”一个声音从天而降。 没办法,从山上一路冲下来,中间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好不容易赶上了,却听到这么欠拍的对话,一时抑制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不小心爆了粗口。 她知道,作为一个新兴社会的文明人士,她不该爆粗口,但眼看射雕英雄传里认贼作父的狗血戏码即将上演,想到杨康童鞋最后的悲惨结局,肾上腺素突然飙升,只好以一句粗口来作为开场白。 说起来,她与殷俐珠之间,倒算不上有多大的深仇大恨。 虽然当初被其挑断了手脚筋,若只当做一般江湖恩怨,也就顺理成章了,就像此次的武林大会,上场比试的都签过生死状,对决期间,难免会有失了分寸下手过重的可能,譬如前几日被殷俐珠砍掉双腿的那位,还有那个被砍了双臂连肠子都不能幸免的某位,难道武林大会以后,这些在比试中或重伤或轻伤的失败者,从此以后,要将报仇作为自己伺候人生的唯一目标?况且,她与那两个败在殷俐珠手下的倒霉鬼比起来,何止是幸运,如果当初殷俐珠不是挑断她手脚经脉,而是砍掉她的四肢,那么她运气再好,这辈子也只能做个残障人士了。 她对殷俐珠的仇恨,真的不深,如果她不来招惹自己,或许,这辈子都不会再与她有什么交集。 但令她难以容忍的事,她竟然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来了。 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但只有这件事,她眼里是揉不得沙子的! 想让自己的女儿做她报复社会的工具?开什么玩笑,她轩辕梦的女儿,怎么可能会认贼做母! 殷俐珠眼中露出诧异,她根本没想过能在这里与轩辕梦相遇,准确说,她根本没想到,轩辕梦也会来参加舞林大会。 空阔的街道上,因为一抹烈焰红色,而让原本的空寂寥落,如一捧灼灼激发的火焰,凌驾于万物之上,似乎连浩浩天际,也被这一蓬烈焰所遮蔽。 乌云瞬间散开,有金色的日光,穿云而下。 短暂的惊诧后,殷俐珠很快平静下来:“虽自不量力,但勇气可嘉。” “你在说我吗?”轩辕梦指指自己,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三人,想来殷俐珠说的也不会是邵煜霆。 殷俐珠淡淡望着她,脸色还算平和,可轩辕梦却在她的眼眸深处,看到了一丝阴厉如剑芒的煞气。 她的气势,似乎从内到外完全变了。 很轻的一声冷哼,若不是她耳力极佳,只怕根本听不见,伴随着这声冷哼,一道寒光乍起,似怒吼的狂风,朝她直掠而来,强大的力量,生生将她披散在后背的长发扬起,发根处几欲有断裂的微痛触感。 在那寒光近前的刹那,她才看到剑气的来源……不,不是剑气,是一种凌驾于剑气之上的掌风。 殷俐珠的武功,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提升至如此强悍的地步?她是超人投胎吗? 身形急转,擦着凌厉的掌风闪避至一旁,那掌风就像一道集合了上千把利剑所挥出的剑气一样,将青石板的路面掀起一丈多高! “轰隆”一声,石板落地,粉尘四溅。 好厉害的招式,竟可以聚气凝剑吗?这要多深的功力才可以达到?简直难以想象! 突地回想起前几日看到的那两名伤者,当时她就觉得奇怪,以殷俐珠的武功,对付两个小角色根本就不需要兵器,就算用剑,手中之剑亦无需出鞘,更遑论将两人砍至重伤,现在才陡然明白,她根本就没有使用任何兵器,就刚才那凝聚万马奔腾气势的凌空一劈,就能将自己劈成两半了。 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武功,更没有见过能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将自身功力提升数十倍的武者,殷俐珠要么就是天赋异禀,要么就是偷工减料外加作弊,这年头什么事都不奇怪,连东方不败都能变成女人,与令狐大侠谈一场旷世恋爱,还有什么事能够称得上是奇葩呢? 日光似乎也被那惊天一劈给吓得缩回到云层中,天地间霎时一片昏暗。 两人还未在武林大会上正式交手,但轩辕梦的心,却已经从地底沉入到了无边无际的海底。.tw[] 要从殷俐珠手中保命,对她来说并非难事,但若要取胜,只能期望老天闲来无事丢个奇迹下来了。 如果说她修炼的武功属于霸道一类,那殷俐珠此时所展现的功夫,可以算得上是疯狂了,不但疯狂,且带着一股阎罗怒煞般的血腥残暴。 与萧倚楼交手的短短时间内,她便发现,对方内力惊人,武功超绝,却似乎有着无法自控的趋势。也就是说,一旦出招,她根本无法靠自己的意志来停止,如此一来,便不难理解,为何殷俐珠一向以仁义示人,但比武时却展露残暴一面,生生将对手斩成两截。 一声闷雷响起,如九天之上砸下的一道惊鸿,左臂蓦地剧烈一痛,艳红的衣袖顿时被鲜血染成了浓厚的赭色。 怎么会这样! 才五招,仅仅五招而已!她就败在了殷俐珠的手下! 对面的女人眸色阴沉,目光扫过她臂上伤口时,蓦地掠过一道狠意。 “住手!”一声清啸,来自于一旁的青衣男子。 阴霾的天色下,那青色的衣衫就如一朵自清水中绽放的清莲,或许是这清雅高洁的颜色,仿若圣水般能令人心神安逸,攻势越发凶猛的殷俐珠竟顷刻间收势,眨眼间就落在了与她相隔数十步之远的地方。 既然殷俐珠停了手,她也不是那种不自量力妄图螳臂当车的人,也停下了手,负手立于原地。 走到邵煜霆身边,殷俐珠转目看向她,不知是不屑杀她,还是想多玩一会儿猫捉耗子的游戏:“以你的实力,进入大会前十强一定没有问题。” 她客套回应:“借你吉言,希望我不仅能走到前十,还能走到第一。” 殷俐珠淡淡望着她,目中一片阴沉的冷意,根本就没把她大言不惭的激将放在心里:“我也不是非杀你不可,但谁让你抢了我的男人。”她眼角余光掠过一旁的男子,当与女孩胆怯排斥的目光相撞时,一股厌恶随即浮起:“你现在逃走还来得及,如果你一定要与我争夺盟主之位,那我就在擂台上,当着天下人的面杀了你。” 殷俐珠还真是大度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不过想来她应该很了解自己,知道她必然不会临阵脱逃,才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过,她怎能这么笃定,自己一定不会临阵脱逃? 摊摊手,笑得讨好:“好啊,我不与你争武林盟主之位,这样可以了吗?” 话音一落,殷俐珠的脸色果然变得和这天色一样难堪。 顿了顿,她又补充:“我根本无意盟主之位,我的目的,只是阻止你坐上盟主之位。” “哈哈哈……”闻言,殷俐珠陡然大笑出声:“败军之将,不足言勇,你敢妨碍我,我就杀了你。” 她懒得跟殷俐珠计较什么败军不败军的事,她此刻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邵煜霆怀中那个小小的身影上。 闺女诶,这才几天啊,怎么就瘦了一圈?看吧看吧,人贩子哪有亲妈好,有妈的孩子像个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所以说,丫头,回到亲娘的怀抱里来吧! “想杀我,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她指了指对面的邵煜霆:“那个男人你喜欢带走就是,把孩子还给我!” 殷俐珠还未开口,便听邵煜霆道:“孩子我不会给你的。”起码现在不行。 “啊?”他还真敢说,孩子是她的,他一声不吭拐走了这么些日子不说,现在当着法定监护人还敢如此嚣张! 邵煜霆紧紧捏着袖字,一只手拢在袖口中,目光沉静:“我会照顾好她。” “啊?”抢孩子还抢的有理了。 殷俐珠望着邵煜霆,眼中蓦地划过一丝诡谲的深意,突地倾身,强行从他怀中抱过小丫头:“他说的没错,孩子不能给你。” “啊?”这叫什么事!邵煜霆和殷俐珠合起伙来逼自己的闺女认贼做母? 圈在小丫头身上的手带出一丝紧张与不舍的力道,邵煜霆沉润的目光陡然变得犀利,殷俐珠轻轻按了按他的手,寒目中递出一抹警告的示意,他咬了咬牙,只能选择放手。 没想到一直藏于禁地的禁功竟然有如此威力,如今,即便合自己与轩辕梦二人之力,也不会是殷俐珠的对手。 轩辕梦喜欢赌,他却不敢、也不能赌。 “喂,孩子是我的,你凭什么把她从我身边抢走!”看着被殷俐珠抱走的孩子,心中又急又怒。那种认贼做母最后变成人民公敌的苦逼之事难道真的要发生了? 邵煜霆抬了抬眼,很轻很慢却异常清晰道:“孩子也是我的。” ?! 轩辕梦保持着半张嘴巴的姿态,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他在说什么? “孩子是我的,我是她的亲生父亲。”他牢牢盯住她的眼,一字一句重复道。当得知这个真相后,他既欢喜又紧张,冰冷了二十几年的心似乎在那一瞬感受到了温暖,孤寂的灵魂亦有了栖身的着落,可同时,他又有些愤怒,为何她诞下了两人的骨肉却偏偏要瞒着他?虽然这股愤怒来的毫无理由,但一想到自己差点永远也见不到这个孩子,心里那蓬愤怒的火焰就越燃越烈。 说什么不恨?她明明,还是恨着自己的! 口是心非!她对自己,永远都口是心非! 接触到他犀利灼然的目光,她下意识慌乱闪避,随后心里也腾起一股怒火,为什么要用这般控诉愤怒的眼神看着她?强迫她的人是他,说要凌驾于她之上的人是他,伤害她的人是他,冷漠到毫无人情味的也是他?他用什么资格指控自己!该愤怒该指责该怨恨的,是她才对吧! 不论如何,她都不会把女儿留给这样一个人!永远不知反省,永远不懂付出,永远不会关怀他人,永远不解何为以心换心以心交心,永远无欲无求冰冷无情顽固不化的混账男人! “小湉儿……”上前两步,朝小丫头张开手,却发现那总是挂着甜甜笑容稚嫩脸庞,此刻却写满了惊慌害怕和怯懦。 这么回事?那个一见到她就会撒娇唤她“妈咪”的小湉儿,怎么会变成这样! 邵煜霆眼中闪过一抹痛悔,心里的愤怒在看到她心疼难过的样子后,就似被迎头浇上了一瓢冷水,霎时熄灭。 心疼归心疼,她倒不至于失态,看小丫头的样子,就像是后世医学上常说的自闭症。 得了自闭症的孩子,通常会出现难以交流,以及怕见生人的反应,她不知邵煜霆和女儿究竟经历了什么,在没有确定女儿的病情以及造成女儿自闭的原因前,她不会乱给邵煜霆扣一顶折磨幼\女或无良父亲的帽子,但是,没有照顾好女儿有失责任,这是毫无疑问的,当日他离开时说了什么,她可还没忘记呢。 “轩辕梦,与其担心孩子,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孩子既然是煜霆的,我必定会视若己出,而你,下次我们交手时,就是你的身亡日。”抱着孩子,殷俐珠自她身边走过。小丫头即便害怕,却依旧窝在她怀里一声不吭。 轩辕梦快速盘算了一下自己夺回孩子的几率,当发现几率为零时,她唯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心头肉,被别的女人抱走。 小丫头越过殷俐珠的肩,大大的黑眸闪了闪,小嘴跟着动了一下,看嘴型,依稀是在喊妈咪。 她突然就笑了,心里也不再那么难受。 她轩辕梦的孩子,是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打倒的,既然邵煜霆已经知道孩子是他的,想必会尽全力保护她吧。 想想看,的确没什么好担心的,她会赢得比武,也会接回孩子。 几声闷雷响彻天际,看样子,马上将有一场瓢泼大雨降下。 眼角掠过一抹青色的衣角,也不知怎么回事,她总觉得邵煜霆好像在看她。两人彼此已厌恶到这个份上,他还愿意再看她一眼吗?所谓的看,或许是瞪也说不定。 当她转过眸,打算回他一个白眼时,却发现——他果然在看她。 不但在看,还是那种掺杂了无数复杂情绪的看,黑眸如玉流转,有涔涔如流水月辉般的清光闪现,带着一丝迷惘,带着一丝不忍,亦带着一丝诀别之意。 她心里一突,别用这眼神看她好不好?会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深爱着。 这种感觉很要命,让她不自觉感到紧张和怪异,比那时候赝月扮作女人来挑逗她还要令人恶寒。 他脚步顿了顿,她以为他有话要对自己说,没想到他转开眸,紧跟在殷俐珠的身后离去了。 直到两人走远后,她才捏着垂落的半片青色衣袖,喃喃一声:“好一片断袖。” …… 这一次的救人计划很不顺利,尤其一想到殷俐珠的武功,心底的愁绪,便才下眉头又上心头。 手里捏着的,还是邵煜霆身上的半幅衣袖。 冥思苦想,企图找出能和衣袖,或者青色衣袖,再或者青色的断袖谐音、同意的暗语来,可想来想去,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讨厌脑筋急转弯什么的,她一向不擅这种智力题,邵煜霆这是要搞哪样啊,留下半幅袖子,是想告诉她,其实他是个断袖吗? “那半幅袖子都快被你捏出水来了,你是打算把它扭成梅干菜然后佐粥吃吗?”赝月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手里抓着一把红石榴,正一边吃,一边斜眼偷瞄她。 她恶狠狠地伸手,从他掌心抢过大半石榴,牛嚼牡丹般全部丢进嘴巴:“幸灾乐祸的家伙到一边去!别影响我想正事。” 惋惜地看了看自己掌心,这一把石榴,他可是剥了好半天呢。“你确定你想个十天八天就能想出所以然来吗?” 这家伙分明是在讽刺她!可恶! 她扬手将手里的衣袖丢到他脸上:“你聪明,你来猜!” 他慢悠悠拿下那半幅衣袖,只瞄了一眼,便开口道:“形势凶险,切勿冲动,静待其变。” “什么?”她怀疑地看着他:“胡编乱造也有个限度好不好?”这哪是邵煜霆能说的话,再者,半幅衣袖跟这十二个字有关系吗? 赝月随手一抛,又将那半幅衣袖丢回给她,懒懒道:“上面写着呢。” “啊?”她眨眨眼。 赝月又开始剥他的石榴,这家伙就这么爱吃石榴?他那娇艳赛过石榴的唇,应该比石榴好吃多了。 她这是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 一边剥石榴,一边以眼神示意,“诺,就在袖子的最边缘,暗红色的字迹。” 轩辕梦将衣袖翻转过来,仔细一看,还真有一排暗红色的小字。 又是一脸狗血啊。 她突然发现,自己貌似喜欢把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想,总认为邵煜霆留下半幅衣袖,是为了传递某些不为人知的暗号,结果人家根本没那个闲情逸致陪她玩你猜我猜大家猜的无聊游戏。 嚓嚓嚓几下,将手里的衣袖撕成无数碎片,“你说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剥完一只石榴,赝月立马护在身前,以防再次被某个不劳而获的家伙抢走:“他是你的男人,我怎么知道。” 她呆了呆,然后面无表情道:“他不是我的男人。” “孩子都生了,怎么不是你的男人。” “只是借个种而已,并没有任何从属关系。”忽然想到临别前邵某人那饱含深意的一瞥,眉头立刻皱起。 “是吗?”赝月拈着石榴,红色的石榴配着修长如玉笋的手指,煞是好看,可惜,脸上摆出的表情却不怎么好看。 “别用这种表情看我。”转过身,目光在他拈着石榴的手指一掠而过:“你认为我能看上那种冰块脸的男人?要让我选,我宁肯选血瞳那缺心眼的傻蛋……” “叫我干什么?”一个身影从房外走进,听到自己名字,风风火火敢上前来。 赝月露出好戏上演的表情,偏过头去,继续剥他的石榴。 “血瞳,你去哪了?”不理赝月,这家伙分明是唯恐天下不乱。 血瞳嘿嘿一笑,抓了抓泛着湿气的头发:“泡温泉去了。” “泡……泡温泉?”她没听错吧。 血瞳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早上我去提水,那几个仆役却告诉我没水了,我只好去泡温泉。” 她有点明白了,八成那几个仆役又在欺负血瞳,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泡温泉…… “你一定对别人用摄魂术了吧?”她已经准备好教训他了。 血瞳连忙摇头:“没有,我只是跟一位看起来比较温和的姐姐商量,借她们的温泉用用,那位姐姐二话不说,就把温泉借个我泡了一个时辰。” 轩辕梦:“……” 人比人,气死人!看来他们三人中,只有自己的待遇最差。 赝月无需开口,抢着巴结他的人,连起来能绕太一山整整十圈,血瞳虽然没有他这般惊天地泣鬼神的骚姿,但只要他开口,愿意巴结他的人,连起来也能绕太一山整整五圈。只有自己最可怜,身边带着这么俩个极品货,嫉妒她的人,连起来足足可以绕太一山十五圈啊有木有! 目中含泪,正欲做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却听血瞳急急说:“对了,我看到邵煜霆了,他跟殷俐珠在一起!” 焦急诧异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平的愤懑,轩辕梦原本想骂他一句,你火星来的吧?但见他一脸为自己打抱不平的愤怒,于是改口道:“他们哥俩好,我没辙。” “这怎么可以!”血瞳激动握拳道:“太过分了,我去帮你把他们抢回来!” “哎——”拦住她,轩辕梦终于忍不住骂出口:“你长得是猪脑子啊!如果能抢回来我早就去抢了,还需要你为我打抱不平吗?” 血瞳再次被骂,义愤填膺:“我去跟殷俐珠讲道理,她是名门大派的一庄之主,总不会做这种夺人所好的恶事。” 轩辕梦仰天长叹,很不吐两口小梅花做林妹妹娇弱状:“请问你别号是‘秋高’吗?我完全被你‘气爽’了!” 赝月嗤的一笑,肩背抖动,手中红红的石榴撒了满地。 暴殄天物啊! 还没等她开口埋怨,一群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仆役推门而入,领头之人看上去有点资历,穿着与苗麓相同的玄黑衣裳,只不过没有绣金边。 这人一进屋,目光就黏在赝月身上了:“哪个是孟南柯?” “我就是。”轩辕梦凑上自己的脸,隔绝对方“色迷迷”的视线:“不知这位美丽的神仙姐姐找我有何贵干啊?” 对方嘴角一颤,轩辕梦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了一抹浓浓的恶寒:“盟主说了,你和殷庄主同时放弃一局比试,按照规矩,你们二人都要被淘汰,但鉴于二位都是优秀武者,所以,盟主决定给你们一个机会。” “啊?” “明日你二人单独角逐,胜者晋级,败者淘汰。” 第162章 小小年纪耍心眼 你见,或者不见,她就在那里,不悲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事就在那里,不来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祸就在哪里,不增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杯具就在你我身边,如影随形。 好吧,这既然是大势所趋,老天没事找事丢下来的命运之战,那她只能接受。 虽然说,胜利的机会,貌似一点没有,但逃避也没用,若是做缩头乌龟就可以解决一切问题,她不介意当一回忍者神龟的。 为什么苗麓要这么好心,好心办坏事啊,干脆让她和殷俐珠一起淘汰,这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她现在最想对敬爱的武林盟主说的一句话就是——关你屁事。 当然,说不定人家盟主认为,既在其位,便谋其政,武林大会期间,就算是一个闷声不响的屁,人家也会以污染环境的罪名将你绳之以法。 没想到事情会以这样的形势发展,不是她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她真的不是殷俐珠的对手。 打游击搞破坏她擅长,问题是武林大会期间不允许作弊使坏,面对面公平竞争什么的,早就不是她的菜了,这个世界,就是个人吃人的地狱,或许在穿越伊始,她对这个有别于现代社会的异世还抱有某些不切实际的幻想,但自从遭遇背叛,比狗还要狼狈地逃出京城后,她那些童话yy,就被彻底打碎了。 与殷俐珠决斗,这是一个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结局的比试。 卷起铺盖卷回家吧!这是她唯一的想法。 要不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让所有江湖人士,免费观赏自己的失败吗?但望风而逃这种事,她还真做不出来,想来想去,只有硬着头皮往上冲这一种选择。 轩辕梦一直憧憬的热闹场面,终于在她跟殷俐珠决斗的这天实现了。 望着人山人海的观赛场面,她忽然有种自己被老天忽悠了的感觉,抬头望天,似乎还能看见一只露出森森白牙的大嘴巴。 看到这样的一幕,完全是因为太阳太烈了,昨天下了一场暴雨,今日天色居然大大的放晴,万里无云,金光耀眼,殷俐珠身上的阴郁之气淡了许多,但煞气却比昨日重了两倍不止。 她想杀她。 这个可能性根本就不需要去想,女人为男人发起疯来,那是很可怕的。在被挑断手脚筋,像个乞丐一样流露街头的时候,她就不止一次想过,轩辕慈布下天罗地网陷害她的最主要原因,也许根本不是为了争夺太女之位,而是为了夺回云锦。不过自从她打断把自己和云锦一起烧死后,这个结论就被推翻了。 但殷俐珠似乎与轩辕慈不太一样,她是那种江山美人都想要的人,至于哪个更重一些,这需要时间来证明。 殷俐珠昨天就说过,她与自己的比试,不是为了胜利,还是为了夺命,她昨天只使出了六成功力,假若使出百分百来,那自己怕是凶多吉少。 现场观看比武的人很多,每个人都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来打一场。 其实她不介意,真的不介意,谁愿意来谁来,她十分乐意把这个机会让给敢于挑战自我的勇敢人士。 台下开始有人交头接耳,“这下有看头了,你说她们谁会赢?” “那还用说,肯定是殷庄主。” “可我听说,这个叫什么孟南柯的,好像也是匹黑马,厉害着呢。” “再厉害也不会有殷庄主厉害,连盟主都说了,殷庄主是天纵奇才,论实力,我们当中没一个是她的对手。” “这个孟南柯很少在江湖上走动,或许她的实力也不差。” “嘿,那你就看好吧,等那个孟南柯被殷庄主砍断四肢,像条可怜虫一样求饶时,你就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了。” 巴拉巴拉,台下诸如此类的对话此起彼伏,竟然没有几个力挺她的,全部站在殷俐珠那一边,就差摆个小桌子,由某人专门吆喝大家下注了。 天时地利人和,她一样都没占到。 头顶的天空万里无云,而在她的心里,却是乌云滚滚漆黑蔽日。 咚! 巨大的铜锣被敲响,声若洪钟,宛若晴天里砸下的一个霹雳。 那声音还在空阔的场内回荡,一道蓝白相间的身影,便追光逐日的闪电,顷刻间掠至她的身前。 好快的速度! 撤身后退,全力施为,即便如此,也只是堪堪避过。 场内的情势可称得上是风卷残云,原本吵闹的气氛,在殷俐珠出招的刹那便安静下来,偌大的场内,只闻衣袂的破空声,甚至连两人拳脚相击的声音都听不到。 台下的看客们纷纷看傻了眼,这样的力量,这样的速度,这样的气势,岂是他们这些小人物能达到的,就连几个对此次比武不屑一顾,却还是偷偷前来观摩的江湖高手,也被两人风影如电气势恢宏的比试给惊呆了。 武功稍弱的人,几乎承受不住两人交手时掀起的掌风,头脑剧痛,似要爆裂开来,慌忙捂住耳朵,运起心法,却依旧心神震荡,难以支撑。 武功高强者,也被那海浪般席卷的气息逼得耳中嗡鸣,勉强可以保持淡定从容的形象。 叶傲站在不远处的观景台上,望着这边场中激烈的一幕,眉心不由得蹙起。 师姐说得对,自己根本不是殷俐珠的对手,甚至连那个孟南柯,自己都无法从她手中讨去半点便宜,更别说是获胜了。 难道就要这么放弃吗? 夺取盟主之位,是他毕生的心愿,他不能放弃,也无法放弃,可这二人,不论谁最终胜出,都将成为他实现夙愿的绊脚石,如果胜出者是孟南柯还好办,若是殷俐珠…… 紧握住围栏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叶傲紧紧咬着牙,一瞬不瞬关注场中动态。 轩辕梦不知道,在这千千万万的武者当中,真心而迫切希望她胜出的,便是这边高台处素昧平生的叶傲叶掌门了。 一道光柱骤然暴起,冷光耀眼,在场所有人都被这强盛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轩辕梦不敢怠慢,却仍是半闭了眼。 腾挪辗转间,光芒中那锋锐切肤的凌厉之气,似漫天飞舞的刀尖,擦着柔嫩肌肤飞过,当那光芒消逝后,两人同时落地。 只是轩辕梦落地的姿势实在不怎么好看,龇牙咧嘴,神情痛苦不堪。 从上到下,那凌厉之气,在她身上割裂了无数道血口,伤口不深,却密密麻麻,就像在刀山中滚过一遍。 周遭很安静,哪怕台下人山人海,一眼望不到头,可这不大的比武场地,却似一座亘古深埋的古墓,出了簌簌的风声,以及衣袂的飘动声,竟然,什么都听不到! 是的,连呼吸都听不到,人潮攒动,每个人都屏息不语,仿佛稍微发出一点声音,就会打乱静静流淌的时间长河。 轩辕梦苦笑,她根本数不清自己身上到底有多少伤口,不得不承认,殷俐珠的这一招,实在太可怕了。若不是她反应灵敏,闪避的同时以浑厚内息隔绝外力伤害,只怕她现在早就变成一堆数不清的血肉了。 不过,这样的牺牲倒也值得,总算让她找到了殷俐珠招式中的一些破绽。 她出手很快,气势也很凶猛,但她有个致命缺陷,就是一旦出招,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来改变或者停止,正因如此,她每次出手,都必须又狠又快,否则一旦被对手寻到破绽,她连收手防御的机会都没有。 她知道自己不该什么事都拿来做赌,但现下这个境况,除了戳出去豪赌一把外,似乎别无选择。 某个总是一脸幸灾乐祸的家伙,此刻正静立在比武台后方一座三层小楼的房檐上,那双玩世不恭的眸,敛去放荡与不羁,褐色的瞳仁凝着寒厉的灼烈,一丛郁郁的火苗,在那双妖娆的眸中静静燃烧,连总是软绵绵懒洋洋的身子,亦绷得直直的,就像一把拉满弓弦的弓箭。 他必须时刻准备着,一旦轩辕梦遭遇危险,第一时刻冲过去,将她带离比武场地。 没错,是危险。 在他意识中的危险,可不是之前那几乎灼瞎人眼的厉芒,那一招虽骇人,但以轩辕梦的身法,完全可以躲得过去,只是再这么下去,她被殷俐珠削成人肉泥也是迟早的事。 轩辕梦却不这么想,殷俐珠再厉害,那也是个人,不是神,她的武功在短短几个月时间内提升数倍,这种事情本来就有违自然法则,任何事任何人,若是脱离了大自然的法则,那就必然会遭天谴。 殷俐珠是怎么提升功力的,她并不知道,但不论用什么方法,寻求捷径这种事本来就弊端多多,稳扎稳打才是正道,就像临考试前,突击复习,虽说能勉强通过考试,但基本功不扎实,遇到难题还得捉急,再说,临时抱佛脚风险太大,不确定因素很多,倚天屠龙记里,周芷若练了速成的九阴真经后,美女变妖婆,可见速成版什么的,真真要不得啊。 站直身子,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总是要走下去的。 抬起手,将劲气汇于指尖。 若她记得没错,斩龙中亦有一层心法,可将内力汇聚于身体末端,尽可能地将内力压缩在一个最小的范围内,以此增强内息的威力。 这招式与殷俐珠的凝气化剑差不多,都是将无形的真气,转化为有形的剑气。 只不过她这招,不如殷俐珠凝气化剑的面积大,但面积越小,威力就越强,这对施用者来说,需要很高的武学造诣。 自己这般,应该也算是临时抱佛脚了吧? 一红一蓝两道身影,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再次交汇于一处,白色的剑光与青色的指气交叉碰撞,发出犹如剑刃震颤的嗡鸣声,这声音逐渐扩大,钻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一瞬间,天地万物的声息顿时消失,耳朵里除了这刺耳的嗡鸣声外,再无其他。[..tw超多好看小说] 这个身影干扰了赝月的听觉,他蹙了蹙眉,略踟蹰了片刻,飞身从房檐掠下,踩着观看者的头顶,落在了场地的最内部。 气剑指划破了锋利的掌风,轩辕梦趁殷俐珠来不及反击,立刻朝她的薄弱处攻去。 一切水到渠成,只要她一击成功,殷俐珠就别想再有任何反败为胜的机会。 眼前的寒光陡然大盛,明明已经被一划为二的掌风,竟然在刹那间扩大,就似一个浑然天成的圆球,将她与殷俐珠双双笼罩其中。 怎么会这样! 指气已发,要收回是不可能了,这就是速成的弊端,她根本就没有掌握这层的心法,现学现用,只会出,不会收。 场外观赛的赝月脸色陡然大变,再也顾不得什么比武规则,运起十成功力,朝那圆球状的白光击去。 白光“轰”的一声裂开,强大的劲气四散开来,如同无数把利刃,场外立刻哀嚎不绝。 痛,那股可怕的痛意又开始在体内冲撞。轩辕梦根本感觉不到殷俐珠那股凌厉之气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她现在整个五脏六腑,似乎都被一阵刺骨的寒意包裹,原本处于下风的寒气,竟凌驾于体内的炙气之上,开始一寸寸吞噬她的身体。 寒气每走过一处,那里的肌肤就开始变得惨白透明,渐渐地,连她呼出的气,都凝着细小的碎玉冰碴。 要被冻僵了。 这是她此刻唯一的感觉。 原本体内寒气还能压制一段时间,却因大肆动用内力,激发蛰伏的寒气,此刻别说是与殷俐珠对决了,她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 场下,另一道红影飞身而上,可另一道影子,却被他更快奔至轩辕梦身边。 寒冷的身体,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中。 那身体虽不强壮,却拥有比太阳还火热的温度。 是血瞳。 殷俐珠目寒如冰,望着倒地的轩辕梦,周身腾起浓浓的杀气,手掌微抬,诡异的掌风如灵蛇般窜出,直击轩辕梦的背心。 黑色人影横插而入,凌厉的掌影被化解在另一片白色的掌风中。一声闷哼,苗麓抬袖子拭去唇角的血迹,走至殷俐珠身旁,用力抓住她青筋暴起的右臂:“殷庄主,你已经赢了。” 已经抬起的手臂,硬生生收回,殷俐珠转向苗麓:“如此甚好。” 前一刻还在埋怨苗麓多管闲事,但此刻若不是她多管闲事,只怕自己早就死在殷俐珠的手下。 可那又如何,她最终还是输了,赢不了这场决斗,死的就不仅仅是她,而是所有与她有关联的人! 故而对于苗麓的出手相助,轩辕梦是半点感激之心也没有。 失败意味着什么,她比谁都清楚。 在她与轩辕慈的较量中,除了自身的实力外,外力的相助更是必不可少。 江湖与朝廷从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朝廷亦有朝廷的章法,两者若要相互影响相互阻碍,那么最终的结果就只有两败俱伤。 她现在的力量还不够强大,勉强可以与轩辕慈平分秋色,除去宛东和昊天,她尚有一丝击败对方的胜算,若是整个武林也倒戈相向,别说是获得胜利了,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 殷俐珠不除,后患无穷。 手指用力扣住地面上的青苔,无人看到的角度,她垂着头,眸中泛着淡淡的雾气和悲烈的绝望。但她却拼命告诉自己,没结束,一切还没结束!在这样的一个时刻,所有人都指望她依靠她的时刻,她万万不能倒下,若是连她都倒下了,那一切就真的完了。 只要还有命在,她就必须守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血瞳。”轻轻出声,嗓音沙哑似八旬老妪。 血瞳紧紧抱着她,不敢松手。只有他的体温,才可以替她驱走些微的寒意:“什么事?” 她慢慢松开手,即便心中悲怆到极点,也对他,还有对面一脸沉重的赝月绽开一抹轻快的笑意:“我们回去吧。” 赝月摸摸下巴,眼中沉重不减,脸上却也露出一抹笑来:“还没死,不幸中的万幸了。” 是啊,她还没死,只要没死,一切就有希望。 扶着血瞳站起身,无视身旁那些哗然的嘘声。想看什么?血流成河,脑浆横飞?她与在场诸人皆无恩怨,有的也不过是那些阴暗的嫉妒和不甘,没有看到自己像条可怜虫一样血肉横飞,她们一定失望的不得了。 不论是江湖,官场,还是皇室,每个人都有自己虚伪的一面,这些自诩一身侠胆的江湖人也一样。嫉妒的话,就请大声说出来,背后指指点点,只能算是小人行径。 回到房间,对伤口做了简单处理,轩辕梦便坐在窗边,以一种出神的姿态看向窗外。 赝月和血瞳只当她在为今日的失败而郁郁寡欢,决定给她一些私人空间,退出房间。 刚迈出房门,赝月拦住血瞳:“有件事我需要跟你商量一下。” 血瞳问:“什么事?”看了眼紧闭的门扉,赝月将血瞳拉至隐蔽处,小声道:“牺牲色相。” 血瞳露出不解的神色:“什么意思?” 赝月笑了一下,这孩子还真是不谙世事:“你不是喜欢轩辕梦吗?牺牲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血瞳答得很干脆:“我的命是她救的,为她做什么我都愿意。” “那就好。” 血瞳望着他嘴角诡异的笑,脑中猛地拉响警报:“不过事先声明,有违人性有违道义之事,我绝不会做。” 赝月嘴角抽了一下,这家伙并不蠢嘛,他是受轩辕梦的影响太深,总觉得血瞳智商不足,“我怎么可能让你做有违道义的事情呢,就是找个好日子,然后……”他再次压低声音,将自己的打算说了一遍。 血瞳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真的有用?” “别管有没有用,你先说你是否愿意。” 血瞳想也不想道:“没问题。” 赝月摸摸鼻子,哂笑两声。才觉得血瞳聪明了点,这会儿就又变成傻瓜了,他也不怕自己把他卖了,还让他帮忙数钱。 两人在门外嘀咕什么,轩辕梦是一句都没听见,她脑袋转的飞快,自己既然已经败了,那必须尽快找出一个弥补方式,只要能阻止殷俐珠夺取盟主之位,至于实现目的的手段,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她又不是圣人,普度众生什么的,还是留给观世音去做吧,她只需要保住自己在乎的人就可以了。 危机时刻,心一定要狠。 经过今日一战,殷俐珠在众人心目中的盟主地位已经不可动摇,连自己都战胜不了的苗麓,就更不是殷俐珠的对手了。要阻止殷俐珠坐上盟主之位,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她自己放弃,二是严重违反比试规则。她自己放弃是绝不可能的,那么就是剩下第二种,违反比试规则。 让她想想,此次的比试规则都有哪些。 不能恶意挑衅,不能在比试开始前伤人,不能找替身,不可侮辱对手……这些规则好像都不太适用殷俐珠,到底还有什么,能够用来制衡她! 门扉外突地传来脚步声,听步调,不像是赝月和血瞳。 猛地抽出长剑,向推门而入的人刺去。 对方似乎早就准备,在她一剑刺来前就微微侧身,以手指夹住薄薄的剑刃:“孟姑娘,你太紧张了。” 顺着剑刃所指方向看去,轩辕梦微愕。 怎么会是她?那个被她连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痛骂百遍的武林盟主! 撤回剑,淡淡道:“盟主亲自来找我,不会是为了赶我下山,好尽快给后来的参赛者腾房间?” 苗麓似乎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什么,清淡却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扫过,一撩衣摆,在她原先坐过的椅子上坐下:“没想到,以你身手,也会败在殷俐珠手下。” 轩辕梦冷冷一笑:“盟主这是在讽刺我吗?” 苗麓看着她,忽地说了句:“那晚我与叶傲的密会,你都知道了?” 心头咯噔一跳,原想否认,但苗麓眼中的精光却表明,对于那晚黑巾蒙面试探她武功的人,她早已了若指掌,不想像个傻子一样,明明人家什么都知道,却还在那里演着可笑的独角戏,于是也不隐瞒,爽快应道:“晚辈只是对盟主有些好奇罢了,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苗麓脸上并未现出任何不快,或许像她这样的人,不论做什么,都认为自己坦坦荡荡,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你的武功虽然不及殷俐珠,但在内力的雄厚以及招式的变通上,却远胜于她,今日为何会战败?” 听着苗麓略带不满和指责的话语,轩辕梦感到十分可笑:“盟主如果是来教训我的,那还是省省心吧,我可不是你的师弟,没有功夫听你叨唠。” 苗麓竟然一定也不生气,那张威仪的面孔,有着身为长者的肃穆以及宽厚。 轩辕梦正欲唤门外的赝月送客,对面的女人却突然暴起,强烈的气势直逼面门而来,她骇然后退,正要反击,胸肺处却蓦地传来一阵刺痛,一股寒气涌上丹田,将所有的气息封住,她不得不停止运气,以免经脉受损。 眼看将受苗麓全力一击,对方手势却骤然一转,牢牢抓住她的手腕。 一股暖流顺着手腕直达心田,那股突然反噬的寒气,被一点点压制下去。 喘了口气,她不解地看向苗麓:“盟主这是为何?” 苗麓不答,一边为她输入内息,一边深入探查她的经脉,良久后,她松开手,神色凝重:“你体内的寒气已经侵入心脉,若不尽快运功治疗,只怕这辈子只能做个废人了。” 苗麓说的她都明白,可她总不能为了自己就牺牲血瞳的清白吧,他是那么信任她,面对那双信任的自己的眼睛,她怎可以做出这般龌龊的事情来。 “多谢盟主提醒,我会注意的。” 苗麓看她一眼,眼中有身为长辈的赞赏,也有身为一个旁观者的遗憾:“你根骨极佳,是练武的绝好苗子,若给你两年时间,武林必定为你独尊。” 独步武林?她苦笑着摇摇头:“我对称霸武林没兴趣。” 苗麓大为不解:“既然没有兴趣,又何必拼了命来参加武林大会?” 犹豫了一下,她将自己的顾虑道出:“实不相瞒,我来参加武林大会,只是为了阻止殷俐珠夺取盟主之位。” “哦?这又是为何?” 轩辕梦掀了掀眼皮,盟主也八卦? “盟主是聪明人,从你那天对叶掌门的劝告中便不难得知,你是个心系武林和天下安危的人。月影山庄在江湖上地位如何,我不做评判,只殷俐珠此人,是万万不堪盟主重任的。”见苗麓蹙起眉头,她轻笑了一声,自嘲道:“我也不是贬低她而抬高自己,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不想让她插足庙堂。” 苗麓沉默片刻后,问道:“你说的倒也没错,殷俐珠此人,确实无法堪当大任,只是……” “盟主有顾虑?” 女人严肃凛然的面容,蓦地有了脆弱的龟裂:“这个混乱的江湖,需要有一个强者来维系,否则,一旦生乱,将不堪设想。” “盟主只要继续稳坐这个位置,以您的资历和为人,要统领江湖应该不难吧。” 苗麓叹息一声:“叶师弟说的没错,我已经老了,这个江湖,已经没有我的立足之地。” 听她提起叶傲,轩辕梦心中一动:“青城派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名门大派,您的师弟叶掌门,论人品与资历,或许可堪此大任。” “不可。”苗麓拒绝的干脆。 这苗麓也真是固执,怪不得叶傲说她老了,该让位了,这简直与墨守成规的老顽固没什么两样嘛。 “盟主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叶掌门争夺盟主之位?” “你也看到了,叶师弟比之于我,武功如何?” 呃……这个嘛,还真是不好说,叶傲的武功虽也算是一流的,但只能排在一流的最末端。 见她吞吐,苗麓也不再问:“其实你心里明白,叶师弟根本不是殷俐珠的对手,只怕不出三招,就败于她的手中。” 这倒也是,但这应该不是苗麓阻止他的最主要原因吧? 似是听到她心中疑问,苗麓接着道:“叶师弟为人虽正直,却过于急功近利,行事轻浮,承一派掌门尚且够格,可盟主之位……不行。” 管他行不行,只要不是殷俐珠当盟主,她就不反对。 “我师尊曾立下祖训,但凡青城派弟子,皆不得争夺盟主之位。” “这祖训立得毫无理由。” “既然是祖训,那就有定力的理由和原因……”苗麓忽然间显得有些不耐烦,沉稳的面容也开始有了一丝慌乱,轩辕梦觉得奇怪,还想再问,却被她打断:“有些事,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顿了顿,她再次回复之前的沉静,看了眼门外,低声道:“入夜后,去我住处见我,有些话……到时候再告诉你,这也是我最后能做的事了。” 晚上……咳咳,幸好苗麓是女人,而且是个刻板的顽固老女人,否则她真要生出某些不和谐的念头了。 得到她的允诺后,苗麓便离开了。 想到小丫头还在殷俐珠手中,不免有些烦躁,虽然能确定孩子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但万一……万一殷俐珠给她灌蜜糖忽悠她怎么办?譬如说在女儿面前讲她坏话,抹黑亲娘,要是小湉儿真的变成杨康第二,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邵煜霆的! …… “小湉儿乖,来,张嘴——”舀起一勺枣泥小米粥送到小丫头嘴边,殷俐珠尽量让自己显得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哼!”小丫头瘪着嘴巴,伸出短短的小胖手,一把便将她手里的粥碗掀翻,稚嫩的脸上摆出士可杀不可辱的倔强模样。 粥碗落地,“啪”的一声脆响,碎瓷带着米粥四散飞溅,殷俐珠大怒,抬手便朝小丫头水嫩的脸蛋掴去。 这一巴掌是下了狠力的,若是打在幼童的脸上,可想而知会有什么后果,守在门口的山庄弟子都不忍再看。 可她们却没有听到意料中的巴掌声,只有孩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你做什么!”一道青色身影闪身而入,一把将小丫头从椅子上抱起,清泠的双目携恨看向一旁的殷俐珠。 殷俐珠额角青筋剧跳,这臭丫头,自己根本就没有碰到她,小小年纪倒是学会耍心眼了,跟她那个娘一样! 第163章 好巧,你也来沐浴? 男子清澈冰寒的眼中写满了不相信与深深的怨恨,可当转向怀中孩童时,眸中的所有寒气与冷冽,皆在刹那变为春风般和沐的暖融,荡漾着丝丝涟漪。[..tw超多好看小说]舒殢殩獍 殷俐珠从未在这张冷酷无温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的表情,就像千年冰原化为柔软春水,带着洗涤江南四月的柔情与泽被,这样温软令人着迷的神情,托那个孩子的福,她才有幸见到,不知这这算是一种幸运,还是一种悲哀。 目光扫过地上的碎瓷,轩辕梦淡淡吩咐门下弟子:“派人把这里收拾了,再去熬一晚枣泥小米粥。” “是。”站在门口的两名弟子走进屋内,其中一人负责洒扫地面,另一个转去厨房交代厨子。 两人原以为庄主会大发雷霆,没想到竟如此心平气和,看来邵公子的确魅力不小。偷偷瞄了眼邵煜霆怀中的孩子,两人赫然发现,那孩子的眉眼与邵公子极为相似,心中一叹,顿时了悟。 原来如此啊…… 抱着小丫头坐下,邵煜霆从怀中抽出一条雪白的丝帕,小心翼翼为小丫头擦拭泪水。小丫头窝在父亲怀里,虽不再惊恐哭泣,却还是抽着小鼻子轻轻抽噎。 她不是因为疼才哭的,而是殷俐珠刚才的表情真的很吓人,目光阴狠,面容扭曲,让她想起了之前不好的回忆,这才哭出声来。 抱紧小丫头,望着她泪汪汪的大眼睛,邵煜霆柔声道:“小湉儿不怕,爹爹在这里。” 或许是父亲温暖的怀抱,给了小丫头一丝心理安慰,觉得只要在他怀里,就没有人可以欺负自己,于是点点头,安心地窝在他怀里。 殷俐珠转眸,看了两人一眼,不禁幻想,若是自己和邵煜霆也有个女儿,不知他是否也会如此刻这般慈爱温柔。 却看小丫头越不顺眼,只恨这孩子不是自己亲身的,但因着那与邵煜霆极为相似的眉眼,却又对她下不了狠手,沉吟片刻,她忽地放软态度,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小湉儿,刚才是小姨不好,你原谅小姨吗?” 邵煜霆诧异地望了她一眼,眼中却带着更深的戒备。 殷俐珠心头略感恼怒,自己已经这般低声下气,他还是不肯相信她吗?自己与他好歹也有十几年的情分,就算不是青梅竹马,也可称得上是两小无猜,当初若不是自己武功地位皆不如人,又怎会眼睁睁看着他被轩辕梦带走,挑去手脚筋困于太女府中不得自由!她登上庄主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为他寻找凤蜒断续膏,恢复他的武功,她对他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他还不满足吗?轩辕梦有什么好,伤他害他,甚至于看不起他,只不过为他生个孩子,他就对她死心塌地,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但转念一想,自己逼得太紧反而会适得其反,事已至此,她就是再愤怒再不甘也没用,倒不如多花些心思,改变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印象,既然他如此看重这个孩子,那不妨就将她作为一颗改善两人关系的棋子,若是邵煜霆肯回心转意,等她杀了轩辕梦,两人成亲,再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也就不会再将心思放在这个臭丫头身上了。 心里打好算盘,原以为可以顺利实施,谁料小丫头根本不不买账,望着她刻意挤出的温和笑意,“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竟比刚才还哭得凶。 “孩子不想看到你,你还不快走?”邵煜霆冷冷瞥了眼笑意僵在脸上的殷俐珠,口吻疏离而冷漠。 熊熊怒火在心底燃烧,殷俐珠刷的起身,抬掌便朝小丫头打去,意识到她要做什么,邵煜霆连忙身形一转,将小丫头护在怀里,将自己的脊背朝向殷俐珠。 挥出去的手硬生生收回,殷俐珠愤然拂袖,“我要是想杀她随时都能下手,你再怎么护着都没用!”说完,转身离去。 殷俐珠离开后,小丫头才渐渐停止哭泣,揪着邵煜霆的衣领,浑身瑟瑟发抖。 想到殷俐珠是造成孩子心智损伤的主要罪魁祸首,邵煜霆忽然间有些后悔将她带到这里,但当时的情形,若是自己不答应,别说是孩子了,就连轩辕梦的性命也保不住。 祖师爷曾有明确规定,禁地中的武功,但凡本派弟子,无论何人皆不可修行,虽然没有说明原因,但曾听一位师伯说,因为那部禁功的心法与本派所修习的心法相克,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但那位师伯却说,这只是她的猜测,具体为何,她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月影山庄曾经也有人修炼过那部禁功,以致邪火侵体,功行逆转,此人功力大幅提升,突然之间性情大变,除此之外,倒也没有其他状况出现,被掌门逐出师门后,也就不了了之。 如果真像师伯猜测的那样,殷俐珠修炼禁功,最终也免不了走火入魔的下场,只是……这个过程,不知要等多久。 正在沉思中,一名山庄弟子捧着热粥而来,进退为难道:“那个……邵公子,这粥……” 真难伺候啊,庄主如此,邵公子也如此,他怀里的小娃娃更如此。[..tw超多好看小说] 邵煜霆单手抱着小丫头,对那弟子道:“给我吧。” 啊,邵公子还是比庄主好伺候一些的,起码不会对她大吼大叫,横眉怒目。连忙将粥碗捧上,邵煜霆接过,舀起一勺冒着热气的小米粥,至于唇畔轻轻吹了吹,又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小丫头嘴边:“小湉儿,不许再闹脾气,乖乖吃东西,否则爹爹会生气的。” 小丫头这次很乖,张开小嘴吧,便将勺子里的粥吞下。邵煜霆虽是第一次照顾孩子,却比真正的奶爸还要熟练。 那名山庄弟子呆呆看着面前一幕——邵煜霆舀一勺,小丫头喝一勺,接着,邵煜霆用手里的绢帕为小丫头嘴角残留的米粥,继续重复如上动作。 天呐,一向冷眉冷眼的邵公子,竟然也是个标准的贤夫良父,尤其是他照顾孩子时的那种细心温柔,简直梦幻的不得了。又英俊,又体贴,又温柔,又细心,这样的男人,是所有女人心目中的理想夫婿吧! 怪不得庄主为了他,甘愿放弃争夺盟主之位,哪怕背负骂名,也在所不惜。 啧啧,好看又温柔体贴的男人,都是祸水啊,幸好自己身边没有这样的祸水,这种福气她可享受不了,还是昨天在山脚下见到的清秀小童比较合何她胃口,太美太优秀的男人,都是给同样出色优秀的女人准备的,她这种小人物,观摩观摩就行,就算送她一个,她也不要! 喂完小丫头,邵煜霆将空碗递给对面的山庄弟子:“给我安排一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以后一日三餐不用了来送了,我自己准备。” 这名弟子有些懵,自己准备?难道说,邵公子打算亲自洗手作羹汤?真没看出来,像邵公子这样冷冰冰,总是一副生人勿进姿态,连说出的话,呼出的气都带着冷气的男人,竟然也会做饭! 邵煜霆见她不吭声,眉头一皱,声音顿时冷了好几度:“听到我说的话了吗?” “啊?哦,听到了。”搞什么啊,这样的要求不该对庄主说吗?她只是个小虾米啊,没权利决定啊。 邵煜霆看出她的顾虑,淡声道:“你只管做就好了,我会去找殷俐珠说清楚的。” “哦。”唉,刚才还说邵公子好伺候呢,现在看来,最难伺候的就是他。 小丫头喝完了满满一大碗的粥,此时有些昏昏欲睡,邵煜霆垂下头,轻轻抚了抚小丫头的脑袋:“小湉儿困了吗?” 小丫头脑袋枕在他的胸口,打了个哈欠,点点头。 “爹爹带你回房睡觉去。” 闻言,小丫头猛地睁大眼,两只小手紧紧攀着他的脖子,大大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水汽,满是惊慌,拼命摇头。 邵煜霆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抱紧小丫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不怕,爹爹会一直陪着你,哪都不去。” 小丫头这才安静下来,继续枕在他胸口打瞌睡,但两条小手臂却始终不肯放开他的脖子。 邵煜霆目光沉沉,手掌轻拍小丫头的背,于心底长长叹息一声。 若是孩子一辈子都无法开口说话,他该怎么面对她呢? …… 按照苗麓所说时间和地点,准备来到她的住处。 为什么别人半夜赴约,都是什么月上柳梢头,风花雪月,暮雨朝云之类的,她却是来跟一个年近不惑的老婆子见面啊! 一点激情都没有。 奇怪,武林盟主的住所,怎么一个人都没有?她这样大摇大摆走进去,好歹有个接待或者询问的人吧?记得上回潜入试探苗麓武功,半路上还遇到几个高手,差点被发现行踪,今天倒好,这里变成公共场所,谁想进都能进了。 或许是苗麓知道自己晚上要来,故而将所有下人和仆役都遣走,好给两人创造一个无人打搅的环境。 又不是偷情,至于搞成这样嘛。 好吧,她可以把这次会面当成一次秘密会议,这样想就舒坦多了。 径直朝盟主卧房走去,路上依旧一个人都没有,就算苗麓要创造密谈条件,也不至于把自己的住处弄得像个鬼窝吧。 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难道堂堂武林盟主,统领江湖的武林大豪,也会做那种背后捅人一刀的龌龊之事? 可是,苗麓的眼神那么清透直爽,眸中那股正义之火足以燎原,这样的人,又怎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她不信,拥有那样眼神的人,会做出鸡鸣狗盗的肮脏之事! 三娘曾说过,不要把人心想得太过凉薄,否则吃亏的只能是自己。 戚如花也说过,只有试着真正敞开心扉,才会知道,其实信任比怀疑更简单。 可眼下这诡异的气氛,却容不得她不怀疑。 空气中漂浮着令人窒闷的气息,仿佛被蒙住了呼吸,死亡的阴影投射而来,连院墙边的树枝,都摇摆出诡异扭曲的姿态。 血……有血的味道! 脚步顿住,猛地推开面前房门—— 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这简直就是一个血腥的修罗地狱! 满地的死尸,几乎摞成山,浓黑的鲜血汇聚成河,连地面的石砖都被掩盖,墙壁上,房顶上,桌椅上,到处都是鲜血。 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什么了! 几步抢身而入,黑色的靴尖沾染了浓稠的血液,带起一串血花。 扯开房中的帷幕,果然,在宽大的红木椅上,坐着被一剑割断喉咙的苗麓,伤口处鲜血蜿蜒滴落,因室内光线不足的原因而透着诡异的黑色。 桌案上,鎏金香炉内的香料只燃了一半,窗户大开,夜的冷风簌簌而入,吹散了房内浓浓的血气。 “盟主?”伸出手,缓缓探向女人的鼻端。 没气了…… 到底是谁?是谁导演了这场残酷的杀戮?苗麓身为武林盟主,武功并不弱,加上身边的伺人和仆役,同样身手不俗,怎么可能会在短短几个时辰内就被人灭口? 能做到如此的,整个太一山上,也就只有一个人了吧。 这个人…… “大家跟我一起进去,小心敌人!”蓦地,外面传来一阵噪杂的喧哗,听声音,来者竟然多达上百人。 呵……望着面前的惨景,轩辕梦心底连连苦笑。 凶手不但导演了一场绝妙的杀戮盛宴,还精心安排了一场人赃并获的好戏。 前后左右的退路都被堵死,她根本无法在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离开,看来对方早就料到她会在这个时辰前来,一切都是精心计划好的。 她已经可以预见接下来的场景,某人带着一群江湖人士闯入房间,看到一身鲜血站在死去苗麓身边的自己,然后大喊一声:“你这贼子,当真丧心病狂,竟敢对盟主下杀手!大家一起上,杀了这个灭绝人性的妖女!” 这不是电视剧里经常发生的桥段吗?没想到会在自己身上发生。 望了眼被凶手丢弃在一旁的染血长剑,她嘴角挽出一抹冰寒的笑意。 想抓她轩辕梦的把柄,休想! 不管这位凶手打得什么主意,也不管有着怎样势在必得的决心,她,绝不会让此人得逞! “噗”的一声,血花四溅! 同时,紧闭的门扉被人从外用力撞开。 当先迈入房内的是叶傲,接着是殷俐珠,两人都被眼前的场景惊呆了。一片惨淡的尸骸中,苗麓被一剑割断咽喉,歪歪斜斜躺倒在椅子上,而她的旁边—— 竟躺着被一剑穿心的轩辕梦! 这个场景,是谁都没有想到的。 随后赶到的武林人士,也被眼前惨绝人寰的场景给惊呆了。 大家纷纷猜测,制造出这样一幕惨景的凶手究竟是谁?一连杀了这么多人不说,连盟主也难逃厄运,对了,还有那个武功同样超绝,仅败在殷庄主手下的孟南柯,连她也被一剑穿心死得凄惨,这个凶手太可怕了。 叶傲死死盯着眼前的一幕,满脸地难以置信。 “怎么……会这样……”踏着地面的鲜血,他缓缓走至苗麓身前,颤抖着手,去试探她的鼻息。 殷俐珠脸色沉冷,双拳紧握,目光掠过歪歪斜斜倒在地上的轩辕梦时,蓦地划过一道清寒的冷光,如电一般直射向前。 猛地冲向前,自轩辕梦胸口拔出长剑,叶傲骤然回神,惊愕地看向她:“你这是做什么?” “她还没死,为了帮她结束痛苦,我再补上一剑。”说着,便要刺下。 叶傲慌忙阻拦:“不可!” “叶掌门,你只是青城派的一派之主而已,凭什么命令我?” 叶傲被噎得一窒,却仍旧严肃道,“我并不是命令你,既然这位孟姑娘还活着,那我们就要尽全力救治她,因为只有她,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冷笑一声,殷俐珠晃了晃染血的剑尖:“我要是非杀她不可呢?” “难道说,杀死盟主的凶手其实就是你,所以你才迫不及待想要杀人灭口?”叶傲目光灼灼盯着她,此话一出,诸人皆惊,有人甚至沉不住气,站出来质问殷俐珠:“叶掌门说得对,说不定你就是杀人凶手!” 话音刚落,一道剑气划过,那人几乎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就见自己的左臂血喷如泉,扭头一看,差点没昏过去,她的手臂……竟然没了。 丢下手里的剑,殷俐珠幽寒阴森的目光掠过在场众人,那样狂妄而不屑的姿态,在百双眼睛的注视下,缓步朝外走去,满地都是鲜血,她雪白的靴子竟然没有沾染半点。 心中虽然抱有怨念和不满,但众人还是乖乖给她让出了一条路来。 知道殷俐珠消失在漆黑的暗夜中,叶傲这才抬起手,拭了拭额角的冷汗,吩咐左右:“安置好孟姑娘,派人下山去请大夫。”被一剑穿心都没死,真是顽强啊。 叶傲抬眸,透过窗户,望向远处沉沉的天际。 那双相对一般武者较为清雅的眸,在最初的悲怆紧张和骇然后,渐渐松弛下来,许久后,竟像是露出了一个释然的笑意来。 衬着这惨厉如地狱般的恐怖场景,显得有些阴森瘆人,不过,却是没人能看得见了。 轩辕梦虽处于昏迷中,却意识尚存,知道自己不但洗清了嫌疑,命也保了下来。 此事发生得蹊跷,下手之人又如此狠绝,怕是也不想留下目击者,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之所以没有杀她,那是因为这个人知道,她根本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了解,留着自己的命,或许能派上什么用场也不定,譬如说,指证凶手。 虽然受了些伤,再次尝试了一回被利刃透体的感觉,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自己现在可是某个杀人凶手的最佳棋子,护着都来不及,自然不会再对她下杀手,不但摆脱了麻烦,连住房条件,都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和殷俐珠一样的二层小别墅,有长廊,有庭院,有阳台,有温泉!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方面发展,唯一让她感到难过的,是苗麓的死。 前一刻,她还在谆谆劝告自己,要尽快驱除体内寒气,否则危及性命。而后一刻,她就呼吸全无身体僵硬的倒在自己面前,虽不是朝为红颜暮为枯骨,但不到一天时间,这样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消失在眼前,实在令人唏嘘不已。 幽然叹息一声,一转眸,发现某人正站在榻前,用难得严肃犀利的目光看着她。 她眨眨眼,因为那过于严肃沉幽的眼神,她差点认不出他来:“诶,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赝月大人也会装深沉了。” 没有与她斗嘴,那眼神从深幽渐渐变为严厉,再从严厉变为愤怒,最终,尽皆归于深深的惶恐。 “你真是太乱来了。”俯下身,他以恶狠狠的姿态掐着她的脖子,虽是一副声色俱厉的表情,掐住她脖颈的手却没怎么用力。 这样的赝月,真的很少见呢。 他也会发火?也会愤怒?也会……紧张? 她笑着握住他的手:“气势不够,要掐就用点劲。” 他咬着牙,在她耳边道:“你觉得我会舍不得?” “你会舍不得吗?”她斜眸睨他,胸口的伤虽然不重,但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只好用这种木乃伊式的僵硬动作看他。 他手臂下滑,恶意地在她胸口上一按,疼得她龇牙咧嘴,正欲开骂,他却垂下头,整个脸面埋进她的胸口:“你这女人,真的就那么喜欢赌吗?万一尺寸有偏差,万一殷俐珠不肯放过你,万一……”后面的话,竟像是卡在嗓子中一样,猛地戛然而止。 她即将出口的刻薄之语也随着他话音的结束而结束,迷茫了好半天,才试探着问:“赝月,你在担心我吗?” 他哼笑两声,口气生硬,隐含幽怨:“是,是担心你,担心你死了,我到哪去找这么好的移动钱袋。” 呃……本想说两句煽情的话来着,全被这家伙煞风景的一句给顶了回去。 垂下头,看着一颗青丝如云的脑袋。话说,聊天就聊天,想表示不满就表示不满,干嘛要把脑袋埋在她胸口啊,又没奶水。 正腹诽着,他突地伸手,圈住她的腰,猛地往前一带。 疼!胸口好疼,不是伤口疼,也不是寒气反噬的疼,而是……某混蛋在她胸口的嫩肉上咬了一口! “你……”想骂流氓来着,但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女人骂男人流氓,就跟现代社会男人骂女人流氓一样,没什么威慑力,反而听着特别违和。 “不要脸!”想了半天,只能想出这三个字来。 赝月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抹阴谲的促狭:“反正我脸皮厚,扔掉几张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是啊,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这脸皮厚如城墙的赝月感到羞耻呢? 总觉得不甘心,想了想,咧嘴一笑,露出整齐的八颗牙齿,赝月眯了眯眼,不懂她的意思。 不懂?没关系,很快你就懂了! 突地将他一扑,死死摁在床上,脑袋凑到他腰腹上,张开血盆大口。 赝月惊出了一声冷汗,还说自己脸皮厚,这女人的脸皮才是天下第一厚!别告诉他她要咬的是…… 一想到她要做的事,一向不懂何为羞耻的某人骤然涨红了脸,身子一扭,如泥鳅般从她的禄山之爪中逃脱,再反把她压在身下:“你真是疯了。” 她一脸轻松,笑嘻嘻地盯着他有如熟透番茄的脸:“怎么样?怕了吧?” 他嘴角一抽:“怕,怕得要死,怕你真给我来上一下,让我就此断子绝孙。” “怕什么,苏苏可是神医的后代,真给你咬掉了,让他再给你接上。” 赝月不说话了,一脸古怪地看着她,轩辕梦摸摸自己的脸颊:“看什么?难道被我这张闭月羞花的脸给迷住了?其实你比我更好看,与其看我,还不如照镜子看你自己,那样更有感觉。” 赝月受不了的翻过身,“你别再说了。” “怎么?我说的不对?”她忍着伤口的疼,好奇地转身面对他。 他瞥她一眼:“我怕我今后对女人会有恐惧心理。” “那不是正好嘛,你可以去找男人,成双成对,就当为这个社会做贡献了。”这是一个男多女少的时代,虽然大多是家庭都想生女孩,但不管怎么生,还是男孩占多数。 赝月面无表情的爬起身,然后下榻,穿鞋,推门,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轩辕梦傻眼了,这家伙怎么走了?本想跟他讨论一下龙阳十八式的,她才聊到兴头上啊,魂淡! 怏怏躺了几天,期间来看望她的人还真是不少,果然炒作一下就容易红,所有大事都被她摊上了,知名度呈直线飙升。她现在可是全武林最有名的人,住的小阁楼都快变博物馆了,每天来参观她的那个人潮啊……唉,她真不想这么形容自己,但事实上,每天来看她的人,只是把她当成某种稀奇物件来看待,有人甚至认为她有三头六臂,所以才能在那样惨烈的大屠杀中活下来。 期间叶傲也来过一次,问她有没有看到凶手,或者心里有没有怀疑的嫌疑人。 呵,听到他的问话她就笑了,怀疑的嫌疑人?如果她说我怀疑你,不知叶傲会是什么表现,他们就是这么破案的,怀疑谁谁就是凶手?如果那天她没有狠下心用刀子插自己,那么手里拿着凶器完好无伤的她,怕是要被一群二傻江湖人一起剁成肉泥了吧。 懒得跟他们罗嗦,苗麓之死,使得原本半个月就能结束的武林大会,生生被拖成了一个月。 不过这样也好,给了她制定对付殷俐珠计划的时间,假如说,为了争夺盟主之位而将苗麓残忍杀害的凶手是殷俐珠,那么,她还有机会坐上盟主的宝座吗? 这个假设,让她心里立时升腾起希望的火苗,她现在根本没有玩清高的资本,她要的是胜利是成功,是她所爱的人都平平安安,殷俐珠绝不能成为武林盟主,就算不择手段,她也要阻止她! 再次送走一批对她好奇特意来看猩猩的人,真是弄不懂,有些都已经五六十岁了,活了大半辈子,怎么还跟血瞳这二傻一样犯浑?看猩猩?看你妹! 正准备爬回床榻继续挺尸,鼻端突然嗅到一股难闻的异味,猛地坐起身,抬起手臂闻了闻,脸色立时大变! 糟糕!她该有十多天没洗澡了吧?身上都快长虱子了。 想到后院有个小温泉,顿时喜上眉梢,有便宜不占是傻瓜! 抱了赶干净衣物来到后院,一看到冒着氤氲蒸汽的温泉池,身上就痒的受不了。 今夜月色不错,天高云淡,最适合一边泡温泉一边赏月了。 赏月,这个词有歧义。 褪下衣物,缓缓沉入水中,在温热的泉水漫过肌肤时,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张开了,暖意一点点渗入骨子中,连被寒气折磨许久的丹田也感到一股涔涔的暖流,她舒服得长吐了口气。 靠在泉池边,尽量放松身体,寒气的反噬已经越来越严重,她现在必须保持心境稳定,大惊大恐都会加速寒气的反噬。 怎么办呢?难道真的要靠血瞳来化解寒气吗?血瞳那傻孩子,怕是根本不知道男女阴阳结合意味着什么,没准以为只是脱了衣服抱一抱呢。 不行,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利用血瞳的无知来达成自己的目的,欺骗一个铁血丹心讲义气的好青年,会遭雷劈的。 水声哗哗,静谧的水面开始不稳定地晃动。 嗯? 她睁开眼,对上了一双血色的眸子。 温泉水很清澈,月光又很明亮,故而水面下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血瞳,你怎么又不穿衣服,大半夜裸奔对身体不好。 他突地动了动,身体与身体间的摩擦倍感清晰。别开眼,这家伙从来都不知忌讳,在她面前袒露身体就跟吃饭一样寻常不过。 温泉池不算大,两个人就已经占得满满的,他的身体紧贴着她,连毛发的触感都清晰可辨,她忽然间感到有些紧张,口干舌燥,脑筋打结,总觉得该说些什么,但想了半天,只憋出一句,“嗨,好巧,你也来沐浴?” 第164章 血瞳献身 问出这样的话,她自己都觉得丢人。.tw[]舒殢殩獍 怎么说自己也算是情场老手,面对血瞳这二傻货竟失了从容,丢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 又赶紧把目光转回来,努力做出平静的样子:“虽然没有人规定不能两个人一起洗,但这个温泉实在太小了,不比太女府的那个,十人同时洗也没问题,当然,如果你一定要洗的话,我可以给你让位,但前提是,你要先让我出去。诶?对了,我的衣服那里去了,是不是你拿走了?”左摸摸,右摸摸,换洗的衣裳明明就放在温泉池边上啊,怎么不见了。 正觉纳闷,猛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花丛中,支着一根树杈,树杈上赫然挂着她的衣物,从外衫到亵衣,再到肚兜,如同陈列品一样被一字排开。 ***,谁他娘的把她衣服给挂到那里去了! 心中仰天怒骂,同时那树杈还摇了两下,似在挑衅示威。 如果不是考虑现在光溜溜一丝没挂,她保准冲出去把某个罪魁祸首暴打一顿。 “我不是来洗澡的。”这时,血瞳开口说话了:“我是来帮你疗伤驱寒的。” “?” “我们现在可以开始吗?”血瞳说着,无师自通地贴上来,使得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之前更近一步。 “等等!”轩辕梦连忙按住他:“谁告诉你我要疗伤的?” 血瞳看着她,严肃道:“是那个武林盟呢说的?” 苗麓?怎么可能?她才不信苗麓会如此无聊。 “我问她你的伤势如何,她说如果不尽快疗伤,又可能经脉俱损,武功尽失。” 她是不是听错了什么?或者说,眼前这货根本就不是血瞳。 印象中,这家伙一向都是别人说什么他做什么,那颗脑袋只是用来做装饰的,从来不会自己主动思考问题,但不知这回怎么了,他好像不止多了一个心眼,都知道偷偷像苗麓打听她的伤势了。 “没那么严重。”她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血瞳脸色一绷,“难道盟主会骗我?” 她顿时语塞,有时候,人越傻就越难骗,在血瞳的意识里,武林盟主象征着诚实公正以及守信,所以,盟主说的话都是对的,盟主的意思谁也不能违背,盟主说她寒气侵体那就是寒气侵体,谁也不能提出异议,大家都要听盟主的话。 “血瞳,谁教你的?” “教我什么?” 她朝对面的花丛瞟了眼,“是谁告诉你,让你大半夜脱了衣服趁我洗澡的时候偷偷溜进来色诱我?” 血瞳这孩子很诚实,想都不想就道:“赝月。” 轩辕梦的神情一下子变得狰狞阴翳,躲在远处花丛里仰天数星星的某人差点一血喷出。 抚额长叹: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血瞳,出去!”就知道是某个唯恐天下不乱不乱的家伙出的馊主意,看她明天怎么收拾他。 血瞳摇头,斩钉截铁:“不出!” 好,不出是吧?那她出去可以了吧? 但为什么自己的脖子,被两条健壮有力的手臂紧紧搂住了呢? “血瞳,放手!” “不放!” “放!” “不放!” “你到底放不放?” “不放就是不放!” “你……”跟这愣头青简直没法沟通,还是用实际行动来表示比较简单直接,“这澡我不洗了,让给你了。”说着,伸手扯下他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臂,但正准备上岸,却发现…… 尼玛!没衣服让她怎么出去,总不能裸奔吧。 赝月继续用脚趾头扯动丝线,晃动树杈上的衣物,意思是:有本事你来拿啊? 混账东西!以为她不敢吗?大不了把裸奔当成一种行为艺术,偶尔艺术一把也不错。 刚准备实施艺术行为,腰部就被人从后紧紧抱住:“赝月说,今天不把你办了就不能出去。” 她被这句话惊得浑身一抖,随即脚下一滑,整个人跌进了温泉。 血瞳你自己没脑子吗?赝月到底许了你什么好处,竟让你如此死心塌地。 爬起来,愤然抹了把脸上的水,脚下还没等站稳,一张俊俏的脸孔就出现在眼前。 一头及肩长发沾了水,全部垂向脑后,使得那张清俊中带着一丝野性的面容更加清晰地呈现出来,鼻梁高挺,双唇薄而坚毅,轻轻一抿,便带出了倔强的弧度,没有云锦的雍容,也不似南宫灵沛的轻渺,更没有赝月的妖娆清魅,血瞳给人的感觉,是一种原始的魅惑,他身上没有值得夸耀的气质,但干净纯粹,原始简单就是他的气质。 糟糕!肌肤厮磨的身体,渐渐涌起一股熟悉而陌生的热潮,这股热潮让她情不自禁勾住血瞳的脖子,冲着那抿出倔强的唇狠狠吻去,顶开齿缝,如同攻城略地般,疯狂一般的吸吮独属男子的原野气息,温泉的池水似也被两人的体温所煨烫,她发狠般地噬咬,像是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尽情地享受那清净土地所散发的自然芬芳。.tw[] 直到两人都喘不上气来,她才松开他,趁理智尚存,一抹他渗出血迹的唇,邪佞笑道:“怎么样?怕了吧?” 正常情况,血瞳应该满面惊慌地后退,然后忿忿然喊一句“色狼”,接着怒而离去。 可当她放下狠话的刹那,血瞳就一个猛扑,将她摁倒在温泉池的边缘,学着她刚才的样子,用力啃上她的唇瓣,又舔又咬。她被他不同寻常的举动所惊呆,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他逮到时机,将灵活的软舌探入,在她口中肆意翻搅,那感觉就好像要从她嘴中吃出什么香甜的味道来一样。 这家伙也忒大胆了,不知道玩火自焚吗?敢招惹她,就要做好被吃干抹净连渣渣都不剩的觉悟! 可问题是,她真的要把他拆吃入腹吗?这个该死的赝月,一定都是他教的,否则血瞳哪里会懂什么叫色诱! 血瞳的吻虽然生疏,却学的有模有样,他亲吻的过程和进度,完全是按照她刚才吻他的样子来的,深入浅出,循序渐进,这家伙越吻越来劲,越吻越熟练。 有句话说的没错,上帝为你关上一扇门,一会为你打开一扇窗。 血瞳智商捉急,但在调情的技术活上,简直就是神童再世啊,只学一遍就会了,而且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她现在被他吻得晕晕乎乎,浑身发软,都快不知今夕何夕了。 这一次的接吻时间,闭上才足足多了一倍,在她马上就要闭气前,他终于放开她,狠狠一擦嘴唇,学着她的眼神语气,“怎么样?怕了吧?” “……” 她再一次深深的感觉到,自己跟血瞳是没法用言语来沟通的,你跟他说这个,他给你说那个,她明明是想让他知难而退,他却却知难而进,进就进了吧,还让你觉得进的不错,有种想继续下去的冲动。 完了完了!她对男人的免疫力是越来越差了,她现在已经有了迫不及待把血瞳直接生吃了的冲动! 猛地从泉池中站起,反客为主,瞬间两人姿态已从男上女下变为了女上男下,“不来真格的你就不知道害怕!”两手死死摁住他的肩膀,俯下身去,咬住他的耳垂,从上到下,将他充满原始味道的躯体流连了一遍,肌肉迸发的强劲力量,越发令她兴奋。 血色的眸越发浓郁,在她的挑逗下,如同蒙上了一层鲜红的花瓣雨,她深吸口气,希望这一回,他知道什么叫做知难而退。 可她显然错了,手劲刚一松,他就再次学着她的样子,将她压倒,所有过程,皆复制于她,被自己的调情技术反调情,这种感觉真是怪异透了,不过他也不完全是复制,复制的同时,还有自己的个性。他自己领悟的手段,更是让人难以拒绝。 她明白了,血瞳的智商全长到这种少儿不宜的事情上了,与自己有过肌肤之亲的男人,没有一个有他这种强大似排山倒海的诱惑力,而那种自心底深处燃起的火焰,更是令人无法躲避,唯有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这火焰卷入,万劫不复。 不管了!爱咋咋滴吧!今天不要了这个胆大妄为的家伙,他就不知什么是害怕,什么叫做自作孽不可活! 推开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紧贴上他的身体:“血瞳,你可不要后悔。” 他睁大眼睛,脸上有着迷蒙的红潮,与他红宝石般的眼瞳交相辉映:“我才不会后悔呢。” 哼,说大话谁不会?等他一会儿哭着喊着求饶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言语有多么幼稚了。 她探手而下,划拉着温热的泉水,用力朝他臀部击去。 上次他以灭蜘蛛的名义狠狠打她屁股的事她还没忘,没办法,她这人就是这么小心眼,谁让他傻兮兮自动送上门的,既然如此,她不来点刺激的,能对得起他这一番高尚的献身精神嘛。 他一声闷哼,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 没看出来,血瞳还有如此尤物的一面,那表情,霎时间让她狼血沸腾。 来吧来吧,大家一起来战吧。管他明夕何夕,今朝有酒今朝醉。 “血瞳,我会负责的。”她最讨厌吃干抹净就拍拍屁股走人的负心汉,脱了衣服是禽兽,穿上衣服就是衣冠禽兽,既然要了人家的身子,就要有负责一辈子的责任,只管吃不付帐,简直畜生不如! 她不介意脱了衣服做禽兽,却不能穿上衣服当衣冠禽兽,这是两种概念,必须要分清楚。 要了血瞳,这辈子就得再背上一笔情债。 唉,桃花太多也不是件好事。 血瞳点点头,带着一脸兴奋,往温泉池边沿一坐,张开双臂:“好,你来吧。” 这一幕太过刺激,要不是她心脏够强壮,这会儿怕是要血冲脑顶一跟头晕过去了。 饶是如此,鼻子里还是热热的,仿佛某种液体,正从鼻腔中缓缓流出。 连忙仰首,连续几个深呼吸,将那股汹涌的躁动压下去。 “你下来。”伸手将他从池边拉下,“搞什么,难道要表演活春宫给某人看吗?” 血瞳不解,完全一副懵懂之态。 不行了,这种萌萌的表情最有杀伤力了,全身都在疯狂地叫嚣着:扑倒扑倒,吃干抹净! 不过她还没忘,血瞳今日主动献身的目的,是为了帮她融合体内寒气,她要是只顾着玩激情游戏那就太对不起小血瞳了。 “你……你坐下。”她将他摁在温泉池中突出的一块石壁上。 血瞳听话坐下,仰头看着她,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这叫什么事啊,这绝对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次嘿咻经历了。 缓缓沉下身,温热的水漫过胸口,一股暖流,如开闸的洪水涌入丹田。 她知道,这不是泉水的功效,而是血瞳体内之气。 身体的欢愉中,她清楚的感觉到,一直停滞在丹田,仿佛冰疙瘩一样的寒气,开始慢慢游走,稍微运气,就可以控制那股寒气的动向以及强弱。 这种感觉,比起彼此相融的快感更令人兴奋。虽然在寒气没有反噬时,她并不会感到任何痛苦,但身体的血脉与气流,却总是有种被黏住的滞殆感,每每动用真气,也不是很顺畅,但现在,那种粘稠的感觉突然被打破了,血液奔流,气息流转,全部顺畅至极,就像被乌云遮蔽了多日的天空,骤然间日破云开。 不知自己体内的寒气,有没有给他造成痛苦,她当时给云锦渡气疗伤时,那种针扎般的痛苦还记忆犹新。不敢只顾着自己爽快,看了眼血瞳,轻声问:“感觉怎么样?” 迷蒙的神情越来越萌,红红的眼睛,此刻的血瞳就像个被主人顺毛顺得舒舒服服的小白兔:“我、我不知道,就是觉得身体……好奇怪。” 奇怪?难道也被寒气侵体了? “是不是很难受?” “是……是有点。” 轩辕梦脸色大变,“我看还是算了吧,如果寒气留在你体内,以你的功力根本没办法压制。” 他慌忙摇头:“不是……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不是针扎一样的疼吗? 血瞳脸颊越发的红,他自己也不知道这种奇怪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反正就是想要更多,要她的激情,要她的爱抚! “我……我想要……” 轩辕梦一愣,果然,跟家伙是没办法用言语来沟通的,好吧,既然言语沟通不了,那就用实际行动来沟通! 体内的寒气,在一次次的激情中逐渐变淡变散,最后一次需索,她已经可以运起体内炙热真气,将那股寒气彻底融化,水乳\交融,没有半点违和。 身心轻盈,所有的不适感被彻底洗涤,连曾经略显霸道的真气,也变得柔和醇厚,不再突兀,时不时冲出来折腾她的那股燥热之气,也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不可思议地感受着身体难得的舒爽与沉静,这绝对是她这两年来感觉最好的一天。她所修习的心法原本太过炽烈霸道,被那寒气一中和,反而变得易于掌控,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 血瞳绝对是她的福星啊,要不是某个笑得一脸阴险的家伙,她绝对会扑上去送他一个大大的香吻。 经过昨夜的香艳疗伤,血瞳倒是没有什么改变,见到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随意。就说这家伙缺根筋,果然没错。他知不知道,昨夜晚上,他失去了一生中最宝贵的某样东西? 算了,反正跟他言语沟通不能,还是用行动来表达最实际。 好多天都没碰过男人了,必要的生理需求还是少不了的,不如今晚…… “滋味怎样?”一颗脑袋凑过来,妖媚狭长的眼眸,流光四溢。 她掀掀眼皮,懒散道:“你说的是早上那晚酒酿小圆子吗?没有祁墨怀的手艺好……”怎么有想到他了?俗话说得好,想要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她可不可以说,祁墨怀已经成功大半了?她现在就很想他啊,想得要死! 赝月轻笑,因为天热,所以领口松散,旁若无人的露着大半个雪白胸膛:“气色明显比昨天好多了,反正是迟早要做的事,早一点下决心,说不定与殷俐珠的那场比试,你就不会输了。” 她瞪他,目光不禁从他敞开的衣襟处掠过,“你还敢说?教唆未成年人偷吃禁果,你不怕天打雷劈啊!” 赝月晃晃脑袋:“是谁说自己足够有定力的?我只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 话未说完,就被轩辕梦扑倒在软榻上:“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把你给办了。” 他扭了扭腰肢,红唇微动:“好啊,你来呀。” 赝月不是血瞳,虽性格不同,智商不同,但两人在胆大包天这一特性上,倒是像对难兄难弟。 她伸手,替他拢了拢敞开的衣襟:“别以为我真不敢上了你,我只是没有等到一个绝佳时机而已,等时机一到,保管让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行,我等着这一天。”他压根不受她威胁:“但千万别让我等太久,趁着年轻力胜才有意思。” 她恨啊,真恨不得直接废了他,让他变身东方不败。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姿势暧昧,目光却在半空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如同电流交汇。 与天斗,与地斗,与赝月斗,气乐无穷! “你们两个在干什么?”出去逛了一圈的血瞳回来,看到两人女上男下深情款款的样子发出好奇的追问。 血瞳这一声吼,太像捉奸了,以至于轩辕梦手一软,直接砸在赝月身上。 一声抖着调的呻吟,赝月故作虚弱道:“哎呀,你也太心急,都弄疼我了。” 幸好“捉奸”的是血瞳,要是萧倚楼……这小阁楼都给给掀翻了。 血瞳自然不是来捉奸的,他只是好奇,单纯的好奇,不过,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心里却有点不太舒服。 为什么会不舒服,他想不通透。 轩辕梦从赝月身上爬起来,顺道丢了个白眼,然后转向血瞳。 这家伙气色也不错啊,神清气爽,脸色红润,她不禁怀疑,昨晚的甘甜雨露,究竟是滋润了她,还是滋润了他。 “去哪了?”她想知道的,是有没有哪个姐姐再请他去泡温泉。 血瞳指指外面:“去看了场比武,哦,我回来的路上,看到那个叶掌门好像朝我们这里来了。” 叶傲?与赝月飞快对视一眼,皆在彼此眼中看到狐疑。 “赶紧回房!”从软榻上跳下来,直奔卧室:“你们给我记住,千万不能在叶傲面前透露我已经伤势痊愈的消息。” 赝月缓缓坐起身,始终像是个没有骨头的懒虫,“女王大人吩咐,莫敢不从。” 要不是事态紧急,她不介意送他一招无敌龙抓手! 血瞳挠挠头:“为什么不能告诉他?” 她气得想撞墙,赝月这家伙虽然喜欢跟她抬杠,但在大事上从来不含糊,也不会犯低级错误,血瞳这孩子看待问题一向简单,不给他一个绝对不能做的理由,他只怕不知事态严重。 “因为大会规定,比武期间不得随意宣淫,犯规者会被赶下山,你要是告诉叶掌门咱俩的事,你从此以后都见不到我了!” 血瞳半信半疑:“这么严重?” “废话!” 赝月别过眼去,早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血瞳虽不全信,但心里已有了防备,他最怕的就是被轩辕梦抛弃,凡是跟此事搭边的,哪怕可信度只有百分之一,他也不会去冒险。 叶傲踏入房内的时候,她正巧靠在榻上,从赝月手中端过一碗药茶,看到他,露出一抹适当的诧异:“叶掌门?” 叶傲走到她身边,目光似有若无地瞥过她手里的药茶,凭经验判断,应该是驱寒暖肺的。 她抬了抬手,赝月立刻从一旁搬了把椅子搁在榻边,她投去一抹赞赏的笑:不错不错,左护法当得很敬业。 叶傲在椅子上坐下,随后将手中宝剑置于床头:“孟掌门这几日感觉如何?伤势可有加重?” 她淡然微笑,感激道:“多谢叶掌门关心,我已经感觉好多了。” 叶傲露出放心的微笑:“这就好,我们还需要孟掌门出面指证凶手,为盟主报仇雪恨呢。” 轩辕梦垂下头,不胜体力地掩唇轻咳了两声,双目如电,扫过叶傲置于床头的宝剑,“不瞒叶掌门,那天我根本就没有看到凶手,对方武功很高,只一招我就败在她手下了,至于盟主……或许是为了保护我,才会被奸人所害。” “哦?”叶傲神情微动,“凶手一招就击败孟掌门你了?” “是啊,当时的场景真是太可怕了,一片耀眼剑光闪过,所有人全部倒下了……”她抖着肩膀,似乎真的极为害怕:“我没有看清对方的长相,只记得……她手里的剑,很快,非常快,在我还来不及出招时,就将我击倒了。” 叶傲眸光频闪:“孟掌门武功造诣皆是不俗,有谁能在短短一招内就将姑娘击败呢?” “我也觉得奇怪,会是谁呢?” 是啊,会是谁呢?叶傲叶掌门,我已经说得如此明白,聪明如你,应该早已明白。 沉吟片刻后,叶傲忽地笑道:“孟掌门放心吧,我已经在这座阁楼周围安插了重重岗哨,江湖中人,讲究的就是个义字,大家虽然是来争夺盟主之位的,但我师姐死得实在冤枉,像师姐这样秉公正直又慈悲为怀的人真的是太少了,各位江湖好汉,愿为师姐赴汤蹈火的不在少数,就算再厉害的凶手,也难逃法网,孟掌门在这里只管放心养伤,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孟掌门。” “叶掌门的恩德,我真是无以为报。”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啊,叶傲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叶傲微微一笑,按住企图起身道谢的她,温和道:“我们大家的目的都是一致的,就是要找出凶手为盟主报仇,孟掌门好好养伤,待伤好之后,与在下一同查出幕后凶手,便算是对我以及盟主最好的报答了。” 她点点头,心悦诚服道:“叶掌门说的是。” 叶傲又交代了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轩辕梦坐在床沿边,手指无意识地敲打床头,唇角勾了勾,“你认为怎样?” 一直靠在门框边听壁角的某人也扬起嘴角:“假仁假义。” 她停止敲打床柱,起身走到窗边,只将窗户支开一条小小的缝隙:“我们被监视了呢。” “这不更好,那些想杀你的人,只怕要费些功夫了。” 她回眸,赝月这家伙虽然喜欢和自己斗嘴,但不得不说,他每每都能猜中自己心里的想法,简直就是她肚里的蛔虫。 “虽然免了不少麻烦,但我们要出入这里,只怕也得费些功夫了。” 赝月打了个哈欠,“你不是无聊吗?现在呢,可觉得有点兴趣了?” 她扬扬眉头,墨黑的眸中,泛出一抹幽邃如同兽的光泽,仿佛猎鹰追随猎物时的犀利,“这一回,必将他们全部消灭!”手掌攥起,如同扼住了某人的脖子。 红影一闪,某张漂亮的脸蛋刹那间近在咫尺:“算我一份吗?” “你也感兴趣?” “不是和你一样无聊吗?” “我可没工钱付你。” “没关系,我说过了,可以用身体来偿还。” “那你可就亏大。” “我赝月做事,从来只以喜好来定夺,心之所愿,便是赚了。” 她促狭地眨眨眼,来回扫视他:“那先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值得期待的价值。” 他微笑如常,面色不变:“给你看可以,但你要答应我,不管你要做什么,都必须算我一份。” 近乎于无赖的要求,看似没个正经,但从他的眼神中可以看出,他是在为她担心,生怕再发生上回那种极端冒险的事情。 赝月这细腻的玲珑心肝哦,也不知什么样的水土,才养出了这样的妖孽。 “我答应你,绝不……”绝不冒险行事。 “真的答应了?”打断轩辕梦未及说完的话,他伸手一搂她,挑起眼角,一根雪白的手指,挑着自己裤缝边沿:“既然迟早都要以身相报,那不如现在就来吧。” 混账!她白眼一翻,直接一巴掌扇过去,没事别学血瞳的鸡同鸭讲。 “说正事。”她敛去笑意,郑重看向赝月:“我虽已经做好准备,却没有十全的把握,殷俐珠本人不可小觑,月影山庄更是实力雄厚,你我难以匹敌,我打算让血瞳帮忙,代我做件事。” 赝月蹙起眉头,眼中划过一丝失望,“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帮你办这件事。” 她诧异看他一眼,自己什么都没说,他竟然就能猜出自己要做的事情。 “我要你做的事情比血瞳更艰巨,如果你害怕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跟血瞳换一换。” “哦,是吗,看来还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比较重。”他立刻眉开眼笑,抬手搭上她的肩膀。 看了眼肩上的爪子,一掌拍掉,“那是因为这件事只有你能做。” “这更能说明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的。” “是,确实是独一无二。”她招招手,示意他俯身,然后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他脸上懒散的笑意顿时消失,不确定地看着她:“真要这样?” “是啊,你以为我哄你啊。”看来她的信誉度依旧不高。 赝月扯着嘴角,露出一抹你还真是看得起我的表情:“万一失败,咱俩可就真的要做对鬼鸳鸯了。” 她反客为主,拍拍他的肩:“没关系,我相信你,因为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独一无二天下无双的。” 赝月哭笑不得,刚才那番话他收回行不行啊? “不行!”小样,你一撅屁股,我就知道你放什么屁,想反悔,没门! 这是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赶紧想个办法整死那些虎视眈眈等着吃自己肉的野兽,难道要等着尸骨无存的时候才去后悔吗? 这人啊,首先要学会对自己狠,才能对别人狠。 当然,在下狠心之前,她要先美美吃一顿,再美美睡一觉,还要美美泡一回温泉。 因为今夜之后,这座有长廊,有庭院,有阳台,有温泉的小别墅,就要彻底与她saygoodbye了。 第165章 这男人,够狠 将手中包裹在蜡丸中的密信交给血瞳,轩辕梦千叮咛万嘱咐:“一会儿趁乱离开,路上若是无人阻拦自是最好,若有人铁了心跟你过不去,记住,不论来者何人,也不管对方人数多少,一律杀无赦,绝不可留下一个活口,知道吗?” 血瞳接过蜡丸,点点头,那张清俊的脸上一派严肃,却并无紧张:“你放心吧,包在我身上。.tw[]舒殢殩獍” 放心?她如何放心得了?如果是赝月,或者倚楼,她都不会担心,就怕血瞳半路上再给她玩义气游戏,那就麻烦了。 血瞳看出她的担忧,挺了挺胸,神色比之前更为郑重,隐隐带着了些忿然之色:“你别总是以为我傻,孰轻孰重我还是能分得清的!” 见他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气红了脸,轩辕梦不由得想起了那天晚上他的萌兔子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颊:“好吧,我相信你,但你也要争气些,这件事办不好,你可就真的再也见不到我了。” 血瞳捏紧了手里的蜡丸,脸上露出与性格不符的肃穆与凝重:“就算死,我也会把东西带回军寨的。” “什么死不死的,只要你按我说的,就一定可以平安回去。”血瞳的任务虽然艰巨,但并非难以完成,反倒是自己这边,有些麻烦。 看看天色,已经差不多了,太早太晚都不行,必须要让所有人亲眼目睹这一幕。 她转头对坐在角落一声不吭的赝月道:“马上行动。” 赝月转过脸来看她,神色凝重得有些吓人,“你可想好了?” 她看着他的样子,不由得蹙眉,“你可是在害怕?”赝月也有害怕的时候?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嘛。 他笑了笑,端起手边的香茶抿了一口:“我只是有些可惜而已。” “可惜什么……” “可惜这座庭院,可惜如今的贵宾待遇……”望着手中的茶,似乎真的极为惋惜。 她抢过他手里的茶:“好给老娘玩悲秋伤怀的游戏,你又不是林妹妹。”说着,取出手里的火折子。 赝月看着她点燃火折:“你还真是相信我,不怕我临时发挥有误,害你做只冤死鬼?” 她瞥他一眼,神情淡淡,一点担心之色也没有:“有你一起陪葬,想来黄泉路上也不会无聊。” 他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也不多说,只站在房屋中央,敛起一贯慵懒的神色,妖娆凤眸一派清明。 轩辕梦将燃起的火折子丢在一旁的青丝鲛纱帘上,顿时,凶猛的火舌便将整幅纱帘吞没,火焰一路向上,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横梁也一并湮没在灼灼耀目的大火中。 不到片刻,整个房屋便陷入了一片烟尘滚滚的火海中,浓烟滚滚,直上青天。 火焰几乎照亮了半个黑沉的天空,北风一吹,火势更猛,木料燃烧燃烧的噼啪声中,一声高亢的“着火了”自屋外响起,声音宏远嘹亮,一听就是身负浑厚内功之人发出。 果然,在这房屋周围,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眼线。 在那一声“着火了”过后,更多的呼喊声与脚步声纷沓而来,有人指挥挑水,有人指挥灭火,可今日的风势太猛,若没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这把火燃起来,无论如何也是灭不掉的。 火势一路蔓延,如同一只噬人的猛兽。 轩辕梦见时机差不多了,伸手在血瞳背后推了一把:“快走!” 因为场面混乱,故而无人察觉血瞳的行迹,轩辕梦定定望着血瞳消失在暗夜中的身影,直到确定他是真的平安离开后,才长舒口气,将所有精力放在眼前的境况上。 她与赝月背对背而站,尽可能缩小不被火势影响的范围。 南宫曾说过,赝月每使用一次特殊能力,便要耗费大量的心力,她侧眸朝身后看去,隐约可见他脸颊边晶莹的汗水,控制这样凶猛的火势,即便是他,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心底升起浓浓的愧歉,如果自己真的被烧死在这里,那也只能怪命运不济,可他又有什么理由陪自己一起去死呢? 从两人相识到现在,一直是他在帮她,而她理所当然地享受着他的帮助,在他浪荡不羁的外表下,是一颗鲜红火热的赤诚之心,这样的男人,值得拥有世上最好的一切,可不论财富还是地位,这些他若想要,根本不需要她亲自为他捧上,他只要动动嘴皮子,所有皆能手到擒来。 他帮了自己一次又一次,从来都不计报酬,当然,那个什么以身相报的要求,只是个玩笑话而已,就算真的要了他,那吃亏的也还是他。 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欠了他这么多,欠到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望着他渗出汗水的脸颊,她不由自主地探手入怀,掏出一条洁白的丝帕,抬起手来,轻轻擦拭他面庞上的汗水。 这样的举动在赝月看来简直就是不可思议,他扭过头来,看着她,目中写满了惊讶与不解。(..tw好看的小说) 她咧开嘴笑了笑,没有一丝不自然,在他震惊的目光中,继续为他拭汗。 他忽地也笑了起来,心力交瘁下,竟还有力气挪揄她:“看到你这不忍心的样子,突然觉得特别高兴,你是不是对我动了感情啊?” 她继续擦,“我说过,你是我的知己,此生再难求。” 他的笑意略微有些暗淡,不过很快,那笑意就再次变得愉悦:“这是否说明,我在你心里,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 他的脸烧得厉害,身体也随着精力的消耗而微微颤抖,在这样的境况下竟然还有心情开玩笑,不知是为了掩饰还是天性如此。 收回手,手指在他脸颊上拍了拍,他再次露出惊讶,因为随着她轻拍的动作,脸颊上竟然能感觉到一丝沁爽的凉意。 “那股寒气被我化解后,就成了身体的一部分,可由我随意控制。”她解释道:“是不是很神奇?” 他歪了歪自己的脸,示意她继续:“如果我精气耗尽,你可不能一个人逃走。” 她白他:“我像是那种人吗?” “你难道不像那种人吗?” 她讪讪一笑,却不反驳,看了眼外面的人潮,突地一把抱住他,扬声道:“既然逃不出去,就让我们死在一起,死生契阔,不离不弃!”一边喊,一边仰头对他做鬼脸, 他差点被她的表情笑破功:“刚才那句话我爱听,下回再单独对我说一遍。” “不行。”她摇头:“我记性差,一会儿就忘了。” “没关系,我替你记着。” 她腾出一只手,在他腰侧一掐:“专心点。”因他的分神,一簇火苗燎来,将她精心爱护的头发烧掉了一截,发出难闻的焦糊味。 “女人,你真是让我又爱又恨!”他咬牙。 她回敬:“彼此彼此。” …… 叶傲赶来的时候,这座二层小阁楼已经化为一片浓郁的火海,正当他震惊于眼前看到的一幕时,听到里面传出女子决绝的嘶喊:“既然逃不出去,就让我们死在一起,死生契阔,不离不弃!” 什么?这……竟不是那个孟南柯的诡计? 举目望去,隐约可见火海中深情相拥的两人,他勃然变色,指挥手下立刻救火。 但火势实在太猛,灼人的热浪一波波袭来,还未接近阁楼,那滚烫的火焰便将人灼伤,企图冲进火海的人纷纷退了回来,表示无可奈何。 众人围在一片凶猛的大火前,有人露出悲伤,有人露出怜悯,有人面无表情,有人幸灾乐祸。 两个曾因邀请赝月赏月,却被轩辕梦击败的别派弟子指着面前的火海道:“早就看他们关系不一般,原来真的有奸情。” “那女人烧死也就算了,可那公子如此绝色,死了倒是可惜。” “死了更好,看又看不着,吃也吃不到,没得便宜别人。” “说的也是,反正跟我们没关系……对了,这几天我一直病着,比武也没去看,咱们帮主是不是进了前十?” “那还用说,咱帮主可不是一般人。” “我们帮主的实力自是没话说,可我听说,那个月影山庄的庄主好像特别厉害,就怕帮主不是她的对手。” “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做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什么事啊?” “你不知道?盟主死了,死在自己的住处,当时那个惨哦……” 听到两人的对话,前方指挥手下灭火的叶傲猛地回头,目光寒电一般射向两人,正在窃窃耳语的二人察觉到叶傲的眼神,心里一惊,立刻闭上嘴巴,不再多言。 因近日天气干燥,加上当晚风势猛烈,一场大火霍霍蔓延,如同一匹脱缰的野马,不但将阁楼庭院烧得一干二净,连周围的草木也被烧成了一片焦炭,当天边泛出鱼肚白时,这场大火终于被熄灭。 一片狼藉衰败,焦黑的土地上,除了几根残垣断壁外和焦黑的灰烬外,再无其他。 众人看到眼前的场景,纷纷唏嘘不已,这么大的火,那两人,只怕连尸骨也不会留下吧。 叶傲负手而立,目光落在眼前的一片废墟,眼中光泽变幻不停。 原以为派人埋伏在这周围便可万无一失,没想到一场大火将他所有心血抹煞。 那两个人……真的死了吗? 那么的大的火,能活下来的几率真的……很小,小到几乎不可能发生。他叹息一声,缓步朝前走了两步,被烧成焦炭的木块在他的碾压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什么都烧没了,徒留一片惨烈的焦黑。 他转身,无不惋惜地叹了一声,神情间有些憔悴支离。.tw[]招来随侍小童,哑声道:“回去吧。” 小童问,“掌门,这里就不管了吗?” 管?还怎么管?他疲惫至极地挥挥手,“就这样吧,我累了,要回去休息。”他说的倒也是实话,在这里站了整整一个晚上,开始还指挥手下的人救火,后来眼看火势凶猛,索性也不救了,就站在大火前,亲眼看着火苗将整个建筑吞噬殆尽。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家都有点回不过神来的感觉。 先是武林盟主突然被害身亡,接着唯一的目击者又遭遇此劫,大家虽然不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都清晰的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习武者虽不如文人那般擅于分析,心里却很明白,盟主之死绝不是意外,那个孟南柯的死也不是意外,虽然明白,但枪打出头鸟,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站出来说彻查真相。 当然,叶傲敢。 他不但敢,而且真的这么做了。 盟主虽然已逝,盟会还在,整个武林大会依旧有条不紊地在进行着。 大家都期望尽快选出一个有声望的新盟主,结束这人心惶惶的场面,但在最后关头,叶傲却代表盟会宣布停止比试,直到查出凶杀,再继续最后的角逐。 做这样一个决定,无疑是顶着触犯众怒的压力,但不知为何,最该对此决议反对的人——殷俐珠,却大力支持。 “哼,我若竭力反对,只怕叶傲这只狐狸,便要将盟主之死扣在我的头上了。”对于手下弟子的不解,殷俐珠望着远处略显迷蒙的天色,这般解释道。 “可这样一来,争夺盟主之位的日期又要往后推移,对庄主您可是大大不利啊。”心腹弟子焦虑道。 冷笑一声,殷俐珠淡淡道:“谅叶傲也耍不出什么花样。” “庄主,有关苗盟主之死……叶傲他……” 殷俐珠侧眸睨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那弟子抬头仔细觑了觑殷俐珠的表情,吞吐道:“叶傲将盟主之死推到庄主身上,也许……他的意图……” “也许他正打着以此来对付我的主意。”殷俐珠接过心腹弟子的话语道。 那弟子神色越发谦卑,小心道:“庄主,盟主之死……究竟与您……” 殷俐珠猛地侧首,那弟子吓得立刻噤声。 现如今,所有参加武林大会的江湖中人,包括盟会组织成员和几个颇有资历的长老,都将最大的嫌疑放在她的身上,而事实上,能在几招之内就将苗麓和轩辕梦同时击败的,也只有她。 殷俐珠面沉如水,森然的目光在亲信弟子脸上掠过,口吻淡淡:“你想知道,苗麓到底是不是本庄主杀的?” 那弟子额角流下一滴汗珠,“弟子……不是这个意思。” 她冷哼一声,移开迫人的视线:“想问不敢问,这般魄力,如何担当大任?”不待那弟子回话,她继续冷声道:“我早就看那个女人不顺眼,处处与我作对,她死了,我倒是开心得很。” 那弟子突然间不知该说什么,庄主这意思就是说,盟主确实是她杀的了? 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亲信弟子的表情,殷俐珠忽然转移话题,“邵煜霆如何了?还是老样子?” “公子这些时日一直忙着照顾孩子,倒是没与任何人起过冲突。” 照顾孩子?殷俐珠蹙起眉,以煜霆那骄傲冷酷的性子,竟然肯放下身段一心一意照顾那个黄毛小丫头,他对自己,何尝有过这样平和温柔的耐心? 脸上的烦躁与妒忌一闪而逝,想到前几日听到的消息,轩辕梦那女人竟被烧死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中,心中不免一阵痛快,她死了,邵煜霆就完完全全属于自己了。 只是……她真的死了吗? 总觉得那女人顽强的就像野草一样,不论怎么斩怎么烧都死不了,着实恼人。 潜意识当中,她不信她就这样死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经历了大风大浪,连最可怕的海啸都淹不死的人,却死在了一个小小的水塘里一样。 她若真的死在了那场大火里,那就太荒唐不过了。 “她……真的死了?”始终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说不定,这把野草,正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茁茁吐芽。 …… “我真的死了?”隔着前厅,扮成下等弟子在庭院后打杂的轩辕梦摸着自己的脸,对这段时日有关自己惨死的谣言感到好笑。 在两年前轩辕慈用一颗不知谁的脑袋挂在城门,宣布那是她的首级后,这是她的第二次“死亡”了。 虽然是假死,但听着那些议论和感慨,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好像自己真的死了一回似的。 不知自己的死讯,落在殷俐珠耳中,她会怎么想,是兴高采烈,还是犹疑不信,以她的个性,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大一些。 不过她千算万算也想不到,她恨之入骨的人,现在就在她自家后院,若是趁她睡觉时也偷偷放把火,没准还真能烧死这丫的。 但想归想,放把火就能烧死殷俐珠这种事,她是万万不相信的。 殷俐珠很少到后院来,即便不易容,怕是也不会有人发现,她一边跟随其他下等弟子整理兵器,一边观察四周地形。 她潜入这里已经好几天了,却一直没有发现邵煜霆所在之处,这家伙到底带着女儿躲哪去了?难道……被殷俐珠金屋藏娇了? 想到金屋藏娇,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用“娇”这个字眼来形容邵煜霆,还真是挺新鲜的,脑中立刻出现一幅邵某人穿着暴露轻纱,吴侬软语、花枝招展的画面。 一阵恶寒,不敢再想。 如果让赝月去扮小倌,那必定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迷死人不偿命,但若是邵煜霆…… 她能说脏话吗?不能?那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你们都过来!”一个嘹亮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 抬头一看,竟是个高级弟子。 放下手里的刀剑,轩辕梦跟着其他人一起走过去,那弟子只随意在众人脸上一瞟,道:“你们跟我一起来。” 不明白这个高级弟子带这么多人要去干啥,怎么有种去打群架的感觉?她正纳闷,有好奇心重的替她问道:“师姐,我们要去做什么?” 那弟子头也不回道:“庄主有令,让我们传个话给邵公子。”口吻严肃,略带紧张。 先头那个提出疑问的弟子再问:“传个话要这么多人啊?” 那名高级弟子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迟疑了一下,脸色凝重道:“一会儿邵公子若是动起手来,无论如何你们都得把他制服了,但记住,千万不能伤了他。” 此话一落,顿时一片哗然。 既要制服他,又不能伤了他,这难度也太高了吧?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这差事苦逼到极点了。 那高级弟子也是一脸愁闷,她自然知道这个前后矛盾的要求有多离谱,但这是庄主的吩咐,她只能照办,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邵公子能看在那个幼童的份上,不会贸然出手,否则,她们这些人里怕是没一个能拦得住他。 唉,愁啊…… 她期待武林大会已经整整七年了,前几年没有机会来,这次好不容易得到这么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却偏偏遇到这种事。 盟主死了,武林大会被迫停止,庄主又时常情绪不稳,邵公子更是脾气难测,她后悔了,如果上天给她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她一定不会来参加武林大会! “走吧。”再难,也要硬着头皮干,违逆庄主的命令,轻则逐出师门,重则性命难保。 气氛有些凝重,轩辕梦混在这十几人当中,也被她们搞得紧张起来。 马上就能见到女儿了,她能不紧张嘛!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原打算趁天黑来个夜探,现在好了,什么都不用做,更不用冒险,他倒要看看,邵煜霆这厮拐走女儿到底心怀何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七拐八拐,没想到邵煜霆竟然住在这么偏僻的地方,整个太一山都找不到这么荒无人烟的鬼地方了。 在位于庭院最深处的一间废弃阁楼前停步,那名高级弟子示意众人等候在外,她独自一人踏上木质楼阶,年久失修的楼梯,在她的踩踏下,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周围一片寂静,偶有不知名的鸟雀声传来,所有人都屏气凝神,这架势就好像那阁楼中住的不是人,而是魔鬼一样。 有这么可怕吗?轩辕梦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真想替那个弓着腰学猫步的高级弟子去敲门。 终于,那个弟子走完了最后一个台阶,刚抬手准备敲门,“刷”的一声,一道寒光划过,门扉开了半条缝,一只掩在青色阔袖中的手紧握利剑,锋利的剑刃分毫不差地正好搭在那名高级弟子的脖颈上,杀气凛凛,在场诸人无一不勃然变色。 轩辕梦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眼皮一跳,寒气漫上肌肤,那剑的冷意与杀伐感,似在颈间蔓延开。 摸摸脖子,吞吞口水,庆幸上去敲门的不是自己。 看来当初在太女府时,他对自己都算客气了,只让赤牙来对付自己,如果当时他也有现在这般身手,自己能不能完好无缺离开他的院落,只怕要有待商榷了。 那名高级弟子浑身紧绷,脸色雪白,显然是怕极了,这位邵公子的脾气比庄主还冷,下手比庄主还要不留情面,但凡他认为会对那个孩子造成威胁的人与物,一概毁去,甚至不考虑那样做是对是错。 搁在颈项上的剑,随时都会挥下,她颤抖着声音,尽量让自己的态度显得和善:“邵……邵公子,我们此番前来并无恶意,而是要……” “滚!”冰冷的吐出一个字,不辨喜怒,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胆颤心寒。 “公子,我只是奉了……” “我说过,擅闯此地之人,我一概不会手下留情。”那声音依旧如冰玉般冷澈。 那弟子估计想死的心都有了:“公子,弟子只是奉命行事,只为给公子捎个口信,绝不会伤害您还有孩子。” 门内之人的杀意似乎略有减少,即便如此,那高级弟子脸上的惶然紧张丝毫没有消减。 开玩笑,谁知道一会儿说出庄主要她带的话后,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有什么话,说吧。”邵煜霆撤了剑,带着一身生人勿进的寒霜站在门前,望着阶下的数十人。 那弟子深深吸了口气,对自己带来的人使了个眼色,轩辕梦看得出,她真的很紧张,连呼吸都开始不顺畅。 “庄主说,那位姓孟的掌门,已在几日前葬身火海,整个岳阳楼的人皆亲眼目睹。公子是聪明人,今后该何去何从,您应该有分寸。” “寸”字刚落,屋内突然传来一声孩童啼哭,尖锐刺耳,惊恐莫名。 一听那哭声,轩辕梦心都碎了,还未来得及思索女儿为何而哭,剑光陡然暴涨,原本站立在她身边的五个人,瞬间掠到前方的楼阶上,几声兵器相撞的铿锵后,三人自高台跌下,两人直接倒在原地,而那名高级弟子,捏着自己断掉的手腕,惊恐至极地看着朝她挥来的锋利剑刃。 剩下的五人立刻持剑冲去,幸而配合得好,封住了邵煜霆的攻击,救下了那名高级弟子。 可胜利只持续了不到眨眼的瞬间,被五把剑压制住的剑刃,反手一挑,砍下了一名弟子的手臂,五人中缺了一人,剑阵立马暴露出死穴,长剑在砍下一人手臂后,紧接紧贴地面横扫而过,两声惨叫,四人中有两人被生生斩断双腿,扑通一声从阁楼上栽下,正好落在轩辕梦面前。 那高级弟子见势不妙,直接从两米高的楼阶上跃下,可身后的屠杀者却紧随而至,背后猝然剧痛,身形跃至半空,就力竭而坠,落地时,脊背上一条足有六七寸长的血口,不断喷涌着鲜血。 一切发生得太快,完全在轩辕梦的预料外。 这宁静而荒僻的林间,顷刻间变成了一座血腥的屠杀场。 她只知邵煜霆冰冷的一面,竟不知他心狠的一面。 想到两年前她武功尽废,被他牵制囚禁时,经常见他带着一身血气归来,那股浓郁的杀气,即便没有武功,都可以清晰察觉,那时候因为没有亲眼见到他杀人的场面,也未觉得有何不妥,如今才知道,这个男人,够狠。 顷刻间,十多个人,除了她以外,已全部倒下。 杀红眼的邵煜霆自然而然将目标锁定在她身上,“你说,她是不是真的死了?”他向她冲来,锋利的剑尖直指她的心口。 她甚至连手里的剑都没有举起,只静静看着他。 遇到这样的事情,她不可能还保持绝对的从容冷静,没有做出反应,是因为她太震惊,太震骇了。 请原谅她现在的思维混乱,因为她此刻所闻所见,实在大大超乎她的想象范围。 现在的情况貌似是这样的——邵煜霆在听闻她的死讯后,一时心智大乱,悲愤难抑,极端的愤怒与绝望下,开始疯狂杀人。但好像又不太相信她已经死了,所以理智暂时回归,用武力来威胁自己这个最后的知情者。 是这样吗? 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这个场面放在苏苏倚楼任何人身上都说得过去,可对方是邵煜霆啊!是那个冷酷无情,对任何事都漠然置之,同时恨她入骨的男人! 他的眼神刻着恨,刻着悲,刻着无止无尽的悔,就像一汪寒冽清泉映照了迷雾重重,阴霾灰败。 这样的眼神,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陌生得令人心惊。 走神中,他突然低低笑了起来,肩膀不住耸动,他那个样子,像是随时都会倒下一样,笑声嘶哑,携着风声,簌簌如咽。 “不说么……”蓦地一口鲜血呕出,他黯然一笑,抬起手中的剑就朝她刺去。 她觉得他真是疯了,在一连砍伤数人的瞬间,将功力发挥到极致,逆转经脉,根本就是找死的举措。 手指划过一道剑气,挡住他挥来的剑刃,趁他不及收势,一掌劈向他的后颈。一声闷哼,挺拔如松的身形立时如一滩软泥般倒下,眼角余光瞥到竟然有一人未死,正惊愕地看着她,眉心一蹙,手指再次划过剑气,那人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就垂下了去。 这样做未免不够厚道,那人虽断了双腿,及时救治或许还能保一条命,可她的命保住了,自己以及那些她所关心爱护之人的命怕是就要保不住了。 佛祖都说过,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第166章 败在我身下 周遭很安静,似乎之前那一场血腥屠杀根本就没有发生过。 小丫头显然刚从噩梦中惊醒,大大的眼中还包着一汪热泪,小小的额头上满是汗水。 看了眼处于昏迷中的邵煜霆,轩辕梦将小丫头抱起,紧紧搂在怀里,以袖口为她擦拭额上的冷汗。 这孩子究竟遭遇了什么?那双灵动的眼眸,此刻竟凝着深深的恐惧,小脸上也显出一丝微微的惊惶。 邵煜霆那家伙是怎么说的?一定会将女儿平安带回她的身边,这就是他所说的平安? 难道他坚决不肯把女儿还给自己,就是因为这个愿意?他心里内疚,怕将一个残缺的女儿送还自己,自己会因此而憎恨他? 虽然这个猜测听起来有些离谱,但这却是她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小湉儿,是妈咪呀,你不用害怕。”轻轻拨开孩子额上的湿法,轩辕梦抚了抚小丫头明显消瘦许多的脸蛋。 小丫头望着她易容过的脸,虽然没有认出她,但看着那双记忆中温柔慈和的眼睛时,想起了在母亲怀里的温暖,渐渐不再害怕,安安静静窝在她怀里,抽噎着小鼻子。 这边的情形,要不了多久便会被人发现,以她现在的身份,还不能带小丫头一起离开,邵煜霆这个奶爸当得虽然不称职,但孩子放在他这里,才是最安全的。 想了想,亲了一下小丫头的额头,将她放在昏迷的邵煜霆身边,然后从榻上起身。 刚起身,手腕却被一人用力握住。 诧异回首,正巧与一双墨玉黑眸对上,明明该移开视线,那眼眸却似有魔力一般,吸引着她更深入地探寻那双眼中所包含的的情感与思绪。 这一眼,就像沉浸了时光的年轮,一圈又一圈,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一眼而万年。 猛地抽手,在她猛然的力道之下,他身体向前微倾,那种感觉,就像是情不自禁想要拥抱她一眼。 抽回手,她向后退了一步。 他缓缓坐直身子,就那样看着她,静默不语。 那种荒谬的感觉似乎又出现了,他眼光沉静,眼瞳深处却烈有火丛生,在那冰冷之外,裹着几乎可以灼伤人的滚烫。 她躲不开他的眼神,那饱含浓墨清光的眼,总给人一种被深爱的感觉。 被他深爱……多么可笑,多么诡异,又是多么匪夷所思,比之那山无棱天地合,还要贻笑大方。 转身,朝屋外走去,被他一个莫名的眼神所支配,竟望着这外面还躺着几具横七竖八的尸体。 早知道就躲远点,不来蹚这趟浑水。 “你站住!”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完全是命令的口吻。 她竟然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好笑,他难道还以为是两年前,她手无缚鸡之力的时候吗? 想拦住她?十个邵煜霆都不够。 伸手推门,另一只被青色衣袖掩盖的手,却更快地按上门扉:“你不能走。” 她放下手,侧眸朝他看去,唇角勾了勾,良久后,只发出一个长长的单音节,“哦?” 他像是被看出她眼中的讥讽,坚决道:“你现在出去,会被人发现。” 她也不与他争执,只上下打量他,半晌后,奇怪道:“你怎么知道是我?” “从你出手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是你。”她的手法他太熟悉了,一开始只是怀疑,可当醒来那一刻看到她的眼睛时,他才确定了心中想法。 对于他能认出自己来,她表示非常惊讶,仔细一想,也觉得是情理之中的事。倚楼不在,她那蹩脚的易容术,偏偏生人还行,若是熟人一眼就能拆穿,这也是她不敢去前厅打探消息的原因之一,殷俐珠见了她,保准一眼就被识破。 既然已被认出,干脆摊开来说:“那场火灾是我自导自演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方便行事。”谁也不会去派人监视一个死人,就算想,只怕也监视无门。 他目光闪了闪,紧盯着她,波澜不兴的眼中掠过浅浅的涟漪,却很快趋于平静:“留在这里,没人能找到你。” “华丽的厢房不住,为什么要来住这个年久失修的小阁楼?”这是她一直想问的问题,难道这人有自虐倾向。你自虐没关系,但别带着女儿一起找虐啊,看看孩子都瘦成什么样了,难道这父女俩每天都吃糠咽菜吗? 她问的很隐晦,但他却听出了她话中深意,黯然道:“女儿受了惊吓,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开口说过话了,我怕她再受刺激,只好带她远离人群。” 她没有怎么认真听他的解释,她在他那一番话中,只抓住了一个重点——女儿! 丫的,这货一口一个女儿叫得还蛮顺溜的,虽然这本来就是他的女儿,但……他是怎么知道女儿是他的种?有谁告密? 她瞪他,眼中情绪不言而喻,接收到她不满的目光,他眉头一蹙,心头阴郁的火焰也开始呼呼往上冒,“为什么要骗我?” 她愣了愣,这才反应他在向自己兴师问罪。(..tw无弹窗广告) 兴师问罪?凭什么啊! “我骗你什么了?” “女儿的事。” “我没骗你。” “你再说没骗我?”他眉间皱痕加深,看着她那张因易容而显得平常的脸孔,心里的失望伴着怒火一起飙升。 冰美人最近变成火美人了,臭脾气没有怎么改,火气倒是渐长,她哼了一声,继续信口开河:“我骗你什么了?女儿的事情吗?你用脑袋想想,觉得我有必要骗你么,你又不是我的谁谁谁。” “我很感激你把孩子生下来。” 他压根就没听她在说什么,她此刻的所有谎言,在他看来都是因厌恶他而说出的气话。 她突然觉得十分无力,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以为自己在说气话。好吧,她的确说的是气话,当初他没经她同意就霸王硬上弓,虽然是亏的是他,但他严重侵害了她的身心,和一个自己讨厌的人行男女之事,这种感觉比吞一只苍鹰还要难受。不管男女,只要强迫对方与自己发生那种关系,那就是强奸! 她难道还要对一个强奸犯感恩戴德吗? “轩辕梦,不管我们之间有什么样的仇恨与误会,孩子是无辜的,请你不要把对我的憎恨,加诸到孩子身上。”他声音低沉磁缓,一说起小丫头来,身上那股冷然之气,就蜕变为了温和慈爱。 这是什么话?听那口气,好似在指责她这个当娘的没有尽到母亲责任一样,明明他才是害女儿患自闭症的罪魁祸首! “女儿是你的又怎样?你只不过奉献了一枚种子而已,老娘才是辛苦耕耘、劳心劳力,把一枚小种子,培养到这么大的功劳者!你这个半路抢人劳动果实的卑鄙小人没资格教训我!” 他被她劈头盖脸一通怒骂给骂得脸色青红交错,额上青筋砰砰直跳,两人互瞪了一阵,出乎意料的,他竟首先服软,目光从她的脸上,落在了她的脚尖上:“你说的对,我的确从未尽过父亲的责任……” 邵煜霆服软,还真是罕见呢。 他的气焰消了下去,她也没法再保持气焰高涨,看一眼坐在榻上,睁大眼睛好奇看着两人的小丫头,低低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就好好照顾女儿。” 他猛地抬目,“你要去哪?” “我既然制造出假死一幕,就必然有我的计划和打算,殷俐珠暂时不会对你构成威胁,十天……”她点点头,目中一派坚毅:“最多十天,你就自由了。” “不行。”他断然反对:“殷俐珠不会轻易相信你已葬身火海,现在整个太一山,只有这里最安全。”见她似要开口反驳,他打断道:“你难道从未想过,若自己遭难,孩子怎么办。” 她点头:“我想过。”目光幽幽自小丫头脸上掠过,“她是你的孩子,你会尽心尽力将她抚养成人的。” “轩辕梦!”他猛地扳住她的肩:“你太自私了,太自私了!你这是什么意思?临终托孤吗?失去你这个母亲,孩子一辈子都不会幸福快乐的!” 是吗?她怎么觉着,那臭丫头有爹没娘无所谓啊! 她挥开他紧握自己肩膀的手,苦笑中,却蕴着坚决,“从我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已注定了此生无法逍遥于红尘之外,既然要被红尘牵累,那不如我主动把握命运。”她顿了顿,只待唇角的苦涩褪去,这才继续道:“我没有的选择,但我能在上天注定的这条路上走出不一样的风景。邵煜霆,你可以丢弃原本属于你的庄主之位和无上荣耀,可我不行,这世上不是每个人都能享受一份不含半点污浊的安稳宁静,我想让我身边的人获得安宁,那就必须由我来走出安宁。权利是什么?不是可以让自己站在顶峰俯瞰众生的荣耀,而是一份可以让自己所爱之人享受安逸的保障。我若不去冒险,只一味等待上天赐予我幸福安康,那与痴人说梦有何不同?任何事,都需要自己去争取,没有牺牲就没有得到,我不是一个喜欢等待的人,也不能等待,我只能去战斗,去跟各种各样的人战斗,与各式各样的阴谋周旋,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停下来,别说是幸福安宁,就算是现如今片刻的宁和只怕也会一并失去,不但是我,包括我身边的人,还有小湉儿,我们都要死。” 望着他略显怔松的表情,她拍了拍额头,觉得真是奇怪,她竟然跟这个自己最厌恶的男人说了这么多。 回想两年前的那场灾难,当时只觉得老天不公,可如今想想,那未尝不是件好事,起码让她明白,哪怕摔得再恨,只要坚强地站起来,永不放弃地走下去,就一定可以看到希望的曙光。 总有一天,她会强大到足以保护身边任何一个人,不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过程虽然艰难,但她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虽然邵煜霆把孩子带出了自闭症,但她还是愿意相信他,这个男人的心思够,细行事也足够狠,凭这两样,他就可以保护孩子不受伤害。 转过身,可手刚伸出,另一只手却再次挡在她面前。 她要抓狂了,这厮难道想跟她打架不成? 来吧,反正他不是她的对手。 “我不是要跟你打架。”某人一句话,彻底打消了她以武力解决的念头。 “那你想干嘛?” 他看了眼跳下床榻,朝两人走来的小丫头,他隐在暗影中的眸煜煜生光,忽地道:“留下来,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奉陪。” 她愕然看着他,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不管她要做什么,他都奉陪。 还记得那次两人抢夺迷信,从高崖上坠落,她威胁他若再敢多管闲事,就被他的生活搅得一塌糊涂时,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他奉陪。 她望进一双沉邃如深海的眸,没头没脑地问,“我若去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也奉陪?” “是。” “被后世唾骂,恶名昭著,你也奉陪?” “是。” “上泉碧落,修罗地狱,你也奉陪?” “是。” “醉生梦死,孤魂无寄,你也奉陪?” “是。” 她突然笑了,笑得前仰后合,在他依旧沉润如水无喜无怒的目光中,她捂着笑痛的肚子,嘲讽道:“你当拍琼瑶电视剧啊,肉麻死了。” 话虽这样说,那颗在漆黑深海中毫无着落的心,却蓦地像是踩到了实地,那种感觉就像是突然到了一个陌生国度,周围的人都是与自己不同的金发碧眼,说着绕口晦涩的异国语言,你一个人站在茫茫人海中,孤立无援,而这时,你的身边突然出现一个和你一样的黄皮肤黑眼睛,用你能听得懂的语言对你说:“别担心,不管你要去哪,我都会带你一起去。”这一刻,足以令人喜极而泣。 这时,小丫头矮矮的小身子走到两人中间,伸手拽拽这个的衣摆,再伸手拽拽那个的裙摆,两人同时弯身,想要抱起小丫头,却一不小心,她的额头撞上他的下颚。 两人轻哼一声,又同时退开。 小丫头咬着小手指,不解地望向二人。 轩辕梦抢先一步,将小丫头抱起来:“外面那些人怎么办?” 邵煜霆淡淡道:“会有人来收尸的。” 她点点头,抱着小丫头走到榻边坐下,见她头发凌乱,显然邵煜霆这个奶爸还不够称职,竟然不会梳头,瞧这小辫梳的,上高下低,左前右后,还有几缕头发软软垂在脑袋上。她解开小丫头的鸡窝头,顺手从一旁拿过梳子。 小丫头比以前老实多了,以前给她梳头,她总是像得了多动症一样在板凳上扭来扭曲,现在安安静静,不吵不闹,乖巧得让人心酸。 输好两个小辫,轩辕梦转向一旁认真观看自己给女儿梳头的某人,“不要再杀人了。” 他眼神一凝,冰寒的眸,似顷刻冻结的湖面。 她站起身,学着赝月的样子,懒懒踱步到他身边,手肘靠着门框:“我以前也喜欢杀人。” 这是个不怎么动听的开场白,但她继续道:“杀人时的那种畅快,的确可以暂时宣泄心中的痛苦与愤怒,但就像喝酒一样,喝醉了,可忘却三千烦恼,但喝醉的同时,还伴随着头晕恶心等种种副作用,而当你酒醒后,那些你以为忘掉的烦恼,会变本加厉地往你脑袋里钻,结果就是越喝越烦,越烦越喝。酒喝多了会得酒精肝,严重的话,肝功能退化,甚至危及生命……”她掏掏耳朵,对一头雾水的他抱歉一笑:“啊,我知道你听不懂,没关系,有关酒精肝的那番话,你可以直接无视,对我要表达的中心思想没有影响。刚才说到哪了?对了,酒只会麻痹人的精神,却不能真正改变现状,只有不坚强的人,才会用买醉来逃避现实。杀人也一样,你以为自己快活了,解决难题了,实际上,你只是在用一种极端手法自欺欺人罢了,等你停下杀人,你就会痛苦,会难过,会为自己那双染满血腥的手而感到憎恨。喝酒伤身,杀人伤心,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能避免的牺牲,还是手下留个情吧。” “我杀的都是该杀之人。”他似乎把她的那番长篇大论当耳旁风了。 “没有谁该死谁不该死,就算她们十恶不赦,你也无需扮演救世主的角色。” 他表情淡淡:“好,我不杀就是。” 诶?她已经在心里酝酿好了另一番长篇大论,准备来个激情演讲的,这就妥协了,答应了,感化了? 小小的斗室一时间变得很安静,她靠在门框上的身体有些发僵,小丫头哭了一回,又开始犯困,小身子歪歪斜斜,一下子栽倒在床上,像个不倒翁一样。 她想去给女儿盖上被子,刚走了一步,手腕又被某人拉住。 还有完没完了!她无语,不打算再给他好脸色,可刚转过身,就看到了他认真诚挚的眼神。 他的手,自她的手腕,缓缓的一点点握上她的手,她能感觉到他掌心的潮湿,抬头时,可看到他眉眼上淡淡的喜悦。 难道她有幻觉了不成?这样冷冰冰的男人,也会露出如此温柔的欢喜神情来? 闭了闭眼,再睁开,却看到他甚至连眼底也带了欢喜。 愕然看着他,这不是幻觉就一定是梦境,要不就是自己疯了。 “你为什么不敢看着我?”他忽然出声。 她顾左右而言他:“我没有不敢看你,我只是……担心你杀了人,会引来殷俐珠。”这也是实话,没道理他随随便便杀了十来个人,殷俐珠只当他踩死了十几只蚂蚁。 “她们没死。” “没死?” “是,至少目前没死,但以后会怎样,我就不能保证了。” 突然想到某个倒霉鬼,因为晕得太晚,看到了自己制服邵煜霆的一幕,所以华丽丽地被她送上了西天,这么说,杀人的倒成了她了。 “你说你不恨我,我很高兴。”他握紧了她的手,强迫她转回思绪,“当得知你为了生了个女儿,我更是欢喜。” 她任他呆呆握着,好半天都没想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对于不善言谈的邵煜霆,这已经算是他这辈子表露心意最,指望他说出更深层的言语来是不可能的。 眼巴巴等着他接下来或冷傲或深情或无奈或讥讽解释的轩辕梦,却看到他松了手,转而给小丫头盖被子去了。 这是什么意思,吊人胃口? 对于邵煜霆,她总是抱着一种若即若离的疏淡,因为他不是个能轻易被人看透的人。他的看不透,与当初云锦的狡猾多端不同,他的情绪从不外露,不是刻意掩藏,而是天性如此,所以,再擅于观察人心的人,对上这种冷冰冰,无喜无怒无哀无乐的人,也无法从他那张木头脸上窥探到一丝一毫的心思。 她是个懒人,能简单化的事情绝不会往复杂里去想,再说,她前世学的又不是心理学,对于人心并不是十分了解,云锦才是深谙此道的高手。 想到自己让血瞳送去的那份密函,不知这一次,云锦是否能再次让她叹为观止。 以云锦的深谋远虑,以及那三寸不烂之舌,应该没问题吧?他可是狐狸投胎啊,那么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他。 就是他的身体,不知能不能支撑住,当初在太女府时,张世礼就曾说他忧思过甚,导致身体孱弱,他体内寒气虽然已去除,但他身体原本就不怎么强健,甚至比不了苏苏和南宫,脑力劳动的人通常比体力劳动者短命。唉,真是担心啊,恨不得长出双翅膀飞回去,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边的事情,回去抱美男,娶美夫呢? 郁闷了一阵,便听到屋外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若不是她耳力极佳,是根本听不到的。 邵煜霆猜的不错,才过了半个时辰,便有人前来将那些受了重伤的弟子抬走。可笑的是,看到这样的场面,竟然无人表现出一丝惊讶,悄悄的来,悄悄地走,就跟那打游击战的一样。 不由得回想起曾经在太女府时,那个肥肥胖胖却和蔼可亲的米管家,对邵某人是诚惶诚恐,深恶痛绝,从米管家口中得知,自邵煜霆住进太女府,府上已经有不少下人被他豢养的赤牙所伤,有个倒霉的家伙,因为不听劝告,招惹了邵煜霆,结果被赤牙咬掉四肢,生生成了人彘。 那时候就知道邵煜霆不是个善茬,身体残疾的人通常心理也残疾。 无视屋外那群鬼鬼祟祟的人,某心理残疾人士正静坐在榻边,眼神温柔地注视着熟睡中的小丫头,手掌轻轻拍着小丫头的脊背,一副标准的慈父之态。 突然有些心虚,在她大骂邵煜霆无耻卑鄙小人行径,拐了女儿的心有拐了女儿的身时,他却日复一日不胜其烦温柔慈爱的照顾着小丫头,简直是做牛做马无怨无悔啊。 擦擦冷汗,径自坐到一旁发呆去了。 她在等赝月的消息,这都已经好几天了,这家伙的速度也太慢了。 说不心急那是假的,她设计的几个环节,一旦有一个脱节,便会全盘皆输,操控着一辆飞驰在山崖小路上的马车,这是技术活中的技术活,况且这马车中,还坐着所有她关心爱护的人,神经绷到极致,也不敢有半点马虎。 阁楼不大,又因年久失修,除了她所在的卧房外,只有个厨房还能看得过去,夜晚邵煜霆陪着小丫头在房里睡觉,她就在房顶看星星,顺便放哨,白天邵煜霆陪着小丫头在外面晒太阳讲故事,她就在房间里面补眠,因为黑夜颠倒,她与邵煜霆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基本上也不怎么见面,倒是少了一些尴尬。 这日半夜,她依旧坐在房顶上数星星,当数到第一百三十七颗时,夜风中忽地掺进了一丝极是轻微的衣袂破空声。 她猛地坐起身,循声而去。 对方轻功很好,若不是山上风势过猛,以他的轻功,自可做到无声无息。 猎猎的衣袂煽动声中,她跟着那人一路绕过树林,踏过积雪,来到太一山最险峻的一处断崖前。 这里的风势更强,身体稍弱的人,怕是要在这凛冽的狂风中随风而去了。 红影在一片漆黑中划过流火般的色泽,一明一暗,时浓时淡,那身形似鬼魅,又如精灵。 她终于不耐烦,足尖在地面用力一踩,身体立刻如离弦之箭朝前疾掠而去,迎着呼啸的风声,袖中乌金丝射出,准确的缠住前方那人的腰身,一收一扯,两人的距离瞬间拉近。 他似不甘心,颀长的身子一转,脱离了她的掌控,她哪肯给他翻身的机会,一个凌空扑跃,如一头矫健的豹子,将自己的猎物死死压在身下,“还跑?老娘没心情跟你玩捉迷藏!” 那在她利爪之下的某猎物,却露出欢喜无畏的神情,慵懒地躺在雪地里,舒展开那柔韧有力的身体:“哎呀,好威风,竟然被你捉住了。既如此,我也不反抗了,女侠是想生吞了我,还是活剥了我?” 她龇着牙,恶狠狠道:“我想咬死你。” 他呵呵一笑,扭了扭腰身:“可以,但有个地方,千万不能咬哦。”说着,故意挺了挺下半身。 她猛地一抖,差点就要败在他的无耻风姿之下,还好意志坚定,没有让他得逞,屁股一抬,狠狠坐下,成功听到他的闷哼声,“怎么样?可觉得爽?” 他倒吸着气,哼笑道:“爽,自然是爽,只可惜你我二人身有长物,若是一清二白,趁着今晚这月色,想必会更有趣。” 她干笑一声,怎么忘了,这家伙无耻天下第一,跟他比无耻,岂非班门弄斧? 从他身下滑下,身体一瘫,躺倒在他身旁:“说吧,事情办得怎么样?” 嬉笑褪去,换上一脸正色,“你猜得不错。” 她眼神一紧:“果然如此么……” “这是你家小爷托我带给你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指大小的竹筒,丢给她。 接住竹筒,同时用另一只手狠狠在他腰侧一掐:“什么小爷,苏苏是我的夫君。” “过门了吗?” “没有,但也是迟早的事。” “女未婚男未嫁,那不就是小爷。” “你才是小爷!”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口误了。 果不其然,某人侧过身,脸对脸,近距离看着她,似笑非笑:“你刚才说什么?我……是你的小爷?” 她嘿嘿一笑:“口误口误。” 他一脸哀怨:“你这女人,为什么对我总是这么狠心,你可知,你刚才的那番话,深深伤害了一颗纯洁无辜的小心灵。” 一巴掌盖在他脸上:“你还能再恶心点吗?” “今晚别回去了吧。” “为什么?”这家伙在打什么主意。 他耸耸肩,意思她想多了:“别总用那种眼神看我好吗?好歹我也是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倾国倾城一枝梨树压海棠的美男子,你就不能对我露出点觊觎的眼神?” 她眯起眼,勾起唇,做出一副色迷迷的表情:“这样你可满意?” 赝月扶额:“你这女人真是太没有情趣了。” 她不理他,这人就是闲得慌,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好端端地来见她不就好了,偏要故弄玄虚。从竹筒中拿出密笺,一眼扫过,一丝凝重自眼中流过,随后讥讽地笑了起来:“这人啊,永远都不知满足,明明已经拥有人人羡慕的一切,却还是这般贪婪,不知满足。” 赝月支起下颌,偏头过来看了眼,随后撇撇嘴,不高兴地说:“怎么有种你在指鹿为马的感觉?” “我本来就在指鹿为马。”天下至尊的凤后之位不要,偏要跨越万水千山来找她斗嘴,欺负她男人,这家伙果然是闲的蛋疼。 赝月:“……” 她将纸笺捏成纸团,微一用力,纸笺化为一团白色碎屑,漫天纸屑,如同纷扬而下的雪花。 轩辕梦站起身,赝月却保持着卧雪的姿态,颀长火红的身影,就似一只冰天雪地的火狐。 “我走了,你小心点,一旦察觉到危险,就自己逃命去吧,我是不会笑话你的。” 赝月猛地回身,搓了个雪团掷向她,眉宇间隐见怒容,“轩辕梦,总有一天,我让你败在我的身下!” 第167章 讨伐大会 面前的菜肴很丰富,鸡鸭鱼肉样样齐全,更重要的是,每一盘都是火辣辣红汪汪的,太合她胃口了! 夹起一片麻辣牛肉,塞到口中,细嚼两下。嗯,味道不错,虽然没有祁墨怀的斋菜好吃,但也是清爽滑嫩,香辣十足。 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抬头看向对面正抱着小丫头喂饭的邵煜霆:“你也喜欢吃辣椒?” 邵煜霆头也不抬:“不喜欢。” 她的筷子一顿,“那这一桌菜……” “你不是喜欢么?”他还是不抬头,专心致志给小丫头喂饭。 听到这话,突地被呛了一下,嗓子立刻火辣辣的疼,她捏着嗓子,咳得眼泪汪汪,活像被人狠狠蹂躏了一番的样子。 邵煜霆连忙倒了满满一杯茶水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却还是咳得止不住,鼻头红红,泪水哗哗。 犹豫了一下,他伸出手,就像每天哄小丫头睡觉那样,在她后背轻拍。 原本他是好心,可看到他这个动作,轩辕梦却咳得更厉害了。 最近邵煜霆的举动越来越反常了,她宁可他绷着脸,不冷不热地待她,也比现在这样说热情又不够热情,说冷淡又不像冷淡好。 连灌了几大口凉茶,才渐渐止了咳。 她尴尬地将水杯放下,看了眼桌上的菜,随意找了个话题,掩饰窘迫:“明天就是最后的比试了。” 他点点头,知道她想说什么:“殷俐珠技冠群雄,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那叶傲呢?他能在上千武者中脱颖而出,是否也在预料当中?”早上听到这个消息,她着实惊讶了一把,叶傲武功虽然不弱,但能走到最后的巅峰对决,不免让人羡慕他运气绝佳。 邵煜霆飞快看她一眼,“你认为他没有这个实力?” 她轻笑一声:“你认为呢?” 邵煜霆也不隐瞒,直接道出自己心中所想:“以叶傲的实力,能进入最后十强,已是极限。” 她手指敲着桌面,眼角挑起,微微颔首:“叶傲想做武林盟主的愿望比殷俐珠还强呢,其实让他当盟主也不错,对我来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邵煜霆清冷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你打算怎么做?” 她手肘撑在桌上,垂下眼帘,想了想,不答反问:“你有想过夺回原本属于你的庄主之位吗?” 庄主之位?他的手紧了紧,眼神微闪,却道:“没有。” “那杀母之仇呢?” “仇人已死。” “可仇人的女儿,正占据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他忽地笑了,不常笑的人笑起来,给人的有时不是惊讶,而是恐怖。 邵煜霆的笑很冷,就像凝了千年的冰雪,只看着就觉得好冷,她搓搓手臂:“你笑什么?” 他冷然道:“轩辕梦,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口是心非了?” 她一怔,脱口道:“我哪里口是心非了。” 他神色淡淡,不辨喜怒:“直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她尴尬非常,自己的心思被直白道出,还真是不舒服呢。好吧,就算她居心叵测,反正话已经说开,也没必要再拐弯抹角:“我想让你夺回庄主之位,以正式继承人的身份接替月影山庄。” 他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好似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给小丫头喂饭。 轩辕梦看着他,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等待他的回答。 给小丫头擦净油汪汪的嘴巴后,邵煜霆这才缓声开口:“你要我怎么做?” 这就算是答应了?还以为他会拒绝呢。 “最后一场比试,免不了要你出面。” “接下来如何?” “以月影山庄庄主的身份,接受群雄挑战。” 他自是听出她话中深意,面色却仍旧平静淡然:“好,我知道了。” 这算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就不能给个准话吗?讨厌,还真是惜字如金。 她就当他答应好了,反正他也没拒绝。 这事就这么定了,希望一切顺利,天时地利人和,她已占其二,剩下的嘛…… 一边想,一边扒着碗里的饭粒,突然听他问:“他们都已经来了?” 她先是一脸迷茫,随后恍然明白,“是,都来了,这场仗我一个人赢不了,需要他们。”经过多次的失败经历,她深深明白团队合作的重要性,以往她总是喜欢把所有事都自己一个人扛,也不管能不能抗得了,最终的结果,就是导致彻底的失败。 既然彼此的生命与未来已经联系在一起,她又何必再固守坚持,独自一人战斗?她与他们是一体的,她若是死了,他们也必然活不了,这场仗必须要赢,只有掌握了绝对的主动权,才能摆脱棋子的命运,作为一个真正的对弈者,操控这一场浩大的天下之棋。 这是一个赌上身家性命的危险赌局,更是一场逆行于惊涛骇浪中的可怕冒险。 忽然间,想起殷俐珠那可怕的武功,忍不住脱口问道,“你可知,殷俐珠为何在短短时日内,功力就上升了数十倍?” “禁功。”邵煜霆那张冷淡无温的脸上,在道出禁功二字时,露出了一丝深深的忧惧:“那是被祖师明令禁止修习的武功,当初便有人修行此功,从而走火入魔,堕入邪道。因此秘笈威力过大,一旦失控,不堪设想,所以一直被藏于山庄禁地,但凡本门弟子,皆不得靠近。” 她皱眉道:“既然是邪功,为什么不毁掉,而是要放在禁地?” 他冷冷道:“这是祖师爷的决定,我又从而知晓?” 她被噎得一窒,不悦地哼了两声,她只是提出自己的疑问而已,不愿回答就回答呗,那拽拽的口气听着就让人不爽。 生了片刻闷气,她没忍住,又问:“天地万物,相生相克,再厉害的功夫,也有克制的办法,你是月影山庄的人,对此有研究吗?” 听她这么一问,他猛地想起了什么:“倒行逆施。” “什么意思?” “曾听一位师伯说,有些武功心法,原本威力一般,但将口诀经过重新排布整理后,威力将会大幅提升。那部禁功便是祖师爷重新撰写而成,其中不乏缺陷,故而使修炼之人走火入魔。” 她似明白,又似不解,“难道我们要把那部禁功里的缺陷找出来加以改正?怎么可能!你们祖师爷都没做到的事,我们更没可能。”再说,时间不等人。 他神色凝重:“无需如此麻烦,只要将禁功倒过来修习,就可以牵制殷俐珠。” “那不是比走火入魔还要严重?”欧阳锋就是这么变成欧阳疯的。 他点头,神色越发严峻:“没错,最终的结果不但会走火入魔,甚至经脉逆转,五脏俱焚。”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为了击败殷俐珠而把命赔上,多划不来。”这种傻事她才不会干呢。 邵煜霆不再回话,又恢复了之前冷冰冰的扑克脸。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这样一个人,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喜悦或者难过说给任何人听,而其他人也无法从他脸上窥探任何情绪,他像是个没有悲伤也没有快乐的人,或许,只有他自己只才知道,他什么时候是高兴的,什么时候又是伤心的,但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 她觉得他这个人真是冷极了,不因那冷淡的表情和拒人千里的气息,而是他从来不让任何人走近他的心底,他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偶尔出来透透气,而这偶尔,也只会让人觉得他脾气差,性格冷,再无其他。 她觉得这样猜来猜去真没意思,邵煜霆和自己本来就不是同类人。如果真的和他生活在一起,她只怕过不了多久,就会被他给冻僵了吧。 自嘲一笑,觉得自己竟会想象与邵煜霆生活的场景,简直荒谬至极,摇摇头,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 明日就是最终对决了,谋划许久的这一天终于要到来,心里竟说不上是紧张还是兴奋。想到苏苏托赝月带给她的那份密信,验尸的结果不出所料,而她的心也骤然沉到了水底。 若是不因为自己,苗麓也不会死。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杀的她,但她却是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罪魁祸首。 想到这里,又觉得自己来参加武林大会,实在不是个明智之举。 但事已至此,该做的事,该惩罚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最终的比试,将决定谁才是下一任武林盟主,论重要程度,这也算是武林的一个旷世盛举了。 当天,岳阳楼中心的比武场上,那叫个人山人海,里三层外三层,堵得水泄不通,来的稍晚一些,就只能在人群外听声响了。 比起做青城派掌门,能站在角逐武林盟主的擂台上,这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 叶傲掂了掂手中的长剑,乌金为刃,云晶为柄,由百年前天下第一铸剑师打造而成,天下一共只有两把,皆为青城派所得,只有继承掌门之位者,才有资格手握这把稀世宝剑。 自己这里有一柄,苗麓那里还有一柄。师姐当年就是凭借这把剑夺得了盟主之位,今日,他站在这里,手握与师姐同样的宝剑,或许,那个武林中人人羡慕的宝座,不久后,便将属于自己。 两道红影,在相隔不远的树杈上,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叶傲好像挺有自信的。” “站到这个位置的人,不想自信都不行。” “还以为我也能在那位置走走台,亮亮相,现在却只能躲在这里跟你咬耳朵,真没劲。” “一会儿就有表现的时候,急什么。” “也对,过会儿,万众瞩目的人就变成我了……喂,干嘛掐我的脸?” “我想看看你的脸皮究竟有多厚。(..tw无弹窗广告)” “滚,你才脸皮厚。” “我脸皮本来就厚,不但脸皮厚,身上的皮也厚,你想看吗?” 对话截戛然而止,以某人忿忿的喘气声告一段落。 擂台那边,突地哗声一片,原来是此次比武的夺冠热门人选出场了。 叶傲一看到对面的殷俐珠,脸色便是一沉,握剑的手关节发白,痉挛般簌簌颤抖。 殷俐珠一身常服,手中没有任何兵器,闲适的模样根本不像是来比武的。 她的这番表现,无疑是对叶傲的一种侮辱。武者准备的越充分,就越代表尊重,而殷俐珠的表现,摆明了压根不把叶傲放在眼里。 叶傲若是赢了还好说,倘若输了,他这辈子都别想在江湖上立足。不,不仅仅是江湖,只怕连这个掌门之位,也会一并遭人诟病。 想及此,心头滚滚怒火中,又涌上一丝惊恐的忧惧。 万一输了……没有什么事是万无一失的,他一旦落败,此生英名尽毁! 看台下的人个个摩拳擦掌,好像接下来要争夺盟主之位的是自己一般。月影山庄殷庄主的武功,在场不少人日前便见识过,当时只觉刀光剑影,飞沙走砾,与那孟南柯的一番对决,简直可称得上是惊天地泣鬼神,那百年难遇的视觉盛宴至令人记忆犹新,想必今日与青城派掌门的对决,会更加精彩,过目难忘吧。 不但台下的看客们群情激昂,连台上负责裁决比试结果的盟会长老们,以及几名在江湖上颇具地位的前辈也一脸激动。对于习武者来说,见识一场气势恢宏常人难及的比武,则是他们一生的追求,台上这两人,是成千上万武者中脱颖而出的佼佼者,这二人的比试,定当精彩万分,回味无穷。 负责敲锣的仆役掌心满是汗水,这可是最后的一场比试啊,台上这两人,必将有一人会成为日后的武林盟主,他可得好好表现,没准得了盟主的赏识,今后便可留在盟主身边做事,今后前途无量。 比武于午时准时开始,此刻指针离罗盘最中央的顶点位置,还剩下一段微小的距离。 就这一段微小几乎以肉眼难以分辩的距离,使得在场所有人纷纷屏息噤声,气氛的紧张达到了最高点。 只有不远处的树杈上,斜倚着两个一脸懒散的人。 “不用看,叶傲输定了。”打了个哈欠,连余光都没朝擂台那边瞥去丁点。 “不如我们来打个赌,猜猜他会在第几招败于殷俐珠手下。”另一个身体更懒,如同南非的树熊考拉,整个人扒在另一个人身上。 不舒服地扭了扭,一爪子拍开某人:“总之不会超过十招,有什么好猜的。” “你不会不敢跟我赌吧。”再次凑上,红润的唇,轻吐着柔柔的气息。 “不是不敢,而是不忍,你浑身上下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万一输了,你拿什么赔我?” “谁说我没值钱的东西?”懒散的声音忽地变为娇媚:“我的身子,可还值钱?” 某女敬谢不敏:“算了吧,我对人妖不感兴趣。” “试一试,就知道感不感兴趣了。” “好啊,先办正事,事情办完了,你就去洗洗干净在床上等我。” “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最好洗干净一些,方便我将你五花大绑,系上丝带,打包送给宛东女帝。” “轩辕梦,我真想一口咬死你。” “我的皮很厚的,怕你咬不动。” “没关系,可以煮熟了再咬。” “唔……该死的,你往哪咬!”某女暴起,狠狠一巴掌朝某人拍去,可对方的身子却柔软似灵蛇,腰肢向后一扭,一个倒立空翻,轻巧避开了她的攻击。 “我就说,这种高难度动作,只有我才能做得来!”说完,红影如流霞般飞速窜下,某女欲追,却被迎面而来的纸张蒙住了脸,扯下一看,顿时风中凌乱。 纸张上,绘着一对正在做着某种少儿不宜运动的裸身男女,男子的姿势,与某男躲避她凌空一击的姿势如出一辙,至于女子……不说也罢。 “赝月你这流氓!” “彼此彼此。” 这边的斗争刚刚结束,那边只听一声如雷锣响,真正的战斗,已然开始。 殷俐珠五指并刀,凌空一划,惊天的光柱迎面而来,势如闪电。 这是叶傲第一次与殷俐珠交手,虽然战前他已有了心理准备,但此时亲眼见到她的实力,依旧震惊不已。 第一招,便有如万钧雷霆,气势如虹,他不敢有丝毫怠慢,握紧手中的剑横向一劈,巨大的轰响声中,殷俐珠蓝白相间的长袍,在鼓鼓的风势中,变幻为了天边的一抹流云,速度之快,身法之飘渺,让在场众人纷纷看傻了眼。 太快了!一个人的速度,怎么可以达到这种境界? 叶傲满眼都是惊诧,惊诧中,还有深深的懊悔与恐惧。 苗麓曾说过,他不是殷俐珠的对手。是的,他不是她的对手,这才是第二招,他便已经有了难以为继的疲惫感,只怕不出五招,自己便会败于她手! 场上真气激荡,只有为数不多的人可以看清场中局势,大部分人只顾着运气抵挡这爆破而开可怕的劲气,就算可以勉力抵挡,场上一片雪亮光影,也什么都看不清。 叶傲完全慌了神,但他却不肯就此服输,幸而手中之剑威力不俗,尚可与殷俐珠的气刃相抗衡。 手中长剑与气刃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狂烈的气浪想四周蔓延,连相隔甚远的大树也被这股劲气吹得东摇西摆,轩辕梦再也躺不下去,只好从树上跃下。 若她的估算不错,下一招,叶傲就该落败了吧。 五招。 只有五招而已,你好歹给姐撑个十招吧。只有五招,是想让今日前来的这些围观者败兴而归吗? 场上,原本只有一道光弧的气刃,顿时变为两道,两道变为四道,四道变为八道…… 一切发生在瞬间,那气刃由一道变为六十四道,只用了眨眼的瞬间,叶傲只觉得浑身剧痛,那气刃就似真正的刀剑,一寸寸零割着身体。 好快!他什么都看不到,只有身体的疼痛昭示着对方仍在向他出手。 至死方休。 这是武林大会的规矩,没有人可以破坏,除非对方手下留情,否则,就算他死在擂台上,也不会有人帮忙。 他喉中忽然发出低低的笑声,忍着剧痛,用力挥起手里的宝剑。 宝剑锋利的剑锋折射着政务耀眼刺目的日光,在他全力一挥下,一阵嗡鸣声,宝剑发出的剑光,竟然生生将周身的气刃击碎,殷俐珠被自己的气刃反弹集中,气息顿时打乱,匆忙收手,向后退去。 殷俐珠受了轻伤,或许这对于叶傲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总比她毫发无伤就将自己击败要好。 但即便如此,他也伤得连站都站不稳了。 结局显而易见,叶傲败,殷俐珠胜。 几位盟主长老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不是因为这场比试的浩荡激烈,而是才刚进入状态,正在等第一波高潮出现,没想到一切就这样结束了,就像是一首悦耳的乐曲,在高亢动人处戛然停止,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周遭一片死寂,在场成千上万的的人,竟像是不存在一般。大家的感觉都跟那几个长老一样,这就完了吗?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不知过了过久,看台上一名曾参加过武林大会,并进入到最后前十的武林前辈起身,朝擂台中央走去,看了眼倒地不起的叶傲,眼中闪过一丝叹息,随后转向殷俐珠:“殷庄主,这场比武真是令人叹为观止,我等自愧不如。既然您已胜出,那么盟主之位,理应由您来继承。” “她?”一个讥讽的声音响起,虽然没什么气势,却也难以使人忽略。叶傲以剑撑地,缓缓站起身,喉中发出嘶哑的声音,“残害盟主之人,怎能有资格领导群雄?” 一语激起千石浪,大家这才想起来,杀害盟主的凶手还未找出,而这场比试的赢家,便是凶手的最大嫌疑者。 在这场比试之前,或许大家还抱着不确定的心态,但自从观赏了殷俐珠刚才那一手变幻六十四道气刃的手法后,所有人一致认为,凶手就是殷俐珠! “是啊,杀害苗盟主之人,怎能做我们的盟主?” “没错,凶手丧心病狂,禽兽不如,这样的人,凭什么当盟主,她有什么资格领导我们!” “几位长老,此事无需再查,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一下子残杀那么多人,在场千万人中,也就只有殷俐珠能做到!” “大家也看到了,殷庄主刚才何其威风,可想而知,苗盟主是怎么死的了!” 安静的场地,顿时被各种各样的议论声充斥,不到片刻,就发展成了群情激昂,喊杀一片。 叶傲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他今天根本就没有抱有胜出的打算,他在冒险,在赌。他只用了五招就彻底落败,然而,这五招不多不少,刚巧逼出了殷俐珠的实力,他虽然败了,却虽败犹胜。 但凡见识过殷俐珠武功的人,都会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有能力杀死苗麓的人,唯她而已。 不同于民间纷争,人人都能成为杀人者,故而需要捕快查案,理清线索。在江湖上,武功低微者,绝不可能杀死武功高强者,这一点毋庸质疑,苗麓身为武林盟主,武功排名虽不是第一,却也是鲜有敌手,能在眨眼间杀人的,除了殷俐珠,还能有谁呢? 殷俐珠眉头紧蹙,目光冷冷扫过台下起哄的人群,那冷厉的眼神,就似三伏天骤然而降的冰雪,顷刻间,就浇灭了在场众人高涨的怒火。 见识过刚才那样可怕的实力后,还有谁,敢肆无忌惮的挑战殷俐珠呢。 场面开始冷却下来,叶傲捂着身上的伤口,目光讥诮而愉悦地看向殷俐珠,口中虽在吐着血,可他一点也不在乎:“你这凶手,有胆量杀害苗师姐,却没胆量承认吗?” 殷俐珠脸上没什么表情,除了眼底射出一抹阴厉的怨毒外,看上去倒像是个不受红尘影响的世外高人,“我没有杀苗盟主。” 周遭立刻想起愤怒的嘘声,她冷笑补充:“在我眼里,苗麓跟一只蝼蚁没什么区别,本庄主何必跟一只蝼蚁过不去。” 讥讽的态度,再次激起众怒,有人甚至跳上擂台,打算找她拼命。 殷俐珠只手一挥,立刻倒下一片。 杀气渐浓,殷俐珠只要出手,一般很难停下,几位长老终于坐不住了,原本这些人是来看热闹的,谁做盟主,都他们来说并无不同,只是现在场面弄成这样,他们不得不出手了。 几人同时封杀殷俐珠的后路,即便使出之前那六十四刃,他们也有把握能将她困住,但也只是困住,要将她彻底制服,恐难做到。 五位长老,加上曾叱咤江湖的四位武学宗师,勉强应该可以阻止一场血腥大屠杀。 空气像是被冻结住了一样,摆出这样的架势,就代表已经认同了叶傲的观点。 殷俐珠是杀人凶手,即便不能将其正法,也绝不能让她坐上盟主之位。 此刻场中情势波云诡谲,惊涛骇浪,好好的武林大会,竟弄成了讨伐大会。 轩辕梦隐在人群中,目光锁定浑身是血,体力不支半跪于地,却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的叶傲。 殷俐珠也够倒霉的,她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会落于他人的圈套,她倒不妨为她洗刷这个冤屈,不过,她可不是开慈善机构的,没有好处的事,她坚决不干。 看看日头,赝月应该带着人来了吧? 举目遥望,此刻太一山上所有人,都被最终的角逐之战吸引到了这里,某个被利用的可怜虫,应该会趁此机会逃走吧? 赝月啊赝月,你可不要再犯懒了,抓不到那个人,你这辈子就给老娘做牛做马偿还吧。 场中形势一触即发,殷俐珠似乎也明白,自己不论如何解释,也无法为自己洗脱罪名,虽不至于慌张,但眼看多年心血将毁于一旦,心头的愤怒便如火山熔浆般狂涌而出。 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杀。 一道白光骤然闪现,是气刃! 比之前还要凌厉的气刃,凌驾于六十四道,整整翻了一倍的一百二十八道气刃! 藏在人群中的轩辕梦也被这一幕惊呆,殷俐珠以气为刃的功力,竟已达到这个地步,即便是自己,也只能凝气化剑,逼出最大的潜能,分出六十四道指气与她抗衡。一百二十八道,这要多么深厚的内力啊,殷俐珠她不怕承受不了,用功过度长皱纹吗? 几大长老齐齐色变,九个人都顶不住殷俐珠一招,真是天下武林人的悲哀。 台上打得热闹,要她说,今天最有看头的,只怕要属这场十人大决战,原本她想多看一会儿,但一抬头,远远一道红影,正提着个人朝这边急速掠而来。 之前还在抱怨赝月速度太慢,现在却觉得他办事的效率有些太高了。 万事俱备,她这个东风也该上场了。 九个人打一个人,毕竟还是有点优势的,可这么一直打下去,只怕要两败俱伤了。 这样的结果对轩辕梦来说自然是再好不过,但现在还不能让这个结果发生。 在两位长老发动攻击,另外两位武道高手趁势偷袭时,一抹红色如开在空气中的火红莲花,瞬间绽开,落于擂台上的姿势优雅蹁跹。 这样的武林盛况难得一遇,好不容易逮找了,不赶紧耍耍酷,怕是以后都不会有机会。 台上虽打得如火如荼,但站在台上包括叶傲在内的十一人都是高手,她刚一飞身而上,所有人的目光,便齐齐朝她射来。 最惊讶的莫过于叶傲,殷俐珠十成九不相信她死了,所以在看到她时,脸上也没有什么特殊表情,除了眼里的憎恨更深更浓。她一定觉得,自己突然出现,肯定是来跟她抢男人来的,但她真的误会了,自己真的不是来跟她抢男人来的,而是来跟她抢盟主之位的,顺便抢抢男人。 成千上万双眼睛都在盯着她,这种感觉真是太好了,有种她是国际巨星,此刻正站在好莱坞红毯上,接受全世界影迷关注的感觉。但也是这种万众瞩目的压力,让她更深的明白自己此刻所担负的责任。 “没有证据,就认定一个人为凶手,你们大脑沟回短路了吗?”仰起脸,看着那九个呆呆望着自己的人,轩辕梦猛地转身,纤纤食指,指向半跪于地伤势严重的叶傲:“他,才是凶手!” 第168章 来捣乱的 此话就如同在熊熊大火中泼了一大桶桐油,“刺啦”一声,火苗高窜,烈焰高涨。 叶傲满脸震惊,眉目间浮起一丝怒色,不过很快就被他压制下去,他抚着心口,低声讥笑:“姑娘真是好手段,跟我们所有人都玩了一场诈死游戏。”他缓缓站起身,口吻凌厉道:“姑娘处心积虑,为的就只是在众人面前陷害我叶某人吗?” 这个时候,还能保持绝对的冷静和自律,不得不说,叶傲的心理承受能力,的确令人刮目相看。 那几个长老,看看她,又看看殷俐珠,似乎被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物给弄昏了头,一时间也不知是该继续牵制殷俐珠,还是该停下来听她解释清楚。 倒是殷俐珠,冷哼一声,口气带着一丝阴郁:“本庄主的清白,还不需要你这个叛国逆贼来洗刷!” 她也不气,嘻嘻一笑:“我没说要帮你洗刷冤屈啊?我只是为苗盟主之死感到不忿罢了,想为她做点什么。”不待她回话,便转向叶傲:“苗盟主曾对我说,叶掌门虽行事轻浮,却为人正直,要我说,苗盟主真是瞎了眼,叶掌门明明是一个谨小慎微,诡计多端,心肠歹毒,为人阴险的卑鄙小人!” 此话一落,周围再次响起震天的喧哗声,叶傲脸色变了几变,仍是平静如初:“姑娘这般诋毁于我,可有证据?若是没有证据……” 还未说完,一个物体便从天而降,“砰”地一声,落在场地中央。 大家仔细看去,那物体原来是个人。 一道红影紧跟着落下,妖娆的风姿,镌狂的傲然,只一露面,就成为了全场关注的焦点。 喂喂,搞错了吧,她才应该是全场最该关注的焦点吧?这不是舍主求次嘛。 赶紧走到赝月身旁,阻止某人继续向外释放高辐射荷尔蒙,“叶掌门,这个小童,想必你应该认识。” 瑟缩在她脚边的小童,看年龄不过十二三岁,在叶傲向他看来时,猛地一抖,连滚带爬朝轩辕梦的方向靠去。 众人见状,都有些奇怪,一位长老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姑娘这是何意?” 她弯下身,拍拍那小童的肩,见安慰无效后,只好提着他的领子,将他从自己脚下拎出,丢到面前:“刚才也叶掌门不是问我有没有证据吗?此人,便是人证。” 叶傲脸色灰败,死死盯着那小童,轩辕梦真怕他再盯下去,眼珠子都要崩出来:“叶掌门,如何?” 叶傲哑着嗓音笑道:“一个不明来历的小童而已,谁知道是不是你随便找来诬陷我的。” 轩辕梦愣了愣,没想到叶傲还有这个死不认账的本事,不过她要的是这小童嘴里的实话,而不是真的要利用他来打垮叶傲。 伸出腿,在那小童身上轻踢了一脚:“说吧,把你知道的,通通说出来。” 小童战战兢兢抬起头,看了眼叶傲,连忙垂下了眼,将自己缩成一团,似乎只有这样做,他才能感到安全:“叶……叶掌门邀苗盟主前来品茗,我……我奉茶时,不小心将掺了石番花的茶水,倾倒在苗盟主的衣衫上……” 众人听着,都一头雾水,请苗麓喝茶,这算哪门子谋害? 还有,石番花是一种很普通的植物,虽然很少有人拿它来饮用,但石番花本事却是无毒,又何来谋害一说。 将诸人神态一一尽收眼内,轩辕梦不急不缓解惑道:“是,石番花本身无毒,但若是与甘松香混合,便会成为见血封喉的剧毒!” “啊!怎么会这样!”之前发问的那位长老发出一声惊叹,随后,在场所有人脸上,都露出了惊异的神色。 叶傲面色煞白,额上冷汗淋漓,原以为计划周密,天衣无缝,谁料竟然会被这个孟南柯看出端倪,难道他一世英名,便要尽毁于此? 为了今天,他付了太多也牺牲了太多,决绝不能就这样被一个无名小卒破坏!他看着那小童,强自镇定道:“是,叶某当日确实曾邀师姐来我住处品茗,但你又凭什么推断,我用石番花谋害师姐?” 她轻轻一笑,叶傲还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叶掌门,你与苗盟主相交多年,自是最了解她的生活习性,故而苗盟主喜欢用何种熏香,也在你的掌控之内吧。” 叶傲眉心一蹙,决然道:“我与师姐多年不见,她的习性未尝不会有所改变。” “有些习惯是可以改的,但有些,是永远也改不了的。”她紧紧盯着叶傲的眼:“在你与苗盟主第一次见面时,就辨识出了盟主身上甘松香的气味,正因如此,你才会设下设个圈套,你与盟主双双饮下掺了石番花的茶水,只要你一日之内不碰甘松香,就不会有危险,但你要安排一出人赃并获的好戏,必须亲自出面,所以只能熄了香料,临走前将窗户打开,将屋内的甘松香气味释放干净。” 听着那轩辕梦徐徐清晰的语调,叶傲内心一片绝望,但他却犹自辩解道:“这些只是你的一面之辞,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就知道他不会承认,但她既然敢当着千万武林豪杰的面指证他,就必然做好了一切准备,“从叶掌门的住处搜出石番花的花粉,不知这能不能算是证据?” “你要搜查我的住处?”叶傲双眼微眯,露出一丝凶光。 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叶掌门一定在想,小小的一包石番花粉,你可以让心腹尽快处理了,这样,我搜不到我要的东西,你的嫌疑就可以洗清了?” 叶傲不置可否,一包石番花粉,确实很好处理。 轩辕梦却笑得笃定,她伸手一指在场五位长老:“叶掌门也算是一派之主,怎么观察力会如此之差,盟会共有六位长老,此时却只有五位在场,叶掌门想知道另一位长老去了哪里吗?” 叶傲一怔,脸上最后一丝血色彻底褪尽,他惊恐地看着轩辕梦:“你……你难道……” 点点头,微笑道:“没错,另外一位长老,早已去了叶掌门的住处,这会儿怕是已经找到叶掌门最不想让人找到的东西了。除了石番花,应该还有大量的软骨散……让我猜猜,这些软骨散,叶掌门应该是准备用来对付殷庄主的,我说的对吗?” 叶傲心头一颤,思及自己多年心血功亏于溃,猛地一口鲜血呕出:“你……你怎么会知道……” 轩辕梦敛去微笑,神色顿时沉冷:“叶掌门,你真是打得好算盘,为了盟主之位,你连自己的师姐也杀!我一开始并未怀疑你,如果你不是想做盟主想得发狂,也不会露出马脚。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的那番话吗?那样漏洞百出的试探,你竟然也会相信,使我不得不怀疑你的动机。其实,只以青城派来说,你也算是个好掌门,只可惜,你心思不纯,为了当盟主,竟丧心病狂到如此境地,其实你早就知道,你根本不会是我,也不会是殷俐珠的对手,杀了苗盟主,嫁祸于我,等角逐盟主之位这天,逼出殷俐珠的实力,再扮回好人,为我洗脱罪名,将嫌疑指向殷俐珠,见识过她武功的人,怕是没有人不会相信,苗麓是死于她手,你一箭双雕,既得到了盟主之位,也获得了名声,可谓是名利双收。” 叶傲不语,轩辕梦所说皆是事实,他无从辩驳。但他却不认为自己有做错什么,想要得到,就必要有所牺牲,江湖人过得都是刀头舔血的日子,哪一个人,又能说自己是清白的? 即便是苗麓,武林中人人敬仰的盟主,曾经为了争夺盟主之位,亦不惜欺师灭祖。他杀了她有何不妥?苗麓也只自知罪孽深重,所以才不反抗吧,当时她虽身中剧毒,却意识尚存,是她亲自求他,给她一个了结。 错了吗?他哪里错了! 望着他不断变幻神色,这样一个心很毒辣的杀人凶手,这一刻,脸上竟露出了英雄般的苍凉悲壮与无限惆怅。 叶傲错了吗?或许,错的不是他,而是这个时代,这个人性早已被贪婪和欲望埋没的年代。 “叶掌门,不管如何,苗盟主都是你的师姐,是大家的领袖,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早知今日,你又何必当初?” “是她逼我的!”叶傲不甘大吼,“她要我让出比试资格,凭什么!凭什么要我将盟主之位拱手让人!你只是一个毫无作为的无名小卒而已,你有什么资格,坐上盟主之位,统领群雄!” 轩辕梦眼神一黯,若非苗麓打算为她再争取一个比试机会,也不会让叶傲动了杀机,从而葬送性命。 如果说叶傲是凶手,她就是帮凶! 目光下移,落在叶傲手中的那柄金光熠熠的宝剑上,神色黯然道:“这剑……是苗盟主的吧?” 他一惊,下意识朝自己手里的剑看去。 这一看,他整个人立马僵住。 同样的剑,他与苗麓各持一把,两把剑虽外表看去一模一样,但在细微处还是有所不同。 两把剑的剑柄处,都雕刻着同一种上古神兽——毕方。 只不过,苗麓那把剑上的毕方鸟,脚爪不是三指,而是四指。 他蓦地一声长笑,笑得泪水都溢出眼眶,这才浑身一软,瘫倒在地。 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这把剑帮了你,同时也害了你。叶傲,人在做天在看,法网恢恢疏而不露,这是你应得的报应。”若石番花还足以证明他是凶手,那他手里的剑,便足以说明一切,“你为了给大家造成苗麓是被武功高强者杀死的错觉,特意将她身边的仆役与护卫全部杀死,可你竟然粗心大意,拿错了剑,若不是你手里的剑,我怕是永远也怀疑不到你的头上。”正因为那日叶傲前来看望她时,被她发现了他手中之剑的秘密,才会暗中调查,又从殓尸的仆役那里得知,苗麓的衣衫上留有石番花的痕迹,而白苏验尸的结果,刚巧应了她的猜测,一切的嫌疑,纷纷指向叶傲。 那小童也够倒霉的,只因奉茶是时不小心,将石番花的茶水倾倒在了苗麓身上,就被叶傲盯上了。那孩子也激灵,知道叶傲对他有了杀心,一直躲在一口枯井内,就等叶傲比武这天,偷偷离开太一山。 可他毕竟还是不够谨慎,若不是赝月及时找到他,这会儿他怕是早已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几位长老见状,顿时松了口气,如果凶手真的是殷俐珠,只怕一场恶斗在所难免,既然叶傲已经认罪,那么武林盟主的人选,也就无需再议了。 轩辕梦将几人表情尽收眼底,还没等诸人发话,她猝然移开停留在叶傲身上的视线,落在身后的殷俐珠脸上:“大家且慢,盟主人选不应只看武功这么简单,必要为人坦荡,刚正不阿。殷庄主武功第一,但论人品,还有待商榷。” 众人听了她这一番话后,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她根本就是来捣乱的。 几位长老虽感激她查明凶案真相,但对她这种反客为主,对盟主人选指指点点的行为实在无法苟同,能该做盟主,谁不该做,岂是她三言两语就能决定的? 搞什么诈死,这样的人,也未必心性正直,只怕也是如叶傲一般狡猾多端的人物。 为首的那名长老站出来,脸色一板,道:“姑娘已是出局之人,按照规矩,你已经没有争夺盟主的资格。” 她扑哧一笑,“谁说我要争夺盟主之位,我只是闲得慌,想替某个人打抱不平罢了,大家可以无视我啊。” 被她这种懒散,如同逛菜市场般的态度激怒,那长老二话不说,手中龙头拐杖一挥,便携着凌厉风势朝她击来。 “老人家,您一把年纪还这么大脾气,对身体不好。”她伸手,掌心推出一股劲气,如裹着寒霜的薄雾,缠上对方狠狠落下的龙头拐杖,众人大惊,只见那龙头拐杖像被突然冻结了一般,一流冰碴,绕着将枣木色的拐杖蜿蜒而上。 那长老却不肯松开手里的拐杖,铁了心要与轩辕梦对抗到底。冰霜终于将拐杖尽数吞没,不到片刻,那长老与拐杖一同变成了一具深冬里冰雪雕塑,连眼睫上也蒙了一层白色的霜雾。 “哎呀。”她像是被吓坏一样收回手,抱歉地看着雕塑长老:“这招刚刚领悟,还不太会运用,出手失了轻重,还望前辈见谅。”说着,冲赝月打了个手势。 赝月虽然全程都在打酱油,但在场至少有一半人的目光是胶着在他身上的。 人家天生就有巨星风采,自娘胎里带出来的,人和人确实不能比。 赝月只抬了抬眼皮,似乎连看一眼那个倒霉长老,对他来说,都是件耗时耗力的事情,手一挥,擂台上那几根用来烘托气氛的蜡烛立刻熄灭,火光汇成一条小蛇,绕上那被冰封长老的身体,冰霜开始融化,所有人都瞪大眼,惊讶地看着眼前这诡异的一幕。 “烫……烫死我了!”那长老终于肯将手里的拐杖扔掉,一改老态龙钟的模样,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 赝月收回手,继续蹲擂台边冷眼旁观去了。 轩辕梦拍拍手,将被赝月吸引走的目光引回到自己这边来:“好了,饭前甜点已经上过了,下来上主菜。”举目遥望,做孙悟空状,看了半天,脸上才露出喜色:“哼哼,来的蛮及时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着她的视线望去。 一袭白衣轻渺,宛如临水照影的仙子,踏着蘼蘼百花,优雅而来。 无数带着惊艳的倒抽气声接连响起,能在一天之内见到两名风采举世无双的美男子,真是不虚此行。 望着那朝自己缓步而来的男子,不由得回忆起曾惊艳一瞥,便遗落一颗赤诚心的自己。有些东西,是上天早已注定的,譬如她和他的痴缠情缘,或许在上辈子,就早已缔结。 呼吸开始变得绵长幽静,怕一个不小心,就会惊碎眼前这美好而幸福的景象。 她的云锦,既雍容清雅,温润柔美,又高华尊贵,机智无双的云锦……好想冲过去将他揽在怀中,再狠狠于那泛着珠光白的清浅唇瓣上印下一吻。 不想再忍耐,他既然是已经是她的男人,她就要向全世界宣告。云锦,这个风采卓绝,倾世无双的男人,是属于她轩辕梦的。 脚下轻移,迎着那翩翩白衣,在他踏上台阶的前一刻,便将他揽于怀中,垂首,毫不犹豫地吻上那纤薄的唇瓣,轻挑慢碾,细细品味吗,全然不顾满场哗然。 想做就做,管别人怎么想,这是她的男人,难道还不允许她亲了? 一个实打实的法式深吻后,才将他放开。 他施施然瞪她一眼,大庭广众下竟做如此淫靡之事,她不要脸面,他还要呢。 她嘿嘿冲他笑,舔舔嘴唇,一副餍足的模样。 他终于绷不住脸,无奈一摇头,跟随她走到场地中央。 殷俐珠盯着云锦,神色连连变幻,随后晒然一笑:“凤后,别来无恙?” 刻意咬重凤后二字,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讥讽与嘲笑,云锦却似什么都没听出,脸上表情云淡风轻,与他的名字倒是相辅相成:“凤后早在几个月前的大火中丧生,皇上已昭告天下,殷庄主应当知晓才对。” 殷俐珠一声冷哼,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轩辕梦觉得好笑,她在不屑什么?她又有什么资格不屑?或许,她马上要不屑的,将是她自己的身份。 转向云锦,轻声道:“云锦,人带来了吗?” 云锦淡然微笑,“这是我们共同打得一场仗,我自然要做到完美无缺。” 她也跟着笑,云锦的能力,她从未怀疑过:“这世上能请动那位老人家的,怕也只有你了。” 云锦声线低缓,略带怅然:“并非我有多么才智过人,只是能看清大多人心中的心魔罢了。”请那位早已归隐的前辈出山,他并没有花费三顾茅庐般的力气,只是捡了几句重要的话,便打动了那位前辈的心。 “那就请这位前辈现身吧。” 云锦点点头,回身,“傅前辈。” 吱嘎吱嘎,轮椅在地面摩擦时发出的老旧声音,传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擂台下,端坐于轮椅上的人……不,那几乎不能称之为是人,浑身都是可怕的伤痕,连面目都如恶鬼般狰狞骇人。 轮椅经过的地方,所有人自发自动让出一条道来,许多平日里自诩大胆的江湖人,竟不敢看那“恶鬼”一眼。 行至擂台前,轩辕梦打算帮她一把,谁料那人抬手在轮椅扶手上轻轻一怕,轮椅便腾空而起,飞上了擂台。 轩辕梦不禁在心里赞一声:好功夫! “殷侄女。”似恶魔般的脸孔,忽然转向一旁的殷俐珠,女人的嗓音嘶哑粗嘎,如同沙石摩擦般难听刺耳。 殷俐珠一怔,随即惊呼出口:“傅师伯!” 女人嘿嘿笑了起来,幸而此刻艳阳高照,否则就这笑声,怕是要吓死几个胆小之人:“殷侄女,你做的那些事,这些年我可是一清二楚。” 殷俐珠似不能置信般向后退了一步:“不,不可能,傅师伯早就已经死了!” 女人的喉咙里发出古怪的声音:“你说的没错,从前的傅梅瑛是死了,现在的我,只是一个丧失行动能力,苟延残喘的丑婆子而已。” 所有人都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太戏剧化了,比平时看得戏本子还要跌宕起伏。 几位长老也面面相觑,突地,有人脱口大叫道:“是她,傅梅瑛!二十多年前,月影山庄的关门大子弟!” 在场一些年轻的江湖人自然没听过傅梅瑛的大名,只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才知道这样一个名字代表了什么。 傅梅瑛,月影山庄第十二代掌门人坐下大弟子,更是当时最有资格继承庄主之位的人选。 只可惜,后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一夕之间,血流成河,傅梅瑛以弑师罪名,被逐出师门,掌门人座下另一大弟子邵歆,带领山庄上下全体弟子,代师门清理门户,傅梅瑛被逼至绝路,放了场大火,与敌手同归于尽。 在那个年代,傅梅瑛的威慑力远远超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她刚成为月影山庄掌门人座下大子弟不久,便参与了讨伐江湖第一邪教的任务,在所有人都对邪教教主束手无策时,是她第一时间重创了对方,才使得征讨邪教之战以胜利告终。傅梅瑛一战出名,她的名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连三国皇室都对她敬仰有加,这样一个传奇性的人物,却突然心性癫狂,不但叛离了自己的门派,且六亲不认将一手栽培她的师尊杀害,她的光辉于此刻戛然而止,如此灿烂令人羡慕的一生,也在这样离经叛道的声名下彻底结束。 回想起傅梅瑛曾经的辉煌,在场的年老者无不唏嘘怅惋。 傅梅瑛推着轮椅,抬头望向殷俐珠,掩藏在疤痕后的眼睛,仿若一面可以照出人心的镜子:“原本,我打算就这样苟延残喘一辈子,山庄的一切再也与我无关,只是你,这些年做的事,实在令人发指!” 殷俐珠握紧了拳头,于她而言,傅梅瑛就像一个魔咒,一个没有形象,没有实体,并不算真实的魔咒。 可这个魔咒,却无端让她觉得心惊。 “既然傅师伯尚在人世,那我这个庄主之位还给你也无妨。”轻描淡写的声音,却掩饰不住内心的风卷云涌。 听了她大方的言语,傅梅瑛陡然大笑出声:“殷侄女,你认为事到如今,我还会在乎这个庄主之位吗?” 殷俐珠脸色一沉,不妙之感袭上心头,她看向傅梅瑛,“那傅师伯想要如何?” “刚才这位姑娘也说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是时候为我当初所受的冤屈平反了。” 傅梅瑛话音刚落,殷俐珠眸色陡然一变,垂于身侧的手指颤了颤,轩辕梦立刻踏前一步,挡在傅梅瑛身前。 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硝烟味道,那些看热闹的人,出于本能纷纷向后退了几大步。场上的杀气太浓了,他们这些练武之人原本对这种气息特别敏感,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们虽然无法预料,但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潜意识告诉他们,这个热闹不能凑。 一声轻咳,打破了剑拔弩张的气氛,云锦的身体状况虽然比之前有所改观,却依旧有些孱弱,被场上的凌厉杀气一激,顿时心口憋闷,呼吸不畅。轩辕梦连忙握住他的腕脉,向她输送平缓温和的内息。 他冲她笑了笑,没有任何道歉或是感激之语,只有一抹温暖的柔情在脸上展开,令人心中安定。 殷俐珠哼了哼,面色虽然平静,眼中却布满了阴霾,“恕晚辈难以理解傅师伯话中之意。” 傅梅瑛牢牢盯着她,眸中倒是不见任何恨意,却亮的瘆人:“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然是邵歆之女,她为何却不肯认你?” “这就是傅师伯想要平反的冤屈?”殷俐珠寸步不让,冷冷盯着傅梅瑛。 不得不说,殷俐珠的确很有大家风范,即便已到穷途末路,也未露出半点慌乱来。 身边的女人再次低低笑了起来,那笑不似欢愉,不似讥讽,也不似愤怒,但停听在人耳中,却无端让人感到震摄:“若说我从来没有恨过邵歆,那只是自欺欺人罢了,可经过这么多年,我心中的恨早已变淡,直至不复寻在,但我绝不能让我的儿子再重蹈我的覆辙!” 明白人都知道她所说的儿子是谁,轩辕梦下意识看向对面的那条鹅卵石小路,一袭青衣,天清水秀,空荡荡的小路上,只有那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的青色身影,与这边的热闹相比,更显孤寂寥落。 隔得太远,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就像被风化上万年的石雕,一个人来,一个人去,这世上的沧桑变幻都与他无关,他隔离了天地万物,天地万物也隔离了他。 不知怎的,竟感到一阵心酸,连忙别开眼,将视线转向对面的殷俐珠。 或许,这根本,就不是他想看到的。 二十多年前被深埋于一场大火中的秘辛,自傅梅瑛的口中缓缓道出,嘶哑的嗓音响彻整个比武场,透着一股苍凉之意。 就因太过心软,太过于相信友情,才会被同门师妹陷害,再传奇的人物,也会有犯傻的时候。 轩辕梦忽然想到自己,这个女人跟她的遭遇十分相像,都是因嫉妒而遭人陷害,不过傅梅瑛是真的优秀,自己嘛……估计是抢男人抢来的嫉妒。 深吸口气,接着傅梅瑛最后的话道:“殷俐珠,当初陷害傅前辈之事,虽不是你做的,但你为了掩盖真相,这些年来杀了不少无辜之人,为了保全你的名声,你又将杀人的罪名嫁祸于其他门派,这就是你慈悲正直的形象,将天下人玩弄于鼓掌之中。” 殷俐珠面色阴沉,双目幽厉:“你今日带这个废人前来,就是来讨伐我的?” 狂妄的态度,傲慢的言语,使得在场诸人皆心生不满,但因慑于她的武功,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之前那位拿龙头拐杖攻击轩辕梦的长老站出来道:“姑娘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万万不可血口喷人。” 这算什么?倚老卖老?论江湖地位,她连给傅梅瑛提鞋的资格都不够,盟会成员也是一群滥竽充数的家伙,看来不但整个江湖需要重新整治,连盟会也要来次大换血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这些老东西也该退休了。 “证据是吧?”她眼中星芒闪耀,仰头高声道:“我当然有!” 场外忽然一阵喧哗,一片蓝白相间的衣袂,在众人眼中飘过。轩辕梦一看这经典的制服,笑了。 为首的女子走到场地中央,对着在场所有人抱拳一鞠。 都是同一个年代的人,加上这段时日月影山庄出尽了风头,女子的身份,众人一看便知。 别以为只有云锦口才出众,她轩辕梦也不赖,用不光明手段,软硬兼施,逼人跳槽什么的,那可是她的强项。 当下,殷俐珠的脸色便由白转青。 第169章 逼杀殷俐珠 一念之善,有时会害了一个人,有时又会拯救一个人。 念及女子曾帮过自己,瞒着殷俐珠保住女儿的性命,轩辕梦便决定放其一马。 但提出要在武林大会公开月影山庄罪行的,并非轩辕梦,而是女子自己。 她六岁时,就被送往月影山庄拜师学艺,小小的她,对这个在江湖上留下无数英雄传闻的山庄充满了崇敬与向往。 月影山庄,是天下第一名门大派,山庄弟子正直果敢,一身侠骨,掌门人更是忠肝义胆,重情重义之人。 可当老庄主逝世后,山庄越来越偏离从前的侠义之道。 山庄的地位,依旧立于江湖不败之位,可曾经那份令人向往的巍峨高华,却在一点点崩塌。 这已经不是她心目中的那个山庄,若是心中的伟岸最终将走向衰败和腐朽,那倒不如,由她来亲自推倒,这样,一片废墟之下,或许还能残留一些从前美好的回忆与烙印。 场上紧张森寒的气氛因女子的出现,再次急转直下。 殷俐珠冷冷盯着女子,眼角似淬了寒冰利刃:“吃里扒外吗?” 女子泰然道:“庄主,你该收手了。” 殷俐珠眼瞳猛地一缩,显然,女子轻飘飘的一句话,比傅梅瑛带给她的影响要大许多。 这一临阵倒戈,弃暗投明的戏码,显然引起了在场众人的兴趣,也不管继续待下去是不是危险,全部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还有人叫嚷着,有什么秘密赶紧抖出来让大家听听,别磨磨蹭蹭吊人胃口。 轩辕梦静静站在傅梅瑛身边,她今日的目的已然达到,这么一闹,殷俐珠这辈子也别想再觊觎盟主之位。以她的心性,必定会为自己搅她好事而恨毒了自己。俗话说,斩草不除根,后患永无穷,她今天不但要毁了殷俐珠的盟主梦,还要将她狙杀在这里。 女子的目光缓缓在台下扫视一圈,声音洪亮,一字一句开口道:“过往之事,我不想再提,只因冤情太多,难以一一细数。我只说这半年来,殷庄主为达到自己目的,而迫害的人命吧!” 听了这样毫不掩饰的爆料,原本吵闹的武场竟顷刻间安静下来。 女子顿了顿,清朗开口道:“五月十六日,山庄一十八名弟子,奉庄主之命,灭永南慕容一族满门,不论男女老少,一缕杀无赦!” “六月十一日,山庄三十四名弟子,包括庄主座下两名大弟子,共同围剿北峒派,杀掌门,烧峒山,大火绵延三日不绝,北峒派门下弟子,无一人生还!” “六月二十八日,破衡城,杀巨富钱氏一族,夺得黄金五千三百二十万两,明珠百颗,宝石上千!” “七月三日,五菱郡守因不满朝廷酷吏,发动起义,庄主命座下四大高级弟子,带领山庄百余人,前往五菱围杀五菱郡守,当日,五菱郡血染成河,伏尸百万!” “……” 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字字珠玑,那些曾默默发生在天南地北的血腥屠杀,从女子口中一件件道出,杀伐中带着令人心惊的萧索残酷,闻者痛心。 每道出一件秘闻,殷俐珠的脸色就黑沉一分,待女子将最后一次残酷屠杀道完,殷俐珠却陡然大笑起来,笑声直达云霄,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头痛欲裂。 终于止了笑,她看向轩辕梦,目中闪动的,竟不知是憎恨,还是赞赏,“轩辕梦,你果然好算计,今日的这场讨伐围剿,就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哈哈哈……没想到,我殷俐珠,最终还是栽在了你的手上!” 看样子,殷俐珠已经不打算再做困兽之斗,这一点,倒让轩辕梦觉得奇怪:“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遗言?”殷俐珠再次笑出声来,目光雪亮,神态镌狂:“如今这个世道,一切都要考武力来说话,谁最强,谁就是主宰天下的王者!你以为设计这样一场声讨戏码,我就只能如丧家之犬一样狼狈逃离吗?轩辕梦,我不是你!我不会逃!既然已经说开了,那本庄主也无需再假仁假义,扮什么正直高尚!”她转向被一连几个突发状况弄晕的盟会长老,寒声道:“敢问几位,这盟主之位究竟要由谁来继任?” “这……”长老们面面相觑,论武功,殷俐珠自然是在场诸人中的佼佼者,但这人品嘛……就不好说了,看样子,她自己也承认,那些心狠手辣之事都是她做的,这样的人,怎么配做盟主? 殷俐珠看出了几人的犹豫,当下拂袖道:“既然诸位不肯将盟主之位交予我,那我就只好用武力来抢了!” 几位长老悚然一惊,下意识向后退去,摆出应战的姿势。 殷俐珠身上杀意滚滚,那股寒霜般阴残的煞气,竟比之前还要浓还要重。 与自己交握的手突然动了动,轩辕梦朝一旁看去,云锦面容严谨,漆黑的目中光芒闪动:“放心,比武场周围我皆安排了人手,殷俐珠想要大开杀戒,只怕不太可能。(..tw)” 她愣了愣,随即用力捏了捏他的手,这个男子,一向心思缜密,不论是她想到的还是没想到的,他通通都能安排妥当,一丝不苟。 “殷俐珠,你练得可是缺陷频频漏洞百出的残功,妄加使用高层心法,只会加速走火入魔的速度,你难道不怕经脉逆转,武功尽废吗?”轩辕梦冲着前方将内息发挥到极致的殷俐珠朗声喊道,希望对方心有顾忌,可以够避免一场血战,她不想再看到无谓的牺牲出现。 可殷俐珠根本就没有在听她说什么,听邵煜霆说,她修炼的禁功共有十层心法,每提升一层,功力也相应提升一倍,若是练到第十层,那么功力也将会在自身原本的基础增强十倍! 十倍!这是怎样的概念?若殷俐珠真的将功力提升到第十层,那她将会强大到何种地步,简直难以想象。 但既然是禁功,心法口诀尚未完善,错误百出,强行修炼到第十层,对修习者本人来说,也会造成可怕的残害。 场内风卷云涌,呼啸的风声如同迎面击来的海啸,张开血盆大口,将所有脆弱之人卷入漩涡,毫不留情地吞噬掉。 轩辕梦看到,在激发体内强大气息的同时,殷俐珠那一头漆黑的发丝,在功力达到极致时,褪去了原本的颜色,变得灰败干枯,毫无光泽。 这什么禁功,压根就是以吸收人的生命之力作为养分,殷俐珠她真是疯了,现在的她,思维混乱,不知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转过头,在一片迷蒙的狂风沙砾中,找到另一抹红色的身影,单手抄起身边之人,朝那红影掠去,手朝前一探,抓住赝月的手,顺势将云锦交到他手中:“帮我照顾云锦。” “喂喂……女人,我又不是老妈子……”赝月徒劳地伸着手,一句话说完,轩辕梦早在十丈之外了。 殷俐珠身上的这股杀意实在太强了,还没有出手,就令在场众人心生胆怯。 有些胆子小的,早就远远跑开,再有趣的热闹,也不及自己的小命重要,听听刚才那个月影山庄大弟子说的秘闻吧,没看出来,殷俐珠竟是这样一个丧心病狂的狠毒之人,惹怒了她,没准来个血洗太一山,谁都活不了。 大多人心里已经认同殷俐珠这个盟主了,她说得对,只有强者,才有资格俯瞰众生,他们这些小蝼蚁,只有依附强者这一条路走,天下谁来做主宰,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区别,处在金字塔最下端的人,和金字塔顶尖的人,说白了,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谁爱当盟主谁当去,只要别威胁到自己的小命就可以了。 在场的人走了七八成,剩下的,要么是自诩武功高强的,要么是喜欢看热闹的吗,要么是被吓得腿软的,轩辕梦见围观者少了许多,略微宽了宽心。呆会打起来,不知会闹成什么样。 赝月已经带着云锦远离战斗范围,这厮嘴巴虽然毒,办事却很牢靠,她相信他,所以可以将全副身心都放在眼前的战况上。 殷俐珠身上那股气势,几乎已经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这时,一直端坐轮椅中的傅梅瑛,那张在大火肆虐中留下伤痕的脸竟露出震惊的表情:“伏魔功!” 伏魔功?什么玩意? 虽然形势紧急,但还是止不住轩辕梦内心当中的好奇:“前辈,什么是伏魔功?” 傅梅瑛目光紧盯殷俐珠,刻意压低的嗓音,使得出口的声音更显暗哑:“是祖师爷独创的一套武功心法,意在提升自身极限,获得超越原本功力数倍的能力。” 她讶然道:“这岂不是跟拔苗助长,饮鸩止渴一个道理吗?”虽然提升了武功,却是以消耗体能为代价,就算练就一身独步天下的武功,只怕也活不了几年吧。 殷俐珠为了一统江湖,这种邪功也练? 思绪刚落,一道强光便贴着地面突袭而来,速度之快,几乎令人难以辨识。 堪堪躲过一击,轩辕梦这才想起,傅梅瑛腿脚不便,这一招她怕是躲不过去,心里愧疚,竟然只顾着自己保命了,朝两人之前所在地望去,见地上被强大的气刃击出了一个巨大的深坑,探头朝坑里望了眼,不见傅梅瑛。 幸好幸好,人家虽腿脚不便,但那也是二十多年前曾叱咤江湖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就被殷俐珠干掉的。 “霆儿……”嘶哑的嗓音,唤出一声慈爱的味道,轩辕梦转头看去,只见傅梅瑛身旁,立着一道青色声音,青衫随风摆动,猎猎如帜。 面对母亲的深情呼唤,这家伙仍是一脸冰霜,仿佛谁欠了他八百吊钱似的。 随着她看来的视线,邵煜霆抬眸,与她的目光相触在一起,她惊讶地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担忧与牵挂。 是错觉吧,她想揉揉眼睛,再重新睁眼看一回,可携着强大气势攻来的殷俐珠,却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此刻的殷俐珠,就像是一个处于喷发中的火山,那种排山倒海的强大气势,根本无法靠人力来停止。 根本没有攻击的机会,她除了闪躲招架外,只能寻机使点小动作。 一个人的功力大幅提升,首先显现在掌法上,连续数次交手,轩辕梦虽然每一下都成功躲开,却躲得并不潇洒,而一旦被对方的掌风击中,少说也得筋骨俱碎,严重些,甚至性命难保。 成功逼疯殷俐珠,她不知是该庆幸,还是后悔。 很显然,疯了的殷俐珠更难对付,若不是有血瞳为她引导寒气,与体内狂躁之气中和,间接提升了功力,她怕是早已死在殷俐珠疯狂的进攻下。 掌影虚幻缥缈,简直就像暴风雨一样令人难以招架,被这可怕的攻击压得连气都喘不过来,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她根本就不是殷俐珠的对手。叶傲五招内败于殷俐珠的手下,她现在已经接了八招,以她估算,怕是在第十招时,自己就要落败。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牵制殷俐珠吗?她练得可是邪功,是残缺不全的心法,怎么会有这种逆天的威力! 第十招! 光影突变,那强大的气势蜂拥而至,她只觉得胸口闷痛,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内劲,连勉强抵挡都做不到。 眼看躲不开,她只能运起体内的浑厚内力,尽可能地护住心脉,不至于在被击中时经脉俱断。 压力迎面而来,她已做好被重创的准备,这时,数道强盛的劲气,自四面八方而来,与她的内劲混合在一起,几股力道融合,与对面直击而来的劲气冲撞在一起,硬生生将那骇人的巨大威力反推回去。 轩辕梦落回地面,带着微微的诧异朝身旁看去。 嘿,真是太有意思了,那个用龙头拐杖攻击过她的长老,竟然带领其他八人一同出力帮她化解了刚才的危机。 那长老察觉到她投来的玩味目光,拐杖在地上重重一磕,哼道:“老婆子帮的,是这天下的正义之道,而不是你这个来大会上肆意捣乱的臭丫头!” 轩辕梦嘻嘻一笑,冲那长老抱了抱拳,语气虽轻慢,却不乏郑重,“多谢前辈出手相助。” 那长老还是绷着一张臭脸,眼神却柔和多了,扬起皱纹遍布的脸孔,对她的道谢十分受用:“哼,丫头还算懂事。” 能不懂事么,现下这种状况,仅凭自己一个人如何制服得了殷俐珠,团结才是力量,歌里唱得不会有错。 轮椅的咯吱声响起,她惊讶地看着傅梅瑛推着轮椅,缓缓驶到她的身边,另一道青影紧跟而上,也立在她的身旁。 “傅前辈,其实你没有必要……”话是对着傅梅瑛说的,目光却落向她身旁的邵煜霆。 她的话没说完,便被傅梅瑛打断:“我已苟延残喘这么多年,还能有多少时日可以活?不妨也来见识见识伏魔功的威力。” 呃……这学武之人,对武功的热爱和好奇还真是够狂热的,若换做她,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但问题是,就算她现在跑了,殷俐珠也会追来,她是被迫见识这变态的武功。 一声长啸,殷俐珠显然是怒到了极点,也绝望到了极点。 大多数人,行至绝望处时,心底所有的坚持会随着绝望的滋生而彻底沦丧,但有的人,越是绝望,就越是疯狂,越是疯狂,就越是坚持,疯狂与坚持糅合,演变为一种可怕的摧毁之力,似山洪,如暴风,将最后残留的微薄人性掩埋,直至成为绝对恐怖的存在――将所有生灵,一并毁灭。 殷俐珠眼神震动,神若癫狂。在她的心中,这世上绝无比夺取盟主之位,以及一统江湖更重要的事。 轩辕梦夺走的,不是她的梦想,而是她的生命。 然而,这世上,哪会真的有比生命更为重要的事?两年前,她失去了一切可以失去的东西,亲情,地位,爱情,甚至连心中最后的向往也被一并打碎,她就像是被人拆散的布娃娃,没有人来替她重接破碎的躯体,但即便如此,她还是站起来了,用自己意志,重新回到这个残酷的世界。 那时候,当殷俐珠伙同轩辕慈一起残忍践踏她的尊严,用最残酷狠辣的手段将她推向地狱的时候,可有想过,她殷俐珠自己,也会有这样一天? 梦想被剥夺,生命的意义被抽离,世界崩塌,一无所有。 很疼吧?比用剑锋挑断手脚筋,割裂细嫩的肌肤还要疼,那是她曾经历过的悲痛,眼前到处都是黑暗,连微弱的星火之光都寻不到……同样的境遇,她原封不动还给她。 她承认,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心胸不够宽广,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宽宏,在她这里行不通。 她可以不恨,却做不到一笑泯恩仇。 享受你的绝望,你的悲壮,和你的郁郁不得志吧…… 如灭世一般的气流光波,朝着她所在的方向而来。 简直就个要毁灭一切的大灾难,剑光在地面奔袭,拢着死亡的阴影。 几大长老和四名武学宗师分别从四个方向击向殷俐珠,但因为对方气劲太过强大,这几人根本无法靠近她,但好在牵制了殷俐珠的行动,使她不能在短暂的时间内分神对付轩辕梦。 正欲冲上前,一袭紫影疾奔而来,那淡雅的颜色落在她眼内,是那么的可爱,她正想张开双臂迎接,一道红蓝色的流光却迎面打来,被她抱在怀里的,不是男子温软有力的身躯,而是一把冷冰冰的长剑。 望着怀里的剑,她有些哭笑不得。笑的是,萧大公子做出一副投怀送抱的模样,结果入她怀的,却是这把血蓝色长剑,哭的是,这样的时刻,她竟然还有心情打情骂俏,萧公子骂得没错――色胚!简直没救了! 握住长剑,刚挽出一朵剑花,那边的战况就已接近尾声。 五大长老,包括刚赶来的另一位长老和那四大宗师,都在殷俐珠的一招魔焰横斩下,重伤倒地。 今日的这场大战,绝对可以被记入江湖史诗,以供后世瞻仰。 只是不知,今日这场恶斗的最终赢家会是谁。面对一个疯子,轩辕梦根本无法做出准确的判断,或许,结果只有上天才知。 两边手腕突然被一双冰凉和一双火热的手分别握住。 火热这边,傅梅瑛肃容道:“我和霆儿左右包抄,将她困在原地,你找准时机,给其致命一击!” 冰冷这边,邵煜霆同样肃容:“我来对付她,你将她牵制住便可。” 尼玛!一个让她做主力攻击,一个让她从旁协助,她到底要听谁的! 两手用力一抽,抄起剑便冲了上去,留下一个没好气的声音:“都在原地待着,我自个儿找她拼命去!” 傅梅瑛和邵煜霆忽视一眼,没一个听她的。傅梅瑛紧握轮椅扶手,笨拙的轮椅竟如弹射的箭矢窜了出去,邵煜霆拔出腰间软剑,紧跟而上,速度竟不比傅梅瑛慢。 强大的压力,就像浸入胸肺的水,那股几乎要将胸膛撑破的可怕力量,让她连运气都运得不顺畅。 一股力量,如清泉一般,自后心注入,瞬间心神明净。 她以为是傅梅瑛,结果回头一看,双掌抵在自己后背,为她提供援助的,竟然是邵煜霆! 震撼只维持了片刻,现在不是考虑邵煜霆为什么要帮她的时刻,而是要考虑该如何击败殷俐珠才对。 因将功力发挥到极致,殷俐珠不但发色变灰,连脸上也布满了可怕的青紫色经络,一剑砍在她的手臂上,“铿”的一响,手掌震得发麻。难道是砍在了金属上不成?收回手,轩辕梦惊愕的发现,剑锋所砍的地方,确实是殷俐珠的手臂,只不过她的手臂变得比岩石还硬,透着如发色一般的灰,简直不似人类的手臂。 邵煜霆脸上露出与她相同的震愕:“不好,她已经将全部功力释放,力量呈二十倍上升!” 二十倍?只十倍就能将整个岳阳楼摧毁,二十倍……怕是连这座太一山都能夷平吧。 与傅梅瑛同时交换了一个深色,准备后撤,可殷俐珠却以惊人的速度追上,她清楚地看到她泛着血色的眼瞳,与她嘴角残暴阴冷的微笑。 “轩辕梦,跟我一起下地狱吧!”她眼神阴厉如幽鬼,如果是以前,轩辕梦或许还会一笑置之,但现在…… 举手之间,就重创了六位长老以及四名武功不俗的大宗师,她的实力已经远远超过众人的想象,让人从心底里生出恐惧的战栗。 巨大的黑色漩涡,在殷俐珠掌心释放,刀锋般的零割之痛从浑身的肌肤传来。 疼痛传向大脑的那一瞬间,身子被一股力道扯着向后,眼前一闪,她看到的不再是殷俐珠狰狞的面孔,而是一片宽阔的青色脊背。 这家伙想做什么?难道认为自己在殷俐珠心目中,比武林盟主的地位还重要吗? 她正想劝告他不要犯傻,一片几乎遮蔽了阳光黑暗兜头罩来。 死亡近在眼前,几乎不需要看,只凭感觉,也知道这一招有多么厉害,无数股气刃融合在一起,如同暴雨一般,就像大自然的力量一般,人类难以抵抗。 她终于明白了他的意图――他是想用自己的身体,来承接这足以毁天灭地的一招吧! 开什么玩笑,若是被那气刃击中,只怕顷刻间就会血肉横飞,殷俐珠是不会为他而留半点情面! 傅梅瑛也察觉到这点,眼神骤然一变,惶恐与惊惧也满了那双饱经风霜的眼,这或许是她这辈子,第二次的绝望之刻。 在没有激发出身体全部力量时,殷俐珠就难以操控自己的功力,如今她理智尽失,更是不会收手。 轩辕梦咬咬牙,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脑袋一热,竟伸手握住邵煜霆的手臂,用力拖至身后,两人位置易地而处,她在前,他在后。 这是疯了!她竟然会救他,会不忍看到他血肉横飞的一幕,竟愿意用自己的安危换他一命! 有些事情,因为发生的太快,来不及思考,大脑还处于混沌状态,身体便先于思维做出反应。虽然一切都是情之所至,但当看着那旋转着的黑色气流朝自己袭来时,心底蓦地涌上浓浓的后悔。 如果上天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挡在邵煜霆身前,而是……拉着他一起逃命! 因为气刃太过强大,汇聚在一起,看上去才会像是一团黑色旋涡,殷俐珠自己根本无法控制那强大的力量,即便她不想伤害邵煜霆,带着必杀的气流,也以流星般的速度席卷上二人的身体。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消减气刃的强度,使自己遭受的攻击不足以致命。 后悔归后悔,事情已经发生,她要考虑的,则是如何将伤害降到最低。 手中的剑举起,叮叮的清脆击打声,是气刃打在剑刃上的声音,她觉得自己快被那强大的气息压得跌入尘土,不管怎么挣扎,都无法逃开对方倾尽全力的攻击,逼杀殷俐珠,真的只是她的妄想吗? 在她准备也靠自身意识激发出全部实力时,感觉有人重重揽上自己的腰,天地转换,时空凝滞,那抹淡淡的青色,再次出现在眼前,男前女后,两人位置再次颠倒。 怎么……又是这样的位置! 她想出声大骂,可显然,她根本没有怒骂的机会,无数的“噗噗”声在耳边炸开,就像割开皮肉的闷钝,刺痛人的耳膜,鼓噪人的心脏。 那几乎遮蔽天地的黑色终于过去,两人齐齐落地,她怔了怔,随即紧紧攀住他的肩,声音带了丝连自己都无从察觉的颤抖:“怎么样,怎么样?那气刃打到你了吗?” 明明是深情不悔的付出,可他却神色淡淡,清冷的眼瞳,似冰封了所有可称之为人的感情,面无表情地拨开她的手,“我没事。” 没事?她刚才明明听到…… “说了没事就没事。”他近乎于粗鲁地推开她,一瞬间,所有的热忱与感激悉数消失殆尽。 她松开手,主动与他拉开距离,眉间焦急褪去,唯剩一片漠然,“好,算我多管闲事,你这样的人,就不该对你有半点好脸色。”他明明就是这样冷情冷性的人,她不是第一天认识他,可为什么,此刻面对他的冷漠与粗鲁,却会如此愤怒。 别开眼,眼角余光瞥到一抹刺眼的闪亮,神色一喜,连忙冲远处的云锦做了个手势。 那是她亲自设计出的弓弩,带有瞄准功能,虽然不比现代的狙击枪,但放在古代,已经算是很高科技的东西了。 果然如云锦所说,在比武场周围,埋伏有无数的弓弩手。一声令下,箭雨如蝗。 专门用来远距离射杀的长弩,与弓箭相比,最大的好处就是威力巨大。但即便如此,锋利的弩箭射在殷俐珠身上,依旧难以穿透肌肤。 这样也不行吗?轩辕梦正在发愁,却见一袭白影走入埋伏的弩手当中。 此次的埋伏计划,全部都是云锦来布置安排的,从弓弩手的遍布范围可知,他十分擅长排兵布阵,只是他也万万没想到,殷俐珠竟练就了一身铜皮铁骨。 被殷俐珠重创的几名长老,有两人颤颤巍巍从地上爬起,这两人算是伤势最轻的,但从她们满身的鲜血来看,也知这“轻伤”必然不轻。 为了江湖的安宁,无论如何,都要将殷俐珠剿杀在此! 这两人,已抱了必死的决心。 轩辕梦虽有邵煜霆为她挡下一击,但内息依旧紊乱,这时候与殷俐珠拼命,那就是自找灭亡。 但眼下,似乎也没有比拼命更好的选择了。 两位长老蹂身而上,但她们已是重伤之躯,殷俐珠举手间就将两人解决,狠厉的目光转而投向轩辕梦。 好吧,她的目标依然是自己,阴魂不散啊。 略略调整了一下内息,正准备提剑而上,却听簌簌几声轻响,似箭矢划破空气的摩擦声。 抬头望去……果然!果然是弩箭! 只是此时射来的弩箭,被拔去了锋利的箭头,取而代之的,是一团浸润了某种诡异液体的破布。 以破布代替箭头,这是……云锦的命令? 第170章 将生的希望留给她 大片的箭雨如蝗而至,射在殷俐珠身上,发出噗噗的闷响。(..tw好看的小说) 被拔去锋利箭头的箭矢,怎么看都是没有半点杀伤力的吧?轩辕梦虽然觉得有些荒谬奇怪,但她却相信,云锦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绝不会没事找事。 一轮箭雨放毕,弩手们似乎又开始忙着拔箭头,扯衣服,绑破布。 轩辕梦与傅梅瑛彼此对望一眼,两人都在传达着同一个讯息——现在还不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但傅梅瑛可以寻机出手,轩辕梦却不得不迎难而上,因为殷俐珠的目标一直都是她。 “为什么?为什么我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片刻间就被你只手毁去?”殷俐珠双目赤红,心中杀气腾腾,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轩辕梦,我要杀了你,只要杀了你,我就可以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一切!” 灰白的头发无风自动,根根都如钢鞭般坚韧有力,在她向自己冲来的刹那,轩辕梦虽及时躲开,手臂却被对方的长发击中。 发丝深深陷入手臂肌肤,竟比刀剑还要锋利百倍,顿时,刺骨的疼痛自伤口处传来。 随意瞥了眼受伤的手臂,疼痛是那样明显,可肌肤上却只有几道细微的,肉眼难以辨别的血痕。 此刻的殷俐珠,整个人都化身为一柄四面全是利刃的刀剑,别说是近身攻击了,就是躲开她的攻势范围,都显得艰难无比。 轩辕梦艰难躲避,在另一条手臂也被殷俐珠所伤时,第二波箭雨紧跟而至。 那些沾在布团上的奇怪液体,在连续几轮箭雨攻击后,渐渐渗入殷俐珠的衣衫,轩辕梦明显感到殷俐珠的攻势开始缓慢变弱,那股骇人的凌厉气息,也随之一点点减退消弭,她现在已经可以与之打成平手,在对方内息不断流失的情况下,只要再坚持一会儿,殷俐珠便不再是她的对手。 终于明白那些被拔去箭头的弩箭是做什么用的了,破布上的诡异液体,十有八九是从叶傲那里搜出的软骨散,虽然不能完全抑制殷俐珠的功力,却可以一点点削减她的实力,在场众多武道高手联合起来,对付一个功力被压制的殷俐珠,应当是绰绰有余。 殷俐珠自己察觉到功力开始一点点消退,原本无法刺穿肌肤的弩箭,此时竟可以划破她身上的皮肤,甚至有几支力道较大的弩箭,携着射箭者的内息,深深扎入她的脊背。 场上形势开始往自己这边逆转,那拄着龙头拐杖的长老见状,艰难地撑起身子,将殷俐珠后退的去路封的死死的,就算自己不能全身而退,与殷俐珠同归于尽还是能做到的。 左边,是蓄势待发一脸沉肃的傅梅瑛,右边,是热闹看够打算来横插一脚的赝月,前方,是一脸笑意气势汹汹的轩辕梦。 前后左右的道路都被封死,殷俐珠想要逃离,除非她有飞天遁地的本领。 轩辕梦胜券在握,这一局,自己赢定了。 殷俐珠眼中的雪光渐渐熄灭,身上狂暴的气势也随着最终的绝望而渐渐淡化。 守在后方的那名长老道:“江湖虽险恶,却并非人人冷酷无情,只要你自废武功,发誓从此以后不再踏足江湖,盟会便可以做主,放你一条生路。” 轩辕梦眉头轻蹙,放殷俐珠一条生路?自己可从来没打算放她一马,自己今日的目的,就是要将她狙杀在这里,不管她自废武功也好,发誓不再踏足江湖也好,为了一劳永逸,她今日都必须把命交代在这里。 再者,这样耻辱的要求,对于一向高傲的殷俐珠来说,是根本不可能应允的。 只要她不同意,合四人之力,依旧可以将她斩杀于此,可出乎意料的是,殷俐珠竟蓦地伸手,点了自己肩背的几处大穴,凡是练武之人都知道,那几处穴道是人体的最大命门,同时点下那几处大穴,可令经脉俱毁,武功尽失。 轩辕梦不禁愣住了,殷俐珠为了活命,当真连仅剩的尊严都不要了吗?如果真是如此,她之前就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向所有人出手,而是会选择一个更安稳更圆滑的方式来保住自己的性命。 在她的印象中,殷俐珠为人虽狠辣狡诈,却有着身为一名武者的宁死不屈,这么容易就妥协,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与那珠的对峙,让她明白了道理——耳听为虚,眼见也不一定为实。 殷俐珠虽下手点了自己的命门大穴,但这只是眼见,事实上究竟如何,她还不能确定。殷俐珠此人狡诈非常,她必须要谨慎行事。 那长老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握紧手里的龙头拐杖,一瘸一拐朝殷俐珠走去:“既然你有悔过之心,那老身就代天下所有武林人,饶恕你的罪过吧。”说着,便要弯身去扶殷俐珠。 场中形势,一连来了好几次大逆转,在场的人都有些反应不及。轩辕梦紧紧盯着因脱力倒地的殷俐珠,袖间的乌金丝已经做好了取人性命的准备。 殷俐珠不能留,就算背负为天下人不耻的名声,她也必须尽快了解殷俐珠的性命。武功废了可以载练,只要人还活着,那份对自己的憎恨还存在于世,她就永远也无法得到真正的安宁。 完全消除威胁的最好办法,就是让殷俐珠彻底自这个世界消失。 有什么罪责,她一个人背,总而言之,殷俐珠不能活! 手腕扬起,只需眨眼的时间,便可取殷俐珠项上首级,可谁料,原本已到强弩之末的殷俐珠,骤然爆发,轩辕梦手中乌金丝射出的瞬间,她同时自地上暴起,一道弯月形的寒光闪过,一颗头颅紧跟着飞出——不是殷俐珠的,而是那名长老的。 依旧保持着弯身搀扶的动作,甚至连龙头拐杖都依然牢牢握在掌中,静立在原地的躯体,除了没有头颅外,与活着的时候一模一样,甚至探出的双手,十根手指还动了动。 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突然,除了早已准备好狙杀殷俐珠的轩辕梦外,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在殷俐珠急奔而出的刹那,她便紧跟着追了上去。 可对方的速度太快了,只追了一里,就不见了踪影。 该死!终究还是没能杀得了她,虽在自己的设计下,殷俐珠已身败名裂,江湖上再难有其立足之地,但只要她不死,就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这颗毒瘤不除,她永远也难以安心! 悻悻然回到比武场,发现那名倒霉的无头长老已被人抬走,甚至地面上的血迹也被清洗干净,之前还说盟会成员尽是些酒囊饭袋,没看出来,办事效率蛮高的。 清理了比武场,接下来,应该就是讨论有关武林盟主人选的问题了吧? 六名长老中,唯一一个还能爬起来并思维清晰者,由两名仆役搀扶着,目光在场内逡巡一圈,最终落到了轩辕梦的脸上。 “这位姑娘。”那长老只说了四个字,便开始喘,喘了好一会才继续道:“论武功,在场诸人当中,想来无人是你的对手。虽然……咳咳……你今日举动,与捣乱无异……咳咳……但毕竟,你严惩了杀人凶手,为盟主讨回了公道,更揭发了殷俐珠令人发指的罪行,为天下武林除去一大公害,盟主之位,你当之……咳咳……无愧。” 轩辕梦有些懵,这么简单就当盟主了?感觉像做梦一样,整个人都轻飘飘。 举目朝擂台下望去,接触到她的目光后,所有人都是同一动作——摇头。 摇什么摇,这些人怎么一点上进心都没有。 不过这种感觉真好,竟然没有人敢自己pk,可见她现在在人们的心目中,那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啊,哈哈…… “长老。”感觉好贵好,但她压根一点想做盟主的欲望都没有,管理这些江湖草莽,可比管理文武百官难多了。朝廷上,所有官员奉行的都是天子为尊臣子为卑的理念,且这种理念根深蒂固,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尊卑有别,下绝不可乱上,你说一他不敢说二,你让他向东他不敢向西,好管理,也好恐吓,江湖人就不同了,他们信奉的是强者为尊弱者为卑的理念,武林盟主又如何?一旦他们觉得自己比你强,他们就会犯上作乱,挑战你的权威,质疑的你实力,跟你扎刺闹腾,没完没了,这些人骨气里是叛逆的,不好管理,威胁无用。 所以,她才不要当盟主哩,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还是交给某人比较好,那种冷心冷面,铁面无私的家伙,天生就是为了盟主这个身份而生的啊! 俗话说,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当盟主,比下地狱还可怕,这烂包袱,自然是能甩多远就甩多远。 冲着那已经快要喘不上气的长老躬身诚恳道,“以晚辈只见,这盟主之位,还是归还月影山庄为好。” 那长老眼一瞪,瞬间精神了:“你说什么?归还月影山庄?怎么可以!那殷俐珠丧心天良,惨无人道,若盟主之位交予她,天下必将陷入生灵涂炭……” 轩辕梦忍不住打断:“长老,您理解错了,我的意思不是要把盟主之位交给殷俐珠,而是月影山庄名正言顺的继任人,也就是新的庄主。” “新、新的庄主?”那长老呆住,左顾右盼,新的庄主在哪? 轩辕梦转向傅梅瑛:“傅前辈才是月影山庄当之无愧的掌门人,二十多年前,傅前辈被奸人所害,才会落下一个欺师灭祖的罪名,如今既然已真相大白,那这庄主之位,理应归还。” “这是自然。”这月影山庄的家事,跟他们盟会没有关系。 轩辕梦冲傅梅瑛抱拳道:“傅前辈,如今月影山庄前任庄主殷俐珠畏罪潜逃,偌大的门派,需要您来带领。” 傅梅瑛缓缓摇头,长叹一口气道:“我早已无意江湖之事,隐居的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把自己当成一个普通人来看待,这些江湖纷争,再也与我无关。” 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轩辕梦立刻将准备好的话道出:“既然前辈无意庄主之位,那就让最有资格继承的人来担当吧。” 这个最有资格之人,不用明说,大家心知肚明。 所有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那个静立不语仿佛隔绝室外的男子。 轩辕梦也随着众人的目光朝邵煜霆看去,结果发现当自己提出这样一个建议后,这家伙脸色竟变得惨白如纸。 是被继任庄主之位吓得,还是被继任盟主之位吓得? 邵煜霆抬头向她看来,逆光之下,眼波沉幽,轩辕梦被他看得一颤,这是在哀怨啊还是在哀怨啊? 哀怨你个头,这可是天下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老娘千辛万苦给你挣来的前程,你敢不要,我就让小湉儿一辈子不认你这个爹! 够恶毒吧? 缓缓移开目光,似乎什么都没发生,青衣男子站得笔直,宛若一棵苍翠的劲松,眼波淡淡,掠过那位长老:“此事兹事体大,还望长老与诸位认真思量后再做决定。” 啊啊啊!他还真敢不要?这家伙是怎么了,不是答应她,会接受盟主之位吗? 轩辕梦真想一巴掌把他扇去西伯利亚,简直气死她了! 那长老愣了愣,突然之间觉得,人生真是多姿多彩,变化多端啊。 殷俐珠和叶傲为了盟主之位,不惜手染鲜血,作恶多端,这俩人倒好,送上门来的美食都不要。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轩辕梦正想添把火,把这事定下来,不料那长老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了。 哎呀喂,您晚点晕啊,坚持个几分钟就好! 轩辕梦差点没以头抢地怒指老天折腾人不打商量,望向头顶广阔的天空,仿佛看到一只煮熟的鸭子,正扑棱着没毛的翅膀,朝天空母亲的怀抱飞去,越飞越高,越飞越远,直至消失在一片郁郁的迷蒙中…… 盟主这只鸭子飞走了,不知何时才能飞回来,庄主这只鸭子可不能再飞了。 轩辕梦连忙收回仰望天空的泪眼,横眉怒目地探向某个一派镇定、丝毫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家伙。 刚要出声,以势不可挡的气势,逼他接受庄主之位,这时,一名女子越众而出,带领一群身着蓝白制服的山庄弟子,跪倒在邵煜霆面前,高声道:“弟子代山庄三千八百六十七名门人,恭请公子继任庄主之位,我等愿为公子马首是瞻,百死不悔!” 轩辕梦迈出的脚收了回来,两手往袖口里一揣。 嘿嘿,不用自己出面,自然有人来逼。 邵煜霆望着黑压压跪在自己面前,满面企盼和诚挚的山庄弟子,那双古井无波的眼,蓦地掀起难以掩饰的惊涛巨浪,那跟雕塑没什么区别的俊朗脸孔,也露出了清晰的动容神色。 新大陆,她发现新大陆了! 轩辕梦两眼放光,能让邵煜霆在短短时间内,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这些月影山庄的弟子,真是不得了啊。 场上就属她最紧张,真是的,人家当不当庄主,跟她有一文钱关系吗? 她暗中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没出息啊! 邵煜霆的眼神有些迷茫,脸色也白得越发厉害,要不是他身体站得笔直如标杆,轩辕梦还以为他受了重伤体力不支呢。 比她更激动的是傅梅瑛,自己的儿子,却唤了仇人二十年的母亲,想想就觉得心酸上火。 轩辕梦不禁想到自己女儿,幸好幸好,认贼做母这样狗血的事情没有在自己身上发生。 所有人都开始出现不耐烦的情绪,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啊?相比于围观者,当事人却耐心十足,邵煜霆站得直,山庄请命的弟子跪得稳,轩辕梦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快点决定啊魂淡! 内心当中的小人疯狂呐喊。 终于,邵煜霆动了,却只是眼皮掀了掀,嘴唇颤了颤:“我……我答应你们。”声音有气无力,这得多么不情愿才能把如此铿锵有力的宣言说的这般要死要活。 为首的女子神色一喜,这才站起身来:“邵公子……不,庄主。” 邵煜霆看着她,目光隐隐透着悲哀:“当初玲儿为了救我而死,你不怨恨我吗?” 女子神色一黯,垂目道:“这一切都是玲儿心甘情愿的,能为自己的意愿而死,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作为她的长姐兼师姐……我为她感到高兴。” 邵煜霆点点头,不知是不是轩辕梦的错觉,他好想朝自己这边看了眼,但只是好像,因为当她有所察觉朝他望去时,他根本就没有注意自己,只对那女子道:“你说得对,能为自己的意愿而死,是件幸福的事。” 一切尘埃落定,就等着那几位长老商议后,选出一个众望所归的盟主了。 其实谁做盟主,对轩辕梦来说都无所谓,只要不是殷俐珠,她的目的就算是达到了。 她只是有些可惜,邵煜霆若是接任盟主之位的话,一定会是个出色的领导人。 “哎呀,你这臭丫头,我也是你的爹爹,为了找你我容易嘛……还抓,还抓,我的脸都被你抓破相了!”一个抱怨的声音忽然打破了宁静。 轩辕梦循声望去,只见一身紫衣的萧大公子,手里正抱着一个漂亮的小娃娃,那娃娃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来扭曲,手舞足蹈,萧大公子那张漂亮的脸孔,被小娃娃不客气地抓出了几道血痕,看上去狼狈至极。 南宫灵沛跟在他身边,不住地数落:“还不是怪你,不听梦的嘱咐,拿大青虫吓小湉儿,她不认你这个坏爹爹也是应该的!” 萧倚楼刚想反驳,脸颊又被小丫头狠狠抓了一把,这次抓得更狠,白皙的肌肤都被抓破了,萧倚楼气得在小丫头屁股上拍了一把,结果小丫头闹得更厉害,不但抓他的脸,还扯他的头发,潇洒风流的贵公子,一下子变成了落魄的乞丐公。 轩辕梦连忙抢身过去抱过小丫头,再这么下去,小丫头的哭声都能把整个比武场给拆了,萧大公子的脸只怕也要跟比武场遭遇一样的命运,惨不忍睹了。 萧倚楼摸了把脸,疼的龇牙咧嘴,小丫头被轩辕梦抱走,还一个劲冲他挥拳头,他也冲小丫头挥拳头,小丫头干脆不理他,把脸埋进母亲的怀中——哼,小人不计大人过! 殷俐珠被成功逼下了武林盟主的宝座,女儿也重新回到了自己身边,虽然还是不会开口说话,但性格已经比之前开朗多了,只要多加调理,用爱心感化,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完全走出阴影。 她现在可以说是毫无后顾之忧,除了逃走的殷俐珠让她感到忧虑外,一切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殷俐珠孤身一人,作为全武林的公敌,应该也逍遥不了多久,她无需过于担心,那么现在…… “庄主?”不知邵煜霆对那女子说了什么,女子一脸愕然。 轩辕梦随即将目光调过去,邵煜霆看也不看她,好像她是透明的,“就这样吧,立刻动身。” 诶?他刚才说……走?走哪里去? 脑袋又开始发热,她抱着小丫头追上去,“你要去哪?” 他讶异地看向她,对他来说,轩辕梦会主动追问他的去向,就跟他露出温柔热情的笑容来一样令人难以置信吧。 “回山庄。” 这个答案在意料之内,既然他现在是月影山庄的正式庄主,总要回去办点交接手续什么的,再广发宣传,告之全江湖,从现在开始,他邵煜霆才是月影山庄的庄主。 “邵煜霆,你能多留两日吗?”她听到自己如此请求,一时间难以接受,此话真的出自她口吗? 邵煜霆眼神动了动,眸间似闪过淡淡的惊喜,可一转眼,就归于冷漠平淡:“没时间。” 被这简单的三个字噎得无话可说,顿时有种热面贴着个冷屁股,自讨没趣的感觉,“好,没时间,你是大忙人……”她点头,再用力点头,随后的话像是从齿缝里挤出:“邵庄主,青山不改,流水长流,后会有期了。”说完,抱着小丫头决绝转身。 刚转过身,脚才抬起,怀里安宁的小丫头突然嘶声大喊起来:“疼!爹爹疼!” 她当即呆在原地! 孩子……会开口说话了! 小丫头撑着她的肩膀,小脸朝着邵煜霆的方向,哭得稀里哗啦:“爹爹……疼!爹爹不哭!” 疼?她心头一惊,连忙俯身在小丫头身上检查,生怕看到上回那样骇人的淤痕。可从头到脚细细检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伤患处,难道是……伤在了骨头里?月影山庄的人,总不会对这样一个孩子动用残酷的私刑吧! 正打算询问,小丫头却突然挣脱了她的怀抱,朝着邵煜霆的方向跑去。 小丫头一头撞过去,抱住他的腿,拉着他的一只手,扬起泪湿的小脸,伤心地大哭起来:“爹爹,你疼不疼?你不要哭,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说着,凑上小脸,鼓起腮帮子,在邵煜霆的手上吹了起来。 被女儿这一古怪行为吸引,轩辕梦赫然发现,那掩在天青色阔口袖中的手,全是淋漓的鲜血,难怪小丫头会喊疼。 她几步走回去,一把拉过他的另一只手,撸起袖口,果不其然,这只手上,同样鲜血淋漓。 她不是小丫头,自然能看得出,他受伤的并非是手,这些血是从肩背处涌出,顺着手臂流下来的。 见状,她再也顾不得什么礼数,揪住他的领口,一把扯开。 眼前的景象,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那血肉模糊的一片,当真是活人的躯体吗?前胸后背,就像用刚刷刮过几遍似的,只仅仅看着,就疼得让人吸气,可他竟跟没事人似的,笔直在原地站了这么久,期间竟然连哼都没哼一声。 越看越怒,轩辕梦忍不住吼道:“你是猪啊,疼不会喊吗?把自己当什么了,超人吗?不知道这样流血是丧命的?该死,逞能逞能,你就这么爱逞能!” 一直强撑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却依旧紧咬着牙,不让自己痛呼出声。 “啪!” 清脆的把掌声蓦地响起,邵煜霆苍白的面颊上,立刻出现一个鲜红的五指印,“喊出来呀,疼就喊出来!”她瞪着他,对他这种凡事都藏在心里,半点软弱也不肯示人的固执深恶痛绝。 一身闷哼,带着些微痛苦的哀鸣,但这却是他最大的限度了,最终还是没有喊出来。 “啪!”又是一巴掌,比之前更狠。 惨白的面容,因这毫不留情的两巴掌,而透出不正常的红晕,她牙关紧咬,似乎此刻正遭受切肤之痛的人是自己一般,可他的表情还是那样平静,连疼痛都无法打破脸上的坚冰,除了那双眼,幽惘沉郁,漆黑入夜,浓浓像氤氲了一团墨汁。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怕是要将这眼神当做是深情凝望,可只有近距离与他相视的轩辕梦知道,他的视线,因为失血过多,而开始变得涣散迷蒙,映着灼灼天光,便似沉淀了深情几许,一惘无悔。 那如青松般的身躯,蓦地摇晃了两下,就像一片被狂风打落枝头的绿叶,从原本的生机勃勃,变为死气沉沉,黯然萧索。 轩辕梦还欲扬手再打,可那身子的摇晃幅度突然变大,她一巴掌还没扇出去,那血染青衣的男子,便兜头朝前栽来,不偏不倚,正巧栽她怀里。 美男在怀,是什么感觉? 想打人的感觉! 他代她受了殷俐珠一击,混乱中,那气刃入肉的声音,她果然没有听错。那样强大而可怕的气刃打在她的身上,她都难逃重伤,更何况是他! 他这样一声不吭,假装毫发无损地离开这里,难道是想为自己寻一处荒无人烟之地静悄悄等死吗? 这该死的家伙! 简直混账! “邵煜霆,你混账!”贴在他的耳边,咬牙怒骂,可惜,已经昏迷过去的男子压根没有听到。 他可真能忍,以后干脆叫忍者神龟算了!靠在她怀里,他身上的鲜血一下子便将她的衣衫浸透,浓郁的血腥气弥漫在鼻端,整个上半身,连一块完整的皮肉都没有,严重的地方,几乎深可见骨。 邵煜霆,你可千万不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这辈子怕是都无法安心。 闭上眼,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自心底一点点升腾而上,愤怒与悲伤交织,真是古怪的感觉。 一滴晶莹自眼角沁出,很快蒸发在干燥的空气中,无迹可寻。 …… 邵煜霆不但外伤严重,且器脏严重受创,每日只靠名贵的玄参吊着气息。 那总是刚硬如铁,傲骨嶙峋的男子,不再向外释放几乎冻伤人的寒气,也不会再用一身尖锐的冰棱来拒绝试图接近他的人,他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眉目清隽,神色安详,现在的他,和那时被病魔缠身的云锦毫无分别。 她无数次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听到虽微弱却沉稳的心跳时,才会长长吐出口气来,舒展开因紧张而纠结在一起的眉头,可没一会儿,她就又开始紧张,几乎听不到他的呼吸,只能再次贴上他的心口,探听那代表生命的心跳声。 如果说自己选择挡在他身前,是一时的脑热冲动,那么他呢?在与死神擦身而过后,为何还要选择直面死亡?他有大把的时间考虑,是否要挡在她的身前替她当下那惊天一击。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将生的希望留给她。 做出这样的牺牲,明明可以拿来炫耀,让她愧疚,让她后悔,却为什么不肯道出,要默默独自承担一切?连蚀骨之痛也要强忍,这到底是为什么! 痛而不言,笑而不语,这就是他做人的原则吗?这样的人生,不觉得累吗? 痛就要喊出来,笑就要笑出声,人生是一场无回的演出,自然是越精彩越好,就算做不到刻骨铭心,也要无悔于心。 “邵煜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一辈子,你若不给我尽快醒来,我轩辕梦发誓,不但我会忘了你,女儿也会忘了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你等着永享孤独吧!” 第171章 想要守护 原以为这样威胁,他就醒过来,电视里不经常发生这样的事吗?结果,他还是没有醒来,连呼吸都变得比之前更加微弱。(..tw) 有时候她会想,聪明的人为什么也会犯傻?或许,聪明人犯的不是傻,而是逃避,正因为什么都明白,什么都了解,才会难以面对眼前的现实,从而用犯傻来逃避。 此刻,她就觉得自己在犯傻。 她宁肯以自己的重伤来作为结束,也不愿他赔上性命为自己挡下一击。 想想看,还真是荒谬绝伦啊,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竟会舍生忘死救她。 心乱了,乱得连自己都找不到北。 邵煜霆,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呢?你什么都不说,我又怎会明白你的心思。 可恶的人,只需几句话就可以解释清楚的,偏偏这般惜字如金。把自己的快乐,自己的忧伤,自己的烦恼,还有自己的心愿毫不顾忌地展示于人,这样难道不好吗?自己够固执的,这家伙比她还固执,简直就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让人无可奈何。 叹息一声,缓缓转身,步出卧房。 房外,傅梅瑛没日没夜地守着,却始终不肯进屋,轩辕梦望着她:“傅前辈,他既然是您的儿子,母子连心,您又何必躲着他。”再说,邵煜霆现在昏迷着,怕也不知道守在他身边的到底是谁。 傅梅瑛神色迷惘,半晌后,才缓缓摇头:“我于他,只有生育之恩,并无养育之情,相见不如不见。” “可您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 “亲生母亲?”傅梅瑛发出一声低低的笑,嘲讽意味十足:“邵歆虽然对不起我,但她对霆儿却是视如己出,爱护非常,我这个生下他后,就没有尽过半点义务的母亲,又何资格认他这个儿子?” 轻叹口气,她知道,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孩子由仇人抚养长大,这是傅梅瑛心中一个难以释怀的心魔,“或许从今天开始,您可以将过去二十年未尽的母爱一并给他。” “一并给他?”傅梅瑛依旧摇头,眉宇间有着决然的不赞同:“你认为,已经缺失的东西,还能又弥补的机会吗?” 心里是否认的,但她却点头道:“当然,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 傅梅瑛看着她的眼睛,“你也知道不可能,对吗?” 被揭穿谎言,她脸色一红,眼神却坚定:“我只是觉得可能性比较小,但并非全然做不到!” 傅梅瑛怔了怔,蓦地苦笑道:“我没你这么有自信,在被以欺师灭祖之罪逐出师门的那一刻起,我对这个世界,就已经彻底绝望了,本来这次,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出山,陪你演这么一出讨伐的戏码,只是你那个夫婿实在厉害,舌绽莲花不说,我心里的不甘与惶恐,他无不知晓,若不是为了霆儿,傅梅瑛此人,怕是永远要在江湖上销声匿迹。” “但前辈既然来了,再难之事,也要试试才知会不会成功。”没有试过就放弃,这不是她的做人原则。 傅梅瑛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清光,有些淡淡的凛冽与寄托:“我知道,你与我不是同一种人,你比坚强得多,也乐观得多,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我也略有耳闻,真是……如野草般顽强的生命。” 被他人提及从前的伤痛,她已可以做到微笑以对:“前辈一定是在夸奖我,对吗?” 女人眼中的清光骤然消失,唯剩一片强烈的寄托之情:“将霆儿交给你,我很放心。” “啊?”她刚才听到了什么?把邵煜霆交给她?开什么国际玩笑!连忙仓惶摆手:“不不,前辈你弄错了,我跟邵煜霆之间没什么的,真的算起来,我们还是仇人呐。” “是吗?”傅梅瑛明显不信,伤痕累累的眼角扬起,给她一种自己被千年老怪物盯上的感觉:“连孩子都有了,这叫没什么?” “呃,这个……说来话长。” “没关系,我的时间很多,你可以慢慢道来。” 扯着唇角,干干一笑。她有些怀疑,傅梅瑛真的是邵煜霆的亲生母亲吗?为什么两人的性格相差那么多! 从她的讪然的笑意中看出了她的想法,傅梅瑛神色一黯,忧伤道:“邵歆虽待他如亲子,但毕竟不是亲生母亲,再加上对我的愧疚与怨恨,故而与我面貌相似的霆儿更是日渐疏离,霆儿总以为自己不够优秀,不够完美,所以才得不到母亲的赏识和青睐,时间长了,他就养成现在这种凡事都憋在心里的性格,在他内心深处,其实是非常期望与人亲近的,只是,他太怕受到伤害,所以才将自己的心牢牢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窥见。” 原来竟是这样,邵煜霆的冷漠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形成的自闭症!他的遭遇,与自己还挺像的,女皇与邵歆,同样都是因为对某人的愧疚,而在不知不觉中疏远自己关心的人。(..tw无弹窗广告)当时,每每看到女皇眼中的疏离和不耐,她都以为女皇根本不喜欢自己,实际上,她对自己的爱,并不比其他人少,她只是,藏得太深。 “正因如此,前辈你才该留下来。”她看着傅梅瑛,口吻坚定:“在我明白母皇对我的爱护时,她已经永远地离开我,我连对她说一声对不起的机会都没有,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一定不会对她说那些伤人的话,可惜,老天爷不会再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所有的不圆满,注定要陪伴我一辈子。难道您也想失去后才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坚定一点,大胆一点吗?” 傅梅瑛震愕的看着她,那狰狞丑陋的脸,此刻竟也露出世上最美丽的慈爱来。 “我……真的能找回从来的一切?” “当然,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的!” 傅梅瑛眼中明显有挣扎的水光在浮动,轩辕梦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要劝动这个老顽固,只怕没那么容易,云锦为了劝服她前来武林大会公开一切,都用了三天三夜的时间,来掌握了解傅梅瑛的心思和性格,自己仅凭三言两语就想让她动心,怕是比登天还难吧?但就像她自己说的,这世上之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傅梅瑛再顽固,她也有信心让她点头。 见傅梅瑛还在犹豫,轩辕梦一脚踢开身旁的门扉,床榻的方向正对着门外,从这个角度看去,正好可以看见安静躺在床上的男子。 “待他醒来问我,‘我的娘亲在哪里?’你让我怎么回答?” 女人眼中泪意重重,喉中发出嘶哑的低泣声。 她深吸口气,继续刺激:“我只能说,‘你娘不肯认你,觉得自己独自生活了二十年,有你没你都一样,所以走了,我拦也拦不住’,这样你可满意?” 傅梅瑛叱咤一生,在那辉煌如烈焰般的荣耀,被尽数毁去时,她亦未尝掉过一滴泪,此刻,望着那静静躺在榻上的年轻男子,却不禁老泪纵横。 这是她的孩子,爱了二十年,想了二十年,夜夜于梦中爱护关心的孩子,可此就在她的眼前,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就像他刚刚出生时,静静躺在她臂弯中的模样。 他只她活下去的支柱,是她在这世上唯一留恋的亲人,当初命悬一线,生死难料时,正因为这样一个执念,她才从炼狱般火海中挣扎着爬出,即便痛得撕心裂肺,她仍是活了下来。 她的孩子……分离二十多年,从未真正爱护过、陪伴过的孩子。 “砰”的一声,门扉被关起,隔绝了她探向生命中最宝贵之人的视线。 轩辕梦蹲下来,握住她布满凹凸伤疤的手:“他现在情况很不稳定,随时会有生命危险,他需要你,你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女人的手在颤抖,那坚决的表情,和自嘲的笑意,也在瞬间崩塌,她反手握住轩辕梦,语声虽颤抖,却不再有半分犹豫:“我留下,即便他不愿认我,我也绝不后悔。” 她笑了,一是为傅梅瑛感到高兴,她终于冲破了纠缠她二十多年的心魔,二是为自己高兴,云锦能做到的事,她同样也能做到,还比他做得好,效率高,这岂能不让她高兴?这也算是间接赢了这只狡猾的狐狸吧?她并不是一定要在智计谋略上胜过他,但也不能事事败于他手,总要让她赢一次不是。 云锦自己也没想到她竟然能说服傅梅瑛留下来,望着她得意的眼眸,不禁微笑道:“怎么做到的?” “我和她也算同病相怜,同类之间,比较容易深入了解对方的内心。”她两只脚搭在小几上,身子歪歪斜斜靠在云锦怀里。 他的手无意识摩挲她的耳垂,听到她说同病相怜,不禁有想起了两年前,自己眼睁睁看着她遭受酷刑的一幕,“梦,不知我如此帮助,究竟是错是对……” 一听他的口气,就知道他又回忆起了两年前的事,那样的经历,连她都已渐渐淡忘,他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云锦,以前事我忘了,你也忘了吧,一切都已经过去,把握未来才最重要,对吗?”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语气却依旧带着深深的担忧:“梦,从我第一次见你时,就知道你非池中物,总有一天要飞向这个蓝天,可天下之争要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宁愿你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哪怕只有一亩地三分田,虽穷苦,却安宁。” 她抓住他在自己耳边来回摩挲的手,他难道不知,他这一举动与勾引无异吗? “你怎么行啊,我有一大堆的男人要养,没有钱是万万不行的。”她将他的手置于唇畔,在修长如玉的手指上轻轻一吻,“再说了,我不想让你受苦,你出身于富贵家庭,细皮嫩肉的,真的跟我过苦日子,怕是习惯不了。” 他脸微微一红,不是因为她暧昧的亲吻,而是那句细皮嫩肉:“只有跟你在一起,过什么样的日子,我都甘之如饴。” “可我不舍得啊。”她像是猫咪般在他怀里蹭:“我要让云锦过最好的生活,住最好的房子,吃最好的美味,还有……”她伸手,恶意在他腰腹间一抓:“睡最好的女人。” 他脸色更红,难得羞恼道:“没正经!” 云锦一向都是云淡风轻的,温润得就像块和田美玉,想从他脸上找到恼怒的痕迹,就跟从邵煜霆脸上寻到快乐的痕迹一样难,云锦的这种飘渺淡雅,好虽好,但她还是觉得,有爱恨痴嗔的他,才最美。 反手搂住他的脖颈,冲着他粉色的薄唇吻下,如他的人一样,淡雅,温润,清泉月秀。 缠绵的吻,直至两人都呼吸急促,她才放开他。看着他脸上的红晕,她坏笑道,“以后也该让你练练武,不但能自保,亦能强身健体,想来床上的耐久力也会好一些。” 今天她真是太放肆了,喜怒不形于色的云锦一脸几回变了脸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这种话也能拿出来说?” 他一本正经的表情让她越发觉得好笑,终于找到云锦的弱点了,跟他斗法,她是斗不过的,可若是比谁更流氓,他可比她差得远呢。 “这有什么,你是我的夫君,我就是在这里要了你,又有谁敢说三道四?”她挑眉,手掌已不安分地在他胸前摸索。 心头一跳,对于云公子来说,光天化日之下亲热,还是略显劲爆了些,拉下她的手,他略有些生气,“不许再闹!” 知道他脸皮薄,若是萧某人,这会儿只怕早跟她扭成一团了。 放下手,规规矩矩做好,要是把云锦惹生气了,她起码得禁欲半个月。 谁让她那些夫婿胳膊肘往外拐,连对云锦成见最大的倚楼,现在都听他的,他说半个月不许给她吃肉,那她绝对半个月内吃不到一星半点的肉。 为了肉,她还是忍忍吧。 敛起不正经的笑意,轩辕梦肃容道:“对了,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 一谈起正事,云锦那股清雅风姿就又回来了,“是起兵之事吗?” 她扶了扶额,狐狸就是狐狸,凡事都瞒不过他,不过这样也好,复杂的事情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不用浪费时间:“没错,殷俐珠虽派人刺杀五菱郡守,但我多留了心眼,把她藏起来了,就在这里几天,她应该会再次起事,届时其他地方的起义军也会投奔她,我打算派出一半的兵力,前往五菱与其会合,用最快的速度,夺下五菱。” 云锦凝目沉吟片刻,道:“此事可行,只是行事一定要快,在轩辕慈还来不及做兵力调动前,就要将五菱拿下,否则,就算你最终能占领五菱,只怕也会伤亡惨重。” 她点点头:“我明白,所以需要你来帮我制定一个计划。”顿了顿,又嘱咐道:“你的身体不好,此事不急,只要在十日之内制定出方案便可,保重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他恬然微笑,“梦愿意与我并肩作战,我很高兴,就怕你把你当成没用的药罐子,这样我心里会很难受。” 经过这么多,若是彼此之间还有嫌隙,那他们的缘分也就到此止步了。 “正事已经谈完了,那我们能不能……”看着他嘿嘿一笑,两只手已经毛上了他的腰。 从容优雅的姿态被瞬间破坏,一抹狼狈的红晕再次染上男子白皙的面颊:“现在可是白天!” 她撇嘴,“在我眼里,只有想与不想,没有白日黑夜。” 他拗不过她,第一次真心觉得,自己是该练练武功,强身健体,同时防狼。 “云锦,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好喜欢你,你是不是也一样?”她趴在他身上,细细吻着他修长的脖颈,口齿模糊地问道。 第一次见面?他吞下即将出口的低吟,推了推她,绷着脸道:“第一见面你就调戏我,我怎么会喜欢你!” 她呆了呆,猛地意识到,自己的第一次与他口中的第一次是两种概念,调戏他的那个,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又不是她,真是比窦娥还冤。 “调戏你是喜欢你,你有见过不喜欢一个人还去调戏的吗?” 他哭笑不得,两年时间,耍无赖的功夫倒是见长:“连自己姐姐的未婚夫都调戏,你说你有多恶劣。” 唉,一说起这个,就让人感到一阵淡淡的忧桑。 不管她与云锦多么相爱,自己夺人之夫的罪名,是一辈子也洗刷不掉了。 “为什么不是我先遇见你呢?”她捧着他的脸,这百看不厌,越看越好看的男人,如果是自己先遇见的,她一定会好好呵护他。 “我不喜欢轩辕慈,同意嫁给她也是母亲的决定,我从未想过这辈子会爱上一个人,原以为会平平淡淡过一生,就像大多数闺阁男子一样,逃不开命运的束缚,你的强势闯入,为我解开了这道名为命运的枷锁。” “云锦,我们生个孩子吧。”脑袋一热,又开始说话不经大脑。 “梦愿意吗?”他眼眸深深,毫不掩饰其中的期待与向往。 她毫不犹豫,“当然!”在他欲开口说话时,又俯身狠狠稳住他的唇,将他未出口的话吞进肚中:“但现在不行,我有更重要事要做。” “夺天下吗?” “不,不是夺天下,而是我为所爱的人,追寻一份安宁。我要保护你们,只有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利,才能允诺这份誓言。” “梦。”他寻隙唤她。 “怎么了?” “他学不会敞开心扉,不如由你来主动教他。” “啊?”他在说什么,她怎么听不太懂。 云锦冲她鼓励一笑:“他毕竟是孩子的父亲,又拼死救了你一命,不管什么样的误会,都不要让其成为你们之间的障碍,好吗?” 她还是有些迷糊,哪有人在亲热的时候说这种煞风景的话。 “云锦,你为什么要这样帮他,不会吃醋吗?” 他笑,又捏了捏她的耳垂,她浑身一抖,差点化身为狼。 “因为这种求而不的绝望,我深有体会。” 她顿时泄气,好好的又把心里的痛给勾出来了,从他身上滑下,将头靠在他肩膀上:“云锦,你说这姓邵的,对我到底是什么意思?倚楼曾说我对感情反应迟钝,可他这种似乎关心你,又似乎讨厌你的矛盾作为,实在让人难以理解。” “试着进入他的内心,你就会看得很清楚,也不会再困扰。” “云锦。” “嗯?” “云锦啊。” “怎么了?” “云锦啊云锦。” “你再这么叫下去,我可就走了。” 她抱紧他,不让他起身:“嫁给我这种花心大萝卜,真是委屈你了。” 他眼底一软,伸手抱了抱她的肩:“如果觉得愧疚,不妨用实际行动来补偿我。” “怎么补偿?”她抬头。 他唇角微勾,声音低沉,“多把时间花在我身上。” “……” 谁说云锦不狡猾,谁说云锦没吃醋,谁说云锦是模范丈夫? 笑得像个狐狸一样……不对,本来就是狐狸。 “好,我答应!”纵身一扑,将颀长温软的身躯压在身下,埋头便吃。 …… 七天过去,邵煜霆依旧没有苏醒。 轩辕梦抓耳饶腮,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白苏都只能勉强维持住他的生命力,至于从昏睡中苏醒,完全要靠他自己的意识。 邵煜霆不能死,她才不要欠他这个人情,尤其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欠他人情! 傅梅瑛一开始只守在门外,听了轩辕梦的劝告后,此后七天,一直都守在邵煜霆身边。 小丫头年纪不大,却很孝顺,每天都用沾了清水的棉花,为邵煜霆湿润干裂的双唇。 一老一小,就这样时时守在榻边,这画面看上去竟奇异得融合。 小丫头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总是坐不住,一会儿爬上床,趴在邵煜霆身边,睁着乌溜溜的眼看他,一会儿跳下床,好奇地研究傅梅瑛的轮椅,一会儿喊饿,一会儿喊渴,一会儿说想赤牙,一会儿又说想小松狮,也就只有傅梅瑛和邵煜霆能受得了她的闹腾。 一开始,傅梅瑛根本不愿意见小丫头,更不愿抱她,说怕自己的模样吓到小丫头,可小丫头却主动跟她套近乎,不但不怕她,还把自己最喜欢吃的甜点,每个都分一份给她,嘴上阿婆阿婆叫得欢。 孩子虽然小,但也经历过几次生死之劫,懂得看人要看内心,而不是外表。塞翁之马,焉知非福,轩辕梦以后不用担心孩子识人不清,被骗了还帮人数钱。 在轩辕梦终于忍不住,想要冲进房内,将他暴打一顿强行让他苏醒时,窝在床头闲来没事给邵煜霆梳头发的小丫头突地将梳子扔掉,大声道,“妈咪妈咪,爹爹醒了!” 守在一旁的傅梅瑛第一个反应过来,推着轮椅赶到榻边。 邵煜霆眼睛虽睁开了,看眼神似乎还有些迷糊,双目无神,目无焦点。 小丫头直接扑上去,冲着邵煜霆的脸颊便是“吧唧”一口,最直接表达自己的喜悦:“爹爹你终于醒了,你都睡了好几天了,妈咪和我都担心得不得了。妈咪说,喜欢睡懒觉的不是好孩子,爹爹羞羞,每天睡懒觉,是坏孩子。” 被小丫头一通抢白,邵煜霆终于恢复了些神智,抬起手来,摸了摸小丫头的脸蛋:“小湉儿乖,爹爹是坏孩子……” 小丫头瘪着嘴:“爹爹不许做坏孩子,要不妈咪就不喜欢你了!” 听到动静赶来门前的轩辕梦,听到这句话,脚下一个趔趄,差点一头撞墙上。 邵煜霆的眼神又开始变得迷茫,真搞不懂,这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哪来那么多心事。 傅梅瑛见邵煜霆醒来,早已激动得说不出话来,邵煜霆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将目光转向一旁的傅梅瑛。 实现相对的那一刹那,这些年来的孤单与空落,霎时间浮上心头。 对这个女人,他既怨恨又想念。她是自己的亲生母亲,可他这二十多年来,却从未见她一面,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他对她,其实是陌生的,她在自己心里的分量与回忆,甚至不及那个冷落了他十几年的养母。 轩辕梦一只脚踏在房内,一只脚踩在房外,看了眼屋内的情形,慢慢将踏入屋内的脚收了回来,又默默将门关上。 这是他们母子之间的事情,她这个外人,还是回避一下为好。 将空间留给二人,她踱着步子,绕着整个岳阳楼走了一圈。 不知不觉中,走到了苗麓原先的住处,蓦地,想起前几日听到的一则消息,在盟会长老商议要如何处置叶傲时,他突然心性发狂,打伤了几名长老,冲到了苗麓被他一剑杀死的地方。 长老们追来时,他已经气绝多时,在尸体旁,放置着两把一模一样的剑——在大多人眼里,那是两把毫无分别的剑,只有叶傲心里清楚,这两把剑,是绝然不同的。 现场没有挣扎痕迹,叶傲是自尽的。 叶傲死去的当晚,青城派便推举出了新任掌门,说来也真是讽刺,新的这位掌门,竟然是叶傲的同门师弟,一个门派治理得再井井有条,也绝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就推举出新任掌门,除非是早有预谋,就像自己对付殷俐珠,早就谋划了半年之久。可见叶傲死得也跟苗麓一样冤枉,若不是有人故意在他饮食中掺了慢性毒药,他又怎会突然癫狂。 她此时竟不知该鄙夷叶傲,还是该同情叶傲了。 晃了一圈回去,正好看到傅梅瑛从房内而出,膝上坐着正在一心一意剥石榴的小丫头,轩辕梦几步上前,推她越过门槛。 傅梅瑛回头,饱含深意地看她一眼,道:“你进去,他有话对你说。” 邵煜霆有话对她说?还是一对一? 突然有点紧张,虽然她不明白这紧张究竟从何而来。 “吱呀”一声,雕花木门再次被严密合上,只不过这回,是她在屋内,傅梅瑛在屋外。 缓步走到榻边,榻上男子的脸色虽算不上惨白如鬼,也不怎么好看,虚弱得就像是脱了几层皮。想到他这一身伤都是代自己而受,心底忽然涌出一丝柔软,拖了椅子,在榻前坐下。 “感觉怎么样?如果很难受,我可以助你疗伤。”以内力疗伤,是恢复伤势最快的办法了。 他却不应,只静静看着她,房内的光线很暗,他的脸隐在床帐的阴影中,显得更暗,于是那双漆黑眸,便越发深沉如渊,浓黑混沌,如一片黑色迷雾。 气氛那是相当的诡异,她最不擅长处理这样的场面了,手心渐渐沁出薄汗,黏腻一片。 “你……”正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邵煜霆突然哑声开口:“我答应你。” 她猛地抬眸,虽然明白他在说什么,却有些不能相信:“你不愿意,我是不会逼你的。”她完全忘了,自己之前是怎么逼他的。 不过此刻的言语,并非不经大脑,而是深思熟虑后,早就想说的。 他若不愿,她便任其选择,绝不相逼。 “我没有勉强。”他的声音很微弱,完全不同于平常的凌厉锋锐,且因这虚弱而显得温柔如絮,像一片晶莹的雪花,落于心扉之上,一点点化开,清润焕然,“我不愿意的事,没人能勉强我,母亲隐居二十余年,已与这江湖再无瓜葛,她希望她的晚年,能依旧平静安宁的度过,所以,她的责任,她的义务,包括属于她的荣耀,全权由我来承担。” “哦,你不勉强就好,我虽然希望你继任盟主之位,但也不是一定要让你继任。”她完全不知自己在说什么,语无伦次的。 “轩辕梦,我选择代你受死,仅仅是心之所愿,你无需对我抱有愧歉之心。” 她能说什么?说‘这样就太好了!’或者是‘那怎么可以,我一向恩怨分明,这恩情我一定要报?’不管说那句,都显得矫情做作。 想了半天,只道出两个字:“谢谢。” 他合上眼帘,转过身去,像是不打算再理她,她呆坐了半晌,直到确认他确实没话再对自己说,才站起身。 这时,一个沉润的声音从床榻的方向传来,很轻,却足以让她听清:“每个人都有自己想要守护的东西,我也一样。” 第172章 不能牺牲所爱之人 邵煜霆接受了武林盟主之位,因慑于殷俐珠,生怕他也有那般骇人的武功,所以参加比武的武林人士,竟没有一个提出异议,交接手续办得那叫个干脆利落。 轩辕梦的目的已经达到,江湖这边,她可以不用再担心了,就算邵煜霆不站在自己这边,只要江湖人不参与进来,她便可以少去很多的后顾之忧。 三娘送来消息称,五菱郡守已经重新集结了一批豪侠义士,于五菱起事,如不出意外,轩辕慈定会派出军队镇压。 五菱郡虽不算是龙华最繁华之地,但那里四面环山,是一处极好的军事要地,轩辕慈必会想尽一切办法抱住五菱。 起义军虽遍布天下,但这些力量还不足够强大,不能与龙华正规的百万大军相抗衡,但历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也不是没有,但打胜仗的前提是,必须要有详细而周密的计划。看来要夺取五菱,少不得要费些功夫。 山脚下,来来往往的人群络绎不绝,大家都觉得这一届的武林大会最有看头,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看不到的。 今年没来参加比武的人,真是亏大发了。 轩辕梦正在整理行囊,忽听一阵马蹄声,自前方的林荫小道传来,原本不在意,谁料那声音竟是冲着自己这边而来的。 她将脑袋从马车中收回,随意朝停在附近的车队看去,这一看,顿时呆住了。 站在车队最前方的女子,正是那那晚邀请赝月喝茶赏月,一语不发坐在他对面看他吃石榴的女子。 难道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她捏了捏拳头,正好,她这几日莫名失眠,心烦气躁,有人送上门来给她打,不打白不打。 已做好了被兴师问罪的准备,谁料人家压根不理她,满心满眼,只有她身边的某位。 “公子。”女子上前一步,“我与公子一见如故,就如多年知心好友,这一分别,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次相见,一点心意,望公子收下,待他日重逢,亦可作为信物。”女子说着,伸手从腰间解下一块金镂坠子,递给赝月。 赝月斜靠在马车的车厢壁上,两手环抱于胸,看也不看对方递来的信物:“此金镂坠子过于贵重,在下实难接受,还望姑娘收回。” 贵重?轩辕梦斜睨了赝月一眼,一枚不值百两的金镂坠子,有多贵重?就算要说冠冕堂皇的话,也挑一个比较能让行信服的好不好? 女子脸一红,顿显尴尬,轩辕梦以为她要发飙了,可那女子只是平了平气,将金镂坠子收回,再次笑得春风满面:“公子既然不愿意收,那我也不勉强。”她转头,像自己的同门递了个眼色:“记得公子喜欢吃石榴,我特意送了一些来。”眼看赝月嘴唇动了动,女子连忙抢话道:“公子不会连我这点心意都不肯收下吧?” 赝月下意识看了眼身旁的轩辕梦,绽出一抹颠倒众生的笑容来:“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女子望着他刻意做出妩媚的脸庞,眼睛都快瞪直了。 “哎呀呀,这都十月了,天气怎么还这么热?”轩辕梦甩起一条布巾,在两人中间晃来晃去:“你们不觉得热吗?晒太阳晒得很爽吗?发呆发得很愉快吗?大家是不是都很闲,打算要在这里杵一辈子?” 女子被她这么一捣乱,满眼都是她手里那条粉色的小布巾,再也看不到男子绝美娇艳的容颜,气得面红耳赤,但她又不敢向轩辕梦出手,两人的武功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赝月双眸弯弯,当真像两轮明月,敛去风情万种的笑,当对上轩辕梦的视线时,换上一脸狡诈促狭的阴笑。 就知道这家伙不怀好意,轩辕梦直接把手里的布巾扔他脸上。笑?让你再笑! 一小筐石榴确实不算多么贵重的东西,但难得的是,这些石榴个个饱满新鲜,每一个都是上上品。 赝月这辈子什么都不用干,就凭那张脸,就可以衣食无忧大富大贵。 人和人,确实不能比啊。 那女子最终还是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离开是那眼神,简直就是肝肠寸断悲恸难抑,她其实最想做的,是把赝月抱回去当相公吧。 继续埋头整理行囊,脑袋刚探进车厢,便又听一阵马蹄声,朝自己这边而来。 难道是那女人终究心有不甘,于是去而复返,打算就是拼了性命也要把赝月绑回去跟她拜堂成亲? 探出脑袋一看,顿时大囧。 站在赝月面前笑意盈然春光灿烂的某女,她虽然不认识,但只凭那眼中爆出的绿光还有一脸疯狂的花痴相就不难判断,这又是一名赝月的崇拜者。 与之前那位的手法一样,无非就是送个信物,恭维几句,再表示一下依依不舍之情,当然,最后还要送上月某人最爱吃的石榴。 如此这般,来了不下十拨人马,石榴送了一筐又一筐,她都快成批发石榴的了。 好不容易消停会儿,结果又一阵马蹄声传来,比之前哪一拨都要响亮急促,她气急败坏地面朝前方的林荫小道,她的忍耐力已经到达极限了,这次不管是谁,也不管是送信物的还是送石榴,别想她再给好脸色。 两手插着腰,准备扮演人生第一次的泼妇形象,当那马蹄声接近,领头之人从一片半绿半黄的树丛中露头时,憋足的气势突然一下子垮了下去。 赝月低低笑出了声:“该不会是来给你送石榴的?” 她没好气瞪他一眼:“老娘不喜欢吃石榴。” “哦?是吗。”笑得别有深意。 不理他,谁也没规定同样的路,其他人就不能走,也许邵煜霆是觉得这条路看起来顺眼,才故意绕道于此的。 看了眼堆满地的石榴,她命人搬了两筐上车,准备出发。 小丫头望着月影山庄那边的人,抱着轩辕梦的胳膊,奶声奶气地问:“妈咪,爹爹也跟我们一起走吗?” 看了眼那边的邵煜霆,轩辕梦不想欺骗女儿,但如果她说自己和邵煜霆从此分道扬镳,以这丫头的性子,不得闹翻天才怪。 “这个……当然是一起走。”没办法,先哄哄她,等上了车,离开岳阳后在告诉她实情。 小丫头毕竟年纪小,对她的话毫不怀疑:“那就好,爹爹说要给我讲故事,还说要再送我两个一模一样的小木偶。妈咪,我原先的小木偶被坏人给抢走了,你要帮我打人。” “嗯,妈咪帮你打人。”心虚啊,骗其他人可以脸不红心不跳,骗自家纯纯的闺女,总有种负罪感。 上了车,先把小丫头丢给南宫那一车,来到云锦的马车,他正在棋盘前自我博弈。 轩辕梦看了眼棋盘上的棋局,虽然是自己跟自己下棋,但局势却是惊险万分,黑子与白子杀伐激烈,各占优势,可称得上是惊心动魄。 看了一阵,云锦落下最后一子——竟是和局! 她盯着棋盘,眉目轻蹙:“云锦,你认为我现在还不足以与轩辕慈对抗吗?” 云锦也望着面前的棋盘:“论力量,论实力,你与她确实还有一大截的差距。” 她也不气馁,只问道:“力敌不成便智取,我也不是没有一点希望,对吗?” 云锦神色淡渺,轻轻点头:“自信是好事。” “我不会狂妄自大,我知道自己与她之间的差距,但我相信,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我。” 云锦将视线从棋盘上移到她的脸上,经过近三年的历练,她脸上的镌狂之气的确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最自身的肯定和信任,以及一股不服输的坚韧。 自古以来,天下之争都是非常残酷的,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在这种走错一步便会万劫不复的形势下,他不敢放松半点戒备,生怕两年前的悲剧再次重演,他必须步步为营,她想到的,他也要想到,她想不到的,他更要想到。 在后宫中的那两年,他虽从不过问世事,但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轩辕慈登基后的种种举动,包括排除异己,安插心腹,夺取兵权,皆是狠辣酷戾,毫不留情。轩辕慈不是轩辕霞,那风卷残云般的政治手段,非一般人所有,她是一个强敌,更是一个劲敌,与她之间的争斗,容不得半点失误,这一点,他从两年前,她瞒着自己暗中调集人手对付轩辕梦就可以看出。 棋盘之上的斗争,只是这场天下之争的缩影而已,真正的斗争远比这场棋局要来的惊心动魄,险象环生。 他摩挲着一枚棋子,缓声道:“要想赢得这场战争,你首先要把所有的自信抛开,做最好的准备,最坏的打算,用豁出一切的决心去面对一切。” 云锦所说轩辕梦自然明白,她从来没把夺取天下当做一件简单的事情来看待,楚汉相争,作为失败一方的楚霸王项羽,最终是何种结局,她可是一清二楚,不但赔上了自己的性命,连带深爱的人,也一起与他共赴了黄泉。 成者王侯败者寇,失败者的命运,上天早已注定。 她不能做楚霸王,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做楚霸王。 “云锦,我自然会用一百二分的小心去面对一切,但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你总不会说,为了安全起见,让我放弃夺取五菱的计划?” 云锦将手中的棋子丢回棋盒,神色凝重道:“自然不是,但必须听我的,虽然我不能保证计划绝对有用,但这是最有效也最安全的方式。” 她笑笑道:“你说吧,原本我就将进攻五菱的计划全权交由你负责,自然是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轩辕梦无条件的信任,让云锦那颗飘忽不安的心,忽然有了着落,他露出自轩辕梦进来后的第一抹笑意:“我们的兵力,与朝廷相差太多,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之前所说,力敌不成便智取,但以轩辕慈的个性,怕是没那么容易就让她上当。” “上当?”轩辕梦似乎猜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我们来演一场声东击西的好戏?” “也不能算是演戏,兵家之道,原本就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我只是布一个局,就如同猎人捕猎,设下陷阱的目的是为了吸引猎物上钩,这便是猎人与猎物之间的较量,谁更谨慎,更有耐心,谁就是最终的胜利者。” 轩辕梦想想道:“那你认为,轩辕慈她会比我们更谨慎,更有耐心吗?” 云锦不答,只笑道:“那你就要问你自己了,你会比她更谨慎,更有耐心吗?” 她挠挠头,这个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你认为自己已经够谨小慎微,也够耐心十足,可没准人家比你更谨小慎微,比你更耐心十足,这都是说不上的。 “有些事情,或许可以靠外力来改变。”见云今年露出洗耳恭听的神态,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那点伎俩,放他面前跟班门弄斧没什么两样:“我可以做点什么,逼她无法保持谨慎,迫她耐心耗尽。” 云锦神色一动,随即却不赞同地摇头:“这个方法虽好,但真正实施起来却很有难度。” “为何?”好不容易想出个好主意,还是被否认了,心里这个郁闷啊。 云锦道:“轩辕慈身在皇宫,除非你在宫中有安插人手,否则,想混入宫中,怕是比登天还难。”见她似乎有些不太认同,云锦接着补充道:“皇宫不是行宫,重重门槛,重重把关,加上遍布皇宫各处的大内高手,你就算混进去了,也别想活着出来。” 云锦所说并非危言耸听,曾经血瞳在小年宴上刺杀女皇,她就见识过一次皇宫守卫的严密与强大,如果当时不是自己眼明手快,将血瞳带出宫殿,怕是要不了多久,他就得血染大殿、。 轩辕慈心性多疑,如今皇宫的守卫严密程度,比起女皇在世时,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强行闯宫,最终的结果只能如云锦所说,性命不保。 云锦端起茶蛊,为自己与轩辕梦各斟了杯茶,修长的手指配着青色的茶壶,透着淡淡的莹润微光,似冰肌玉骨:“我们不去五菱,转道去毗邻五菱的钦州。” “钦州?”她望着他执壶的手,吞吞口水:“为什么要去钦州?” “因为我们要去夺取钦州。” 夺取钦州?她不解:“虽然钦州地势险峻,适合防守,却不如五菱适合做军事要地。” 云锦端起茶杯,姿态优雅地吹了吹水面上的浮沫:“是,你说的没错。” “那你还要……”说到这里,她蓦地明白了什么,眼神一亮,“你难道是想……” 云锦沉默不语,眼中沉润赞赏的光泽,已说明了一切。 想通个中关节,轩辕梦不假思索道:“好,就这么定了,一切都按你计划行事。” 云锦抿了口茶,脸色却依旧凝重,好像有无限心事纠缠于心一般。 轩辕梦不由得问:“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说着,便要去把他的脉。 摇了摇头,云锦解释道:“没事,我只是不明白,宛东女帝,为何迟迟不与龙华或者昊天结盟。” “那还用问,那女人胃口大,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呢。” “不,她很清楚,一旦两国中有一国胜出,接下来必定会对宛东出手,她想保持中立是根本不可能的。” 听云锦这么一说,她也有些纳闷:“对啊,如今天下大乱,各地起义军层出不穷,各自为政,这样的形势下,宛东如何置身事外?” 长叹一声,云锦苦笑,眸光却机锋雪亮:“相比于轩辕慈,宛东女帝才是我们最该防范之人,因为我们不知她的实力,也不知她的心思,更不知她的为人,一切的危险来源于未知,一旦她与轩辕慈联手,我们的境地就麻烦了。” 轩辕梦的眉头也凝成一团,云锦都愁,她能不愁嘛。 “三娘在宛东也有探子,或许可以弄到些有利的情报。” 云锦却不乐观:“金三娘的情报网再厉害,也不可能渗入女帝的心腹之中,更别说是皇家机密了。” “那怎么办?” 云锦捧着茶杯,目光透出马车的车窗,遥遥望向远处的一抹红色:“或许,有个人能轻而易举接近宛东女帝。” 心头一咯噔,轩辕梦知道云锦说的是谁。 “不可以。”未及细想,她立刻反对:“我不能利用他。” “成大事者,徐不拘小节。”云锦淡淡收回目光。 轩辕梦望着自己手中茶杯,与杯中倒映的自己两两相望:“云锦,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为了成就大事,必要有所牺牲,绝不可妇人之仁……”猛地捏紧茶杯:“我可以利用任何无辜之人,也可以牺牲任何无辜之人,但他是我的朋友啊!救过你我性命的朋友,一次次帮我度过难关的朋友,对我掏心挖肺的朋友,如果我连他都利用,那我还算是人吗?与轩辕慈和殷俐珠为了自己而牺牲他人的最做法有何不同?你说你不喜欢轩辕慈,如果我也变成她那个样子,你还会喜欢我吗?” 云锦愣了愣,随即淡淡一笑,“我只是说说而已,梦,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轩辕梦也愣住了,她竟然对云锦发脾气了,虽然口吻并不算重,却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在责怨他的狠心和无情。 “云锦,对不起,我只是……不想伤害他。” “我明白。”他伸出一只被茶水暖得滚烫的掌心,握住她的手。 她知道,不论何时,云锦一向不会与她计较,就算她真的发脾气,他也不会有半点怨恨,心头一热,反手握住他:“如果有人以利弊来劝我利用你,我也会发火的,而且会发很大很大的火。” “梦不会这么做的。”云锦微笑,眼瞳中有着彼此信任的坚定,“牺牲所爱之人,即便得到胜利,也不会开心的。” “对,你说的太对了!每一个关心自己,自己又同样关心的人,都是上天赐予我们的礼物,需要我们去认真呵护。” 朋友。 知己。 云锦在心里暗暗咀嚼这两个字眼,目光再次投向车窗外。 广阔无垠的天地,浩淼清风,悠悠白云,那一袭烈焰如火,究竟耀了谁的眼,暖了谁的心? 放下茶杯,云锦脸上那种只要一谈及正事的肃然凝重褪去,换上一脸轻松悠然:“要下棋吗?” 轩辕梦连忙摆手:“不了,我对下棋不感兴趣。”上回陪他下棋,是因为怜惜他,现在让她下棋,那简直比让她一个月不沾染荤腥还要痛苦。 云锦显得有些意兴阑珊,她不忍坏他兴致,只好道:“我让南宫来陪你吧?” 刚问完,突然想起什么,小丫头得知自己骗了她,竟然没哭也没闹,真是奇怪啊,该不会血瞳对她用了摄魂术吧? 这么一想,再也坐不住,掀开车帘,打算去后面的马车一观究竟,可刚步出车厢,看到眼前一幕后,她惊得差点从马车伤心跌下去。 邵煜霆? 她没有眼花吧?以邵煜霆为首,一群月影山庄的弟子正亦步亦趋跟随在自己的车队后,小丫头甚至还坐在邵煜霆的马背上,叽叽喳喳地唱着儿歌。 想了想,为了避免诱拐女儿事件再次发生,跃下马车,直奔邵煜霆的方向而去。 “你干嘛跟着我?”仰起头,对着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某男没好气喊道。 邵煜霆单手抱着小丫头,一手牵着马缰,淡淡吐出俩字:“顺路。” 顺路?月影山庄好像不在这个方向吧。 “邵煜霆,老娘不是小湉儿,没那么好骗。” 他目光自上而下,斜睨过来,那眼神好像在说:你也知道你经常满口胡话骗我们的女儿? 这年头还真是怪了,真正理亏的人理直气壮,有理的人却变成理屈词穷的那个,眼看载着一大一小的马匹渐行渐远,她顺手牵过一匹从自己身边经过的马,拎着马匹主人的领口,丢到了下一匹马的马背上,“借交通工具一用。” 骑上高头大马,追上前方的一大一小,目光平视的感觉就是好:“邵煜霆,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邵煜霆看也不看她,只淡淡道:“说了顺路。” “你们月影山庄搬家了,还是改总舵了?” 他终于抬起头,却还是没看她,只看着远处巍峨的山峦,“有事,暂时不回山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问下去她就成八婆了,只好作罢。 “小湉儿,外面风大,跟妈咪坐马车去。”探手伸向窝在邵煜霆身前的小丫头。 小丫头却把脑袋要的跟拨浪鼓一样:“不要,我要跟爹爹骑大马。” “妈咪这里也有大马。” “不要,爹爹的马儿舒服。” 轩辕梦两条胳膊徒劳地僵在半空,这么多年来,她头一次生出想把邵煜霆狠狠暴打一顿的冲动,虽然不会认贼做母了,但抛弃亲娘不是比认贼做母更苦逼吗? “我会保护好她。”忽然间,邵煜霆低低说了句话,她诧异看向他,他又连忙移开视线,望着怀里的小丫头,坚定地补充了两个字:“一定。” 她能说不行吗?她能像泼妇一样满地打滚求安慰吗?她能化身恶母暴力抢夺让全天下都知道她有多么彪悍? 看了眼窝在邵煜霆身前玩得欢快的小丫头,心里一声哀嚎,只能灰溜溜钻回马车生闷气去了。 …… 男子捏着腰间瘪瘪的钱袋,愁闷至极地叹了一声。早知道那些钱如此不经花,他就是死也绝不会离开孟女侠,现在好了,身上就剩下三个铜板,连住店的钱都没有。 听说孟女侠去参加了什么武林大会,他一路打听,得知武林大会的举办地在岳阳,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这里。 前面是一片枫树林,只要穿过这片林子,就能到达太一山脚下。他决定在太一山下守株待兔,待孟女侠一出现,他就立刻扑上前,让她看看自己现在的凄惨模样,就算孟女侠不心疼,他那个怪物哥哥总会心疼他,为他求情的。 他已经想好了一切,就等着扮可怜装柔弱,然后便可一辈子跟在孟女侠身边,吃穿无忧了。 可他在林子里绕来绕去,竟怎么都无法绕出这片密林,反而走到了一处断崖边,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谢祝不禁打了个冷颤。天色渐暗,周围时不时传出不知名野兽的吼叫,他怕得浑身哆嗦,泪水连连。 不想死,他不想死在这里,更不想死在野兽的利齿下。 他一边哭泣,一边无声哀呼:谁来救救他? 就在这时,他看到一道人影飞快穿梭于林间,身上衣服被鲜血尽染,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在那人身后,跟着一大批人马,每个人手中都握有利器,且杀气腾腾,奔跑在最前方的一人高喊道:“殷俐珠,你已无处可逃,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跑在最前方的人影虽受了重伤,脚下不曾有半点停滞,身后那些人追得气喘吁吁,却怎么也不肯放弃。 就在谢祝发呆的期间,那人影跑上了悬崖,眼看无处可去,她猛地停下。 身后追赶的大批人马见她停下,也连忙停步。之前喊打喊杀,此刻却只离那人影数十丈之远,无人敢上前。 殷俐珠睁着赤红的双目,口中发出阴厉恐怖的笑声,谢祝骇得连滚带爬,躲到了一块大石的后面。 众人被她这笑声震得头痛欲裂,只有少数武功高强者,不受其影响。 殷俐珠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早已惹得江湖人心不满,但碍于她天下第一庄的名声,无人敢对她不敬,自从武林大会上,她那些令人发指的残暴罪行被揭发后,江湖上所有与她有恩怨过节的门派,自发联合起来,一同追讨逆贼。 他们已经连续追了她三天,期间有不少人在与她交手时身亡,但也成功重创了她,而今日,便是了断之日。 殷俐珠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被杀死,要么从断崖上跳下去。 两个选择,不论哪一个,都没有生还的可能性。 众人见她已到强弩之末,之前胆小不敢上前的,也渐渐放大了胆子,提着手中各种兵器冲上前,都希望自己能成为手刃奸贼之人。 殷俐珠伤势极重,但即便这样,那些人依旧不是她的对手。 但几个为首之人却不心急,就是车轮战也能耗死殷俐珠,他们已经有太多伤亡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不要太心急为好。 殷俐珠虽获得暂时胜利,但也伤得不轻,为首几人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都认为时机已到,该给殷俐珠一个了解了。 几人都是武道高手,同时出招,别说是已受重伤的殷俐珠,就是那个在武林大会上出尽风头的孟南柯,怕是也难以招架。 一道血光乍现,殷俐珠的肩上,顿时被利刃割出另一条巨大的血口,鲜血不住喷涌。 几人准备再补上几刀,她突地从地上站起,一声刺耳长啸,满头灰发褪去最后的颜色,变成一片雪白,随着这声长啸,她全身的皮肤也变得和发色一样,白得不似活人。 众人都搞不懂这是什么功夫,竟然在短时间内,就能令她肩上的伤口复原。 那几人直觉不妙,正欲退回,可还没等他们做出反应,几道银光从天而降,仿佛巨大的利刃,将他们的躯体一剖为二。 浓稠的血与内脏撒了一地,令人作呕。 众人全被吓呆,一些胆子小的拔腿就跑,可还没跑出几步,就跟那几个高手一样,被四分五裂,死无全尸了。 跑也不是,留也不是,剩下的人只能孤注一掷,和她拼了。 躲在巨石后的谢祝吓得浑身发软,一股热流不受控制地自胯下溢出,一片杀戮声中,他听到女子清淡而享受的笑语:“鲜血的味道真好,不够……还要活人……” 脚步声一点一点接近,谢祝瞪着满地的残肢和鲜血,眼看死神接近,如果他现在还有力气起身,他宁愿从高高的山崖上跳下去。 “呵……还有一个……”舔舔唇,已完全走火入魔的殷俐珠,站在谢祝面前,愉悦微笑。 第173章 榻上游戏 秋雨夜寒,一场淅沥小雨刚停歇,轩辕梦正躺在马车上小憩。[..tw超多好看小说] 一道人影冲了进来,不由分说,直接扑向她,把她从睡梦中摇醒:“轩辕,醒醒,快醒醒!” 听到这急促的呼喊,天生的敏锐和警惕使得轩辕梦立马从迷糊中清醒,抓住身边的人便问:“怎么了?是不是有敌人?” 血瞳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不是敌人,我……我担心祝儿。” 晕! 搞了半天,他把自己从香甜的睡梦中吵醒,敢情就是为了这子虚乌有的担心? “血瞳,你是不是皮痒了!” 血瞳没有像平时那般惊惶躲开,而是一脸忧虑道:“我不知怎么了,突然想到祝儿,心慌的不得了。”他央求地看着轩辕梦:“等你的正事办完了,能不能陪我去找祝儿?” “找他干什么?听他骂你怪物是不是很爽?”好不容易摆脱了谢祝,她才不要去自找没趣。 血瞳可怜兮兮看着她:“轩辕,他毕竟是我弟弟,他害怕我,只是因为我离开他的时间太久了,他的心并不坏,你与他多相处一段时间,就会明白的。” 轩辕梦头疼地捏着眉心:“血瞳,我知道他是你的弟弟,但你有没有想过,即便你没有摄魂术,只是个普通男子,你与他这辈子也不会有什么交集,他是他,你是你,他的人生之路,不能由你来代其走完。人这一生,有很多重要的人和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有舍才有得,你只是他的兄长,不是他的奶妈子,放手吧,今后谢祝的死活,与你血瞳无关。” “可是……”血瞳还想再说,轩辕梦扯了他一把,两人同时倒在软榻上,她伸出一条腿,死死压住他的身子,闭着眼迷糊道:“唔……困死了,别吵,睡觉!” 血瞳挣不开她,两人身体亲密相贴,他几乎能感觉到她躯体的凹凸起伏,呼吸里满满都是属于女子的淡淡体香,突地一阵紧张,有关谢祝之事也暂且忘到了脑后勺,只紧绷着身体,老老实实被轩辕梦当人形抱枕抱着。 傍晚前,一行人等到达了一座小镇。 轩辕梦睡了一下午,此刻特别精神,就差两眼放光了。 血瞳被她当抱枕抱了一下午,同时紧张激动了一下午,此刻一副倦容哈欠连天。他的疲惫无神,对比轩辕梦的神采奕奕,实在令人不得不怀疑,这一个下午,在那不算宽敞的马车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轩辕梦被诸人古怪的眼神看得如芒刺在背,不就是偷懒睡了一下午么,至于用这种阴森控诉的眼神看着她吗? 为了将功赎罪,她亲自去镇上寻找客栈,也好暂时躲开那一双双不断向外射出飞针的眼眸。 武林大会结束后,各个城镇的客栈就空出来了,之前是供不应求,现在是供大于求,有两家客栈正好是邻居,一看到她,两家掌柜就跟饿狼看见小羊羔似的,眼冒绿光,抢着向她介绍自家客栈的优势,那激动的模样,像是恨不得将她扯成两半,一家一半。 她骇得连忙逃窜,太可怕了,原来有时候语言也能成为刀剑一般的利器,甚至比刀剑还厉害。 最终,她挑了一家环境设施相对幽静,服务态度相对规范的客栈。 她这边的人不算多,一共七八间房就能搞定,不过对于最近相对萧条的客店生意来说,她也算是大主顾了,比起武林大会期间客栈老板的倨傲,眼前这位掌柜,笑容可掬,毕恭毕敬,不但给她打了个九折优惠,还亲自将他们一行人带往客房。 刚把行囊放下,便听走廊上传来一阵喧哗声,轩辕梦觉得纳闷,这个时节,还有谁会来住店? 探头朝外一看,第一眼看到的,是走在最前方为人引路,眉开眼笑,嘴巴都合拢的掌柜,第二眼,看到的是紧跟掌柜身后,冷若冰霜,薄唇紧抿成一条线的邵煜霆。 她眼睁睁看着那掌柜,将邵煜霆带入了她对面的客房内。天下之大,无奇不有,邵煜霆你顺路顺到我对门来了! 原本想过去敲门,问他为什么一直跟着自己,但人家不是说了吗,他是顺路,她要真敲门问了,那就是给自己添堵。 不管他,惹不起还躲不起吗,眼不见为净,就当这人不存在好了。 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法当他不存在,小丫头得知对面住的是邵煜霆后,总是往对面跑,待不了一会儿又回来,对她说爹爹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一一汇报,接着再去,再回来。 邵煜霆那边,小丫头一会儿来待一阵,对他说妈咪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然后回去,没多久又跑来,再重复如上举动。小丫头最后一次去,他把雕刻好的小木人交给她,然后便睡下了。 小丫头抱着小木人,兴奋地在床上滚来滚去,自己玩了一阵后,看向正坐在窗前研究手中地图的轩辕梦,好奇地问:“妈咪,你为什么不和爹爹睡一张床。” 正拿着炭笔在地图上做标注的轩辕梦闻言,一个激灵,差点把手里的地图一分为二。 放下地图,走到榻边,怜爱地摸着小丫头的额头:“男女有别,等小湉儿长大就知道了。” 小丫头似懂非懂:“可狗儿的爹娘就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你怎么知道,狗儿的爹娘是睡在一张床上的?” 小丫头一本正经道,“狗儿说,他晚上嘘嘘的时候,看见他娘亲趴在他爹爹身上,好像在玩什么游戏,床都被他们摇得吱吱响。” 轩辕梦脸一抽,心道,这狗儿爹娘也太不知避讳了,那种事情怎么能让孩子看见?不但看见了,还教唆给自个儿闺女,改天碰面,得好好教训教训他们。 望着小丫头闪闪发亮的大眼睛,轩辕梦只能敷衍道:“他们玩完游戏就各睡各的,别听狗儿瞎扯。” 小丫头皱着小眉头,对此事超乎寻常地好学:“那妈咪也和爹爹玩过这种游戏吗?” 噗—— 轩辕梦顿时血冲脑顶,一幅不和谐的香艳画面立刻浮上脑海。 凌乱的衣衫,激烈的纠缠,粗重的喘息,疯狂的缠绵,销魂的酥媚…… 脸颊滚烫如火,小丫头口中的“游戏”画面,莫名地开始在眼前飞快闪现,停都停不下来,难道禁欲太久,身体某方面得不到满足,所以用这种方式表示抗议? “妈咪,你是不是很热?”小丫头伸手摸了摸她滚烫的脸颊,非常有孝心的爬下床,搬了个小凳子,将手帕浸在铜盆里,拧干拿给轩辕梦。 这孩子真懂事,都知道心疼妈咪了。轩辕梦一阵感动,这几天的郁闷也随之消失殆尽,接过帕子,随便在脸上抹了几下。 小丫头懂得心疼她自然是好事,但问题是,用湿帕子擦脸治标不治本,心里的邪火,随着那激狂的画面,不停地往上窜。 干脆扔下帕子,起身抱起小丫头,冲出房,敲响对面的房门。 某人已经睡下,听到敲门声,只披了件薄衫起身开门。 刚打开门,小丫头就大声喊道:“妈咪,你不是来找爹爹玩在床上的游戏?” 她眼皮狠狠一跳,想去捂小丫头的嘴巴,却晚了一步,尴尬至极地看着对面漆发半散的邵煜霆,不知为何,脸颊更烧了。 毕竟脑中画面的男主角正是对面这位,看到真人,心里的羞愧感就会更重,伴随而来的,便是毁天灭地的火热烈焰。 邵煜霆古怪地扫了眼她绯红的脸颊,又看看她怀里一脸兴奋的小丫头,凝起剑眉,“什么游戏?” 她这回多长了个心眼,生怕小丫头再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言,提前捂住她的嘴巴:“我……有点事,女儿就先放你这了。”说完,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直接把小丫头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邵煜霆眉头拧了又拧,原以为轩辕梦旧伤复发,但看她眼神清亮,精神百倍,便否定了之前的想法,抱着小丫头,将门关上。 门刚合上的刹那,小丫头搂着他的脖子,兴冲冲道:“妈咪一定是找其他爹爹玩床上游戏去了!” 床上游戏?邵煜霆也未多想,随口问了句:“什么床上游戏?” “就是那种叠在一起,在床上摇啊摇的游戏。” 小丫头话音一落,邵煜霆的脸也红了,但很快便由红转青,“谁告诉你的?” 望着邵煜霆青白的脸色,小丫头虽不知他为什么生气,但也知道他是生气了,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是狗儿说的……” “以后离狗儿远点。”不由分说,严厉嘱咐。 小丫头瘪瘪嘴,今天爹爹好凶,自己又没做坏事。 不禁心想:大人都很莫名其妙。 另一边,轩辕梦在几扇房门前来回徘徊——到底去哪一间呢? 干脆搞几个牌子,翻到哪个就是哪个,也不用像现在这样为难了。 正自焦躁中,只听吱呀一身,其中一扇房门被打开。 云锦散着发,赤着足,一脸迷糊地从房内走出,趁着走廊阴暗的光线,怎么看怎么像鬼。 轩辕梦骇了一跳,这家伙难不成有梦游的恶习? 白衣男子经过她身边时,口齿不清地道了句:“你也出来散步?” 她怔了怔,一把拽住他:“你能看见我?” 云锦半眯着眼:“我又没瞎。” 呼……幸好,这厮不是在梦游。 “大晚上的,你去哪里散步?”就算要散步,也把鞋子穿上啊。 “你要一起来吗?” 虽然她很想一起,但他总要先把鞋子穿上,“你身子不好,地面潮凉,你要爱惜自己。” 正准备回房去给他拿鞋子和披风,却被云锦死死拽住,“梦。(..tw好看的小说)” “怎么了?” 他不说话,只紧紧抱住她,“只有感觉到冷,感觉到疼,我才知道自己还活着,还在你身边。” 过往的无数个日夜,不论对他还是对她。都是一场折磨,伤口愈合,可伤疤却留了下来,不知多久才能完全消退。 她静了片刻,转过身,同样抱住他:“我知道。” 简单的三个字,无需多言,彼此便可心知肚明,他近距离看着她的眼,冰凉的手指抚过她火热的脸颊:“梦可是太热了?” 她在他眼里看到了促狭,知道他的询问并非小丫头的天真,以他的聪慧,还能看不出她为何脸红吗? 她正要说什么,他却倾过身,以唇堵住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良辰美景奈何天,梦可千万不要辜负了。” 诱惑!赤裸裸的诱惑! 当初两人的第一次,就是以云锦的主动作为开始的,而此刻……他的热情,他的魅惑,他的主动,再一次让她沉沦迷醉。 没想到,这样清雅温润的人,也会有这般妖媚的一面,这种妖媚完全不同于赝月。赝月是那种纯粹的妖之精灵,一举一动都透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如罂粟般,诱惑着每一个与他接触的人,而云锦,则更像是开在圣山上的一株白玫瑰,清透典雅,给人一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之感,但那份骨子里的魅力,却只有与他真正亲近者,他才会主动释放,这是一种介于温和与火热之间的气质,不似赝月来的奔放。 “当然,我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节约。”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直接抱起云锦,冲入室内。 …… 一夜缠绵,第二日去接小丫头时,某人那张脸黑得呦,让她不禁反省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损人不利己之事。 对于邵煜霆的古怪,轩辕梦只能对小丫头旁敲侧击。 好不容易,经过一番东拉西扯后,小丫头说了句比较靠谱的,“爹爹不让我再跟狗儿一起玩,说狗儿不是好孩子。” 轩辕梦纳闷:“你爹爹为什么这么说?”太过分了吧,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好孩子?没看出来,邵煜霆还是一护短的。 小丫头摇头:“不知道,我跟爹爹说,你找别的爹爹玩床上游戏,爹爹就生气了。” 她眼神陡然闪了闪,淡淡笑了一下:“没事,你爹爹不是再生你的气。”至于生谁的气,她也不是很清楚,小丫头的话是说明白了,却没说明白,邵煜霆生气,是因为小丫头的口无遮拦,还是……应该是前一种。 她笑着拍了拍额头,暗笑自己想得太多。 用完早膳,准备回房整理行囊,却在房门口看到了一改往日嬉笑懒散的赝月。 望着他无比凝重的表情,轩辕梦试探着问:“有事找我?” 他看着她,眸光变化莫名,直到她开始弯身检查自己是不是衣衫不整时,他才开口:“那件事我可以帮你。” “什么事?”对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感到不解。 他顿了顿,近乎于愠恼地答道:“接近女帝,探查口风。” 她愕然,这件事她只和云锦秘密商谈过,他是从何知晓的? 不待她发出疑问,赝月主动答了:“云锦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我从他的眼神里,可以看出他的心思。” 她连忙道:“赝月,你不要多想,云锦他没有恶意。” “我知道他没有恶意,他只是为了你,甘愿做这样个恶人罢了。” 她蓦然无言,沉默了半晌后,抬起头坚决道:“不行,我不会同意的,你要走要留我管不着,回宛东给女帝做小爷,我坚决不允!” 他眸色一震,却很快笑了起来,故作慵懒无谓:“轩辕梦,这话可不好听,我回宛东,女帝陛下必以凤后之位待我,何来小爷一说?再者……”他忽地靠近她,红樱般的唇,紧贴她的耳朵:“你以什么立场阻止我?” 她噎了噎,又听赝月道:“我是你的什么人,嗯?”最后一个字,带着上挑的颤抖尾音,似酥媚入骨的诱惑与轻吟。 她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握紧,耳边,男子清润好听的嗓音声声入耳,“我不是你的夫婿,亦不是你的小爷,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轩辕梦,你给我一个不可违抗你的理由,只要一个……便足矣。”他拨弄着她的耳垂,在她长时间的沉默中低低轻笑:“说不出吗?仅仅一个理由也没有,是吗?”放开她,他的嘴角依然挂着玩世不恭的笑意,眸底深处却凝结了一片寒冰,寂寥沉郁。 赝月,你是我的知己,是我轩辕梦这辈子最要好的朋友,这样的理由,在你心里,也不能成为理由吗? 她苦笑,这样的话语不是不能说,也不是不想说,而是她太清楚,赝月想要的是什么,但她怕自己给不起,让他失望,比起失去珍贵的友谊,她宁肯背负这无情的罪名。 赝月终究还是没有走,但她与他之间,因那无从回答的问题而就此形成了一道无心的隔阂。 每当远远看着他,看着那不羁的眉眼,染上一层萧索的沉重时,心就会不可抑制地疼痛。 越是疼,就越是不敢靠近。 什么时候,自己与他,也会走到这个地步? 他救过她,帮过她,陪伴过她,她欠了他太多,却不知道该怎么偿还,说是要保护他,却给了他无尽的烦恼与苦痛。 她第一次开始痛恨自己,痛恨这种无能为力的状态。 因要部署接下来的作战计划,大家各司其职,倒也把这事暂且给忘了。 与五菱越来越近,一路上都是起义军与朝廷对抗的事迹,那个五菱郡守倒也算是个将才,短短几日时间,就将朝廷大军打了个落花流水,但毕竟起义军规模过小,不成气候,轩辕慈派了十万大军来,一夜之间,便大败起义军,占领了五菱。 五菱郡守不甘失败,带着手下的残兵败将安营于五菱城外,打算伺机而动。 轩辕梦原本也不打算依靠五菱那一万起义军,他们的存在,只是为了转移轩辕慈的视线而已。 不过就像云锦所说,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朝廷兵马强壮,纪律严明,不是一般的起义军可以比拟的,要和朝廷的正规军作战,只能靠智取,硬拼的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戚如花飞鸽传书,说三万起义军已经在路上,另有一万人,已在离五菱百里之外的荒郊安营。 轩辕梦算了算时间,再过一日,应该就能与那一万起义军会和。 这是个不错的开端,一切都在预期之中。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 自离开岳阳,邵煜霆就一直在与她顺路,现在马上就要到五菱了,他依然与他顺路。 她真想问他一句,他口中的顺路,是顺便一路的顺路,还是顺着她走过的路的顺路? 最近每个人都乖乖的,白苏不捣鼓他的草药,转而研究起棋艺了,云锦则抛弃了他一贯喜欢的棋艺,转而去研究各式草药和毒药,萧倚楼不弹琴了,莫名其妙地喜欢上了玉料,半途上见人赌石,兴冲冲得也去赌,结果输得一塌糊涂,买回来的毛料里只挖出了一块黄豆大小的玉石,南宫灵沛算是比较正常的,因为他迷上的是算命,不是用他的特殊能力给人算,而是跟算命先生一样,给人看手相,算生辰八字。好吧,看他这么兴致高昂,她就不打击这位南宫半仙了。 在南宫灵沛掰着她的手,根据她的掌纹,给她算了不下十种命格后,她终于受不了的落荒而逃了。 刚离开南宫灵沛的房间,迎面撞上衣衫破烂,满身挂彩的萧倚楼。 她震惊地看着自对面而来的某男,她每个月少说也给他百两的零花钱,怎么搞得像是丐帮弟子一样,钱都花哪去了? 她正准备问问他,是不是新加入了丐帮时,他气哼哼地走过来,手里捏着一块血红色的玉料:“跟我抢东西,也不看看本大爷是谁!” 轩辕梦左看右看,找不到一个知情人士,还是刚吃完一顿大餐的血瞳跳出来为她解惑:“萧倚楼为了快破石头与人大打出手,人家十几个江湖人,个个都是高手,他能活着回来已经是奇迹了。” “你才是破石头呢!”听血瞳把自己好不容易抢来的和田血玉说成是破石头,萧大公子眼一瞪,立马大声反驳。 在血瞳眼里,再名贵的玉石都是破石头,不如大吃一段来的有价值,他哼了哼,也不跟萧倚楼计较,对待同一件事的看法不同,态度自然就不同,这一点他还是明白的。 摸着圆鼓鼓的肚子,今天满桌都是珍馐美味,吃的有点撑,血瞳打算找白苏要点消食的药。 血瞳走后,轩辕梦这才将注意力放到萧倚楼手中玉料上:“你就不能找个别的方法,一定要跟人打架?” 萧倚楼理直气壮道:“不是你说的越张扬越好吗?” 她差点气绝,这一个两个的,都学会气她了,“张扬不是让你去打架,瞧你把自己弄成什么了!”好好的翩翩佳公子,搞得比乞丐还落魄。 他却不在乎,抬手在脸上一抹,将血迹擦净,然后手一伸,将手里千辛万苦抢来的和田血玉朝她一递:“诺,送你的。” “送、送我的?”心脏扑通扑通,小鹿乱撞,哎呀呀,这一个个的都学会心疼她了。接过玉料,她感动道:“小楼,你真好!为了表示感谢,我送你一记香吻吧。” “慢着……”他拦住凑上来的嘴巴。 “怎么?你还嫌弃我?”她不嫌弃他就算好的了,瞧他这一身脏的。 萧倚楼看着她暧昧地笑,“我现在一身脏,哪能给你亲,不如今晚你到我房里来,我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让你随便亲。” 她终于明白了,萧倚楼这一招叫做忽悠你没商量,什么送她玉石讨她欢心,分明是在密谋某件不可告人之事。这家伙也学狡猾了,当真是近朱者赤近云锦者黑啊! 萧某人朝她丢了个媚眼,然后回房洗白白,等着女王驾临去了。 轩辕梦抱着手里的玉料,左看右看,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管他呢,既然是小楼送的,哪怕真的是块破石头,她也当宝! “有人已经盯上我们了。”云锦的声音忽地从身后传来。 轩辕梦转身,看着精彩比昨天好多了的云锦,笑嘻嘻道:“看来多做床上运动有助于身心健康。” 云锦白她一眼,脸颊飙红:“正经点。” “哦哦。”立正稍息,连忙摆出正人君子的模样,没办法,他家云锦好这口,你跟他流氓了,他会害羞,你正经了,他才有胆子跟你流氓。 她心里在想什么,云锦自然是不知道,因为他此刻目光正落在对面的门扉上,那里面,住着从岳阳开始,就顺路到此的邵煜霆。 见他不说话,轩辕梦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揪着刚才的话题问,“你确定盯上我们的人,是轩辕慈派出的探子?” 云锦收回目光,“没错,我可以确定,因为轩辕慈的探子身上,都有一个特殊标记。” 见云锦如此笃定,她心中一宽,点点头道:“那就好,怕就怕她根本就不在乎我们。” “你是她一生的劲敌,她不会不在乎你。” 嘴角勾了勾,“是吗?那是因为我夺了她荣耀,又夺了她的男人吧?” 云锦却摇了摇头,悠然道:“不,不是因为这些,轩辕慈一向自诩优秀过人,事实上,她的确很出类拔萃,这世上能与她相抗衡的人寥寥无几,而你就是这其中之一。她不允许,也不甘心这世上有比她还优秀的人存在,你是她心里的一根刺,在没有除掉你之前,她是不会松懈心神的,所以,你要小心。” 她听了云锦的分析后,有些哭笑不得,轩辕慈嫉妒自己的心态,就跟白雪公主的后妈一样变态,前者是不允许有比她优秀的人存在,后者是不允许有比她漂亮的人存在,接下来,轩辕慈是不是要给自己准备一颗毒苹果啊? 不过说起毒苹果,或许自己现在正在准备,就是这么一颗又红又大又香又甜的毒苹果。 诱人吗? 吃不死你! 经过一日的赶路,轩辕梦终于与那一万起义军会合。 当到达目的地时,满面风霜的她在看到眼前这一群要战斗力没战斗力,要防御力没防御力的老弱残兵时,气得大发雷霆,几个男人同时相劝都没有效果。 不是她故意找事,而是这一万人,老的老,弱的弱,一看就是没有战斗力的残兵,一万人中,只有两千左右的壮丁,这些人如何去打仗?只比气势就已经败阵了,还打什么打! 她当日气得连饭都没吃,半夜里发疯说要集训,结果看完演练后,又发了一通火,临时决定,转道与五菱相邻的钦州,趁朝廷将全部注意力放在五菱时,速速拿下钦州。 半个时辰后,在几百里外的山道上,一人一骑于暗夜中飞快奔驰,方向正是遥远的京都。 五百里加急,骑手没日没夜地奔跑,不到两日,消息便被送进了京都皇宫。 宝华殿内。 轩辕慈望着手中的奏报,眉目清冷,“想要夺取钦州?”她沉吟片刻,轻轻摇了摇头:“朕的那位皇妹,可是个心思狡诈之人,不得不防。” 玉阶下的孟安道:“皇上,轩辕梦弃五菱而选钦州,会不会……只是个障眼法?”他曾经就在轩辕梦的手下吃过这样的亏。 “实则虚之,虚则实之,朕的这位皇妹究竟想做什么,朕还真是有些头疼呢。”不能排除她真正的目的就是钦州,五菱才是一个幌子。 孟安略一思索,眼光微暗,口吻狠厉:“皇上无需烦恼,既然猜不透,不如直接派出人手,将其于半路——”他抬手,做了个斩杀的手势。 轩辕慈眼瞳一缩,目光也渐渐冷厉起来:“这倒是个好办法……” “皇上的意思是?” “孟安,你多派些人手,务必要在轩辕梦进攻钦州前,将其狙杀!”她深吸了口气,目中一片雪亮的沉痛:“若是杀不了她,就将云锦给朕杀了!” “是。”孟安没有问为什么,他是女皇手里的一把剑,两人各有所需,她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至于为何而做,这不是他该深究的问题。 轩辕慈扶在龙椅扶手上的手蓦地攥紧。 云锦。 轩辕梦的身边有他,不啻于如虎添翼,为了这个江山,她必须狠下这个心来。 云锦……必须死! 第174章 一起跳崖 钦州海拔较高,最适合防守,轩辕梦选择占领钦州,听起来也并非不可能。 即便是障眼法,也要有令人信服的条件,若是一眼便能看穿,那就不是障眼法,而是过家家了。 轩辕梦很清楚,当自己临时改变主意,决定弃五菱而选钦州的决定传到宫里时,她的那位二姐,秉着万无一失的原则,必然会派出人手,与半路狙杀自己,更有可能,为了一劳永逸,连云锦也一并除掉,毕竟除了自己以外,轩辕慈算是最了解云锦的人了。 云锦有怎样谋略大智,轩辕慈自是一清二楚,自古以来,但凡成就一番王者霸业的英雄,身边必然有一位知人善用,胆识谋略样样过人的谋士,无一例外。她虽不能确定云锦会给她造成多少阻碍,但必定会使她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荆棘遍布,她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成为她一统天下的阻碍。那一夜,她宁肯牺牲云锦,也要将轩辕梦烧死在行宫中,便已说明一切。 在她说出自己顾虑时,云锦却说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不需要过多的点拨,她便明白,云锦所说的机会,是何意思了。 既然是障眼法,那自然越真越好。轩辕慈想要见血,那她就给她点甜头尝尝。 往钦州而去的道路,大多都是盘旋的山路。 山道狭窄,只容一马一车通过,若是在这里遇袭,前后夹击,怕是插翅也难飞。 马车队缓缓行驶,寂静的山谷中,唯有马蹄的哒哒声与车轮的轱辘声一遍遍回响。 眼看就要攀到翻过山坳,轩辕梦不禁有点急躁。 难道自己猜错了,或是自己的演技太烂,被轩辕慈给识破了? 如果是她,突袭一队人马,必然会选择这个难得的天险之地才对,可为什么迟迟不见动静? 正自纳闷,马车突地一阵颠簸,她来不及细想,下意识伏下身子。 就在她刚伏下身的刹那,无数支羽箭,从马车的车厢刺入,牢牢钉在车厢壁上,有几支穿过窗户,自她头顶咻咻飞过。 呵……知姐莫若妹,轩辕慈果然选择在这里发动伏击。 摸上一旁的佩剑,小心翼翼蛰伏,待连续几波箭雨过去后,才从马车中一跃而出。 不得不说,轩辕慈手下的这群杀手,的确是杀手中的佼佼者,从上次进攻军寨便可以看出,这些人简直如忍者一般无所不能,看情形,他们在此已埋伏了不止一天两天,如此严酷的环境下,经过多日的风吹日晒,加上缺乏睡眠,战斗力居然依旧如此彪悍,实在不能小觑。 如果说,轩辕慈对自己的敌意,是从被夺走未婚夫开始的,那么见识了她手下这些精英杀手后,就不得不改变这种想法了。 这些杀手,至少她在十年前就开始秘密培养,也就是说,她对储君之位早已觊觎多时,不论最后谁被册封为太女,她都会靠武力将储君之位夺走。 轩辕慈的野心,在很久以前,便开始在心里生根发芽。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明明如野兽般凶猛,却掩藏在暗处迟迟不动,被她盯上的猎物,还傻兮兮地在她面前晃悠,仿佛不知道她的利爪有多么尖锐一般。 仁和慈爱,亲善近人。 这是谁给她的评语?瞎了他的24k钛合金狗眼! 杀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攻击,跟随她的那些残弱士兵,根本不是这些杀手的对手,眼看就跟割麦子似的倒下一片,轩辕梦脸上出现惊怒的表情。 山道狭窄,道路险阻,这样的地理环境给了杀手们绝佳的刺杀条件,而轩辕梦,即便武功高强,在这样的地势下,亦难以全力施展,不一会儿,杀手们就占了上风,而她这边,越发显得捉襟见肘。 这时,一辆马车中,走出一名身着白衣的男子,看到她这边险象环生的情势,不禁担忧道:“梦,注意身后,试着把敌人引向山下!” 他这么一喊,原本正在攻击轩辕梦的杀手,纷纷将注意力投到了云锦那边。 轩辕梦神色大变,焦急喊道:“云锦,危险!快回到马车里去!” 可为时已晚,两名杀手已经以闪电般的速度,朝云锦而去。 轩辕梦顾不得再与杀手周旋,连忙飞身朝云锦那边赶去。 两名转而去刺杀云锦的杀手见她紧跟而至,互相交换了一个颜色,两人纷纷停下,同一时间,手中甩出一片刺眼的星芒,雪亮的飞针尽皆朝着云锦而去。 “云锦!”轩辕梦大喊一声,手中长剑脱手,绯蓝色的光芒划出一道半圆,两颗头颅高高飞起,可与此同时,那飞针也已经到了云锦身前,白衣男子连哼都没哼出一声,便软到下去。 轩辕梦大怒,手握长剑,疯狂厮杀,所过之处,哀嚎遍野。 安静的山林,霎时变成一座血腥的屠杀场,山风吹过,带过一片令人作呕的血腥之气。 倒在地上的男子突然动了动,轩辕梦神色一喜,便欲冲过去。.tw[]杀手见云锦未死,立刻放弃对轩辕梦的所有攻击,转而去对付倒在地上的那名弱质男子。 七八个杀手,同时对付云锦一人,哪里还能有半点生还之机! 轩辕梦眼睁睁看着杀手接近云锦,却无计可施,唯有加快速度,希望能在杀手到达前,替他接下所有伤害。 最前到达的人,扬起手臂,朝着云锦的前胸便是一掌挥下,轩辕梦大骇,连忙掷出手中之剑,长剑穿过那名杀手的心口,落下去的掌风偏离了预先的轨道,重重击打在了云锦身旁的坚硬土地上。 但第二人紧接着跟上,手中弯刀朝云锦胸前划去,她来不及施救,只能眼看对方手里的利刃划破云锦胸前的衣襟。 刀刃划过男子胸膛,却没有预想中刀刃入肉的感觉,反倒像是砍在了坚硬的金属上,震得手臂发麻,那杀手不可思议地看了看云锦,又看了看自己手里的弯刀,猛然想到了什么,就在这停顿的瞬间,轩辕梦已经到达了他的面前。 杀手猛地抬头,入目的,竟然是一张微笑中带着森冷的娇柔面庞! 他看见轩辕梦的嘴唇动了动,仿佛可怕的咒语,下意识抬起手腕,挥出手中的弯刀,可手臂竟然不停使唤,掷出去的弯刀,竟然将自己紧随而至的两名同伴拦腰斩断! “看准点,你要杀的人是我。”女子轻柔的话语飘入耳中,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的下场也如那两名同伴一样,被一分为二。 直到死去,他都没想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 之前死了两个,此刻再死三个,她凭借身后的气息判断,应该还有三人。 总得留一个回去报信…… 唇角一勾,反手捞起云锦,凝神细听,一名杀手已经近身。 对方手里的大刀狠狠朝她砍来,她连忙闭上眼,运起内力。 手中抱着伤重的云锦,身体滞殆,来不及躲避,杀手一刀砍在她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身体往前一扑,凭着最后的力气,反手一掌打向来人,可因为收势不及,又被后来者一掌击中。 此刻的轩辕梦,身受重伤,口角染血。 虽然只剩下两名杀手,但他们已经有完全的把握,可以将这二人同时杀死。 轩辕梦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演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在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扮演穷途末路的可怜鬼。 那两名杀手正准备出手,忽闻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顿时脸色大变。 轩辕梦纳闷,探头朝山下眼看,脸色顿时也是一遍! 尼玛!又是月影山庄的人!难不成这回又是顺路? 连忙做出欣喜的表情,以目光告诉对面的两人,赶快动手,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 可那两人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整齐划一做了个手势,向后退了数十丈,这是要逃走吧?别啊,赶紧来杀我啊! 马蹄声逐渐清晰,刹那间便近在耳畔。 当先一骑飞快下马,略略看了眼面前的惨景,露出一抹“怎么会这样的”表情,然后将目光投向她。 看到她一身是血,抱着人事不知的云锦时,那双清冷的瞳眸猛地一缩,一丝寒意萦绕上周身。 再看对面,那俩人已经不知去向了。 邵煜霆,你是故意的故意的故意的吧? 一定要来搅局你才高兴是不是? 她现在想死的心都有了,为什么计划好的事情会变成这样?仰头望天,欲哭无泪。 在扫视战场的期间,他身后那些月影山庄的弟子也紧跟而来,所有人都是一副“怎么会这样的”表情。 有这么奇怪吗?某人在心里不满腹诽。 邵煜霆眸色冷凝,缓步朝她走来,她需要多大的自制力才能控制自己不给他一记佛山无影脚呢? 她站起身,将昏迷的云锦放回马车。 云锦是真的晕了,太重的身体负荷都会让他难以支撑,握了握拳,轩辕梦转过身。 邵煜霆已经走到她面前,那双眼中流转的,是一种令人难以直视青芒,宛若大海狂涌不息的暗潮,层层叠叠。 她皱了皱眉,实在忍不住,正欲破口大骂,突见眼前人影一闪,身体被某股大力冲撞着向后飞去。 惊喜总会在你想象不到的时候出现,她难以置信地望着身前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子,心道,如果你是男人,我们倒可以成就一段旷世佳话了。 在坠入山崖的过程中,她才终于明白,原来真正的杀手,不是那些像忍者一样家伙,而是这颗潜藏在月影山庄的棋子。 她看着身前女子姣好的容颜,叹息一声,表达了一下对女子的惋惜,然后一脚——将她踢下了山崖。 正要借力攀上山崖,一抬头,看到一道青影朝自己迎头砸来! 人生啊,真是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 邵煜霆,我知道你很想和我一起共赴黄泉,但我真的不想跟你同葬崖底啊啊啊啊! 那青影呼啸而来,一把扳住她的肩,然后脚尖在崖壁上一蹬。霎那间,轩辕梦明白了他的用意——他是打算以自身做垫脚石,将她抛上崖顶! 他在搞什么,这样掉下去他必死无疑! 她轩辕梦就这么没用,需要他邵煜霆一次次为她牺牲? 在他将她抛弃的瞬间,她身体朝下一压,换成了她扳住他的肩。 邵煜霆悚然一惊,连忙变换身位,以平行的姿态抓住了她的手臂。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气死了,好端端的他干嘛要跟着她一起跳下来,如果没有他,她一个人安全落地是绝没问题的,现在倒好,带了个拖油瓶,搞不好两人都得摔死。 反手揽住他的腰,拔出腰间匕首,用力插向崖壁,因为惯性作用,刀刃在崖壁上划出一溜耀眼的火星,两人身体坠落的趋势虽有减缓,却依旧呈现无可阻挡之势朝山崖下坠去。 该死,难不成她真的要陪他一起葬身在这无底深渊吗? 咬咬牙,鼓足全身劲气,将匕首朝崖壁方向狠狠推进,刀刃深深嵌入崖壁,碎石飞溅,有些弹射到脸上,擦过脸颊肌肤,火辣辣的疼。 两人坠落的速度终于有所减缓,但匕首经过剧烈摩擦后,坚硬的刀刃已经所剩无几,眼看两人又要朝崖底坠去,轩辕梦当机立断,用尽全力将邵煜霆向上抛去,在男子身躯脱手的刹那,她整个人如同火箭般,踏着崖壁朝崖底疾奔而去。 红衣的衣摆,如一抹流窜在山崖间的火焰。 快一点,再快一点,她必须比邵煜霆下落的速度更快,如若不然,就算她成功到达崖底,只怕也没有施救邵煜霆的时间。 脚下速度不停加快,簌簌的风声在耳畔刮过,碎石沙砾携着狂风迎面打来,脸颊一阵麻麻的疼痛。 在崖壁上飞驰的感觉,给她一种灵魂与肉体已经脱节的感觉——灵魂在前奔驰,而肉体已经落后。 快一点,还要再快一点…… 穿过一片朦胧的迷雾,双眼终于能看清崖底的一景一物。 在即将冲向地面前,她双腿在崖壁上用力一蹬,整个人如一颗子弹朝前弹出,加上向上的蹬力,在朝前弹去的同时,还在不停上升。 近了近了,终于近了,一抹青色,如一只折翼的苍鹤,自半空坠落。 一切像是精心计划好的那般,在她升到最极限的高处时,邵煜霆正好落于她怀中。 男子原本的重量,加上自上而下坠落的加速度,将她砸的往下一坠。虽然此刻离地面的高度只剩下十几米,但这样落地,只怕也要摔得骨头散架吧。 就在背部着地的前一刻,原本被她紧紧抱住的男子猛然一个翻身—— “砰”地一声,两人重重跌入一丛茂盛的草丛中。 自然,背部着地的人不是她,而是某个逞英雄的人。 至于疼不疼,从那张木头脸上是看不出来的,武林大会上受了那么重的伤他连哼都没哼一声,此刻的这点小伤,对他应是没什么影响。 她从他身上爬起来,心里并无半点愧疚。 要不是他自作聪明从山崖下跳下来,她也不至于这么倒霉。 邵煜霆看来摔得不轻,好半天才从地上爬起。 摔得再重又如何,好歹性命保住了不是? 目光轻移,落在不远处被摔得脑浆迸裂的女子。虽然她杀过不少人,砍胳膊砍腿砍脑袋的事情也经常发生,但这样的惨景还是第一见。 从那么高的悬崖上落下来,不但五脏被颠碎,颅骨破裂,甚至连眼珠也因过大的压力而从眼眶中挤出,总而言之,这种死相,是她这辈子见过最吓人也是最血腥的一种。 连忙移开视线,再看下去她怕晚上会做噩梦。 刚将目光落回到邵煜霆身上,就见他青色的衣衫上,渗出点点不均匀的红色。 只摔一下就摔得这么严重?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揪住他的衣领:“哪里受伤了?” “无妨。”轻轻推开他的手,邵煜霆无谓道。 “无妨?”她也不知拿来的脾气,指着他身上的血迹:“这叫无妨?邵煜霆,你以后在逞英雄前,能不能先跟我打声招呼?今天如果不是我,你怕是就要和那女人一样,葬身崖底了!” 他身子一僵,面色霎时雪白无色:“我从跳下山崖的那一刻起,就没想过还能活着。” 她怔了怔,为他语气中的落寞与沉重。 她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你的伤……” “真的没事。”他再次拂开她的手。 可她这回却不依他,反正她要是来了脾气,谁也别想劝动她,也别想反抗她。 伸手一推,将他推倒在一棵小桑树下,二话不说,直接扯他腰带,扒他衣领,不明状况的人,还以为她要强行某种禽兽之事。 衣服扯开的刹那,她便惊呆了,望着那血肉模糊的胸膛,瞳仁骤然一缩:“武林大会上受的伤还没好,对不对?”邵煜霆这家伙太能装了,让她差点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有特殊体质,那么重的伤,差点小命玩完,却几天时间就彻底痊愈了。 邵煜霆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拢起衣襟,淡淡道:“都是外伤,并无大碍。” 她看着他合起衣襟,系上腰带,突然开口问道:“邵煜霆,为什么要跟着我一起跳下来?” 他系腰带的动作一顿,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片刻后,神色如常道:“没有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她冷笑:“邵煜霆,这种蹩脚的回答你认为我会信吗?” 系好腰带,邵煜霆站起身,“信不信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邵煜霆!”她揽在他面前,目光与他直视,雪亮的眸光,似有茫茫细雪反射,亮得刺目:“没想到你竟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鬼才相信你一时心血来潮陪我一起从山崖上跳下来!你为了救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我不相信没有一点原因。今天就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我一个可以信服的理由。” 他看着她,被那双眼中的灼灼雪光所震撼,几乎难以面对:“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 她眯起眼,“什么话?” “总有一天,我要凌驾于你之上,我要看着你痛苦,看着你心甘情愿在我面前折翼,在这一切没有实现前,我不能让你死在别人手里?” 听完他的解释,她立马开口大笑:“邵煜霆,你真可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像你这么虚伪的人!”她看似在笑,黑白分明的眼仁中,却噙着怒火,滔天的怒火:“邵煜霆,你让我看不起!” 他脸色又是一白,像是不忍在面对她眼底的怒火,下意识别过眼去。 轩辕梦用力点头,眼神似一头发狠的母狼:“邵煜霆,今后不管你是死是活,都再与我无关!”说着,决绝掉头,朝前大步而去。 “你做什么去?”邵煜霆在她身后追问。 她不理他,仿佛身后压根就没有这个人。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她才停下脚步。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不禁好笑,她这是生的是哪门子的气啊? 似乎每一次和邵煜霆的相处,都是以自己的怒火冲天作为结束。 拍了拍额头,不该,太不该了,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好,还如何行大事?若有一天,她在面对邵煜霆时,也能做到波澜不惊,平静如水,这样她才能算是一名合格的领导者吧。 看了看天色,殷红的晚霞已如扯絮,将半个天空染成瑰丽的颜色,找准东方,她打算一路朝前。 身后的脚步声一直未曾停歇,她心里有气,虽然从他逐渐迟缓粗重的气息判断出他伤势不轻,却懒得理他。 就这样,绕过山坳,穿过丛林,蹚过小溪,在到达一个村落时,身后凝滞拖沓的脚步声终于幻化为倒地的扑通声。 轩辕梦当做没听见,继续朝前走,可走到第十步时,骂了句没出息,又翻身走了回去。 邵煜霆的倒地姿势实在不怎么雅观,当她将脸部着地的某人扶起来时,不禁担心,他那挺直的鼻梁会不会由高山变为平原,当仔细看去时,才长舒了口气,还好,虽然破相了,鼻子还是又高又挺,没给摔塌下去。 真是麻烦,留在山上,跟倚楼赝月他们一起收拾残局不是挺好的?偏要来自找苦吃,还给她添麻烦。 算算时间,应该还来得及与主力部队会合,于是扛起他,在前方的村落找了户人家暂时借住。 身上没带伤药,只能用山野外的一般止血草药来敷伤口。 在褪下他身上的衣物,看到鲜血淋漓的伤口后,她再一次觉得,这家伙分明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拿起捣烂的草药,一点点敷在伤口上,昏迷中他倒还知道哼两声,皱皱眉头。这家伙小时候被虐待过吗?为何清醒的时候反倒不像个正常人? 望着面前这张眉头紧锁,似有无限心事的英俊面庞,她恨不得用鞋底板狠狠在上面碾两下。 借住的农户不是很富裕,一家五口,挤在只有两间卧房的泥瓦房里,轩辕梦虽然不愿与邵煜霆共处一室,但现下的状况,也容不得她挑剔了。人家为了给他们腾房间,五个人挤一间房,她总不能把人家赶去房外露宿一夜吧。 靠在床头,不知何时竟迷迷糊糊睡着了。 期间做了个古怪的梦,梦里受伤的人是她,为她疗伤敷药的人是邵煜霆,当他掀开她的衣服,将手探入时,她猛然惊醒了。 盯着虚空中的黑暗,脑袋有些发懵,好半天后才忆起之前发生了什么,朝纸糊的窗户看了眼,发现天还未亮,于是翻了个身打算继续睡。 翻过身后忽然觉得不太对劲,自己什么时候睡到床上来了?睁眼一看,只见靠在床头的变成了邵煜霆,躺在榻上的人却换成了自己。 有些弄不清楚状况,到底是自己不知不觉睡到了榻上,还是原本就睡在榻上。 爬起身,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衫。 倒不是她小人之心,而因为邵煜霆的的确确做过这样的小人之事,而且还不止一次。 昏沉的月色下,男子的脸孔半明半暗,疼痛的纠结不再,但眉宇间的那抹忧愁却依旧没有消失。 她不禁伸手,抚上他微蹙的眉心。 到底为了什么,让他在睡梦中都不得踏实? 如果是南宫灵沛,或许可以借由他的梦看透他的内心,但别说是南宫现在不在,就是在,她也不会再让他做这种窥探人内心的事情。 收回手,正准备将他搬回床榻,手腕却被宽厚的大掌用力攥住,“不是说是死是活都与你无关吗?” 她一惊,直觉这家伙肯定在做梦,不知把自己当成谁了,但朝他看去时,却发现他眼神清亮,眸光幽深,漆黑的瞳仁牢牢锁住自己,不像在梦游。 她试着挣了挣,却没挣开。倒不是真的挣不开,而是不使用内力的话,的确挣不开。 “睡觉吧。”她答非所问。 他却不松手,眼神也依旧锁定她不曾移开:“在我跳下山崖的那一刻,我已不抱任何生的希望。” 这是他同一天,第二次向她诉说自己跳崖时的心情。 她突然有些呼吸困难,大晚上的莫名其妙说这些做什么,“我不会死。”她也丢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可我害怕。” 没头没脑的一句,她竟然听懂了,呼吸更加困难:“你……为什么要害怕?”鬼使神差,问了本不该问的问题。 同样鬼使神差,答了本不该答的问题:“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也是。” “你……想守护什么?”她在明知故问。 握住她的掌心忽然变得潮凉,月光背对他洒落进来,那幽深的瞳眸,在一片阴暗中显得更加幽邃迷惘。 “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我宁肯一错再错。” 不知怎么回事,她竟然开始紧张,望着被紧攥的手腕,无意识的抿了抿唇。 这样的动作若由其他人来做,或许会显得有些孩子气,但放在她身上,却给人一种不服输的倔强之意。 她一点点抽手,他一点点放松力道,终于,她将手抽回,垂目看向床榻:“你身上有伤,还是到床上来睡吧。”她挪了挪身子,将床榻的位置让给他。 他却依旧靠在床头,一动不动,因为身子隐在暗处,所以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就算能看清,也不一定能看得懂。 “我刚才说的话,你明白吗?”在她找鞋下地时,忽然听他道。 脚心踏在青砖地上,一阵寒凉顺着脚心蔓延而上,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眼前黑影一闪,恍惚中,她觉得自己好像被人拥入了怀中。 做梦,一定是在做梦。 她抬头,努力要找出做梦的痕迹,嘴巴却被两瓣温软吮住。 大脑,瞬间空白。 完全不会思考,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她只有一个想法,就是等早晨日出时,看看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的。 她像个不会动,也不会思考的木偶,僵着身体,大睁着眼。 从来都是她轻薄别人,没想到有一天,她会被别人轻薄。 脑袋完全处于罢工状态,等回神时,邵煜霆已经靠着床柱睡着了。 真睡着还是假睡着她不知道,反正表达出的意思就是睡着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唇瓣,有些酥酥的凉,除此之外别无其他感觉。她琢磨着,是给他一记铁勾拳还是佛山无影脚,想了一阵,最终放弃。 既然他“睡着”了,那她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也睡着好了。 可躺下后,某些话,却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 ——有些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但我宁肯一错再错。 ——我说过,每个人都有自己想守护的东西,我也是。 ——在我跳下山崖的那一刻,我已不抱任何生的希望。 窗外风声簌簌,落雨如注,紫色的三色堇奇迹般开了漫山遍野。 …… 当太阳升起,金光耀地时,似有佳人于丛中欢笑。 这是个美丽的山村,孩子们纯真的笑脸,以及少男少女彼此凝望的羞涩神情,如圣泉般美好。 有些东西,似乎如那三色堇般,一夜之间开满心田。 鼻端有冷香环绕,淡淡的气息,却令人无端安心。 第175章 当皇帝你就甭想哭 三万正规起义军,早已在五菱东面集合。[..tw超多好看小说] 轩辕梦出了村子,买了两匹马,立刻朝东方急赶而去。 不负她望,三万军队整齐划一,没有丝毫混乱之象。 戚如花治军还是蛮有一套的,比起自己这种半吊子来,她才是最佳的指挥将领。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戚如花必须留在军寨,以防突发事件。 到了军寨,掏出随身携带的令牌,军队副将立刻出来迎接。 副将是一名个头矮小,皮肤黝黑的女人,第一次见她的人或许都会心有不服,但只要见识过她的战斗力,就没有谁再敢对其有任何质疑 女人杀起人来那叫个可怕,她一人单挑十人都没有问题,简直如李逵再世。戚如花把她派出,可见对五菱势在必得的决心。 轩辕梦粗略问了问最近五菱那边的动向,女人轻蔑道:“都是些酒囊饭袋,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无法自拔。” 轩辕梦却还是不能放心,谨慎道:“再派人去探一探,我必须随时了解地方的动态。” 女人虽然觉得没必要,却不敢怠慢,立刻派出手下的精英侦察队,前往五菱。 两人正要去主帐议事,这位副将看到跟在她身后的邵煜霆,立马眉心一皱,耿直道:“孟姑娘,您是此次五菱之战的主将,应该明白,不论是主将还是士兵,都不能带家属。” 家属?她回头看了眼邵煜霆,不明白这副将从哪看出,邵煜霆像她家属的。 “他不是我的家属,他是……我的秘书。” “秘书?”那副将似乎不太理解。 她想了想,随口道:“就是负责我一应衣食起居的……副手。” 负责一应衣食起居?那不就是小伺嘛。副将看向邵煜霆的目光,多多少少带了些鄙薄。 轩辕梦心虚地回头看了眼邵煜霆,原以为会看到一张锅贴脸,没想到他不但没有生气,脸上反而带了些以往没有的柔和。 怕是他伤得不仅是身体,还有脑袋。 有病吧! 她如是想道。 来到主帐,轩辕梦将手下三万士兵,各自分成了十队,按照之前在地图上所标示的,命这十队分别从诗歌不同的方向攻入。 又另外分出了一批五百人的前锋小队,这五百人是此次战斗的关键力量,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定亲自挑选。 从敏捷度,警惕度,以及耐久度和勇猛度作为挑选标准,来选出最适合打前锋的士兵。 要从三万人中挑出五百人来,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轩辕梦在挑选到第一百个时,看了看天色,对那副将吩咐道:“派人通知五菱郡守,今夜子时,准时攻打五菱。” 驻守五菱的军队共十万,在己方与对方实力悬殊巨大的情况下,她不得不牺牲一部分人。五菱郡守手下的那批起义军,伤的伤残的残,已经无法作为主要战斗力继续作战,但他们却不肯放弃五菱,誓要等待时机,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死得其所,也算是对得起这帮人的一腔热血了。 待挑出五百人,准备晚上的作战计划时,一直默不出声的邵煜霆终于开口:“原来一早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她垂目盯着桌上的地图,手拿炭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听了他的感叹,头也不抬道:“你是不是后悔跟我一起跳下山崖了?” “我邵煜霆做事,从不后悔!”带着愠恼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帐。 生气了?真是奇怪呢,以前无论如何都摆着一张冰块脸,永远没有喜怒哀乐的人,最近好像经常生气呢。 在地图上勾下最后一笔,她抬头,看向对面隐匿在背光阴影中的男子:“邵煜霆,我早就说过,我不会那么容易死。”放下手中炭笔,朝他走去,俯身看着端坐在阴影中的人:“是我演得太逼真了,还是你关心则乱?” 两人此刻都沉浸在阴影中,她看不清他,他看看不透她,只有彼此绵长的呼吸交织在一起,让这微凉的秋夜变得有些躁动。 “你不该……”他低沉的声音蓦地响起。 “不该什么?”她毫不客气地打断他:“不该介入天下之争是吗?” 他沉默不言,她静了会儿,继续道:“弱肉强食,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我不去争,不代表别人会因此而放过我。我只有两个选择,一种是在原地等着其他猛兽来咬断我的喉咙,一种是磨利自己的爪子,露出自己的獠牙,努力的与那些想吃掉自己的猛兽较量,即便伤痕累累,也要获得最终的胜利。” 说完这句话后,两人谁都没再开口,她依旧看不清他的表情,却从他路线紊乱的呼吸可以听出,他的内心,已然不再平静。 许久后,才传来他略显艰涩的嗓音,“万一……输了呢?” “没有万一!”她斩钉截铁,“我从来不会质疑自己,不是因为自信,而是如果连我自己都不相信自己,那么跟随我的那些手下,那些士兵,还有那么多爱我的人,他们该如何相信我?” 她听到他长长的一声叹,却不再发文,只淡淡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他明白什么了?从自己落魄被他所救的那时起,她这一生要走的路就已经注定了。 他其实根本就不了解自己,她怕死,怕失败,怕再如两年前那般失去一切。 人只有真正感受过绝望,才知道生是多么可贵的一件事。 她在他眼里,早就算不得高尚了。从前挑断他手脚筋的虽不是自己,但若是为了利益,如今的她,也会做出同样残忍的事来。 “今晚你留在这里,不论胜败,你都不要去五菱找我。”她直起身子,娇媚的容颜在忽明忽暗的烛光中似一朵半开的水莲:“当然,你也可以离开,我与你之间虽然有些无数的恩恩怨怨,但孩子……毕竟是无辜的,轩辕笑湉永远都是你邵煜霆的女儿。” 她也不知为什么会对他说这些,或许是受了那天晚上他所说那些话的影响吧。 交代好了一切,看看天色,差不多该准备攻城了。 不知今晚是否会一切顺利,但她必须抱着必胜的心态。 刚走出大帐,身后却突地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看去,一身青衣的男子,就站在离她不足两步的距离处。 她还以为他又要说些冠冕堂皇之语来叱责自己,没想到他竟然开口道:“你说过你不会死,记住你的话。” 她愣了好半晌,才呆呆回了一句:“当然。” 他不再多说,反正朝大帐走去,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帐帘前,她才恍然回神。 最近每个人都有些反常,搞得她也跟着一起反常。 赝月如此,邵煜霆也如此。 …… 五菱城。 数丈高的城墙上,有些士兵在聊天,有些在打瞌睡,有些在赌骰子,总之,做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认认真真守城的。 也难怪,守了半个多月,原以为会有大军攻城,结果屁都没看见一个。 依他们看,那些民间的起义军根本就不成气候,看到这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早就被吓得屁滚尿流回家种地去了,五菱哪里还需要再守? 有人讥笑道:“那五菱郡守也太不自量力了,就她也想跟朝廷对抗?我们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 另个一人接上道:“这世上不自量力之,岂止五菱郡守一人,还有个叫孟南柯的,她们都是相当皇帝想疯了吧?” “就她们也想当皇帝?笑话!” “所以才说是自不量力啊。” “哈哈哈,是得意忘形的杂种吧!” “只怕她们还没死心呢,做梦都想过把皇帝瘾,小心点,说不定她们今晚就会杀进来。”一阵哄笑。 “好啊,来一个老子杀一个,来两个老子杀一双,就怕他们不敢来,就上来了,也是哭爹喊娘求老子饶她们一命,哈哈哈哈……呃。”猖狂的笑声,以最后一个痛苦的尾声宣告结束。 被杀死的士兵,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便软软地倒了下去。几道黑影在暗夜的掩护下朝前飞窜,所过之处,一具具的尸体接连倒下。 一场大屠杀,正在有条不紊的悄悄进行着。 城墙下,无数的黑影,攀着被钉入城墙的弩箭,如海潮般,涌入这座安静的城池。 城墙上,灯塔上,哨岗前,皆被这股黑色洪流所淹没。 漆黑的夜色下,这股黑色如同死神降临的阴影,笼罩了这片静谧的大地。 城内,连续守了月余城池的士兵,大多数已沉入梦乡。 有些人与睡梦中悄然死去,有些刚刚苏醒,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便去见了阎王爷,负责守城的主将被远处凄惨的厮杀声所惊醒,连忙身披战甲,指挥布阵,然而,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城门打开,无数的起义军杀入城内,混乱之中,那主将竟有些分不清到底那些才是自己的士兵。 这位主将也算是身经百战之人,立刻调整好心态,指挥手下士兵应战。 怎么说他们也有十万人马,就算折损一些,也无伤大雅。 正要以的压倒一切的气势将狂妄自大的起义军娇媚,一名副将满面慌张跑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指着粮草库的方向:“不……不好了将军……粮、粮仓着火了!” “什么!”将视线调向囤放粮草的方向,只见一束火焰直冲云霄,灼烈的火势,映得半边漆黑夜色如血般悲壮。 “快,快带人去救火!”主将焦急大喊,虽然她已明白,现在说什么做什么,都为时已晚。 起义军虽只有三万人马,却趁己方不备,杀了个措手不及。现城门已开,自己手下军队又伤亡惨重,更有逃兵无数,唯今能做的,只有投降了。 这位主将开始自暴自弃,她一生劳苦征战,却还是一个副三品武将官职,她忠心为国,却遭皇帝质疑,朝内奸臣当道,她无数次遭排挤陷害。此战若是战败,她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念及此处,她越发悲愤难抑。 事已至此,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降了算了! 她招来几名副将参将,这些都是皇帝的心腹,官职比她低,却没少给她脸色看,还时不时拿出皇帝的身份来压她。 若自己降了,她们一封书信送到京城,自己照样活不了。 反正已经决定策反,不如反得彻底一些! 她做出悲痛的样子,将几人叫到近前,趁着几人对自己冷嘲热讽时,猛地拔剑,将诸人一一斩杀于剑下。 将手中长剑一扔,她举起手来,对围观的众士兵道:“君若不仁,臣亦可不忠。我们的皇帝,并非仁义博爱的明君仁主,大家的一腔热血白白抛洒,她却只将我们当做一统天下的棋子,呜呼悲哉!为君不仁、为老不尊、为子不孝、为官不廉、为友不义,这样的世道,我们还有何好守护的,不如跟随起义军一起反了吧!让这天下大道,重现光明!” 有人欢呼,有人不满,有人犹豫,有人担心。 轩辕梦带领大军入城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景象。 她可不是仁义之人,愿意投靠她的,她欢迎至极,不想当兵的,她可以放其一条生路,但若是依旧忠于朝廷忠于轩辕慈的,那不好意思,只能杀无赦。 天下之争原本就是这样,从这些人选择当兵的那一刻起,一只脚就已经踏入了鬼门关。 对能够给予同情者,她自然不会步步相逼,但对于不能也不该给予同情的人,她自会做到狠心决绝。 天刚微凉,五菱城外的一处荒郊内,很快清理出一个宽约数百丈,深约数十丈的大坑。 历史上,杀神白起似乎也做过同样的事——坑杀赵军降卒四十余万。 她到底做不到他那样狠心,四十万人,这是多么庞大的一个数字啊! 但杀几万人,和杀四十万人有何区别?五十步笑百步而已,不同的是,她给了这些人选择的权利。既然他们一心赴死,自己就没有什么好愧疚的了。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经过一番血洗后的长街上时,轩辕梦将一面大旗,插在了五菱城头的最高处。 从今以后,她就是御龙军真正的首领,是与其他三国君主拥有同等地位和实力的王者! 大轩辕帝国的王——轩辕王! …… “混账!简直混账!”女人一掌拍在结实的红木御案上,顿时,坚硬的桌案显出一道可怕的裂纹来,如龟裂的土地。 御龙军攻占五菱一事,可算得上是近日来最富有爆炸性的消息了,如今三国的街头巷尾,皆在传颂着同样的事迹。无非是御龙军多么英勇,多么深得人心,御龙军的首领多么的威猛善战。 轩辕梦要是知道自己终于脱离了小白脸的定义范畴,成功晋级为高大威猛,杀气腾腾的纯爷们形象,一定会以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竖起中指,骂一句:你个贼老天! 御案下,垂手恭立的男子,在看到被皇帝丢于地上的奏报时,满脸震惊。 那个女人,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夺下了五菱! 这……怎么可能? “你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你告诉朕,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处于狂怒中的皇帝,面容几近扭曲。 孟安慌忙跪下,道:“据手下回禀,他们亲眼看到她坠落悬崖,应该……应该是万无一失!” “万无一失?”轩辕慈怒极,抄起案上的砚台,便朝跪在地上的孟安掷去,“这就是你的万无一失!那女人不但没死,还攻下了五菱!混账,全部都是该死的混账!你们这些渣滓,表面上说着忠于朕,一到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就统统给朕造反!朕要你们何用!” 皇帝砸来的砚台,自然不能躲的,可轩辕慈是何等力量,那砚台砸在背上,脊骨都被生生砸下去了一块,孟安忍痛叩首:“皇上息怒。” “息怒息怒,你让朕怎么息怒!”轩辕慈脸上阴戾暴现,“她攻下五菱,自成为王,她算什么东西,也敢自成为王?朕要她死,要她立刻去死,朕一刻也忍不住了!” 孟安额上冷汗淋漓,却不敢去擦,保持着叩首的姿势,小心翼翼道:“或许……或许有个人能帮皇上,铲除您的心头大患。” “有个人?你说的是你自己吗?” “不,微臣不敢妄自夸大。” “那是谁?”轩辕慈迫不及待追问。 “殷俐珠。” “殷俐珠?”轩辕慈眯起双目,两手撑在桌案上,神色郁郁地看着孟安:“你在耍朕吗?” 孟安脸色一白,急忙解释道:“殷俐珠虽已身败名裂,但如今她的武功,已不可同日而语,轩辕梦将她害得如此惨,皇上试想,以她的性格,难道会默默隐居一辈子,直到老死吗?” 闻言,轩辕慈神色稍缓:“殷俐珠……殷俐珠……朕如今就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样废人身上吗?” “不是寄托,而是利用,她是一把锋利的剑,而皇上,您才是这用剑之人。” 听了孟安的恭维和分析,轩辕慈心情顿时大好:“看在你出了个还算不错的主意上,朕就饶了你。”缓缓走下台阶,挑起男子的下颚,冷冷瞥过他汗湿的额头:“很疼吗?” 孟安回道:“不是很疼。” “哼,朕不喜欢故作坚强的人。”她松开他的下颌,转而平摊开手掌,轻轻落在男子的脊背上。 一股暖流注入,那断裂的脊骨处,疼痛立时消褪,他不可思议地仰头看着轩辕慈,待她收手后,他猛地俯身叩头道:“多谢皇上。” 轩辕慈淡淡哼了声,转而朝殿外走去,“朕只喜欢有用之人,对于没用的废物,即便是死了,朕也不会有丝毫可惜。” 孟安跪在原地,仿若一尊石雕,直到轩辕慈远去,仍旧一动不动。 …… 御龙军夺取五菱,以轩辕帝国建立政权的消息如此劲爆,自然是家喻户晓。 同一时间,昊天皇宫。 祁墨怀看着手中奏报,唇角微掀,皙白的手指,在御案上有节奏的轻轻敲击,寂静的御书房内,只闻手指击打在桌面上的笃笃声。 终于,他从沉浸的心事中收回心神,将奏报往桌面上一抛,抬目看向对面的十三王爷:“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没有点名道姓,但十三王爷却明白,自己皇兄口中的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皇兄打算如何是好?” 他轻笑,眉目清淡:“让她高兴高兴吧,她这人野心大得很,现在去阻止她,只会落下仇恨。” “皇兄难道就不怕,有一天她这轩辕帝国真的所向披靡,连皇兄都无可奈何吗?” 祁墨怀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目光落在面上的奏报上,“真有这么一天……或许我会很期待吧。” “皇兄,臣弟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十三王爷轻叹道。 祁墨怀哼笑道:“是吗?我也越来越看不懂自己了。” 十三王爷静立了一阵,忽地开口:“皇兄,今早就有几位大臣私下里找我,让我劝你纳妃。” 闻言,祁墨怀眉头一蹙,不悦道:“这帮老东西,活腻歪了吗?” 十三王爷见他动怒,连忙劝解道:“皇兄,你也不能怪几位大人,你是一国之君,要以天下为重,对于皇嗣,不可不重视。” 连自己的弟弟都这么说,祁墨怀更是烦躁难言:“此事朕自有分寸,谁再提及纳妃之事,休怪朕不客气。” 一向对政事漠不关心的十三王爷,此刻却突然表现出与性格不符的执拗,扑通一声,跪倒在御案前:“还望皇兄三思,切不可为了一个女人,而断送江山社稷,千秋功业!” “放肆!”用力一拍御案,祁墨怀猛地起身,怒气勃发地看着自己的弟弟。 十三王爷岿然不动,对于龙颜震怒,丝毫也不显惶恐。 祁墨怀怒极反笑:“你当朕不敢动你,是吗?” 十三王爷叩首道:“就算皇兄今日杀了臣弟,有些话,臣弟还是要说。”他猛地抬头,目中坚毅一片,似乎真的做好了赴死的准备:“那个女人不适合你,她也绝不会向你低头!皇兄,成大事者,必要有所牺牲,只是娶个自己不爱的女人,诞下皇嗣而已,对皇兄来说真的有那么难吗?” 手掌猛地收紧,祁墨怀颓然垂目道:“你不懂……你……永远不会懂……” “是,我是不懂!因为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这个魄力坐上龙椅。但皇兄,你可是皇帝,是一国之君,是万千子民崇敬依仗的君主,再难的事,你也必须去做,因为这是你的使命啊!” “使命?”祁墨怀低低笑出声了,张了张口,却一句话也未说出。 良久后,他苦涩一叹,抬了抬手,温和道:“十三弟,你起来吧,这件事……容我想想。” 他已做出妥协,十三王爷心知不可再出言相逼,于是起身道:“多谢皇兄不杀之恩。” 祁墨怀突地苦笑道:“十三弟,朕的兄弟不少,但只有你,还陪在朕的身边,你应该明白,无论如何朕都不会对你下手的。” 十三王爷躬身道:“臣弟……明白。” 他似是疲惫至极的挥挥手:“你下去吧。” “是,臣弟告退。”十三王爷抬目看了眼御座边神色寂寥的男子,想说点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巴,恭恭敬敬退出了书房。 既身为帝王,这就是他的必走之路,除了他自己想明白想透彻外,谁劝都没用。 空荡荡的御书房,又剩下他一个人了。 孤零零的,那么寂寞……没日没夜,只能看着墙上自己的倒影,聊以慰藉。 坐在龙椅上,扶着那冰冷的扶手,感觉是那么的冷,四周空空荡荡,让胸膛中的那颗心,也一同变得冰冷无温。 繁华三千,一世迷离,他站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中,明黄的身影是那么寂寥,好似与这荼蘼的世界格格不入。 他突然有些想哭,发现这种荒唐的想法后,他又有些想笑。 堂堂一国之君,竟然因为无人说话无人诉苦,就想大哭一场,说出去该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可他真的……真的想哭。 她曾说过,哭泣并不可耻,但关键是,有个人,愿意聆听你的哭声,愿意珍惜你的眼泪,否则,你哭了就是白哭。 因为无人愿意聆听,也无人珍惜,所以,他不能哭,不能流一滴泪。 望着光可鉴人的地面,他一点一点,强迫自己扯开嘴角,可最终发现,那倒影中的男子,笑起来竟比哭还难看。 终究……还是想哭啊。 他仰头,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那双眼,从未有过的幽静迷惘,宛若一颗月夜下的碎星,摇曳的是最美丽的星光,却已不复完整。 ……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享受着难得舒爽的凉风,轩辕梦仰头凝望天空,湛蓝的天空上,划过一只展翅翱翔的苍鹰。 眼中透出对蓝天向往,一片浓黑中,倒映着天空的缩影,光彩熠熠。 一袭白衣踏上墙头,与她一同仰望天空:“多么自由的生命,可以随自己的意愿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闻声回头,看到他略有些苍白的面容,绷着脸叱责道:“这里风大,你身子不好,赶紧回去。” 他却不依,直到走到墙头,与她比肩而立:“梦,给我一个做苍鹰的机会,而不是被保护的笼中雀。” 她一震,目光再次投向蓝天。 如果自己是云锦,也必然不甘一生碌碌为,做一朵只能开在温室的脆弱花朵,而要像生命力顽强的野花一样,开遍漫山遍野,不论风吹雨淋,都可自由绽放。 “想做苍鹰,就要先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她转头,对守在城头上的卫兵道:“去拿件披风来。” 云锦也不阻拦,站在这风口上,他确实有些畏冷。 轩辕梦握住他冰凉的手,柔声问道:“这几日感觉如何?有无不适?” 云锦原想说一切安好,但想到两人之前彼此允诺过,今后不论发生何事,都要坦诚相待,于是也不再隐瞒:“虽然有软猬甲保护,未被刀剑所伤,却被杀手内力所震,这几日心口有些疼。” 他愿意自己说出来,她很欣慰,握住他的腕脉,道:“苏苏那里有祛瘀活血的药,一会儿我让他给你送些去,这几日你好好休息,我再用内力助你疗伤,十日内应当可以痊愈。” 他点点头,欣然接受。 他与她,无需讲那些虚无缥缈的客套之语,他们是恋人,是患难与共的夫妻,讲究那些形式主义未免虚伪。 她需要他,所以他必须尽快将伤养好,这样她才能放心,他的一腔抱负才有机会展现。 卫兵拿来披风,她接过,为他披上。 云锦突地握住她的手,眸间显出一抹忧虑。 “怎么了?” 云锦拢着披风的边缘,沉凝了片刻,方才开口:“殷俐珠未死,你应该知道吧?” 她为他系披风的动作一顿,惊疑道,“为何突然提起这件事?” “近日江湖上发生了多起屠杀事件,无数门派遭残忍血洗,唯一活下来幸存者称,杀人者武功高强,貌若妖魔,根据那人提供的线索,不难得知,此人便是殷俐珠。” 殷俐珠的逍遥法外,是她心头的一大忧患,她已经委托三娘,代她寻找殷俐珠的下落,原以为她逃到江湖,那些之前与她有过节的武林中人,必然不会放过她,她就算逃走也活不了多久,却没想到她的邪功竟强大到这个地步。殷俐珠恨自己入骨,若是寻到机会,必会前来报仇。 心头一阵烦乱:“我该如何是好?她在暗,我在明,我根本拿她没办法,况且她的武功……”殷俐珠那诡异的武功,才是她最担心的。 云锦望着城下,目如精铁,沉默片刻后,忽地道:“少不得要请君入瓮,以卑劣手段将其逼杀。” 轩辕梦亦是眼神一紧:“你有计划?” “留着她,迟早会成为心腹大患,唯有将其毙命,才可一劳永逸。” “说的没错,殷俐珠不能留。” 揣在披风中的手动了动,捡起一颗石子,自高高的城墙抛下:“殷俐珠性情难辨,不如先来个投石问路,上屋抽梯,请君入瓮。” ------题外话------ 大家最近好像都在潜水,虽然最近天气热,但也要适当出来透透气嘛。木留言,木福利,乃们懂滴~ 第176章 胯下有杀气 在对付殷俐珠一事上,轩辕梦与云锦虽已达成共识,但具体计划还有待商榷,殷俐珠武功高强,怕是倾所有人的力量,都无法与她抗衡,这样一个失去一切,身败名裂,满腔仇恨的女人,因心中再无所顾忌,所以对付起来,要比之前艰难许多,她必须步步为营,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应对可能发生的一切危机。 想必自己夺取五菱,自立政权一事,轩辕慈已经知晓,自己这一举动无疑会将她彻底激怒,这个女人也是疯子,比殷俐珠好不了多少,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殷俐珠的愿望就是一统武林,但轩辕慈不同,她最大的愿望,与其说是一统天下,不如说是除掉自己这个眼中钉肉中刺,至于一统江山,只要杀了她轩辕梦,一切自当手到擒来。 不得不说,轩辕慈的确有这个能力,但三国的君主也不是吃素的,要夺取天下,少不得要踏着无数尸骨,经过一番残忍血战,才能一步步爬到万里江山的最高点。 祁墨怀自是不必说,他对一统天下的狂热程度,不比轩辕慈少,那个宛东女帝,更是心思难测,他们是轩辕慈的劲敌,同时也是自己的劲敌。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从城墙的最高点俯瞰而去,可以看到遥远天际的一抹青虹,似一道跨越万水千山的巨龙,盘桓与天地之间。 大地浩淼,烟波水茫,盘古开天辟地的大斧,不知是否可以一斧劈开这混论黑暗的世界,让光明重现大地。 摊开双手,望着细白的掌心。 掌纹纵横较交错,宛若错综复杂的人生。 猛地收起五指,紧攥成拳。 天下…… 这天下,她要定了! 转身,正欲迈下城墙,一名守城士兵匆匆跑来,禀道:“大王,城外有位公子,说是要见他的二哥,请您放他进城。” 二哥?轩辕梦略一沉吟:“他还说什么了?” “他说他是来道歉的,希望他的二哥可以原谅他之前的无礼和傲慢。” 道歉?她身边这些男人当中,有需要被道歉的吗? 云锦?不可能,他是家中独子,哪来的弟弟。 白苏?更不可能,他是孤儿,自小被鬼谷神医收养,只有一个师姐。 会是萧倚楼?他一家人都惨死了,哪里还有弟弟?就算有,也不需要道歉吧。 南宫灵沛?更不可能了,他是家中长子,十几岁的时候就作为转世灵童,辗转于各国。 难道是祁锦禹?他的兄弟姐妹多,难道是十三王爷良心发现,来给他道歉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十三王爷跟随祁墨怀本就是人之常情,没必要因此对他心怀愧疚。 那还能有谁……有谁呢? 转了转眼珠,最终界定为是某个没事找事来寻刺激的神经病,正欲下令打发走时,猛地想起什么。 难道是来找血瞳的?无意中听他说过,他原本在家中排行老二,但因他父母不愿承认他是自己的孩子,于是他的三弟便成为了家中的第二子。 能叫他二哥的,这世上除了谢祝,不会再有其他人。 可问题是,谢祝怎么会找到这里来?还要给血瞳道歉? 心念电转间,对那卫兵道:“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下了城楼,来到城门前,轩辕梦一眼便看到了前方那个灰头土脸的男子。 还真是谢祝! 犹豫了一下,才走出城门,望着双目蓦然爆出神采的男子:“你来做什么?” 谢祝上前一步,殷切道:“我来找我二哥,这段时日独自在外漂泊,遇到种种困难和挫折后,我才明白,我的二哥对我有多好。” 谢祝一脸愧歉,倒不像是在作伪,但秉着万事小心的原则,她还是不能让他进城。 之前对血瞳态度那般恶劣,就算有所悔改,也不可能会这么彻底。 如果换做别人,或许她还会相信,但谢祝为人,她早就看得一清二楚,此人心术不正,好逸恶劳,加之六亲不认,这样的人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你的心意,我会代你传达的,你可以走了。”说完便过转身。 谢祝大急,上前两步,伸手拉住她的衣袖,见她冷冷侧目,又慌忙松手:“我……我真心想向我二哥道歉,求你了,让我见他一面吧。” “我说了,你的心意,我会代你传达。” “我只想见他一面,亲口告诉他我的悔恨,这点小小的要求,大王也不能应允吗?” 她突然笑了,转身过,目光迫视谢祝:“你叫我大王?很好,非常好,但你是怎么知道,占领这座城池的人是我?我记得,我的名字好像叫做孟南柯啊……” 谢祝脸色一白,但很快便镇定道:“这有何难?孟南柯就是轩辕梦,天下间知晓这个秘密的人岂止两三个?” 她冷笑,冰冷的面容并未因他合情合理的解释而有半分松动:“谢祝,不知是我小看了你还是看错了你,在我心情尚好之前,你立刻给我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谢祝本能向后一退,眸中闪过一丝惶恐,但他似乎想起了什么,那抹惶恐霎那间褪去,他不但不退,反而朝前迈了好几步:“我要见我二哥,就算你杀了我,我也要见他。”说到这里,他猛地挺起胸膛,一副大无畏的模样,“我自己犯下的错,我自己来承担,就算为此而丧命,我也绝不后悔!” 轩辕梦看着他,眼底一片晦暗不明的阴影。 以为故作英勇高尚,她对他就会刮目相看了吗?他的脑袋里塞得不会是猪屎吧,但她轩辕梦这么好骗? 耐心已经被逼到了临界点,轩辕梦转向一旁的卫兵,毫不留情面道:“赶走!若是不走,大刑伺候!” “是!”一名卫兵扬起手里的长枪,指向谢祝,凶恶道:“赶紧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谢祝死死咬着嘴唇,满脸不甘,眼看轩辕梦走入城门内,即将消失在自己视野中,他突然大喊一声,两手用力抓住卫兵伸到面前的锋利长枪,往自己腹部狠狠撞去。 卫兵大惊,想收回手里的枪,可不知为何,这看似柔弱之人,力气倒不小,被他握在手里的枪杆竟怎么都收不回来。 轩辕梦的脚步一顿,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一道人影在眼前掠过,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哀嚎。 卫兵被人一拳打得飞跌出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 谢祝泪流满面地看着前来救自己的男子,激动道:“二哥,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血瞳望着这个小时候与自己最亲近的弟弟,亦是激动难抑,弯下身,将他扶起:“祝儿,你刚叫我什么?” 谢祝深情地又唤了声:“二哥!” 血瞳更是激动:“你……你终于肯认我了!” 谢祝道:“以前是我不懂事,现在我终于明白,二哥才是这天下对我最好的人,你……你就算是怪物,那也是我的二哥,我的亲人!” 轩辕梦眉头微皱,就算是怪物?哼,还以为谢祝当真改了性子,原来依旧认为血瞳是怪物! 事出反常必有妖,谢祝此番前来,声泪俱下地使了这么一出苦肉计,究竟是为了什么? 总觉得不对劲,但又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对劲。 谢祝的举动说奇怪也奇怪,说正常也正常,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弱男子,独自在外漂泊数月,期间遭遇各种各样的劫难与困境,突然忆起自己兄长的好来,回忆从其的点点滴滴,恍然明白,原来这世上最关心自己的,还是自己的兄长。 这样解释,似乎也没什么不妥,但……她就是觉得十分不妥。 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第六感,她几乎能从谢祝的身上,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阴谋味道,还有……敌人的味道。 谢祝……留,还不不留?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手腕便被一只火热大掌攥住:“轩辕,求你了,收留祝儿吧,他真的很可怜。” 血瞳太看重亲情,谢祝明显是有备而来,对于一个终于认识到自己错误,想和兄长团聚的弟弟,依血瞳的性格,是绝不可能抛弃他的。 除非,自己以牺牲血瞳为代价,让谢祝的计划破灭。 她决定试一试。 “血瞳,我问你,在你心中,究竟是他重要,还是我重要?” 只是从古至今,亘古不变的一项高难度选择题。 与那个老妈和老婆同时落水,会先救哪一个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不知血瞳会怎么回答,她倒是有些好奇。 血瞳果然被问住了,这样的问题,对聪明人和愚笨者来说,都是同等困难。 他的脸上现出纠结:“轩辕,你和祝儿根本没有可比性。” “是吗?”她抽回自己的手,神色淡淡:“如果我让你选呢?”十指纤纤,遥遥指向谢祝:“一种,是跟我走,让他离开,另一种,是跟他走,与我一刀两断。” 血瞳神色大惊,慌忙摇头:“我不选,我哪个都不选!” “如果我一定要你选呢?” “我……我不选!” “你不选?那我替你来做选择,可好?” 血瞳神色一僵,依旧不住摇头:“不,为什么一定要做选择?我不选,你也不能选!” 血瞳很少又被逼到这般失态的时候,看着他微红的眼圈,她略有不忍,但有些事情,不是心有不忍就可以不做,这诺大的城池,上万的士兵,还有自己所爱的人,所有的人安危都系于自己一声,她不可儿戏对待。 “血瞳,他是你的弟弟,因这血缘羁绊,你会被蒙蔽双眼,从而看不清事实。但我不一样,他对我来说,只是个会引起各种不确定因素的麻烦,我不能收留他,坚决不能。” “轩辕……” “不要求我,你知道的,我一旦做了决定,就绝无更改。” “求你了。”血瞳再次攥住她的手腕,哀求道:“祝儿他已经知道错了,求你不要赶他走。” 望着血瞳急痛的眼神,她强迫自己硬下心肠,道:“我没有赶他走,我只是不想留下他。” “祝儿很乖的,绝对不会给你带来麻烦!”血瞳急忙保证。 轩辕梦将视线投向他身后的谢祝,谢祝见她朝自己看来,为了表示诚心,也一个劲点头保证:“对,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 轩辕梦只看着谢祝,“你是真心认错?” 谢祝一看事情有转机,点头点得更欢了:“当然是真的,我欠二哥的,这辈子否还不清。” 轩辕梦微微颔首:“好,既然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谢祝想要道谢,轩辕梦却话音一转:“我会给你们丰厚的银两,再派人于五菱附近给你二人购置一座别院,希望你今后能孝顺你的哥哥。” 谢祝呆住了,血瞳也呆住了。 轩辕梦拍拍血瞳的手背,柔声道:“你想回来看我也是可以的,我不会阻拦。” 血瞳脸色霎时雪白,衬得那双血色双瞳越发浓郁:“轩辕,你要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是给你自由啊。” “不,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坚决反对的人,不是血瞳,而是谢祝,他神情激动,似乎被要被赶走人是他一般:“你不能这样,你可以拒绝收留我,但你绝对不能赶走二哥!” 望着谢祝那张义愤填膺的脸,轩辕梦不知为何,竟突然想笑:“我说了,我不是赶他走,他随时都可以回来,我这里的大门,永远为他敞开。” 谢祝的脸色与血瞳正好相反,前者憋得红红的,后者煞白如雪。 “那……那也不行!二哥那么喜欢你,你这样做会让他伤心的!” 轩辕梦冷淡道:“既然知道你的到来,会让血瞳遭到伤害,那么你就不该出现。” 谢祝顿时一窒,脸色由白转红。 血瞳终于从极度的惊痛中缓过神来,他看看谢祝,再看看轩辕梦,一副如丧考批的悲痛模样:“轩辕我……我不想离开你,但祝儿……我也不能丢下他,我……我……”我了半天,也没道出个所以然来。 血瞳眼眶红红的,配着一双暗红的眼眸,就像一只超级红眼兔。 他这辈子,可有经历过如此难以抉择的时刻?依她猜想,即便他当初被当做怪物赶出家门,也不曾有过这样绝望的吧?人生便是如此,不可能有谁一辈子都浑浑噩噩,虽是难得糊涂,但也不能总是糊涂,像这样艰难的选择,她早已经历了无数次,虽然不想选择,但她却不得不选择。 血瞳,他也该从他混沌迷蒙的梦境里清醒了。 良久的沉默后,他猛然抬头:“轩辕,我不能抛下祝儿!” 她愕然,他这意思,难道要与自己绝交? 到底在他心里,自己的分量不及那个讨厌的谢祝,突然有种被伤到了的感觉。 “我安排好祝儿就会回来的。”某人又补充了一句,轩辕梦顿时眉开眼笑。 可谢祝不干了:“我不要跟二哥分开,我已经做了那么多的错事,我不能再错下去!” 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死皮赖脸缠住自己?轩辕梦终于弄清楚谢祝的主要目的,将血瞳往身后一推:“看在血瞳的面子上,我就收留你一段时日,但话说在前头,你若有半分不轨之举,我立马杀了你。” 血瞳没料到她会临时改变主意,谢祝也没想到看似绝境之地竟会峰回路转,轩辕梦目带嫌恶地扫了谢祝一眼,反手抓住血瞳,转身朝城门内走去。 “轩辕,你真是个好人……我不是说你以前不好,只是……你会收留祝儿,我真的是……没想到,我……”血瞳支支吾吾,想道明自己的谢意,却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心思表达清楚。 轩辕梦挥手打断他:“你不用谢我,得知我在你心里的地位比谢祝要重时,我真的很高兴。” 血瞳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你……你是我的妻主嘛。” “那妻主命令你,今晚好好服侍我,你听话吗?”在一顶帐篷前停下,轩辕梦由牵手变为揽腰。 血瞳一愣后,脸色更红。在没有行过云雨之事前,他或许还不太明白轩辕梦口中的服侍是什么意思,但亲身经历过后,或许是出于本能,听到她说晚上服侍,立马想到那种事情。 “我……我无所谓,就怕倚楼不高兴。” 忽然想起来,她似乎好久都没有和萧倚楼亲热过了,那家伙最近脾气特别大,不知是不是欲求不满的原因。 难不成,今晚要来场三人大作战? 嘶——倒吸了一口冷气,这场面也……太刺激了! 捂着心口,大喘了几口气,一股灼热窜上耳根,“算啦,今天就先放过你,明天晚上准时来我大帐,记得要洗干净些,多撒点香露。” 血瞳脸烧如虾子,胡乱点了头,转身匆匆离去。 轩辕梦盯着他匆忙而去的身影,心道这孩子还是这么容易害羞。 步入大帐,一边揉着眉心一边朝床榻的方向走去,还没等走到近处,突然发现原本平整的床榻,怎么鼓出一块。 好奇地走上前,猛地看到一颗黑溜溜的脑袋露在被子外面,而在床榻边的羊毛地毯上,堆着几件零零散散的紫色衣裳。 不好,有敌人! 黑溜溜的脑袋,听到脚步声后转了过来,那张脸,黑得呦…… “你这是……什么意思?”轩辕梦指指他裹在被子里的躯体。 萧大公子弯起嘴角,凤眸微眯:“你说什么意思?” 吞吞口水,如果她猜得不错,那锦被之下的躯体,必然是一丝不挂:“你自己有帐篷,干嘛非要到我这里来睡觉?” 见她明知故问,萧大公子开始磨牙:“我不到你的帐篷来睡觉,你打算让谁来你的帐篷睡觉?” 刚想说血瞳,连忙憋了回去,萧公子脸色不好,胯下有杀气。 凤眸眯得更紧,都快眯成一条缝了:“你刚才想说谁来着?” “没有谁啊?” “没有谁?我明明看你的嘴动了动,一定有人,还是两个字的名字!” 哟,猜得真准,福尔摩斯再世啊。 见她一脸惊讶,某人更怒:“好啊你,喜新厌旧了是不?觉得我没有赝月妖,没有赝月魅,对不对?” 赝……赝月?这绝对是个误会,大大的误会! “真不是,我和他之间……”哗的一下,覆盖在男子躯体上的锦被被掀开,妖娆的漆发与白皙的胴\体交缠,透着一股诱人的魅惑,轩辕梦嗓子一干,后面的话怎么都挤不出来。 半撑起身子,纤长的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脖颈,红唇仰起:“我真的没有他妖,没有他魅吗?” 估计赝月真是把这家伙刺激狠了,怪不得总觉得他最近特别反常。赝月对鉴别玉石有着常人难及的高明天赋,各种玉石,他甚至不用看,只用手摸,就只能甄别出玉石的好坏与优劣,之前她对萧倚楼突然迷上玉石一事并不在意,现在才明白,这家伙分明是在跟赝月叫板。 这家伙跟谁比不好,偏要跟赝月比。赝月那厮是从里妖到外,那股子祸水气质是打娘胎里带出来的,萧倚楼虽在青楼长大,但他骨子里却如孔雀般光彩骄傲,两人根本就不是同一个类型,她喜欢的,正是他这种不论出于何种逆境,都昂首挺胸,目空一切的傲气。 她顺势环住他的腰,将他扑倒在榻上:“是,你没他妖,没他魅。” 萧公子生气了,紫眸浓郁得仿佛要滴水出来:“你嫌弃我了,是不是?” “倚楼,不要跟赝月比,也不要跟任何人比。”他一直都是这样,骄傲的同时,却又带着深深的自卑,这或许与他的生长环境有关,先是云锦,再是赝月,他们就像是他心里的一面反光镜,让他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完美,因这不完美,使他无法真正放开一切,去享受独属自己的魅力。 他一个翻身,将她死死压在身下:“我不想跟他比,但我怕你会拿我跟他比。” 她轻笑,好整以暇地仰望他略显失落的俊美脸容:“我为什么要拿你跟他比?他是他,你是你,你们是两个不同的人,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妖不妖,魅不魅的玩意。” “那你为什么这几日都不来找我?” “我怎么没有来找你?昨天不是还给你送了两块玛瑙石吗?” 他皱眉:“那不同,我说的……我说的意思你应该明白。” 望着他越发愠恼的脸色,她无奈摇头,原来每个男人都要孩子气的一面:“那今晚留下来陪我,可好?” 他神色一喜,愠色褪去,却依旧绷着脸,故作不悦,“为什么要晚上?现在我就来陪你!”说着,俯下身,狠狠吻上她的唇,同时双手不老实地在她身上游走。 哎呦,这大白天的,裸男投怀,是想要她老命了。 男子的双手很灵活,三下五除二,就将她的衣物层层剥落。 一番纠缠,她亦情动,正要翻过身将他压倒在身下,想了想,只抬起双腿,轻柔地绕在他的腰间:“不生气了吧?” 他也没想到她会妥协至此,望着她娇媚的容颜,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小家子气了,“还是你在上面吧。” 她却不依,死死缠着他的腰,两手紧紧搂着他的脖颈,他哪里是她的对手,被她死死牵制,分毫动弹不得。 “我喜欢这样。”她清灵淡笑,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情愿,为了心爱的人妥协,怎会为难呢?就像为了血瞳留下谢祝,只因她舍不得他为难。 他在片刻的怔愣后,也是轻然一笑,他可以把这当成是一种心甘情愿的纵容,她既然没有半点为难,作为彼此亲密的爱人,他又何须多此一举替她为难。再说,他会让她明白,做出这样一个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他缓缓沉下身,滚烫的肌肤相贴,目光深深胶着纠缠,仿若一体。 “我会让你欲仙欲死的。”吻上她的耳垂,他低声轻吐。 她媚然一笑,更加搂紧他精壮的腰身:“拭目以待。” …… 自谢祝到来后,一切还算安定,他本人也没有什么过激举动,但越是这样,越是让她难以安心。 谢祝对血瞳的友爱程度,远远超过轩辕梦的想象,前几个月前,他还满脸嫌恶地辱骂血瞳是怪物,现在他却恭顺热心地帮血瞳做这做那,甚至连他帐篷里的卫生,也一并包办。 他是真的洗心革面,痛改前非了? 若真是如此,她倒不介意收留他一辈子,就怕他心怀不轨,别有企图。 再观察一段时日吧,一个人的演技再好,也不可能做到万无一失,毫无漏洞。 就在轩辕梦刚做出这样的打算时,安分了几天的谢祝,突然找到血瞳,怂恿道:“二哥,我知道五菱附近有一处非常漂亮的枫树林,离这里并不远,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你出面约其他人一起去枫叶林游赏。” 血瞳为难道:“这样不好吧,轩辕吩咐过,没有要紧的事,我们谁都不能出城。” 谢祝撇嘴,“你就那么听她的,到底我是你弟弟还是她是你弟弟。” 血瞳道:“她是我的妻主,她这么说一定有她的道理,我不能给她添乱。” 谢祝鄙夷地哼了声:“妻主又如何?你是个人,又不是她的玩偶,凭什么事事都要听他的,你自己难道没有主见吗?她分明就是把你当成了随意摆弄的工具!” 血瞳见弟弟生气,连忙道:“祝儿,你别这样说,轩辕的为人我很清楚,她从来没有把我当成过工具来看待,你不要误会她。” “你的意思是,我故意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喽?”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无人的角落,谢祝的疤痕再次显露痕迹。 血瞳面色焦灼,担心弟弟生自己的气,却又不愿为了讨好弟弟而承认他对轩辕梦的无礼诽谤。 谢祝气了一阵,忽然转了态度,第一次主动认错:“二哥,都怪我不好,我不该这么说,只是在外流落的这段日子,我过得确实艰苦……”他拉住血瞳的手臂,讨好道:“二哥,你别生我的气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和大家一起出去走走,多与他们熟悉熟悉。” 血瞳见谢祝低声下气的求自己,不禁心软:“好吧,我去问问他们,看他们愿不愿意一起去?” “二哥你真好。”谢祝眼神大亮,满面欢喜。 血瞳首先找的是南宫灵沛,因为诸人中就他脾气最好:“南宫,祝儿说城外有一处枫树林,风景很不错,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赏玩吗?” 南宫灵沛神色一凝,道:“不可,梦说过,不论何人,没有她的命令,一概不许出城。” 血瞳知道没戏,南宫脾气虽好,却是最有原则的一个,只好再找其他人。 “小白苏,祝儿说城外有一处枫树林,风景很不错,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游玩吗?” 白苏的回答,与南宫灵沛如出一辙:“梦的嘱咐你没有忘吧?如果你忘了,我不介意再提醒你一次。” 面对白苏义正言辞的拒绝,血瞳只好再次换人,“倚楼,祝儿说城外有一处枫树林,风景很不错,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赏游吗?” “我虽然很想出去,但为了我的性福生活……兄弟,我就不奉陪了。”开玩笑,公然违抗梦的命令,她一生气,把他打入冷宫那可如何是好! 能找的人,全部问了一遍,结果大家的回答虽各不相同,却都是同一个结论——不去! 最后,他只能把希望放到最不可能的人身上。 “云锦,祝儿说城外有一处枫树林,风景很不错,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赏玩吗?” “嗯?”正在看书的云锦放下手中的书卷,饶有兴味的将目光投向这边,“谢公子,你说城外有一片风景独特的枫树林,那么请问,这片枫树林,具体位于何处?” 谢祝顿时被问得懵住:“在……大概……西北方向二十里处……” 云锦温雅而笑,可那双黑玉般的眸子,却似凝了碎玉冰珠,寒芒烁烁:“若我记得不错,城外西北方向二十里处,是一片裸岩山脉,绵延百余里,故而五菱郡称为天险之地,同时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题外话------ 来点肉汤解解馋吧o(╯□╰)o 第177章 想你的味道 “哦,是吗?”轩辕梦手里把玩着一把精巧的袖中弩,听了云锦的叙述,眼角微扬:“云锦没有为难他吗?” 云锦抚着袖口,眉目淡淡:“梦心中应该早有打算。” 轩辕梦盯着手里的袖中弩,半晌后,轻轻一叹,将小弩放下:“不,云锦,因为他是血瞳的弟弟,我一点主意都没有。” 她说的没错,她确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换做别人,管他是清白的还是被冤枉的,大不了一杀了之,永绝后患,可谢祝是血瞳的弟弟,她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不是不忍杀谢祝,而是不忍看到血瞳的绝望。 云锦依旧神色淡淡:“梦,这一次该如何做,我无法教你,只有靠你自己。” 她点点头,又是一声长叹:“我明白。”转头看了眼云锦的面色,发现他虽神色平淡,但眼中却透着浓浓的疲惫,于是道:“云锦,你去休息吧,你放心,该如何行事,我心中有数。” 云锦微微颔首,并未拒接。 将云锦送回大帐后,轩辕梦坐在桌前,凝望桌面上的那把漆黑的小弓弩。 谢祝的反常,她自然是看在眼里,但让人迷惑不解的是,他这样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在他的身后,是否还有一个潜藏的幕后主事者,如果一切只是他自己的报复行为倒是不足为惧,怕就怕,他只是个棋子,一切的阴谋尽皆掌握在那个隐藏于暗处的对手。 到底是为什么呢? 那个隐藏在暗处的人,又会是谁呢? 正沉浸在思虑中,忽闻天空划过一道悠远的厉鸣声,似鸟类的尖啸。 她知道这个声音,是盟会用来传递信息的沙鹰长鸣。 连忙从大帐内赶了出去,只见对面不远处,一身青衣的男子正静立在大帐前,手臂上停留着一只个头不算大的沙鹰。 从沙鹰的腿上拆下信筒,邵煜霆展开信笺,匆匆看过,脸色霎时大变。 放飞臂上的沙鹰,邵煜霆快步朝她走来,什么也没说,只将手中的信笺递给她。 她犹豫了一下接过,垂目只看了两行,便蓦地怔住。 事态的发展,比她想象中要可怕数倍。 多日前,云锦就曾对她说过,殷俐珠功力大增,于江湖兴风作浪,大肆屠杀,却没想到,短短时日内,她便屠杀了包括新立门派在内的一百零一个门派,杀万余人,更收服江湖上亡命之徒共二十多人,这些人组成了一个战斗力极强的冷血屠杀组织,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各大门派对自身安危感到岌岌可危,于是纷纷向盟会发出求救信。 她已经完全可以确定,殷俐珠是疯了。 不过,却被是自己逼疯的。 待她屠杀尽江湖上所有不肯归附她的门派后,接下来,她就该对付自己了。 将手中被捏成纸团的信笺丢回给邵煜霆,淡淡问,“你打算如何?” 用内力将信笺震成纸屑,邵煜霆道:“竭力狙杀。” “有几成把握?” 他眸光飘忽,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她的这个问题,良久后,眼神也恢复了些清明:“一成也无。” 轩辕梦嘴角抽了抽:“既然一成也无,那要如何狙杀?” 他平静道:“我说了,竭力狙杀,至于成败……已不再我的考虑范围内。” 她点点头,忽然心生一个大胆的计划:“邵煜霆,不如你我联手吧?” 他脸上露出诧异,不确定地反问:“你要与我联手?”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他定定看着她,许久后,移开视线道:“太危险。” 她愣了愣,不知他这句太危险,是说对付殷俐珠太危险,还是说他与自己联手太危险。 正要追问,他再次开口道:“我一个人足矣,五菱这边还需要你。” 这下,她更弄不清邵煜霆是担心她,还是担心她会坏他好事,“殷俐珠不是你一个人就能对付的,还是我们联手吧。” 他不知在想什么,迎着灼亮的天光,眼底快速划过一道决绝的雪芒:“对付殷俐珠,我虽没有十全的把握,但要将她狙杀,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望着他眼底的光泽,她心里无端一沉,不禁脱口道:“难道你想与她同归于尽不成?” 他眼底的光芒又是一闪,似急剧变化的五彩琉璃灯:“此事我自有分寸。” 他的这个态度越发让她感到惊疑:“邵煜霆,你可别做傻事!” 他忽地侧目望向她,眸底深幽,仿若一口看不到底的古井,她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底一颤,直觉想要别开目光。 她以为他又会说出什么让人的心猿意马的话来,谁料他只道了句,“我走了。”接着便转身离去。 望着他青色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忽然逼上眼角,涩涩的疼,仿佛沙砾入眼,几欲流泪。 有些话,说不说都是一样,这种模棱两可的相处方式,有时候留给对方的,只会是愤怒和憎恨。 走了也好,这样纠葛缠绕,在憎恨中一点点消磨最后的好感,倒不如大家同时放手。 那样喜怒不形于色的男人,即便逼迫他,他也依旧将自己牢牢包裹在一层寒冷的坚冰中,连最灼烈的焰火,都无法将其融化。 邵煜霆说他要去狙杀殷俐珠,那双冰冷的眸中有着势在必得的决心,可在她心里,她压根就没抱任何获胜的希望,只有一种淡淡的绝望,在心底一寸寸蔓延,像是临别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 天空开始飘起小雨,淅淅沥沥,一天下了四五天,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借着昏暗的烛灯,望着平摊于桌案上的地形图,细长的手指一路从五菱郡直划到临近的钦州。 既已夺下五菱,那便要乘胜追击,一鼓作气拿下钦州! 这是这几日阴雨连绵,钦州地势又高,想轻松拿下那里,想必要大费一番周折。 手指点在地形图上,绕钦州一圈,却始终找不出一条便于进攻的路线。 因五菱已被自己夺下,轩辕慈将大部分兵力和人手,都调向了钦州,这样一来,夺取钦州更是难上加难。不免有些头疼,钦州虽不算绝佳的军事要地,但因地理位置的特殊,易守难攻,轩辕慈若将军队驻扎在那里,对她不可谓是一个强大的威胁,而己方若能将钦州拿下,不但可以除去一大威胁,也可增强己方的实力。 怎么看,这都是一举两得的好事,问题是,但凡好事,都没那么容易实现。 烦乱地看着面前的地图,正要命人去唤云锦,却又连忙闭上嘴巴。 她不能事事都靠云锦,她才是领导庞大起义军的主帅,若是一遇到挫折就求助他人,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做起义军的首领,带领大家共同抗敌? 再说,云锦的身子一向不好,过多的谋划思虑,实在耗费心神,对他身体危害极大,她不忍再看他殚精竭虑,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不要去劳烦他。 命人又拿了一个烛台,点亮火烛,并置在一起,觉得亮度差不多,她这才于桌前坐下,细细研究眼前的地图。 三万士兵,加上投降的两万人,五万驻军,足够与轩辕慈相抗衡,加上各地得知她攻下五菱后接连起兵响应,即便是朝廷的正规军,也难免军心动摇,现在该担心自己的境况的,不是她,而是轩辕慈。 起义军的胜利,一定会让轩辕慈心生惶恐,面临现下的严峻形势,轩辕慈一定会尽快与宛东结盟,这是她唯一的出路,就是不知宛东女帝,是否愿意蹚这趟浑水,从最近她的摇摆不定的态度来看,宛东女帝似乎一点也不想一统天下,只想维持如今三国鼎立的现状,或许她心里明白,三国之中,只有宛东实力最弱,不管哪一方获胜,宛东都是将要被牺牲的一方,与其被灭国,倒不如充当一个中间人,让这混乱的天下局势,一直维持下去。 但现下,原本非常稳固的局势,因自己的突军异起而急剧变化,宛东女帝不得不重新考虑己国在这盘天下之棋中所占的位置,龙华与昊天,谁给她的利益最多,她将会与谁合作。 潜意识当中,她并不希望宛东与昊天站在一起,一旦两国结盟,将会加速推动她与祁墨怀之间的反目决裂,这是她最不愿意看到的,虽然,她已经做好了于战场上互相残杀的准备。 但她同时也不愿看到宛东与龙华站在一起,这两国一旦结盟,对自己必然是一大威胁,宛东与龙华接壤,若四面包抄,将自己如笼中兽一般困在中间,她就是插翅怕也难飞。 真是够混乱的,除非自己能先一步了解到宛东女帝的想法,诱使她脱离于自己与轩辕慈之间的争斗,这样才能争取到宝贵时间,给予轩辕慈致命一击。 能轻松打探到宛东女帝秘密的人,只有一个。 赝月…… 在前有轩辕慈,后有殷俐珠的危急情势下,容不得她有半点妇人之仁,可那个人是赝月啊! 她要如何,才能昧着良心,将这个无数次救自己于危难中,陪她渡过一次次苦难的人,推入火坑? 她做不大,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让赝月去冒险的,如今一切还是未知数,或许宛东女帝固守己见,认为天下局势四分比三分更加保险,继续坐山观虎斗,如果真是如此,那么她此刻的一切担心都是多余。 所以,还是把所有精心都投放到夺取钦州的计划上来,毕竟她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轩辕慈。 连续几日的挑灯夜读,可媲美当初高考前的紧张。 手边摞了厚厚一叠的稿纸,连续几日奋战,终于研究出了一套可行方案,但瑕疵不少,还需进一步完善。 轩辕梦趴在桌案上,整个人几乎陷入厚厚的稿纸中。(..tw无弹窗广告) 白苏见她连续多日不眠不休,于是为她熬了一碗参汤,准备端来,却在大帐前遇到了谢祝。 白苏只当没看见这个人,端着瓷盅,便要走入大帐。 谢祝却踏前一步,笑眯眯道:“白苏哥哥,这是给大王熬得参汤吧?” 白苏没理他,他却仿若未觉,继续笑眯眯道:“大王这几日一直忙着处理琐碎事务,一定很累,白苏哥哥真是个体贴的可心人儿。” 白苏皱了皱眉,觉得这人的话也太多了,正打算绕过他,谢祝却一伸手,端过他手中的瓷盅:“白苏哥哥也累了,不如由我代你将参汤送去给大王。” 白苏眉头皱的更紧,自己辛辛苦苦熬好的参汤,干嘛要你去送?再说了,我都没喊累,你自作多情什么。 脸一板,便要将参汤抢回:“不用了,我自己去送。” 谢祝却往后退了一步,让他抓了可个空:“还是我去吧,白苏哥哥无需跟我客气。” 白苏恼了,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不由得加重了语气:“我说了不需要,你赶紧把参汤给我。” 谢祝却端着参汤往大帐内走:“我也说了,白苏哥哥无需跟我客气。” 白苏脾气也上来了,要不是看在血瞳的面子上,谢祝哪里还能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与他较劲? 他手一伸,扳住谢祝的肩膀,两人都没有武功,白苏原以为能抓住他,不料他连挣都没挣,就脱离了自己的钳制继续朝前迈步,反倒是白苏自己,手臂被震得一麻。 奇怪了,他不是没有武功吗? 白苏恨恨然跟上去,大声道:“你给我站住,梦不喜欢有人打扰她……” 谢祝回过身,自得一笑:“我是去给大王送参汤的,怎么能算是打扰?说不定还会夸赞我体贴懂事呢。” 白苏气得浑身发抖,说话都不利索了:“你、你这人怎么不要脸,参汤明明是我亲手熬制的,你这算什么体贴!” 谢祝悠然朝前迈步:“我会把白苏哥哥的功劳告诉大王的。” 白苏疾走两步,拦在谢祝面前,手指间绕起一抹青色,许久不曾爆发的怒火被勾了上来:“梦不喜欢你,你不能进去,把参汤给我!” 谢祝看了眼他指尖的青色,有些害怕,转头看了眼大帐,故意用惊恐的声音喊道,“白苏哥哥,你想杀我吗?我不会武功,你想让我死,那我必然是死定了!” 白苏的心境,已经较大半年前平静了许多,不再动辄杀人,一如两年前救死扶伤的良善,但经历过那么多事后,他早已不再像两年前那么单纯,谢祝的心思,他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指尖的青色越发浓郁,他脸色不郁地盯着谢祝:“你喊也没用,梦根本就不关心你的死活。” 谢祝眼神频闪,不动声色地后退:“是吗?我二哥可是血瞳,他很在乎我的。” 摆明了是在威胁,再傻的人也能听出来。 白苏彻底被激怒,指尖青色,猛地飞出,绕上谢祝的身体,与此同时,帐内飞出一道气流,将那股青色击散,轩辕梦清冷的声音自帐内缓缓传出:“苏苏,让他进来吧。” 白苏刚才还说她不在乎谢祝的死活,此时却出手阻扰自己施毒,突然有种自己打自己脸的感觉,心头怒火更重,胸臆中隐隐夹杂一份呛人的酸意。 谢祝脸色煞白,差点以为自己要就此丧命,当听到轩辕梦自帐内传出清越的声音后,一抹得色又渐渐浮上脸庞,他端着参汤,故意绕道从白苏面前走过,擦肩而过时,他惶惶然道:“白苏哥哥,你差点吓死我了,幸好有大王为我解围。” 白苏瞪他一眼,气得转身就走。 谢祝心满意足地端着参汤,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步入大帐。 轩辕梦正在桌案前研究手边的地形图,抬头看到谢祝,眼中青光一闪,整个人立时放松下来,朝椅背上靠去。 谢祝走到桌边,将参汤放下,目光快速在桌上的地形图上一掠而过:“大王,你辛苦多日,喝点参汤补补身体。” 在他即将抽手前,轩辕梦突地探手,将他的手死死摁在滚烫的瓷盅上,谢祝一声惨叫,巨大的痛意立刻自细嫩的掌心蔓延开,轩辕梦冷眼看着他痛苦哀嚎,许久后才松开手:“你会告诉血瞳吗?” 谢祝泪眼汪汪地看着自己满是水泡的手心,眼中划过一抹暗恨,却自愧道,“一定是我做错了什么,大王才会如此惩罚我,我是什么都不会说的。” 轩辕梦冷哼一声,美目幽然,烛光下似两蓬森幽的鬼火:“你刚才威胁苏苏,说你的二哥是血瞳,他很在乎你?” 谢祝脸皮一僵:“我……我没有威胁……” “没有威胁?”她蓦地拔高语调,强大而凛然的气息逼得谢祝快速后退,如同躲避直面而来的刀剑。 轩辕梦再次伸手,去抓他被滚烫参汤烫破的手,却一抓——抓了个空! 她的双目眯地更紧,目光似一道寒剑,直射谢祝:“你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你,是吗?” 谢祝用力摇头:“不,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似乎觉得自己的态度太软弱了些,他猛然抬头,忿忿然看向轩辕梦:“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有什么理由杀我!” 她不怒反笑,再次慵懒地靠向椅背:“是,我没有理由杀你,但我杀人,从来不需要理由,想杀便杀。看不顺眼,杀;惹我不快,杀;长得太丑,杀;脾气太坏,杀;自作聪明,杀;无耻卑鄙,杀;心如蛇蝎,杀;狂妄傲慢,杀;别有企图,杀;六亲不认,杀……”她一点点直起身子,雪亮目光直逼谢祝:“欺人太甚——杀!” 最后一个“杀”字出口,谢祝心头猛然一跳,原本就苍白的脸更是血色尽褪,他骇然看向轩辕梦,身体不住颤抖,似此刻面对的,是一个冷血无情的噬人恶魔。 他想逃,想立刻转身离去,不再对面这双可怕的眼眸。但他不能,因为他知道,自己一旦逃了,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的对视,最终以轩辕梦的笑声宣告结束。 她端起桌上的参汤,浅浅饮了一口。苏苏知道自己讨厌药味,故而特意在参汤中加了冬蜜,带着一丝丝的甘甜,不但没了人参味苦的药味,反而清爽润喉。 “苏苏不是你能任意欺辱的,第一,你不配,第二,你也没有这个能力。”如果刚才不是她及时出手,怕是这会儿,他已经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了。 想到刚才白苏下毒的手法,谢祝亦是冷汗淋漓。 瞥了眼谢祝手上的水泡,她顺手从一旁的书架上取了一瓶金疮药,丢给谢祝:“拿去,若你认真敷药,明日手上的患处便可痊愈,当然,你若想一个‘不小心’让血瞳看见,那也无妨,你尽管让他看见就是。” 谢祝正想解释,却在看到轩辕梦隐在光影中似淬了血的眼眸时,将所有话尽皆吞下。 “出去吧。”轩辕梦挥挥手,低下头继续用炭笔在地图上写写画画,不再理会他。 谢祝捏紧手中的药瓶,转过身,捏紧被烫伤的手,一步步朝帐外走去。 刚走到帐门口,听身后传来一个清泠的声音:“你尽管恨我,但是,若你做出半点伤害我所爱之人的事来,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谢祝浑身一颤,手心的溃烂处,疼痛似乎越发剧烈。 他僵硬地点了点头,逃也似的大步离开。 长呼了口气,她真怕自己冲动之下,一刀解决了谢祝。 将手边的地图收起,揉成团,扔到脚边的垃圾桶内。 看着自己的手,刚才她虽然只是随意一抓,但身无武功之人绝对无法躲开,谢祝他竟然…… 谢祝有没有武功,她再清楚不过,数月前,他甚至因为不会武功而差点死在飞猫的飞锁下,可如今……那一下绝非偶然,在她将他的手摁在瓷盅上时,她明显感觉到一顾强大的反抗力,这是手无缚鸡之力者根本无法做到的事。 总觉得这个谢祝,不简单。 晚上用餐时,血瞳发现谢祝一直在用左手进食,不免奇怪:“祝儿,你的手怎么了?” 谢祝一怔,下意识便想将自己受伤的手展示给血瞳看,突然间脑中响起一个声音,抬起的手连忙放下,随意道:“没什么,就是今天不小心摔了一跤,擦破了点皮。” 血瞳一惊,便去抓他那只受伤的手,“伤得重不重?快让我看看!” 他连忙躲开:“真的没事,就是一点小伤,明天就好了。” 血瞳狐疑地看着他藏在背后的手:“真的没事?” “真的。”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谢祝一惊,这个傻哥哥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了,眼珠一转,故作为难:“我……我只是感觉,大家好像都不太喜欢我。” 血瞳立刻反驳:“怎么会!祝儿你别多想。” 谢祝幽幽一叹:“不是我多想,是事实本就如此,你看,每天都只有二哥你陪着我,其他人见了我就一副多瘟疫的样子,还有那位云公子,我上次邀请大家出去,只不过是记错了方位而已,他就怀疑我心怀不轨。” 血瞳看不出这些弯弯绕绕,想起那天的事,也没察觉任何不妥,见弟弟一脸沮丧,只能安慰:“祝儿,你跟大家不熟,所以不知道他们的脾气,云锦就是那个样子,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谨慎,上回我做错了一件事,被他好一顿臭骂,不过他为人真的很好,不管谁有困难,他都会尽自己一份力去帮助别人。他身体不好,不能常出去走动,不愿与我们一同出去,那也是人之常情,至于倚楼他们,你更不能怪他们,大家都很看重轩辕,她这么辛苦,每天晚睡早起,大家只是不想让她操心罢了。” 谢祝心不在焉地听着,也没表态,血瞳仔细觑着他的表情,见他不是那么生气了,才笑着说:“你跟大家相处久了就会明白,他们都是好人。” 谢祝不再多说,对血瞳敷衍一笑,算是接受了他的劝慰。 匆匆吃了几口饭,谢祝就以困乏为由,早早回了寝帐。 血瞳无论何时都是个超级大饭桶,见弟弟的饭菜未动几口,觉得浪费,于是连着自己那份一起全部吃掉,吃完后肚子涨得难受,只能去找白苏要消食的药丸,可到了白苏的帐内,却不见他的人影,血瞳无奈,只好绕着营地做圆周运动。 白苏不在帐内,是因白日之事气怒难消,决定找轩辕梦问个明白,为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要护着那个讨厌的谢祝。 轩辕梦晚饭只吃了两口,就又埋头在桌案前,制定攻城计划。 昨晚她做了个梦,梦见她带着自己的男人,坐飞机环游世界,梦境很无厘头,却给了她一个奇妙的灵感。 或许,她可以命手下的能工巧匠,制作一个滑翔翼,有了这东西,再难攻略的城池,都将易如反掌。 不过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滑翔翼这东西不像弓弩,原理简单,自己只能大致绘出滑翔翼的轮廓与骨架,其中的机关构造,还要由专业的能工巧匠来完成。 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可能完成。 攻打钦州,依然只能用原始方法,不能完全依靠天马行空的滑翔翼,好在她已经制定出计划,只待完善。 一种是从钦州的腹背之地攀爬而上,那里有一条险峻之道,难以派兵驻守,但对己方来说,要从那里攻入,亦是同样艰难。还有一种方法,最简单也最直接,擒贼先擒王。 轩辕慈会派杀手,她就不会吗? 但钦州守备森严,要混入其中杀死主将,难于登天。 两者似乎都可行,却又都不可行,最终她决定,双管齐下,若是仍旧战败,那她只能归于天意如此,自认倒霉了。 正准备拟定刺杀人选,厚厚的帐帘猛地被人掀起,一股簌簌的冷风自帐外卷入,扬起满桌的纸张,如一场塞外飞雪。 她连连伸手,片刻内,便将乱飞的纸张收拢在一起,压在青石镇纸下。 白苏站在门前,望着烛灯下忙得不可开交的女子,心头的愤怒顷刻便被酸涩和心疼所代替。 深吸口气,走到她身边,望着她疲惫的容颜,捂住心口,刻意将声音拉得细软绵长:“娘子,我很难过,心口好疼,你来安慰安慰我好不好?”做出捧心皱眉状,幽幽看着正伏案疾书的轩辕梦。 轩辕梦忙得焦头烂额,头也不抬,随口丢了句:“你可以自\慰。” 白苏的脸瞬间红得跟猴屁股一样,羞恼道:“你……你这色鬼!” 色鬼两个字,堪比响亮亮的一声惊雷,将她劈得风中凌乱。 不禁仰天长呼,冤枉啊!她只是太忙,没空安慰他,所以让他自己安慰自己,这也跟‘色’搭上边了? 放下手中的笔,反手抱住身边男子的腰,“苏苏,你是来色诱我的吗?” 他象征性推了推她,“你这脑子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她轻轻一笑,在他腰腹间蹭了蹭,干脆直接:“想你。” 他怔了怔,脸色更红,却幽怨道:“你身边爱人那么多,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什么时候才能轮到我?” 就知道他吃醋了,双臂猛一用力,他顺势跌倒在她身上:“我今天就在想你……”暧昧的语调,轻轻吐在他的耳畔。 他近距离看着他,一双眼眸波光幽幽,“想我?想我什么?” “想你的味道啊。”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言语,她伸出柔软的舌,在他柔嫩的唇畔上轻轻一舔。 他身子一软,彻底软倒在她身上,她呵呵轻笑:“看来苏苏也想我了。” “你……没正经。”娇嗔一般的眼波,让她的心都因此而酥醉。 “还在生我的气?” “是啊,你护着那个谢祝不说,还欺负我。” “我哪有欺负你?爱你都来不及。”她猛地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一阵天旋地转,两人所在的位置,便由椅子变为了床榻。 他身体一紧,不由自主地抱紧了她。 她却没有如往常般压倒剥光,吃干抹净,而是将头埋在他的颈窝,深深嗅着他颈间淡淡的药香味:“你们是我最爱的人,保护你们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就算要杀人,也要由我来,苏苏,我不想你的手上,再沾染鲜血。” ------题外话------ 简介上这一片段本来就是设计给苏苏的,绕来绕去,还是给了苏苏。 第178章 死亡之约 所有事态的发展,早已脱离她的预料,那匹疯狂颠驰的野马,虽然还在固定的山道上一路向前,但随时都有可能冲向悬崖,万劫不复。(..tw好看的小说) 她知道,要驾驭这匹已经脱缰的野马难于登天,但即便知道,她也要尽全力去驾驭,因为她别无选择,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匹马冲向悬崖,将灾难带给自己所关心所爱护的人。 连续多日的劳累,让她心神俱疲,身下男子身躯温软,淡淡的药香令人心神放松,不知不觉间,她竟趴在白苏的身上睡着了。 有些着恼,这女人把自己当她的枕头了。 白苏伸手,想要将她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可掌心刚触碰到她的身体,就猛地收了回去。 她这些天的劳累,他一一看在眼里,她之所以这样拼命,是因为她说过――我要保护你们。 他相信她,必然说到做到,但他宁肯她食言,也不忍看她如此折腾自己。 睡吧,将所有的烦恼和责任统统抛诸脑后,就这样好好睡一觉,我会在这里陪着你……永远。 他抬手,轻轻抚在她的长发上,强忍着身体的麻木,就这样任她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直至天亮。 …… 早晨,当轩辕梦从甜美的梦境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睡的床榻似乎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睁开一看,赫然发现,自己身下,竟躺着一个楚楚动人的美男子。 大清早的就如此香艳,老天爷是在特意考验她吗? 身下的男子似乎察觉到什么,也缓缓睁开眼,迷离的黑眸透着困意未醒的朦胧,如晶莹剔透的黑色琉璃。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都在考虑,为什么自己现下的处境会是这个样子?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床上?” “我为什么会在你的床上?” 两人异口同声,发出困惑。 问完后,昨夜的记忆才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轩辕梦讪讪一笑,连忙从他身上爬起。苏苏好不容易肯放下身段色诱自己一回,她可好,竟然趴他身上睡着了。 白苏仰面直翻白眼,自己好不容易肯放下身段色诱她一回,没想到,这家伙竟然趴自己身上睡着了,这对他的自尊心简直是最严重的伤害――温香软玉抱满怀,她竟然不动情! 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轩辕梦讨好地凑近白苏:“苏苏,你千万别生气,生气会长皱纹的。” 白苏斜眸睨她一眼:“你嫌弃我了?” 连忙举手做发誓状:“哪有,我对苏苏的心意,苍天可鉴,绝无半句假话。” 听了她诚恳的热情表白,白苏这才面色稍霁,眼中掠过一抹喜色:“那今天晚上,你……到我大帐来。” 轩辕梦眼神一亮,苏苏这是在变相表白吗? 白苏耳根微红,闭上眼不敢看她:“不愿意吗?” 欢呼一声,再次扑到他身上,“当然愿意了,好久没有尝过苏苏的味道,实在想念的紧。” 白苏脸色更红,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大、大白天的,你说话注意点分寸,别那么没遮没拦。” “是是是,夫君大人的命令,小人焉敢不从?” “什么夫君,你还没有明媒正娶地把我娶进门呢!” “快了快了,我已经开始着手准备聘礼了。对了,苏苏想要什么?” 白苏睁开眼,目光穿透她近在咫尺的眼,似落于某处虚空:“我……什么都不要。” 她眨眨眼,她的小苏苏还没进门呢,就开始替自己省钱了,“真的不要吗?你放心,我有的是钱。” 白苏缓缓收回虚无的目光,视线牢牢攫住她的双眼:“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要来做什么?我只要你,有你在我身边陪我一辈子,一切足矣。” 嬉笑僵在脸上,一股暖流伴随白苏的言语忽地注入心房,望着他坚定无悔的眼,她俯下身,轻轻抱了抱他:“苏苏,我会陪你一辈子,永远都不分开。” 感受着他身上的温暖,嗅着好闻的清淡药香,胸腔里不停鼓动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感动。 要不……别等晚上了,现在就吃干抹净? 正准备付诸行动,身下的人突地道了句:“虽然我什么都不要,但你不能因此就偷工减料,好歹我也是正经人家的男儿,三媒六聘,八抬大轿,一样都不能少。” 呃……刚才还夸他持家有度呢,“是,不能少,十里锦铺,赤诚相迎,这样可满意?” “你又不是只娶我一个,没准这排场是为别人准备的。” 要命,这家伙跟萧倚楼混久了,也学会了他的拈酸吃醋。 “我只给你一个人准备八抬大轿,怎么样,高兴吗?” 眼底明明闪过得意的小火花,却死鸭子嘴硬:“算了,我还是不要搞特殊为好,免得被嫉妒。” “苏苏,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恶毒啦?”她捏捏他的脸。 “你才恶毒呢。”白苏瞪圆了眼,生气的样子可爱到爆。 捏住他脸颊的手指不舍地在他脸颊边轻抚:“好,我恶毒,小心洞房花烛夜我让你三天都下不了床。” 他撇嘴:“你一下娶这么多人,确定自己体力充沛?” 她被噎了一下,苏苏竟然用天真无邪的表情问她淫荡无比的问题,“你这脑袋究竟在想什么,洞房花烛夜一生只有一次,我就算要把你们一起娶回来,那也要一个一个娶。怎么,你以为洞房花烛夜,咱们五六个人,一起来个床上大杂烩不成?” 想到五六人一同缠绵的场景,白苏白嫩的脸庞猛地爆红,“你、你故意的!我……我怎么知道这些,你……故意看我笑话。” “我哪有故意,是你自己思想不纯洁。”真是冤枉,她可什么都没说。 白苏脸色更红:“你就是故意的,欺负我什么都不懂!” “你还叫什么都不懂啊,咱俩啥事没做过?你可别忘了,你是主动献身给我的,还给我看你屁股上的守宫砂。” “乱讲,谁……谁主动了?” “你呀,就是你,你不穿衣服,袒胸露鸟。” “你你……你讨厌,我不跟你说了!”说起以前的事,白苏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轩辕梦笑看他:“怎么,敢做还不敢承认?其实我挺喜欢你的大胆,最近你太矜持了,我都不好意思调戏你。” 白苏用力推她:“你喜欢放荡找别人去,我……我就是这样!” “苏苏,你怎么又生气了,生气对身体不好,而且容易长皱纹。” “你放开我,我就是生气了。今晚你别来找我,反正你男人多。” “哟,还说没生气,眼睛都红得像兔子了。” “……” “哎呦,你干嘛咬我,很疼的!”真是兔子急了也咬人。 “我不但咬你,我还要吃了你!”白苏气势汹汹从榻上爬起,却因长久保持一个动作,导致身体麻木,又重重跌了回去。 轩辕梦恶意地用手掌在他敏感部位一抓,邪笑道:“不是要吃我吗?来吃呀……” 某白兔无力地躺在床上,心里的小人张牙舞爪,大叫着混账流氓,实际上却什么都做不成,只能任人调戏。 轩辕梦探出爪子,正欲解开他襟前盘扣,忽听帐外有人道:“……他是血瞳公子的弟弟,你别跟他一般见识,被大王知道了,铁定要罚你。” 另一个声音义愤填膺接口道:“是血瞳公子的弟弟又如何?这里是军营,由不得他为所欲为!” “算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自会有人处理……你的手怎么样?” “没事,就是擦破了点皮,咱们战场上打打杀杀,受的伤可比这重多了……” 手下动作一顿,糟糕,只顾着跟美男打情骂俏,把正事都给忘了。 爬起身,将白苏从榻上扶起:“苏苏,你先回去,我有点事要办,晚上去找你。” 白苏正处于呆萌状态中,尚未回过神来,他都已经做好了被侵犯的准备,还打算过会儿来个反客为主…… “你的意思……就让我这样回去?” 轩辕梦翻身下榻,在他颊边吻了一口,柔声哄道:“乖,回去等我,等我办完了正事立刻去找你。”说完,转本奔出大帐。 白苏依旧保持呆萌状态,小半个时辰后,才终于回过神来。 自己好像……两次色诱失败? 捂着脸,白苏闷闷仰倒躺下。 这么丢人的事,绝对、绝对、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轩辕梦来到被血瞳打伤的那名卫兵所住的帐篷,卫兵手上还夹着木板,显然血瞳那一掌打得不轻。 她拿出上好的金疮药递给对方,卫兵千恩万谢地收下了,轩辕梦仔细看着她的手臂,忽然问:“上次我让你赶走谢祝,你为什么擅做主张要取他性命?” 卫兵一听,惊慌解释:“不是这样的,小人并没有想杀他!” 她抬了抬手,示意对方不要激动:“你别害怕,我只是问问,并没有责怪你。”顿了顿,她斟酌了一下措辞,问:“我只想知道真相,不管别人看到的如何,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卫兵起身,恭恭敬敬向她行了一礼,这才道:“小人只是听从大王命令,将那公子赶离城门,可他却一心求死,并非我狠心要取其性命?” “一心求死?”轩辕梦蹙起眉头,“说清楚点,怎么个一心求死法?据我所知,你似乎会点功夫。” “是,小人曾拜过一位师父,学了点拳脚。” 轩辕梦目光轻闪,既没有追问,也没有给予回应,突地,她两指并刀,于空中轻划,一道劲气径直朝对面卫兵所站立的方向击去。 那卫兵一惊,虽断了一条手臂,倒也反应迅速,身子一侧,险险避过轩辕梦凌空弹去的指气。 卫兵因躲得太急,身体来不及收势,脚下一个踉跄,朝地面倒去。 眼看身体即将狠狠砸落地面,面前忽地伸来一只手,扶住她的臂膀,轻轻一推,便令她牢牢站稳在地。 她不解地看向轩辕梦,不明白她突然向自己出手的用意。 轩辕梦却不看她,只径自沉吟:“你的身手不错,但因太急于求成,功力不扎实……不过就算如此,也不该败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手下……” 听了她的自言自语,卫兵下意识反驳:“那位公子根本就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 “嗯?”她猛地抬头,雪亮的目光迫向那名卫兵,“你说什么?” 那卫兵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脸色一白,便要跪下,却被轩辕梦拦住:“你刚才说,谢祝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那卫兵不知情况,只能傻傻点头。 “你的意思是说,当时你刺向他的长枪,是他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卫兵小心翼翼道,“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就是觉得,他的力气好大,被他握住的长枪就像是钳在了石壁中一样,我根本无法收回自己的武器。” 轩辕梦深吸了口气,拍拍她的肩膀:“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尽快把伤养好。” “是,多谢大王关心。” 北方秋日的寒风,略显干涩萧索,吹在脸上,宛若细小的锯齿在肌肤上来回撕扯。 原以为谢祝只是因为心有不甘,所以才回来报复,如今看来,似乎并非这么简单。 如果之前她仅仅是怀疑,那么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谢祝身怀武功。 可在数月前,他还是个手无寸铁的孱弱男子,怎么短短几个月,他体内就会多出一股奇怪的内力? 果然,在他的背后,藏着一只幕后黑手。 到底是谁,这个掩藏在暗处,随时都有可能给自己带来灾难的手,究竟属于谁! 她一边盘算思量,一边朝自己的营帐走去,突地,一股强大的压迫力自身后猛扑而来,她猝然停下脚步,就在她停步的瞬间,脚尖前两寸距离处,蓦地钻出一道灰扑扑的人影。 寒光烁烁的利刃,配着两双阴森可怖的眼睛,如来自地狱的邪恶鬼使。 咄咄咄―― 连续三声闷响,轩辕梦在急速后退的途中,三把黑色的短刀连续插入面前的土地。 刀刃深埋土壤,诡异的黑色迅速蔓延开,脚下大片土地立刻变得如石灰般坚硬。 对方见她竟然躲开自己一连数次的偷袭,不禁有些惊讶。 轩辕梦望向对面那条灰色的身影,吊脚眼,香肠嘴,大蒜鼻……这辈子她都没见过这么丑的人,此人若认天下第一丑,绝对没人敢认第二! “桀桀桀……”灰影发出古怪的笑声,那双如同外星人一般的莹绿色眼珠转了转,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黑色刀刃,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了刀身。 轩辕梦胃部蓦地感到一阵不适,谁能告诉她,眼前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玩意? 对面那不知什么玩意的影子,突然在原地一跳,整个身子,便如地老鼠一般,再次钻回了地下。 轩辕梦大骇,这玩意果真不是人啊! 凝神细听,将所有感官都放在听力上。 有细微的破土声自脚下传来,她连忙翻身向后,同时脚下地面破裂,一道灰影直冲而上。 她找准时机,凝气于指尖,趁着对方在空中无法躲避,将其一招斩杀,可但她挥出手中劲气时,那灰影突地蜷成一团,如一个溜溜球般,她眼看自己的指气从那溜溜球的下部穿过,击打在对面的一间青砖瓦房上,轰隆一声,尘土飞扬。 糟糕,这边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定会将其他人吸引过来。 不行,此战必须速战速决! 那灰色的溜溜球在半空打了几转后,再次钻入土地。 轩辕梦被对方这种土拨鼠一样的作战方式扰得心烦意乱,但凡自己出手,她便会躲起来,然后趁机偷袭自己,有什么方式,能让她主动现身,无法再做隐藏? 脚下再次传来土地龟裂的声音,这一回,她打算不躲了。 对方似乎没想到她竟然会守株待兔,从地面钻出的刹那,那双鬼眼明显露出惊讶的神色。 灰影不断上升,因为两人距离很近,就算要变身溜溜球,也逃不过她的攻击。 那灰影干脆也不躲了,手中“刷”的一声,又掏出了一把黑刃,两手一边一把,朝着近在咫尺的轩辕梦猛击而去―― 两人谁都没有时间躲闪,除非她能保证将对方一击毙命,否则,那两把黑刃,只要有一把触碰到她的身子,她便必死无疑。 轩辕梦死死盯着对方手里的黑刃,突地身体往后一仰,以平行的姿势朝地面倒去。 此刻的境况,她连闪避都做不到,不过,却使得那黑刃与自己拉开了很大的一段距离,在这期间,足够她出手。 但她终究没有出手,只伸长了右臂,“噗”的一声,一根精巧如钢针的弩箭,从她袖口射出,没入对方的眉心。她身子猛地一翻,自半空中调整身形,单腿在地面一点,整个人飞旋而出,四肢着地,落于一丈之外。 此时,那灰色的人影,才重重跌在地上。 她站直身子,走到那死去的尸体旁,一抹厌色浮上眼底。 伸出脚,用靴尖踢了那尸体一下,僵硬的尸体翻了几下,正巧落在一个被钻出的洞内。又是连续几下飞踢,黄土扑簌簌落下,没一会儿,便将那尸体掩埋了。 原地站了一阵,眼底的厌色蓦地变幻为厉色。 命卫兵去自己的大帐取来佩剑,她直奔谢祝的住处。 她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而且也无需再忍。 刚才被她以袖中箭杀死的灰衣人,她虽然没有见过,但也曾无意中听说过――十几年前,被三国同时以头号重犯通缉,后加入江湖某一邪派,大肆作恶,多年前遭武林正道人士追杀,从此隐匿。 此人擅长钻地,外号为土拨鼠。若她猜得不错,这应该是殷俐珠派来的,现在江湖上,曾被正道人士追捕之人,尽皆归顺于她,没有归顺的,也不可能与自己为敌。 虽然她不明白,谢祝怎么会与殷俐珠在一起,但诸多事实已经证明,与他背后操控的那只幕后黑手,正是殷俐珠! 冲入谢祝的营帐,将正蹲在角落里鬼鬼祟祟不知做什么的谢祝一把拎起,长剑直搭上他的颈项:“带我去见她!” 谢祝手里尚抓着一包诡异粉末,对她突如其来的责难感到震惊,结结巴巴道:“见……见谁,你要见……哪个她?” 她眯了眯眸,用力将他掷在地上,剑尖抵上他的咽喉:“谢祝,我懒得跟你绕弯,一是带我去见她,二是我现在就杀了你。” 谢祝惊恐,眼珠一转,探向大帐外。 锋利的剑尖随着他这一举动猛地朝前一刺,颈间肌肤立刻被割出一条长长的血口,轩辕梦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冷得如同千年玄冰,“我要杀你,不过是眨眼的事,我劝你还是放弃求救的想法,认真思考一下我的给你的两种选择。” 谢祝浑身发抖地望着自己脖颈上淋漓的鲜血,眼仁一翻,差点晕过去。 “回答我!” 谢祝连滚带爬地抓住她持剑的手:“是她逼我的,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一脚将他踢开,轩辕梦以剑指向帐外:“立刻带我去见她。” 谢祝顾不得脖颈上的伤口,连忙应声道:“我我……我带你去,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轩辕梦不胜聒噪,伸手点了他的哑穴,拎着谢祝的衣领,随手牵过一匹马,带者他直奔城外。 根据谢祝所指,殷俐珠位于五菱西北二十里处的一片裸岩山脉,便是他日前所说的枫叶林。 谢祝蛊惑血瞳劝说其他人一同出游,届时,她的这些男人离开了她的保护范围,殷俐珠便可轻而易举以他们作为人质胁迫自己。 计划很好,只是殷俐珠万万没想到,这个谢祝,贪生怕死,漏洞百出,这才被自己看出端倪。 马匹直奔五菱郊外,这里一片碎石荒漠,坚硬的岩石如海浪般绵延数百里。 这里,是个绝佳的狙杀之地。 只是不知,究竟被狙杀的人是自己,还是殷俐珠。 马匹最终在一处被巨大岩石围绕的空地上停下,狂风扬起风沙,尘土的腥气在鼻端围绕。 轩辕梦手一伸,将谢祝从马背上丢了下去,策马向前。 几个月的时间,殷俐珠像是苍老了几十岁,唯有那双眼,还是那么犀利冷冽。 看到她,殷俐珠竟然一点也不惊讶,她笑着看了眼灰头土脸,满身血污的谢祝,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真是一颗恶心的棋子。” 轩辕梦翻身下马,冷声道:“既然恶心,为何还要利用?” “若不利用他,你什么时候才能现身呢?”狂风扬起殷俐珠灰白的头发,看向轩辕梦的眼,渐渐凝上一层雪亮的寒霜。 甚至没有出招,那股强大的气息便以压得人呼吸困难,殷俐珠所修炼的邪功,究竟达到了怎样一种恐怖的境界? 殷俐珠望着她,脸上始终维持着淡淡笑意,只有身上的杀气,强烈凶猛到盖过了这戈壁原野上的狂风。 “为什么,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还能活得这么惬意?”殷俐珠露出不解的表情,瞪着她,目眦欲裂,“为什么,你告诉我,你到底用了什么卑鄙的方式,才让全天下的人都心甘情愿相信你?我为什么会失败,我明明比你优秀,比你更爱他……可为什么呢?他们既然不相信我,那就都去死吧!” 她愕然看着殷俐珠,被她逐渐扩大的强烈杀气逼得一步步后退。 自武林大会后,殷俐珠的情绪好像就一直不太稳定,记忆和思维也处于一种混乱的状况。 自己如今面对的,果然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要去哪?”殷俐珠眼底爆出一抹愤怒,飞快迈出脚步,瞬间便赶到她面前:“你要逃吗?你要逃到哪里去?把属于我的一切都还给我,否则我杀了你!” 因为狂怒的缘故,殷俐珠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周身的气息,无数锋利的气刃围绕在她周身,击打在轩辕梦的身体上。 该死!她竟然跟这样一个疯子在作战,老天是在耍她吗? 拔出随身佩剑,一边抵挡迎面而来的气刃,一边向后倒退,可殷俐珠却如影随形,怎么甩都甩不掉。 突地,她眼中的怒色消失,身体周围的气刃也一同消失,她静立在原地,看着轩辕梦,神色冷漠至极,与刚才的暴怒判若两人:“轩辕梦,我原本不想杀你,是你逼我不得不杀你。为什么还要回来?永远做个普通人不好吗?” 轩辕梦愣住,殷俐珠这情绪转变也太快了吧。 仔细觑着她的神情,发现较之刚才,她神智正常,眼神清明,丝毫不像个思维混乱之人。 她难道有双重人格吗? 为防止她突然发疯,轩辕梦握紧手中佩剑,随时准备应战,“殷俐珠,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却来责问我,不觉得很过分吗?” “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什么?” “你已经是月影山庄的庄主,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一定要介入天下之争?” “你不懂,你怎么会懂!”殷俐珠再次变得激动:“我的生父只是个身份最低贱的小伺,母亲与他生下我后,甚至不敢认我。哈哈哈……她不敢认我,她竟然不敢认我!母女日夜相见,朝夕相处,我却只能唤她师父!你知道这种感觉吗?你明白吗?你一定不明白,你从小就顶着太女的光环,嚣张跋扈,目空一切!我所得到的,全是凭我的实力争取到手的,你呢?如果没有那个太女之位,你算什么!” 原来殷俐珠竟有这样的经历?怪不得她性格乖张,和邵煜霆那家伙倒是挺登对的。 对了,邵煜霆!他说他将带领手下弟子,与盟会成员一同剿杀殷俐珠。 可现在,殷俐珠却出现在了这里,是他错估了这一切,还是他根本就是在说谎? “煜霆……我们是同一类人,都是在孤独中,抱着永远不可能实现的微弱希望,独自疗伤……你根本就不了解他,根本不懂他有多么孤独……”殷俐珠神色陡然一黯,垂下双目,被深深寂寥所包裹的身影,宛如一个步入暮年的老者。 轩辕梦亦是神色微黯,殷俐珠说的没错,她根本就不了解邵煜霆,不明白他痛而不哀的那种固执,以及凡事都憋在心里的冷漠。他像是一块永远都捂不热的寒冰,在给予他温暖的同时,自己却被那股寒意反噬。所以,她放弃了,她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去融化他坚冰一样的内心。 轻轻的笑声,从殷俐珠口中发出,像是嘲笑,也像是自嘲:“我只想给他一个稳定的生活,只想与他彼此取暖,可他却……”她猛地抬起头,几乎切齿地吼道:“他辜负了我的一番好意,否决了我对他所有的关心和爱护!是他负了我!你们,你们都是害我一无所有的罪魁祸首!我要杀你,杀了你们!” 糟糕!那股强烈的杀气又开始弥漫,殷俐珠双目赤红,灰白长发无风自舞,犹如暗夜中挥舞着死神镰刀的杀戮者。 轩辕梦只来得及拔剑,甚至剑刃还有一半留在剑鞘中,就见对面那道身影掠至眼前。 简直……难以置信! 全力躲避,却依旧没有逃开殷俐珠挥出的劲气,肩膀处立刻血如泉涌。 本以为自己就算杀不死她,也可将她困于此地,等待援兵,可如今……她竟错估了殷俐珠的实力! 可即便重新让她选择,她也只能来赴这场死亡之约。 有些时候,明知前方就是悬崖,也只能坚定不移地朝前迈步,因为四周都是杀机,你别无选择。 殷俐珠的目标是自己,只要自己现身,她就不会将目标转向他人。以殷俐珠现在的武功,要在乱军之中杀死几个对自己重要之人必是轻而易举,那名灰衣人的出现,便是对自己警告。 今日一战,自己的胜算……只怕是一成也无!但只能像邵煜霆所说竭力所为,即便是死,也要拉着殷俐珠一同陪葬! 殷俐珠的攻击快如闪电,她几乎应接不暇。 无数道气刃分别自左右两侧击来,速度快得难以辨识,她拼力闪躲,眼看着躲过了对方的攻击,腰腹和双臂,却被无数气刃击中,即将被分尸的错觉与剧痛袭上脑海,放低抵抗的瞬间,一道青色闪过,竟徒手拦下了殷俐珠发出的强大气刃。 身体跌落在一具宽广的胸膛中,她睁着染血的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头顶上方的英俊脸孔。 第179章 生命不能承受之痛 在最不可能的时间以最不可能的方式遇见最不可能的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总之,轩辕梦只觉得像是在做梦。 更离奇的是,邵煜霆竟然能接下殷俐珠发出的那一百多道气刃,这是连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短短十日内,他的武功竟和殷俐珠一般,迅速提升了数个档次? 难道月影山庄的人,都有这种违反自然定律的本领? 殷俐珠在看到邵煜霆的刹那,满目震惊,随后却是一脸阴鸷。 邵煜霆能徒手拦下她发出的强大气刃,不但在轩辕梦的意料外,也在她的意料之外。 这世上,没有人能够轻而易举化解她拼力使出的招式,除非…… “煜霆,你为了对付我,竟然也偷练禁功?” 偷练禁功?轩辕梦悚然一惊,抬目望向头顶上方的俊逸脸孔。 那张脸,沉静冷然,并非因殷俐珠的质问而出现丝毫波动:“待杀了你之后,我即会自废武功。” 殷俐珠闻言,仰天狂笑:“杀了我?你要杀了我?煜霆,你刚才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轩辕梦眉心紧蹙,这到底是什么状况?殷俐珠发疯,邵煜霆也跟着发疯,怪不得短短几日时间,他的功力就提升至此,原来竟是修炼了禁功所致。 虽然修炼禁功极易走火入魔,但只要立刻停止修炼,就不会对修习之人有任何伤害,所以,应该没事的。 于殷俐珠的狂笑声中,邵煜霆冷然开口:“殷俐珠,你必须死,既然没有人杀得了你,那就由我来手刃叛徒。” 狂笑声戛然而止,殷俐珠死死盯着邵煜霆,灰发根根颤动:“煜霆,我那么爱你,为你做尽一切,到头来,你却说要杀了我?”她目光猛地从邵煜霆脸上移开,转向他怀里的轩辕梦:“是不是因为她,因为这个女人!我要杀了她,等我杀了她后,你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真正对你好的人是谁了!” 依旧是闪电般不可思议的速度,以轩辕梦此刻的重伤之躯,根本无法躲开殷俐珠的攻击,但她的身体,却以同样惊人的速度朝后飞掠,眼前景物飞速倒退,氤氲成一幅模糊的画卷。 是邵煜霆,他在揽着她飞速后退,同时与发出骇人杀气的殷俐珠徒手对抗。 轩辕梦一下子惊呆了,邵煜霆功力增长的幅度,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即便是殷俐珠,也不可能在短短时日内便精进至此,再厉害的禁功,也做不到一蹴而就。 除非……倒行逆施! ――只要将禁功倒过来修习,就可以牵制殷俐珠。 邵煜霆曾对她说过的话,猛然在脑海中响起。 难道他…… 一瞬不瞬地紧盯二人交手的招式,发现邵煜霆虽然可以轻松应对殷俐珠,但他所有的手法以及内功心法,仅是用来牵制对方所出招式,就是说,他看似功力大幅提升,只是一种错觉而已,一旦对方不使用禁功,他便会束手无策。 果然,他在修习比禁功还有可怕数倍的武功! 他在自取灭亡! 殷俐珠在与他的交手中,也发现了这个奥秘,她脸上的震惊神色一点点扩大,不能置信地大声发问:“煜霆,你……竟然倒习禁功?” 邵煜霆面色不变,唯有眼底深处,惊起一片波澜。 他没想到殷俐珠竟然可以看破,一旦被她看破,自己便会从优势变为劣势,这不是个好兆头。 殷俐珠虽然神智混乱,但也知道只要自己不使用禁功,邵煜霆就不会是她的对手。 突然间,那股强烈的杀意骤然褪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息也有所减缓,可轩辕梦却在心里暗道了一声不妙。 殷俐珠停下疯狂的攻击,转而以绵长深厚的掌力来与邵煜霆对峙,不意外的,邵煜霆从容的防御,霎时间出现了裂痕。 横起一掌,邵煜霆来不及躲闪,念及揽于怀中之人,连忙侧身。 掌风击打在躯体身上的沉闷响声,在耳边爆开,轩辕梦正欲推开他,却被他死死按在怀里。 即便身受重伤,也不肯放手,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失去平衡的身体重重跌倒在地,轩辕梦被他牢牢护在怀里,毫发未伤。 不远处,狂风扬起迷蒙的沙砾,天地一片玄黄。 雾气般的沙尘中,殷俐珠如死神般,怜悯地看着即将死于自己手中的弱小生命,轩辕梦咬咬牙,运起内息,强忍五脏被冲撞得七零八碎的剧痛,勉力站起身。 此刻并不适合动用内力,但若是不爬起来继续战斗,就只有死路一条。 单手拄着剑柄,艰难地支起身子。 虽然殷俐珠不使用禁功,邵煜霆就不是其对手,但只要能逼得她无法动用禁功,自己便能将其打败。 或许,她和邵煜霆联手,可以有五成的把握,将殷俐珠狙杀于此。 到头来,她和他,不是还得联手吗? 回过头,对同样艰难起身的邵煜霆意简言赅道,“我来对付她,你只需要牵制住她便可。(..tw无弹窗广告)” 都是心思敏锐之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便可了解对方话中深意。 他目光微闪,毫不犹豫地重重点头。 唯今之计,也只有如此了。 轩辕梦提剑上冲,没有任何花架子,锋利的剑尖直逼殷俐珠的心口。 一阵清脆的叮当声,那是气刃打在剑刃上的声音,殷俐珠只需随意挥挥手,那些气刃就能将她打得手臂酸麻,五脏如焚。 但很快,另一边,一道青影紧跟而上,以同样从容的招式,将那些气刃化解。 机会来了!轩辕梦握紧手里的剑,哪怕全身都似置于火海中焚烧般疼痛难抑,也绝不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近了,利刃离殷俐珠的心口,已不足三寸距离。 眼看长剑即将穿透面前的身体,剑势却蓦地一顿,空气像是突然间变得粘稠起来,有什么东西,将带着凌厉内劲的剑尖包裹拉扯,她竟再也向前推动不了分毫! “嗤”的一声,很轻微的声响,若不用心去听根本听不见,可她不但听见了,而且还感觉到了。 一道气刃,如一柄出鞘的利剑,从她的胸膛中直直穿了过去,伴随着轻微的“噗嗤”声,她亦听见了筋骨碎裂的声音。 身子软倒于地前,再一次落入一具温暖的胸膛。 从来不知道,他这个人一向冷冰冰,就像个由冰雪雕刻成的冰雕,可就是这样一个似乎连心都是冰冷的男人,他的胸怀,却这样暖融如火。 失败了。 她竟然再次……失败了。 邵煜霆将她甩到身后,企图如之前在武林大会上那样,用身体为她筑起一道生的围墙。 可这一回,别说她不肯,殷俐珠也不肯。 她一把推开他,同时,殷俐珠已如鬼魅般,闪电掠至她的身后,另一波疼痛瞬间自脊背蔓延至全身,反正躲也是死,不躲也是死,大不了拼一把。 在自背后重创了她之后,殷俐珠必然会紧跟着给她致命一击。 她等着,就是这一下! 耳边响起簌簌的风声,似利刃割裂空气,带动鼓噪的嗡鸣。 她知道这不是风声,而是无数道可怕的气刃。 伏身,低头,运气,挥剑,拼着一死的决心,用尽全身的力量,向发出气刃的方向击去―― 急促的脚步声和衣袂的破空声同时响起,两蓬鲜血洒落。 一蓬是她自己的,一蓬是殷俐珠的。 只可惜,她伤在心口处,殷俐珠却只伤在手臂上。 手中长剑无力垂落,她已经没有丝毫力气了,如果殷俐珠再发动一次奇袭,那她就唯有等死这一条路可以选择了。 就在殷俐珠为她耍诈而恼羞成怒时,她感觉自己身体猛地一轻,接着身边景色飞速倒退,远处那抹阴厉如鬼的人影也离自己越来越远。 耳边交织着风声,脚步声,心跳声,急促的呼吸声…… 她感觉到抱着自己的那双臂膀,似乎在剧烈颤抖。 邵煜霆从来都是一个情绪不外露的人,此刻,他竟然会怕成这样!不知他在怕什么,死亡的脚步正一点点朝她靠近,自己都不怕,他有什么好怕的? 不知他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远,直至他认为安全时,才停下脚步。 天色渐渐灰暗,没想到他这一跑,就跑了好几个时辰,月亮就隐约可见其轮廓。 她虽然浑身无力,但还没到奄奄一息的地步。 他喘着粗气,手臂颤抖着,一点点越发将她抱紧。 她刚想安慰两句,说他们暂时安全了,就听他俯身在她耳边颤声说:“还好,还好你还活着。” 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他,彷徨、无措,自他身上散发出的浓浓恐惧,将她牢牢包裹。 他的脸颊与她的额头紧紧相贴,潮湿而冰冷。她抬目,看到他铁青的脸容和苍白的唇色,还有漆黑眼底荡漾的轻柔涟漪,仿若四月里融化的冰川,汇聚成清澈的温软小溪。 她一时有些心慌,想推开他的手从他怀里下来,他却低声轻喝:“别动,你身上有伤。” 她不敢再动,身体僵得像是一只上紧的发条。 他抬目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有一个天然山洞,于是抱着他,攀上山岩。 山洞很深,空气相比外面略显潮湿。 他将她放在一块半人高的大石头上,手指一点点拭过她脸上的血迹,这样细致而认真的表情,就如照顾小丫头时一样,甚至……更温柔,更怜惜。 她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心跳也开始加快,他这一系列反常举动,令人止不住得浮想联翩。 这样的小心翼翼与爱怜心疼,只有面对自己心爱的人时才会有。 他对她,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呢? 她定定看着他,终是忍不住问:“邵煜霆,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拼了性命也要救我,是不是因为你喜欢上我了?” 每一次她的试探,都以他的冷淡宣告结束,她以为,这一次,他必然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冷漠的否定。 可这一回,他却什么都没说,只倾过身,用一个带着深深眷恋的拥抱来作为回答。 已经做好嘲笑准备的她,却蓦地怔住。 他的身体还在颤抖,那份莫名的惶恐从未停止。 他抱着他,冰凉的长发落入她的脖颈中,可她却觉得浑身滚烫,有什么难以克制的感情从心底直窜而上。 “我很害怕。”固执的男子,第一次这般毫无顾忌地表达着自己心里的恐惧。 她抬了抬手,犹豫着,轻轻环住他,像是安慰小丫头那样柔声哄着:“不用怕,还没有走到绝境,一切都有希望。” 他更加环紧了手臂,他的呼吸近在耳边,焦急而紊乱:“你一定不会死的,对不对?” 原来,他所说的害怕,是怕自己会死吗?她叹息一声,“邵煜霆,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此时的殷俐珠,对我来说根本就是一个无法战胜的强大存在,如果我说我一定不会死,那便是在自欺欺人,但只要有一丝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那好。”他忽然放开她,近距离牢牢迫视她的眼:“我去将她引开,你趁机逃走。” 她一把抓住他:“不可以!” “你放心,她不会杀我。”他的笑如夜晚最后一丝残弱的月光,泛着惨白的意味。 她死死攥着他的袖口,毫无理由地固执,只怕这一松手,她会后悔一生:“不要走,不要再练什么禁功,那会要你的命!” “能以我一命,还你一命,值了。”他伸手去掰她攥住自己衣袖的手。 她双目圆瞪,这人根本一点都不顾别人的感受,自己说值了就认为值了,他有问过她吗?不由恼怒道:“什么叫以你一命还我一命?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吗?不要自以为是,说不定你死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根本就不会记得你的好!” 他无谓轻笑,“我不在乎。”他很少笑,就算笑,眼底也是冰凉一片,但是现在,他甚至连眼中都是愉悦而幸福的笑。 “你不在乎,我在乎!” 他微微一怔,眼底似爆裂出一蓬五彩的焰火,却很快垂下眼,如常道:“我只是为了自己想守护的人而战,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邵煜霆,你喜欢我吗?”她不合时宜地,再次提出这个问题。望着他刚毅的侧颜,泪意上涌。 他像是有些迷茫,刚毅的轮廓因陷入某种心事中,而渐渐变得柔软。 在她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却听到一个坚定无比的声音,“这世上,能取代你的东西,在我心里是不存在的。” 这轻柔浅淡的声音,似梵音,似仙乐,似缭缭云雾中一抹明亮的烛火。 她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不恨我了?”她像个孩子那样,眼泪流得一塌糊涂。 她总是看着他痛,看着他将所有悲伤埋在心底,哪怕难过得不得了,也绝不让任何人知道。她替他疼,可他自己却根本不懂疼为何物。 而现在,他终于不再隐瞒自己的喜怒哀乐,像个活生生的人了。 他伸出手,为她一点点擦拭脸上的泪水,半晌后,发现不但没擦拭干净,反而越擦越多,无奈一叹:“怎么跟女儿一样爱哭,我实在拿你没辙。” 她抓住他的手,想说什么,嗫嚅了几下唇,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也不急,就这么看着她,等待回答她提出的任何问题。 想了想,她什么都没问:“既然已经说出这样的话,那就永远都不许后悔。” 他眸色深深,如沉淀了夜的寂静,“我说过,上穷碧落下黄泉,我永远奉陪。” 恍惚中,有清脆干练的声音传来。 ――我奉陪! 就这三个字,再简单不过,甚至无法在人的心中留下半点印象。可从头至尾,他所作的事所说的话,无一脱离这三个字。 她总觉得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知道此时方才明白,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只不过,她的眼里,从未有他。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一个冷面冷心的男人,怎么会爱上自己?爱上一个……害他差点永失自由的恶魔。 似是看出她心里的疑惑,他略带剥茧的手指,轻轻试过她的眼角,脸上绽出此生唯一真心快活的笑容,“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爱,我只知道,我很心疼你。” 心疼?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哪里值得心疼? 看到她不解加震惊的表情,他眼底的那抹怜惜竟越发重了,“我时常能从你看似镌狂傲慢的眼中,看到一抹深深的寂寞和惨痛,我不知道你具体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的身上究竟背负了多少责任,我只是觉得,你不快乐,那些爱恨纠葛,让你连笑都不敢用力笑,哭也不敢哭出声,你的年纪那么小,那双眼睛却像是早已苍老,你原本不该是这样的,这个天下,也不该由你来拯救,我只想你做个不谙世事的蠢女人,永远站在我的身后,让我用我的羽翼来保护你,就像……我们曾经在宛东时那样。” 她呆呆看着他,心底某处沉静的湖面开始疯狂摇曳。 山洞内很安静,她可以听见水滴的声音,风吹沙砾的声音,飞鸟煽动翅膀的声音……还有,心底花开的声音。 他和她很像,都是不肯轻易将软弱与悲伤示于人前的人。 在她心疼他的痛而不哀时,他也在心疼她的哀而不鸣。 他对她最初的感情,并非是爱,而是深深的憎恨。无意中有一次,他看到她独自一人,抱着双膝蹲在繁花似锦的花园里,望着一株盛开的牡丹自言自语时,那份无以言明的心疼,便如野草般开始在心底疯长。 爱上一个人,有时候并不需要理由,他爱上她,便源于这跨越沧海万劫的一眼。 没有激情,也没有惊艳,他爱得莫名,却爱得深刻。 她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可那样傲视一切的骄狂下,那双眼,却蕴藏着无止无尽的孤凉与自哀。 他是那样恨她,恨不得亲手杀了她,可就因为那无意中的一瞥,让那份原本不该寻在的深情,在心里牢牢扎了根。 或许这就是命运,她是自己注定要爱上的那个人。 因为注定,所以才会有宛东的偶然相逢,才会有后来的种种爱恨纠葛。 还记得当看到她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地被人满大街追着毒打时,那种快要心碎的裂痛。他不知道她有没有哭过,或许没有,或许哭了也没有让任何人看见。但面对他时,那种隐忍的坚强与固执,让他又恨又疼。他用最残酷的方式折磨她,用最不齿的手段羞辱她,他只想让她哭出来,像个正常人一样,懂得什么叫做喜怒哀痛。 命运真的很奇妙,他自小就希望有个人,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寂寞与悲伤,可随着年岁渐长,这份希望被爱护的心愿,就变成了我要爱护那个人,那个让我感到心疼,也同时让我感到温暖的人。 “煜……霆……”她探出手,似要抚上他虽冷峻,却隐含了烈火灼灼的面容,手刚探出,就被他牢牢攥住,未及反应,一抹阴影压下,唇上顿时传来轻微的刺痛。 不似那夜在农户家中的轻吻,这一吻,似要毁灭了天地,烧干了海水,那样狂烈炙热,凶猛如潮,她如一叶漂流于大海上的扁舟,无助地随着海浪摇摆飘摇,跟随他的激情沉沦迷醉。 不似他的人那样沉静冰冷,这个吻烈如猛火,她的灵魂几乎都要被这一记深吻而吸附。 百炼精钢也会化为绕指柔,这样的男子,外冷内热,不是他无情,而是没有人,能够看出他的深情许许。 煜霆……煜霆……若此次我能侥幸活命,我必然与你白首偕老,从此以后,由我来心疼你,温暖你…… 她的全副身心,都沉浸在这地老天荒的深情一吻中,两人好似没有明天那般激烈纠缠,疯狂拥吻。 蓦地,丹田处一空,似有一股劲气撞了进来,她立刻浑身发软,一动也不能动。 片刻的诧异后,她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邵煜霆,你做什么!”望着深深凝望自己的黑眸,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心里蔓延,迫使她焦灼地大喊出声。 他抱起她,将她藏在洞穴深处,手指拂过她的眉眼,带过一丝眷恋:“好好活下去,记住,这世上曾有一个人,是那样的心疼你,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心意。” “邵煜霆,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想伸手抓他,可手指却僵硬无力,无论她怎样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神态温和而平静,目光深处却似有烈火燃烧:“不要白费力气了,我已点了你周身大穴,抑制你施用内力。不过你放心,十二个时辰后,你的穴道自会解开。” “邵煜霆,你混蛋!对我说了这么多,让我难过,让我流泪,最终却要成为临别遗言吗!你要是走了,就别指望我会再记住你!” 他只是微笑,像是把这一辈子不曾绽放的笑容全部笑给她看:“无妨,只要你对自己好点,忘了我也没关系。” “不,不要……”她看着他,几乎哀求地说:“你别走,别去送死,殷俐珠不是还没找来吗?或许……或许我们还有希望。” “梦,你还要自欺欺人吗?”他站起身,洞内光线昏暗,看不清他的表情,唯有那双眼,亮如繁星:“殷俐珠是不会放过你的,不管你逃到哪里。” “我不逃,我为什么要逃?我要杀了她,让她再也无法打搅我的生活!” 他眼神哀戚,却坚定无比:“你的身上,担负了太多人的性命,所以,你不能去冒险。我孑然一身,无牵无挂,这个了断恩怨的任务,就让我来完成吧。” 不……不可以! “不可以!”她望着那抹渐渐远离自己的青色身影,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会死的,你会死的!邵煜霆,你回来,我们另想办法好不好!你回来啊!你这个混蛋,说什么心疼我,你分明就是要让我难过,让我伤心!” 他脚步不停,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她的怒骂,如同游离于天地之外。 “邵煜霆,我爱你!” 他眼神一震,有灼热的液体自眼眶涌上,他离去的脚步,却依旧坚定。 “轩辕梦爱邵煜霆,轩辕梦爱邵煜霆!” …… “我爱邵煜霆,我爱你!” …… “邵煜霆,你回来,你给我回来!” …… 她的喊声渐渐低微下去,那种无力的悲绝,就像一只因伤而力竭的海鸟,自半空坠落大海,再无踪迹。 邵煜霆,我恨你。 黑暗中,她仰面望着漆黑一片虚空,眼角落下泪来。 不知多了多久,每一刻都像是在火海中煎熬,痛不欲生。 当月色渐渐变淡,清晨旭日的第一缕日光投入山洞时,有连续而纷沓的脚步声传来,视线模糊中,她看到一张张熟悉且焦急的脸孔在眼前闪过。 “梦,梦,你怎么样?还撑得住吗?”有人在她耳边焦急呐喊。 她浑浑噩噩,想说话,却开不了口。 眼前刺眼的金色一闪,脑顶骤然一痛,伴随着金针的深入复旋,她的神智渐渐清晰起来。 “苏苏……”声音微弱如蚊呐。 白苏拔下金针,脸上欣喜与担忧交错:“梦,你现在感觉如何,是否有哪里不适?快告诉我!” 望着面前一张张焦急的脸孔,她开口的第一句却是:“邵煜霆在哪?” 邵煜霆?众人面面相觑,邵煜霆不是早就离开五菱了吗?她这话问的也太奇怪了,该不会是伤势过重从而导致心智失常了吧? 白苏没有理会她的询问,只关注于她身上的伤势:“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我们现在回去,你能不能撑得住?如果撑不住的话,我让倚楼去……” 话没说完,就见轩辕梦猛地站起身,向洞外冲去。 众人都骇了一跳,短暂的呆愣后,也追了出去。 丹田处的凝滞,在白苏将金针抽走的瞬间被冲破,她现在只有一个想法,找到邵煜霆! 漫无边际地在一片裸岩荒原上疾奔,身体疼的像是快要被割裂,可她却丝毫也感觉不到。 在哪?到底在哪? 放眼望去,一片焦黄,根本不见半个人影。 天地一片灰暗,剧痛袭向脑中,身体中的力气被一点点抽离,她知道自己这样漫步目的地乱找根本没用,但她却无法放弃,身体里的某个声音在不断地催促她:“找到他,找到邵煜霆,一定要找到他!” 身体摇摇欲坠,双腿颤抖无力,终于明白,何为害怕,何为担忧。 情之所至,情之所牵,为之心忧。 他说害怕,害怕她会就此死去,那种深深的恐惧与无措,在黑暗中不停奔跑却怎么也看不到希望之光的绝望,今日却由她来感受。 身后,萧倚楼驾马而来,将她拽上马背,她眉头一蹙,推了推他便要下马,却被他死死箍住:“你这样徒步寻找要找到何年何月?我跟你一起找!” 挣扎的动作立时停止,她抿着唇,眼角泛着血一样的赤红,点点头,不再拒绝。 马匹飞驰在一片高低不平的岩石上,从清晨到日落,她以毫无理由的固执不停地寻找着,萧倚楼多次想劝,话到口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以她的固执程度,不找到邵煜霆是必然不会罢休的。 他不停地祈祷,希望她尽快晕过去,但她伤势逐渐加重,可精神却越来越好,大有要将这天翻过来的劲头。 在他不抱半点希望,决定舍命陪君子随她折腾时,手臂猛的一紧。身前的人死死拉着缰绳,目光一瞬不瞬盯着前方。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一道青影委顿于地,周遭一片鲜血淋漓,只看着那一角青衣,难以辨别那大片大片的鲜血究竟是谁的。 身前的人跳下马,冲那青影踉跄而去。 深秋叶落,枯草匍匐。 她冲上去抱起那人的时候,只觉得天地崩塌,万物消绝。 萧倚楼于马背上,看着她肩膀耸动,泣声连连。 他诧异,她到底看到了什么,竟能让她失态至此? 当走到她身边,随她一起看向她怀中之人时,他亦僵立原地。 男子四肢腕踝处一片血肉模糊,可见森森白骨,创口自腕部延伸至腋下以及腿根,手脚筋皆被人生生抽走,惨绝人寰! 第180章 站起来,走下去 他躺在那里,像是一个残缺破碎的木偶。(..tw好看的小说) 这段时日,她有多少次见到这般毫无生命力,仿若将死之人的他? 手指抚上男子刚毅的眉角,一寸寸蜿蜒的轨迹,似纠葛缠绕的命运之线。 她俯下身,将自己的脸颊贴上他的胸膛。 他再一次,用自己身体,为她筑起一道名为生的高墙,这是这份情谊,她已无力偿还。 面前的男人,人事不省,与他而言,倒是一了百了,可于她而言,却是难以言述的万念俱灰。 这自私的男人,他以为他很博爱?他以为他很高尚?他以为……他很专情? 只一味做着他自己想做的事情,说什么每个人都有想要守护的东西,可事到临头,却还不是放弃了? 这叫哪门子的守候! 明明是报复,让她痛苦,让她内疚,让她一生不得安宁的报复! “邵煜霆,你给我起来,你给我起来!”她猛地站起身,扑向床榻,死死摇晃着榻上双目紧闭不省人事的男子。 一旁看顾她的白苏吓了一跳,忙冲上去抱住她的腰:“梦,梦,你冷静点!” 她双目赤红,漫天彻地倒映的都是如血淋漓,天崩地裂:“邵煜霆,我命令你,给我醒过来,能听到没有,你给我醒过来,醒过来……” 白苏亦是眼眶潮红:“梦,你要冷静,邵煜霆他……他不会死的,你要相信我。” 她跪在床前,两手死死攥着床单:“救不活了,已经救不活了……” 白苏绕到她面前,手心覆上她紧紧攥起的手背:“梦,不会的,他不会死,我能救活他,你看,他还有呼吸,还有心跳,你难道不相信我的医术吗?” 她茫然若失,抬起迷蒙的眼,一点点松开手,探向男子露在被外的手臂,当触碰到腕部那狰狞可怖的伤口时,她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松开手,“救不活……真的已经救不活……”她望着男子的手臂,绝望地用双手捂住脸庞:“就算有呼吸又如何?他已经死了,是个活死人……”她猛地抬头,转向白苏,“苏苏,你告诉我,他到底还有没有救,他……还能不能站起来,像个正常人一样?你告诉我?” 面对她殷切焦灼的眼神,白苏大为不忍,别开眼,轻声道:“梦,我只是个大夫,不是神仙。” 她一怔,呆呆问:“你的意思是,你根本救不回他,是不是?” “梦,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尽力……” “苏苏。”她悲恸的神色蓦然褪去,平静地打断他即将出口的保证,“你实话告诉我,他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 白苏望向榻上一动不动的男子,眼中涌动的,是一抹深如冷月的悲哀,细白的齿死死咬着丰润却苍白的唇,满脸挣扎。 轩辕梦抬手,柔嫩的指腹轻轻压在他的唇瓣上,带着怜惜,一点点摩挲。原本暧昧的举动,此刻做来,却只有心酸的味道。 “苏苏,不要折磨你自己,告诉我,我能挺得住。” 松开紧咬唇瓣的齿,他握住她置放在自己唇边的手,狠了狠心,才缓声开口:“你也知道,他的手脚筋皆被人抽去,自此以后,他不但不能再习武,甚至……甚至无法再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终身将与轮椅为伴。” 闻言,她面色依旧平静,不见波澜:“你的意思是说,从此以后,他就只能做个废人,连生活都不能自理,对吗?” 虽然这个结论很残酷,但事实就是事实,他无从改变,只能艰难地点点头,“是,不但如此,他因强行逆施真气,致使心肺经脉俱损,就算能活下来,怕是……也时日不久。” 时日……不久…… 听着一个个字眼从白苏口中道出,她霎时间有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时日不久……时日不久! 为什么该死的不死,不该死的却要遭受如此折磨。 她低低的笑出了声,笑声低沉呜咽,如同哭泣。 “梦,或许一切还有转机,你不要……”白苏开口安慰,谁料话才说到一半,她猛地从地上站起,一把抽出挂在柱子上的佩剑,疯了一般往帐外冲。 白苏不会武功,只能跌跌撞撞跟在她身后,眼看她的身影即将消失在自己视野中,也顾不得其他,只得高声大喊:“来人,来人啊,快拦住梦,拦住她!” 一群正站在远处等消息的男人,听到白苏的喊声后,忙不迭赶了过去。 赝月第一个冲过来,也没问白苏发生了什么,目光在原地快速一瞥,便朝轩辕梦离开的方向追去。 萧倚楼紧跟其后,见赝月朝前方追去,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拽住白苏,急急问道:“到底怎么了?” 白苏喘着粗气,伸手一指赝月消失的方向:“快,快去,梦要找殷俐珠拼命……” 什么?找殷俐珠拼命?萧倚楼骇了一跳,也顾不得多问,咬咬牙,紧随赝月身后朝轩辕梦赶去。 南宫灵沛和云锦不会武功,只能在原地干着急。 还是云锦较为沉稳,心中虽焦急,面上却平静道:“有赝月和倚楼,应该不会出事。白苏,你过来,把邵煜霆的伤势详详细细告诉我。” 白苏知道自己干着急也没有用,云锦一向点子多,没准会相处什么好方法来,于是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全部告诉了云锦。 满怀期待地看着云锦,可令人失望的是,在听了他的叙述后,云锦的脸色霎时一沉,凝重得如同六月里暴雨前夕黑云压顶的天空。 看着他的神情,白苏的心也一起跟着沉了下去。 沉吟片刻,云锦试探着问:“难道真的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吗?” 白苏可怜巴巴望着他,我还指望你给个好主意呢,你却来问我,我哪里有你那么聪明。 一声叹息,云锦目光深邃冷幽,望向前方大帐时,眼底仿佛沉淀了一片浓浓的黑雾,不见丝毫光亮。 南宫灵沛走到大帐前,犹豫了一下,掀开厚厚的帐帘不如帐内,片刻后,他自帐内走出,雪白的发映着苍白的面容,使他越发显得圣洁如灵,纯澈高华。 白苏正捂着脑袋在原地焦急踱步,忽然感觉手背一凉,抬头一看,一双银色的瞳仁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难道邵煜霆伤势复发了?他心里一咯噔,正要返身回帐,却被南宫灵沛拦住。 “邵煜霆的伤很重,但若说这世上还有人能救他,当非你莫属。” 白苏伸手指着自己:“我?我能救他?”白苏不置可否,他自己有什么本事他自己清楚,如能他能救邵煜霆,早就告诉梦了。 南宫灵沛却坚定地点头:“是,你可以救他。” “你怎么知道我可以救他?”想到南宫灵沛预知未来的能力,白苏眼神一亮,难道自己的潜能还没被发掘? “是我感知到的。”他曾答应过轩辕梦,这辈子不会再随意窥探人的内心,也不会用特殊能力去预示他人的未来,所以,他只能感知。 白苏脸一垮,说了等于没说,想来想去,他也没想出来自己有什么未被发掘的本领。 继续抱头,陷入焦躁的沉默。 南宫灵沛也不再多说,而云锦,只仰首望着天空,漆黑的瞳仁中一片沉肃。 另一边,赝月已在城门外拦下了理智尽失杀气腾腾的轩辕梦:“你疯了,他好不容易才保下你一条命,你难道要辜负他的一番心意吗?” 她的眼神震了震,随后却笑出声来:“赝月,今日是他为我牺牲,那么明天呢?是云锦,还是倚楼,或者是你?” 他没想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气恼之下有些好笑:“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我会这么做的。” 她却没把这话当玩笑,双瞳中的厉色更重:“赝月,今儿个我就把话撂这,不管今后发生什么,你少给我她妈的逞英雄!与其今后让我伤心让我痛苦,倒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 他眸底映出的暮色仿佛染了胭脂,跳跃起浓重的火焰,他敛起笑意,缓缓靠近她,“凭你今日这番话,我就是死,也会保你平安无事。” 她更怒,这家伙是怎么回事,把她刚才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好,既然你有这份心,我现在就杀了你!”一声清亮的嗡鸣声,她拔剑出鞘,锋利的剑尖直指赝月心口。 他静静看着她,不慌不忙:“如果你能下得去手,我就放你过去送死。” “你……”明明可以说几句好话来劝慰她,却偏偏要用这样恶毒的言语来激将她,真以为她不敢对他下手?绝情决意的事,她轩辕梦做了也不止一两次,他凭什么笃定,自己不会对他下手? “好,好,这可是你说的,你别后悔!” “百死不悔。” 心里的怒意被激到极致,她愤然抬手,一剑朝赝月的咽喉刺去。 赝月面容平静,琥珀色的眸色映着晚霞,美得惊心动魄。 泛着幽蓝的锋利剑尖,在离他咽喉不到分毫的距离停下,绯色的流光还在半空中流转,长剑却以势不可挡的气势牢牢固定在一截修长的脖颈前,似一首戛然而止的高亢悲歌。 到底,她还是下不去手。对于这个陪伴过自己,帮助过自己,拯救过自己的男人。 他平静地看着她,从头至尾,连眼波都未颤动过半点。 她对自己,永远也下不去手。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了解她了,让他不禁怀疑,或许自己与她,果真只能做独一无二的知己好友。 持剑的手无力垂下,眼角的晶莹欲落欲坠:“赝月,不要再说那样的话了,因为……我害怕。”怕所有的悲剧一语成谶,就如邵煜霆对她说过的一般,上泉碧落下黄泉,他永远奉陪。 奉陪?呵,如今,是他在地狱,她却在地狱的彼岸,只能徒劳地伸着手,却怎么无力帮他一把。 赝月淡然一笑,握住她持剑的手:“没什么好怕的,是你说的,祸害遗千年,我这个祸害没那么容易死,所以你大可放心。” “是吗?”她凄然一笑,猛地往后退了一步,夺回已被他握在掌心的剑柄:“你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我只信我手里的剑!” 赝月没料到她竟留了一手,刚准备上前拦住她,她却先一步冲了出去。 该死,他怎么就忘了她擅于演戏的坏毛病呢! 刚追了几步,另有两道人影分别从左前和右前的方向奔来,两人合力齐齐将轩辕梦抱住,死死按在地上。 赝月看着被血瞳和萧倚楼一同压在身下的轩辕梦,长吁了口气。 早听他的不就好了,也不用被人压了。 萧倚楼和血瞳,一个按着她的手臂,一个按着她的大腿,两人使尽浑身解数,却依然无法将她制服。眼看她将要脱离自己的钳制,萧倚楼扭头,对一旁看热闹的赝月大吼道:“你死人啊,老子这么辛苦,不知道来帮忙啊!” 赝月悠哉悠哉地缓步前行,一点也不着急:“萧公子这话说的,实乃冤枉在下了,在下之前竭力奔波,体力消耗巨大,期间未见萧公子前来帮忙,只能拼力坚持,此时身心俱疲,内息不足,没有力竭而亡已是老天厚爱,萧公子怎么还能强求在下这样一个虚弱之人呢?” 萧倚楼眼皮重重一跳,自己竟然会求助他?这厮压根就是个实打实的流氓! 轩辕梦挣扎了一阵便不再挣扎,整个人呈大字型瘫倒在地,眼神幽幽仰望昏暗的天空。 云散月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拨开迷雾见月明呢? 萧倚楼见她这样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梦,有什么事我们回去一起商量解决,殷俐珠一定要杀,但不是现在,煜霆的伤势很重,他需要你。” 听到邵煜霆的名字,她迷蒙的眼神骤然间恢复清明,猛地想起什么,她一把握紧被丢开的剑,目光如鹰隼般探向血瞳:“谢祝呢?” 血瞳一怔,下意识心虚地别开眼。 轩辕梦从地上爬起,目光牢牢盯住血瞳,嘶哑着声音,又问了一遍:“我问你,谢祝呢?” 血瞳咬着牙,垂目不语。 她始终不肯移开目光,钢针般的视线,让血瞳芒刺在背:“祝儿……祝儿他……” 血色霎时间再次布满她的双眼,她狠狠抓住血瞳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腕骨:“告诉我,谢祝在哪?他到底在哪!” 萧倚楼直觉不妙,连忙拖住她的臂膀,欲将她拉开,却被她用力一甩,整个人飞跌出去。 她似一头狂暴的雌狮,露出锋利的獠牙,随时准备咬断任何人的喉咙:“再问你一边,谢祝在哪里?” 血瞳终于忍受不住这种压抑的气氛,他抬起眼,哀求地看着她:“梦,这不关祝儿的事,你不要把罪责放到祝儿身上,他……也是有苦衷的。” 轩辕梦不理会他的哀求,一字一句,依旧重复之前的问话:“谢祝,在、哪、里?” 血瞳被逼无奈,此刻的轩辕梦真的让人感到好害怕,他一边向后退,一边小声说:“祝儿……祝儿……我放他离开了。” “放他离开了?你……放他离开了……你竟然放他离开了!”她举起手里的剑,笑得浑身震动。 血瞳呆呆站在原地,虽然害怕她一剑宰了自己,却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就算她要杀他,他也不会有半分怨怪,就当是自己替祝儿赎罪了。 她断断续续地笑着,越笑声音越大。虽是在笑,可那笑声,却如青鸟的悲泣一般揪心。 蓦地,一直弥漫在她眼中的那股狠厉突然消逝,曜黑的瞳仁中,闪烁着点点泪痕,凄凉的悲恸在光影里浮动。 眼中的大千世界,在这一刻,彻底陷入黑暗。 她原本就伤势严重,又拖着伤重的身躯找了邵煜霆整整一天,加之刚才一路疾奔,牵引伤患之处,此刻又悲怒交加,终于支撑不住,一口血沫呕出,整个人脱力般软倒下去。 倒下前,她只看到一片暗沉的天空。 昏迷的时候,对她来说,或许是最宁静最幸福的时刻,不用再承受绝望悲痛,无所凭藉的孤零,沧海化劫灰的悔恨。 这样很好……真的很好…… 她累了,就当是在大千世界中寻找片刻的安宁,他说过,要对自己好一点,这样逃避现实,算不算,对自己好一点吗? 她知道不该这样,可她真的很累很累,就让她暂时,与这血影刀光的世界,做一次告别吧。 …… 黑暗,眼前全是黑暗。 与两年前,天地崩塌前的场景一模一样。 女皇的血……夜鸦的血……竹染的血……眼前由黑转红,那大片大片的鲜血,几欲将她湮没。 女皇临终前的温和笑脸在眼前闪过,随后,换做夜鸦悲壮决绝的脸孔,接下来,是竹染爽朗明媚的少年笑靥……最后,是邵煜霆深情刚毅的染血面容…… 母皇,你在哪里?看到这样的我,你是不是会觉得失望呢?可我真的害怕,好害怕,这世上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不完美,为什么,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生离死别? 如果我不是太女,没有生于皇家,只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我的人生,是不是就会完美无缺? 母皇,我好害怕,好想大哭一场,这样没出息的我,在你眼里一定很懦弱吧。 可即便如此,我也真的……好想哭。 恍惚之中,那个临别之日,女皇温暖的怀抱再次拥上她的身体。依稀听见女皇温柔慈爱的声音,“梦儿,别怕,你在母皇这里,母皇会保护你的,谁也别想伤害你。” 母皇…… “梦儿,你要坚强,因为你不坚强,没有人会代你坚强。”温暖的手,一下下抚在头顶,那温柔的眼,褪去凌厉,只剩浓浓的慈爱:“母皇会永远站在你身后,看着你,安慰你,支撑你,鼓励你……梦儿,站起来,勇敢站起来,前往不要被任何挫折打到,你是我的女儿,是你父后的女儿,你一定可以的,为了你所爱的人,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 坚持下去! “母皇!” 一声悲怆的呼喊脱口而出,于昏迷中挣扎徘徊数日的她,终于睁开眼睛。 雪亮的日光刺得眼眸剧痛,她却不肯再闭眼,而是直视那耀目的天光——站起来,走下去,哪怕荆棘重重,也要顽强不息地走下去! 母皇。 谢谢你。 我会一直,一直,勇敢地走下去。 为了我所爱之人,也为了你的期望。 床榻前,数十道目光,齐齐胶着在她脸上,生怕她醒来后想起之前所发生的事情,再次气急攻心,昏迷过去。 望着榻前一张张憔悴的脸,以及一双双担忧的眼,她强迫自己拉开一抹笑意:“怎么了?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放心,我还活着呢,你们绝不会守寡。” 白苏神色一怔,萧倚楼眉头一跳,南宫灵沛满脸迷惑,云锦目光深深,赝月唇绽微笑,血瞳垂着脸,看不清表情。 将这几人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轩辕梦自榻上起身:“你们放心,我没有失心疯。”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在表达一个意思——才怪。 看了眼离自己最近的白苏,随口问道:“邵煜霆情况怎样?” 白苏支支吾吾,怕自己说出的话会再一次刺激到她。 轩辕梦握了握他的手:“没事了,真的没事了,最坏的已经过去,相信我。” 白苏转向云锦,以眼神询问,见云锦颔首,这才道:“他已经苏醒,但……你知道的,他……已经是个废人了。” 废人…… 呵,他第一次残废,是自己所致,第二次残废,是因自己所致,遇见自己,他还真是够倒霉的。 “我去看看他。”说着,便要下地。 “梦。”白苏突然抓住她的手臂。 她以为他怕自己见到邵煜霆后会情绪失控,微笑着拍拍他的手,示意他不用担心:“真的没事,我已经决定了,不管他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陪他一辈子。” “不,我不是担心……”白苏紧攥她的手臂,眼神犹豫,语无伦次:“梦,师父她老人家曾医治过一名手脚筋俱废的人,虽中途失败,却留下不少医术典籍,我想……我想带邵煜霆回鬼谷,试着为他重塑经脉。” ------题外话------ 昨天丢了一颗深水鱼雷,炸出很多潜水的孩纸o(╯□╰)o 第181章 心中的美景 从来没想过会有希望,乍然听到,她竟欣喜不起来。(..tw好看的小说) “苏苏,我说过,我已经不在乎了,你不需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打断她的话,在医术上有着超乎常人执拗的白苏目光熠熠:“就算医不好他,我们也算是尽力了不是?还没尝试就说放弃,这不是你的性格!” 她怔住,一向自认乐观坚强的自己,竟然没有白苏想的通透明白,没有试过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否决? 白苏千辛万苦为自己寻到希望,她怎么可以随意放弃呢! 垂在身侧的手被轻轻握住,云锦淡淡的声音响起:“给他一个希望,也给自己一个希望。” 希望? 真的还有希望吗? 站起来,走下去,为的不就是一个希望吗? 她朝云锦绽出一个清浅的微笑,继而转向白苏:“苏苏,谢谢你。” 白苏呆住,随即脸一红,略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她笑笑,也不多说,目光在室内一张张憔悴焦急的脸脸上掠过,“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 众人脸上再次露出诧异的表情,赝月原本环抱双臂靠在床架边,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朝她额上探去:“真是奇怪了,你这女人也会道歉?不会是烧坏了脑子吧。” 轩辕梦一把打开他的手,正要笑骂两句,却在看到他眼下的乌青时,临时改了话语:“赝月,让你操心了,我答应你,以后绝不会鲁莽行事。” 某人调侃的笑意刚浮上眼眸,却被她诚恳的道歉惊得面色一窒,要笑不笑的样子,使张妖魅的脸庞显得十分滑稽。 她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我真的没事了,你回去休息吧,你看你,都有黑眼圈和眼袋了,对于你这样一个爱美的男子来说,这是一件非常不能容忍的事情。” 听了她后半句话,他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轩辕梦,之前我还以为你在故作坚强,听了你这番混账话,我也算是彻底放心了。”他两手一摊,转身朝帐外走去:“回去睡觉了,你说得对,像我这样爱惜美貌的男人,是不能忍受任何影响我美貌的瑕疵的。” 赝月走出大帐后,轩辕梦再次转向白苏:“苏苏,在你带他回鬼谷之前,我想再见他一面。” “好啊,他已经醒了,就是精神不太好。” 她摇头,目光沉黯:“是我要见他一面,而非彼此相见。” 白苏不解,“为什么?” “他一定不想让我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苏苏,不忍让他难过。”他就像折翼的孤鹤,在一场惊鸿后,骤然跌落泥沼。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骄傲,邵煜霆凡事都喜欢藏在心里,哪怕痛也不会说出来,越是隐忍的人,内心当中就越是骄傲,他虽然不说,但他一定不想让自己喜爱的人,看到他如今的狼狈残缺,就像自己,当初脸容被毁,嘴里说着不在意,但实际上却在意的不得了。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她不能再将他最后的尊严夺走,就算白苏不能医好他,给他一个自我疗伤的缓和时间,再次见面,他的心境应当也会平和许多。 与白苏来到邵煜霆所在的大帐,还未走近,便能感觉到那股自青衣男子身上散发出的深深落寞与孤寂。 她的脚步很轻,已经武功尽失的邵煜霆根本不会察觉到,但她还是觉得紧张,有种浑身的血液都朝脑顶涌去的感觉。 想曾经看过的一幅画——画中之人,是一名英气飞扬的年轻男子。桃花树下,红樱飞舞。男子玄衣如火,漆发如墨,手握青锋剑,剑指苍穹,意气风发。 那是邵煜霆,看年纪,应当是他十七八岁时的样子。 他的一生,应当是俯仰乾坤,傲视天下的。 可是,如今的他…… 白苏担忧地看着她,果然不该带她来,谁也不能保证在见到邵煜霆后,她不会再次心智大乱。 深吸口气,在她自己都以为自己会忍不住满心悲怆时,她却表现出了让超乎常态的冷静。 她走到大帐一旁,指指帐帘,示意白苏进去。 白苏犹豫了一下,见她神色沉静,这才掀开帐帘,大步跨入。 已经临近深秋,早晚天气寒凉,邵煜霆受了重伤,故而帐子里燃着暖融的炭火。 白苏刚踏进大帐,一股热浪便迎面扑来。 他擦擦额头细密的汗水,走向静坐在椅子上的邵煜霆。 帐内温度如此之高,男子的脸色依旧苍白若雪,脆弱得像是一碰就碎的琉璃,只有那面容,依旧刚毅冷傲,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灾难而有半分自哀。 白苏在他面前坐下,先探出手为他诊了诊脉,发现他脉象平稳铿然有力,放心的同时,心里亦升起一股惊叹和敬佩。 那样重的伤,短短几日就能痊愈,靠得不仅是自己的医术,还有他坚韧的意志力。 若是换做自己,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白苏望着邵煜霆清淡的眼眸,斟酌了一下,道:“煜霆,我准备带你回鬼谷,那里有鬼谷门下历代传人留下的医学典籍,加之谷中四季长春,药泉无数,最适合你养伤。” 岿然不动的眼眸闪了闪,他嘴唇翕合了两下,发出微弱而嘶哑的声音:“好。” 白苏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答应了,还以为他必然不肯跟自己回鬼谷,想了想,试探着问:“你要见梦吗?” 黯然的眸子,在听到轩辕梦的名字时,霎时涌起一抹亮丽光彩,却很快,湮没在一片浓厚的雾霭中。 他缓缓地,摇了摇头。 虽然轩辕梦早就说过,他不想让她看到他如今的模样,但亲自得到证实,白苏依旧感到震愕。 如果自己残废了,他必然不肯离开梦,就是死,也要死在她身边。 默了一阵,他再次小心翼翼询问道:“那……小湉儿呢?你想见她吗?” “小湉儿……”刚毅的脸容,终于露出了一丝忧伤和脆弱,邵煜霆垂下眼帘,许久后,再次摇了摇头。 白苏长叹一声,他怕是穷其一生,也不会了解邵煜霆这块冰疙瘩的心思。 轩辕梦在帐外,隔着帐帘上一条细细的缝,将帐内情景尽收眼底。因邵煜霆背对着她,所以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那消瘦却依旧刚毅苍劲的背影。 她曾在心底许诺,若能留下一条命来,她就与他白首偕老,一生相伴。 无论沧海桑田,这个誓言,永世不变。 …… 白苏为了尽快找到医治邵煜霆的办法,决定第二日就启程。 轩辕梦心里不放心,从下午嘱咐到晚上,半夜里睡下了,还是觉得担心,于是将已经睡下的他拎起来,再细细嘱咐一遍,折腾得白苏哭笑不得,知道她是关心自己,不忍拂她好意,于是老老实实把她的嘱咐听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第二日启程,他才终于忍不住,安慰她道:“梦,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现在有人想要伤害我怕是也没那么容易,我答应你,为了自己的安全,也为了邵煜霆的安全,我必定不会心软,你看如何?”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了罗嗦了,但情之所至,有些事情,不是你认为没必要就能忍住不去做。 经历过邵煜霆一事,她真的怕了,怕再有人为自己牺牲,怕再次经历同样的悲怆,怕这世上,还有自己无法做到的事情,怕就算穷尽力气,也保护不了自己发誓要保护的人。 “苏苏,一路保重。”千言万语,只能凝聚为这简单的几个字,虽然简单,但她的牵挂她的忧心,他都明白。 “梦,放心吧,我会平安无事的,邵煜霆他……也会平安无事的。” 她点点头,将为两人的准备的干粮和清水放上马车后便在转身回城。 送两人离开的人很多,唯独没有她。 但目送两人所乘马车消失在地平线上的,却只有她。 独自站在高高的城墙上,望着远去的马车。 那里,有她最牵挂最爱护的两个人,他们带走的,是她深深的思念。 不知在城墙上站了多久,直到双腿酸麻时,肩上忽然一沉,一件风氅被披上肩头。 她回身,望向不知何时登上城楼的云锦:“他们走了……” “是啊,他们走了。”他看向远处一片迷离的风沙,轻叹一声,随后却用坚定的话语道:“但他们还会回来的。” 还会……回来。 是,他们还会回来。因为他们已是自己生命的一部分,永远不会离开。 “云锦,你说苏苏到底能不能治好煜霆的伤?” 云锦不答,只淡淡反问:“如果治不好,你会如何?” 她想也不想:“当然是照顾他一辈子!” 云锦微微一笑:“既如此,你又何必问我呢?” 她怔了怔,半晌后,恍然明白云锦的意思。 “是,你说得对,这种问题根本无需多问,不管他的伤能不能治好,我都不会抛弃他,我会把他当做正常人一样看待,他依旧是小湉儿的父亲,也是我轩辕梦的夫!” 云锦收回视线,露出赞赏的笑意:“梦,现在的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比以前更坚强,更理智,更博大。 她摸摸鼻尖,被云锦称赞,还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呢。 “你也一样,大家也都一样。”经历过这么多事,成长起来的,并非只有她一个人,苏苏,倚楼,南宫,还有云锦。 在这样一个风雨飘摇的残酷乱世,容不得任何软弱,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如悬崖边的野花般柔韧顽强,风吹不倒。他们经历了太多太多,多得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每一次的创伤,都会让灵魂结出难以磨灭的伤疤,但这些伤疤,却是支撑他们不断走下去的动力。 人要向前走向前看,没有任何理由,只因摔了一跤就滞留原地! “云锦,你觉得钦州如何?” “虽比不得五菱,却也是兵家必争之地。” “那我们把钦州也夺过来,如何?” “正合我意。” “走吧,去看看我的作战计划,这一次,必将轩辕慈打个落花流水!” “谨遵大王之命。”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将多日来自己的部署方案以及攻城计划拿给云锦参详,望着地图上那密密麻麻的批注和精准的攻城线路,云锦大感诧异。 “钦州不比五菱,那里地势较高,人烟稀少,城内缺乏掩蔽,怕是不好攻破。”虽有详尽的攻城计划,云锦却依旧心存担忧。 这一点她早就想到过,但再难,她也要拿下钦州。 “一场血战怕是免不了,但我有信心,以最少的伤亡,成功夺取钦州。” 云锦望着地图上以炭笔描绘的进攻线路,不禁皱起眉头:“你要从钦州后方攻入?” “是,只有那里的守备最薄弱。” “可那里地势险要,皆是群山峻岭,难以攀爬。” 轩辕梦点点头,她既然要夺取钦州,自然要做万全的准备:“我已经命铁匠打造了数百份登山工具,今夜便开始操练士兵使用。” “登山工具?”饶是云锦见多识广,也没听过这种东西。 见他一脸迷惑,轩辕梦一拍脑门,“哎呀”一声,连忙起身,绕到大帐的柱子后,取出了一堆东西。 这东西,放在现代,大多数人都认得,可放在古代,却成了稀奇玩意。 正规的登山装备,包括登山绳、氧气装备、侧量仪器、高度计、干湿度计、钢锥、登山铁锁、升降器、挂梯、滑车、雪铲等,但鉴于条件有限,氧气装备以及高度计干湿度计一类的精密仪器,只能省略,好在她挑选的前锋士兵都有武功底子,像爬到半途力气不支或者氧气不足的状况应该不会出现,所以,她只需要准备绳索、钢锥,铁链,挂梯一类的东西便可。 云锦望着面前一堆见都没见过的古怪装备,那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上,竟出现了如孩童般的好奇与惊讶,“这些都是什么?” “登山用的。”轩辕梦将一堆登山装备一一分类摆好,挨个将用途解释给云锦听。 “这是登山绳,分主绳和辅助绳,都是攀登所用。” “这是钢锥,将不同长度和类型的钢锥打入岩石缝里,作为行进和保护用的支点。” “这是挂梯,用于攀登缺乏自然支点、地形陡峭的岩壁或冰墙。” “这是铁锤,用于打入和起出钢锥。” …… 将所有用品的用途一一介绍过后,云锦目瞪口呆。 “你该不会想用这些东西,从悬崖峭壁边爬上钦州吧?” 轩辕梦打了个响指:“猜对了!” 云锦看着面前精细的装备,听起来似乎可行,却犹疑道:“要从陡峭的崖壁上一直攀到崖顶,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 “嗯,我明白,所以我挑出了五百精兵,用一个月的时间加以训练。” 云锦听着她的口气,似乎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她如今心思的缜密程度,早已不需要他来担心,“好,一切按你说的来,我会帮你留意最近京中动向。” 轩辕慈身边也不乏有谋士替她分析军政大事,稍微一想,便不难得之她接下来将夺取钦州的计划。 这是一场硬仗,因为彼此都深知对方的打算,她要夺钦州,轩辕慈要守钦州,她不知轩辕慈何时会放松对钦州的守备,轩辕慈也不知她何时会出兵攻打钦州,她们之间要比的,无非是谁比谁更有耐心,谁比谁更沉得住气罢了。 此后大半个月,轩辕梦一直在训练手下五百精兵包括登山与突袭在内的各种技能,同时,差遣易冷烟和窦钟,帮她打探江湖上的消息,还委托三娘,于三国中寻找殷俐珠的行踪。 这些举动都在明面上,人人知晓,无人得知的是,她秘密与月影山庄大子弟会面一事。 她请女子暂时代为管理山庄事务,并对盟会隐瞒邵煜霆伤重的事实,最重要的是,请她帮自己寻找一样东西。 当她说出这样要寻找的事物时,女子大惊:“你要这东西做什么?” 无视女子震惊的表情,她平淡道:“这是唯一可以让我获胜的关键之物,我必须得到。” 女子眉心一皱,不赞同道:“你难道忘了庄主是怎样致残的吗?” “自然不会忘。”她眸色深深,双眸微眯,透着一股狠厉:“正因如此,我才要这么做。” “我……不能答应你。”女子连连摇头。 “你必须答应我!”她牢牢迫视着女子,漆黑的瞳仁中光芒乍现,女子一瞬间有种被那光泽压倒臣服的感觉,所有的反对顷刻间变为遵从:“好,我……我替你办到就是。” 敛去眼中冷冽的光芒,轩辕梦静静看着女子,嘴角绽起一抹悠远的笑意,不哀不喜,只有淡然沉静。 “尽快把这东西给我,因为我……再也失去不起任何东西了。” 正因经历过绝望,才会明白此刻的平静是多么难得,她不允许任何人打扰这难得的平静与轻松,她曾发过誓,要保护她所在乎的每一个人。 殷俐珠,必须要由她来亲自手刃! 经过一个月的训练,五百精兵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都是军队中的佼佼者,每个人都能以一挡百。 时临初冬,天气严寒,为了可以轻松攀爬山壁,这五百精兵,只能身穿轻薄简单的劲装,于严寒中冒雪登山。 天气虽冷,可当这五百人整齐划一地站立在演武场等待军令时,那股几乎能燃烧天地的熊熊激情,却连严冬的寒冷都尽数驱散,站在这五百人前,望着他们刚烈奋勇的脸庞,一股灼灼烈焰,于心中升腾而起, 她相信这五百精兵,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决心亲自带领着五百人,杀入钦州。 可以当她是在宣泄,也可以当她许久不杀人手痒,总是不论如何,这场仗,她打定了。 钦州北面的横越数百里的山崖,自古有着天险之称,如一道笔直的屏障,横在钦州城与五菱郡之间,被人们称作是连神仙也无法到达的险峻之地。 轩辕梦此刻要做的,就是带领这五百人,从这神仙也到达不了之地,径直潜入敌营,杀他个片甲不留。 山壁陡峭,每攀爬一分,便耗力一分,但她手下的这五百精兵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虽然中途有两人气力不济,坠落崖底外,大部队还是成功抵达了崖顶。 此时正值天际破晓时,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察觉,一股敌对势力,正带着死神的呐喊,悄然接近。 启明星高悬于东方,似一盏于黑暗中指引迷途之人的灯盏,虽微弱,却蕴含无尽希望。 天色并不是很明亮,轩辕梦特意命这五百人穿上灰黑色的衣服,便于在黎明前行动。 驻守钦州的守备军,是轩辕慈手下的一只亲信部队,同样于十年前便归于麾下,凡事只听从她的指令。 半昏半明的天光中,守城的士兵站得如标杆一般挺直,在这些士兵的身后,一道道灰影闪过,像是天将大亮前,残月投下的阴影。 那些影子极其矫健,悄无声息地潜到那些士兵身后,雪亮的刀光在残月暗影中一闪而过,没有一丝声响,无数的尸体接连倒下。 血腥的屠杀已悄然开始,只不过大多数人,还沉浸在美梦中犹不自知。 高岗上,小巷中,土坡内,废墟中……每个地方,都堆积了无数的尸体,凛冽的寒风,携眷着血腥之气,将黎明的曙光,也染上了死亡的味道。 天终于大亮,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惊醒了那些自以为无懈可击守备军,直到敌军冲杀进来,他们才知道整座城池,已然沦陷。 慌乱的士兵,四下寻找自己的主将,在这种时刻,只有主将出面,才能稳定混乱的情势。 可天空中骤然红影一闪,有人感觉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那红影闪过的瞬间,滴落在自己的脖颈中,伸手一摸,竟然是浓稠的鲜血。 红影静立在高高的城墙顶上,手里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将军!”一片骇然的抽气声中,有人脱口惊呼了出来。 随着这一声惊呼,原本还抱有一丝希望的士兵们,这才明白,主将已死,钦州彻底沦陷,他们……已成败军之俘。 无数的起义军,自城门方向涌入,不到片刻,这安静的城池,就变成了一座沸腾之城。 胜利的一方,踩着失败一方的尸体与血肉,热烈欢呼,那站在城楼上的女子,金光耀目,宛若战胜,只是那背光的漆黑瞳仁中,却凝着深深的悲哀与凄凉。 将手中头颅朝下一抛,欢呼声越发强烈,几乎直达云霄。 女子自高墙上跃下,怜悯的目光扫过满城或降或伤的敌兵,被她以这种哀悯目光扫视的人,却无端感到一种寒冽入骨的恐惧。 一名御龙军的副将上前,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气,询问道:“王,敌军的俘虏要如何处置?” 众人以为她会像之前那样,给所有人一个选择的权利,或投降,或卸甲归田,或壮烈成仁,但谁也没料到,她只是冷漠地吐出两个字,“焚烧。” 处理战俘最简便的两种方式,一是坑杀,而是焚烧。 坑杀虽简单,但挖坑却也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不如焚烧来的简单,将一大群人赶在一起,浇上桐油,火折子一点,干脆利落。 通常,只有好杀伐的残暴之人,才会选择这种大批残杀俘虏的方式,御龙军一向以仁服人,绝不会无故屠杀如此之多的战俘。 那副将以为听错,只好又问一遍:“大王的意思是……将这些敌军战俘,全部处以火刑?” 她微微颔首,不再理会那副将,转身便走。 欢呼声戛然而止,众人希望看到的是胜利,而不是血流成河,那些龙华士兵中,有大多数都是被迫参军的,他们正是因为皇帝残暴才会愤然起义,难道自己所崇敬所跟随的首领,也要变成暴君那样的人吗? 胜利的人群中,开始出现小小的喧哗声,轩辕梦充耳不闻,径自朝着人海之外走去。 之前就因为自己片刻的犹豫,放走了殷俐珠,才会导致惨祸连连,若是她当时果决一点,狠心一点,直接杀了殷俐珠,邵煜霆也不会变成今日这般。 她已经输不起了,就算天下人都骂她是狠心残暴的妖魔,她也绝不后悔。 那副将虽心有不忍,但既然是首领的命令,她也只能唯命是从。 几万战俘,被赶至城墙下狭窄逼仄的一块空地上,几名士兵站在高墙上,将一桶桶的桐油浇下。城下的战俘中,传来微不可闻的哭泣声,随后那哭泣声渐渐变大,站在死亡边缘的人们,三三两两抱头痛哭,有想起家中老母的,有想到家中刚成亲不久夫君的,还有想到日日期盼自己回家儿女的。 没有人不怕死,尤其是心有牵挂之人。 轩辕梦静立在远处的山崖边,吹着凛冽刺骨的寒风,听着那如丝线般断断续续的哭声,眼底一片浓云般的黑沉。 杀害无辜之人是罪,不杀留着威胁自己也是罪,杀与不杀,全在一念之间。 既然都是罪,那不如选择对自己最有利的。 反正她轩辕梦手上的沾染的罪孽也不止一星半点,多一项也无所谓。 看看天色,这个时辰,城内以血肉之躯燃起的一场大火,应该已经快开始了吧。 决定回城去看看,命令是她下的,总不能她这个下令的人,却做了临时逃兵,再残忍,那也是她一手酿成的,不是吗? 刚转过身,眼前的视线被一抹雪白所撑满。 雪白的发,雪白的衣衫,雪白的眉目,天地似乎都被一抹雪白所浸染。 这样的圣洁的人,根本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地方。 “南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南宫灵沛不语,只上前一步,抬手捧住她的脸颊。 在那雪白到几乎透明的手,与她脸颊肌肤相触的瞬间,迷蒙满眼的血色与杀戮,突然变为一片繁花似锦的盎然,如仙境般美好。 很久,都没有看到过这样美丽的场景了,还以为自己这一生,只能于惨烈的修罗地狱中挣扎。 她微笑着按住南宫灵沛的手:“南宫,真的很美,谢谢你让我看到这些。” 银瞳内鳞波微闪,雪白的发随风而舞,如一场绝美的降雪。 她听到他的声音,清灵的,干净的,似梵音一样好听的声音:“这不是我让你看到的,而是你自己心中真实的影像。” “真实的影像?”她低低的轻喃。 南宫灵沛静静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没错,是你自己心中的影像,你必然以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一定是腐朽而血腥的,但你根本不明白,其实在你内心深处,实则是干净而神圣的,就像你刚才看到的一样美好!” 她忽地笑了笑,她一开始还有些迷惑,南宫给自己看这些做什么,现在却是明白不过了:“你想劝我放过那些无辜的士兵,对吗?” 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依旧看着她的眼,道:“一切由你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 经历过这么多事,南宫还是一如既往地善解人意,他让她自己选择,哪怕最终还是决定血洗钦州,他也不会加以干涉。 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她下的命令,无人敢不从。 她倾过身,张开双臂,将南宫紧紧抱住,感受着他身上的体温,以及那圣洁纯澈的气息:“南宫,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可我却食言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背,微笑着说:“不要为难自己,你已经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天空不知何时,开始飘起细小的雪花,她探出手,接住一片晶莹洁白的雪珠,看着那纯洁的六棱雪花在掌心化开,心神忽然间变得无比宁和。 她轻轻推开南宫灵沛,眼里含着笑:“云锦会替我做好的一切的,这场雪真好看,你不如就留在这里,陪我一同赏雪?” 南宫灵沛微微一怔,随即那银色的眼底透出了然,同时含笑道:“好,我陪你。” 大雪落下的一瞬,互相拥抱给予勇气的战俘,忽然听到一个温润亲和的声音,在城楼上响起:“大王仁慈,不忍屠杀无辜,愿意留下者可以与我们一同抗敌,心念家人的,我会代我们的王,为各位筹集盘缠,亲自送大家出城。” ------题外话------ 昨天接到一个超级可怕的电话,电话里那男的一个劲的说是我朋友,要约我出去吃饭,可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但他能叫出我名字,我问他是谁,他死活不肯说,后来被我问得急了,就挂了电话,肯定是骗子,想想就觉得后怕。大家也要小心啊o(>﹏ 第182章 千万别不要爹爹 安静的大殿上,高坐在龙椅之上,听着臣下禀告军情的轩辕慈,并没有如众人预料的那般大发雷霆,而是面沉如水。(.) 先是五菱,再是钦州,轩辕梦用所有人都无法想象的速度和力量,将这两座城池拿下,如果说之前夺取五菱是她的运气,那么直到此刻,再也没有人认为那只是她的运气,而轩辕慈,也在钦州被占领后,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是怎样一个对手,愤怒的同时,亦有一分难以言喻的兴奋,只有在面对强大的对手,在将其打败时,那种胜利的喜悦与荣耀,才是值得庆祝与欢呼的。 不愧是姐妹,如果轩辕梦一击就倒,她反而会失去战斗的兴趣吧。 轩辕慈望着跪在阶下,战战兢兢等待她回应的臣下,忽然微笑:“朕知道了,你平生吧。” 那名臣子几乎以为自己在做梦,抬起头来,直到看到轩辕慈嘴角边的微笑,以及平和清淡的目光时,才知道一切都是真的。 她抹了把额上的冷汗,从地上爬起,恭恭敬敬退回群臣之列。 皇帝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并未因惨失钦州而勃然大怒,众臣心中忐忑不安的同时,也冒着身死的危险直言纳谏。 不少人提出自己的看法与意见,坐在上首的皇帝一一听了,虽没有过多的表示,但也没有雷霆震怒。 大家纷纷想,今日皇帝陛下的脾气,真的是太好了,好到让她们不敢相信。 抓住这难得的机会,但凡能说得上话的,都出列表达自己的看法,若是能被皇帝采纳,平步青云的日子便指日可待。 一名武将列队而出,躬身道:“陛下,起义军规模渐大,如若不除,迟早会威胁到皇廷,末将请旨,愿带领大军前往边关,消灭叛军!” 轩辕慈静静看着这名武将,既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半晌后,她将定格在武将身上的目光,缓缓移至静立于群臣中的一名男子:“孟统领,你看如何?” 孟安举步而出,朝着御座上的轩辕慈躬身一礼,“臣觉得不妥。” 那武将一听,脸色立刻一绷,但碍于皇帝在场,并未表现出来,“孟统领难道认为本将军不够资格统领三军?”她好歹也是个正二品,岂是孟安这种从三品之人可比,再者,身为男子,原本就不该为官,谁知道他与皇帝之间有何不可告人的秘密。 作为满朝文武中唯一的一名男性,孟安所出的位置,不可谓不尴尬。 但他却恍然未觉,似乎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他仰首,只一瞬不瞬地看着高处的皇帝:“陛下,臣知道,臣不该说出这样丧气的话来,但我军接连失利,此刻军心极度不稳,不适宜再与叛军正面交锋,故而臣斗胆请旨,望陛下三思,待军心稳定后,再派统帅出征讨伐。” 语毕,轩辕慈脸上的平静,忽地变为深沉,随时都有动怒的可能。 那名武将见状,心中畅快,叫你与我作对,这下可好,皇上一旦发怒,看你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事实上,轩辕慈的确是在动怒,只是怒的不明显。 满朝文武,竟然只有一个孟安真正敢于直言,其他人全是酒囊饭袋,除却会争功贪赏外,一事无成,她的手下,竟然全是这样一群无用之人,这样的朝廷,这样的臣下,如何与轩辕梦想抗衡! 一想到这里,她焉能不怒? 但怒归怒,她理智尚存,明白越是这样的时刻就越是要沉住气,轩辕梦就等着自己方寸大乱,她绝不可让她如意! 平了平气。将眉宇间那股煞气逼回,她尽量温声开口道:“那依爱卿之意,接下来该当如何?” 那武将愣了愣,难道自己看错了,皇帝根本就没有发怒?该死,即将到手的功劳,竟被这姓孟的给抢走了! 无视一旁嫉恨的目光,孟安的眼中,依旧只有高高在上的天子:“回皇上,依臣之见,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与宛东结盟。” 此话一落,群臣骚动。 与宛东结盟?她们龙华地大物博,国力雄厚,哪里需要与这样一个靠他国战争起步发财的弱小国家联盟,这不是有所我泱泱大国的国威吗! 群臣的意见很明确,就是不该,不需,也不能与宛东结盟。 但身为当事人的孟安,与处在为难境地的皇帝知道,这是一个不得不为之的选择。 以龙华的衰败之力,同时对抗逐渐壮大的叛军与昊天,这是只靠人力根本无法做到的事,一意孤行的下场,只有失败。 盯着阶下纷纷持反对意见的臣子,轩辕慈知道,与宛东的结盟,已刻不容缓! 猛地一拍龙椅,坚硬的扶手在她的掌力下,被生生削去一块,沉重的金龙扶手落地的巨大响声,让在场所有臣子当即缄口。(.) 与新皇共事的这两年多,群臣为了保命,或多或少都掌握了些皇帝的脾气,这一次,皇帝是真的发怒了,她们若是不想死,就赶紧闭上自己的嘴巴,将存在感发挥到最小。 “你们……谁对结盟一事,有异议?”冷厉的目光扫视整个大殿,殿外风雪如霜,殿内凝水成冰,在这样可怕的气氛之下,之前义愤填膺的大臣们,无人再敢站出表示反对,连那名对孟安表示不满的武将,也马上附和,“孟统领说得对,如今军心不稳,需要时间来缓和调整,我龙华实力再强,也无法同时对付昊天和叛军,结盟对两国都有利,我国既可暂时依仗宛东击退叛军,宛东亦可依靠我国抵御昊天,互利互惠,共利双赢,此乃绝佳之策。” 众臣听了那武将一番颠倒翻覆之言,心中直骂她大言不惭,厚颜无耻。那武将也察觉到自己刚才那番话,未免有讨好谄媚之嫌,顿时汗颜不已,抬头悄悄往御座上看去,发现皇帝神色虽略带厌恶,却并未有怒气显现。 还好还好,皇上一旦发怒,就是神仙也救不了自己。 轩辕慈没有动怒,不代表她心里不怒,但她需要这样一个人,一个足够有分量的人,将自己的决策道出,孟安显然不够格。这名武将的见风使舵虽让她厌恶,却正好称了她的心意,在那武将提出结盟的意见后,接连不断有大臣附议,到最后,相反对的也只能赞同。 结盟一事,已再无异议,但由谁来做使臣,与宛东女皇商议结盟条件,这又是一个难题。 没有人愿意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满朝文武,再一次将自己的存在感发挥到最小。 那名武将早已退回百官志中,唯有孟安,还停留在大殿中央,与在场诸人显得格格不入。 安静的大殿内,位于百官之外的他,忽然抬起腿来,迈出自己的步子。 孟安不是归队,而是请愿:“皇上,微臣愿担任使臣前往宛东,望皇上准奏。” 轩辕慈的手指,轻轻击打在断裂的扶手上,眼中有着几不可察的阴郁之火。孟安的为人她自是不必担心,只不过……在这个世上,她最相信的人,唯有自己。 “不必了。”端坐在龙椅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的轩辕慈,淡淡说了一句,孟安还欲请旨,却被她截断:“这件事,你们谁都办不好,也办不成,所以,朕打算亲自前往宛东,会一会这位宛东女帝。” 群臣当中,又是一片嘈杂喧哗,无非就是对皇帝亲自出使,朝中无主,路途危险感到不妥,但她们也只能在心中腹诽,却不敢站出来明确表态。在朝当中,胆子最大,与皇上关系最亲密的就是孟安孟统领了,大家纷纷将目光转向他。希望他能出面阻止皇上。 在大家殷切的目光中,孟安再次踏前一步,拱手弯身,响亮的声音响彻大殿:“微臣预祝皇上此行顺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好你个孟安,这不是怂恿皇上去冒险吗?无数道殷切的目光,霎时变为指责的愠怒,孟安依旧无视。轩辕慈高高在上,垂目俯视着这位因某些私欲而忠于自己的臣下,暗沉的眸子里,忽地掠过一抹愉悦。 看着他,她才会觉得自己不是那么寂寞,因为,这世上,还有一个人,因对未来对权利求而不得的心愿,而甘愿堕入地狱。 幸好,她的身边有孟安,幸好,将人性的丑陋曝光于人前的,并非只有自己…… …… 戚如花此刻正在军寨里忙上忙下,忙东忙西,因为轩辕梦飞鸽传书于她,让她带领军寨剩下的几万兵力,前往钦州与她会和。 想到如今起义军不再是野路子,而是轩辕帝国的正规的龙虎之师,自己又是开国功勋,被封了大帅的头衔,这兴奋的喜悦,就怎么也压制不住。 长途跋涉对于军寨里的军人来说,并非难事,但轩辕梦信中明确嘱咐,一定要把赤牙也一起带走,想着那头凶猛,每天要吃十几斤肉的大家伙,戚如花不禁感到头疼。 上战场杀敌她不怕,刀山火海修罗地狱她也不怕,但与那头比起小松狮来,明显不友善的雄狮打交道,却是她平生最害怕的事,没有之一。 站在一只大铁笼前,戚如花望着在笼中焦躁踱步的赤牙,愁得头发都快掉光。 给她安排什么任务不好,偏偏要让她和赤牙建立友好关系,方便赶路。 友好关系?让这家伙把自己吞下肚,然后带着她一起去钦州,算不算友好呢? 戚如花恶狠狠冲着赤牙咧出雪白的牙齿,就兴你唬我,不能我唬你? 赤牙见她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焦躁的步伐蓦地顿住,森寒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一阵,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震得脚下的土地都颤了几颤 戚如花吓得一屁股坐地上,妈呀,这玩意太可怕了,谁愿意跟它建立友好关系谁来建立,姑奶奶我不奉陪了! 拍拍屁股,刚从地上爬起来,便见眼前晃过一道人影。(.) 戚如花一怔,连忙冲那个朝笼子走去的男子喊道:“喂,你疯了,那可是名副其实的狮子,不是你每天逗玩的小松狮!” 可对方却置若罔闻,脚步不停地朝铁笼走去,这时,赤牙似乎有些困了,张开大嘴巴,打了个哈欠。 在赤牙张开嘴的刹那,戚如花连忙捂住眼睛,生怕见到血溅五尺的惨烈景象。 兽类的低吼声在耳边响起,伴随着毛皮摩擦铁笼的声音,戚如花将五指张开一条缝,朝前看去,顿时被眼睛的景象惊呆。 那头凶残的雄狮,竟在男子的抚摸下,如羊羔般柔顺,一边蹭着男子的掌心,一边闲闲地打了哈欠。 戚如花吞了口唾沫,如见到救星般冲向祁锦禹,拉住他的衣袖,哀哭道:“祁公子,太好了太好了,你真是我的福星!这头畜生就交给你了,我……我先走一步。” 赤牙显然听不得畜生两字,戚如花还没来及跑路,原本温顺的野兽猛地向前一扑,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声,血淋淋的大嘴巴直对戚如花。 戚如花一个踉跄,差点再次跌倒在地。幸好有笼子,否则她小命休矣。 珍爱生命,远离赤牙。 戚如花得出这一结论后,不再多做停留,转身就跑。 赤牙同志大人不记小人过,戚如花狼狈逃窜后,它回到原位,匍匐在地,又归回了小绵羊的柔顺状态。 祁锦禹轻抚着赤牙脑顶的皮毛,眼底闪过一丝浓浓的哀戚:“听说他为了救她,不惜以身犯险,只怕他不会再有机会回来看你,但是……我想,他一定是幸福的。”听着他的自言自语,安静的赤牙忽然间躁动起来,森幽的兽眸,也露出与人一本的悲哀来。 祁锦禹看着赤牙,感慨道:“都是猛兽无情,但真正的无情的,却是人。” 赤牙呜咽了一声,垂下了硕大的脑袋。 祁锦禹收回手,一撩袍子,在赤牙对面坐下:“我知道,他一定不会后悔,也不愿接受他人的怜悯……当然了,这世上,不是谁都有资格为她牺牲的,我就是有心想为她而死,怕也不会有这样的殊荣。”他轻轻叹息,虽然与自己面对面的,只是一只智力低下的猛兽,但他却觉得,赤牙像是一个能够真心聆听他心中牢骚的好友。 “你觉得我很傻?”他看着赤牙微微闪动的暗黄色眼珠,轻笑道:“不,你只是不了解,有些事情,虽然在别人眼里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傻事,但只要你想做,你愿意做,就是幸福的……你不需要否认我的话,因为你还没有尝到求而不得的滋味,一个人最可悲的,不是失去什么,而是自己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我之前也很迷茫,我到底要做什么,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不管她如何待我,心里有没有我,只要我在她身边,随时有机会为她付出,一切足矣。” 赤牙歪着脑袋,似乎对他所说感到十分迷惑——人类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明明喜欢,却不付诸行动。以赤牙同志的想法,若是见到喜欢的雌狮,管他三七二十一,直接上了再说! 呆呆坐了一阵,知道远处传来戚如花的吆喝声,他才站起身,轻拍赤牙的脑顶,温和地说:“这一路要彼此多多关照了。” 赤牙也站起身,扬起硕大的头颅,低吼了一声,算做答应。 …… 在相隔数千里的钦州,轩辕梦望着桌上一对可爱的木雕娃娃,眼神沉幽,似裹在冷月霜华中的一蓬烛火。 “煜霆……”手指抚过青衣木偶的五官,恍惚中,可见白日青天下,那向自己伸出的一截青衣窄袖。 记忆里,是他用坚定的目光对自己说,“人活着,总要戴上面具,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既然是痛苦的事,怎么忘都忘不掉,不如永远都不要去想。” 她总以为,他是恨着自己的,之所以一次次出手相助,是因为他在等待凌驾于自己之上,看着她痛苦受辱的那一天。 真的好笨,好傻,好愚蠢! 如果她肯将心思多花一些在他身上,如果她肯用心走入他的世界,如果她肯认真地听他说每一句话,关心他所作的每一件事,就不难发现他眼底的如许深情,那隔着夜的寂寥与黑暗,却仍旧在释放热量的光源,那在乍闻她未死时目中快速划过的喜悦,那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支撑她爱护她的羽翼,那从未出口却炽烈如火的情意,以及那总是被她误解的冷漠! 他其实,一直都在她的身边。 两年前如此,两年后亦是如此。 “妈咪妈咪。”小丫头趴在她的膝上,小小的手抓着她的衣袖,明亮的大眼忽闪忽闪:“爹爹什么时候回来?我想爹爹了。” “你爹爹……”望着孩童期许的目光,她眼底一阵酸涩,连忙别开眼。什么时候回来?她不知该如何回答,因为连她也不知道,邵煜霆何时才能回来。 小丫头见她不回答,又拽了拽她:“妈咪,你为什么要哭,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手探向她的眼角,拭去一抹晶莹。 她连忙堆起笑容,抱了抱小丫头:“妈咪没有不舒服,妈咪只是……也想你爹爹了。” “那我们一起去找爹爹好不好?”小丫头抱住她的脖子,乞求道。 孩子还小,很多事情她都无法了解,她不懂,她的爹爹,有可能这辈子都再也站不起来,那样清朗如风的男子,将永远失去他的光彩。 她将头埋在小丫头带着奶香味的脖子上,轻轻问:“小湉儿,你一定会孝敬你爹爹的,对不对、” 小丫头用力点图:“嗯,我会对爹爹好,也对妈咪好。” “那……如果你爹爹,他永远都不会动,也不会再伸手抱你,你会不会……不再喜欢他?” 小丫头显然不太明白她说的话,什么叫不会动?她眼睛咕噜噜一转,指着帐外:“是不是就像外面的花花草草一样,不会动也不会走路?” 这个比喻虽然不太恰当,但也差不多,她点点头,一瞬不瞬盯着小丫头,不知她会作何反应。 小丫头咬着自己胖胖的小手指,歪着脑袋想了想,说:“爹爹真可怜,妈咪,你千万别不要爹爹!” 她怔了怔,这丫头,那只眼睛看出自己会不要他了? “妈咪不会不要你爹爹,你爹爹是为了妈咪才变成那样的,妈咪一辈子都不会不要他。” 小丫头这才露出放心的表情,一副小大人的模样对她说:“这就好,爹爹这么可怜,我们一定要对他好。” “小湉儿会一辈子对爹爹好的,是不是?” “嗯,当然啦。”小丫头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小胸脯。 轩辕梦又想笑又想哭,“小湉儿的话,妈咪可都记住了,今后你要是敢对爹爹不好,妈咪可要惩罚你。” 小丫头一头扑进她怀里:“才不会呢,我最喜欢爹爹了,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孝敬他。” 她抱着小丫头,她是自己与那个男子生命的延续,从未如此刻这般,庆幸当初留下这个孩子的决定。 只要抱着这个孩子,看着那双与邵煜霆极为相似的眼睛,一切痛苦都变得能够忍受。 烛火微弱,在从厚厚的帐帘吹入的寒风中跳了几下,蓦地熄灭。 怀中传来孩童均匀的呼吸声,她起身,将已经睡着的小丫头小心翼翼放在榻上,盖好棉被,又将两只木偶放在她身边,这才转身出帐。 夜已深,众人都已入眠。 她沿着小路,一直走到练兵场。 黑漆漆的夜,星月无光,就像心底无可寄托的彷徨,于一片迷雾中,找不到一丝光亮。 抽出随身佩剑,剑指苍穹,一道蓝光划破漆黑的夜空,霎时,漆黑的幕布似被化开了一条裂口! 浑身的劲气,都被这忿然一击激发出来。 光影划过之处,皆是一片铁血般的凛然。杀气涤荡,宛若游龙。 此刻演练场周围鸦雀无声,阒其无人,那一道道剑影凌厉逼人,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即便与演武场相隔最近的营帐,也无人能察觉到这里发生的一切。 但,任何事都不是绝对的。 在这无声的剑气中,演武场后的一排老杨树边,静立着一抹红色的影子。 一开始,他尚能看清她出手的每一招每一式,可越到后来,她出招的速度就越快,坚持纷繁如漫天雨帘,在那一道道的光影中,他拼力追寻她的身影,可看到的,却只是一道道残留下来的幻影。 她武功高强,功力深厚,这一点他明白,可在短短时日内,功力就这般急剧增长,这是万万不可能做到的事。 赝月望着场中一片缭乱的光影,感受到那几欲毁天灭地的力量,心神震慑——她果然,还是那样做了! 扶在树干上的手用力收起,五指死死抠着坚硬的树皮。 这两日他虽然什么都没说,却一直担心她会胡来,没想到,她竟在自己的眼皮子下,做出了这么疯狂的事情。 被刻意压制的气息,随着心底的愤怒一同喷薄而出,若是换了一般人,这片刻的情绪流露或许不会被察觉,但就这片刻而微弱的情绪外露,使得他身周的气息发生变化,将剑意发挥到极致的轩辕梦,瞬间捕捉到这丝轻微的气息波动,双目寒光一闪,手下自发自动,携着惊天之势,朝着一排杨树后的男子袭去。 这惊天破地的一击,带着她所能使出的所有霸道劲气,融合了多年来修习的各种绝妙心法,速度之快,如光如电,难以辨识。 这一击,赝月躲不过去,她自己也不及收势。 一阵令人心惊的“噼啪”脆裂声,整整一排笔直的杨树被她如切豆腐般整齐斩断,赝月一边闪躲,一边运功抵挡,被击中是在所难免,他只能勉力减少身体承载的伤害。 轩辕梦当发现藏在树后的人是赝月时,瞬间收招,可体内的真气太过霸道,这一招亦过于迅猛,一击既出,她只勉强能收回三分功力,还有七分,只能靠赝月自己闪避抵御。 在所有杨树倒地的刹那,赝月的左腿与左臂被击中,一道红霞,自天边坠落的流星,怦然倒地。 轩辕梦死死捏着手里的剑,这把要将敌人一剑穿心的武器,差一点,就杀了她发誓要保护的朋友与知己。 这无名的功决心法,她难道真的驾驭不了? 赝月咳呛着,从地上站起,连点肩部与腿上几处大穴,“咳咳……真险,差点就死在你手上……”他抹了把唇角的血沫:“我虽不怕死,却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轩辕梦转过身,还剑入鞘:“你的伤不是很重,我让苏苏给你送些治内伤的药。” “轩辕梦,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也不想伤得不明不白,你可以告诉我,你究竟练了什么功夫吗?”刚走了两步,赝月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 “这不是你该问的。” “轩辕梦。”拖着受伤的身体,他死死攥住她的手臂,语调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她不语,凝重的沉默将两人牢牢包裹。 他却不肯死心,良久后,继续道:“只要你说出一句,我立刻转身离开,你的事情,我永远都不会在过问。” 说什么?决绝之言吗? 她闭了闭眼,一点点从赝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赝月,你是我的朋友,我永远不会对你说半句伤害的言语,但是……”她转过身,目光平静而冷漠:“这是我自己的事,作为朋友,你没立场插手。” 她这番话听起来伤人,却又保留着一丝深重情谊,赝月怔了怔,忽地大笑出声:“好好好,我管不着,我没立场管!既然如此,我今天也把话放下,鉴于我们只是朋友,不论我今后做什么,你也没资格没立场阻止,你与我之间,原本就只是搭档,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见他决绝转身,她心中一慌,脱口道:“你去哪?” 赝月脚步不停,冷冷丢下一句:“你放心,在你还承认彼此是朋友时,我不会离开。” 虽然对方的态度不冷不热,但得到他保证,她不由得长舒了口气。 不是她有意瞒着他,她只是,不想让他担心。 说好了要保护他们,不能到头来,却让他们为自己操心。不论是爱人,还是朋友,在她心里,他们同等重要。 一个晚上辗转反侧,正当她烦忧第二日该如何对其他人解释演练场那一排被斩断的杨树时,赝月带着一群人,天不亮就在那里伐树,虽然他没有明说,但她却明白,他是在帮自己解决麻烦。 她只能朝他的后脑勺,投去一抹感激的眼神——因为他压根不愿转身。 赝月伐树的莫名举动,让众人感到异常不解,这几棵老杨树长得好好的,他干嘛要伐掉? 萧倚楼说,“被刺激的呗。” 白苏说:“大概是为了他娇嫩的肌肤不受严寒侵袭,砍了用来烧火。” 南宫灵沛说:“这几棵树影响风水,砍了也好。” 血瞳说:“吃饱了没事干吧。” 云锦带着复杂情绪幽幽一叹:“十有八九在为某件事做遮掩。” 轩辕梦在一旁听着,满头冷汗淋漓。 尼玛,云锦这脑袋也太好使了,不愧是狐狸投胎。 趁着云锦还没猜出真相,她还是赶紧脚底抹油为好,以免控制不住,做出反常举动,被抓住把柄。 正准备回自己大帐,一转头,见不远处一队士兵抬着一个担架迎面而来,担架上躺着一名浑身血淋淋的女子。 看那女子的穿着,不像是参军的士兵,反而像是一般的百姓。 正自诧异,忽听耳边响起萧倚楼惊骇的呼声:“胭脂姐!” 一道紫影朝担架上的女子扑去,她心头一跳,胭脂姐?皱了皱眉,紧跟而上。 担架上的女子果然是胭脂,不知她遭遇了何事,半截手臂竟然被人生生砍断,她虽然痛得满头大汗,却意识尚存,看到轩辕梦,用完好的那只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双唇翕张,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那个女人……在找你……小心……”说完后,便昏了过去。 闻言,轩辕梦双眸骤然爆出针尖一般的雪芒,下意识握紧身边佩剑。 第183章 最后的对决 四季如春的山谷,并非像它的名字听起来那样可怖。 鬼谷。 鬼谷药师历代传人所居住的人间仙境,这里有着世上最绝妙的地理奇观,各种奇花异草,以及无数拥有各种药理的药泉。 因为鬼谷地处偏僻,只有鬼谷药师的传人,才会知晓这个地方,其他人就算找到了入口,也无法在毒瘴遍布的迷石乱阵中安全进入鬼谷。 这里不可谓是一个绝佳的世外桃源,回到阔别多年的故乡,白苏却不怎么高兴。 因为这里早就已经没有他的亲人,空空荡荡的山谷,每一处都承载着或欢笑或温馨或悲伤的回忆。 师父……师姐…… 梦说过,人这一生,不能只为仇恨而活,他有太多的事情要做,还有太多的快乐要享,但总有一天,他会手刃仇人,替敬爱的师父与师姐报仇。 他相信,这一天一定不会太远。 远处的山坡上,繁花烂漫,春景如画,青衣男子独自坐于轮椅上,单薄的身影映着朝阳,有淡薄的光晕围绕在他周身,竟使得这样一个傲骨如松的男子看上去异常孱弱。 但只要仔细去看,那光晕虽淡薄,却散发着无比强盛的生命力,犹如无数盏长明灯,虽不比骄阳明烈,却永世不灭。 他每日都会要求自己将他推出房间,沐浴在这一片绿意盎然的景色下。他知道他的性情,嘴上不说,心里却对健康自由的人生向往不已,他们诸人当中,谁变成如此都能一如既往地活下去,却只有他,是无法忍受这种只能依靠他人过活的日子。 白苏一向对自己的医术充满自信,唯有这一次,他毫无把握。 攥着手里的一册破旧医籍,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压力,邵煜霆康复与否,不仅关系他自己,也关系着那个女子,那个他们所有人深爱的女子,如果自己失败了…… 不,他不能失败,无论如何都不能失败! 看了眼静坐在浅金色日光下,与周遭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男子,白苏咬咬牙,大步走回自己的房间。 摊开手中的书卷,这是他在师父书架最后一排不起眼的角落找到的,上面依稀记载着当初为人续接经脉的种种过程。 借着透窗而入的日光,他一页一页,仔仔细细研读。师父记载得很详细,各种方法的运用与每种方法的后续进展,都用非常详尽的笔述记录下来。 当看到一种可行方法后,他心中燃起希望,可慢慢看下去,却随着记载人心情的低落而渐渐低落下去。 每一种方法,都在最后关头彻底失败,记载之人的心情起起落落,白苏的心情也一同起起落落。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为一个人重塑经脉吗? 看到最后,白苏已经不抱半点希望,揉了揉酸疼的眼睛,一抬头,发现早已日影西斜,他这一研读,竟整整读了一天! 哎呀,糟糕,邵煜霆还在外面,他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自己一天不进食可以,但邵煜霆伤势还未彻底痊愈,他怎么能让他跟着自己一同挨饿?要是被梦知道了,不知该如何数落他了。 来到之前那片山坡上,却发现周遭空无一人,只有一张轮椅,孤零零地停留在原位。 邵煜霆呢? 白苏急得满头大汗,邵煜霆腿脚不便,离了轮椅能到哪里去? 山谷虽然不大,却处处布满毒瘴,万一他不小心吸入了瘴气该如何是好! 白苏急得四下寻找,就差把整个山谷翻过来,可直到精疲力竭,也没有找到邵煜霆的人影。 他哭得心情都有了,鬼谷中不但多瘴气,且在山谷的外围有不少深潭,邵煜霆该不会掉到哪个深潭中了吧?完了完了,都怪自己,没有看好邵煜霆,他要是死了,他也没脸再见梦了! 白苏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回到停放轮椅的山坡上,盯着空荡荡的轮椅看了半晌,他突然往地上一坐,绝望地呻吟道:“邵煜霆,你害死我了!我该怎么办,我现在该怎么办呢?你要是想死,也别拖累我啊!你这该死的混蛋,你到底在哪里!” 话音刚落,忽闻不远处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白苏,我没死,我就在这里。” 这声音熟悉得几乎让他落泪,激动之下,也顾不得起身,连滚带爬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一丛茂密的花束中,邵煜霆仰躺在地,俊逸的脸孔似乎被花枝划出了许多血口,连掌心也是血淋淋的。 白苏骇了一跳,忙扑向他,握住他的腕脉。 还好,只是受了外伤,心脉平稳,并不大碍。 看着正仰头呆呆望天的某男,白苏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抱着他大哭一场。 天知道他有多害怕,想到邵煜霆有可能已经归天的那一刻,他恨不得找堵墙撞死得了。 “邵煜霆,你别再吓我了行不行?我可经不起这么折腾!”想到之前的绝望,白苏忍不住冲他愤怒大吼。 邵煜霆依旧仰头望天,一动不动:“你以为我要轻生?” 白苏气怒未消,口气依然不善:“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是要轻生,为什么我来来回回找了你这么多次,你却一声不吭?”这是他最气愤的地方,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急急忙忙到处找他,他可好,躺在这里看自己耍猴。 邵煜霆淡声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白苏指着他,脸色憋得通红,“你……你……”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邵煜霆忽然转首,看着他道:“你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以我现在的能力,就算要寻死,只怕也做不到。”他从轮椅上翻滚下来,花费了足足两个时辰,才挪动了正常人走出的两小步距离,而这两小步距离,就耗尽了他的全部体力。 为了她,失去自由与健康,他并不后悔,就算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他依然会这么做,只是……面对如今的自己,他却无法不心生厌恶。 失去了保护她的能力,同时成为她的负累,这样的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他想过死,甚至从轮椅上翻滚下来,也是为了寻死。 可当他筋疲力尽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却忽然浮现出她或欢喜或悲戚或隐忍的面庞。 她绝望过,哭泣过,沮丧过,也自暴自弃过,但那张脸,却总是坚强隐忍,她从来不会轻言放弃,那捧着包子,在伙计的毒打下以及行人的鄙视中,爆发出对生的渴望的眼,似一颗灼亮的启明星,点亮了他面前的大片黑暗。 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即便这个过程十分痛苦,但为了她,再痛苦,他也要活下去。 白苏将轮椅推过来,听了他刚才那句话,心里酸涩,实在不忍再责怪他,“你也不要太过于灰心,我就算不能完全治好你,也必会想办法让你站起来。” 他什么都没说,只伸出手,用手肘支着轮椅,一点点艰难地往上爬。 白苏见他行动困难,于是踏前一步,要帮他一把,却被他喝止:“不要过来,我自己可以!” 白苏呐呐收回伸出的手,退后一步。 倔,够倔,都是倔脾气! 这样的男人,也就只有梦会喜欢吧?真搞不懂,邵煜霆这家伙有什么好,性子冷冰冰,脾气又倔,还不会说甜言蜜语,长得虽然不错,却整天绷着脸,从来不会笑,没有笑容的一张脸,长得再好又如何?如果他是女人,必然选择像自己这种性子温顺,重情重义,亲和善良的好男儿,况且,自己长得也挺不错。 白苏一边旁观邵煜霆攀爬轮椅,一边在心里腹诽。被邵某人气晕的白大神医,完全忘记了曾经的自己是多么刚烈如火,邪恶可怕。 经过反反复复的失败后,邵煜霆终于成功靠自己的力量坐上了轮椅。 白苏腹诽归腹诽,对于这个男子,他只有敬佩。 一边推着轮椅一边问:“邵煜霆,你真的不会再给我添麻烦了吧?” 他所说的麻烦,两人心知肚明,“不会。”声音虽轻,却斩钉截铁。 白苏长舒了口气,“不会就好,你应当明白,如果你真的死了,梦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你如果真的爱她,就好好活下去,没有什么负累不负累的,你心甘情愿为她牺牲,她照顾你一辈子,同样甘之如饴,再说,你们还有小湉儿呢。” “我明白。”想到拥有甜美笑容的幼童,神色冷峻的男子,不禁露出了一丝清浅的微笑,和小丫头一样,腮边有着淡淡的梨涡。 若白苏看到他脸上的这丝温柔浅笑,必然会大惊小怪地指着他说“你竟然也会笑”,但他背对着他,所以没有看到这昙花一现的俊美微笑,他只学着轩辕梦的语气,语重心长道,“你明白就好,这世上没有过不去的砍,我没有放弃,你也不要放弃,我们大家都不要放弃,只有坚持下去才能看到希望。” “我明白。”还是简单的三个字,但白苏每一句,他都听进去了。 推他回房时,平地里忽然刮起一阵大风。 鬼谷虽然四季如春,但时常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刮风下雨,刚把邵煜霆推回房间,一阵漫天纸雪,纷纷扬扬,眼看自己的医术也夹杂其中,白苏一声哀嚎,纵身扑去,将那卷已经看完的医典扑在了身下。 手臂上传来一阵刺痛,白苏顾不得自己被擦破的手臂,急急忙忙将医术从身下取出,抚平褶皱。 幸好幸好,医术没有损坏。 爬起身,掸去袖口的尘土,目光在书卷上随意一扫,眼神蓦地一亮。 捧着书卷,急急忙忙赶回自己的房间,点燃烛灯,将书卷置于灯下。 一排细密的小字,只隐约可以看到续接,经脉,以及成功几个字。 房间里四下翻找,取出一块纯透明的水晶石,放在一排小字之上。 终于可以看清那一排肉眼无法识别的小字,白苏越看越是心惊,越看越是兴奋,越看越是诧异。 原来……竟是如此…… 当年师父为那名武林泰斗重塑经脉其实并未失败,只不过,能令经脉续接的关键之人已经不存在于世,所以,最终的结果,唯有失败。 以人力重塑经脉是不可能的,只有用其他人的经脉,为经脉俱断之人续接。 虽说是续接,但只有血缘至亲者的筋脉血肉,才能使续接成功,否则,即便续接上,过不了多久,重新接驳的经脉也会全部坏死。 这便是师父一次又一次失败的关键之处,因为那名经脉俱碎者的亲属,已无一人在世。 看来,邵煜霆的伤并非无可救药,只不过…… 白苏捧着手里的书卷,目光遥遥投向窗外,面色由最初兴奋的潮红,渐渐变得苍白。 要续接邵煜霆的经脉,只有一个办法。 这是一个难解的选择,也是一个极为困难的选择。 合上手里的书卷,白苏决定,把这个困难无比的选择题,交给当事人自己去选择。 …… 胭脂昏迷了整整三日,白苏不在,胭脂伤势一再恶化,多名随军军医轮番上阵,才勉强保住了胭脂一条性命。 早在五菱郡发生暴乱时,胭脂就已经变卖了明月坊,遣散坊中小倌,独自南下,企图前往宛东避难,但半路上发生点变故,滞留在龙华。后来听说起义军大败龙华,夺取五菱,建立新政权,主将宣布,自称王的那一天起,将收留在战火中流离失所的难民,于是,胭脂便与其他逃难者一起赶回五菱,打算投奔起义军,可谁料半路上竟遇见一名可怕的女子,此女见人就杀,口中一直念叨着轩辕梦的名字,胭脂被斩断一臂,压在死人堆里,侥幸逃过一劫,醒来后,拖着伤重的身体,马不停蹄地直奔五菱,直到赶至五菱城门前,这才终于晕了过去。 听了胭脂的叙述,轩辕梦可以确定,殷俐珠一直在找自己,只不过她的神智好像时好时坏。 殷俐珠只是个疯子,但疯子往往比正常人要可怕百倍,她连邵煜霆都能下得去狠手,可想而知,她已经疯到了什么程度。 她迟早会找到自己,以她的疯狂,还不知会做出何种惨绝人寰之事来,在她继续伤害自己所爱之人前,必须,要将其消灭。 对胭脂说了句好好休息,她便离开了大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取下随身携带的佩剑。 这把剑陪了自己上千个日夜,取过无数人的首级,剑身上的血色,似乎随着每一次饮血,而不断加深,不知这一次,这把剑,是否还能陪伴自己,无往不利。 一点点拔出剑刃,那清脆铿锵的嗡鸣在,在狭小的空间内战栗嘶吼着,似乎在渴望下一刻即将到来的鲜血。 她闭着眼,轻轻抚摸健身。 她知道,不是这把剑在渴望鲜血,而是自己在渴望,疯狂的渴望,她已经一刻都难以按捺不住,要将锋利的剑刃刺入殷俐珠的心口,亲眼看着她鲜血的喷涌。 依照胭脂所说,殷俐珠应该还停留在五菱附近。 若她猜得不错,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找到这里来。 帐外不知何时开始风雪大作,厚重的帐帘被吹得呼啦作响,放在桌面上的两只人偶,其中一只被狂风猛地吹落在地。 “哐啷”一声,人偶四散碎裂。 轩辕梦眼皮重重一跳,望着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青色人偶,眉宇间一抹深重的仇恨如焰火般喷发而出。 捏紧手中的剑柄,一点点收紧,再收紧,直到手背上青筋暴突,她猛地抬眸——宁静的风雪中,夹杂着轻不可闻的惨呼声,狠狠地迎面扑来。 她猛地冲出营帐,似一抹电光,冲着传出惨呼声的方向疾奔而去。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没有人看到她疾掠而过的身影,一切都很安静,就像这场纯白无声的降雪。 军营外的雪地上,从人体腔子中喷出的热血,染红了大片大片雪白的地面,似一幅巨大的山河地理图。 在砍掉又一人的头颅后,浑身染血的殷俐珠这才缓缓转过身,在看到轩辕梦时,嘴边露出一抹愉悦至极的微笑:“你终于来了。” 目光扫过满地的残肢断臂,轩辕梦踏前一步:“殷俐珠,一切到此为止,好好记住我的样子,待你死后,也好化作厉鬼找我报仇。” 殷俐珠怔了怔,舔去嘴角的一滴鲜血,随即大笑出声:“你要杀我?你和那个忘恩负义的男人一样,都要杀我?可你能杀得了我吗?真是可怜,只能用说大话来给自己壮胆。轩辕梦,我想是杀你已经很久了,可每一次,都没有成功,你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没关系,这一次,我一定会杀了你,将你剥皮抽筋,让你生不如死!” 望着处于癫狂中的殷俐珠,轩辕梦冷冷一笑,“说大话的人是你才对吧?生不如死的也该是你吧?” 殷俐珠狂笑不止:“笑话,真是笑话!你想杀我,你也不看看,你能不能杀得了我,我这三十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轩辕梦亦冷笑不停:“那我就让你的人生,永远停留在这三十多年里。” “呵,让我来教教你,什么才叫做自知之明。”殷俐珠一脚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尸体,那尸体被她一踢,在半空中骤然爆裂成无数血块,淅淅沥沥落在地上。“对于不知好歹的人,我从来都不会手下留情,我对煜霆抛心挖肺,恨不得把一切都给他,他却背叛了我,为什么像你们这样的人可以活得这么好,我却要忍受世人诋毁和唾弃?明明该被唾弃的是你们,你们滥杀无辜,你们作恶多端,你们假仁假义,你们……都是你们!” 听着殷俐珠的颠倒黑白的指控,轩辕梦死死盯着她,眉心狠狠一皱,怒喝一声:“不许你叫煜霆的名字,你这肮脏的人不配!” 此刻的殷俐珠,看似神志不清,却并不容易被激怒,她一步步朝轩辕梦走去,脚下踏着无数尸体,踩着无数被碾成碎屑的血肉,走到了她的面前:“我时常在想,我为什么要在乎他,难道就因为他和我一样,都是孤独而寂寞的?错了,大错特错,我根本不需要在乎谁,也不需要谁的在乎,我只要一统武林,看着全天下的人都臣服于我的脚下,我就不会再寂寞了。” 只是和自己靠近这简单的举动,就能释放出一股强大的杀意,手里的剑在嗡鸣,她已经一刻也忍不住,要将面前之人的心脏剜出。 一道白光与一道蓝光同时闪过,两道光芒碰撞在一起,并没有发出什么声响,看似小儿的过家家,除了周围雪地上的尸体,被这两股光芒笼罩,瞬间被可怕的压迫力碾成碎屑。 外人看来,两人只各出一招,但只有她们自己明白,在那闪电的刹那,她们已然交手不下数十招。 殷俐珠抬起手,微微震愕地看着自己被震出鲜血的虎口,“你竟然伤了我,你竟然能够伤得了我?”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震惊,她猛地看向轩辕梦,眼中露出的不知是惶恐还是激动:“你竟然将禁功重新排序,哈哈哈,你竟然修习禁功!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殷俐珠说的没错,轩辕梦确实将伏魔功的心法口诀重新排序,取长避短,但饶是如此,禁功对人体的反噬依旧强烈。 重新被排序的禁功,相当于一部使修炼者处于走火入魔边缘的武功。 水高于零度时呈液体状,而一旦低于零度就会结冰,她此刻修炼的功决,就是处于零度这样一个临界点,既不会走火入魔,又保留了原心法的威力。 但因是逼近临界点,所以随时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邵煜霆的遭遇,逼得她不得不铤而走险。 不修习禁功,必是死路一条。 修习禁功,虽有走火入魔的危险,却尚有一线生机。 二者选一,她自然选择后者。 这是两人最后的一场决斗,今日不是她死就是己亡,轩辕梦不敢怠慢。 雪地中浓郁的血腥气,似乎连飘落于空中的雪花也染成了血红的颜色,放眼望去,竟是满目艳丽。 两人连续交手过后,似乎都停了下来,但围绕在两人周身的强大气流,却昭示着两人之间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强大的真气面前,竟变成了细小而坚硬的杀人利器,雪花四散飞溅,在空中互相碰撞,发出断金碎玉般的响声,在场若有武功稍弱者,只怕要被这强悍的雪针射成刺猬了。 不过还好,在场的除了殷俐珠和轩辕梦以外,只有大堆大堆的死尸。 无声的交手,看似温和,实则却杀机遍布,厚厚的积雪,随着两人真气的不断加强,如龙卷风般,怒嚎着一点点升空,远远望去,就像一座凭空多出来的雪山。 积雪被越卷越高,连同尸体一同升上天空,露出地上的裸岩。 针刺般的疼痛感绵密地在周身围绕,即便修习了禁功,她依然压制不住殷俐珠。 寒意开始在体内游走,她知道那是自己体内真气的侵蚀。 几颗坚硬的雪珠弹入腰腹,她劲气猛然一松,向后倒去数步。 细小的雪珠打在身上,却留下难以愈合的伤口,鲜血从肌肤细小的伤口处不断涌出,轩辕梦强忍疼痛,及时闪避过殷俐珠紧跟而至的横空一斩。 强大的劲气,将坚硬的岩石生生劈成两截,望着断裂的岩石表面,轩辕梦眼中闪出一抹倔强的无奈。 因为担心会走火入魔,所以她不敢过多使用真气,但若是继续这样下去,自己迟早得死在殷俐珠手中。 将伏魔功的真力由原先的五成释放到七成,人体难以承受的极限,几乎要崩断她体内纵横交错的神经。 这大概,就是经脉俱断前的感受吧。 想到这种极致的剧痛,邵煜霆比她经历得还要严酷,也就不在乎了。 她必须打败殷俐珠,这是她唯一的目标,也是她必须实现的目标。 天地似乎都被卷入了一片雪白之中,在强忍自身真力的反噬与应对殷俐珠强大劲气双重的压力下,轩辕梦忽生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被卷入半空的积雪,就像一个巨大的雪球,携着惊天之力朝轩辕梦撞去,如此庞大的物体,速度却快的惊人,她全力闪避,竟还是被击中,整个人狠狠跌了出去。 身体强大的负荷,让她连爬都爬不起来,更遑论站起来攻击。 殷俐珠迈着胜利的步伐,一步步朝她而来,眼中闪烁的,是死亡的精光。 缓缓举起手,指尖是闪着烁烁寒光。 轩辕梦心知,殷俐珠这一掌一旦劈下,自己必死无疑。 站起来,站起来啊!你还有杀母之仇没报,还有心爱的人要保护,站起来站起来,你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 在她与自身极限挣扎拼搏时,对方手中那道寒光毫不客气的划下—— 兵器被斩断的清脆响传入耳中,一道红影飞快在眼前闪过,在殷俐珠反手攻击那道红影时,另一道紫影飞速掠来,她感到腰间一紧,瞬间被带离数十丈之远,可凌厉的气刃紧随而至,她骇人,连忙抱紧身旁之人的脖子,用力往前扑去。 锋利的气刃在头顶掠过,深深砸入对面的岩壁,大半丈高的小土坡轰然倒下。 “你快走,这里由我们顶着!”另一双手伸来,将她从地上扶起。 望着面前一双暗红色的眼眸,轩辕梦的眼睛比他还红:“真是疯了,谁让你们来的,想送死吗?” 一掌将她推出去,赝月紧跟着挡在她面前,接下了殷俐珠接连发出的数道气刃:“你似乎弄错了,来送死的人是你才对。” 她浑身一震,随即苦笑起来。 是啊,自己不是来杀殷俐珠的,而是来给她送项上人头的。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还是杀不了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将自己的平静的生活尽数毁去? 难道一切就要这样结束?死在五菱偏远的郊外,死在与殷俐珠的对决中,死在一个连自己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疯子手中! 风雪迷蒙了眼,她只能看到一片惨烈的血红,堪比残日最后的余晖。 赝月,血瞳以及萧倚楼三人联手,依然不是殷俐珠的对手,只短短几招,三人皆身负重伤,加上一个伤重的她,四人命运,已然注定。 “如此蝼蚁,也妄想与我对抗?”残酷而狂妄的眼神,殷俐珠一脚踏上萧倚楼的手臂:“蝼蚁虽然讨厌,但也要有敢于违抗我的蝼蚁,那才有趣。” “喀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彻在安静的天地间。 剧痛让男子连闷哼都未发出便昏了过去,血瞳咬紧牙关,强撑着从地上爬起,向萧倚楼这边冲来,只要殷俐珠对自己的视线相对,他就有办法控制住她。 “嗯?摄魂术?”望着男子眼中闪烁的红光,不但不躲避,反而觉得非常有趣:“不知剜出你的眼睛,这双眼是否还能使用摄魂术。” 一束刺眼的光芒,凝成一线,径直朝着血瞳的双眼飞射而去。 以血瞳的轻功,根本无法躲开殷俐珠的攻击,千钧一发之际,一直脚斜里伸出,狠狠踹在他的小腹上,血瞳朝后飞跌的同时,那道光束正好从他肩部穿过,将他狠狠钉在岩石裸露的地面上。 赝月捂着血流不止的左臂,望着又一个痛昏过去的家伙,唇角绽出一抹吊儿郎当的惨笑:“完了完了,这回而我们真的要死而同穴了,只可惜,是四人同穴,少了点浪漫的味道。” “我可以成全你,第一个先杀你。”殷俐珠指指轩辕梦,“然后杀她。” 赝月咳出两口血沫,被轩辕梦所击中的内伤还未痊愈,此刻对付强大的殷俐珠,显然力不从心:“你可真是个好人,只不过……我还没打算去死,你最好……唔!” 后面的话,被接二连三射入胸腹的雪珠打断。 连赝月也被逼得走投无路,死亡的阴影兜头笼罩下,空气中充满了死寂而凄厉的味道。 轩辕梦望着眼前的惨烈景象,在自己面前倒下的,都是她发誓要保护的人。 自己到底是来做什么的?自己不断努力前行的意义又是什么? 惨死的女皇,被逼致死的夜鸦,遭受极刑后枉死的竹染,被生生抽去手脚筋的邵煜霆…… 一幕幕惨景在眼前闪过,回忆像一把锋利的刀刃,零割着她伤痕累累的躯体。 在这何种极致的疼痛中,她却缓缓伸手,紧紧握住了被丢在脚边的长剑。 第184章 突破极限 不能倒下,万万不能倒下! 她发过什么样的誓,说过什么样的话,全部深深镌刻在脑海中,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有所淡忘。 她要保护她所关爱的每一个人!不让他们受到半点伤害! 自己到这里来目的是什么,这两年来日日夜夜的辛苦又是为了什么,那些在她面前一个个倒下,付出生命的人又是为了什么? 绝不可以,放弃自己的信仰,绝不可以,让所有信任她的人,再一次失望! 绝对……不可以! 握着剑柄,一点点从地上站起,就像一座直立起来的巍巍高山,风雨不催。 正打算给予赝月最后一击的殷俐珠察觉到她的气势,缓缓转过身,诧异地看着她:“你还真是顽强啊,这样都不打不死!”眼神蓦地寒厉起来,杀意暴涨:“既然杀你一次不够,那就多杀几次,总会杀死你的。” 轩辕梦抹了把嘴角的血沫,冷然道:“这一次,我不会再给你伤害我所爱之人的机会。” 七成功力不够?那就加到九成!总之,这一战必须要赢。 一定要赢! 因为将功力发挥到极致,所以身体出现了短暂的麻痹,受伤的五脏竟然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 殷俐珠像是听到了好笑的笑话,眼底闪过一丝轻蔑,仿佛看着人世间最卑贱脆弱的蝼蚁:“轩辕梦,说出这样的话,你还真是一点自知之明也没有,难道你忘记了,你是怎样败在我的手下,最终,却要由你心爱的男人来为你牺牲?” 听到殷俐珠用愉悦狂妄的口气,提及邵煜霆为换取她的生机,而牺牲自己一事,心头的怒火宛若岩浆喷发,将她的眼眸染成一片浓郁的赤色,“你住口!” 殷俐珠静静看着她,脸上表情一片平淡,只有那无风自舞的长发,能让人感觉到她寒厉可怕的杀意,“你真的是太弱了,死在我的手中,你应该感到荣幸。” “小心!”一声惊呼,自赝月口中急吼而出。 话音未落,殷俐珠的身形便已经掠到了轩辕梦的面前,速度之快,令人难以想象。 那鬼魅的身法,连轩辕梦也惊骇不已,但现在不是惊叹对方武功的时候,她要做的,是打败殷俐珠。如果换做之前,面对敌人的进攻,她一定会做出闪避,可此时,她决定正面迎击。 强的气息迎面扑来,无数锋利的气刃朝她身体最最脆弱之处打来,携卷着雪花,扬起一片白色的迷雾。 气刃席卷而来时,她挽起手中长剑,以同等的剑势,将对方发出的气刃悉数化解 赝月根本看不清场中的形势,因为两人的速度都太快,在他还未看明白时,两人已经交手完毕,转战另一片岩地。 大雪纷飞,碎石飞溅,他看到的一只都是两人的幻影,根本看不到实体。 这样的情形,自己根本插不上手,突然觉得轩辕梦之前那句话说的确实没错――他们的确是来送死的。 这样强悍的对决,就是是个自己,怕也不会是其对手。 想到轩辕梦之前在演练场看到的那一幕,他此时已经可以完全肯定,轩辕梦在修习禁功! 该死的!她竟然修习禁功!邵煜霆的前车之鉴摆在那里,她竟敢还敢明知故犯! 但转念一想,她似乎别无选择,要面对殷俐珠这般强大的敌人,她只有先抛开自己的生死,才能获得取胜的决心,但是…… 他瞳眸蓦地一缩,目光死死定格在前方猝然分开的两道人影。 那委顿在地,身染鲜血,疲惫不支的人……竟然是殷俐珠! 他狠狠咳呛了一下,捂着胸腹处的伤口,缓缓瘫倒在地。 这个女人,果然不是一般的强悍,明明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竟然还能反败为胜。 如果不是他们这三个自作聪明前来送死的家伙,她怕是不会这么拼命把…… 目光缓缓移向轩辕梦,苦涩的笑容顿时凝结在脸上,琥珀色的眼眸猛地撑大,难以置信地看着轩辕梦。 女子漆黑的长发,自发尾处,开始有灰白的颜色蔓延,已经长及三寸。 她虽没有走火入魔,但已经开始出现走火入魔的征兆,若是再这样继续下去。 不可以,不可以再继续了! “轩辕梦,停下,你给我停下,不能再妄动内力了,你听到了没有!” 面对赝月的急促呐喊,她却置若罔闻,仿佛天地间,只剩对面那个强大的敌人――一个势要了结的敌人。 “杀了你,杀了你……”满心满眼,只有一个字,杀! 体内的血液在疯狂的奔流,杀伐的疯狂在心中不停鼓动,长剑嗡鸣,企盼着即将到来的畅快饮血。 殷俐珠半跪于地,全身上下到处都是被反弹回的气刃割裂的伤口,她牙关紧咬,面容扭曲,手指死死抠着坚硬的地面,在岩石留下十个深深的指洞。 好疼,身体的每一寸骨骼与肌肤都疼得像是要撕裂一般! 不能原谅!无论如何都不能原谅!明明是毁了她的一切,夺走她心爱男人,自私狠毒,阴险狡诈,假仁假义的女人,凭什么活得这般理直气壮,凭什么自己要败在她的手下! 杀了她,杀了她,一定要杀了她!杀了她,所有失去的一切,就都可以回来了! 没错,杀了她! 猛地从地上掠起,伤重之后的殷俐珠,速度依然快得惊人。 高手对决,稍有分心,就有可能死无葬身之地。 赝月望着激烈交手的二人,不敢再发出半点声响,只有那双白皙修长的手,死死攥着身旁的一把寒雪,直捏的指骨咯咯作响,手背青筋暴突。 不能再继续了,一旦突破了最后的极限,她将彻底走火入魔,再难回复。 可殷俐珠却纠缠不休,即便身受重伤,实力依旧强大可怖。 试着抬起手,努力从地上站起,可连续数次的努力,都以失败告终。 痛恨自己现在的无力,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他竟然什么都不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一步步走向毁灭。 还说什么只要有机会,即便为她身死也在所不惜。 混蛋!说出口的话却不去实现,简直就是无耻! 在赝月一次次尝试着起身的同时,轩辕梦再次被更加疯狂的殷俐珠逼到了绝境。 疯子通常比普通人难以对付,正是因为他们已经抛开一切,行事完全不按常理,哪怕以两败俱伤为代价,也在所不惜。 殷俐珠已经激发出所能爆发出的全部力量,强大的气息将她体内经脉撑得鼓鼓胀胀,手臂以及脸庞,皆布满了青紫色的经络,像一条条纵横交错的枝桠。 殷俐珠已经彻底疯狂,轩辕梦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仅存的最后一分理智告诉她,若冲破最后一分极限,自己只怕也要变成殷俐珠这番模样了。 可疯子的确很难对付,亲自把殷俐珠逼到这个份上的轩辕梦,感觉自己在越来越强大的压力下,已渐渐不支。 之前被麻痹的痛楚,在这一刻疯狂地冲破束缚,如一条条坚实的绳索,将她牢牢捆缚。 刀光剑影在眼前闪烁,那些缭乱的气刃,仿佛突然之间变慢了一般,一下一下割在自己的身上,她却只能眼睁睁看着。 就在这凝滞的时光中,一道红影飞来,横插在气刃与自己的身体之间。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猛,当她伸手欲将身前之前推开时,那气刃已经打在了男子的肉体上。 鲜血飞溅,滚烫的热血滴落在她脸上,伤重难支的男子,一张妖魅的脸容却依旧风华绝艳,放浪不羁:“咳咳……女人……记住,你又欠我一命……” 她怔怔的,抬起手,抹了把脸上的血珠,当看到满手艳红时,怔松的表情蓦地变为狞然凶狠。 殷俐珠伤了倚楼,伤了血瞳,在自己道出决不允许她再伤害自己所爱护之人时,她再一次伤了赝月。 已经……再难容忍…… 她舔去指尖上一抹血珠,猛地握上身旁插在雪地里的长剑,顷刻间,浑身的气势宛若游龙惊鸿,猛地冲破束缚,直上云霄。 最终,还是突破了最后一层极限。 只因她已经,被逼无奈。 周围方圆百里的积雪纷纷被这强大的气息席卷上天,几乎遮天蔽日。 杀了殷俐珠,杀了她,必须要杀了她! 为了悲剧不再重演,为了保护所爱之人,为了一切终要有个结局,为了在烈火与鲜血中被埋葬的往事,为了以一己之躯替她抗下刀光剑影的亲人与朋友,为了心中无法企及却永远不会消弭的信仰! 风雪与蓝色的剑光似乎融为了一体,在一片昏暗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只有那抹蓝色,越来越强盛,就像一张将天地万物全部笼在其中的巨大罩子。 殷俐珠发出的气刃在这片蓝光之下被悉数折断,发出沉闷的铿锵声,蓝光之中,女子持剑而来,漫天的大雪似乎与她融为一体,在她不断的逼近中,形成了一条条雪白的利剑,朝殷俐珠直射而去。 失去了气刃的保护,殷俐珠如同一只脆弱的草人,那些白色的利刃,轻而易举便扎入了她的身体,瞬间鲜血迸溅。 轩辕梦抬手,“噗”的一声,似切豆腐一般,将殷俐珠的一条手臂斩断。 疼痛还未在手上传开,另一边的手臂也被斩断,两条手臂一落地,就被漫天的蓝光碾压成了骨肉碎屑。 “疼吗?”望着被斩去双臂,已失去反击能力的殷俐珠,轩辕梦厉声道:“这种程度,比起薄皮抽筋来还差得远呢!” 殷俐珠已经痛得说不出话来,双臂被斩后,整个人如失去重心的不倒翁朝后仰倒,狠狠砸在光裸的岩石地面上。 风雪大作,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 她的脸隐在风雪中,苍白如冰,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冰雪的一部分。 弯下身,手指紧紧攥着殷俐珠的衣襟将她提起,双眸赤红如血:“为什么要那么对他?你不是爱他吗?既然爱他,为什么要对他下手?”松开紧抓对方衣襟的手,狠狠一巴掌甩去,“你这样的人也配说爱?恶心透顶!爱一个人,就要有为其牺牲的决心,你只把他当做一个安慰你的工具,因为你寂寞,你空虚,你需要同样孤独的他来慰藉你心里的伤口!可我现在告诉你,你错了,大错特错!邵煜霆他根本就不孤单,也不空虚,一切都是你自以为是,从今天开始,他是我的男人,由我来保护,就算死,这辈子也与你殷俐珠无关!你一个人下地狱去吧!”长剑瞬间便湮没于殷俐珠的心口,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落在她的手背上,她奇怪地盯着手背上大片大片的血迹,口中发出呢喃:“为什么像你这样的人,流出的血竟然也会热的。” 她似是对自己疑问产生了好奇,势要弄清为什么一个如此冷血的人,流出的血会这般滚烫。 长剑刺入再拔出,拔出再刺入,反反复复,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 实际上,殷俐珠早已死去,滚烫的热血也已经变量凝结,可她却执拗地将利刃刺入她的心口,仿佛每刺一下,心头的痛便能减少一分。 鲜血溅了她满脸,可她却怎么也停不下来。 面前人已经变成一具尸体,可看在她的眼里,依旧是面目可憎的敌人,要将对方杀死的决定不断在脑海中回荡,一下下敲击着她紧绷的神经,就像一把锥子,狠狠撬开颅骨,将所有痛苦的回忆与感觉往脑中灌输。 发尾处的灰白,开始往上一寸寸蔓延,手背上迸绽的青筋,也渐渐由深红转向暗紫。 刚刚苏醒的萧倚楼和血瞳呆呆望着眼前一幕,因太过于震惊,一时间竟不知该做些什么。 “阻止她,快阻止她!”伤重的赝月,拼着最后一口气大声喊道。 再不阻止她的话就完了,一旦走火入魔,谁都救不回她。 萧倚楼第一个反应过来,忍着小臂骨裂的剧痛朝她扑去:“梦,停下,快停下,殷俐珠已经死了,她已经死了,我们安全了!” 在他抱住她的那一刻,她狂乱的眼神骤然平静下来,她举起自己染满鲜血的双手,怔然呆愣。突地,平静下来的眼波再次掀起压抑的狂躁,握紧剑柄,反手一剑。 萧倚楼难以置信看着自己肩头的伤口,她竟然……对自己出手? 轩辕梦颤抖着手,一把将他用自己身边推开,浑身颤抖不停,就像一片在秋风中摇摆的枯叶:“走……快走……” 血瞳反应虽迟钝,但也察觉出了她的异常,连忙疾奔过来,企图阻止她,却也如萧倚楼一般,被她狠狠一掌击飞。 “我让你们快走,不要管我!”身体已经开始不听使唤,她很明白,自己的身体,已经濒临崩溃。 在将功力发挥到极致,突破了临界点后,体内的功力开始反噬,一点点吞噬她仅剩的理智。 她不能保证自己理智尽失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已经伤重的三人,根本无法再应对一个情绪失控的自己,万一……万一她失手伤害了自己最在乎的人,她这辈子都无法再面对自己。 身体像是置于烈火中焚烧般,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跳动。 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就是想杀人,想看到更多的鲜血,尝到更爽快的杀戮滋味。 离她最近的是萧倚楼,生人散发出的诱人滋味,令她体内对杀伐的渴求逐渐增强。 不可以,不可以,她不能对倚楼下手! 绝不可以! 但身体已经不受自己控制,她眼看自己染血的手,握紧锋利的长剑,朝萧倚楼的方向刺去―― “梦!” “住手!” “你疯了!” 手中的剑,最终没有伤害到萧倚楼,而是被她生生逆转,刺入了自己的肩头。 疼痛使她的理智稍微恢复了一些,目光环顾在场三人,惨烈一笑,五指并拢,缓缓举过头顶。 三人悚然一惊,立刻明白她这一举动之下要做的事情。 “不可!”三人异口同声喝道。 望着三人眼底焦急的悲怆,她无力地扯了扯唇,这是她唯一,也是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趁着还未完全走火入魔,废掉武功,这样才能保证三人的安全,否则,一旦失去理智,三人必会死在自己的剑下。 为了保护他们,她别无选择。 只要轻轻一下,没错,在天灵盖上轻轻一下,一切烦恼便会就此结束。 闭上眼,猛地一用力―― 在掌心离头顶还剩不到半寸距离时,身体被一股大力冲撞,跌倒在一块坚硬的岩石上。 她睁眼,诧异地看着一身青衣的俊逸男子。 看来她真是走火入魔得严重了,竟然会看到邵煜霆。 怎么可能,他浑身经脉俱断,丧失了行动能力,又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完好无缺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是的,不可能! 他的人生,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彻彻底底毁了!全部毁了! 她要杀光所有毁掉自己人生的仇人,让这世界沉浸在一片血与火的深渊中,让天下间所有人,为自己死去的亲人朋友陪葬! “轩辕梦,你给我回来!你不是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吗?现在你却要轻易妥协,这样的你,让我看不起!”男子死死抱着她,无论她怎样奋力挣扎都不松手。 煜霆…… 这声音,是煜霆的声音。 她像是一截快要燃尽的蜡烛,努力维持最后一丝光明,却怎么也抵挡不住火光的吞噬,她用力抓着他的肩膀,五指深深嵌入他的血肉,他却恍若未觉,有力的双臂,依旧牢牢抱着她。 “晚了……”她仰着头颅,露出修长的颈项,半黑半白的发在狂风中四散飞舞:“煜霆,你放开我,快放开我……我不能……再伤害你……” 他不但不放手,反而更加地抱紧她,力道之大,像是要她揉入自己的骨肉中:“我不允,不允你自暴自弃,你快给我回来,找回你的理智!我牺牲自己不是为了让你自暴自弃的!轩辕梦,站起来,找回你自己,把你的决定展示给我看!” “决心……什么决心……我的决心,就是报仇,杀了她们,杀了所有……妨碍我的人……”似是惊异与自己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她身体猛地一颤,在他怀中瑟瑟发抖:“不……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的,我只是想保护你们……老天不给我这样的力量,那就由我来创造,你看……我做的多好,我报仇了,我为你报仇了,我杀了殷俐珠,杀了她……” “说什么报仇!”他忽然愤怒,将她死死压在身下,目光雪亮,直射她麻木飘忽的眼瞳:“你给我看清楚,你要的到底是什么?你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命运要由自己来掌握,还说总有一天要做给我看,这就你所谓的决心吗?如果早知如此,我倒不如亲手了结了你,也免得自己受那经脉俱断之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你快走,你快走!”身体开始急剧抽搐,她奋力地扭动身躯,强大的真气将他震得几乎五脏异位,可那双手,却坚固如钢铁,依旧牢牢圈着她的身体。 “你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你都要记得,曾有一个人,是那样的心疼你。看着你的悲伤,他也会悲伤,看着你的喜悦,他也会喜悦,看着你痛苦,他比你痛苦百倍,看着你难过,他会觉得这世上一切都不再有意义,为了他,你可愿意好好活着?” 男子清润的声音响在耳畔,算不得温柔,却如一汪春水,浸润了寒澈入骨的心扉。 是了,曾经有个人对她说,我只想你做个不谙世事的蠢女人,永远站在我的身后,让我用我的羽翼来保护你。 他说她心疼她,心疼她的落寞,心疼她的固执,心疼她的隐忍。 在她一个人默默流泪,不肯让人看见的时候,有这样一个人,在花束后,在阴影中,在房檐边,在廊柱前,静静的守护她。 她看不见他,甚至不知道他的存在,但他一直都在,一直都在她身边。 在她以为自己是寂寞孤独的时候,他用他最温暖的羽翼,将她一点点包裹在其中。 现在……亦是如此。 一滴清泪,自眼角滑落,她的挣扎渐渐变弱,犹如一只负伤的鸟儿,安静的靠在他怀里。 他望着前方的一片莹白,手指轻轻擦去她眼角的雪花,连同溢出眼眶的晶莹:“这场雪下的真好看,不要再去想什么仇恨,我们一起安安静静赏雪,难道不好吗?” 她轻轻阖上眼帘,像是累极了,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只要你不离开我,什么都好……” 他轻抚她漆黑如瀑的长发,点点头,绽出一抹梦幻一样的微笑:“好,我不离开你,如此这般,你可欢喜?” 她点点头,双臂缠上他的腰身,随后不再说话,似是沉入了甜美的梦境。 梦真的很美,她竟然见到了邵煜霆,不是残缺落寞的,不是伤痕累累的,而是如青松高山般沉稳巍峨。 她做过无数的梦,有可怕的梦,也有荒唐的梦,有悲伤的梦,也有喜悦的梦,却从未有哪一次,能像着一回这么平静宁和,让人的心无端感到安宁。 大雪纷飞,天地一片晶莹,似童话中的场景。 她与男子相依而靠,一同赏雪。 天地一片寂静,只闻落雪的簌簌声,她枕在他怀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忽然间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这更重要的事。 气荒八合,沧海桑田,亘古不变的沉寂中,她宁可一辈子,就这样与他静静赏雪。 这简单的愿望,于她已是再幸福不过。 一般情况下,人在做梦的时候都不会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可她却很明白,这是一个梦,一个美丽的梦,梦醒了之后,一切便会回到现实。 不知是不是她太理智,有些事情,她知道就是穷其一生也不可能实现,像这么平静美好的一幕,也就只有在梦里出现。 当人一旦察觉到自己是在做梦时,已经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要不了多久就会醒来。她也一样,当她侧首,看到身边男子一抹温柔深情的笑容时,她就知道,这梦该醒了。 一点点撑开眼帘,因为最近昏倒的次数实在太多,所以对于醒来后与昏迷前所处之地不同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可这一次,似乎有哪里不太一样。 首先,她没有看到每次醒来时都能看到的床帐,身上盖着的,好像不是棉被而是狐裘,还有,她躺的地方貌似也不是床榻,而是坚实而又柔软的一方胸膛。 正自诧异,眼前却忽然出现一张刚在梦中出现的俊逸面孔,更离奇的是,这张脸面上,竟然露出了一抹温柔深情的笑容,一切都与梦境高度吻合,让她一时间弄不清楚,究竟刚才所见的是梦,还是现在所看到的是梦,又或者,她根本还没从梦境中苏醒,再或者,这是一个梦中之梦。 “醒了?”一截青色衣袖拂过她的脸颊,微带剥茧的掌心轻轻落在她的额头上,男子身上独特的清爽气息飘在鼻端,一层浅金日光晕照在男子冷峻的面容上,暖色的光泽,为那紧绷的面容添上了一抹柔和。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确信自己没有看错,这才不确定的开口:“煜霆?” 他将她抱起一些,让她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肩头上,方便与她对话:“我在这里,你不是在做梦。” 虽然他这样说,但她还是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你的手脚……”猛地攥住他的一只手腕,反反复复地看:“竟然全都好了,太不可思议了,苏苏他真是太伟大了!” 他任由她握着自己的手,像个孩子一样发出惊叹于好奇,唇角不自禁露出一抹自己都无从察觉大宠溺微笑。 轩辕梦到底不是孩子,片刻的惊叹后,便冷静下来:“要治好你的手脚一定不容易,你快告诉我,苏苏他是怎么做到的?”抬起头,看向头顶上方的男子,这一看,却立时惊呆。 那个不善言辞,整日寒着脸,好像别人欠他二五八万的男子,竟然又在笑! 目瞪口呆地望着他脸上的笑颜,她忽然有种这个世界玄幻了的感觉。 他无视她脸上的惊愕,淡淡道:“我的伤势能够痊愈,全靠我的母亲。” “傅前辈?” 邵煜霆眼神微微一闪,有难言的愧歉在眼底一掠而过,“这世上根本没有重塑经脉的方法,只有续接。” “续接?”轩辕梦不禁想到前世的移植术。 邵煜霆点点头:“对,就是用至亲之人的经脉,为经脉残缺者续接,除了有血缘关系的至亲,任何方式都不会成功。” 果然是移植术,与前世的血型匹配是一个道理。 但前世有先进仪器,可以做配型检测,只要各项指标相符,就算不是至亲也可以移植,但古代没有先进的检测仪器,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利用血缘至亲。 傅梅瑛为了邵煜霆,竟然牺牲至此,于她心中,多多少少还是愧疚使然吧。 想到从今以后,傅梅瑛就只能做一个真正的废人,不免唏嘘。 “煜霆,傅前辈虽然于你没有养育之恩,但她毕竟是你的亲生母亲,当年她也是被逼无奈,如果不是被人陷害,我想她一定会是一位好母亲的,你……一定要善待她。” “那是自然,不论如何,她都是我的娘亲。”于他有再生之恩的亲人。 她点点头,不自觉开始将某男带入小丫头的角色里:“这样就好,人活一世,最重要的就是个良心,对其他人再狠再绝情都无所谓,但对自己的亲人朋友爱人,一定要倾心爱护,方不枉为人世。” 他忍不住又是一笑,这做母亲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已将娘亲接回月影山庄,此生必将好好孝顺她老人家。” 她满意点头:“这样就好,身为子女,不管父母变成何种模样,都要关爱依旧,不可嫌弃。” 他怔了怔,忽地抬头抚上她的鬓发:“就像你对女儿所说的那样吗?” 第185章 无耻无节操 他笑起来的样子真是好看,只可惜,在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他根本就不会笑,也不知道该怎么笑。 其实,真正该被心疼的,是他。 推开他圈住自己的手,从他怀中挣出,因为昏迷多日的原因,气血不足,刚站起来差点又跌回去,被及时伸出一双臂膀牢牢扶稳。 她回首,向她投去一抹清浅笑意,由他扶着自己:“煜霆,以后对自己好点。” 他神色温和,不再死从前的冷冽:“我会的。” 经历了那么多的生生死死,悲欢离合,剩下的日子,要是再不过得开心一点,那就太暴殄天物了。 生命如此可贵,又是如此的短暂,她不想今后留有一生一世都难以磨灭的遗憾。 “我昏迷了几日?”撩了把自己略显凌乱的头发,她皱了皱眉头。 “两日。” 两日?怪不得浑身都不舒服,她是个有洁癖的人,两天不洗漱简直难受死她了。扯了扯打结的发,脆声道:“反正闲来无事,不如你来帮我梳妆?”让这样一个冷心冷面的男人做这种事情,怕是有点难度。 “好。”出乎她的意料,他竟答应的干脆。 大帐内,铜镜前。 女子虽苍白却依旧娇艳的面容倒映在光可鉴人的镜面中,男子略带剥茧的修长手指,笨拙地穿梭在她如云的漆黑长发中。 从来只会给自己绾简单发髻的邵煜霆,不是扯痛了她的头皮,就是不小心拔下了她的头发。 望着镜中男子手足无措的脸庞,她在心底暗叹了一声,让他来给自己梳妆,是不是有些为难他了? “哎呦!”忍不住一声轻呼,伴随着牛角梳上被扯下的一缕长发。 这家伙哪里是在为她梳头,简直就是在给她施刑!好歹他手底下的也是颗脑袋,不是他那些刀刀剑剑,他就不能细心点温柔点? 邵煜霆自己知道他下手过重了,看了眼牛角梳上的一撮黑发,满脸愧疚:“对不起,我真是太笨手笨脚了!” 一看到他那自责的模样,她就忍不住心软,宽慰道:“没事没事,不就几根头发嘛。头可断血可流,几根头发算什么。”话虽这么说,但她还是非常心疼自己的一头青丝。以后绝对不能再让邵煜霆给自己绾发,搞不好,绾几次自个儿就成秃子了。 邵煜霆还真有耐力,明知自己粗手粗脚,却坚决不放弃,还以为他会知难而退,找倚楼或者云锦来为她绾发。 她突然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觉。 绾发的过程,在不停地倒抽气声中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望着面前的铜镜,眼看自己的头发在某人温柔的摧残下,一根根远离自己而去,轩辕梦真的很想抚发痛哭。 现在她只能祈祷,自己千万不要变秃顶,千万不要变秃顶。 在念叨“不要变秃顶”第三百六七次时,残酷的绾发刑罚终于结束。 她长呼了口气,带着重见天日的激动心情,凑到铜镜前一看—— 脸色顿时变得五彩缤纷,那叫个精彩。 谁能告诉她,她头顶上那一坨粑粑模样的东西是什么? 摸了摸两鬓,竟然还有碎发没有绾上去,晃了晃脑袋,能感觉到头顶那一坨东西在随着脑袋的摆动左右摇晃。 嗬!满头就梳了这么一个发髻,就这一个发髻上,竟然插了五颜六色七八根发簪,当她是发簪陈列架啊。 “你……还满意吗?”身后传来一个试探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完全不像他平日的风格。 面对男人,尤其是美男,她的心永远都硬不起来。 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挺好的,不错,我很喜欢。” 听她这么说,他脸上的忐忑才一点点消散:“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原本不觉得,他这么一问,她这才察觉到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是挺饿的。”想了一下,站起身,挽住他的手臂:“我们一起去。” 邵煜霆的烹饪技术虽不得祁墨怀,却也还算过得去,之所以要跟着他一起,是因为怕眼前一幕幕只是个美梦,待一醒来,他便会消失不见。 原来,她有时候也会犯傻。 但明知是傻,却还要去犯的人,全天下怕也只有她了吧。 与殷俐珠的那场对决,受得基本上都是内伤,因为她现在的强悍体质,休息了两日已经恢复得八九不离十。 但另外三人就惨了,瘸腿的瘸腿,吊胳膊的吊胳膊,裹绷带的裹绷带,一眼看上去,就像马戏团里的小丑,滑稽透顶。 赝月浑身上下全裹着白色的绷带,正围在暖炉边闭眼小憩,萧倚楼吊着一只手,坐在椅子上看白苏捣鼓草药,血瞳将摔断的那条腿架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个棋盘,轩辕梦不用看也知道,他又在那里摆他的大头娃娃。 原本是要和邵煜霆一起去火头军那边弄点吃的,转念一想,拉着他走入营帐。[] 赝月第一个察觉她的到来,虽然只掀了掀眼皮子,懒懒地斜躺在椅子上不动,但他眼底飞快划过的一抹舒心却没有逃过在诸人的眼,“女王驾到,有何贵干啊?” 轩辕梦翻了翻白眼,这家伙的嘴巴永远都这么可恶。 “来临幸你,怎么样,是不是感动得要哭?”明明想说两句感激之言,被这家伙三言两语一激,就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了。 赝月这厮,绝对有气死人的本事。 他喉中发出轻轻的笑声,肩膀微微震动,却依旧闭着眼,漫不经心的模样:“既然是来临幸我的,那是不是该让其他人回避一下?” 一道强烈的幽怨目光,穿透空气,直射轩辕梦的脊背。 好一道杀气腾腾的视线! 不用看,便知此视线,来自于醋意最大的萧大公子。 转过身,漾出一抹温柔无比的微笑,走向萧大公子:“小楼,你的手怎么样了,还疼不疼?” 某人哼哼两声,斜挑眉眼:“现在才想起来关心我?哎呀,看来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也就只有那么一丁点。” 啧啧,瞧这话说的,多幽怨,多悲伤,多可怜,搞得她好像是那种薄幸无情的君王一样。 “怎么会,你在我心里的分量,绝对比那太一山还重。”压得她都快喘不过气了。 萧大公子一时间也听不出这话究竟是在讨好他还是在讽刺他,只能暂且当做她在向自己表明心迹:“我看每个人在你心里的分量都跟太一山一样重吧。” 她讪讪一笑,也不接口。 怎么接?说“不是这样的,只有你在我心里的分量有这么重”,开玩笑,在场的可不只有他一个人,她已经可以感觉到某个正在碾药的人开始磨刀霍霍向自己了。 说“你讲得真是太对了,每个人在我心里的分量的确一样重于泰山”,刚捋顺的孔雀毛,怕是在这样一句话后又要炸起来。 所以,沉默是金,不说话就是最好的回答。 在经历了一番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后,某个吃货将手里的棋子往棋盒里一丢,兴奋地抬头,看着她问:“梦,是不是开饭了?” 开饭?开你个头的饭!真怀疑血瞳这家伙是不是饿死鬼投胎,一天到晚玩脑袋里想得就是吃。 不过血瞳也提醒了她,他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这几日天气寒冷,大家都有伤在身,不如我们弄个暖锅,大家凑在一起吃,既热闹又暖和。” 血瞳自然是第一个赞同的,萧倚楼没好气地哼了声,算是同意,白苏点点头,也没有意见,甚至还自发自动提出弄点补药,熬一锅药膳汤给大家补身体。 赝月还是那么一副没正经的模样,似笑非笑地瞧着她:“暖锅?我看你已经够暖的了,再吃暖锅,不怕上火?” 轩辕梦在其他人看不见的角度冲他狞然一笑,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道:“怕什么,反正我有帮我泻火的人,倒是我们的赝月大人,您要是上火了,该怎么办哟。” 赝月神色不变,毫无羞耻之心地说道:“怕什么?愿意帮我泻火的大有人在,没准这大帐里就有一个。” 轩辕梦故意指着血瞳:“你在说血瞳吗?” 赝月心知她是故意的,既不生气也不羞恼,从容自在道:“他若是愿意,我自然也不好拒绝,只是怕你会不自在。” 轩辕梦脸一红,倒不是羞得,而是气得,没好气啐他一口:“混账东西,永远都没个正经!”懒得再跟他斗嘴,这家伙绝对是闲的没事干,故意跟自己找茬。 拽了拽身旁邵煜霆的衣袖,道:“我去找云锦他们,这里都是伤员,洗菜煮饭这种事情他们插不上手,我多叫几个人来帮忙。” 他拦住她:“还是我去吧。” 她笑着拍拍他的手:“我没事,走几步路还是可以的。” “雪天路滑,你伤势还未痊愈,留在这里便好。” “真的没事,我一向都壮得跟头牛似的,倒是你,经脉才刚刚续接上,要注意休息。” “我没那么娇气,还是我去为好。” “不用,我去。” “还是我去。” “谁都别去了,我去!”另一个声音冷不丁响起,帐内所有人纷纷将目光朝传出声音的方向调去,只见将自己默默隐在角落里整理药材的白苏,手里握着捣药的药杵,昂首挺胸,一副气势勃发的模样。 脾气好不代表没脾气,这俩人,旁若无人的在这边打情骂俏,是可忍孰不可忍,孰可忍他白苏不可忍。 所有人面对白苏的发飙,都很自觉地闭上嘴巴,只有赝月,抖着肩膀,半掩着唇,不厚道的笑出了声。 那笑声就像在她的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不痛,却因是当着众人面打的,所以格外的丢人。 “那个……我突然感到有点头晕,就麻烦苏苏你了。”捂着脸,连忙找个空位坐下。 原本只是装模作样逃避尴尬,谁料话音刚落,一群男人为了上来。 这个说:“头晕就不要乱走动了,好好休息。” 那个说:“头晕?是不是旧伤复发了?” 这个道:“你过于使用功力,伤及肺腑,不是那么容易痊愈的,不如我以内力为你疗伤。” 那个道:“身体是最重要的,万万不可逞强。” 心虚啊有木有!望着面前一张张焦急担忧的脸孔,她真想说一句“我其实是骗你们的”,但她还没傻到这种地步,让他们知道自己故意装晕必然没好果子吃。 “没事没事,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所以血流不通畅吧。”嘿嘿一笑,红润的脸色哪里像是伤重的病人。 众人心里也明白,她伤势虽重,但经过两日调息已无大碍,可听到她说头晕,还是傻乎乎的信了,就算看出她只是装的,心里亦是担忧不已。 当轩辕梦发现这群男人竟然破天荒地开始纵容自己时,悔得肠子都青了——以前为什么不早点拿出这个杀手锏来,失败,失败啊! 一句头晕得来的待遇便是,所有人都在忙前忙后准备晚餐,只有她一个人躺在软榻上做挺尸状。 望着黑黝黝的帐顶,她不禁生出一股蛋蛋的忧桑。 尼玛!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就绪,她再也无法扮演病号,一个鱼打挺从榻上翻滚而下,直奔饭桌。 一桌的美味佳肴,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因为人多,而桌子太小,所以特意用四张小桌子拼成了一张大桌子,十几个人围坐在桌面,中将放着热气腾腾的暖锅,场面温馨得让人想要落泪。 戚如花昨日便已带领大部队与自己回合,只不过当时她正处于昏迷状,所以没有时间举办一个盛大的迎接庆典,就把今日这虽简单却丰富的暖锅宴当接风宴吧,大家都是不拘小节的人,场面不重要,重要的是热闹。 肩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只要手臂动作过大,牵扯到伤处便会疼得钻心,正当她僵着手臂,考虑要不要放弃对面的肉丸子时,无数只筷子伸来,各镇各样的菜类被丢进她面前的碗中。 眨眼之间,她碗里就摞起了一座小山。 撇了撇嘴,皱了皱眉,筷子在碗里挑挑拣拣:“不喜欢豆腐,不喜欢青菜,不喜欢羊肉,不喜欢鸭血,不喜欢猪皮,不喜欢萝卜……”靠,为什么全是她不喜欢吃的东西。 “你重伤未愈,多吃点豆腐和萝卜有助于补气。”身边的邵煜霆劝道。 “是啊,伤重的人不宜吃大鱼大肉。”萧大公子附和。 “鸭血有补血解毒的功效,你应当多吃一些。”某位神医怕她吃不够,竟然又夹了两块鸭血到她碗里。 某女欲哭无泪,明明重伤的不是自己,为什么要让她吃这些她根本就不爱吃的东西。 将碗一推,直接表达自己的不满:“不吃不吃不吃,我要吃肉,我要吃辣椒!” “不可,辣椒辛热,对你身体不好。” “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挑食啊。” “小湉儿都比你听话。” “为了你自己的身体,就听我们一次吧。” “你要是想吃肉,过几天我做给你吃。” …… 听着耳边接连不断的劝导声,轩辕梦欲哭无泪。 虽然自她醒后,没有人提及那日与殷俐珠对决后她走火入魔一事,那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在表达着对自己的不满与控诉。 是,当时那种情况,换了谁都不可能平静以对,但事已至此,一直揪着不放有意思吗?再说,她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 殷俐珠死了,大家都还好好活着,这是一件足以好好庆祝的喜事,干嘛闹得像是审判大会,多煞风景。 放下筷子,她觉得有必要把谁都不愿提起的事放到桌面上好好谈谈。 “你们是不是还在怨我?” 一个劲给她夹菜的手纷纷停了下来,她环顾一圈,继续道:“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修炼禁功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的,我说过要保护你们就一定要做到。”见云锦似要开口,她立刻截断:“别说我不爱惜自己的话,正因为我很爱惜自己,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幸福,我才做出这样的决定,你们认为,只坐以待毙等殷俐珠前来寻仇,今日欢聚一堂坐在这里涮暖锅的几率有多少?” 所有人都不说话,只有暖锅中沸腾的汤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她拿起筷子,趁所有人发怔的时候,飞快地涮了片牛肉塞入嘴巴:“我不喜欢赌,但这世上很多事,你若不去冒险,那么便只有等危险自己找上门来。我承认,我当时可能有些贸然,做了不该做的事情……”轻轻一叹,想起当时的情形,连下肚的牛肉也变得有些苦涩,“我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十全十美,殷俐珠有她自私黑暗的一面,我亦是如此,你们与我相处了这么久,我的为人,你们应该一清二楚,指望我做你们心中的女神,纤尘不染,普度众生,那我只好说一句,抱歉,让你们失望了。”走火入魔时她虽神志不清,但自己做了什么说了什么,她却记得清清楚楚。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魔,平日里从不示人,只有在好不防备之下,才会被人窥探。 殷俐珠的心魔便是孤独。 亲生母亲就在身边,可她却只能唤她师父。 三十多年来,她对自己身世的憎恨怕是不止一次两次,她说他为了邵煜霆愿意付出一切,而事实上,她做所的一切都只是为了自己。 她要一统江湖,认为只要全天下的武者都臣服在她脚下,那种掌控一切的权利可以让她摆脱孤独。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真正想要什么都弄不清楚的可怜人罢了。 而自己的心魔……便是害怕失去。 她失去的已经太多,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打击。 心魔是每个人都会有的弱点,她不是神,自然会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九分善一分恶,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明白,那些从灵魂深处爆发出的黑暗,她从来不愿示人,但她也不会因此而羞愧自责。她轩辕梦本来就不是个好人,下这个定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场诸位想必也有心得,她对自己不在乎的人和事,从来不会心存善念。 所以说,想自己这样的人,一旦走火入魔,估计比殷俐珠还危险。 一番言论发表完毕,再次趁着众人发呆,煮了两个肉丸子丢进嘴巴。 一切彻底来了个天翻地覆,当所有人清醒过来时,竟然没有人再阻止她,不但没有阻止,还关怀备至地为她添菜。 肉丸子鸡爪猪大肠,全是她爱吃的。 邵煜霆甚至为她找来了红彤彤的辣酱,一看就倍儿香! 有些事情,藏着掖着反倒压抑,倒不如明说出来,在你轻松了,别人也轻松了。 感情亦是如此,自己和邵煜霆一个迷糊,一个闷骚,其实心里都明白自己的感觉,但表现出来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早知如此,她也无需浪费这么多的时间,直接压倒,吃干抹净,方便又快捷。 想到自己被他强过好几次,心里就有些不舒服,吃了口裹满辣椒的竹笋,拉过身旁的某人,直接对着削薄的唇印下,然后将口中的竹笋渡到对方口中。 一触即分,得意地看着男子俊朗的面容越来越通红,越来越扭曲。 邵煜霆不擅吃辣,轩辕梦喂给他的又是重辣型的辣椒,那张总是清冷如冰的面容,第一次露出这般难受到想哭的表情。 眼中渗着泪,额上冒着汗,邵煜霆连喝了好几杯凉茶,依旧觉得口中火辣辣的烧灼。 虽然知道邵煜霆眼中的湿意是被辣椒刺激的,但看着那双水洗过的墨玉眼眸,心底还是一阵阵的怦怦直跳,让人不由得兴奋激动。 一定要找个时间把他扑倒,君子报仇,两年就够。 端起面前的茶杯,她站起身,豪迈的举起:“来来来,今天虽不是什么节日,但为了庆祝我们大难不死,后福将至,我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 戚如花也来了劲,望了眼面前的淡而无味的茶水,直接让人搬来一坛烈酒,换了一只海碗,同样豪迈道:“说得好!反抗暴政,一统天下,等你做了真正的君王,我就是开国打元帅!来,喝茶多没劲,要喝就喝最烈的酒!” 接过戚如花递来的大碗,轩辕梦想也不想,仰头喝干。 烈,真够烈的。烧刀子划过喉咙,如一把烈火燃烧,浑身的血脉都沸腾起来,一个字——爽! 连喝了两大碗,善解人意温柔和婉的南宫老妈子便坐不住了,伸手拦住她欲接的第三碗酒:“喝酒伤身。” 戚如花“嗤”的一笑,身后一揽身边的小麻子,大声道:“男人多了就是麻烦,担心这个又担心那个,还是我的小宝贝好,从来只听我的话,我说一他绝不说二,对我那叫个百依百顺!” 小麻子鼻子一皱,哭丧着脸嘀咕道:“不听你的能行么,我可不想三天都下不了床。” “你……你说什么?”戚如花大着舌头问。 小麻子赶紧笑脸相迎:“我说花花你在我心里就是大英雄,我当然要对你百依百顺。” 戚如花听得心花怒放:“不错不错,今晚……呃……有奖励。” 小麻子此刻的表情已经可以用哭不是哭,笑不是笑来形容了。 轩辕梦笑着拂开南宫的手,将他按回到椅子上:“没事没事,不就是喝几碗酒吗,咱们的戚大帅能喝,我这个当大王的,岂能落于她后?”说罢,举起海碗,将碗中酒液悉数倒入口中。 酒过三巡,两个自吹酒量过人的家伙全部醉倒,轩辕梦歪歪斜斜躺倒在邵煜霆怀里,两手扯着他的脸颊,笑得淫邪:“你还是笑起来好看,不过……嗝……绷着脸的样子更有男人味,让人有征服的……嗝……欲望!” 大家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醉了。 为了避免她说出更没有节操的话来,邵煜霆很有先见之明的带她离了席。 一出大帐,果然听到了更无耻的话。 “你胸肌很有料,给我摸摸嘛……” 邵煜霆忍。 “你是不是要带我去一个没人的地方,好方便行事?” 邵煜霆再忍。 “不用去那么远,回我的……营帐就可以,天气这么冷,多做点床上运动有益健康。” 邵煜霆继续忍。 “那边的胡杨树林不错,是个打野战的好地方,没看出来,你……嗝……也蛮有情趣的。” 邵煜霆快忍不住了。 “咦……你的小鸟好大,比你的胸肌还有料……” 邵煜霆脸色青红交错,已然忍无可忍。 连拖带拽将她带回营帐,刚放下帐帘的刹那,某女狼性大发。 “中途离席虽不太礼貌,却正合我意。”没有防备的邵煜霆被她扑到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头顶上方那漆黑狡黠的眸子,哪里还有之前的迷离飘忽。 他一怔,好半天才恍然:“原来你在装醉!” 她嘿嘿一笑,爪子毫不客气地探向某人的裤腰:“一报还一报,你以前是怎么对我的,我现在就要怎么对你!”低头在他肩头咬了一口,同时扯下他的衣裤。 清冷俊朗的容颜,出现了一抹介于痛苦和愉悦的复杂表情,微仰着头,一副等人凌虐的样子。 不行了不行了,越是清冷型的男人,就越能勾起人原始的欲望,她现在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将他拆吃入腹。 “我可是很记仇的,咱俩之前的恩恩怨怨,你必须要用肉体来做偿还,这才能一笔勾销。”她骑坐在他的腰腹上,三下五除二,将他的衣服剥干净,露出富有力道的胸膛。 身体微微紧绷,使得小腹肌肉更加肌理分明:“这都是我欠你的。” 这男人好没趣啊,连调情都不懂,摆出那么一副严肃认真的表情来,让她霎时欲望全无。 “告诉我,在宛东的时候你是不是就已经喜欢我了?” 他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点头:“是,那时候就已经对你上心了。” “用强的感觉是不是很爽?” 他别扭地闭上眼:“不爽。” 咦?不爽?她可认为爽得很。 “为什么不爽?我可是被你折腾得死去活来。” 他睁开眼,紧紧盯着她瞧了许久,复又闭上眼:“因为你的心里根本没有我。” 心里没有他吗,轩辕梦够了勾唇角,其实也不尽然,当时她心里想的可全都是他——想要如何摆脱他,想今后要如何报复他,想这辈子都不愿再见到这个人。 “既然不爽,为什么还要做?” 这个问题实在有些暧昧淫秽,可问得人一脸严肃,回答的人也一脸严肃,“因为我想让你记住我。” 冰凉的手指,滑过胸膛上曾有朱砂一点的地方:“只为了让我记住,甚至不管是爱还是恨,就把自己的清白献出,值得吗?” “有何不值?”胸膛起伏连绵,他的眼幽深如海,清波如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愿,为了自己的心愿而付出,没有值得与不值得。” 这句话,他当时在武林大会时好像是说过,不过她当时正在犯迷糊,搞不懂他其实是在暗示自己。 她这个人,本来对感情就有些迟钝,像倚楼那样敢爱敢说,性子直爽的最对她胃口,这种似爱非爱,叫人猜来猜去的感情,她最看不懂。 这死心眼的闷骚货!早点把一切说开,他们一家三口不就能早点团圆了吗? 真是越想越气,想到因为身下某人的别扭与固执,生生将简单的事情转化为复杂,令两人的情路一波三折,就一肚子火。 “我要罚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 她咧开嘴笑了一下,有淡淡的酒气飘过他的鼻端,只见她伸出雪白的臂膀,从一旁的木架上取过一块晶莹剔透的血玉石,“罚你雕个小人偶给我。” “女儿的那个我已经……” 她俯身,堵住他的唇,“不是给女儿的,是给我的,作为交换,我也会送你一件礼物。” 他没有问她会送自己什么,虽然心里期待得不得了,只接过她手里的玉料,“好,我会尽快雕好送给你。” “一定要雕得和你自己一模一样哦。”她坏心眼的将手一路向下:“连这里,也要一样。” 第186章 皇帝,妃子,路人甲 随着天气渐凉,夜晚似也笼罩在一片浓浓的冻雨之下,寒意渗骨。 空旷的大殿,一指烛火幽幽燃烧,锃亮的地面反射着漆黑的遥遥天幕,一轮圆月,被侍女婀娜逶迤的身影遮蔽,半长的裙摆拖过地面,在寂静的夜色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侍女走上台阶,缓缓靠近正在垂头批阅奏折的皇帝,极尽展示自己窈窕的身段。 贴身大太监赵合冷眼旁观,这段时日,企图凭借自身美貌勾引皇帝上位的女人太多了,可个个都不自量力,以为这样就可以得到皇帝一星半点的垂帘。 女人这种生物,还真是愚蠢呢。 当然,除了那位来自遥远龙华的皇后娘娘。 侍女故意将步子放得极慢,淡淡的香气充斥在空荡且寒意涔涔的空气中。 正专心致志批阅奏折的祁墨怀忽地皱起眉头,将视线投向端茶侍女的方向。 那侍女猛地对上皇帝漆黑如墨的眼,心头剧烈一跳,忍不住的激动。 难道皇上真的已经看上自己了?与男子相隔不到三步的侍女,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激得几欲昏倒。 皇帝登基已经两年有余,可后宫却一直空置,只有一个名不副实的皇后,在朝臣的一致请求下,才勉强纳了兵部尚书之女为妃,这样的情形下,不论谁被皇帝看中,今后都可平步青云,麻雀变凤凰,就算不能封妃,好歹也能给个正三品的嫔位。 这样诱人的机遇,促使所有年轻貌美的女人,前仆后继地,使尽浑身解数,能够让自己在这位昊天年轻而英俊的帝王眼中,留下深刻印象,从而一承君恩,永享荣华。 呛鼻的浓烈想起缭绕在鼻端,女人可笑而又丑陋的嘴脸在昏暗的烛光下,咧出令人作呕的谄媚痴笑。 年轻的皇帝紧紧锁着眉头,目光上下打量面前的女子。 宫中有规定,凡是五品以下的女官女侍,皆不准着艳色衣物,可眼前这名奉茶侍女,却穿着一身珊瑚色的轻薄罗裙,涂脂抹粉,敞胸露怀。 呵,这么冷的天,自己已经冷得五指僵硬,她倒好,穿着单薄的裙裳,搔首弄姿,看来她一定觉得很热,既然如此,他倒不妨成全了她。 招招手,示意侍女将茶盏放下,“把衣服脱了。” 侍女眼中爆出狂喜,皇帝果然是看中自己了! 但她目光一转,看到一旁如木桩子一样站立不动的赵合,面上露出一丝羞赧:“皇上,这……大总管还在呢。” 望着女人脸上故意做出的娇羞模样,祁墨怀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厌恶,不过声音却仍是柔和:“无妨,朕让你脱你就脱。” 侍女红着脸瞥了眼赵合,心中暗骂,这不长眼的东西,没看到皇帝兴致大发吗?他一个太监,难道要在这里亲眼目睹皇帝临幸自己?该死的阉人! 心中虽恨恨暗骂,但这千载难逢的绝佳机会,她自然不能放过,就算皇帝真的要当着这阉人的面要了自己,她也不会在乎。 一旁的赵合,目不斜视,岿然不动,心中却在连连冷笑。 愚蠢的女人,连自己小命即将不保都不知道,嫌他碍了她的事?只怕一会儿她就该求他了。 侍女快速将自己唯一能御寒的薄衫脱下,只剩亵裤和贴身的肚兜。 祁墨怀只随意瞥了眼,便继续埋头批阅奏折,同时淡淡丢下一句:“出去跪着。” “啊?”那侍女一时没反应过来,出去……跪着?难道皇帝不是要临幸她? 不再理会她,好似这殿内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 这时,一直不动声色的赵合朝前踏了一步,半眯着眼,用太监特有的尖细嗓音冷漠道:“圣上的旨意你可听到了?还不赶紧出去跪着!” 那侍女这才恍然明白了什么,看了眼垂目专心批阅奏折的皇帝,心知自己行为有误,惹得圣心大怒,现在唯一能救自己的,只有面前这个赵合赵大总管了。 慌忙跪下,哭泣道:“大总管,求您了,奴婢错了,奴婢该死,求您饶了奴婢吧!” 赵合居高临下看着女人哭泣的脸,嘴角勾出冷笑,不是嫌他碍了她的事吗?这会儿怎么想起来求自己了。 真是个又蠢又笨的贱人! “你求咱家有什么用,这可是皇上的旨意,还不赶紧去?皇上日理万机,扰了皇上的清净,有你好看!” 侍女浑身一哆嗦,心知再无希望,越是求饶,只怕会罚得更狠,只好痛悔着,抹了把满脸的泪水,踉踉跄跄地走向殿外。 昊天地处偏南,北方此刻已经大雪飘飞,这里顶多是下几场冻雨,但即便是冻雨,也冷得刺骨,寒风朔朔,夹杂着湿冷阴寒的气息,不比北方的大雪纷飞好多少,甚至那股子湿冷,比之北方的干冷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侍女只跪了半个时辰,就冷得脸色发白嘴唇发青,身体摇摇欲坠。 赵合在殿内冷眼旁观,虽然并不为那侍女感到惋惜,但也不禁觉得,这位皇帝的心性,实在是狠了些。 说他狠,并非指他有多么残暴嗜杀,比起先皇来,这位皇帝已经很仁慈了,只不过,他在杀一个人的时候,不论对方如何凄惨,他都不会有半点犹豫,他会用最温和的语气,最轻柔的微笑,将一个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想到这位皇帝曾经皈依佛门,念着普度众生的佛经,可到头来,他将人度去的,并非鸟语花香的彼岸,而是绝望黑暗的无底深渊,赵合心头便一阵发冷。 神有善有恶,恶到极致,便是为魔。 赵合抬眸,视线扫过殿外那名已经冷得神志不清的侍女,明白她已是必死无疑,这位皇帝,有时候还真是不懂何为怜香惜玉呢。 正想着,一名小太监匆匆行至大殿前,跪下高声道:“皇上万安,柔妃娘娘差奴才前来问候一声,娘娘已经准备好沐浴香汤,不知皇上何时驾临?” 朱笔在奏章上划下长长一道朱红色的痕迹,祁墨怀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来,狠狠吸了口雨夜寒凉的气息。 柔妃? 呵,柔妃。 那个自打进宫,就被他扔在柔芳殿的柔妃。 捏着眉心,淡淡道了句:“知道了,朕马上就去。” “是,奴才告退。”得到了皇帝的回应,小太子喜滋滋的去了。 被柔妃一事搅扰得无心再处理政务的祁墨怀,扔下朱笔,烦躁地在殿内来回踱步。 在朝臣以及十三弟一次次的规劝下,他这才下决心,纳兵部尚书之嫡女入宫为妃,那女人进了宫后,他以为自己如了那班朝臣的意,他们总该消停了,可每日的早朝,临幸后宫倒成了所有臣子最关心的一件大事,当面请奏的,朝后上书的,拐弯抹角提起的,总之是要逼得他诞下一男半女,这才肯罢休! 他明明是一国之君,万民景仰的天子,怎么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无法决定?与一个不爱的女人缠绵床榻,这岂不是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这帮混账臣子!是一定要把他逼疯才心满意足! 今早,连柔妃的父亲,兵部尚书都亲自上奏,希望他雨露均泽,尽快开枝散叶。 做皇帝,有那么的多的无奈,有那么多的不甘,有那么多的不得不为……狠心的女人,你将我推到这个高处不胜寒的位置,自己却抽身而去,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空旷的大殿中,只闻自己纷沓无措的脚步声,一下下,都像踏在了心坎之上,让人连呼吸都觉得不顺畅。 他看似富有四海,可实际上,却什么都没有…… 夜晚的漆黑孤凉,总是会令人倍感神伤,在这样一个安静寒冷的夜,他看着自己投射在地的孤单影子,听着殿外淅淅沥沥落下的冰雨,他忽然有种所有人都圆满幸福,唯独只丢下了自己一个人的寂寥感觉。 冷,无以言喻的冷,人生的二十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被漫无天际的寒冷所压倒。 他缓缓抬起双臂,将自己牢牢拥住。 …… 一身红色翠烟衫的女子静静坐在妆台前,正对着镜子往白皙的额头上贴一朵梅花形的花钿。 女子面容娇美,玉颜精致,保养得当的手指在灯光的照射才,宛若透明的上好白玉。 对着镜子,女子怎么也贴不正那朵殷红的花钿,不由得眉间生恼,气得将妆台上的首饰物品悉数扫落在地:“皇上怎么还不来呀!”她一扭头,指着一名宫女:“你,给本宫出去瞧瞧!” 那宫女不敢怠慢,忙低头走了出去。 宫女离开后,女子转过身子,继续耐着性子贴额上的花钿。 片刻后,之前离去的宫女带着一脸喜色,急急忙忙跑了回来,礼数也顾不得了,对着女子便大声道:“娘娘,皇上来了!” 女子手一抖,才贴好的花钿又歪了,索性摘掉,只拿起床上的一块佛像玉佩,挂在玉颈上,便跟着那宫女前去正殿迎接。 柔芳殿外璀璨的宫灯一溜排开,将暗夜照得犹如白昼,明亮的光影里,一身明黄的男子踏着如霜月色缓步而来,玉带锦衣,清俊儒雅。 很早以前就听人赞美皇帝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直到此刻真正得见,才知众人赞美非但不是夸大其词,反而不够细致。 男子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步调沉稳,高华有力,那般卓尔不群的气质,有如天生的王者,令人不由自主的臣服。 明黄的衣袍,被夜风吹拂,淡淡的龙涎香气,飘过柔妃鼻端。 她忽然有些紧张,在面对这样一个绝顶优秀的男子时,甚至不敢抬头,一向对自己容貌极为自信的她,竟然也怕亵渎了这么完美的男人。 这,或许就是帝王的魅力吧。 一双修长有力的手朝她伸来,伴随着男子温润的嗓音,“爱妃请起。[.超多好看小说]” 颤抖着手,缓缓搭上面前的大掌,随着对方的力道起身。 望着眼前的容颜,柔妃微微有些失神。 这俊美优雅如神祗的男子,今晚,真的要属于自己了吗? 这段时日,她没少听说宫中侍女勾引皇帝的事,先前还有些担心,怕自己的地位被某个身份低贱的奴婢影响,如今看来,皇帝是不会被那些下贱的婢女所迷惑的,那些企图以美貌引诱皇帝的女人,不是被赶出宫,就是被打发至浣衣局,甚至几个时辰前,还有一个不自量力的蠢货,因此而送了性命。 看来自己的地位,是不会被任何因素所影响的,待今夜侍寝后,她的地位就更不会被动摇了,若是再为皇室诞下龙种,没准今后,她就是整个昊天大陆的女主人。 越想越是激动难抑,柔妃两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红晕,为她更添一分娇俏神采。 祁墨怀望着眼前娇艳柔美的人,深邃的眼底掠过一抹淡淡的可惜,可惜如此良辰美景,他却要面对一个自己根本不想面对的人。 犹豫了一下,还是伸出手,揽住女子纤细的腰肢。 柔妃小鸟依人般靠在他怀中,消瘦孱弱的身姿,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 女人们大多很聪明,知道男人都有虚荣心,希望身边的女人,给他一种被需要的感觉,让男人觉得天地间,只有自己才能带给女人安全和幸福。 为什么这么多聪明的女人,却不包括她? ――我不要你的帮助,也不需要你的怜惜,所以,请不要把你自己的妄想,强加到我的身上。 清冷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响彻在耳畔,震得他心神发麻。 侧眸朝怀里的女人看去,发现她竟然穿了一身艳红色的翠烟长衫,如同暗夜里一把郁郁火焰。 火红色…… 这是她最喜欢的颜色。 踏入内殿,他不由得松开手,沉着声音问:“为什么穿红色的衣裳?” 柔妃怔了怔,不明白之前还一脸温和的皇帝,为何突然间便沉下了脸,难道是因为自己这一身衣裳?她之前差人向大总管赵合询问过皇帝的喜好,知道皇帝喜红色,所以今日才特意穿了这么一件红色的衣裳。 其实她自己根本不喜欢红色,而是喜欢桃色,那种极富艳丽感的颜色,才配得上她娇媚的容颜。 这身衣裳,她还是命人去尚服局临时裁制的,就是为了讨皇帝欢心。 柔妃出身于大户人家,见惯了大宅中的尔虞我诈,擅于观察人心,只瞧着皇帝的脸色,就知道是自己这一身衣裳出问题了。 她明白,自己绝不能实话实话,否则必然龙颜大怒,短暂的思索后,她答:“臣妾念及皇上日夜为朝政所烦忧,于是就挑了件红色的衣裳,想着喜庆,可去去霉气。” 祁墨怀听了,神色稍霁,“以后别穿红色的衣裳,不适合你。” “是,臣妾知道了。”她也觉得不合适。 他满面疲倦,只看着那一身红,某些不合时宜的回忆就疯狂地往脑袋里钻,让他心酸而又悲痛。 走向内殿里侧的床榻,浅桃色的绣帐,泛着艳丽逼人的颜色,安静的室内,有淡淡的清香肆意弥漫,与这桃色世界交相辉印。 柔妃缓步朝他走去,伸出纤纤素手:“臣妾服侍皇上更衣。” 他伸手,轻轻拨开女子伸向自己衣襟的雪白柔荑,淡淡道:“朕自己来。” 柔妃怔了一下,胸腔里那颗骄傲的心,仿佛一下子被皇帝清淡冷漠的举动所刺伤,她用力咬着柔嫩的唇畔,无限委屈。 祁墨怀根本没有注意到她,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与自己相隔万里,狠心决绝,让人又爱又恨的女子。 他爱的是她,而现在,他却要将别的女人搂在怀里,与其他女人诞下延续生命的骨肉。 多么讽刺,身为皇帝的他,却连曾经皈依佛门时的自由和信仰都失去了,这个皇帝,当得可真是无趣至极。 褪下象征身份的金色龙袍,他缓步朝内殿后的浴池走去,刚跨过门槛,却见身后跟来一人,不悦皱眉:“你跟来做什么?” 柔妃理所应当回道:“臣妾来侍候皇上沐浴。” “朕不需要,你出去。”服侍?是想趁机来一场鸳鸯共戏吧,只可惜,他不感兴趣。 柔妃再一次怔住,自己接二连三的讨好,竟然都被皇帝拒绝,甚至她褪去外衫,裸露肌肤,皇帝依旧无动于衷。 自己有那么差吗?未进宫前,那些名门望族家的公子哥派来求亲的人,几乎都要踏破尚书府的门槛,原本以为,以自己的样貌必能讨得皇帝欢喜,可谁料,自己主动的讨好,换来的却是回回碰壁。 若对方是一般人,她早就发脾气了,可她现在面对的,是整个昊天最有权利的人,是能够掌控自己一家生死的君王,柔妃再任性,也懂得识大局,于是强忍着满腔怒意,恭恭敬敬退了出去。 并不算大的浴房中,只剩下祁墨怀自己。 将身体一点点沉浸在温暖的热水中,这才露出了一丝软弱的表情。 他是一国之君,此刻却只能像个没有依靠的孩子,躲在雾气蒸腾的浴池中独自神伤。 正因他是一国之君,故而看待问题比一般人要透彻利落,是她把自己推到这个位置上来的,这一切也是自己心甘情愿承受的,既然是必须要做的事和必须要担的责任,那么多想也只是徒增悲伤而已。 所以,他很快收拾好凌乱崩溃的情绪,从温水中走出,擦干身子,换上宽松的锦缎长袍。 原本可以同时完成的沐浴过程,却被他给复杂化了,柔妃去沐浴的时候,他甚至连对方躺过的床榻都不愿碰触,只坐在窗边的长椅上,吹着雨夜寒凉的冷风。 待柔妃沐浴完毕,他这才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向床榻。 因为他是皇帝,是君王,所以即便面对自己不愿做的事情,脸上也一定不能出现委屈的模样。 但任谁都能感觉到,这个帝王此刻的无奈与勉强。柔妃越发得羞恼,他在抱着自己的时候,那僵硬的表情与动作,让她感觉自己与一只没有生命的木偶毫无区别。 他将女子压倒在身下,可以清晰感觉到对方玲珑有致的曲线。 撇去自己心里的成见,不可不说,柔妃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倾国美人,柔媚的眼波,滑如凝脂的肌肤,娇嗔的嗓音,无一不吸引着男人们为其趋之若鹜,倾尽一切。 可在他心里,这世上,除了一个人外,再无美人。 摒除一切杂念,他不停地告诉自己,只当这一切是个梦,当这一切都是个可笑的戏码,只要不去想那个女子,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是的,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他一只手落于柔妃柔软的胸口,缓缓剥去女子轻薄的裙衫,手下的肌肤滑腻如脂,他缓缓垂头,吻上女子的颈项。 桃红色的帘幕低垂,遮掩了榻上的春色无边。 柔妃紧紧环着身上男子的腰身,极尽所有的展示着自己,仿佛一朵在雨露滋润下渐渐盛开的花朵。 将女子身上最后一件遮蔽扯掉,他缓缓覆身而上,忽然间,脸颊触到某样冰凉之物,她抬眸一看,竟是一块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佛像玉佩。 刹那间,思绪拉回到了两年前的某个午后。 “虽然你的命运不由佛祖来决定,但若是你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了方向,或许,佛祖会指引你一条正确的光明大道。” “如果连尊严也一并失去呢?” “那就努力把尊严争取回来!” 他像是沉浸于混沌噩梦中,猛地被惊醒的迷途之人,望着身下女子因情欲而越发娇媚的面庞,他蓦然坐起身,飞快拿起自己的衣物穿好,翻身下榻,折身而去。 柔妃浑身像燃了把火,一股陌生的情潮正袭向身体,而安静躺在帝王身下,准备即将承欢的女子,却感觉身上突然一轻,霎那间,给予她温热气息的男子便彻底消失,好似之前的一切从未发生过一样。 她支起身子,怨恨地看向皇帝离去的方向,低低啜泣。 贴身侍女前来相劝,或许皇上临时有事才会离开,让她不要多想。 她哭了一阵,低头看见自己脖颈上的玉佩,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扯了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滚,都给我滚出去!”她哭喊着,将所有侍人全部赶出了内殿。 她原本就是聪慧的女子,虽猜不出皇帝离去的主要原因,但也知道,必定是因为某个女人。 不是那些下贱的、愚蠢的俾人,而是那个曾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巾帼女子!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偏偏是她! 柔妃这辈子从来没恨过什么人,连那些与母亲争夺父亲宠爱的姨娘,她亦从不在乎。可她现在却深深的恨着一个人,一个她永远也超越不了的女人。 …… “阿嚏!”揉着自己的鼻子,轩辕梦总觉得有人在背后骂她。 是错觉吧? 不过也难说,这世上恨自己的人太多了,以往她骄傲自满,得罪了人只怕都不知道,没准现在就有哪个恨她入骨的路人甲,正拿着贴有她名字的小人偶,一边念叨着“杀死你”,一边用尖利的针用力往小人偶身上扎去。 嘶―― 浑身麻麻的,好像真的有人拿针扎她一样。 无限哀怨地望了眼对面的大帐,自大昨天说了那句“连这里,也要一样”后,她就被某人以荒淫无道之名给赶了出来。 没有成功扑倒某人,她心里那叫个不爽啊! 有仇不报非君子,她一定要报仇,报仇,报仇! 刚起身,准备冲向对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某人就地正法时,一只灰色的鸽子,在风雪中扑棱着翅膀,艰难地在和厚厚的帐帘做斗争。 什么时候送信的改为灰色的鸽子了?难道是怕自己眼盲,看不到雪地里的白鸽,所以才换了一只灰扑扑的鸽子? 走上前,一把抓住正扑棱翅膀的信鸽,从鸽子腿上解下信筒。 三娘的消息一向很准确,也很及时,但这一次,却晚了整整一个月。 信上称,轩辕慈亲自前往宛东,与宛东女帝商议结盟之事,原本女帝不肯接受,但不知轩辕慈允了什么条件,竟使得女帝动心,答应了结盟一事。 轩辕慈在连连战败后转而向宛东求援,这一点早在轩辕梦的意料中,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那个一直保持中立的宛东女帝竟然会妥协! 这太不科学了! 难不成,自己也要顺应潮流的趋势,转而与昊天结盟? 两个国家联合起来的实力有多强她再明白不过,自己的政权刚建立不久,同时与两大强国对抗,最终的结果只有一败涂地。龙华与宛东连成一体,便等同于将自己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没有外援相助,被剿灭是迟早的事。 捏着手里的信笺,她眼神沉凝,望着帐外的一片雪白天地,忽然感到了一丝迷茫。 人力终究有限,虽然此后的一切她都已经安排计划好,但人算不如天算,她的所有计划里,没有一项包括同时与龙华宛东对抗。 前一刻还信心百倍,万丈豪情,此刻仅仅因为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消息,便被打乱了阵脚,慌了心神。 一股无力感在身体里蔓延,一寸寸将她湮没。 心里沉甸甸的,所有人都将希望寄予她,他们坚信,她能够带领大家一起走出阴霾,建立一个只属于自己的自由天地。 可现在……难道要让她告诉大家,龙华已经与宛东结盟,我们腹背受敌,只怕要惨败而归了。 若真是如此,那她还有何面目再面对这些生死相随的兄弟姐妹,到时候,她也只能如项羽般,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唯有自刎乌江以作谢罪。 快步走回到桌案边,摊开厚厚一叠册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全是她这段时日拟定的计划。 望着那些经过无数日夜,愁掉了不知多少根头发才想出的计划,咬咬牙,狠狠心,两手一分――嚓嚓嚓!全部撕成了碎屑。 按照轩辕慈的个性,一旦与宛东成功结盟,定然会立刻进行反击,虽然自己占领着五菱和钦州,但如果两国同时两面夹击,自己就是诸葛再世,估计也挽回不了败局。 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由另一方势力,牵制住宛东,令其无暇分身,自己这边才能专心致志对付轩辕慈。 琢磨来琢磨去,好像只能跟昊天结盟了。 祁墨怀…… 那个被自己以决绝手段逼回昊天的男人,听到自己这个决定,不知会做什么表情,是鄙夷,还是得意,又或者是幸灾乐祸? 实在不行,就跟他讲佛理禅言,怎么说他曾经也是佛祖门下的好学生,当了皇帝就抛弃佛祖,只是多么可耻的一种行为啊。 纠结,真是太纠结了。 一方面她不想依靠他,欠下难以偿还的人情,另一方面,她又希望他能与自己结盟,替她解决眼下麻烦。 到底是结盟,还是不结盟? 待她去问问云锦的意见! 疾步踏出营帐,刚走了两步,就见对面的邵煜霆也急急忙忙而出,手里同样捏着一只小信筒。 她诧异,如果她看得不错,那应该是月影山庄用来传递紧急消息的火漆信件。 “出什么事了?”快步上前,指了指他手里的信件。 邵煜霆皱眉道:“山庄被一群来历不明的人围攻,高级弟子都被我带了出来,庄内现在都是一些武功低微的弟子,之前靠阵法维持,现在已经快要顶不住了。” “来历不明的人?”她不解,“你们月影山庄与哪个门派结仇了?” “围攻山庄的并非某个门派,而是一些被正派人士追剿的邪教之徒。”他停了停,补充道:“这些人曾跟随殷俐珠于武林兴风作浪,大肆屠杀,我原以为殷俐珠既死,这些人也自当做鸟兽散,却不料他们竟然不知悔改,竟妄想占领我月影山庄。” 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轩辕梦抱着双臂,在雪地里跺了跺脚,道:“这样吧,我跟你一起回去。” “你若离开,这里该由谁坐镇?”他很想她陪自己一同回生养自己的地方,但又担心她离开这里后,无人主持大事。 她不在乎的一笑,“你当少了我地球就不转了吗?这里有云锦,还有戚如花,一文一武,比我强多了,我陪你一起去,也好有个照应,你难道不高兴吗?”其实她真正的目的,是顺道去一趟昊天。 第187章 没兴趣做老大 邵煜霆不懂何为地球,自然也不知道地球没了她到底还会不会转,他只知道,这是他企盼已久的事,她曾劝她,让他对自己好一点,所以,就容他自私一回。 两人即刻从五菱出发,赶往月影山庄。 月影山庄离五菱并不算很远,加上众人快马加鞭,连赶三天两夜,很快就抵达了月影山庄。 原以为月影山庄只是稍微大些的庄子,却没想到,这尼玛简直就是个小型城镇! 月影山庄的布局整体呈发散状,也就是庄主所住之处,位于城镇的最中心,由内向外,弟子的级别依次降低。 两人抵达之时,外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因为敌人已经攻往山庄中部,所有弟子全部向内部集中,全力抵御。 邵煜霆命身边的几名高级弟子去救援其他被困的子弟,自己则与轩辕梦一同纵马向中部疾赶,白色的积雪在马蹄的践踏下,如同骤然绽开的白色莲花。 轩辕梦望着身旁的男子,清隽如霜,傲骨风华。人的眼光果然会随着感情的变化而变化,曾经看他百般不顺眼,今日看来,只觉得这男人简直帅呆了,那种只有在动漫作品中才会出现的英俊姿态,能够让所有腐女花痴女惊叹一声“酷毙了”的模样,此刻正活生生的展现在自己面前。 再一想,这个酷毙了的男人,是她轩辕梦的男人,心里那种满足感,几乎就要冲破天际,直达洪荒宇宙! “煜霆。” “嗯?”纵马疾奔的英俊男人,双目紧紧盯着前方的路面,表情凝重。 她知道他在担心山庄弟子的安危,正因如此,她接下来的话,才不知到底该不该说。 “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邵煜霆马速不减,疾奔的骏马仿佛要在皑皑白雪中飞驰起来一样:“有什么话直说,现在时间紧迫,没有犹豫的选择。” 轩辕梦嗫喏了两下,终是道:“你走错方向了,我刚才看到一群人朝南面杀去了。” 嘶嘶―― 尖锐的马鸣声响彻空旷的长街,一蓬白雪在骤然停步的马蹄下扬起了一堵高高的白墙,端坐于马背上的邵煜霆狠狠扯着手里的缰绳,脸色就如刚吞了只苍蝇一般难看。 “怎么不早说?” 轩辕梦讪讪一笑:“我早想说来着,可是你跑得实在太快,我没机会啊!” 邵煜霆并未责怪她,只是调转马头,朝轩辕梦所指的方向狂奔而去。 跟在邵煜霆身后,轩辕梦直叹自己座下的这匹母马不给力,不论她怎么催鞭加速,这破马依旧我行我素,悠哉悠哉跟在邵煜霆座下的那匹公马后。 哎呦喂,前面那可是个大帅马,跑这么慢是想让别的马捷足先登吗? 轩辕梦拍拍马脖子,示意不跑快点,到手的新郎可就要被抢走了。 我这么闭月羞花的小母马,需要跟在一匹公马后追面紧追不舍吗? 原本就不肯再卖力奔跑的母马速度越来越慢,用实际行动告诉轩辕梦,别随便找匹公马来诱惑它,它可是很有原则性的,不像某个正骑在自己背上的女人,只知一个劲地跟在男人屁股后面跑。 轩辕梦真的很冤枉,虽然她什么都没说。如果这匹懒马能跑的快一些,那么追在自己屁股后面的,就要换成邵煜霆了。 前方,一抹青色的影子早已不见踪影,轩辕梦忿忿然瞪了眼自己这匹死都不肯再卖力的马。 这种行为真的很可耻,非常可耻,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故意拖慢马速,好逃避战斗呢。 邵煜霆坐下那匹与主人心意相通的马,已经载着邵煜霆来到了中级弟子房附近。 这边的战况似乎已经到了最激烈的部分,月影山庄的独门阵法,在一群江湖邪派人士密集的攻势下,已经开始出现四分五裂的情况,要不了多久,阵法便会被破。[] 负责维持阵眼的几名中级弟子同时遭遇数人攻击,使得外围阵法不稳,很快就被敌人找到破绽,打乱了阵法。 眼看数日的坚守马上就要功亏于溃,几名少有资历的中级弟子脸上纷纷出现了悲愤欲绝的神情,若是不能守住山庄,她们唯有与山庄一同葬身于此。 正准备以同归于尽的决心与敌人死战到底,却见眼前青影一闪,沉润而镇定的声音徐徐传来:“都不要慌,听我指令,摆阵!” 众人一眼便看到那青翠如山峦的身影,稳稳地立在阵眼中心,多日来的疲惫与力不从心,似乎也随着那道身影的降临而彻底消失。 一名中级弟子很快回过神来,当机立断,纵身飞掠到阵眼处,站好自己的位置,同时大声喊道,“庄主回来了,大家都振奋起来!绝对不能让邪魔外道占半点便宜!” 不论任何时代任何国度,领袖的意义都是非凡的,所以,一个国家才不能没有君主,一个军队不能没有将领,一个门派,同样不能没有掌门人。 邵煜霆的到来,对眼下的战况,其实起不到多大的帮助,但他本身就是一盏指明灯,是众人力量的源泉,节节败退的月影山庄弟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企图退缩的,也有了战斗的勇气和力量。 被打乱的阵法很快再次成型,堵住了敌人前进的步伐。 月影山庄以暗器和阵法见长,若能将阵法与暗器结合,威力当不可小瞧。 短时间内,敌人对眼下的境况束手无策,只能选择后退。但这些人,都是行走江湖数载的人物,正因不容于江湖,所以比一般武林人士要更懂得生存之道,只要是对自己有力的手段,他们无所不用。 在数攻无效多次后,一个手持长鞭,身披豹皮的女人,忽然越众而出,召集所有人至近前,用指甲不知在地面画着什么,片刻后,众人散开,不再如之前那样猛攻,而是有节奏的攻击,一拨攻完换另一拨,等最后一拨人筋疲力尽后,第一拨攻击的人已经恢复了所有力气。 就这样一直循环,敌方的战斗力一直没有间断,而月影山庄这边,守阵的弟子包括邵煜霆自己,都已经开始出现力竭的状况。 眼看阵法将要再次被破,邵煜霆目光穿过层层人群,落在那名手持长鞭的女人身上。 这个女人不可小瞧,似乎对阵法极为熟稔,无论己方如何变幻,她都能轻而易举地想出攻破之法。 自己这边有无数个阵眼,而对方,却只有一个阵眼。这阵眼,便是那个女人。 只要制服她,敌方便再也无计可施。 对,要击败这些人,只要杀了那个女人,一切便迎刃而解! 看了眼尚能支撑的阵法,邵煜霆猛地拔地而起,抽出腰间软剑,以鬼魅般的身法朝那女人袭去。 一道青红色的鞭影在半空里划过一道密实的屏障,灵蛇般朝女人刺去的软剑,被这鞭影给重重击了回去,邵煜霆持剑返身在对面墙壁轻轻一蹬,再次以灵动飞快的速度朝女人攻去。 女人扬起手,大开大合,长长的鞭子在半空中绕出了一个圈,宛若最严密的铁墙,见她牢牢护在中央。 鞭子的攻击范围,要比邵煜霆手里的鞭子大多了,前后左右,无一照顾不到。 邵煜霆左闪右刺,却怎么也近不了那女人的身。女人的武功并不算上乘,甚至连轻功都不及他五成,但她却使了一手的好鞭子,加上那鞭子的材质又十分稀有坚固,邵煜霆除了勉强与她周旋外,竟伤不了她分毫。 身后的阵法再次出现分崩离析的状况,这女人果然不一般,短短时间内,就找出了破解阵法的方式,且十分有效,看来不杀了她,这场对峙后,山庄只能沦为她的战利品。 嗖嗖嗖―― 女人将鞭子舞得呼啸生风,笑容满面的看着邵煜霆在鞭影中努力寻找突破口。 戏弄一个男人,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情,若能让如此铁血傲骨的男人臣服在自己脚下,那才是真正值得庆祝的胜利。 女人猛地撤回鞭子,决定改被动为主动。细长的鞭子就像一把打开的折扇,无数的鞭影形成了一个扇形,每一道鞭影都似乎被赋予了实体,像蛇般疯狂舞动着,朝邵煜霆击来。 同时应对无数道鞭影的攻击,邵煜霆显得有些捉襟见肘,反应不及。 腾挪闪避间,四道青红色的细长影子径直朝他双臂双腿袭来,看样子是打算将他捆缚住。他双眸一闪,身体在空中斜斜一翻,整个人平平贴着鞭影的缝隙滑过,同时手中软剑脱手,朝四道鞭影席卷而去。 软剑与鞭影相撞,竟然没有发出半点声音,甚至从鞭影中横穿而过,他这时才明白,那四道鞭影原来只是幻影而已。 软剑脱手,被鞭子一卷,稳稳落入那女人手中。 将软剑缠绕在自己腰上,女人微微一笑,猛地刺出手中长鞭。 柔软的长鞭,竟一下子变为坚硬的钢针,径直朝邵煜霆的肩膀刺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女人眼前人影一闪,还未等她看清楚,就见自己的长鞭末尾,正被一名女子轻巧地夹在两指中央。 女子眼神冷蔑,口吻森寒:“我的男人,谁也不能动。”说罢,手腕上微微用力,竟将这连盾牌都能击穿的青鱼鞭生生折断。 女人愣住,因为太过震骇,都忘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轩辕梦催着自己那匹懒马一路而来,反倒救了不少被围困的月影山庄弟子,刚赶到这里,就看到了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她真怀疑自己那匹马是不是故意掐着时间,好让她美女救英雄的。 身后的打斗还在继续,对面的女人显然因为轩辕梦折断了她的鞭子,一时有些难解以接受,竟呆愣在原地,既不去逃命,也不出手攻击。 突然一声巨响,维持阵型的所有山庄弟子,皆被震得飞跌出去。她们早已精疲力竭,阵法被破是迟早的事,只是那群正轮换破阵的人见自己老大失手,情急之下,于是强行冲阵。 阵法被破,山庄沦陷已是不争的事实。 一股强烈的悲哀,如滚油般在每个山庄弟子的心中滚过,难道一切都是天意?月影山庄怎么说也是江湖上第一大派,如今却被一群江湖败类所占据,这让她们情何以堪,与其做这些败类手中的傀儡,倒不如自戕于此,也算成了自己一腔侠义之名。 轩辕梦望着这些人或悲惨或怆然或绝望的神色,有些莫名其妙,不就是阵法被被迫了吗?至于露出这种天塌了的表情吗? 真是奇怪,奇怪啊奇怪。 难道每个人其实都有自虐情结? 这个世界很诡异,她觉得自己开始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一扭头,看到邵煜霆脸上竟然也出现了那种悲绝沉痛的表情,那种好像有什么重要东西要离他而去的失落表情,让她一阵心伤。 不就是阵法被破了吗?你们一个个的,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阵法被破,月影山庄的人悲痛欲绝,敌人那边兴高采烈,连那个被轩辕梦折断鞭子的女人,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得意地朝轩辕梦投去一抹我赢了的眼神。 她很不解,很迷惑,很茫然,不懂不明白不清楚这些人在痛苦什么,又在高兴什么。 “兄弟们,杀进去!”持鞭的女人捡起地上的半截鞭子,用力在地上一抽,豪气干云地一指前方直通山庄深处的宽敞大路。 一群杀红眼的江湖邪派人士,终于找到了一泄心中不满的方式,待占领月影山庄,他们定要来场血腥大屠杀,让这些武林正派人士,也尝尝被追杀屠伐的滋味。 其中一人,举着手里沾满血迹的狗牙大砍刀,咧着满口大黄牙,激动地往前冲去时,眼前突地寒光一现…… 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们只看到红衣女子手里提着一个人头,站立她原先所站的位置,仿佛从未挪动过半步。 轩辕梦将手里的人头朝前一抛,顺手用鲜血在前方的路面上画了一条血红色的长线。“过此线者,死。”她声音清淡,仿佛在说着今天天气不错这样的闲话。 五个字,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也没有任何言辞激烈的威胁,她就那样负手站在原地,笑望着面前一众人。 有人开始嘀咕,这女人怕是在故弄玄虚,刚刚死掉的那个,是他们诸人中武功最差的,也是离她最近的,加上没有防备,被她一招斩下头颅也没有什么奇怪。 有人偏不信邪,他们在江湖上摸爬滚打数年,什么样的阵势没见过,如今这么好的机会,错过的那叫傻瓜! 几人互看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轻蔑。 五个人,一同朝前迈步,身法动作出奇的一致。 在五个人,十只脚踏过红线的刹那,比之前更加耀目的寒光闪过。 咚咚咚咚咚! 五颗人头,一次落地,沉闷的声音,像五颗木瓜。 轩辕梦伸了伸懒腰,扭了扭脖子,干脆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大马金刀地坐下, “还有谁,继续。”她朝红线的方向伸出手,语气礼貌,神态温和,压根不像举手间便取走五条人命的样子。 一招就砍下五颗人头,这样强悍的武功,令在场所有人都心生惧意。 胆小的不但不敢再往前迈步,甚至还倒退了几步,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越过红线,招来杀身之祸。 当然,还有一些不死心的,认为自己武功绝佳,就算不是轩辕梦的对手,要从她手里脱逃也是轻而易举。 又有两个不怕死的越过红线,拼尽全身力气朝前飞奔。 这两人轻功卓绝,曾经就是靠此躲过了无数次的围剿追杀,他们有自信,可以躲过轩辕梦的攻击。 之前那六个人,都是贴着地面走的,等于给敌人制造了一个精准的杀机,只要他们腾挪于空中,不断变化高度,轩辕梦就拿他们没辙。 两人的轻功果然不是盖的,身体停滞于半空竟然还能那样灵活。 在场所有人都将视线定格在那两人的身上,不论是月影山庄的弟子,还是这些江湖邪派人士,此刻都忘了自己现下所处的状态,满心满眼,所看所想,皆是那两人是否能逃脱轩辕梦的追击。 噗噗两声,自以为身法绝佳,难以令人识别行动轨迹的两人,在半空中失去了自己的头颅。 轩辕梦手一招,乌金丝弹射而出,缠着两颗人头,与另外六颗人头丢在一起。 她都警告过这些人了,他们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呢? 能少杀一个她便会少杀一个,她又不是变态杀人狂,真的不是很喜欢见血。 一连杀了八个人,都是一招毙命,再大胆的,也不敢轻易尝试。 殷俐珠的武功已经够恐怖的了,他们还未见过比殷俐珠的武功还要恐怖的人,原以为跟着那女人就可以彻底翻身,将那些自诩正派,为了私欲便要将他们赶尽杀绝的伪君子除掉,谁料那女人竟然死了,害得他们现在旧仇未消,新仇又起,被到处追杀,诺大的江湖再无立足之地,这才孤注一掷,打算用月影山庄来开刀,像整个江湖宣战。 望着正坐在石阶上,拿了把小刀修指甲的轩辕梦,一大群人像是看到了一棵闪闪发光的救命稻草,呼啦一下全部涌了过来:“女侠,你做我们的老大吧,我们从今天开始就跟着你了!” 轩辕梦被这阵势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些人狗急跳墙打算对自己群起而攻之,她都已经准备好要来场大屠杀了,谁料……这tm是坑爹吧! 她愣了半晌,然后弯身,从容淡定地将之前手抖掉地的小刀捡起,继续修指甲。 众人也弄不清她的意思,只好转而向那持鞭的女人求救。 女人显然还在惊讶轩辕梦徒手折断自己鞭子的事情,好半天才回过神,对上众人殷切的目光。 轩辕梦不是装酷,她只是用装酷来掩盖自己内心的犹豫。 她对做人老大没有兴趣,带着这么一群在江湖上惹是生非的家伙,无疑是在给自己找麻烦。但她又不可否认,如果将这些人收归帐下,可将自己军队的战斗力提升数个档次,眼下情形正是用人之际,尤其是宛东女帝决定和龙华联盟后,人才显得尤为重要。 所以,她很纠结。 扑倒在她面前的一堆人呼啦啦散开,一双靴子停留在自己面前。 她抬头。 好个充满了野性美的女人! 高鼻梁,深眼窝,皮肤略微黝黑。 看样貌,女人似乎不像是中原人,而是带了点中东血统的混血儿。 她眯着眼,知道对方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 果不其然,女人一开口便劲爆无比:“你需要我,我可以做你的人!” 她骇得差点再次丢掉手里的小刀:“不好意思,我对你不感兴趣。” 女人却不气馁,继续道:“你会对我感兴趣的,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 她眨眨眼,自动忽略前半句话:“你知道我是谁?” 女人没有回答她,只从贴身的口袋里取出一样乌黑的东西,递到轩辕梦面前。 轩辕梦抬眸一看,顿时呆住。 女人掌心所托之物,竟然是一枚刻着乌鸦的玄铁石。 “这东西怎么会在你这里?”这东西她再熟悉不过,是她命人打造给夜鸦的象征身份之物。 女人道:“夜鸦还有个妹妹,只不过我们是同母异父,我的母亲又是被中原人排斥的西蛮族人,所以我们的感情并不是很亲厚,在我成年前,我们就分开了,很多年未有音讯。” “那你……” “直到那个少年找到了我,把这样东西送到我的手上。”女人说着,将目光投向另一侧安静立于人群中的年轻男子。 竹星? 曾经那个和竹染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从女人手中接过那块玄铁石,轻轻置于掌中摩挲。 夜鸦。 她的属下,同时也是亲人,是朋友。 为了自己而死的夜鸦,临死前,都只称自己为主子。 她为了自己付出生命,而自己却连为她敛尸都做不到。 已经成长为英俊男子的竹星缓步朝她走来,解下身后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牌位,手指轻轻抚过排位上整齐隽秀的字体。 “我终于把她带到了该给予的人手中。” 第188章 我们成亲吧 月如钩,清霜遍地。舒咣玒児 泠泠的月色,将这样一个寂寥暗沉的黑夜,装点得越发寒意涔涔。 轩辕梦独自一人坐于屋顶,手持青玉碧色壶,扬手望着头顶无限宽广黑色天幕。 原以为,两年前的伤,她早已忘记,可当看到那个牌位的瞬间,那些杀伐惨烈,泣血长啸,全部都朝记忆深处涌了回来。 “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背叛主子,夜鸦……永远……忠于主子…”女人临死前,那比雪山之巅圣洁莲花还要美丽的笑容,蓦地浮现在眼前。 握紧手里的玄铁石,冷硬的棱角咯得手心发痛,但似乎只有这样,心底的疼痛与悲怆才能所有缓解。 有些事情,也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渐渐变淡,但有的事情,却永远也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磨殆尽,它只会暂时被埋藏,宛如一颗积聚力量的燧石,等待有一日,迸发出毁天灭地的力量。 不去恨,不代表没有恨。 她与轩辕慈,早已是不共戴天。 这颗被深埋与地下的燧石,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爆发出拔地倚天的强大的力量呢? 夜鸦…… 我绝不会让你白死的。 你既给予我衷心,我亦必给予你回报! 仰头,玉壶中清酿涔涔入口。 突地,斜里伸出一只掩在青色衣袖下的手,猛地夺去酒壶。 “饮酒伤身。” 转首,男子苛责的言语下,却是担忧怜惜的表情。 她无谓笑笑,身子朝前一探,夺回酒壶:“你当我在借酒消愁吗?非也。”她晃晃酒壶,酒液与玉壶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动,“这里装的是甜酒,一点也不烈。” 邵煜霆明显不信,若非借酒消愁,有谁会大半夜抱着酒壶跑到屋顶上吹冷风。 知道他不信,轩辕梦仰头饮下一大口酒酿,趁他不备,将他压倒,顺势将口中酒液哺喂给他。 甜蜜的汁液自柔软的唇,一滴滴漏入自己的口中,灵活的舌同时探入,与酿蜜的佳酿撩拨着他敏感的神经。 她喜欢他身上清爽的味道,不似白苏身上的药香,而是一种带着凛冽之气,却无比沉稳的气息,给人一种安心宁和的感觉。 将酒液悉数哺喂进他的口中,又细细在他口中探寻一番,这才松开他,露出一抹调皮的笑:“怎么样?这回该相信了吧?” 他神色淡淡,唯有一双漆黑墨眸深邃如星,倒映了无边月华。 她被他这种目光看得浑身如火烧,明明是这样清润无垢的眼神,为何被他瞧着,却有种被剥光了衣服的感觉? 正欲起身,却被一双手牢牢按住,女上男下,胸膛紧紧相贴,几乎可以感觉到彼此的心跳声。 “别再勉强自己,难过的话就说出来,我就在这里。” 清浅的声音,甚至不带任何感情,却使她的心,因这平淡的话语而狠狠震颤。 心里又酸又痛,却又泛着如酒酿般淡淡的甜蜜,“我真的没事,如果我很难过,必然会抱着你大哭一场。” 他的手指,抚过她冰凉的眼角,“只怕你永远不肯对着别人哭泣。” “我为什么要哭?”她不以为然地反驳:“没有走到最绝望的那一步,我是不会哭的,再说,真的遇到难事了,哭也没有用。” 他一声轻叹,抚在她眼角的手,缓缓移至她的耳根,轻轻摩挲:“这世上有些事,虽然不能靠哭泣来解决,但有一个人愿意聆听你的哭泣,你就会快活很多。” 被他这么一说,眼角突然泛酸,险些就落下泪来。 以往一直以为邵煜霆死板木讷,不会说好听的甜言蜜语,直到现在才发现,这家伙是简直就是情圣再世,随随便便两句话,就能搅乱她一汪平静的心水。 “好吧,我承认,我现在的确很难过,想到两年前的种种,心就像是被人拿刀刺着一样难受。”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伤心痛苦说出来,真的觉得好了很多。 他轻拍她的脊背:“对不起,那个时候……我不在你身边。” “为什么要责怪自己,这些都与你无关,若不是后来在宛东遇见你,以后的日子会怎样,谁也说不准。” 那时候她虽然恨着他,但起码还有感觉,还有可称之为人的感情。 她不愿意被他看轻,所以活得坚忍,活得努力,而当这种坚忍与努力变为习惯后,再悲伤绝望的痛苦,都无法再将她打倒。 他给予她的,不仅仅是随时随地的守护,还有宝贵的第二次生命。 只要一提起两年前,他身上的那股阴寒气息就会不自觉的加重,伴随着深刻的恐惧与紧张,他环紧她的身体,温热的薄唇贴上她颈侧白皙滑腻的肌肤,喃喃道:“梦,以后你的痛你的伤,全都可以哭给我听。” 眼角潮热,滚烫的液体不听话地从眼角逼出,蜿蜒在被长发遮蔽的脸颊上。 他缓缓抬起身,薄唇离开她的颈项,转而吮吻上她的脸颊,将挂在腮边的一颗晶莹泪滴卷入舌尖。[.超多好看小说] 苦涩中带着微甜的味道…… 她身体一僵,明显感觉到一股几乎灼烫人的热度他体内渗出,煨热了她冰凉的肌肤。 “煜霆,你该不会……”话未说完,一只同样滚烫的掌,沿着身体的曲线,一路向上,探入薄薄的贴身小衣内。 一声嘤咛,清透的眸瞬间水光四溢,引人遐思。 他扯下自己身上的大氅,平铺在屋檐上,然后将她缓缓放倒在大氅上:“以往从未温柔对待过你,希望你给我一次弥补的机会。” 弥补?她诧异地望着眼前那张带了丝情欲的俊逸脸庞,实难想象这样的话会出自他的口中。 这人一向冷冰冰的,又不太喜欢说话,好不容易说两句,还总是惹得人生气,可他刚才那番话,明显带着诱哄的味道,说什么弥补,其实是他自己想要了吧? 可面对现在这般境况,她又岂能说一个不字? 身体越来越敏感,就算他现在要抽身而去,只怕她也不允。 好个阴险手段,没想到连冷面冷心的邵煜霆也变得狡猾了,看来她身边除了血瞳外,再没有一个能任自己欺负的人了。 咬着下唇,她既不甘又期待地低声道:“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诚心了。” “必定……赤诚相待。”最后一个字落定,他缓缓俯下身,拿惯刀剑的手,轻松地解去她身上所有遮蔽。 月华之下,女子如玉的胴\体一如绝世珍宝般美丽诱人。他居高临下,头一次,认真欣赏她沉醉于欲望中的迷离表情。 他们不止一次有过肌肤之亲,却每一次,都在对彼此的折磨中度过,她怨恨的反抗,他粗鲁的侵犯,让原本美好的事情变得痛苦而又绝望,这是第一次,她与他,身心贴和。 在彼此极尽的缠绵中,她无时无刻不感受着他体贴的温存,那种细腻的温柔,与他冰冷的外表截然不同。 淋漓的畅快中,他不忘用厚实的风氅,将她牢牢包裹。 火与冰的相融,寒与热的交汇,两人身心合一,宛如此刻亲密无间的姿势,彼此再无嫌隙。 “梦……”他紧紧抱着她,两人就似一对连体婴儿,他墨黑的眸迷离一片,就似蒙上了一层空灵的烟雾,少了凌厉,多了温存,少了冷淡,多了暖意。 她将眼皮掀开一条缝,望着面前俊朗端方的容颜,雪白的藕臂紧紧环住他的脖子:“煜霆,给我,把你的一切都给我,我喜欢你。” 仿佛催化剂一般,他的动作越发悍猛霸道,可那唇角,却绽着令人心悸的温柔微笑。 这个男人很少笑,但笑起来,却好看得能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她想,她真的很喜欢他的笑容,为了能够经常看到这样的笑,她愿意付出一切。 “煜霆,抱紧我。” 在最后的烟花绽放前,她如愿被他紧抱,感受着他臂膀的力量,战栗的兴奋,她几乎以为自己将要被他嵌入身体,成为他的一部分。 两人都是习武之人,酣然一战后,依然体力充沛。 激烈的缠绵一直持续到天际微亮,她才在疲惫地靠在他怀里睡去。 早晨,当第一缕温暖日光照射在身上时,她幽幽转醒,扭动了一下身子,忽然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躺在邵煜霆怀里,霎时,昨夜疯狂欢爱的画面挤进脑海,再低头一瞧,自己身上到处都是红红的小草莓,衬着雪白的肌肤,格外显眼。 这这……没想到身旁这家伙竟是个s倾向者。 “你这让我怎么见人!”估计连脖子上都是,难道真要裹成个棉花团遮掩这一身的吻痕? 抬起头,朝某人投去哀怨一瞥,可造成她这一身印记的罪魁祸首,竟一脸无辜地看着她,完全没有半点认错的自觉,“多穿点就是。” 晕,还正打算把她裹成棉花团。 月影山庄的子弟显然没有睡懒觉的习惯,这才刚刚天亮,远处的弟子房前,就已经有人拿着剑去勤奋练功了,看看两人现在的姿态,赤裸裸的搂抱在一起,这要是被人看见,她这张老脸可就丢尽了。 轻推了他一把:“天都亮了,还抱着我做什么,赶紧把衣服穿上!” 他的声音低低在耳畔响起,“别动,再让我抱一会儿。” 还抱?再抱下去,估计自己就要变成展览馆里的陈列品供人欣赏了。 轻轻挣了挣,没挣开,无奈道:“咱们现在可是在屋顶上,你难道想让你门下的弟子都来观赏我们现在的样子吗?” 他的声音清淡无波,却隐隐带了些无赖:“怕什么,她们想看,让她们看就是了。” 她差点一口气上不来一头栽下屋顶,幸好被邵煜霆有力的臂膀揽着:“怎么这么不小心?还武功高强呢,这样掉下去,一定很丢脸。” 轩辕梦猛翻白眼,果然,男人在床上的样子,和平时的样子是不同的。(.) 可他们现在不在床上啊,要是在床上的话,她也不至于这么失态了。 扣住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她强行将其掰开:“不跟你闹了,你不怕被人欣赏我可怕,你想在这里吹冷风尽管吹,我要先去沐浴。”做了一个晚上的激烈运动,浑身都是汗,不洗个澡她实在受不了。 刚推开他,手臂却被握住:“我跟你一起去。” 诶?诶诶? 一起去? 一起……沐浴? 脑中鸳鸯戏水的不和谐画面一下子全部跑了出来,她微红着脸,抖开自己的披风,裹在身上:“一起就一起,不过……我先去,你随后再来。”说完,不待他做出回应,就自屋檐上飞下。 庄主房后就有一方温泉,幸好离得不远,否则让她这样裸奔一路还真是不习惯,虽然以她的寝宫未必有人能看得到她。 刚把身体浸入温暖的泉水中,另一道人影紧跟着落下。 这个温泉池不算小了,跟当初在太女府的一般大小,可同时容纳数十人。 他进入温泉池后,并没有像她想象中那般紧贴上来,借着沐浴之名再来一场云雨之欢,而是静静靠在对面,脸上表情沉静淡然,全完一副我就是单纯来沐浴的样子。 轩辕梦略感羞愧,敢情是自己思想不纯洁,才会把他也想得不纯洁。 她自己在那里胡思乱想,人家压根就没那意思。 将身体沉下,希望能借此洗去心中的蠢蠢欲动。 虽然爽了一个晚上,但她还是没有把他扑倒,说什么君子报仇,两年不晚,可这个“仇”,什么时候才能报呢? 正自郁闷,一双手忽地从腋下穿过,将她从水里捞起来:“你想把自己淹死不成?” 咦?他刚才不是还在对面吗?这么这会儿……等等,有哪里不对劲…… 为毛自己又被压在泉池边,摆出女下男上的姿势?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道阴影压下,唇瓣被含入一个温暖的口腔,他细细拜膜着她的唇,辗转勾缠,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 “唔……”她伸手抵在他胸膛上,推拒的力道显然不足,带着欲拒还迎的味道。 大清早的就如此香艳,她真的扛不住啊。还说什么思想纯洁,靠之,看来思想最不纯洁的,就是压在她身上的这位了。 这个时候完全不是武功的较量,而是看谁能够引导谁,掌控谁,在这方面,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轻轻一撩拨,便溃不成军。 因常年练武的缘故,他的身材很高大,也很结实,使得她在他怀里显得分外娇小,加上身上湿淋淋的,就像是一只瑟瑟发抖的可怜小兔子。 看着她臣服自己的姿态,他再次微微绽开笑意。 终于,她收起了自己的翅膀,不再急着翱翔蓝天,而是乖乖地留守于他的身边,这样安静,这样乖巧,这样诱人…… “梦,终于……终于……”他低低呢喃,痴迷一般地吻着她的肌肤。 “终于什么?”她的声音,亦带着不稳的喘息。 “我说过,总有一天,我会凌驾于你之上……”他抬起身子,双手捧着她的脸颊,两人额头相抵,鼻尖相对:“你看,我曾发过的誓,总算没有违背。” 她怔了怔,这事早就被她忘得一干二净,听他这么一说,才恍然忆起那些曾彼此针锋相对的情景。 她有些哭笑不得:“你就这么想凌驾于我之上?” 他点头,目光熠熠:“是,因为我想要你,只有凌驾于你之上,你才能真正属于我,仅此而已。” 这个理由……还真是奇特呢。 “那现在可满意?” “并不满意。” “嗯?”她都被他压了两次了,他还不满意? 他唇角微勾,身体猛的前倾,在她溢出轻吟时,俯在她耳畔道:“这样才满意。” …… 混账混账混账! 她就不该相信他,以为他这样的男人,必定不会趁人之危,谁知一场单纯的沐浴,又被他压榨了无数次。 两人在温泉池内闹腾了许久,等擦干身体,穿上衣服,人模狗样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时,都已经日上中天了。 站在一群前来道谢的月影山庄弟子面前,总觉得这帮人个个面带暧昧,连看她的眼神,都泛着不正常的色泽。 她顿感不适,连忙朝邵煜霆身后靠了靠。 邵煜霆倒是面色如常,丝毫看不出刚xxoo过。 真能装! “什么事?”虽说面色如常,但看到眼前如此庞大阵容,邵煜霆还是忍不住蹙了蹙眉。 几名大子弟越众而出,变魔术一般从手里变出各式各样的喜服喜帖,珠宝锦绣:“弟子恭喜庄主,庄主与夫人佳偶天成,当即刻喜结连理,白首到老。” 轩辕梦往后跳了一步,邵煜霆也往后退了一步。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面前黑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无比殷切地看着自己,她鸭梨山大啊。 “喜结连理?”望着面前几人手中捧着的大红喜服,邵煜霆眸光不停变幻。 轩辕梦在他身后苦笑着对一众人道:“我肯定是要娶他的,但现在不是时候。” “怎么会不是时候?您和咱庄主情投意合,连孩子都有了,不尽快结为夫妇,难道要等孩子都成家立业后,你们才成亲吗?”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站了出来,俏皮的言语,却句句犀利在理。 轩辕梦挠了挠头,那女孩说的倒是很有道理,可自己什么都没准备,难道就这样娶了邵煜霆? 似是看出她的心思,那少女又走前一步,将手里的东西摊开:“姑娘放心,成亲所必备的物品,我们大家都准备齐全了。你看这是聘书。”少女将一张红色烫金纸展开,在轩辕梦震惊的目光中,继续道:“这是礼书。” 轩辕梦:“……” “这是迎亲书。” “……” “这是合婚庚帖。” “……” “那边师姐手里捧着的是喜服。” “……” “洞房我们也已经准备好了,大枣花生桂圆莲子,一样不少,还有师妹们专门去市集买的女儿红。” “……” “至于证婚人,嘻嘻……”少女狡黠一笑,面朝两人身后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庄主的母亲傅前辈,最有资格做两位的证婚人,是不是呢?” 两人一同转身,已完全丧失行动能力,甚至连内力也无法再使用,只能依靠他人照拂的傅梅瑛,正坐在轮椅上,在一片金色的日光下,目光慈爱的望着二人。 邵煜霆前一步走上前,蹲下身,握住傅梅瑛苍老枯瘦的手:“娘。” 轩辕梦也紧跟着走过去:“傅前辈。” 傅梅瑛反手握住儿子的手,目光却看向轩辕梦:“希望我有生之年,能听你唤我一声娘亲。” 此话的意思才明显不过,望着短短几个月便迅速衰老的傅梅瑛,轩辕梦不禁想起了曾与自己一起在荒岛上度过两年时光的穆采颐。 人生总是充满各种各样不确定的因素,当她以为穆采颐能够陪伴女儿长大,甚至亲眼看着她娶夫生子时,她却永远离开了自己和她最疼爱的小湉儿。 她无法确定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失去一身功力,将自己生命全部奉献给邵煜霆的傅梅瑛还能活多久,人生当要及时行乐,有些事情一旦错过,今生今世,都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她弯下身,握住傅梅瑛的另一只手,唤道:“娘。” 女人手一抖,浑浊的眼中似有泪水溢出,她看了看轩辕梦,又看了看邵煜霆,连连点头:“好,好,真是太好了。” “梦,你……”邵煜霆诧异转首。 她对他微微一笑,“煜霆,我们成亲吧。” …… 因为早有准备,虽然不是她自己准备,可这场婚礼,却是空前的热闹。 没有八抬大轿,却有无数人的祝福,没有盛大华丽的场面,却有无数人的关怀。 褪下一成不变的青衣,换上艳丽喜庆的喜服,面前的男子,可谓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 就像亘古不化的坚冰,忽然间变成了热烈跳动的火焰,连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也被这欢快的气氛所感染,纤薄的唇畔,一直挂着暖心的微笑。 她与他并肩而立,玉色容颜,被喜服衬托得越发娇艳清丽。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喜烛高燃,众人簇拥。 一切就像是场梦。 那封合婚庚帖被她小心珍藏起来,无人知道,那一行生辰八字下,又被她添了一笔——上泉碧落永相随。 他给她不论幸福悲伤的奉陪,她便还他生死不离的跟随。 洞房中,手持雕刻有鸳鸯的红玉酒杯,喝下这杯合卺酒,他们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红烛高燃,蜡泪顺着儿臂粗的蜡烛滴落,如同喜极而泣的泪珠。 好不容易等那群守在门外,打算闹洞房的弟子离去,两人这才相拥着一同倒在榻上。 前几次都是被他压,洞房花烛夜,她一定要找回昔日雄风。 一个擒拿手,将他摁倒在榻上,随即翻身骑坐上去,两手按在他胸口上,笑得清浅而张扬:“煜霆,今晚让我来好吗?” 洞房花烛夜,本就是他此生最幸福的一刻,她的任何要求,他都不会拒绝。 双臂张开,他一动不动:“好,今晚我听你的。” 这样的他,眼角眉梢全凝着纵容的宠溺,让她满腔气势无处可发,一片红色的阴影里,她缓缓俯下身,在他耳边喘着气,却不是欲望的喘息,而是近乎于害怕的紧张。 “那天我看到你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我真的好害怕……”她像是再也说不下去,只紧紧抱住他的身体,一个劲地喘息,良久后,才轻声道:“你让我把所有难过与痛苦都哭给你听,你也一样,要把所有的寂寞与悲伤都说给我听,你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你心疼我的同时,我也在心疼你。” 他亦不说话,只抬起双臂,牢牢地,牢牢地抱紧她。 红烛一点点黯下去,忽地被一阵风吹灭。 一直伏在他身上的她,忽然爬起身,勾住他的脖子,在他额上轻轻印了一吻:“我要去昊天了,很抱歉,不能陪你度过这个洞房花烛夜。” 他什么都没说,只探手从床头取过一个雕刻精巧的盒子:“多多保重,这个你拿去,虽然你武功高强,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带上为好。” 月影山庄的独门暗器,只要发动,天上地下,无人能够逃脱。 她没有拒绝接过,从他手里接过暗器。 他拉住准备下榻的她,又从怀中摸出一样物事:“这个给你。” 她定睛看去,原来是一个玉雕的小人偶,虽然没有上色,却雕得栩栩如生。 拿过小人偶,小心地贴身放置好,又搂住他的脖子,狠狠吻了一番,这才松开他下榻。 “虽然大多数弟子都忠于你,但还有个别叛徒私下与上京联系,你小心点。”从窗中跃出前,她郑重嘱咐道。 他同样郑重的声音落于已经跃窗而出的她耳中,“放心,你回来之前,我会打扫干净。” 真不想把这么幸福美满的婚礼,也当成算计筹划的一部分。 如果可以,她真的想留下,与他共享这个洞房花烛夜,抵死缠绵至天明。 可惜,不论她和他,身上都背负着如山重责。 不过没关系,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总有一天,她会还他一个毕生难忘的洞房花烛夜。 …… 比起北方的冬日,南方的冬天显得更阴沉萧索。 阴湿的寒冷,像是透过骨缝,一寸寸浸入五脏。 了无睡意。 年轻的皇帝站在窗前,望着天边一轮冷月,漫无边际的孤独感再次席卷而来,将他淹没在一片黑沉冷海中。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接着,女子凄厉悲愤的声音,透过夜的黑暗,刺痛了他原本就脆弱的神经。 烦躁地合上窗户,走到桌案边。 完全看不下去,只要一拿起笔,写下的,就必然只有三个字。 将又一次写满同一个名字的纸张捏起,丢到烛火上,看着明亮的火舌将雪白的纸张吞噬,连同自己心底的思念,也一并化为灰烬。 “皇上。”门前,跪着贴身太监赵合,口中无奈道:“柔妃娘娘正在殿外等候,说是一定要见到皇上。” 他丢下笔,几步冲到门前:“行了,朕去见她。” 心知若非被逼得狠了,这位八面玲珑行事谨慎的大总管,也不会来烦扰自己。 看来这个柔妃,还真是不能小觑。 柔妃是个聪明的女人,不会如其他愚蠢的女人那般,用打骂奴才来发泄心中不满,祁墨怀原以为她必然用某种威胁手段,逼得赵合不得不找向自己禀报,可等他走到殿外,看到的,却是满头青丝披落,跪在夹杂着冰雪冻雨中的宫装女子。 柔妃本就生得柔弱,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跪了许久,那张巴掌大的脸已经白得不成人样,远远看去,就像一尊绝美的冰雕。 虽然他巴不得柔妃就此冻死,但柔妃的死活,却关系着朝政安危,他不得不为大局设想。 强忍着满腔愤怒,走到女子身旁,强行将她拉起来,打横抱起。 柔妃开始还象征性地挣扎一下,随后便安静地靠在皇帝怀中,不胜娇弱。 走至偏殿,将她放在软榻上,顺手拿下一旁衣架上的雪貂斗篷,披在女子身上,又命人多加了几盆炭火,直到室内暖融如春,他这才转身朝内殿而去。 柔妃见他要走,也顾不得尊卑,一把攥住他明黄刺金龙袖口:“皇上,您就不能陪陪臣妾吗?” 无以言明的怒火忽然袭上心头,让一向温文尔雅的他,对这娇弱的女子恶言相向,“陪?你想让朕怎么陪,当着所有奴才的面干你吗?” 柔妃脸色一白,她从未见皇帝发这么大的火,尤其他冲口而出的那句话,无疑是将她的尊严置于尘埃中践踏。 祁墨怀也心知自己失态了,深吸口气,平复了一下烦躁的心境,温言软语道:“朕有些乏了,今日就不陪你了,过几日天气好些,朕带你一起去听戏。” 柔妃见皇帝态度缓和下来,自知不可得了便宜还卖乖,于是柔顺道:“既然皇上乏了,那您赶紧去歇息吧,臣妾并无大碍,自己回柔芳殿便可。” 祁墨怀点点头,幸好这个柔妃识得大体,给了他方便,也免了自己难堪。 回到内殿,拖着疲惫的身体,软倒在宽敞舒适却冰冷无温的龙榻上,忽听耳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一双灿亮如星的眼出现在头顶上方:“哟,我们的皇帝陛下,什么时候也学会委曲求全了?” 第189章 试着取悦朕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段时间他做了不少的梦,都是有关她,却没有一次是真实的。[.超多好看小说] 本能的,他把这一次相逢,也当做了一个绝美的梦境,几乎不敢出声,生怕任何细微的响动,便会让这幸福的梦境消失破散。 “喂,你怎么不说话,只看着我做什么?”轩辕梦伸手,在祁墨怀眼前晃了晃,该不会当皇帝当傻了吧? “梦……”他抬手,本能地握住她的手腕,当发现入手的肌肤细腻如玉时,不禁一震,难道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轩辕梦任他握着,也没挣扎:“不要摆出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好不好,我又没有欺负你。”眼前那双深沉的眼,连明亮的月白清霜都倒映不出,仿佛沉淀了无边寂寥的黑暗,让她看着,便一阵难以言喻的心痛。 她知道,做皇帝,是很寂寞的。 这份寂寞,常人难以想象,只看着他的眼,那份沉沉的孤寂便萦绕上她的身体,心口不自觉跟着一抽。 她稍微用了些力,将手腕从他手中抽出,他赫然惊醒,在她抽手的刹那,猛地弹起身子,将她牢牢压在身下,双臂用力将怀中柔软的躯体紧紧抱住。 “喂,你到底怎么……”被他抱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轩辕梦无力地翻了翻眼睛。 他截下她的话头:“为什么现在才来,为什么要留我一个人在这里孤独这么久?” 他浑身颤抖,像个受了惊吓的孩子,反常的举动,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只呆呆的伸手,轻拍着他微颤的肩膀:“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会害怕?呵,你可是皇帝啊。” “皇帝又如何?”所有的委屈与怨恨,在触及她温软身躯的刹那,再也压抑不住,他抬起头,咬牙切齿地盯着她:“你这自以为是的女人,你以为用狠心的手段将我送回昊天,就是为我好?你又可知这一切是否是我想要的?你只是在为自己考虑,在你将那一刀刺进我心口的同时,我的心就已经碎了,这么多的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天是快活的,一想到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女人,我这里就好疼好疼。委曲求全?你说的没错,我什么时候也学会委曲求全了,是啊,我也很奇怪,明明不喜欢的人,我为什么要与她同床共枕,我为什么要故作温柔地应付她安慰她,我为什么要违背自己的心愿,和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诞下子嗣,你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被他一通抢白,轩辕梦不禁呆住,自己为了不惊动任何人才悄悄潜入他的寝宫,无意间看了一场皇帝与妃子虚与委蛇的好戏,怎么就遭到他一番声色俱厉的委屈满怀的苛责了呢? 她定定看着他,看着他赤红的眼角,以及那连月光都照不进的眸中一片晶莹的亮泽,忽地笑了出来。 笑意很轻,甚至连唇角都未绽出弧度,可这笑却在眼底深深凝结,宛如一朵在暗夜中骤然开完的昙花,连泠泠月色,都不再清冷。那瞬间释放的风情,看得他一阵目眩神迷。 她抬手,掌心轻轻贴着他的脸颊,手指微屈,带过轻柔的力道,勾去了他眼角的潮润:“祁墨怀,这份不甘和痛恨,你在心里埋了多久?是不是我若不出现,你就准备亲自去龙华找我兴师问罪?” 他攥紧了拳头,隐忍的面庞下,依旧是深深的哀怨。 她轻弹了弹手指,整个人随意瘫倒,虽两人现下暧昧的姿势丝毫也不在意:“不知为什么,你当初做的那首诗,我直到现在都清晰记得,你的心……”她指了指他的心口:“不甘于平淡,不沦于平凡,我若一辈子将你绑在我的身边,你只怕要恨我入骨了。我做的一切,都是遵循你的心意而为,你向往权力,向往征服,向往这世上一切高贵的事物,你期待有朝一日,能够睥睨天下,万众臣服。祁墨怀,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心之向往,何来逼迫一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野心勃勃,欲逐鹿天下,那便要承受你不愿承受的所有责任,包括与你不喜欢的女人同床共枕,与你不喜欢的女人诞下子嗣,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交换,与你那份不甘于平淡的心的交换!” 他猛地一窒,她清泠沉静的声音,就像一根根利刺,狠狠扎进他的心口。 原来他的孤独他的悲伤他的寂寥,全都是他自己造成的,原来……竟是这样…… “喂喂喂,我只不过说了你两句,至于露出这么悲愤欲绝的表情么。”她真是怕了他了,堂堂一国之君,怎么动不动就摆出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虽然说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但泪腺也不能这么发达不是。 作为女人,尤其是女尊国强悍中的佼佼者,轩辕梦已经习惯安慰男人了,忘了自己在昊天,也忘了自己面对的是昊天国的一国之君,见他面目带哀戚,本能伸出双臂,将他环紧,唇畔贴着他的耳垂,婉声安抚:“好了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把你一个人留在昊天,没事的时候应该来窜窜门,做做客,给你讲讲轶闻趣事,尝尝你下厨的手艺……”一说起下厨,她忍不住砸了砸嘴,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开始眼前晃悠,直晃得她眼冒星星。 年轻的国君被人温柔地拥在怀里,女子身上暖人的温度,透过胸口直达心底,煨热了他长久以来冰冷孤寂的心。 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不要再走了,好不好……”明知不该委曲求全,明知这样的请求不论对谁来说都会造成难堪,可他偏偏还是说了,因为他实在太过于贪恋她身上的温度。 轩辕梦瞬间恍然,自己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来安慰他的,再说了,他是一个国家的君主,作为皇帝,若没有一颗坚韧强大的心,那还不如种红薯去。 松开他,与他拉开距离,敛起笑意:“不可以,我是御龙军的首领,你是昊天的君主,我们都有自己的责任。” 美梦总是容易消逝,他低垂着头,苦笑一声,这样快乐复又失落的感觉,他已经尝过不止一次了。 “你来这里,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 轩辕梦踟蹰了片刻,点头道:“我来的目的很简单,只是为了与你做笔交易。” “为什么一个人来,以御龙军首领,轩辕王的身份,不是更合适吗?” 她怔了一下,皇帝果然是皇帝,这么快就能转变角色:“本来是想这么做的,但为了不打草惊蛇,只好私下里来见一见昊天的君主,打探一下他的口风,以免交易没做成,倒被敌人抓到了把柄。” 他步下床榻,一瞬间,又恢复了君王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之前的悲伤软弱都只是一个错觉:“不经通禀,擅自闯入朕的寝宫,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任由你随意来去吗?” “我当这里是皇帝大人您的寝宫啊。” “既然知道,你还敢如此大胆,不怕朕唤人来,将你作为刺客就地狙杀?” 她轻笑,单手撑着脑袋,毫不在意道:“别说是皇上您的寝宫,这皇宫哪个地方是我去不得的呢?我可以是我,也可以是您的贴身宫婢,更可以是您金銮殿上俯首恭听的臣子,甚至……”她眼睛向殿门的方向一瞥:“是您身边那位得利的大总管赵合。” 他与她幽然对视,每一个目光中,都包含着千万种复杂的情绪。 “很好。”他点点头,负手走向窗边:“你的目的,直说吧。” 轩辕梦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句开口:“与我联手,共同对抗龙华与宛东。” 他背对着她的脸庞上,蓦地浮起一丝笑意来,却不达眼底:“朕为什么要答应?或许你战败了,对朕来说并非坏事” 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轩辕梦仰头看着明黄帐顶:“因为利益,因为形势,因为权力。” “哦?难道朕不与你联手,就得不到这一切吗?” “龙华与宛东结盟,这意味着什么,我想皇上您应该很清楚。” “你的意思是说,她们在剿灭御龙军后,接下来便会对付我昊天,是吗?” 他把一切都分析的那么透彻,还需要她回答吗? “我不能输,起码现在不行。” 他蓦地转身,隐在阴影中的脸庞,似携着一股郁郁的怒火:“你来求我,是因为你不能输,因为你那该死的责任,却不是因为你需要我的帮助,你想要依靠我?” 她垂下眼帘,“这有区别吗?” “怎么没有!”他大步走回榻前,用力握住她的手臂:“你放下你的尊严前来求助我,用那么卑微的语气说你不能输,为什么?因为你把我当成了一个皇帝,一个为了利益而合作的陌生人!” 她抬眸,反问:“怎么,难道你不是皇帝?” “你……”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想来是气得狠了,在她欲拨开他的手时,他猛地收紧掌心,将她拉至身前,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眼:“想要得到昊天的军权吗?你的手里不是有一块我给你的兵符吗?只要杀了我,你那块兵符便能生效,来吧,杀了我,你不是不能输吗,为了你的利益和责任,杀了我,你将会能到一切!” 不知从哪摸出了把匕首,被硬塞到掌心,男子脸上有决然有疯狂有悲恸,握着她的手,对着自己的心口比划着。 她眼神一凛:“祁墨怀,你别逼我,我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说不定真的会杀了你。” 他凛然不惧,笑道:“好,这样才像你。轩辕梦,废话少说,你来见我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兵权吗?杀了我是最好的选择,以你的身手,想要平安离开这里,并非难事。” 她冷笑,抛起手里的匕首,然后轻巧接住:“祁墨怀,别以为不真的不敢。” 他亦笑:“那就来吧,别光说不练!” 一道冷光,霎时划过女子清亮的眼眸,同时,手中匕首割裂微寒的空气,如一道星矢,朝着男子宽阔的胸膛狠狠刺去。 与此同时,疾风,暴雨,闪电,天地惊鸿一现,像被盘古的巨斧劈开了一条吞没苍穹的罅隙。 当闪电将诺大的寝殿照得透亮时,锋利的刀刃,在男子胸前堪堪停住。 艳红的唇角微微弯起,“哐当”一声,匕首落地,她站起身,耸耸肩:“看来还是下不去手啊,算了,既然你不愿意,我不勉强。” “为什么不留下来,试着改变我的主意?”看着准备要离开的轩辕梦,祁墨怀淡声问。 朝前的脚步顿住,她歪着头:“改变你的主意?” 他不说话,只静静看着她的背影。 轩辕梦一手抵在下颌,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半晌后,她返身走回,“你说的对,或许我可以试着改变你的想法。”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她会留下来,祁墨怀更是一脸震愕。 她无视他的惊讶,闲闲地伸了个懒腰,一头栽在柔软宽阔的龙榻上:“连着几天赶路,借你的龙床睡一觉。” 他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就像曾经无数次所做的那样,给他希望,再给他失望,可没料到,她竟真的在他的龙榻上睡着了。 他缓步上前,宽敞却冰冷的龙榻上,突然多出来的女子,连呼吸都带着压抑的紧张,他走到她面前,缓缓俯下身。 “梦……”他试着轻唤,听着她绵长的呼吸,不知她是否真的已经完全沉入梦乡。 “做我的皇后,难道不好吗?”他一分分靠近她,直到嘴唇触碰到她细腻的脸颊肌肤,“这龙榻,真的很冷……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梦,为我生个孩子好不好,我会把这个天下,当做礼物送给你。” 轩辕梦是真的睡着了,在这里,她可以完全放松心神,因为她知道,这里的主人,虽然偶尔有时候过于大男子主义了些,但他对她,却是极好的。 没有人知道皇帝的寝宫多了个女人,也没有知道今日高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为何突然变得精神奕奕,神采焕发,众人只知道,有些事情,该有人提出来了。 经过多日对后宫女眷的关心后,朝政终于回归了本质,中书门下一位官员列队而出,“臣有本上奏。” 祁墨怀示意赵合呈上来,心情颇为不错的他,在打开奏章的刹那,脸色再次将回了冰点。 这简直比请求他雨露均泽开枝散叶还要混账,他“啪”的合上奏折,对那位忐忑不安的臣子道:“你建议朕联合御龙军,共同抗敌,灭龙华和宛东?” “正是。” 祁墨怀点点头,将奏章合起,掷于一旁,再问:“联合御龙,灭龙华、宛东,然后高鸟尽,良弓藏,再灭御龙,完成一统大业,是吗?” 那臣子抹了把脸上的汗,点头:“正是。” 他轻笑,也不恼,目光在面前黑压压一众群臣中扫过,朗声道,“你们也是同样的意见吗?” 群臣没想到皇帝会有此一问,你看我,我看你,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朕倒觉得这是个好计策,可惜你们竟然无人附议。” 话音一落,顿时站出七八个人来,异口同声道:“臣附议。” 他眼眸一闪,语调亲和冷淡,叫人听不出情绪,“还有吗?” 呼啦啦一下子又站出一群人来,还是同样三个字:“臣附议。” 直到满殿的臣子全部站出来附议,他才不紧不慢开口:“你们可知道御龙的首领,是朕的皇后,你们的主子?” 皇帝的话语中,已经明显可辨怒意,但之前那名上奏的大臣,反而临危不惧,抬头铿然道:“既是皇后,是昊天的主子,就更应为圣上着想,为我昊天百姓谋福祉,助圣上征战天下,完成统一大业!” 听他这么一说,众臣纷纷附和,群情激昂。 这些话,他们想说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皇后空挂一个名头,既不为皇室添子,履行后宫之主该履行的义务,又不肯帮助皇上征战天下,一统江山,这皇后要来有何用? 他们身为人臣,就该有敢于正言直谏的精神,这世上不是人人都想做贪官,大多数还是想当个名留青史的忠臣。 望着这群想当忠臣想疯了的臣子,高高在上的男子心中冷然一叹,起身便朝后殿走去。 众臣愣住了,伺候在一旁的赵合也愣住了,好半天才想起来,高喝一声:“退朝――” 气急败坏地走回寝殿,虽然众臣所谏,是最终的必然结果,但凡事只要牵扯到政治,就仿佛给他与她之间的关系泼了一桶脏水,让他觉得恶心。 回想她昨夜所说,更是心烦意乱,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她时,心底的那股愤怒,便如骤然消褪的潮水,再也不见踪迹。 踏入内殿,整齐的龙榻上,却不见女子的身影,环顾整个房间,四处空空荡荡,哪有半个人影?只有自己的影子,被日光拉得好长,斜斜投射在对面雪白的墙壁上。 她……还是走了?走了?竟然就怎么走了! 是自己太天真,还是她太绝情。 没关系了,这一切已经没关系了,反正自己一直都是孤零零的,这种感觉,他早已习惯,昨日一切,只当是场美梦便好。 怀着自我催眠的心情,在御案前坐下,正准备翻开面前的奏章,一双雪白的手臂伸来,将一碗热腾腾的参茶放在他手边:“皇上为何不采纳群臣建议,先与我联合,再灭了我?” 握笔的手一抖,他难以置信地朝身旁看去。 还是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还是那狡黠清透的眼眸,只是……她为何穿着宫女的服侍,样貌也有所改变? 轩辕梦收回手,满不在乎挑了个舒服的椅子坐下:“我说过,我想做宫女就做宫女,想变太监就变太监,甚至你那议论朝事的大殿,我都有办法混进去。” 最初的惊愕过去,他低下头,握着烫手的参茶,心里一阵阵地漫过暖意,似乎连这阴寒森冷的天气,也变得暖融如春。 “那帮臣下的谏言,你听到了?” “是啊,听到了。” 他重新握紧手里的朱笔,“如果我同意,你会怎样?” 还能怎样,反正这也是不能避免的事,“败在你手里,也比败在轩辕慈手里好。” 他心不在焉地批阅着奏折:“这不像你会说出的话。” 她撇嘴,目光落在窗台上一株盛开水仙,“有什么像与不像的,人都有两面性,若你真是个好皇帝,爱护百姓,我就是把天下让给你也无妨。” 他手一顿:“越来越不像你了。” 她轻笑一声,不予作答,“那株水仙开得真好,昊天的南方也是百花齐放,花红柳绿的,看着就打心眼里舒服。” 他不假思索,紧跟一句:“那就留在这里,天天看姹紫嫣红,山明水秀。” 她干干一笑,实在不想与他讨论这种问题,明知不可能,何必总是提及?“祁墨怀,我究竟要怎么做,你才能答应与我联手?” 他索性合上奏章,起身走向她:“你这算不算是依靠我?” 她转转眼珠,“你认为算那就算呗。” 他俯下身,两手撑在木质扶手上,将她困于自己胸膛之间:“我要亲口听你说。” 这人变态吧,自己依不依靠他,对他来说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轩辕梦向后挪了挪身子:“好吧,我是在依靠你。” 他眉心一蹙,显然很不满意:“说的这么勉强,你让我如何心动?” “你想怎样,让我学那位柔妃娘娘,泫然欲泣,弱不禁风?” 他压低身体,与她拉紧距离:“如果你能学得来,学得好,或许我会被你打动。” 她扯了扯唇,这也太高难度了吧?先不论她能不能学得来,学得像,首先,她怕他会被自己吓死。 东施效颦都听说过吧?让她学柔妃,估计比东施效颦还可怕。 “除了这个,还有其他选择吗?” 这算是妥协?他盯着她微带祈求的面容,不知为何却高兴不起来:“为了利益,为了责任,你连我也算计进去了?” 她别开眼:“人活在世,哪有不算计的?唇亡齿寒,我们只是互利互惠,各取所需罢了。” “我喜欢听你这么说。” “不喜欢也要说,也要听,你是皇帝,应该明白何为身不由己。” 一室静谧,两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无奈与疲惫中,良久后,他忽地开口唤她,“轩辕梦。” “你想说什么?” 他一点点靠近她,直到她退无可退,两人的唇几乎触碰在一起,他才近乎于蛊惑般柔声道:“使尽浑身解数,试着取悦我,也许我一时昏聩,难逃美人关,就此允诺于你,你的目的便达到了。” 什么?取……取悦?就像那些为了讨男人欢心,不惜牺牲色相的女人一样? “怎么,不愿意?”他微一动唇,她便能敏锐地感觉到两人唇畔互相摩擦的触感,“你为了自己的信仰与责任,不是什么都愿意做吗?只是取悦我而已,这么简单的事,你也会觉得为难?” 她蓦地着恼,心底不服输的倔强立时袭上心头,她揪住他的衣襟,狠狠在他唇上一咬:“我轩辕梦这辈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只有我征服男人的份,没有取悦男人的可能!”他被她用力推开,几步踉跄,跌倒在床榻上。 果然是他看中的女人,不论何时都这么强悍,管他是取悦还是征服,只要她愿意,伴他一同度过这寒冷的冬日,他已然满足。 …… 冬日阴寒的天气,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难以忍耐的,轩辕梦身负醇厚内功,偶尔也会感到阵阵刺骨的冷意。 柔芳殿内,身体本就娇弱的柔妃,坐在滚烫的炉火边,依旧冷得浑身发抖。 想到那日皇帝温暖的怀抱,被冷落的委屈袭上心头,不禁泪水盈然。 贴身侍女一边为炉火加炭,一边劝慰:“娘娘您也别太难过了,以您的样貌,总有一天会打动皇上的心。” “是吗?”柔妃仰起头来,眼波幽幽:“你觉得,本宫能比得过那个女人吗?” 侍女一脸迷茫:“那个女人?哪个女人?” 从侍女手中拿过火棍,拨拉着炉中的碎炭,“你应该知道,这后宫中,并非只有本宫一个嫔妃吧?” 那侍女眨眨眼,好半天才试探着问:“娘娘说的,可是皇后?” 丢掉手里的火棍,柔妃紧了紧身上的羊驼绒毯,“你见过她吗?” 侍女老实摇头:“没有。” “本宫也没见过,但总觉得……她是个永远逾越不了的存在。” 侍女不服,为她打气:“娘娘,您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奴婢就不相信,这天下能有比娘娘还美的女人。” 柔妃涩然一笑,听着侍女的恭维,却只觉得讽刺:“长得美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得不到皇上的宠爱。” “那是皇上还没发现娘娘的好。” 柔妃一叹,自己为何得不得宠,或许,只有皇帝自己本人才明白。 “我有些乏了,你扶本宫去休息。” “娘娘。”小心翼翼扶着柔妃,侍女忽然想起什么,小声凑到她耳边道:“奴婢早晨出去听人说,皇上的寝宫里好像有女人。” 柔妃身子一颤,“此话当真?” “奴婢只是听说,并不能确定。” 柔妃一把甩开侍女的手,眉宇间顿现愠怒:“肯定是真的!皇上寝宫能有什么女人?肯定是那些不自量力的侍婢,趁着本宫不在勾引皇上!真是下贱!” “娘娘莫要动气,之前也有很多妄图魅惑皇上的,不都受了重罚吗?那些侍婢,捣鼓不出什么幺蛾子。”侍女分析道。 柔妃转念一想,皇帝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诱惑的,或许有人看岔了眼也说不准。 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不能放心,“不管是真是假,总要弄个明白,跟本宫一起去瞧瞧。” 侍女忙道:“娘娘不可!皇上的脾气您又不是不知道,万一惹怒了皇上,那就糟了!” 柔妃自然明白,如今的这位主子,表面看似温和,实则冷酷,若不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面子上,她怕是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那该如何是好?”娇美的容颜泛起一丝惹人垂怜的忧虑,只是一个不经意的伤感眼神,就颠倒了万千风华,这与轩辕梦截然不同却击鼓相当的美丽,却在这寒冷的冬日里寸寸萎靡。 侍女望着自己的主子,心叹这美丽竟无人欣赏,不禁为她抱不平:“娘娘不能询问皇上,但可以找赵总管一问究竟,若真的有哪个贱婢勾引了圣上,娘娘再想办法除了便是。” 柔妃那美丽的水眸中蓦地泛起一丝戾气,为了自己的荣耀,为了家族的荣耀,她不得不狠下心来。 “就听你的。” 轩辕梦每日待在祁墨怀的寝殿实在无聊,所以才会改扮小太监来回走动,今日不巧,赵合随侍祁墨怀去一位老臣府邸探望,殿外那个大美女在殿门前徘徊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今日风清日朗,天不下雨,她那双黑汪汪的大眼睛马上就要下雨了。 轩辕梦见她实在可怜,于是上前道:“这位美女姐姐,你是来找皇上的吗?” 柔妃的贴身侍女一听,顿时大怒:“你是哪个宫的,这位是柔妃娘娘,岂是你姐姐长姐姐短能叫的?” 这宫里对柔妃恭敬有加的人多了去,她也不稀罕,乍然有个眉清目秀的小太监唤自己美女姐姐,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心花怒放,“无妨,他喜欢叫就让他叫吧。” 呀,美人笑起来真漂亮,祁墨怀也太暴殄天物了,这么美的女人,他也忍心冷落。 “美人姐姐如果是来找皇上的,那您只能晚上再来了,皇上和赵总管一同出宫看望孙老尚书去了,酉时前怕是不会回来的。” 柔妃一阵失望,正要离去,忽地想起什么,笑容满面地向轩辕梦问道:“这位小公公,你知道这两日皇上身边都是谁在伺候吗?” 哎呀,美人不但美,心机也很深啊。 轩辕梦假装思考一番,斩钉截铁道:“没有人,皇上每天都是一个人睡,连宫女都不许近身。”她忽地神秘兮兮靠近柔妃,顿时一股异香入鼻:“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奴才怀疑皇上八成有断袖之癖。” 第190章 结为一体 轩辕梦看着柔妃那瞬间惨白的脸,真怀疑她下一刻就会晕过去。(.) 这菇凉也真够可怜的,年纪轻轻,就为了家族的荣耀,嫁给一个连面都见过的男人,而且这个男人还不喜欢她。原本还抱有希望,可谁料皇帝竟是个断袖,人生就这么耗费了。 柔妃只说了句既然皇上不在,那她就先回寝宫了,然后扶着侍女的手臂,一步三摇地离开了。 唉,这也不能怪她,她这也是好心啊。祁墨怀不喜欢柔妃,与其让人家姑娘整天琢磨自己哪里不好,还不如用最简单也是最一劳永逸的方法,打消她的念头。 只是这个方法,或许有难以估量的后遗症,譬如说,祁墨怀万一哪天看上个美女,可人家只当他是断袖,不愿跟他好,那自己可就造孽了。 晃着脑袋走回宫殿,迎面却撞上一道明黄的人影,她猛地抬头,见鬼般盯着面前一脸阴沉的男子:“你……你不是酉时才能回来吗?” 祁墨怀盯着她,冷冷一笑:“你刚才说什么?说我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 她讪讪一笑:“那个……我这不是为了帮你解决麻烦吗。” 他点点头,也不恼:“其实这样也好,免了很多麻烦。” 她眼神一亮:“那你还不感谢我?”赶紧同意与她结盟吧。 祁墨怀忽地走前一步,与她拉近距离,轩辕梦直觉不妙,后退一步,他再向前一步,她再后退,直到她退到墙角,他才停下脚步,倾身探向她:“你要我怎么感谢你?用实际行动证明,朕不是断袖?” 她顾左右而言他:“柔妃刚走,我可以帮你把她叫回来。” 祁墨怀知道她要跑,提前伸手将她困住:“为什么要叫她回来?你难道不是女人吗?” “我是女人,可不是你的女人。” 有些话,说的人理所应当,可听得人,却伤了心。 她说,她不是他的女人。 这是如此简单的一句话,就破灭了他所有的幻想,前一刻他看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还以为她其实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可下一刻,脚下一空,骤然自轻飘飘的美梦里坠落,跌入无止境的深渊。 他觉得冷极了,心都快凝结成冰。 缓缓直起身子,飞快转身,掩去眸中那一抹深沉无边的落寞,“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很想杀了你。” 不忍看他寂寥的背影,她知道,在那端方俊朗的容颜上,一定沉淀了比夜色还浓郁的忧伤,不敢看,是不想让自己心软。 她与他之间的关系,不该以同情来作为纽带。 “你不会杀我的,就像我杀不了你一样,你必然也不忍心对我下手。” 他闻言,蓦地低低笑了出来,笑得浑身颤动,到后来,竟像是笑不可仰般,连眼角都渗出晶莹的泪滴。 他猛地转身,将手里一份文书丢给她,“你自己看吧。” 轩辕梦伸手接住文书,弄不明白他的意思,这可是给皇帝的秘密文书,他让自己看是怎么回事?抬头朝他望去,发现他早已走到桌边坐下,专心致志批阅起奏折,想了想,是他让自己看的,又不是她偷偷要看,有什么关系呢? 摊开文书,却在瞬间怔住。 这是一份休战文书,说准确点,应该是一份商议缔结盟约的文书——文书上盖有龙华皇室玺印。 不得不说,轩辕梦的确诚意十足,不但这份文书是她亲自所写,甚至派了使臣前往昊天,将文书与礼物一同送上。 她的条件也很简单,只需昊天静观其外,不干预不牵涉,龙华自会将昊天君主封为座上宾,以礼相待。 呵,真是讽刺啊,没想到她们姐妹虽彼此不相容,在对待某些事上,还真是出奇的一致。 她们都明白,接下来这场仗的关键之处,便在于昊天的态度。 祁墨怀若只做壁上观,那她必然惨败,若昊天肯与自己结盟,共同抗敌,那么她与轩辕慈将势均力敌,谁胜谁负,就很难说了。 轩辕慈这次为了打败自己,真是用心良苦。 她将文书丢回给他:“如何抉择,全在于你,我不会干涉。” 祁墨怀头也不抬,“你是无法替我抉择,但你可以影响我。” “祁墨怀。”她走到桌案边,手肘承载桌面上,定定望着他的侧颜:“我不想把你我之间的关系,放在政治上来衡量,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那你在我心中,就真的与陌生人没有区别了。” 他停笔,幽幽抬眸:“那现在呢?你千里迢迢来找我,不是因为想念我,而是因为你需要我。轩辕梦,你告诉我,如果我拒绝你的请求,你是不是会立刻离开我?” 她怔了怔,苦笑道:“果然无法不谈国事,只论风月。”她直起身子,整了整身上的太监服:“虽然我很想说两句感人肺腑的话,但事实就是事实,不论如何掩盖,都无法当做不存在。”她回头看向祁墨怀:“就算你联合龙华宛东来对付我,我也不会恨你的。(.)”战场上的事情,没有恨不恨的,有的只是实力的比拼。 “你等等。”他丢下手里的笔,淡淡的声音传来:“我还没有答应她们,今晚我将宴请龙华使臣,你若有兴趣,就一同来吧。” 她讶异:“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仰靠在椅背上,闲闲望着她:“没什么意思,你若不愿意,我不会勉强。” 她蹙了蹙眉,总觉得她所接触的男人,好像个个都变得狡猾如狐,她竟一时看不出祁墨怀的目的,更看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不愿意吗?”他缓缓勾起唇。 切,怕了他不成啊!“好,我跟你一起去。” 说是宴席,其实就是皇帝与使臣的一个单独会面而已,只不过为避免无聊,就弄了些酒菜和歌舞。 而她,着继续扮演小太监的角色,为席上二人添酒。 龙华来的使臣,轩辕梦感觉很面生,应该是轩辕慈登基后才提拔的官员,以她的个性,必然不会沿用女皇在位时的老臣。 席上,使臣句句不离龙华国威,君主贤明,从她口中可以得知,此次轩辕慈对剿灭御龙军势在必得的决心。 祁墨怀一直在打哈哈,既没有直言拒绝,也没有立即同意,只一个劲的劝酒,“大人难得来一趟昊天,定要多喝几杯昊天最有名的桃花酿,让朕尽一尽地主之谊。” 那使臣似乎觉得昊天的皇帝被自己一番话所震慑,不由的得意起来,碗口大的酒杯,一杯接着一杯,没多久,人就显得有些晕晕乎乎了。 祁墨怀面色不变,轩辕梦偷空瞧了眼,只从他眼中看到一抹淡淡的冷寂,就和这无边月色一般。 那使臣越喝越起劲,望着皇帝那英俊的面容,眼中涌起了翻涌不息的波光,嘴巴也越来越放肆。 “陛下如此才貌双绝,这后宫中,却只有皇后与柔妃两位娘娘,委实说不过去啊。” 祁墨怀温声道:“这世上,很少有女人能入得了朕的眼,两个足矣。” 使臣一边饮酒一边大着舌头道:“陛下难道就没想过,我……我们皇上,才是这天下最、最出色的女人?” “哦?”祁墨怀转眸看了眼静立在一盘眼观鼻鼻观心的轩辕梦,微笑道,“贵国国君确实是人中龙凤,却不是朕所向往的。” 那使臣尖锐道:“陛下是不向往,还是不敢向往呢?” 这使臣真的是醉了,连这样大逆不道的话也敢说,好歹她是在别人的地盘上,竟然如此口无遮掩。 轩辕梦看向上首的皇帝,一片丝竹声中,那俊朗清雅的面容,依旧如常,看不出喜怒。 他手执玉杯,轻抿杯中酒酿,一派玉色风流:“说出来不怕大人笑话,朕心中早已有人,只是那个人,她的心不在朕这里罢了。” “哈哈哈……陛下可是天之骄子,也会有女子不给你面子吗?”使臣大笑着问。 祁墨怀垂目,在低首饮酒的刹那,一双眸子飞快探向对面的轩辕梦,隔着半室温软的烛火,盈然生情。 轩辕梦下意识别开眼,心里暗恼,自己躲什么啊,又不是十六七的小姑娘。 那使臣似乎很喜欢这桃花酿,不停地让轩辕梦斟酒,喝了多少杯下肚估计连她自己都数不清了。 谈论女人的八卦,以祁墨怀的沉默作为结束,使臣见气氛冷淡,恍然间想起自己的任务还未完成,于是道:“陛下与我龙华结盟,自有好处……我们圣上英明神武,龙华国力强盛,连宛东也甘心俯首称臣,圣上今后必会……君临天下,千秋万代……陛下贤明,自该明白,与我龙华结盟,才是上上之举。” 祁墨怀不语,温吞沉静,连眼神也是平静无波的。 轩辕梦却走了心神,这使臣所言虽说有些夸大,但宛东已归附龙华却是不争的事实。自己手下的士兵再勇猛,也无法同时对抗两国百万雄师,若是连昊天也参与其中,那自己就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祁墨怀这是什么意思?想借此让她妥协吗? 她难道还不够妥协?他想要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臣服。 “呃……”那使臣打了个酒嗝,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轩辕梦一惊,难道自己的易容被她看出来了? 使臣眯着眼,看向面前的酒杯,语气略带不满:“你这奴才,是怎么斟酒的!好好的桃花酿,呃……都被你浪费了……” 轩辕梦低头一看,顿时汗湿脊背。 她竟然连酒杯已满都没察觉,还在那一个劲的往里倒酒,酒液流了满桌,甚至顺着桌面淌到了使臣的衣摆上。 她慌忙道:“奴才该死,奴才手笨脚笨,还望大人见谅!” 那使臣正在兴头上,加之不愿当着别国的君主教训奴才,于是挥挥手:“去去去,本大人自己来。”说着,将她手里的酒壶抢了过去。 轩辕梦白着脸退下,没有发觉上首的男子,正若有所思地望着她。 这边两人各怀心思,那边的使臣还在继续说着:“皇上已经派出三十万大军,十日后进军五菱,后方有宛东二十万大军压阵,谅她御龙军再有能耐,也插翅难逃。” 轩辕梦悚然一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惨白无色,龙华三十万,宛东二十万,整整五十万大军压境,就算自己就通天的本领,只怕也难逃一败。 看来这次轩辕慈是豁出一切,势必歼灭御龙军了,没想到一切这么快,原以为她就算要剿灭自己,也会等时机成熟。 十日……只剩十日了…… 一旦两国大军朝五菱进发,御龙军腹背受敌,必亡无疑! 这殿内暖融如春,歌舞不绝,华丽的宫灯将殿内的一切都照得璀璨华贵,她却感觉浑身发冷,那种被寒冷重重围困的感觉让她几乎连站都站不稳。 怎么办?她要怎么办? 这是一场必输的战争,同时与两大国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她是继续为了自己和众人心中的理想奋斗,还是就这样罢了,好歹留得数万人一条性命。 灯光并不强烈,她却紧紧闭着眼,像是被怕那微弱的光线刺伤一般。 使臣还在那里絮絮叨叨,酒精让她的神智开始出现混乱,每一句都是不该说的,每一句,也是让轩辕梦走向更深绝望的可怕魔音。 “御龙军十万……呵呵……十万人,怎会是五十万大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孟大人手下的黑骑兵……黑骑兵以一挡百,只需五千……定叫那孟南柯死无葬身之地……” 是了,自己的十万士兵,怎么会是对方训练有素的五十万大军的对手?若是黑骑兵也加入战斗,那自己手下这十万人,岂不是要悉数埋骨战场? 绝望开始一点点在心里蔓延,要保住这十万人,她该如何去做呢? 好冷,她看见漫天彻地的黑暗朝自己袭来,她拼命挥舞刀剑,却还是被那可怕的黑暗一点点吞噬,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宴席何时散去的,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回祁墨怀的寝殿的。 殿内很黑,他没有点灯。 她在窗前站了许久,听到衣料摩擦的簌簌声,在空阔的大殿内回想,仿佛风吹落叶的声音。 她倏地转过身,目光穿透黑暗,落在声称自己不胜酒力,倒在榻上休息的祁墨怀身上。 风很冷,夹杂着突然落下的冻雨,席卷上她的身体,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目光一瞬不瞬盯着龙榻方向。 榻上,传来男子均匀的呼吸声,被抛在地上的一角明黄若隐若现。 祁墨怀并没有睡着,他知道,那个女子就站在他的对面。 她不说话,可心中却早已风起云涌。 今日的宴席,使臣那一番话,不但令她的心智遭到打击,连他,亦被对方的狠绝所震撼。 轩辕慈出动了自己所有的实力,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或许,他就此置身事外,是个不错的选择,但…… “你睡不着吗?”一个身体无声无息地压了过来。 他浑身一僵,“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她不回答,只掀开他身上的锦被,温软如人鱼的身体挤了进来:“你冷吗?” 他的身体更僵了,刚想说不冷,一双手环上了自己的腰身,淡淡的发香萦绕于鼻端:“现在呢?可觉得好一点了?” 他不想说谎,在她与自己身体相贴的刹那,那整晚整晚折腾他的寒冷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暗夜里一簇安宁平和的篝火,让他的身心从里到外双重放松。 “你在取悦朕吗?”她的举动很不正常,他只能想到这一种原因。 她没有否认,淡淡应了:“是,我是在取悦你。”她微微抬起上半身,环在他腰上的手,沿着他肌理分明的腰线一路向下:“你可高兴?” 高兴?他以为自己会高兴,可实际上,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他按住她的手:“不要勉强。” “我没有勉强。” 他沉默了一阵,转过身来,与她面对面:“如果是为了结盟一事,我可以……”话未说完,唇上便感觉到一阵温热。他知道那是什么,浑身的火苗像在顷刻间燃了起来,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她捧着他的脸,温软丰润的唇,细细在他的脸面上游移,带着温存且暧昧的撩拨:“你让我试着取悦你,我这么做了,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虽留恋这温暖美好的感觉,却希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她,狠了狠心,一把扯开她,“轩辕梦,你说我如今所有的不快乐都是自己造成的,那么你呢?你的不快乐,又是谁造成的?” 她没料到自己的主动竟会被他拒绝,愕然半晌后,忽地笑出声:“我没有不快乐。”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莫名压抑,听起来瓮声瓮气的:“你明明就不快乐,否则就不会……不会……” “不会主动勾引你。”她替他接口。 他翻过身,平复了一下心中悸动,淡淡道:“睡吧,你若真的苦恼,我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她眼神黯了黯,本要推退开,却再次依附上去,手指探入他赤裸的胸膛:“祁墨怀,我不想欠你人情。” 还未完全平息的火焰,因她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而再次复燃,他气息不稳道:“你已经欠了,而且欠了不止一次。” 她趴在他的肩头,嘴唇在他耳廓上摩挲:“正因如此,我才决定还你人情。” “还我人情?”他咬着牙,带着一丝愤恨道:“就用这种方法还?” “我只能给你最想要的。” “我最想要的不是你的身,而是你这个人!”他猛地翻转过来,将她压在身下。 她本能地挣扎一下,随后便放软身体:“身和人有什么不同呢?我答应做你的皇后,永生永世与你纠缠不休。” 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这怕是她能给的,最珍贵的承诺了吧。 他眼中火苗渐盛,握住她抵在自己胸膛上的手,牵引她在自己身上游走:“轩辕梦,你别后悔。” “再说一遍,我轩辕梦无论做什么,从不后悔。” “好。”话音一落,他的手猛地扯上她的领口,太监服相对简单,扯去几个系带,便轻松将外衫褪下。 这是他第一次与她如此亲密相触,躯体相贴,他可以清晰感觉到她滑腻如脂的肌肤,带着温润的凉意。 相反,他身上的温度滚烫如火,几乎要灼伤她的肌肤。 两人在情事上都非第一次,自然没有羞涩生硬的表现。 拥着日思夜想的女子,他心跳之快,有如擂鼓。 她扭动了一下身子,小声问:“你来还是我来?” 这个时候问这种问题实在有些不恰当,但他总抱着自己,许久没有下一步行动,未免令人着急尴尬。 他这才醒悟,两人肌肤相贴的触感,让他猛然明白过来,这并不是在做梦。 “你是来取悦我的,自然由我来。”他喜欢看她臣服在自己身下的样子,要将她留在身边,及必须事事掌握主动权,床上更是如此。 她并未反对,虽然这是他大男子主义的表现,但她只当偶偶换换口味,做享受的那一方,一切也能容忍。 他抬起身体,目光一瞬不瞬锁着她的容颜,他要仔细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婉转承欢的样子,她的每一个表情,他都不能放过。 当与她融合的那一刻,他闭上眼,于心中长长一叹,有种人生已然圆满的畅快。 他爱的女人,就在他的身下。 此时此刻,她的一切,都是属于他。 他睁开双目,手指抚上她贝齿轻咬的唇瓣,“梦,叫出来,不要忍着,我想听你的声音。” 她眼皮一翻,明明是生气的模样,落在他眼中,却是娇媚如嗔,令人心弦俱颤,“真的不肯吗?不是说要取悦我吗?”他故意加大力度,惹得她一阵娇喘连连。 真恨不得将他一脚踹下床,什么想听她的声音,难道要让她像a片里的女人一样,嗯嗯啊啊的叫个不停,跟打了鸡血似的。 不得不说,这男人很会掌控形势,尤其是床事。 他的不温不火,却总能勾起体内最原始的欲望,看似他满足了你,实际上却让你越发心养难耐。 “嗯……”破碎的低吟自口中溢出,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身体竟开始不由自己控制了。 他将她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唇舌相抵。 原以为只是一次没有感情的承欢,可当与他深深融合时,那每一次的欢愉中,却融合着一种难以形容的缠绵悱恻,宛若情人间最甜蜜的耳语。 终是在他的引导下,发出了令人难堪的吟哦,可这一切已不由她来控制,她在他造就的世界中徜徉着,沉迷着,无法自拔。 一个晚上不知做了多少次,睡下的时候,嗓子已经疼得发不出声音。 他自身后拥着她,虽然肌肤厮磨的感觉令人不适,却让宴会上那股沁入肺腑的寒意,一点点被驱散。 第二日,皇帝罢朝。 自登基后便励精图治的皇帝,哪怕重病也要拖着病体上朝处理政务的皇帝,不论何时都亲力亲为的皇帝,竟然罢朝了! 虽然偶尔罢一次朝并非什么新鲜事,就是臣子还有休沐日呢,皇帝偶尔休息一天也理所应当。可问题是,祁墨怀勤勉的形象在众臣心中已然根深蒂固,他罢朝,那就跟太阳罢工没什么两样。 朝堂沸腾了,后宫也沸腾了,柔芳殿也沸腾了。 “什么?皇上寝宫里有太监留宿?”柔妃听到这个秘闻的时候,眼仁一翻,险些昏过去。 但是那小太监跟自己说,皇帝有断袖之癖时,她还只当是个笑话,却没料到…… 她死死抓住贴身侍女的手臂,尖利的指甲穿透棉衣,陷入侍女的臂肉:“消息是否可靠?” 侍女苦着脸:“奴婢也是听伺候在皇上身边的宫女所说,至于是真是假,怕是只有皇上自己才知道。” 柔妃松开侍女,来回在殿内踱步:“不行,本宫不能再等下去了,就算会惹怒皇上,本宫也要亲自问个明白!” “娘娘!娘娘!”侍女连忙追在柔妃身后。 柔妃充耳不闻,连轿辇也不乘,徒步朝着皇帝的寝宫而去。 事到如今,不是她忍辱负重就可以换来皇帝的怜惜,她还这样年轻,她不像在死气沉沉的皇宫里耗尽她的青春,前朝有多少妃子,在一复一日对皇帝的期望中逐渐老去,娇美的花还来不及开就枯萎,她不想也步那些妃子的后尘! 今日皇帝的寝宫显得格外诡异,连个守门的太监都没有,宫女们也懒懒散散地凑成一堆,叽叽咕咕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她走到面前此急急忙忙行礼。 “皇上呢?” 宫女们面面相觑,直到柔妃又问了一遍,才异口同声说:“在寝殿。” “在寝殿?”柔妃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都日上三竿了,以皇帝的勤奋,这个时候早该在御书房才对。 又问了一遍,宫女的回答依旧如故。 柔妃甩开前来搀扶自己的侍女,提起繁复的宫装裙摆,大步朝内殿方向走去。 一名太监正在紧闭的门扉前打瞌睡,柔妃推门的响动惊醒了他,这才想起皇帝还在里面,匆忙阻止柔妃,却为时已晚。 殿内涌动着一种奇怪的暧昧气息,使得不经人事的柔妃不禁红了脸,绕过门前的紫檀木屏风,映入眼帘的一幕让她当即震愕在原地。 通天垂落的明黄纱帐内,一女子端然静坐,赤裸的脊背宛若世间最美的珍贵白玉,女子手持玉梳,正在梳理那一头长及膝弯的如瀑青丝,听到她走入的脚步声,却仿若未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倒是一旁龙榻上的皇帝,懒懒出声:“柔妃,你进宫时日也不短了,倒是越发不懂规矩,不经通禀,谁让你进来的?” 皇帝声线暗哑,带着一丝慵懒,却压迫力十足,柔妃浑身一颤,泪水盈睫:“皇上始终不愿碰臣妾,却宠幸这不知哪来的野女人,皇上这是要把臣妾的尊严置于何地?” “放肆!”一声怒喝,祁墨怀自榻上坐起,两道锐利的视线穿透纱帘直射向柔妃:“你竟然对皇后出言不敬!” 皇后?柔妃仿佛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词语,乌黑的瞳仁猛地一缩,指着纱帘内的女子:“皇后?她就是皇后?” 轩辕梦梳头的动作一顿,侧过脸,看向帘子外模糊的人影:“柔美人,你在进宫前,难道不知这后宫早已有主吗?” 柔妃不禁向后退了一步,这女子语声虽清淡,但那种与皇帝别无二致的威严凛冽,却穿透了帐帘,似一把利剑狠狠钉入她的心口。 轩辕梦放下梳子,伸手扯过一旁的袍子,这是祁墨怀新为她准备的,样式虽简单,却胜在布料名贵。 随手一扬,衣裙在空中平铺展开,一阵轻微的风声后,衣裙已经整齐地穿在她身上。 与此同时,隔在中央的帐帘也被无声无息撩起,柔妃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身着金红色广袖月华裙,漆发半绾却不失高贵雍容的女子。 这……就是那个皇后?一直不曾出现于昊天的皇后?那个人们口中争相传述的神秘皇后? 那份高高在上的气势,那睥睨万众的光彩,是她穷尽一生也模仿不及的。 对自己容貌一向自信的柔妃,有种还未开战就已经败阵的感觉。 她捂着嘴,觉得自己真是傻,她到这里来就是给自己找难堪的,强烈的羞愤感袭上心头,清丽的美目中射出一抹怨恨。 高贵的皇后,静静地看着她涨红的脸,突然转过头,对榻上的皇帝道:“你看你,把美人都给吓哭了,还不快来安慰。” 柔妃立马停止啜泣,见鬼一样盯着轩辕梦。 轩辕梦无视她惊恐的眼神,和蔼可亲道:“你别怕,皇上不懂怜香惜玉,我可是最会怜香惜玉了,你赶紧回寝宫,好好梳洗一番,一会儿将有个盛大典礼,你要美美的出席。” 柔妃有些懵,被轩辕梦不按常理的举措给弄得神情呆滞,望着她笑意盈然的黑眸,竟不由自主道:“好,我这就回去。” 祁墨怀望着柔妃离去的身影,谨慎地问:“你想做什么?” 轩辕梦轻轻撩了把垂落的长发,郑重道:“昭告天下,从今日起,御龙与昊天结为一体,御龙首领轩辕王,誓与昊天君王同进退,共存亡。” ------题外话------ 本章节章节名有双重含义,大家懂的+_+ 最近迷上了末日题材的东西,特别想写有关末日异能的文,又紧张又热血,不过好像妹纸们基本都不喜欢这种o(╯□╰)o如果加上大叔推倒萝莉,御姐推倒正太神马的会更好(邪恶了) (疯鸟疯鸟,这这章本来有较足量的肉,但过不了审,只能飘点肉味了!) 第191章 大块头也有爱情 午间一过,昊天与御龙结盟一事,即传遍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这个消息虽来得突然,却是意料之情理之中的事,故而大家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很快就平静下来。 轩辕梦第一次,正式以皇后的身份出现在诸人面前。 对于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皇后,皇帝的贴身大总管赵合,表现出的,是异常的冷静,仿佛一切都是情理之中的事一样,甚至连一个惊讶的眼神都没有,有条不紊地指挥宫人为轩辕梦梳妆,准备典礼。 皇后?坐在妆台前,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汇,她突然觉得好笑。 她这辈子做过太女,当过叛贼,现在又多添了一个皇后的身份,人生真是五彩缤纷啊。 仪式在点凤台举行,望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祁墨怀与她并肩携手,傲然而立,那种仿佛高居于苍穹之上的威仪和凛然,给人一种意气风发之感。 是了,如何不意气风发,这是他梦寐以求的一幕。 站在高高的点凤台上,接受群臣跪拜,身边有她一起陪同,与她并肩笑傲天下。 只要一想到身边的女子是她,浑身的热血似乎都澎湃起来,那种激烈狂热的情绪,几乎让他无法再保持表面的平静。 没错,这是她,是他心心念念的女子,是他爱慕已久的女子。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总之,他的愿望已经实现,不是吗? 总有一天,他将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昊天大陆的臣子,而是全天下的子民!届时,他还会带着她,登上这高高的点凤台,与她一同共享这锦绣天下! 祁墨怀心中所思所想,轩辕梦自然不知道,她只知道的是,铺展在自己面前的,是一条既遥远又困难的道路,这条路上或荆棘重重,或悬崖遍布,但不论如何艰难,她都好毫不退缩地一步步走下去,她要得到的,不仅仅是这个天下,还有心中的信仰,以及一个重逾千斤的承诺。 山呼万岁的声音响彻天际,她唇角带笑,目光沉静雍和,仿佛一只遗世而独立的九天凤凰。 仪式过后,两人相携步下点凤台。 十三王爷笑呵呵迎上来,望着华贵非常的轩辕梦,“恭喜皇兄得偿所愿。” 祁墨怀瞥了眼身旁的女子,脸忽然一红,捶了十三王爷一下,绷着脸道:“越来越没规矩了,朕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十三王爷故作懊恼的拍了下脑门,接着站直身子,敛去笑意,换上一脸严肃,恭恭敬敬朝两人行了一礼:“臣弟衷心恭贺皇上皇后,愿二位的情意,坚贞不移,海枯石烂。” 十三王爷正经了,轩辕梦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叫什么恭贺啊,听着倒像是婚礼上的祝词。 祁墨怀也觉得不好意思了,这个皇弟,一天到晚没个正经,不过虽然脸上神情不悦,心里对十三王爷的话却十分受用。在轩辕梦看来,这是一个两者缔结盟约的仪式,而对于祁墨怀来说,这无疑是属于两人的一场成亲大典,从此以后,她与他便共为一体,生死契阔,白首不离。 “跟我一起四下走走。”他牵住她的手,将她带离人群。 不知怎的,即便是自己的皇弟,他亦不想让她的美好展露在他人面前。 望着她精致的侧颜,情不自禁道:“你好美。” 今日的她,换上华贵的衣裙,细点妆容,倾国绝色,浑身都散发着明艳不可方物的璀璨绝艳,甚至连一些不近女色的臣子,都忍不住看了她好几眼。 他讨厌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将目光过多的停留在她身上,这样美丽的女子,应当属于他,只属于他。 为什么她偏偏要那样不安分,桀骜不羁,做什么雄鹰,乖乖留在自己身边,由他给她创造一个美好世界,难道不好吗? 攥紧她的手,将她拉至身旁,手腕顺势勾上她如玉的脖颈,吻上那娇艳欲滴的红唇。 多么希望,她的美,只属于自己一个人…… “梦,多陪我几日,好吗?”他轻声呢喃着,却不肯离开她的唇。 明明可以推开他,但抬眼的刹那,看到他眼底深沉寂寥时,举起的手,只得无力放下:“祁墨怀,你和我,谁都没有任性的资本。”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是……想拥有片刻的放纵而已……” “祁墨怀……” “梦,叫我墨怀。” 她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有淡淡的杜若香气传来,兴许知道她不喜龙涎香,他刻意着人换了熏香。 心尖微微颤了一下,她叹口气,反手环抱住他:“墨怀……” 一声呢喃,似温柔缱绻的梦境,他嗅着她脖颈间的淡香,更加用力的环紧她:“梦,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毁了你的羽翼,让你心甘情愿留在我身边。” 听着他不加掩饰的倾诉,她只是微微一笑:“我等着这一天。” 他不再开口,只静静拥着她,不知多了多久,才留恋不舍地放开她:“朕带你去一个地方。(.无弹窗广告)” “去哪里?” “去我母后那。” “你母后?”他母后不是早魂归离恨天了吗?难道也借尸还魂不成? 由他牵着,引起一路围观,此时此刻的皇帝,就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一样。 两人越走越偏,直到远离了皇宫的中心,他才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宫殿道:“那就是我母后所住的寝宫。” 跟着他拾阶而上,好几次想问你母后是不是也是穿来的,最终还是忍住了。 两人七拐八绕,纷沓的脚步声在寂静无人的宫殿中显得格外清晰。 这座宫殿似乎长久无人居住,殿外阳光明媚,这里却黯淡阴郁,若是晚上前来,这里定比鬼屋还要可怕。 宫殿很大,却很空旷,几乎没什么摆设,两人走了一阵,祁墨怀忽地在一间大厅内站定,“这就是我的母后。”他指着墙上的一幅画像道。 轩辕梦凝目望去,当看到画像上女子的样貌时,蓦地一惊:“她……她是你母后?” 祁墨怀对她的惊讶感到奇怪:“是啊,怎么了?” 轩辕梦死死盯着墙上的画像,简直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的母后是不是姓穆?” “姓穆?”祁墨怀不知她为何要这么问,细细一想,恍然明白:“你说的是穆采颐,世祖帝的皇后?” “啊,皇后?不是淑妃吗?”穆采颐的女儿,就是被皇后毒死的。 祁墨怀摇头道,“那个淑妃,听说是叛臣之女,心如蛇蝎,残害了不少宫妃,连皇后的女儿也是被她毒死的。” “什么?你是不是记错了?”她有些乱,怎么同样的事情,到了祁墨怀口中就变成了另一个故事? 祁墨怀虽不知她为什么会对这桩很多年前的皇室秘辛感兴趣,但只要她开口问,他便有问必答:“我怎么会记错,这些事可都被史官记录在册,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可……可真相不是这样的!” “真相?”祁墨怀露出一丝不解,这些皇室秘闻,很少有人能知道,他若不是皇帝,也无权翻阅,她又怎么会知道当年的真相,“真相就是淑妃的父亲谋逆叛国,被世祖帝满门诛杀,淑妃怀恨在心,于是便毒死了皇后的女儿,世祖帝顾念彼此感情,只将她打入冷宫拘禁,没想到她不思悔改,竟妄图残害皇后尚未满月的幼子,世祖帝再难容忍,于是将其赐死。” “这不对啊!”她已经完全错乱了,“那个谋逆叛国的大臣,不是也姓穆吗?”既然姓穆,那穆采颐又怎会从淑妃变为皇后? 祁墨怀纠正道:“不是姓穆,而是慕,两个字不同,读法相同而已。” 轩辕梦呆了半晌,缓缓抬头,再次将目光投向墙上的那幅女子画像,脑中突然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一切顿时清明。 原来……如此。 什么姓慕而非穆,这根本就是那个人面兽心,薄情寡恩的世祖帝自我编导的一个故事!反正他是皇帝,他让史官如何记载,史官便如何记载,穆采颐辛辛苦苦怀胎十月诞下的孩子,却被真正心如蛇蝎的皇后夺了去,那女人抢了她的孩子,又占了她的身份,活得自在畅快,但谁又能想到,那个被欺骗被伤害的柔弱的女子,在荒无人烟的岛屿上,是怎样的锥心度日? 皇室,真是一个可怕的地方,人人都披着一张伪善的人皮,做着禽兽不如的恶事,连最亲近的枕边人,都这样处心积虑的算计你,伤害你,也幸好,穆采颐离开了这个残酷血腥的地方,不必再日日面对人们的伪善嘴脸。 看着画中女子那张与穆采颐有七八分相像的脸,轩辕梦沉吟道:“墨怀,你的母后是公主,你知道吗?” 祁墨怀见鬼一样看着她:“怎么可能,如果我的母后是公主,那我父皇……”说到这里,他猛地顿住。 因为无人见过穆采颐,所以自然不会有人怀疑这名女子与皇室有所牵连,只有见过穆采颐的她,才从两人极度相似的容貌上得知这一惊人的秘密——某位手段高明的皇太后,不,现在应该是太皇太后,玩了个狸猫换太子的把戏,公主变平民,再嫁于皇帝,诞下子嗣,某些电视剧狗血剧情的高度重现!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么,老皇帝诸多儿子中,只有祁墨怀一人是龙血凤髓,真正的皇家骨血。 天呐,这样的皇室秘辛怎么会被自己知道,搞不好会被灭口的! “你会看不起我吗?”正自发愣,身旁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 “我为什么要看不起你?” “因为……”他垂下头,“因为皇室的肮脏。” 她猛地一震,没想到这样的话会从他口中说出,默然片刻后,淡淡笑道:“不会。” 他眼神微闪,熠熠生光:“真的?” “我骗你做什么?”她自己,也是从这种肮脏中走出来的。[] 似是被她肯定的语气所感染,他黯然的双目再次燃起喜悦的神采:“梦,我在我母后的面前发誓,此生此世,我必与你不离不弃,不论发生什么,绝不伤你分毫。” “不要!”她直觉反驳。 “为什么?”他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我喜欢你,想一辈子和你在一起,江山固然重要,但你在我心里,却是远远重逾江山的!” 同样的话,多么熟悉……她用力推开他,拼命摇头:“祁墨怀,我们现在只是合作关系,一旦战场上相见,你我就是敌人。” “梦!” “好了,我们离开这里吧,虽说你已经向天下宣告与我结盟,但有些必要的手续文书,还是不可省去。”说罢,转身朝殿外走去。 空荡荡的殿堂,连画像上女子的笑意都变得有些疏淡,祁墨怀抬目望着画中的女人,低低问道:“母后?儿子当真穷其一生,也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吗?从前如此,现在……亦如此。” 联合御龙军,共同对抗龙华与宛东,此决定乃为人之所向,只有一个人明确表示反对,那便是柔妃的父亲,当朝兵部尚书。 他的理由很简单,昊天不需要与任何人任何国家结盟,龙华倾其所有攻打御龙,昊天可趁机先灭宛东,然后再联合宛东兵力,灭御龙,最后,剿灭北之国度龙华,完成一统天下的大任。 不得不说,他给予的这条征战天下的方案,听起来似乎挺有道理,也比较可行,众臣一听,纷纷表示赞同,一个个的全都忘记了自己当初是如何劝说皇帝与御龙结盟的。 不论群臣的态度如何,祁墨怀依旧不为所动,并下旨,若再有人无中生有,动摇人心,必予以重罚,这才堵住了所有人的嘴。 这一日,天清气朗,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祁墨怀正欲邀轩辕梦一同去御花园赏游,她曾说过,她很喜欢南国的姹紫嫣红,虽是隆冬,却给人一种温暖如春的感觉。 御花园中精心培育的花朵已经盛开,她看了一定会欢喜不已。 可一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文书,却将一切喜悦打乱。 龙华的三十万大军已于昨日开拨,远征五菱。 想多留她一些时日,谁料老天也要嫉妒自己这段时日来的快活,要将好不容易得到的所有美好收回。 她若是走了,自己就又是孤零零的了…… 这么大的寝殿,这么冷的天气,没有她在身边,将有多么难熬。 …… 得到消息的下一刻,轩辕梦便整装待发,决定星月兼程赶回五菱。 在得到龙华大军进攻消息的同时,还得知宛东同时也调拨二十万人马,从西南面,向钦州进军。 一切,都与那使臣所说一般无二。 临走前,祁墨怀告诉她,他会带领大军,将宛东二十万人困在宛东与昊天边境,她只需专心对付龙华即可。 得到他的保证,提起的一颗心这才放下。 后方有昊天支援,她大可把一切交给自己的同盟国,无论何时,毫无芥蒂的信任,永远都是最重要的。 安静空寂的皇宫,再次恢复了之前的冰冷,但与从前不同的是,这里的每一个角落,留下了她的足迹与气息。 永生永世,纠缠不休。 这是她给予的承诺,他将牢记一辈子,永不放手! 一灯如豆,祁墨怀摈退了宫人,独自坐在御案边,将偷偷从她发上裁下的一束青丝,仔细装入一只锦囊中,小心收好。 明日便要亲率大军赶往宛东,为了让她无任何后顾之忧,他必须养足精神,才能打一场漂亮的胜仗。正欲歇息,忽听殿外传来女子的哭声,那声音细细密密,就像六月里连绵不绝的阴雨。 他不耐地朝外唤道:“赵合,出去看看,谁在外面?” 赵合不敢怠慢,连忙出去查探,片刻后回来道:“回皇上的话,是柔妃娘娘在殿外,请求皇上收回成命。” 他下达的旨意已经说得很清楚,任何人都不许阻止他御驾亲征,柔妃深夜于殿外哭泣,以她柔弱的性子,必然不敢公然触怒龙颜,此事怕是兵书尚书的授意。 沉吟了一下,道:“让她进来。” 柔妃今日装扮素雅,一改往日的华丽高贵,一袭绯烟色锦缎棉裙,薄施粉黛,长发半散。 祁墨怀眯起眼,有种恍惚中看到那个女子的感觉。 柔妃缓步行至他面前跪下,不卑不亢道:“臣妾亲求皇上收回成命。” 祁墨怀淡淡看了她一眼,就是学得再像,也不是她。“你似乎一点也不把朕的圣旨当回事。” 柔妃脸色惨白,眸光却坚定:“臣妾愿以一死,换的皇上的平安!” “你的意思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朕好?”看着她惨白的面容,祁墨怀连连冷笑。 柔妃道:“是,臣妾自知不比皇后,但对皇上的心却日月可鉴。” 祁墨怀冷哼,“既然自知不比皇后,就不要到朕的面前来班门弄斧。” 他的意思很明确,柔妃在衣饰装扮上模仿轩辕梦,只不过是东施效颦,可笑至极罢了。 柔妃娇弱的身躯猛地一颤,却强自忍住,“皇上,臣妾并非嫉妒皇后,只是您可有想过,此次您帮御龙军渡过难关,总有一天,御龙会反过来对付昊天的,到那时候,您该如何自处啊!” 一直落在虚空的目光,倏地落在柔妃梨花带雨的娇柔面容上:“这不是你该操心的!” “皇上,臣妾只是不想看着您痛苦难过而已,臣妾所关心的,不是国事,仅仅是皇上!”柔妃哭得狠了,身体一软,匍匐在他脚边。 祁墨怀眸光频闪,忽地弯下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抽出丝帕,为她擦干眼泪:“就算终有一天,朕与她厮杀于战场,这也是我们逃不开的命运,一切都是注定。” 柔妃怔怔看着他,眸中水光四溢:“皇上何不袖手旁观,只保住皇后一人性命,至于御龙的生死成败,根本就与您无关啊!” 他缓缓松开她:“不,你不懂,御龙军的成败,便是她的成败,御龙军的生死,也是她的生死,朕要保住她,就要保住御龙军,这不但是朕的责任,也是朕的承诺。” 柔妃水波潋滟的眸中,闪烁着茫然的不解:“御龙军的成败,怎会与皇后的生死有关?女人……女人不就该站在男人的身后,仰男人鼻息而活?您可是天子啊,皇后……皇后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沉寂而漆黑的夜晚,总会让人忍不住多愁善感,听着柔妃的言语,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露出无力的疲乏:“是啊,朕许她万里江山,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为什么一定要做翱翔九天的凤凰,留在朕的身边,母仪天下,有什么不好……” “皇上。”柔妃缓缓靠近祁墨怀,探出冰雪般的手,小心翼翼牵上帝王的衣角:“臣妾愿意留在皇上身边,陪着皇上,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他微微一笑,抬起手,抚上女子清丽绝色的容颜,凝脂般的肌肤,在泪水的洗刷下,更显剔透晶莹,吹弹可破。 柔妃感受着男子掌心的温度,看着他越来越柔和的目光,心如鹿撞。 “皇上……”一声深情呼唤,她顺势倚向他宽厚的胸膛。 他却缓缓向后退了一步,眸光依旧温和缱绻,可语调却冷淡如冰:“可惜,你不是她。”撤回手,对等候在门外的赵合吩咐道:“命人送柔妃回柔芳殿。” 赵合躬身应道:“是。” 柔妃不可置信地看着远离自己的皇帝,脸上的温度依旧滚烫,心跳的速度仍然激烈,哪怕他抱抱自己也好,可他什么都没做。 他说,可惜自己不是她。 “娘娘,请——”赵合催促的声音响在耳边,柔妃满目凄哀,忽然有些痛恨自己今日一身装扮。那男子看着她时,恍然有片刻的温存,她以为那温存是对自己,可直到现在才明白,那只不过是他对那个女子的想念而已。 她明明是万众瞩目的天之骄女,什么时候,竟沦落到要靠效仿其他女人来获取男人的怜惜? 一把甩开赵合伸来的手臂,柔妃转身掩面而去。 赵合露出为难之色:“皇上,您看……” 祁墨怀淡淡道:“随她去吧。” 赵合应了一声,随即退下。 望着残留女子身上香气的手,祁墨怀对着黑暗,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她不是你……” 这世上美好的女子有千千万,他想要的,却唯有一个她。 …… 经过连续数日的赶路,轩辕梦终于在敌军进犯前,赶回了五菱。 在她去昊天寻求援助的这段时间,邵煜霆也已经将山庄内部的叛徒清理干净,并且得到一个对战事有利的消息。 此次龙华率军攻打御龙的是轩辕慈手下两名得利大将,每人各带领十五万人,从左右两面分别进攻,意图包抄御龙军,加上宛东的二十万大军,等同于将己方困在一个三角阵中,然后一点点蚕食殆尽。 宛东那二十万大军,有昊天帮忙牵制,已不是问题,关键是从正面进攻的这两拨十五万大军。 “三十万大军分两拨进攻的最主要原因,是这两大将素来不和,故而轩辕慈才让她们分开率兵,同一时间进攻五菱。”刚散步回来的云锦补充道。 轩辕梦看向云锦,满怀希望问道:“云锦对这两员大将可有了解?” 云锦摇摇头:“不曾了解。” 轩辕梦略有些失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三十万人不是个小数目,大军赶到五菱还需一段时日,趁这段时日,派出探子,打探一下敌方军情,我们只有十万人,不可硬拼,只能智取。” 云锦颔首:“说的没错,我之前还担心你打算一味拼命。” 轩辕梦笑了笑,郑重道:“若是我一个人的性命倒也罢了,但在我身上,背负了数十万人的性命,我又岂可儿戏?” “祁墨怀,他……”云锦忽地顿住,难得吞吐。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他这四个字纷纷落在自己身上,轩辕梦顿感鸭梨山大。 不过她既然说过,不论何事都不做隐瞒,这件事迟早也是要说的,早说完说都一样,还不如现在就说:“你们应该得到消息,御龙已经与昊天缔结盟约,从此共为一体。” “我不信祁墨怀这么容易就同意与你结盟。”快人快语的萧倚楼说出了每个人心中所想。 她点头,萧大公子的脑袋也很聪明嘛。 “是,他一开始并不愿意……” “然后呢?”白苏连忙接口。 “然后……然后就是谈判呗。” “谈妥了吗?”南宫忽然出声。 “嗯,自然是谈妥了。” “奇怪,他既然一开始不愿意,那为什么后来又愿意了?这说不通啊!”血瞳啊血瞳,你丫的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正闲闲修指甲的某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很简单,因为他们已经合二为一了。” 轩辕梦大囧。 赝月你个死人妖,总有一天我要把你的嘴巴给缝起来! 某人似乎没有察觉到她怨念的目光,继续专心致志修指甲。 面对一道道审视的视线,她长吁了口气,诚实交代:“我承诺他,嫁他为妻,做他的皇后,从此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话音未落,帐内便响起一声接着一声的抽气声。 云锦在片刻的诧异后,很快恢复平静,问,“梦,待昊天击退宛东,御龙战胜龙华后,你打算如何?” 云锦问的很含蓄,他其实想说的是,若祁墨怀成为她一统天下道路上的敌手,她准备怎么做。 他没指望她会回答,可她却答得干脆,也答得轻松:“很简单,灭昊天,完成一统。” “都合二为一了,你能下得去手嘛。”萧大公子一脸不满地嘀咕。 她刷的移到萧倚楼面前,嘴唇几乎要贴上他的鼻尖:“谁说我舍不得?我的手段如何,你可是最清楚的,要不要再次感受一次。” 萧某人做贼一样看了眼四周,对上诸人投射过来的好奇目光,脸色瞬间爆红:“你下不下得去手,跟老子无关!” 呀,萧公子又炸毛了,好久没看到他炸毛的样子了,真可爱。 她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这件事就这么定了,先打探消息,了解敌情,再筹划应敌策略。”忽地想到什么,对还在那吹胡子瞪眼的萧倚楼问道:“倚楼,胭脂怎么样了?” 萧倚楼一向跟胭脂交好,可他竟挠挠头,一副迷茫的样子:“应该……还好吧。” “什么叫应该还好?你不是胭脂姐长胭脂姐短叫的亲热吗?人家现在受伤,你却漠不关心,这算怎么回事。” 萧倚楼脸涨的更红:“你这什么意思,搞得我像是薄情寡义之人一样!” “那你怎么会不知道胭脂现在的情况?” 萧倚楼愤愤反驳:“不是我不去看胭脂姐,而是她现在有人照顾,我根本插不上手。” “嗯?有人照顾?”谁呀? “是啊,那个窦钟,天天守在胭脂姐身边,寸步不离,弄得现在胭脂姐跟他比跟我还亲!”一想到这个就来气。 轩辕梦惊呆,这世界果真是玄幻了吗? 窦钟,胭脂。 这俩组合…… 那个只是喊打喊杀笨头笨脑的大块头,竟然也会照顾人?难不成,窦钟对胭脂…… 真是惊喜年年有,今天特别多。 实在无法想象那个虎背熊腰的大块头,端着药碗,温情脉脉地给榻上娇小女人喂药的场景。 有些滑稽,但也十分温馨。 这样也好,胭脂断了一臂,生活上未免会有些不适应,有个人照顾,心里和生理上,都不至于太艰难,若两人之间真能擦出爱的火花,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爱情这种东西,是不分年龄不分国度不分长相也不分性别的,窦钟虽然五大三粗,没有男子的清俊温雅,但一份赤诚的真心却比什么都珍贵,比起肮脏的皇室,这样淳朴的爱,更值得人们向往尊敬。 决定暂时丢掉有关战事的烦恼,与自己所爱的人共享一个宁静愉快的晚上,“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胭脂,今晚由我给大家下厨,咱们美美的吃一顿。” ------题外话------ 关于投票神马的,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去拉票,以为首页上那一大片亮黄显示的很清楚,愿意支撑俺的肯定会投票,也没多想,几位亲好心提醒我,那我就在这里拉拉票吧~支撑俺滴,都快到碗里来! 第192章 天堂与地狱的滋味 胭脂有窦钟细心照顾,断壁处的伤势已然痊愈,就是行动尚有些不适应,不过有窦钟随身陪同,做她断掉的左臂,简直比自己的手还好用。 饭桌上,大家围在一起,气氛融洽而热闹,当然,除了某两个人以外。 不就是一个鸡腿嘛,又不是什么珍馐美味,萧倚楼却和赝月在那里争抢不休。 那鸡腿从赝月的筷子下跑到轩萧倚楼的手中,再从萧倚楼手里转移到赝月的筷子下,可怜的鸡腿,同时也是幸福的鸡腿,被两大美男争抢,也算不枉此生了。 轩辕梦懒得管他们,他们爱抢就让他们抢去,满桌的丰盛菜肴,只惦着鸡腿的是傻瓜。 还是血瞳聪明,一个劲地埋头苦吃,不闹腾,不聊天,也不眉目传情,此时此刻在他心中,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了。 人生难得享受欢愉,明日还不知会怎样,与其愁眉苦脸得过每一天,倒不如开开心心的,省得后悔。 所以说,只看表面,血瞳未必聪明,但若是看本质,再做诸人当中,没有人能比血瞳还聪明的,血瞳生来就已领悟得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来明日愁的最高境界。 正打算仿效血瞳,也来个埋头苦吃,脑袋还未底下,就见那边正激烈争抢鸡腿的两人,一声惊呼,然后眼睁睁看着鸡腿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终,华丽丽的掉进了轩辕梦面前的饭碗。 两人的脸色顿时变得五彩斑斓,他们辛辛苦苦争抢了半天,结果被轩辕梦捡了个现成的便宜――这不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嘛。 轩辕梦盯着自己饭碗里的鸡腿,脸颊颤动,眼冒绿光。 缓缓伸手,拿起鸡腿,放在眼前看来看去。 好个肥得流油的大鸡腿啊! 什么都不做,天上就能掉馅饼,这尼玛简直违反自然规律啊! 终于感慨够了,嘴巴一张――“啊呜”一口! 鲜嫩的鸡腿肉便入了口,细细嚼了两下,嗯嗯,不错,被两大美男争抢过的鸡腿果然味道不错。 一边美滋滋吃着鸡腿,一边想象对面俩人青红交错的郁闷脸色,人生怎能如此乐哉…… 等等! 有什么东西突然间划过脑海,似一瞬间被点亮的漆黑昼夜。 太快了太快了,那灵光一现比天边的闪电还要快,刹那间划过她的脑海,还未抓住,就已消失无踪。不过还好,她抓住了那灵光一现的尾巴。 “砰”的丢下鸡腿,她激动地站起身,把满桌的人吓了一跳。 “有了有了,我有办法了!” 所有人的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萧倚楼和赝月更是不解,不就是捡了个便宜么,至于这般激动吗? 轩辕梦不理他们,一个劲地搓手,来回踱步。 云锦缓缓放下筷子,转向她淡淡问道:“梦可是想到了破敌之法?” 轩辕梦猛地停下脚步,目光熠熠生光地射向云锦:“说对了!我确实想到了一个以少胜多的战略!”她一指赝月和萧倚楼:“这种捡便宜的好事绝非偶然,云锦你不是说带领大军攻打我们的那两大将素来不和吗?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让她们彼此互生嫌隙,待她们争个你死我活后,我们只需轻松出击,就可以将其打个落花流水!” 云锦也是眼神一亮,“这法子不错,梦可有具体策略?” 轩辕梦不语,继续负手在帐内来来回回踱步,片刻的静默后,她猛地停下脚步,打了个清脆的响指:“有!” 为了击败轩辕慈,少不得要借用一下古人的智慧了。 …… 三日后,龙华大军抵达距五菱百里外的山脉,安营扎寨。 轩辕梦与戚如花登上城楼,眺望远处的地平线,因为天色昏暗,所以从这里看去,天地像是连接在了一起,混沌一片。 “你打算如何做?”戚如花眯着眼,望着远处问道。 轩辕梦从地上捡了块石子,在城墙上涂涂画画:“先攻左翼大军,据探子回报,这一边兵力较弱,然后派疑兵牵制主力大军,等攻下左翼大军后,右翼军必然大乱,届时再趁机逐个击破。” “有几分把握?” “几分把握。”她猛地捏碎手中石块,坚定道:“十成!” 戚如花仰天一笑,“好,就冲你这十成把握,我愿亲自披甲上阵,为你打这头阵!” 轩辕梦张开双臂,犹如拥抱城楼下这万里山河,朗声道:“好,就让我们联手,痛快一战,让这三十万大军有来无回!” 戚如花按了按身边的大刀,“你觉得她们会选择在什么时候攻城?” 轩辕梦撩过被风吹乱的碎发,凝目道:“没有到最后期限,她们是不会攻城的。” “哦,何以见得?” “两军主帅心高气傲,且彼此貌合神离,为了保存实力,以取得最终的胜利,加官进爵,挣得军功,得到帝王赏识,她们一定会想法设法,让对方先出兵的。” 戚如花略略沉吟一番,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谁都想让对方先出兵,但又谁都不愿先出兵,不到最后关头,她们是不会攻城的,我说的对吗?” 轩辕梦点点头,和聪明人说话就是舒坦,她伸手朝远方一指:“她们既然不愿先出兵,那我们就主动送她们一个惊喜。” 戚如花神色微凛,肃然道:“什么时候出兵进攻?” 轩辕梦抬头看了看天色:“这里风沙较大,我军经过多日训练早以适应,但敌军可不一定能适应的了。”说到这里,她突然顿住,转身朝城墙下问道:“南宫,今日几时会刮风暴?” 城墙下探出一个雪白的脑袋,“再过两个时辰,正巧是日落时分。” 轩辕梦点点头,对戚如花神秘一笑:“两个时辰后,出兵五万,由你亲自领军,攻打龙华左翼大军,同时,我将带领五千人马,前往右翼大军,牵制主力,我会尽量拖到你将左翼军歼灭,届时合我军全部兵力,猛攻右翼大军!” “好,就这么办!” 转目看向另一边钦州方向,庆幸幸好有昊天助阵,否则她根本无法全力应付这三十万大军。 与此同时,宛东与昊天的边境之地。 数万大军,隔着一条狭窄的海岸,遥遥对峙。 数量庞大的两国大军,几乎将整个大地遮蔽。 宛东的二十万大军,经过之前的一场血战,只剩下不到十二万,昊天皇帝亲征,军心振奋,震天的呼声隔着海岸都清晰可闻。 宛东主帅见此情景,心中不免慌乱,之前匆忙撤离,折损了不少兵力,若昊天大军强行渡海而来,只怕自己这十二万大军,将要被尽数歼灭。 但要强行渡海,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等昊天寻到船只,自己这十二万大军早已撤离。只要撤退到对己方有利的军事要冲,就算昊天兵力再勇猛,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 打定主意后,正准备传令下去,无意朝海岸的方向一瞥,顿时惊得魂飞魄散。 怎么……可能! 那些昊天士兵竟然潜海而来,远远望去,海上快速游动的人群,就似一条条与汪洋中驰骋的凶猛白鲨! 不到片刻,大部分昊天士兵成功登岸,在渡海时就已经耗费大量体力的士兵,竟然骁勇依旧。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汇聚成一片黑色的潮水,朝着已军心大乱的宛东军队狂涌而来。 “哧”的一声,一簇冲天的浓丽血色,拉来了这场残酷屠杀的序幕。 天边最后一抹残阳,在阴沉的天空,留下最后一抹衰败的光辉。 在那一簇血线飙起的同时,轩辕梦身披银甲,整军待发。 “进攻!” 发出命令的同时,两拨人马分别朝着两个方向进发,朝左而去的人马,浩浩荡荡,遮天蔽日,领头之人是一阵青铜铁甲的戚如花,这女人在战场上不是一般的彪悍,那股仿佛雄狮出笼的铁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轩辕梦临出发前,对自己所带领的五千人下达的命令只有一个,就是在大军赶到前,努力让自己活下去,除临阵脱逃外,不论用何方式。 以五千人对抗十五万人,是根本不可能实现的事情,轩辕梦与五千士兵且战且退,始终不深入敌军内部,右翼军主帅以为她偷袭不成,发觉实力悬殊后,决定撤退,于是下令乘胜追击,将御龙军一举歼灭,若是能杀了御龙主将,皇帝必将对自己青眼有加,封侯拜相,指日可待。 想到今后可能得到的荣耀以及荣华富贵,这位右翼将军不禁热血沸腾,亲自率众追击轩辕梦所带领的前锋疑兵,两队实力悬殊巨大的军队,在空旷的原野上玩着你追我赶的追逐游戏,直到轩辕梦将其引到了一处前后成瓶颈状的狭隘山道中,那位主帅才察觉到不对劲。 纵观前后地势,两头狭窄,中间宽敞,那主帅毕竟是武将出身,懂的兵法,一看这样的地形,便心知不妙。 这里明显是一处绝佳的伏击之地,难道…… 心头一咯噔,正欲下令撤退,山道之上便有无数箭矢冲天而来,因事发突然,数十万人慌乱奔逃,踩踏之死的人比对敌人射杀的还要多。 这位主帅也算是久经沙场,立刻指挥整顿,好歹维持住了乱势。 己方十五万大军,就算有所折损,也必能轻易冲出困地。 这位主帅镇定了一下,开始有条不紊地指挥军队,不得不说,此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若换做一般将领,此刻怕是早已心慌意乱,控制不住局势了,她能在短短时间内,重新整理队列,稳住军心,的确有骄傲的资本。 轩辕梦居高临下,冷冷望着正指挥大军冲出重围的龙华主帅,唇角勾笑,再厉害又如何,一会儿就让你好好尝尝互相猜忌的苦果,十五万大军又如何?我轩辕梦灭给你看! 眼看就要冲出围困,只听平地里一声巨响,一阵呛人的烟尘过后,数十万士兵以及她们的主将,都呆呆望着前方的路面。 提早埋下的路面被炸塌,生生陷进去三四丈深,若只有这一个深坑倒也无妨,参与战事的士兵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用绳索攀爬过去应当不是难事,但那深坑中被灌入桐油,火苗高窜,想要从这里越过去,除非背上生翅。 那主帅望着灌满桐油的大坑,面容狰狞,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受了敌人引诱,犯了兵家大忌。 眼看这条路走不通,她当即下令,调转方向,从另一面突围而出。 她就不信了,短短时间内,敌方能在相隔甚远的两处不同出口设下埋伏,浇上桐油。 是,轩辕梦确实做不到,能在短时间内,布置一边的陷阱已经很勉强,她自然不会再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去布置另一边的陷阱,再说,她的目的又不是将这十五万大军困在这里,而是要将其歼灭。 剩下的,就看戚如花的表现了。 那主帅数万大军一同,以最快的速度朝另一边的出口赶去,眼看出口遥遥在望,她却猛地一惊! 在那出口外,密密麻麻围着数不清的人群,个个身披战甲,蓄势待发。 为首之人,高坐于骏马之上,青铜色的铠甲反射着泠泠月色,给人一种肃杀冷冽之感。 糟糕! 己方遭到敌军围困,怕是难以突破! 咬咬牙,想到敌方所有兵力加起来也不及自己,这位主帅决定倾其所有拼上一把,没准能杀出一条血路来,等左翼援军赶到,两军合并,还愁灭不了区区几万人的起义军吗! 她振臂高呼,“大家一起冲,剿灭叛逆,人人有赏!” 一听有赏,众人立马重拾信心,军心大振。 就在这时,忽然一震狂风席卷而过,漫天黄沙如暴雨般兜头罩下,众人视野内一片迷蒙,只能勉强看到半丈之内的景物。 “啊――”惨叫声划破空寂的山坳,不知哪里横斜刺出一支锋利的长枪,瞬间夺走一条性命。 这风沙来的太不是时候了,主帅死死拽着缰绳,驾驭着胯下因突然变化的环境而暴躁不堪的坐骑。 轩辕梦一直在训练士兵于恶劣环境下战斗,不论是风沙,暴雨,降雪,甚至是沼泽之地,都有应对之策,没有战斗天赋的,一一被她赶走回家种红薯去了,所以,虽然她只有十万人,但这十万人个个都是以一当十的精英士兵,戚如花此刻所带领的军队,已集结起义军所有兵力,整整十万人,要歼灭这处于困兽之斗状态下的十五万士兵,自是绰绰有余。 可怜的龙华士兵,连敌人都没看清,就被夺取了生命。 眼看自己所带领的军队即将被歼灭,那主帅终于慌了,援军怎么还不来?难道要袖手旁观,看着自己与这是五万大军尽数葬身于此吗? 若自己能侥幸逃脱,定要参那混蛋一本! 戚如花一边在乱军中冲锋杀敌,一边大笑着说道:“右翼将军,你在等援军吗?真是可惜,你心心念念等待的援军,早就败于我手,你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上苍饶你一条狗命!” 与御龙军辛苦交战的众士兵一听,心中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她们豁出性命在这里拼杀到底为了什么?为了保护京都皇宫里的那个暴君吗? 不,她们不要再不明不白地献出生命! 十五万大军,歼灭大半,剩下的悉数投诚,一场大战,就这样,以最终的缴械投降作为结束。 当远处升起绣有御龙字样的巨大旌旗时,一直站在城楼最顶,面容凝重的云锦,才长舒了口气,松开了一只紧攥的袖口,缓步迈下城楼。 “结束了。”轩辕梦仰头望天,以口型轻轻吐出一句。 终于结束了,原以为必败的战争,终于以自己的胜利作为结束! 做到了,自己终于做到了! 母皇,你看到了吗? 我做到了! 母皇,你在天上,一定也会为我而感到骄傲吧! 轩辕慈,我终于有了能与你一较高下的力量,曾经那么被你踩在脚下肆意欺辱的轩辕梦已经不存在了,她已经慢慢寻回了属于自己的尊严,总有一天,她将在战场上,夺回你从她那里拿走的一切! 战后清点伤亡人数,令她惊讶的是,己方竟然只死亡了一百零八人! 以最少的伤亡代价,换取了最大的胜利,该说自己的运气好,还是说人品好呢? 被俘的数十万人,她依旧给予三个选择。 愿加入御龙军共同抗击暴政的,将编制入军,成为起义军一员;不愿再参与战事,想回家乡看望老母夫女的,她亲自率人送出城外;誓死效忠国君,不愿投诚的,杀无赦! 与此同时,南边传来消息,称昊天大败宛东于陇海,攻占宛东五座城池,宛东大军不得不退后数百里,退回京都,割地了事。 没想到祁墨怀胃口这么大,不但击退了宛东,还占领了人家五座城池。 夜沉如海,她仰头凝望天际繁星点点,心中轻叹,这一场征战天下的序幕,终于要拉开了吗? 不论最终结局如何,她都将会在这样一条艰难无比的道路上,一直,一直,一直走下去。 龙华经此大败,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对御龙军造成威胁。 四大势力,突然之间恢复了之前的平衡,龙华与宛东结盟,成为一体,御龙与昊天联手,共存攻辱,此时天下两分,只待一方角逐出最终的胜利者后,天下的形势才能逐渐明朗。 在这种如天边黄沙一般混沌的局势中,轩辕梦忽然之间有些迷茫起来。 是趁机剿灭龙华,将势力扩大,还是休养生息,待时机成熟时,在发动攻势,两种选择都有风险,她不敢贸然决定。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龙华虽然经过上一战役实力大损,但以自己现在的兵力,强行进攻龙华,胜算并不大,越是这个时候,她越是要步步为营。 可等待时机,谁能知道什么时候才是最佳时机,万一给了龙华喘息之机,重新壮大,再次成为自己的威胁,届时她还如何是好?一次胜利,不代表次次都有好运气。 就在这样的矛盾中,度过了最寒冷的腊月,迎来了即将到来的新年。 已经忘了以前的新年是怎么过的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还在那个鸟不拉屎的荒岛上,对着天空数星星。 谁能想到,今年的新年竟会如此热闹,朋友、亲人、爱人,一个不少,被满满幸福包围的轩辕梦,渐渐忘记了这段时日来战事所带来的烦恼。 五菱城经过几个月的休养生息,渐渐恢复了从前的热闹,很多难民从各个城镇来到五菱与钦州,在这里生活扎根,原本因为战争而显得萧条冷清的城镇,再次恢复了以往的热闹。 戚如花更是命人在五菱与钦州交界的一大片荒地上,开垦了一片庄稼,同时盖了一座庞大的军营,经过轩辕梦与戚如花两人不不懈的努力,五菱与钦州,俨然成为了一个繁华热闹的小国家。 胭脂不再做青楼生意,而是改开茶庄。 轩辕梦以前就觉得明月坊不像妓院,倒像是一家环境清幽高雅的茶庄,如今胭脂新开的茶庄依旧名为明月坊,只不过变了性质,没有漂亮的小倌,只有殷勤的大叔。 爱情这东西真的很奇特,像窦钟这种男人吧,一天不跟人打架心里就不舒坦,拳头比铁锤海硬,脾气比茅坑的石头还臭,可一遇到胭脂,那就百炼精钢化为了绕指柔。如今的他,每天都在茶庄里忙上忙下,忙东忙西,虽然很忙,脸上却总带着喜悦的笑容。那蒲扇般的大掌,也从石头变为棉花,呵护备至地为胭脂捶背按摩,又臭又硬的脾气,也变得温柔和气,别说见他生气了,就是拧眉都很少见。 轩辕梦闲暇时,会带着白苏一起与明月坊品茶,想到曾经带他一同去明月坊喝茶的情景,便不由得感到好笑。 美好的回忆啊,总是令人心里暖暖的。 那时候他的眼睛还未复明,自己为了刺激他活下去,说了不少难听的话。那时候白苏整天叫嚷着要杀她,当时的她还不太了解他,以苏苏又善良又富有同情心的性格,怎么可能会对自己下手。 和萧倚楼相处的日子就更有趣了,那家伙就是只随时随地会炸毛的猫,骄傲又自卑,豪爽又敏感,直到现在,她还是最喜欢看他生气的样子,不知这算不算是一种变态的表现,这也不能怪她,谁让萧大公子生气起来那么萌的。 南宫灵沛的脾气倒是好,不对她发脾气也从不咒骂她,只不过他身边那个青琅实在有些凶……对了,说起青琅,又是一桩令人感慨不已的奇闻异事。 就青琅那牛脾气,竟然也会爱上一个女子,且爱得死去活来,都到了要为人家牺牲的地步了,南宫灵沛见他如此痴心,就求她为其牵线,她当完了红娘又当媒婆,当过了媒婆又当司仪,自从青琅情窦初开后,她从牵线到说媒到主持婚礼,敢情是一条龙服务啊,竟然没收半点好处费,这不合适啊! 唉,反正青琅嫁出去了,就跟他家公子没关系了,他去过他的小日子,南宫嘛……自然是留在自己身边给她暖床啦! 云锦自然不必多说,在她还是太女时,她最爱的人就是云锦了。不过现在想想,当时说的爱,其实根本就不能称之为爱,那时候的爱,太浅薄,太简单,也太自私,如果两人肯多花一些精力去了解对方,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误会了。 最难缠的,当属邵某人了,还记得他用赤牙吓唬自己的一幕,当时她与赤牙可谓是水火不容,现在每天都要打打闹闹一番,再一起翻几个跟头才舒服。 今天是新年的第一天,除夕夜吃过饺子守过岁,她一夜没睡,天还不亮就开始在门口挂鞭炮。 她要多放几挂炮,去去前一年的晦气,希望来年自己能多走狗屎运。 噼里啪啦一阵惊天巨响,把沉浸在梦想中的所有人从睡梦中吵醒,萧倚楼眯着惺忪的睡眼,龇牙咧嘴伸手来掐她,却被她反制在墙角,连连偷了几个香,直到萧大公子气息不稳,气喘如牛,才放开他闪躲到了一边。 萧倚楼正准备拉着她一起睡个回笼觉,就见几名副将提着各式礼物来拜年来了。萧大公子在一旁直瞪眼睛,杀气腾腾,把几名副将闹得莫名其妙,纷纷在心里琢磨,自己何时得罪过这位公子了? 眼看两人回笼觉睡不成,萧公子独自回房补觉去了。 副将们恭贺一番后便接连离开了,只有一个副将没有离开,轩辕梦心知她有话对自己说,于是与她一同走到一处较为空旷的地方,这才问:“有什么事?” 副将收起之前那一脸喜色,略带担忧道:“末将得到消息,龙华已于多日前,在五菱山外秘密集结大军,似乎有卷土重来之势。” 轩辕梦眼神一紧,她虽然早已猜到,轩辕慈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却没料到她竟这么快就决定反攻。 “还有什么消息?” 副将想了想,摇头道:“这些消息都是探子带回来的,因敌方行事隐秘,我们很难打探到更加有利的讯息。” 轩辕梦沉吟了一下,道:“你认为她们会选择什么方式,以及何时对我们发起进攻。” 副将认真想了想,回道:“起码要一个月以后吧,她们要安顿兵力,部署计划,不可能那么快的。” 轩辕梦点点头,和她想得一样:“继续派人探查,我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经过上次的失败,她们这一次应该会更小心。” “大王放心,末将一定会安排好一切,不辱使命。” 她拍拍那副将的肩膀,虽然不可轻敌,但也不可太过于紧张:“没事,慢慢来,我们既然上一次能取得胜利,这一次一定也可以。” 副将的心神果然平和了许多,脸上再次出现之前愉快的笑意,“说的也是,我们都相信大王你,一定可以带领我们一直走下去。” 轩辕梦不想再讨论这些严肃的话题,大过年的,多煞风景:“等年后就把你的夫君和儿女一同接来吧,军队虽然纪律严明,但也不能太没人情味。” 副将脸上的笑意渐浓,眸中露出即将见到夫君与孩子的深深向往:“真的吗?太感谢大王了!” “没什么好谢的,你看我,照样夫君一大把嘛!”说起这个,她都有些不好意思,虽然她是御龙军的最高统领,但搞特殊这种事,总是让人有些心里发虚。 副将搓着手,脸上的喜悦掩都掩不住:“末将哪能跟大王您比,您身边的公子,个个出彩,就说那位云公……” ! 副将未完的话语戛然而断,滚烫的鲜血霎时溅了轩辕梦一脸。 一道庞大的灰影此刻正趴伏在那名副将的身上,轩辕梦只看到一排锋利的牙齿,正死死咬着那副将的脖颈,“咔嚓”一声,脖颈断裂,只剩皮肉相连。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几乎以为自己掉入了可怕的梦魇中。 眨眼的瞬间,又有几条灰影飞扑而来,冲向副将已经没有脑袋的躯体,撕咬和咀嚼的声音清晰入耳,令人不寒而栗。 地上一滩浓稠的血液,滚烫的血顺着斜坡,染红了轩辕梦黑色的靴尖。 只片刻,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前一刻还活生生与她谈笑的副将,便只剩一堆残肉碎骨,一群饿狼再无可食之物,于是纷纷将森幽可怖的目光投向轩辕梦。 眼前的灰狼,比一般的狼整整大了一倍,且更为凶猛,加上被饿许久的缘故,残暴的兽性被完全激发,以至于在袭击副将的刹那,没有被她察觉。 那些一直盘桓在心中的不安,终于在这样一个喜气洋洋的早晨,化作了现实。 鲜血……到处都是鲜血…… 惨叫声,悲呼声,怒嚎声,整个天地,陷入了一片可怕的地狱中。 徒手杀死了几只企图攻击她的饿狼后,轩辕梦连忙朝军营方向赶去。可一想到南宫云锦不会武功,疾奔向军营的脚步有猛地顿住。 “啊!救命!救命啊!不要吃我,走开!啊啊啊啊――”前方,一名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年士兵,正被一群体型巨大的灰狼围攻,轩辕梦正欲出手,一头饿狼已伸出锋利的爪子,生生将那孩子从中一撕为二。 第193章 再见了 一切发生的太快,瞬间,宁和安详的城镇,便陷入了一片慌乱血腥的地狱中。 场面混乱至极,她一边指挥军队和百姓撤离,一边朝所住的方向赶去。 千万不要出事,千万不要出事啊! 她已经失去不起了,希望老天爷仁慈一些,只是她此时此刻唯一的请求。 是的,她愿意以一己之身,换取所爱之人的平安。 赶回房屋,发现所有屋内皆空无一人。 没有人是好事,代表他们都已经成功逃离,轩辕梦连忙转身,朝工事防御地赶去。 那些饿狼不知是怎么被放进来的,一路上撕咬捕杀,即便身怀武功之人,同时遭遇数只饿狼袭击,八面受敌,也无法做出有效反击,只能在狼群疯狂的攻势下壮烈牺牲。 该怎么办?她该怎么办?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一路朝前奔跑,目之所及,只有鲜血,悲泣,以及可怕的狼嗥声。 “不!不要死,你快站起来啊!”转过一个街角,看到前方有一女子,更捧着一个男子的头,嘶声哭泣:“你不是说要嫁给我吗?我真的好开心,真的!你快站起来,我们成亲去,现在就去,好不好!”女子紧紧搂着男子,表情明明是悲绝的,语气却温柔深情,仿佛那男子还活着一样。 轩辕梦几步上前,将那女人从男子身边扯开:“你在干什么?赶紧离开这里!” 那女人看着身材瘦小,力气却不小,猛地挣开轩辕梦,再次扑向男子:“不,我要陪着他,我要和他成亲,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轩辕梦目光骇然地盯着被女子搂在怀中只剩半截身体的男子,疯了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眼看又有数只饿狼扑来,她扬手横劈,懒腰斩断朝自己扑来的饿狼后,一把抓起那女人,也不顾她的哭嚎,径直拉着她,朝军队后防线方向疾奔而去。 她相信,以赝月邵煜霆的武功,以及云锦的机智,他们应该能够平安撤离。 是的,她相信他们! 极速狂奔,终于将那女人带到安全地带,交给几名士兵看管。 举目望去,狼群太多了,如果都集中在一起,倒是好对付,但这些狼分散在各个地方,想要统一狙杀,怕是要耗费不少时间,在捕杀狼群的这段时间,不知又要有多少无辜之人惨死狼口,再者,既然放进这些狼,那么便代表敌人就在附近,随时都有可能冲杀进来,以此刻这慌乱的局势,根本无法与敌军对抗。 她死死捏紧手里的剑,浑身的血液都似因极度的悲愤燃烧起来,漆发狂舞,双目赤红。 前一刻她还在不憧憬,要将原属于自己的一切夺回来,这一刻,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士兵与子民,沦落于可怕的地狱蚕食中。 她到底在做什么?眼前的这一切又是为什么? 惨叫声永无休止,人群奔逃,鲜血洒落,噩梦还在继续。 正绝望时,忽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整个大地似乎也在这一声怒吼中颤抖起来,同时,一道雪白的庞大身躯跃入眼帘,所过之处,饿狼纷纷避之不及,有些甚至在看到那头巨大兽类时,四肢发软,一步也迈不动。 轩辕梦神色一喜,立刻提剑冲了过去,对那雪白的庞大兽类大吼道:“赤牙,助我一臂之力!” 庞大威凛的雄狮撒开有力的四肢,朝她所在的方向跃来,流畅的身姿,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在赤牙近身的刹那,她一把抓住赤牙颈上的鬃毛,一跃而上,骑坐在雄狮的背上。 驾驭着胯下这只凶猛的野兽,疾奔在城镇的各个角落,饿狼虽然凶残,但面对比之凶猛数倍天生威凛的赤牙时,纷纷漏了怯意。 “嗷呜——”一声直上云霄的猛兽怒吼,像是炸开了这混沌灰暗的天际,城镇内所有肆虐的饿狼,开始朝一个方向逃窜。 轩辕梦双眸冷冷眯起,举起手中寒剑,对赤牙命令道:“赤牙,跟上去,拿出你的威猛雄壮来!” 赤牙低吼了一声,浑身的肌肉猛地绷起,庞大的身躯几乎化为一道雪白利剑,朝着那些奔逃的狼群而去。 狼群的速度很快,但赤牙的速度更快,转眼间,就带着轩辕梦追上了企图逃离的狼群。 一道蓝光罩下,每一只撞上蓝色光屏的狼皆被四分五裂,数百只饿狼,眨眼间,悉数变为一滩浓稠的血肉。 还剩下几只逃窜于城镇的狼,轩辕梦与赤牙合作,很快就清理干净。 没有了狼群的威胁,人们的情绪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她刚舒了口气,打算赶往军营指挥整顿,忽然,天空上方传来一声奇怪的响动,就像陨石摩擦空气时发出的尖哨声。 还未等她想明白,就听“轰”的一声巨响,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落在了前方的地面上,将地面砸了一个深深的坑。 她呆住,望着那块从天而降的石头半晌回不过神。 这是……投石车投来的? 但……怎么可能? 投石车不是自己的设想吗?只有还没完成的图稿,尚未投入建造。 她一点点扭过脖子,看到又一块巨石飞上天空,划过长长的轨迹,“轰”的一声,不知落去了哪里。 不,不可能!敌人怎么会运用投石车?不可能,不可能的! 心中虽在说着不可能,但接二连三宛如密雨般不断落下的石头,却已说明一切,容不得她不相信。 这一波波从天而降的巨石,显然比之前那群饿狼的杀伤力还要可怕,很少有人能躲过这从天而降的厄运。 行动稍有迟缓的人,便被大石砸成了肉泥,这一回,连惨呼声都没有发出半点,只听落雨不觉的轰隆声,在耳畔一声声的响起。 她眼前的世界,就这样……崩塌了。 “你傻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避难!像被这些大石头砸成肉酱不成!”身子被人扯了一把,面前是戚如花气急败坏的脸。 她猛地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戚如花的领口:“我的图纸呢?图纸呢?”如今的种种,都指向了一种可能,那就是她所绘投石车的稿纸被人给偷了。 若是以往,就算被人窃取劳动果实也没什么,她顶多郁闷一场罢了,可如今所牵扯的,不仅仅是劳动果实这么简单,被窃走图纸,她的设想成为了敌人杀害自己人的可怕凶器,千千万万的生命,就在这投石车下殒命吗,到底敌人是凶手,还是自己才是刽子手! 戚如花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禁怒道:“你在怀疑我吗?我怎么可能会把投石车的稿纸送给敌人!” “完稿的图纸我只给了你一份,连云锦都未曾见过,不是你又能是谁!” 戚如花更怒,一把甩开她紧攥自己领口的手:“轩辕梦,你是不是被刺激得脑袋出了问题!你这混蛋,竟然怀疑我,你竟然……你竟然怀疑我!”戚如花死死攥着拳头,几乎用尽浑身的力气,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不对轩辕梦挥刀相向。 轩辕梦也攥着拳头,一瞬不瞬盯着戚如花,周围巨石声轰隆,两人却恍若未觉。 这时,一个弱弱的声音传来:“我们是不是该先避一下,然后在讨论其他问题?” 轩辕梦双眸骤然睁大,紧盯在戚如花脸上的目光伴随着那个声音,转移到了她身后的小麻子身上。 “是你!一定是你!”戚如花几乎没有看到她是如何行动的,就见自己最疼爱的男人被她狠狠掐在手里。 小麻子被她掐住脖子,脸色涨得青紫,断断续续道:“不……不是我。” 轩辕梦却口吻肯定:“一定是你,你是叛徒!” 戚如花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连忙抢身上前,欲将小麻子从轩辕梦手中夺回:“轩辕梦,你这是在做什么,你怀疑我就算了,你竟然对我爱的人出手!” 戚如花到底不是轩辕梦的对手,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将自己的爱人救回,急得双目通红,满目愤恨。 轩辕梦不理她,只死死盯着小麻子的眼睛,清冷的目光似两道利剑,令男子眼神越发慌乱:“告诉我,为什么要背叛对你最好的人,戚如花不值得你爱吗?” 满腔愤怒的戚如花蓦地一震,几乎不敢出声,静静等待小麻子接下来的回答。 小麻子却不答,只在她手下不停挣扎,“你……你快放开我,我要喘不上气了……” 轩辕梦略微松了松掌心力道,却仍是不肯放开他,“原本想给你两个选择,但现在……我看不必了,你根本就不敢看我的眼睛,因为你心里有鬼!” 戚如花急了,冲小麻子喊:“你快说自己是无辜的,否则她会杀了你的!” 小麻子闭着眼睛,虚弱无力道:“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不如……你杀了我吧。” “不要!”戚如花终于忍不住,猛地冲过来,竟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轩辕梦被迫松手,仍由她将小麻子从自己手中夺走。 戚如花抱着小麻子,一脸的心疼:“你没事吧?” 小麻子绽出一抹虚弱无力的笑,咳了几声,道:“没事,花花你不用担心我。” “没事那就太好了……”戚如花泪如雨下,这坚强豪爽的女子,在面对所爱之人的时候,竟然也会伤心流泪。 “戚如花,你真是太不理智了,你用脑子想一下,偷图纸的人,除了他还能有谁呢?不要被感情蒙蔽了双眼!” 戚如花轻抚小麻子的脸庞,轻声道:“你也有自己爱的人,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情,不论别人如何怀疑他,我永远相信他。” “你……”没想到这女人如此固执,轩辕梦满腔怒火无从发泄,眼看场面越发混乱,只好道:“先不说这些了,赶紧找个地方隐蔽。” 戚如花也知情势紧急,抱起小麻子,准备和轩辕梦一同找安全的地方避难,谁料刚起身,胸口就骤然一痛,仿佛心脏被人硬生生捏碎一般。 轩辕梦才迈出一步,便听身后传来诡异的声响,像是……利刃入肉的声音。 她眼皮猛地一跳,倏地回身,眼前一幕将她震呆在原地。 小麻子被戚如花抱在怀里,锋利的匕首深埋在她心口,而另一边,正握在小麻子的手里。 戚如花望着自己染血的胸口,竟没有露出一丝震惊不解的神情,她只是望着前方,一向坚定清澈的眸子,此刻迷蒙一片,死罩上了一层薄薄的轻纱。 “终于……走到这一天了。”她牵了牵唇角,似乎想笑,却连这简单的动作也难以实现。 她像是突然倒塌的石雕,猛地跪倒在地,抱着小麻子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 “戚如花,止血啊,快止血!”一连串发生的事情,让轩辕梦有些应接不暇。 戚如花却苦笑道:“不用了,一切都结束了……” 小麻子漠然收回手,眼神顿时也变得和戚如花一样空洞迷蒙。 戚如花一边咳血,一边看着他道:“原以为我终于令你改变主意,没想到你最终还是……罢了罢了,就让这一切就此过去吧。”她笑得温柔,似乎将匕首刺入她心口的,并非是她怀里的这个男子。 “咳咳……轩辕梦,我最后……再求你一件事。” 不用问,她也知道戚如花求自己的是何事,“好,我不杀他。”她所求的,无非是让自己放小麻子一马。 戚如花露出一抹欣慰的笑,目光的光泽也渐渐黯淡下去,可那双紧抱男子的手,却始终不肯松开,“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这么多年了,你就算对我毫无感情,看在我马上就要死了的份上,告诉我,好不好?” 小麻子忽地回神,看着她胸口的血,嗫嚅了几下唇,“知不知道有什么关系?我是杀你的人,你只需记住我的样子,来生找我复仇就好。” “复仇?我怎么……会找你复仇,我爱你……都来不及……”因为失望,戚如花眼中最后一抹光泽也彻底熄灭,缓缓垂下头颅,周围的轰隆声似乎突然不复存在,轩辕梦只能听到她心脏骤然停止跳动的声音。 她的呼吸,像被这漫天碎石蒙住了一般,连死去的时候,也不愿意松开那一直拥抱男子双臂的手。 “啊——”尖利的哭嚎声,与不断响起的落石声混合在了一起,一直神色漠然的小麻子突然反手抱住戚如花,嘶声大哭起来,“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啊!你早就知道我是朝廷派来的探子,却还是对我这么好,是我负了你,所有的错都在我!我该死,我该死!你等着,我这就来陪你!”刺入戚如花胸口的匕首,这一回,没入的,是小麻子那单薄的胸膛。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轩辕梦甚至没有看清小麻子是如何拔出匕首的,那锋利的刀刃,便已精准地刺入他的心口。 他执意赴死,这一刀又狠又准,他几乎哼都没哼一声,就倒在了戚如花的身边。 生不同衾死同穴。 他做到了。 发生了什么?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轩辕梦捂着脸,拼命想要甩走眼前所看到的一幕幕,可当她睁开眼,呈现在眼前的,依旧是残忍的地狱。 乱石飞溅,尸殍遍地。 这个可怕的、残酷的地狱! 赶紧离开,赶紧离开啊! 为什么噩梦还不醒,为什么! 又一块巨石从天而落,朝她所站立的方向砸来,而她却一动不动,像是灵魂出窍一般。 眼看那巨石即将砸落,她一声清啸,猛地抬头,举起手臂用尽全力狠狠朝砸落的巨石击去,“砰”地一声,巨石碎裂,无数的碎石朝着四面八方飞溅而去。 她最后看了眼那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一咬牙,义无反顾地朝前方安全的地带飞奔而去 前进的道路,不能因悲伤而止步,死去的人已经死了,戚如花求仁得仁,也不愿死得冤枉。 她还有很多事要做,诺大的五菱城,十急万士兵加上数万百姓的性命,都捏在她一个人手里,她怎么可以因为自己的悲伤与痛苦,就将这些人的死活弃之不顾! 走下去,走下去,走下去! 无论发生什么,都要走下去! “啊——”奋力前冲,一剑劈碎一块即将砸入人群的巨石,一位抱着幼童的父亲连连向她道谢,她抬手制止了对方,指着前方一处巨石无法投掷的角落,快速道:“废话少说,赶紧带着孩子去那里避难,大家都小心一点!”说罢,不再理会几人,继续朝着军队后防区急赶。 五菱城的城墙很高,足足有十丈之高,同时也很坚固,除了城门那里常有驻兵把守,相对薄弱外,其余地方尚可支撑一段时间。 幸好巨石投掷范围不算很大,只要有效集结兵力,加以整顿,或许可以扳回局面。 一路狂奔,终于在巨石冲破下一堵城墙前赶到了军队后防。 不出所料,经过一番饿狼偷袭和巨石投掷,不论是士兵还是平民皆死伤惨重。 “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道紫影自前方冲来。 “倚楼?太好了,你没事!”转目看向萧倚楼身后,发现所有人都安全无虞,一直紧绷的心弦这才松弛下来。 邵煜霆抱着被吓得哭闹不休的小丫头,面带忧虑:“梦,是不是敌军攻进来了?” “还没有,但看样子也要不了多久。”她看了眼邵煜霆怀中大哭不止的女儿,狠了狠心没去安慰,径直走向紧随而来的云锦:“云锦,我长话短说,我绘制的投石车稿纸被人偷走,这种工具我虽然还未制造出来,但我很清楚它的杀伤力有多厉害,戚如花已经阵亡,我方少了一员大将,情势对我们十分不利,要想改变这种局面,除了豁出一切突围而出,别无他法,我需要你的帮助。” 听到戚如花阵亡的消息,云锦大为震愕,但他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郑重道:“需要我做什么,你直接吩咐吧。” 她点点头,此刻此刻任何多余的言语都是致命的,所以她果决道:“竭尽全力,疏导民众,撤往安全的钦州。” 云锦大惊失色:“那你呢?” “我要死守这里。” “不可!”发出反对声音的,不仅云锦一人。 轩辕梦握紧手里的剑,染血的面容上一片坚毅:“谁都可以临阵脱逃,唯独我这个主帅不可以。” “那我们也一起留下。”白苏出言道。 “说的没错,你要留下的话,我们也一起。”南宫灵沛附和道。 “你们……”一声巨响,一面城墙被巨石轰开,轩辕梦看着越发危机的情势,不禁面现怒容:“你们够了!现在不是逞能的时候,我要保住千千万万士兵的性命,还要保护你们,我不是神仙,我根本做不到!比起所谓的义气,顾全大局不是更为重要吗?难道你们想与我一同葬身于此?想活命,想胜利,那就听我的!” 听着她色厉内荏的训斥,众人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良久后,南宫灵沛才小心翼翼伸出手,牵了牵她的袖口:“好,我们听你的,但你也要答应我们一件事。”他猛地抬头,银色的眼瞳如烈日下灼灼的雪光:“一定要活着。” 她缓缓抽出袖子,坚定道:“放心,我不会死的。”她怎么可以死在这这里,她还有信仰,还有心愿没有实现,就这样死了,怕是会死不瞑目吧。 “你的男人不包括我,所以我可以留下来。”不知何时,身旁一道红影与她并肩而立。 “赝月,这个时候你难道还要与我抬扛?” “梦,我是真心想留下来帮你的,我怕没有我守着你,你会丢了性命。” 心头不知为何酸酸的,这个男子,总是在自己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出现,认真算起来,他救了自己已经不止一次两次,有他在身边,她才会感到安心,会觉得没有什么事是可以难倒自己的,可这一次,她不想让他留在自己身边。 “赝月,我以朋友的身份命令你,立刻马上离开这里!” “如果我说不呢?”他侧眸瞥向她,眼角余光清冷无温。 “你如果不走……”她用力攥紧垂在身侧的手掌,猛地吸了口气:“你就不再是我轩辕梦的朋友,从今往后,我与你一刀两断。” 他怔了怔,忽地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泪花闪烁:“好,等度过此次难关,我就永远离开你。” “赝月!” “别再废话了,又一座城墙被攻陷,还不快去指挥你的手下!”他牢牢握住她的手,拉着她在乱石飞溅的路面极速飞跃。 大半年来的艰苦训练果真没有白费,即便在这样的情形下,起义军依旧临危不乱,只有少数人因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而乱了心神。 轩辕梦稳下心神,指挥若定,渐渐夺取回了一些主动权,现在只需杀出城外,将偷袭者悉数剿灭,这场残酷的战争便可以结束了。 一切都按照她的预想在进行着,眼看即将夺回自己的胜利,不远处却突然传来轰隆一声,大地倾摇,万物覆灭。 这不是巨石落地的声音,这是…… 她抬目看去,冲在最前方的前锋军全部阵亡,只剩满目的残肢断臂,以及浓浓的硝烟。 是火药! “小心!”有人比她反应更快,单手抄在她腋下,拉着她急速朝后退去。 就在两人朝后方急退的同时,接二连三的爆炸声响起,投入城内的巨石换做了密集的火箭,将那些不知何时被埋入地下的引信点燃,顷刻间,天地崩塌。 好不容易退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赝月连忙运功退散火焰。 巨石不停地敲击着脆弱的城墙,无数的火箭被射入城内。 呵……这哪里像是地狱,这根本就是地狱! 她不想放弃生的机会,可通往胜利的道路已经全被堵死,不管她朝什么地方走,都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谁能告诉她,她该往哪里走?要如何,才能继续朝前迈进? 好累,好困啊,为什么要战斗,为什么呢? 败了,这一次,又败了。 是谁?还有谁在战斗?既然不论如何挣扎都是失败,又何必挣扎呢? 没有痛苦的死去不是很好吗?为什么还要不停的战斗,为什么? 残破的躯体,染血的意志,在一片倾覆的残垣断壁中,每一个角落,在失败的阴影下,却依旧存在着无数为之奋斗的身影。 为什么? 为什么不肯屈服? 为什么呢? 有个声音,在心底不停呐喊。 ——你不是要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吗,你不是发誓,要让每一个人都能够在这个世界自由的徜徉吗?轩辕梦,你难道要放弃吗?将自己的生命,与对自由的向往一并放弃吗? 自由?没错,是自由,战斗的意义,是为了从耻辱的安宁,虚伪的繁荣中拯救自己被束缚的灵魂。 不管是失败,还是成功,也不论看到的是黑暗还是光明,又或者战斗的结果是胜利还是死亡,只要心存信念,永远仰头憧憬蔚蓝广阔的天空,这一切,就不算没有意义! “赝月,辛苦你了!”与他擦肩而过时,她朝他丢下一抹坚韧信任的眼神。 他先是一愣,随即便笑了起来,“真是个让人担心的家伙啊。”不过还好,她总算摆脱了自己的心魔,没有倒下。 她的士兵们都在顽强不息的战斗,她身为主帅,又怎么可以逃避? 为了自由,为了信仰,战斗吧! 士兵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冲上前,信仰生生不息,生命生生不息,宛若一片燎原的火焰。 正在奋力拼杀,轩辕梦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如潮水般的喊杀声,马蹄轰隆,潮水一般黑压压的人涌入了城内。 是敌军?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几乎让她难以相信,冲入城内的大军,竟与龙华的敌军厮杀在了一起,原本实力悬殊的状况立刻有所改变。 顾不得猜想对方的身份,她握紧手里的剑,继续之前的拼杀。 一定要杀出一条血路来,一定! 她不能死在这里,跟随她的士兵也不能死在这里! 谁都不能死在这里! 一番血战,加上援军的支持,终于在重重包围中杀出了一条生的道路。 一人一骑自远处疾奔而来,马背上男子英姿勃发,面容坚毅,比起她的狼狈,对方显得更有王者之风。 “梦,你还好吧?”祁墨怀满头大汗,握着缰绳的手也在急促颤抖,天知道他在得知五菱被攻陷时的心情有多么急痛。 “墨怀?”原来助自己一臂之力的竟然是他! “前方的道路已经被打通,我们虽暂时占据上风,但敌方兵力雄厚,四周又有黑骑兵埋伏,加上她们可怕的投石武器,我们支撑不了多久,赶紧带人撤退吧。” 轩辕梦也心知不能再恋战,今日的突袭,只怕敌人早有预谋,现在她要做的是保存实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转过身,朝不远处正全神贯注维持火势的赝月喊道,“赝月,快跟我一起撤退!” “你快走,不要过来!”赝月一声厉喝,声线略显嘶哑。 “为什么?”她脚步不停。 “梦,我也不瞒你,我的力气已经快耗尽了,这里埋藏有大量的火药,一旦我真力耗尽,会发生什么你应该很清楚。” 她脚步一顿,通红的脸庞霎时褪去所有血色:“你的意思是说,你留在这里,等待火药爆炸?” “梦,没有时间了,你是军队的主帅,你必须带领你的士兵尽快撤离五菱,我……我还能挺得住,只有我一个人,要逃命应该没有问题。” “可是……” “不要再啰嗦了!”颤抖的肩背,伴随着嘶声的厉吼,冲击着轩辕梦摇摆不安的心房:“你自己发过什么样的誓,应该没有忘记吧?为什么要战斗呢?明明知道前方的路荆棘遍布,为什么还要义无反顾的走下去?你不需要回答我,你只需要忠于你自己的心,如果你理性尚存,就知道该怎么做。” 一番激烈的心里挣扎,轩辕梦狠狠砸碎面前的石块,不顾鲜血淋漓的手,只对前方的男子一字一句道:“听着,我们谁都不能死,你也一样,等我回来救你。” 他无力地点点头,听着身后脚步声渐远,艳丽的唇角缓缓拉出一抹凄绝荼蘼的笑容,“梦,再见了。” 第194章 失去 因为祁墨怀及时带兵来援救,所以己方的伤亡人数被减至最小,大部分士兵都成功撤出了五菱城,另一边有云锦指挥,所有平民也安全撤离到了高地。舒咣玒児 当所有人都安全后,轩辕梦决定回去救赝月,无论如何,她都不会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梦,你要做什么去?”一向稳重的云锦,惊慌失措地拦住她。 “我要回去救赝月。” “梦,你不能回去!”云锦态度坚决。 不,她必须要回去!不论云锦给出什么原因,她都要回去! “梦。”刚迈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云锦的声音:“已经晚了,就算你回去,赝月也活不下来,与其回去送死,倒不如成全了他的心愿。” 他的……心愿? 他能有什么心愿?就算有,也不是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 推开云锦,她猛地朝高地下冲去,一个声音,却在此刻不适时宜地在脑海中中响起—— “如果有为你牺牲的机会,我想我会这么做的。” “我怕没有我守着你,你会丢了性命。” “我不是你的夫婿,亦不是你的小爷,我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受任何人的束缚。轩辕梦,你给我一个不可违抗你的理由,只要一个……便足矣。” 理由?是啊,她有什么理由束缚他,约束他?他是自己的什么人? 不是小爷,不是夫婿,只是朋友……不,不仅仅是朋友,还是知己,是此生再难求的知己。 为什么会害怕,为什么会紧张,为什么会心疼难抑?因为……因为她喜欢他啊! 终于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了吗?可为何,却是在这种情形下! 赝月,等着我,等着我带你一起离开那里,等着我……给你一个束缚你的理由! “梦,不要去!” “你会死的!”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地焦灼呼喊,她却一句也听不到,她只有一个想法,救出赝月,一定要救出他! 高地下烟火腾腾,血流成河,她看不到他,心里无来由地一阵慌乱,连忙加快脚下的步伐。 突地,山体一阵剧烈摇晃,浓烈的烟雾自城内冲天而起,巨大的声响,宛如天庭震塌,瞬间便湮没了世上的一切生灵。 艳丽的烈火直冲天际,巨大的轰隆声回荡在耳畔。 有什么东西,随着这一声巨大的声响,从身体里流逝了,再也……回不来…… “赝月……”她徒劳地伸着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只能蜷曲着手指,无力地延伸着,颤抖着,手中空无一物。, 没了,什么都没了! 什么都没了! “啊啊啊啊啊啊——”她捂着脑袋,疯狂的尖叫着。 地狱,这是个地狱! 不可能!不可能! 眼前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的不是的!一定不是真的! 赝月……赝月还在城里,他还在城里啊!怎么可以这样,老天爷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她的赝月还在城里啊,他怎么可以死,怎么可以! “梦,梦,你冷静点!”邵煜霆连忙把小丫头交给身边的人,疾步赶至轩辕梦身边,将嘶声大叫的她抱在怀里。 冷静?冷静是什么?笑对眼前所看到的一切吗?笑着对所有人说,没关系,赝月他不在了,不在了,所以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为什么连最后的相处,也要以争吵而结束,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连最后的时刻,她也没有告诉他自己的心意。 她想留下他,不想他冒险,害怕牺牲他,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喜欢他,想要和他在一起啊! 他不在了,他已经不在了,那个会跟她吵架,会与她抬扛,救过她,安慰过她的男人……已经不在了。 轩辕慈,她夺走了自己的一切,连最后的依靠也要夺走。 这一切是为什么?因为自己的实力还不够强大吗?因为自己的心还不够狠吗?谁能告诉她,这一切是为什么! 城下烟尘滚滚,一片狼藉,空气里弥漫着硝烟与血腥的气味,那一抹艳红,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 在一片残垣瓦砾中,隐约有几个黑影在移动。 那身黑衣她再熟悉不过,没错,是黑骑兵! 杀死了竹染的黑骑兵,同时也是夺走赝月生命的黑骑兵。 “杀了她……”她双手死死扣着地面,五指深深陷入坚硬的岩石中,满目仇恨:“杀了他们,让所有人……为赝月陪葬!” …… 他什么都没留给她,留下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回忆。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像邵煜霆遇难时那样情绪失控,但事实上,她一直都很冷静,连眼神都是沉静无波的。 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令人担心,他们宁可她叫出来,喊出来,哭出来,也不愿看着她故作坚强。 喜欢红色的她,自那天起,就再也不穿红衣裳了。 玄黑的长袍,只有几朵深红色的榴花做装饰,那火一般的热情,也随着那个男子的离去而就此埋葬。 他的身体死在了那一堆山石瓦砾中,她的灵魂,死在了那个地动天摇的午后。 赝月…… 只要闭上眼,恍惚中,还是她第一次见他时的场景,妖娆风流,倾尽天下。 最后一眼,最后一眼!她竟然没有看出,那根本就是诀别前的惊鸿回眸,她只来得及看见他脸上的坚毅,却没看到他眼底的深情痴缠,她转身走了,他却把她的一切印在了心里,刻进了灵魂。 说什么心愿?她明明警告过他,不许他逞英雄,他为什么就不能听自己的。 如果听到她心里的埋怨,他肯定又要似笑非笑地嘲笑她,如果没有他,他们这一大帮人,如何成功撤离五菱? 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千千万万的生命。 人的命没有贵贱,但他的生命,却无疑是最高贵最圣洁的! 赝月,我不会让你白白死去的,只要我的回忆里还有你,我就永远不会倒下。 我要活得长长久久,活得开心恣意,因为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你的牺牲。 所以,下一步,她要灭黑骑兵,夺回五菱! “什么?你要夺回五菱?”听了她的决定,萧倚楼第一个表示惊讶,她真的……没疯吧。 淡淡瞥过萧倚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遭遇了赝月身亡这种事,她没有沉浸在悲痛中自我疗伤,反而立刻战斗,这不是疯了是什么?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不是疯了,而是心智更加坚定。 她要对得起赝月的牺牲,她要让一直为自己担心的他放心。 云锦没有反驳,只沉吟片刻,抬头问道:“你做好准备了吗?” 她盯着他的眼,漆黑的瞳仁铿然坚固:“是,已经做好准备。” 他所说的做好准备,并非是攻城前的准备,而是就此将悲伤埋葬,继续前进的准备。 望着她无比坚毅的眸,云锦闭了闭眼,果然是自己小看她了。 “好,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必会全力以赴助你一臂之力。” “我也是。”青色衣角微动,一直沉默不言的男子忽地站出来道。 “煜霆?”她没想到一向性情冷淡的他也会支持自己。 白苏咬咬牙,站起身,大声道:“我也加入,我的毒术应该可以帮到你。” “啊?”连苏苏也同意了。 “要夺回五菱,少不了我这个会观测星象的军师。”南宫微笑着开口。 血瞳急急忙忙站出来,拍着胸脯:“我说过,我就是为你而生的,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跟着你!” 萧倚楼左看看,右看看,自己貌似,好像,可能……被孤立了。 “倚楼,你不必勉强。”她知道萧倚楼是担心自己,是否支持她,与爱她的程度没有关系。 萧倚楼死死攥着自己的袍角,脸色乍青乍红,轩辕梦伸手拍拍她的肩膀,被他一把挥开,猛地站起身,吼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个个都大义凛然,就我畏首畏尾,对不对?” 轩辕梦抬起的手僵了一下,这是怎么了?无缘无故又开始炸毛? 他猛地转向一脸震愕的轩辕梦,切齿道:“不管你做什么,都别想把老子剔除在外!老子没那么胆小!” 望着他被愤怒熏红的眼,她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原来萧大公子又傲娇了。 明明就是支持她,却偏偏要摆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来,原来喜欢装模作样的,不止赝月一个。 赝月…… 怎么又想起他了?想起他的笑,他的不正经,他的潇洒不羁,他的意气风发。 “就这么定了,这几日你们谁都别来打搅我,我要想一个万无一失的必胜法子,等我想好了,我会告诉你们的。”说完,不再看众人,径自转身离去。 以为不在意,原来根本就做不到。 “需要我的帮助吗?”无意识的走着,一抬头,对上了面前男子带着深深担忧的眼。 她看着他,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落在了遥远的世界彼岸。 祁墨怀蹙了蹙眉,刚想说什么,却见她猛地踏前一步,身体前倾,毫无预兆地紧紧抱住了他。 又激动又紧张,却又为她莫名的举动感到担心,“梦,你这是……” “墨怀,等一切结束,我就嫁给你,我说到做到!” 望着她抬起的泪眼,祁墨怀不禁震呆。 “不要走,都不要走,都好好留在我身边,可以答应我吗?”她圈紧手臂,眼前反复闪现的,是那天崩地裂的一幕。 他反手抱住她,她颤抖的身体,昭示了她此刻内心的恐惧,赝月的死,对她来说,无疑是一场绝望的巨变。 他要如何安慰她呢? “答应我,你快答应我!”她急切地抓着他的手臂,像是害怕再次被拖进噩梦中那般急切。 “好,我答应你。” 她一点点松开手,一字一句道:“既然答应了,那就一定要做到。” “梦。”他握住她的手腕:“你刚才说的,可都是真的。” 她没有回头:“自然是真的,你不是期待那一天吗?那就好好活下去,等我嫁给你。”轻轻挣出手腕,大步而去。 她曾说,她要与他做一辈子的朋友,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可最终,她却失去了他。 如果当初她不那么倔强,不那么畏首畏尾,因害怕失去友谊,失去他,便一次次漠视他的情意,那么,他是否就能活下来了呢? 如果…… 可惜,没有如果。 她怕有些话不说今后就再也没有机会说,轩辕梦只有一个,她能付出的感情也是有限的,但只要她愿意,就能带来无限的希望。 她愿意把自己有限的爱,给予每一个需要的人,只希望他们,能平安坚韧地活下去。 赝月,你说对吗? 要夺回五菱,首先要灭掉黑骑兵,但黑骑兵行踪不定,她根本就不知道对方此刻躲在哪里。 这还不算最坏的,最难解决的难题是,大多数刚从死亡地狱中逃脱出来的士兵,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狱中去,他们大多建议退守钦州,再图后事。 在他们看来,这个时候强攻五菱,根本就是找死的行为,他们需要休养生息,需要等待契机。 契机?难道不是奇迹? 胜利是需要自己去争取的,一味的退缩,只会越来越软弱可欺。 但她也明白,会产生这种负面情绪,并非全然是士兵的错,经过那样可怕的一场灾难后,见识过敌方的强大攻势力,心存恐惧也是无可厚非的。要想令军心重振,她就必须让大家看到胜利的希望,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五菱防守严密,若是带领士兵强行攻占,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彻底失败。 鉴于钦州地势较高,曾经天马行空的幻想,终于到了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将残存在脑中的大致构思,以炭笔在雪白的纸张上一笔一划勾勒而出。 古代的技术虽不比现代先进,但能工巧匠们的智慧也不容小觑,有些古墓中的机关,直到二十一世纪也无人可以破解,这就说明了古人的创造力是多么的丰富惊人,只要敢做,敢于尝试,就没有做不到的。 将所有能想到的,全部绘在纸上——滑翔翼塔架、龙骨、三角架、吊带,以及坚固度,这些都是她所要考虑到的。 反复研究画纸上的图案,来回修改,她决定先造出一架,若能成功,必将成为夺回五菱的最有效武器。 连续三天三夜不停奋斗,期间果真没有人来打搅她,直到她完成最后的设计,将图纸拿给工匠做参考,白苏才端着一份浓稠的汤药出现在她面前。 如果她猜得不错,眼前这碗黑乎乎的汤药,定然包含了不下百种药材,没准还有某些古怪动物的尸体,闻着那味道就令人作呕。 “苏苏,能不能不喝?”让她喝下这碗药,简直比遭受十大酷刑还要可怕。 白苏坚决道:“不行。” “好苏苏,我又不是病人,不需要进补。” 白苏双眼倏地眯起,纤长的眉毛也弯成了蝌蚪状,其他人或许不明白,但她却非常清楚,这是小白兔咬人前的征兆! 激怒了小白兔,后果绝对比喝一碗泛着古怪气味的汤药还要可怕,所以,她一伸手,一仰脖,带着视死如归的豪迈心情,将那一碗又涩又苦的汤药一口喝净。 某白兔终于收回了咬人的表情,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喝那么急做什么,晚上我再给你熬一碗。” 什、什么?! 轩辕梦嘴角一抽,一口老血差点喷薄而出。 遭受一次折磨还不够,还要来第二次,回味着嘴里那股子苦涩味,她觉得不能只同甘不共苦,于是扯过白苏,精准地压上他的唇,趁他还未反应过来,便探舌而入。 苦涩的味道,似乎因为掺进了他的气息,而变淡消失,只剩浓浓的爱欲芬芳,让一切都沉浸在美妙的浮华中。 她需要微暖,需要安抚,虽然自认坚强,但每个人都有脆弱的时候,她不想再隐瞒,也不想再一个人默默承受,他们都是自己最爱的人,难过了,伤心了,不快活了,不找他们找谁呢? 抱住他细瘦的腰身,将身体整个埋入他不算宽厚的怀抱中。 似是心有灵犀,他清晰地感觉到她的伤心,她的痛苦,她的无奈。共苦就共苦吧,谁让他是她的夫,她是他的妻呢? 没有任何淫靡色彩的一个深吻,将彼此灵魂交托,合为一体。 身体中亘古不化的冰雪上,燃起了驱逐一切黑暗的火焰,是那么的温暖。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他一身烈焰红衣,正缓步向她走来,青红软玉的唇角边,挂着那熟悉的狡狯笑意。 还是那样的美,那样的风流不羁,妖娆春色。 谢谢你,月。 你让我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什么才是最美最珍贵的。 一吻天荒,灵魂的创伤也在霎那间被抚平,她轻轻放开白苏,手指抚过男子白皙泛红的脸颊:“苏苏,我现在有事要办,你在这里等我,等我办完正事就来陪你。” 他脸色一红,她所说的陪,无非就是那点事。 轩辕梦像是没看到他脸上的红晕,轻轻拍了拍他滚烫的脸颊,折身而去。 上次一战因为撤离的及时,所以军队里的工匠除了一人腿部受伤外,并没有大的伤亡,这些人用现代的词语来形容,就是一群科学疯子,不管轩辕梦提出如何古怪的想法,他们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这回她拿来滑翔翼的图稿,几人看后,连那个断腿的都迫不及待想要投入制造,他们一是对滑翔翼感到好奇,二是希望这种举世罕见的玩意能够出自于自己手里。 这也是轩辕梦求之不得的,她必须尽快造出一批能够真正投放在战斗中的滑翔翼,时间真的不多了,一旦被敌军掌控先机,形势将会对自己大大不利,到时候别说是夺回五菱了,就是钦州都不一定能保得住。 她不知道这次反攻是否能获得胜利,她只知道,一味的退缩终将会退无可退。 战,可能会死,不战,必定会死。 故而她选择前者。 那群科学疯子,制造滑翔翼的效率比她想象中还要快,不到七天,一架滑翔翼便呈现在她眼前。 因为既要保证坚固又要保持轻便,易于飞行,所以滑翔翼的两翼是中空的,只要不剧烈撞击,就不会有任何问题。 望着眼前这只“大鸟”,轩辕梦虽然很满意,但有一个致命缺陷却不得不注意,那就是这架滑翔翼究竟能飞多远。 没有发动机,这只“鸟儿”最多只能做一只折翼的鸟吧。 “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这架滑翔翼自由升降高度呢?”她抚着滑翔翼的两只翅膀,提出疑问。 所有工匠纷纷摇头:“我们之前也曾想过,但最后只能放弃。” “是没有条件还是没有技术?”若只是没有条件,那还好办。 工匠的回答,彻底粉粹了她的希望:“既然没有技术,也没有条件。” “是吗。”她敲了敲滑翔翼的坚硬的龙骨:“你们现在只是造出了滑翔翼的模型而已,这东西究竟能不能飞起来,还得有人来实验。” “这东西大家听都没听过,我们也是按照您给的图纸制造的,这种不确定的飞行装备,根本不会有人敢于尝试。” 她收回手,轻轻一笑:“谁说没有人敢尝试?” 几人面面相觑,都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去准备一下,我来亲自试试飞翔的感觉。” 诸人大惊:“大王,万万不可!这架滑翔翼还存在未知缺陷,对您来说岂不危险?” “那你们说,让谁来第一个试驾?” 几人再次面面相觑,是啊,谁来做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呢? 轩辕梦摊摊手:“既然没人,那就只好我亲自来实验了。” 几人还想再劝,却被她抬手制止:“没有人比我更适合做测试者了,滑翔翼的构想是我提出的,只有我亲自尝试才能找出问题和缺陷,而且我轻功很好,就算遇到危险,也能化险为夷。” 见她态度坚决,几人心知多说无益,只好保持沉默。 士兵们都没听过滑翔翼这种东西,所以当她将自己试驾滑翔翼的消息公布后,所有人都集中在一片空旷的高地下,带着紧张好奇的心等待她利用那古怪的东西飞上蓝天。 逆风疾跑了数步,在滑翔翼载着她冲向天空的刹那,脚下蓦地爆发出无数惊叹的呼声。 飞起来了!竟然真的飞起来了! 原来,人类如同鸟儿一般翱翔蓝天,并不只是一个永远无法实现的梦。 轩辕梦也是心情激动,没想到只是自己的一个突发幻想,竟然就这么实现了!飞跃在山坳上空的感觉真的是太美妙了!像是天地万物都被自己踩在了脚下。 从这个高度,可清楚看到不远处的五菱城,那个男子……葬身的地方! 心头忽地一阵绞痛,只要想到他已经不在了,自己所有的喜悦都无法再与他一同分享,便有种现在一切成功都失去了意义的感觉。 飞起来了又怎样,她想带着他一同飞跃在这万里山河之上,告诉全世界,他赝月在自己心中,永远无可取代! 可这一切的梦,都被那场灾难给毁了。 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再也无法与他一同分享喜悦,那些未出口的话,也再也没有机会同他说。 忽地,一阵强风迎面打来,将滑翔翼吹得摇摇欲坠,她连忙调转方向,可让她惊骇的是,面对迎面而来的强风,她所在的高度竟不断下降,不管她怎样调整方向,滑翔翼都以一种势不可挡的速度,飞快朝地面栽去。 如果跟着滑翔翼一同下落,怕是会摔个粉身粹骨,在又一次努力提升高度失败后,她当机立断,丢弃滑翔翼,踏着陡峭的岩壁,缓速下滑,下滑的过程中,亲眼看到滑翔翼冲向地面,摔成齑粉的一幕。 落地的一瞬,望着摔成碎片的滑翔翼,满腔的绝望袭上心头。 又失败了……竟然又失败了! 连唯一的希望也不复存在,难道真的天要亡我吗? 用力捏着一块滑翔翼碎片,掌心被碎片锋利边缘割破亦毫无所觉,她清楚地听到了无数失望的叹气声。 其中,也包括那个早已不在的男子。 距离不远的那片土地上,一眼就可以望到的城墙内,埋葬着他的骸骨。 他临死前,自己不在他的身边,甚至连他死后,她都夺不回他的尸骨。 没用,真是没用! 轩辕梦,你太没用了! …… “赝月,你会觉得我没用吗?”高高的山坡上,她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清霜遍地,却照不亮她心头最晦暗的角落。 “呵……你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我想,你肯定又在嘲笑我,对吗?好吧好吧,你想嘲笑就嘲笑吧,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嘲笑我了,你看我多好,你嘲笑我,我还给你烧纸。冥界那地方,跟人间差不多,都要靠钱来说话的,没有钱,以你那娇贵的脾气,又怎么能受的了?我多给你烧点纸钱,别亏了自己,想吃什么吃什么,想泡几个妞就泡几个妞……怕我生气?我生哪门子气啊,你气我还差不多……不说了,我要走了,你相信我,我一定可以夺回五菱,接你回家。” 将手中最后一叠纸钱扔进火堆,她站起身。 细细柔柔的风,卷着一堆燃尽的灰烬,火势渐灭,她最后回头忘了一眼,大片的灰烬像是带着眷恋,在微弱的火焰上来回盘旋,像一只只黑色的大雁。 她怔怔望着那些漂浮的黑色灰烬,一缕霜色照射进她的眼眸,眼底一派清明。 她的脸上逐渐显出喜色,像是破云而出的朝阳,“月,月,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 泪如雨下,她一连说了几个我明白了,接着飞快转身,将那几个早已钻入被窝的工匠从暖和的被窝中挖出来,激动道:“我知道了,我想出办法了!” 几人还处于睡眠不足的状态,一时没弄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 轩辕梦掏出炭笔,随手扯过一张草纸,便在上面涂涂画画起来:“滑翔翼因为缺少动力,所以才会在飞翔一段时间后不断下降,但只要沿途点起篝火,滑翔翼以篝火作为动力源,火的热力,便可以将滑翔翼重新送上天空!”这个原理,其实很热气球差不多,她一开始竟然没有想到,还是看到那堆在火焰上漂浮的灰烬才想到的。 几个匠人这才从瞌睡的昏沉中惊醒,望着草纸上的图示,个个眼神发亮,就跟看到了猎物的饿狼似的。 干脆连觉也不睡了,几人凑在一起,开始日以继夜地制造第二架滑翔翼。因为有了第一架的经验,所以第二架很快就造成了。 按照之前的设想,轩辕梦再次操控滑翔翼飞越天空,在滑翔翼动力不足时,只要掌控好方向,宽大的两翼便可利用加热的空气再次浮升起来,只要有足够的篝火,滑翔翼想飞多远就飞多远。 当然,要操控好的滑翔翼,风向也是必不可少的参考元素,这几日一直刮的都是东南风,正好与去往五菱的方向相反,要想成功利用滑翔翼潜入敌军后方,必须天时地利才行,也就是说,必须等刮西北风时,攻城计划才能实施。 滑翔翼这逆天的飞行工具,给了士兵们足够的勇气和希望,大家从开始的厌战,渐渐变得振奋起来。 听着士兵们誓死夺还五菱的豪言壮语,她心头一阵感慨。 赝月,你的牺牲,终于没有白费。 她曾发誓,要夺回五菱,杀尽黑骑兵,让那些邪恶的灵魂,都在地狱里呼嚎痛苦。 就因为实力不够,就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失去吗? 不,她不要再失去,她要让那些敌人,那些仇人,也尝一尝失去的痛苦! 黑骑兵不是不肯现身吗?那就逼他们现身,前仇旧恨,也到了该一同清算的时候了。 以孟安的狡猾谨慎,必然不会轻易上当,除非给他点甜头,给他一些胜利的曙光。 轩辕梦拍着胯下坐骑的脑袋,笑着说:“这次你和我将共同进行一场豪赌,如果输了,我们可就谁都回不来了,就算赢了,只怕你也回不来,不过不要怕,有意义的死去,总比一生碌碌无为要好。” 马匹打了个响鼻,四蹄难耐地刨着脚下的土地。 轩辕梦握紧手中长枪,猛地一夹马腹:“去吧!” 第195章 血债血偿 五菱虽然繁华,但因地理环境的缘故,城外却是一片荒芜绵延的沙地,一眼望去,可看到一条天地相连的混沌地平线。 士兵们经过上一次的教训,这回不再敢怠慢偷懒,就算没有发现任何敌情,也精神抖擞地做着侦察。 起义军虽被逼至末路,但因钦州地势较高,不易进攻,所以主帅迟迟没有下令攻击,只命她们牢守五菱,不可出半点差错。 上一次五菱是如何被攻陷的,大家心里都清楚,正因为太过于轻敌,所以才会酿下苦果,她们都是君王手下最得力的军人,自然不比那些驻军,绝对不会犯那种致命错误。 守城士兵们每三个时辰换一次岗,此刻正是换岗十分,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微微的疲惫,尽管依旧尽忠职守,但长时间枯燥的守卫,还是令诸人在心里上出现了轻微的倦怠。 一名退岗的士兵,一边朝城内走,一边闲闲打了个哈欠。一切都与平时无异,连空气中浮动着干燥沉闷的气息。 看样子,似乎是要下雪了。 那位走在城楼的士兵,想到城外那一片空旷的荒地,忽然觉得就那样放置不管,未免有些太浪费了,五菱这里的气候还是不错的,如果开垦出一片荒地,种上庄稼,整个五菱城就不需要再从其他城镇运送粮食了,只靠自己种植,就够城内的人吃整整三年。 想着想着,她仿佛看到了美好的未来,因为自己的提议,五菱的状况大为改变,皇帝亲自于大殿上嘉奖她,从此以后,她过上了富贵荣华享之不尽的生活,连家中的水杯碗筷都是金子打造的,她再也不用吃苦受累,去边关顶着烈日狂风守城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转身,朝着城门外那一片广阔的天地望去。 咦?她好像看到了什么? 在那片混沌的地平线上,似乎有一人一骑正朝这边急速驰来。 黑袍翻滚,漆发狂舞,手持长戟,英武如神。 她揉揉眼睛,这是……幻觉吧? 再睁开看去,那人影越来越近,近得甚至可以看清她脸上森冷的表情,和那一双杀意满盈的狠厉双眸。 她一个哆嗦,一股冷意从脚底板窜上脊背,之前所有的美好的幻想,被一道寒刃斩碎,满目血红。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跑到城楼上,指着远处那个人影:“快……快拦住她!” 站岗的队列还未排列整齐,换岗的几人见她如此慌张,笑骂一句,用不经意的眼神,顺着她所指方向看了过去,这一看,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个人……天呐,速度好快! 一向镇定的士兵不禁慌乱起来,冲着高处的岗楼大喊:“弓箭手,快放箭,放箭,拦住那个人!” 岗楼上的弓箭手闻声连忙张弓搭箭,可为时已晚,那道黑色的人影,简直像是一道横劈而来的闪电,转瞬间就飞驰到了城墙下,纵马一个飞跃,从还未修缮完毕的破损城墙中闯了进去。 几人纷纷傻眼,好半天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连忙吹响号角,发出警报。 整个大营瞬间沸腾起来,原以为敌人就算不带领大军前来攻城,也必然会派出小队秘密查探,谁也没料到,敌人竟会单枪匹马闯入五菱,这里可有足足十万大军,都是曾于战场上厮杀过的铁血士兵,一个人来攻城?这不是来找死的吗! 不愧是轩辕慈手下的王牌军队,片刻间就整顿完毕,有规律有节奏地朝闯入五菱的轩辕梦发起进攻。 江湖人之所以不敢招惹朝廷,就因为朝廷有千军万马,武功再高的人,被这密密麻麻如潮水般的人群围困,只怕也难以应付,轩辕梦纵马在千军万马中左突右冲,逐渐显得困难起来。 士兵们都配有轻甲,甚至有的步兵配备有重甲,即便灌注内力也难以刺穿,要杀死对方,她只能挑选没有被铠甲保护的地方,譬如说最脆弱的脖颈。 但因刺杀面积变小,在乱军之中难以掌握,每杀一个人,她都要花很大的力气,伴随着围困她的士兵越来越多,她出手的速度也越来越慢。 胯下坐骑蓦地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轩辕梦伴随着马匹朝前倾倒的惯性一同栽了出去,幸好她反应及时,单手在马背上一拍,身体凌空而起,在她跃起的刹那,无数箭矢破空而来,更有无数锋利的长枪从四面八方一同出现,寒光烁烁,刀光剑影,滚烫的鲜血喷溅而出,像一道血色的彩虹。 那匹曾驮载她的坐骑,被生生大卸八块,如果她晚一步,只怕此刻被扎成刺猬长枪穿体的人就是自己了。 踩着无数人头,从包围圈中脱身而出。 第一波士兵没有拦住她,很快,第二批盾牌兵轮番上阵,在她面前不到三丈距离处形成了一道坚实的铁墙。 轩辕梦抡起手中长戟,凌空跃起,冲着前方厚实的人墙狠狠砸下。 人墙被下砸的气浪弹开,在人墙出现破绽的刹那,一道黑影急掠而过,在被气浪弹倒在地的盾牌兵重新站起,准备摆阵时发现,她们要拦住的人,早就已经远离自己的视线,向城镇中央冲去。[.超多好看小说] 人浪一拨接着一拨,有骑兵,有步兵,有弓兵,还有自杀性爆破兵,各种兵种,轩辕梦在突围的过程中一一见识了一遍,不得不说,这支王牌军队确实不容小觑,才冲到一半,她便有些体力不支,难以招架了。 当再次冲破一波围攻,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一支只有二十人的精英兵种――黑骑兵! 终于出现了! 黑骑兵一般不参与战争,只有遇到难以对付的敌人时才会出手。 可以这么说,军队是轩辕慈手中的盾牌与铠甲,那么黑骑兵,就是她手里的一支利剑,只要出鞘,必见鲜血。 今日,她就让这支见血利剑就此折断! 黑骑兵虽然是一支军队,但更倾向于杀手组织,组织里的每一个都身怀特技,就像当初轩辕慈派来刺杀她的杀手三人组一样。 在一路冲杀后体力逐渐不支的轩辕梦,此刻要面对相当于杀手三人组六倍的力量,可想而知有多困难。 她的武功较之那时提升了数倍,故而可以勉强与着二十人周旋,如果没有周围多余的骚扰,她将这二十人悉数杀死也未尝不可能,但加上无数的弓箭手时不时的骚扰,与这二十人的战斗就从简单变为了困难,还有无数重步兵近乎于自杀式的攻击,于是,这场战斗,便在困难的等级上又上升了一层,变为了残酷。 一个人的力量,终究不比千军万马,除非她的体型增大一千倍,力量也增大一千倍,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在这里,她无法再朝前迈进一步,黑骑兵像一堵冲破不开的高墙,将她牢牢困在这个地方。 后撤?后撤也不可能!既然前方有精英兵种在等着她,后面又怎会没有? 她逃不出去,只能败在这里。 一支长枪蓦地从左前方刺来,她单手握住,狠狠一扯,反手将枪尖送进了对方的体内。 血箭飞射的同时,四名黑骑兵已经从四个不同方向包抄而来。 用力折断手中的枪杆,一掌劈开,挥出一个圆形,四块碎片精准地射入四人的心口,在四人心脏被射穿的刹那,两个重甲兵一个猛子冲进了包围圈,每个人腰上都缠着引线。 轩辕梦大惊,一脚踢上其中一人,那人被她一脚飞踹出去,正好砸在另一个重甲兵身上,只听轰隆一声,硝烟滚滚中,几片血肉飞溅在了轩辕梦的手背上。 太恶心了,轩辕梦只看了一眼,就差点把昨天的晚饭也呕出来。 连忙甩手,企图将粘在手背上的血肉甩掉,可那两片肉却粘得极紧,怎么甩都甩不掉。 当她用内力将那两片肉震出去时,后心蓦地感觉一痛,像是有什么滚烫的东西被塞入了胸膛一般。 她只有机会回头,还只回了一半,看到男人半张端方冷肃的脸孔,接着便眼前一黑,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 其实她还可以杀更多的人,却败在了两片烂肉上。 她的一世英名啊! 不过比起英明,性命要宝贵得多不是吗? 当她感受到光明,将沉重的眼皮掀开一条缝时,终于看到了一张完整的男人脸庞。 身体软软的,好像没有一点力气,她扯了扯嘴角,就着软塌塌的姿势,斜眼看着对面与自己隔着一张桌案的男人:“呵……又见面了。” 孟安一脸冷肃,出口的话也是冷冰冰的:“我说过,我们再次见面,便是我要你命之时。当然,如果你可以说服起义军投降,或许我可以饶你一命。” 她眨了眨眼,抬起虚弱的手,摇了摇手指:“不,你说错了。” “哦?” “准确说,应该是你说反了。” 孟安明白她的意思,只无谓地笑了笑:“是不是说反了,你很快就能知道。” 她一点也不惊慌,也不愤怒,只看着他,目光介于同情和憎恶之间:“孟安,为什么要选择背叛?” 孟安两手交握,搁置在桌面上,一双淡色眼眸涌动着无数复杂的情绪:“你不是第一个质问我的人,当然,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却是你最后一次被质问。” 孟安神色不变,对她所说的大话丝毫也不在意,“轩辕梦,以你的性格,你甘心一辈子默默无闻吗?” “有何不甘?”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来送死。” 她没有回答他,只偏着脑袋,沉默了半晌,忽地说道:“在我遭到背叛,半死不活地逃出京城时,那时候我真的对这个世界彻底绝望了,明明打算放弃挣扎,明明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可我却依旧在不停地反抗,不停地奔逃,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一定要活下去,就算不为报仇,我也要活下去。” 孟安也默了下去,只盯着自己的手一言不发。 轩辕梦笑了笑,继续道:“不管什么人,无论做什么事,都会有一个属于自己的理由,或许别然看不懂,但只有自己明白。我活着,不为别的,只为这世上值得我活下去的一切人和事,你可以说我虚假,也可以说我强词夺理,但只要我自己觉得值得,觉得有意义,就不枉此生。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背叛你发誓要忠诚一生的主人,可觉得这一切都值得,可觉得即便是死,你也死得其所?” 孟安一震,猛地抬起头来,嘴唇翕张了几次,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疲软无力的轩辕梦忽地敛起笑意,缓缓坐直身体,那清亮如雪的眼神,哪里像是一个重伤且内力被压制的人。 “说不出来吗?那真是可惜了,你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可到了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得到。” “谁说我没有得到!”孟安突然暴怒起来:“等杀了你,我就能得到我梦想得到的一切!” “是吗?”她弯弯唇角,双目中闪动的是,是冷酷的嘲笑。她缓缓站起身,强大的压迫力逼得孟安不自觉将身体向后仰去。 他连忙挥手,站在他身后的属下纷纷撤出刀剑,架在轩辕梦的脖颈上:“轩辕梦,你再怎么挣扎也没用,指望有人来救你吗?只要他们能进得来!” 她无视架在自己脖颈上的刀剑,目光冷漠地看着惊慌失措的孟安:“你以为你得到了,实际上,你却什么也没得到。” “你……你没资格指责我!” “我是没资格指责你,我也不想指责你,更懒得指责你,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她停了停,两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涌现的灼灼烈焰像是自地狱而来的可怕鬼火,一寸寸剥蚀着孟安的意志:“……血债血偿。” 孟安眼皮重重一跳,霎那间,眼前浮现的全部是那一片可怕的烈焰鬼火,他好像看到属于死亡的黑暗幽影,正张牙舞爪地朝自己逼近。 一个是高高在上主宰他人性命的人,一个是凄惨困顿沦为阶下囚的人,可两人此刻的心境和所处的境况却截然相反。 一丝诡异的、莫名的、可怕的死亡气息,笼罩在他周身,他敏锐地察觉到了一种铺天盖地的危险,虽然不知为何会有这种感觉,但他明白,自己确确实实,已经处在了危机当中。 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惊惧过,身体的每一分每一寸都被寒意所侵染。 怎么可能!明明会死的是她,是轩辕梦,自己有何好怕的? 怒意与寒意交汇,一同自心里喷薄而出,他双目暴突,面容狰狞,向自己的属下大声命令:“动手!现在就给我杀了她!” 架在轩辕梦脖颈上的刀剑稳固如常,四周死气般的寂静,他呆了呆,再次大声道:“混账!你们没有听到本统领的命令吗?还不快给我杀了她!” 依然……没有半点动静,那些持剑的属下,似乎变成了没有生命的雕塑,听着他暴怒的喊声,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轩辕梦发出轻不可闻的哼笑,侧目看了眼自己肩头一缕被压在锋利剑刃下的头发,轻轻吹了口气,那头发碰到刀刃,立刻断为两截,她伸出手,将那断发接在掌心,然后缓缓倾斜手掌,“我说过,你我再次见面,便是我要你命之时。”碎发幽幽飘落在地,与此同时,那些搭在轩辕梦脖颈上的刀剑,转而纷纷搭在了孟安的颈项边。 孟安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那些属下,似乎不太明白自己的人怎么会突然倒戈相向。 轩辕梦看出他心中所想,冷冷道:“我之所以冒着生命危险,单枪匹马闯入五菱,就是为了让我的手下,趁乱混入你的黑骑兵。”她绕着一束发尾,笑的得意而天真:“是不是很生气?是不是恨不得把我大卸八块?没用了,已经晚了,从竹染死去的那一天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该如何杀死你才能一解我心头之恨!” 孟安脸色铁青地看着她,“以这种下三滥手段赢了我,又有何值得骄傲的!” 她大笑:“下三滥?对,没错,就是下三滥,你难道不知道,我这个人本来就阴险狡诈,冷酷无情吗?只要能杀了你,用什么手段,又有何妨?”她抬起手,狠狠给了他一拳,砸得他半边脸立时乌青:“就这样让你死了,未免太便宜你。我准备了一场表演,打算邀你一同观赏,等看完了这出表演,再处死你不迟。” 孟安无力挣扎,此刻,那个女子才是掌控一切的主导者,从一开始,他就小看了她,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他没什么好说的。 轩辕梦使了个眼神,扮成黑骑兵的手下押着孟安,朝房间外走去。 还未走出屋子,就听外面传来一阵刀兵相击的声音,一直盘桓在孟安心里的那股子不安,因这凌乱的响动越发浓厚。 “呵呵,表演已经开始了呀。”随后跟出的轩辕梦,负手而立,脸上带着残酷血腥的笑意:“好好看看,因为这是你这辈子,最后能看到的美景了。” 美景?什么美景! 孟安惊恐地睁着眼,目光呆滞地望着眼前一幕。 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场可怕的血腥大屠杀。那些身着起义军兵服的士兵,疯狂地屠杀着君王手下的这支王牌之师。那些在战场上骁勇无比的战士,此刻却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虫,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死在敌人的屠刀下,甚至连反抗都做不到。 天空上黑压压的一片,若不仔细看,还会以为是一群体型较大的迁徙鸟类,可那逐渐下的巨鸟逼近视野后,才恍然发现,那根本就不是鸟,而是飞翔在天空上的人类。 那些乘坐古怪大鸟的士兵,有的落地参与战斗,有的在高空中发射劲弩,还有的在半空中向下喷洒某种奇怪的液体。 孟安怔怔看着眼前一幕,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怒喝:“轩辕梦,你卑鄙!” 轩辕梦掏掏耳朵,朝孟安投去懒散一瞥:“我卑鄙?我哪里卑鄙了,请你来看这么有趣的一场表现秀,你竟然还说我卑鄙?” 孟安咬牙切齿瞪着她,额上青筋突突直跳:“你……你竟然下毒!这里是战场,战场!有本事就光明正大打一场,用这种小人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你这卑鄙无耻的混蛋!” 她笑得冷彻,“英雄好汉?我何时有说过我是英雄好汉了?” 一句话,把孟安堵得死死的。 她敛了笑,重重冷哼一声,“今日我就要你看清楚,得罪我轩辕梦会是什么下场!孟安,你欠我两条人命,只凭你一人的生死,还不足以偿还,我要让所有害得赝月惨死的人全部下地狱!” 在说起赝月之死时,她眼底闪烁的血腥杀戮,比死亡带来的恐惧还要令人害怕,孟安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忽然觉得,自己若是就此死去,说不定也是件好事。 血腥的屠杀,几乎持续了整整一天,当夕阳的残辉被拉出一道凄烈的血色时,一切终于结束。 她疯狂地找遍了五菱城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找不到赝月的尸骸,经过这么久,即便天气严寒,只怕尸身也早已腐烂了吧。 那么爱干净,那么在乎自己相貌的赝月,怎么能容忍得了自己尸骨无存? “你把赝月的尸体藏哪去了?快说,你快说啊!” …… “王八蛋,你这王八蛋!你把赝月还给我!” …… “你杀了赝月,我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临时的牢房外,萧倚楼担忧地看着狂怒的她,对不论何时都面目沉静的邵煜霆道:“喂,你还不快去阻止她!那姓孟的全身骨头都被她打碎了,再这么打下去,人就要死了。” 邵煜霆漠然回道:“无妨,孟安是死定了,以梦的性格,她绝不会放过他的。” “我知道,我也没打算为孟安求情,我只是……”吞了吞口水,低声道:“看着她现在这个样子,我感觉好害怕。”简直就像是一只随时会将人喉咙撕裂的赤血狂兽。 邵煜霆闻言,万年不变的冰川脸,也露出了忧惧的神色,说实话,此时此刻的她,比赤牙看上去还要凶残百倍。 不远处的赤牙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仰起头来咆哮了一声,似乎想以此证明,到底谁才是最凶残的。 终于打累了,在她疯狂暴打下浑身青紫脸庞变形堪比外星人的孟安,只剩下最后一口气。 轩辕梦靠着墙,木然地瞥了眼他,对守在一旁被她暴怒模样吓得差点晕过去的守卫道:“看好他,不许他自尽。” “是,是。”守卫连忙点头,生怕应的晚了,自己也会被暴打成猪头。 走出牢房,看到满脸惊恐的萧倚楼,不解道:“咦?倚楼,你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萧倚楼颤了颤嘴角,朝邵煜霆身后挪了挪:“没……没什么,可能……吃坏了肚子。” “吃坏肚子?”她急道:“那赶紧去找苏苏,让他给你看一看。” 萧倚楼见她要来抓自己,连忙朝后跳了一步,痛苦呻吟道:“不行了不行了,肚子好疼,我要先去茅厕。”说完,一溜烟的跑了。 她保持着伸手的姿势,总觉得萧倚楼刚才的反应,貌似是害怕自己的表现。 她有那么恐怖吗?摸摸脸庞,肌肤娇嫩如花,怎么也不会丑得吓人吧。 抬头朝邵煜霆看去,发现他也是一脸古怪,自己脸上好像没长字吧? “他不会怪你的。”某人没头没脑丢下一句。 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 “人死为大,先着手处理他的后事吧。” “不……那个……我的意思是……你还好吗?” “他或许已经在这里的某个角落安静长眠,我们就别去打搅他了。”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梦,给孟安一个了结吧,也当给自己解开束缚的枷锁。” 她眨眨眼,再眨眨眼,终于明白邵煜霆在说什么了。 说来说去,饶了那么大一个圈,无非让她不要再纠结赝月之死。 她没有纠结,也没有紧抓不放,她只是不想让害死赝月的人逍遥法外而已。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血债必须要用血来偿,她又不是开慈善机构的,凭什么要对孟安法外施恩。 她给了他宽容,那谁给竹染宽容,谁给赝月宽容?她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该做的,与束缚枷锁没有任何关系。再者,这也算是杀鸡儆猴,为了杜绝悲剧重现,她必须要心狠起来。 佛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只要其他人都能在天堂好好地活着,就算是下十八层地狱,她也在所不惜。 月,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亲手为你了结真正的仇人。 这一天,不会远了。 五菱已经夺回,黑骑兵也已经尽数剿灭,接下来,朝京都进发,杀皇帝,夺龙华! 轩辕慈,好好在你那金碧辉煌的宫殿中等着我,我将在母皇死去的地方,亲自送你归西。 …… “轩辕梦,轩辕梦!为什么她还是没有死!”用力掷出手中军报,军报锋利的边缘,割破了跪在地上传信兵的脸庞,顿时血流如注。 传信兵战战兢兢,呼吸都不敢用力,龙颜震怒可不是玩笑。 轩辕慈在御案边来回踱步,满心满眼全是那三个字――轩辕梦! 为什么这根扎在心口的利刺,始终就是拔不掉! 都是些没用的东西,眼看已经将她逼上绝路,强大的王牌之师,竟然连个残兵败将都杀不死! 她精心培养十年的黑骑兵,就这样毁于一旦! 猛地停下脚步,转向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传信兵:“黑骑兵统领孟安现下如何?” 皇帝威严冷酷的声音一字一句钻入耳中,那传信兵抖得越发厉害。 天呐,皇上在问孟统领,以孟统领与皇上的关系,听到接下来的消息,谁知会不会暴怒发狂,万一……万一皇上拿自己来宣泄心中愤怒,那该如何是好? 迟迟得不到传信兵的回答,轩辕慈有些不耐:“没听到朕的问话吗?” 传信兵猛地一抖,结结巴巴道:“孟孟、孟统领他……他不幸被俘,落入逆贼之手,被……被被……” “被什么?”轩辕慈越发不耐,猛地提高音量。 传信兵浑身一软,瘫倒在地,抖着嗓音回道:“被折磨致死!” 最后一个“死”字清晰地回荡在大殿之上,皇帝的眼神一瞬间变得不知是狠厉还是迷茫,那传信兵被这样的眼神看着,终于彻底软倒。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谁知皇帝却缓缓走回到御案边,若无其事地坐下,摊开手边奏折。 哪有心情批阅这些无聊的奏章,轩辕慈的心思完全不在其上。 孟安……死了?刚才是谁在说,孟安死了? 这可真她这辈子听到过的最可笑的笑话。 孟安死了,孟安怎么能死? 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同类,竟然就这么死了? 死在了轩辕梦的手中,死在了她一生的宿敌手中。 亲爱的九妹?你一定很恨我吧? 是啊,怎能不恨呢?孟安具体是如何被俘,又是如何被折磨致死的,她一点也不知道,但那个女子对自己的恨意,却已昭然若揭。 下一步,她一定会以亲手杀死自己作为目标吧? 呵,杀死朕?你以为,你真的有这个能力吗?瞧瞧你吧,只因为一个男人就神思大乱,心智癫狂,朕就不会,不管是孟安还是云锦,朕都不会在乎。 这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事,是朕在乎的了。 来吧,朕在这里……等着你,直至胜利的最后一刻,至死方休。 “来人!” 高亢阴冷的声音,将软倒的传信兵骇了一跳,猛地直起身子四下环顾,发现皇帝压根就没有理会自己,连忙将身体蜷缩起来,将存在感发挥至最小。 守在门外的内侍闻声,急急忙忙赶了进来,恭声道:“奴才在,不知皇上有何吩咐?” “传朕口谕,命禁卫兵即刻包围丞相府,不论用何方法,务必将云相大人给朕请到宫里来。此事需秘密进行,若走漏半点风声,就让禁卫兵统领提头来见!” “是,奴才遵命。” “你!”金色的袖袍晃动,传信兵一抬头,看到一根手指正遥遥指着自己:“三天之内赶赴五菱,将朕的亲笔信当面交给御龙首领,若有延误,杀无赦!” 第196章 讨厌红色 早晨被噩梦惊醒,大地龟裂,山体摇晃,一抹红色在漫天的碎石烟雾中逐渐消失。舒残璨睵 这样的梦境已经连续多日出现了,轩辕梦擦擦额上的汗,缓缓从榻上坐起。 了无睡意,起身洗漱完毕,一边闲逛一边朝城门方向走去。 经过连续多日的赶工,被损坏的城墙,已经基本上修葺完毕。 此刻天还未亮,遥远的地平线上泛着青白色的光泽,这是黎明前的曙光,人们的希望。 “报——”高亢嘹亮的通报声,打破了此刻宁静的氛围。 她转身,蹙眉看着小跑朝自己接近的士兵:“什么事?” 士兵停下,取出一封装在羊皮袋中的信笺,双手高举,捧至她面前,“京都方向送来的信笺,请王亲启。” 京都方向?轩辕梦接过信笺,拆开羊皮袋,从里面取出信纸。 轩辕慈?这封信竟然是轩辕慈的亲笔信? 只看了开头几个字,心头便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一点点往下看去,她的心瞬间沉了底。 ——九妹若想保住你这位岳母大人的性命,则在七日内赶赴京城,朕在宫中静候佳音,若九妹当真铁石心肠,朕自然也不会怪罪,但九妹可要绞尽脑汁好好想想,如何向你最在乎的夫婿交代了。 看完信上最后一句话,轩辕梦将手里的信笺狠狠捏碎,冷声道:“什么时候送到的?” “一个时辰前。” 一个时辰前?这么说,自己还有七天的时间,七天一过,云彩原则性命难保。 这明显是一个陷阱,自己若是去了,只怕要凶多吉少,但若是不去,以轩辕慈的性格,必然会杀了云彩原以作泄愤。 她可以不在乎云彩原的性命,但那毕竟是云锦的母亲,她的见死不救,对云锦来说,将是一种绝对致命的打击。 轩辕慈敢于提出这样的要求,不就是看准了自己不忍云锦伤心的心理吗? 去与不去,都如此为难。 还有七日,从这里赶往京城,最快要三天,这么说,她还有四天考虑的时间。或许,可以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怀揣着心事往回走,此刻天已大亮,一轮红日自地平线缓缓升起,整座五菱城沐浴在这片金红的日光下。 还未走回自己的房间,便看到对面一抹白影朝自己缓步而来,心头不由得一紧,刚想假装没看到转身离去,那白影却先开了口:“梦,今日怎么起得如此早?” 云锦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他和南宫灵沛起得最早,轩辕梦没想到会碰见云锦,想到刚才收到的信,心头越发沉重。 “怎么了?”云锦善察人心,一眼就看出她有心事:“是不是遇到什么为难之事了?” 轩辕梦躲闪着他的目光:“没什么,就是这几天有些累了。” 云锦没有再追问,只走到她身旁,牵住她的手:“梦,还记得你曾经对我允诺过什么吗?” 她盯着两人交握的手,低低道:“这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一向温润的云锦蓦地露出怒容:“我们之间因为隐瞒而造成的误会还少吗?梦,我不想再重蹈覆辙,我想你一定也不愿意。” “可是……”她原打算死守秘密,但想到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以及彼此因隐瞒而一次次的错过,于是咬咬牙,深吸口气:“好吧,我实话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冷静。” 云锦虽从她严肃的表情猜到了些什么,却还是微笑道:“与其担心我,倒不如担心一下你自己,你真的能冷静应对接下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吗?” 她愣了愣,无奈道:“云锦,我在你面前,永远像是被剥光了一样难堪。” “说说吧,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一边仔细观察云锦的表情,一边小心拼凑措辞道:“京都那边送来了一个消息,请我去……嗯,赴一场鸿门宴,你的母亲也会参加。” 云锦脸色陡然一变,随意苦笑着摇了摇头:“梦,你直接说轩辕慈拿我娘亲来威胁你不就好了?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本来想用缓和的言语把云锦搅晕,好像适得其反了,“云锦,那个人是你的母亲,无论如何我都必须要去一趟京都,与……” “不行!”斩钉截铁的声音打断她接下来的话。 “云锦,我如果不去,那你娘亲她……” 他再次打断她的话:“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是一个陷阱。” 她叹道:“我当然知道,但如果我不去,会发生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明白。”她反手紧握住他的手:“云锦,你虽然嘴上说不在乎,但听到这样的消息,你一定很担心吧?不管云相曾经做过什么,她始终都是你的母亲,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不会好过的,我不想让你背负上这样的痛苦。” 他勉力笑了一下,很快将眼底悲伤遮掩:“梦,你留在这里,我亲自回去。” “不行!”她的态度比他更坚决:“如果你回去,估计我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你。” “你不相信我吗?” 她肃声道:“这不是相信不相信的问题,轩辕慈是什么人,你我都很清楚。” “是,正因为清楚,我才要回去。”他宁肯自己去冒险,也不愿让她置身危难,两年前的绝望,他不想再体会了。 “云锦。”她松开他的手,与他面对面:“不管你和我谁去赴约,都是极为危险的事情,但我去,总比你去要好。” “你错了,我去才是最明智的选择。”见她似要接口,他连忙截断道:“不要说什么武功,也不要说什么实力,只要你进入京都,你的武功你的军队全部派不上用场。你其实很明白,轩辕慈虽然一度想要杀我,但她其实更想得到我。” “你疯了,拿自己做诱饵?”正因为知道轩辕慈对云锦还不死心,所以更不能让他去冒险。 云锦望着她,平静道:“只要她不杀我,那我们就有希望,可如果是你……你难道要让我做鳏夫吗?” 她一听,也不知怎么回事,大脑抽筋竟然回了句:“那你难道要让我做寡妇吗?” 这句话刚说完,就心知坏事了,果然,云锦不痛不痒地回了句:“你会做寡妇吗?我看难得很。” 她扯了扯嘴角,云锦这口气,算不算是吃醋? “云锦,不要去,我不能失去你。”她伸手抱住他,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以后也是她的,永远都只能是她的。 他反手拥住她,同样恳求的语气:“梦,你更不要去,我失去不起你。” “我比你强悍。” “我比你聪明。” “我……我比你无耻。” “我比你狡猾。” “我比你有力气。” “我比你有脑子。” 呃……这无节操的对话。 “云锦,你故意的吧?”处处挤兑她。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出气人的话:“我说的都是事实。” 她郁郁一叹,放开他道:“好吧好吧,你赢了,我们能先不说这些吗?轩辕慈给我七天时间,你既然那么狡猾,不如想个两全的法子,我们谁都不用去,也能救出你的母亲。” 云锦垂目,轻轻摇了摇头,黯然道:“轩辕慈既然提出这个要求,便已做好万全的准备,你和我之间,必须有一个人去赴约,否则她不会善罢甘休。” 这一点她早就想到了,但还没有走到最后,她实在不甘心就这样屈服于轩辕慈,一定可以想出一个好法子的。 “这事明日再说,总会有所转机的,你也先别急着把自己打包成礼物送给轩辕慈,你是我的男人,我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当然,我也不会不管云相,她可是我的岳母啊。” “梦……” “好了好了,你赶紧去休息吧,你的身体本就不怎么强壮,早上还起这么早,赶快回去补一觉,这事交给我了,你要相信我。” 不由分说,将云锦推回他的房间,强迫他躺在床上后,轩辕梦才离去。 门扉关上的刹那,她脸上轻松的笑意瞬间消逝。 嘴上可以乐观,但事实上这事确实非常棘手,刘邦明知项羽的鸿门宴有诈,却不得不去赴宴,虽然最终项羽的妇人之仁令他逃过一劫,但轩辕慈可不是项羽,她敢打赌,一旦被轩辕慈找到杀自己的机会,她必定会毫不犹豫地下手,不,是迫不及待地下手。 轩辕慈是不是项羽,这并不重要,关键是,自己别做项羽就好了。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 四天过去,轩辕梦每天都在从长计议中绞尽脑汁。 从长计议?议你妹啊! 这都四天了,她现在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自投罗网,二是漠然无视。 总之,她现在就是在到底当一个情深意重不顾危难的傻瓜,还是当一个没心没肺只顾自己的混蛋中做选择。 做傻瓜,还是做混蛋? 她这辈子,大部分时间都在做混蛋,或许,偶尔做一次傻瓜,也是不错的体验。 又或者,在潜意识中,她不想让自己也变得跟轩辕慈一样冷血无情。 人之所以区别于动物,就是人能分辨是非,有情有爱,知晓是非对错,如果只一味为了自己的利益考虑,那还能算是人吗?叫畜生还差不多。 不就是鸿门宴吗?但她轩辕梦怕她不成! 正好她也想会会轩辕慈,许久未见,不知这位连连失败后只能用这种低等威胁手段的二姐,现在是个什么模样,只知退缩的主帅不是一个合格的主帅,她要让所有士兵看看,自己不但能带着云彩原平安从京都离开,还要让轩辕慈以座上宾的待遇亲自送自己出城。 轩辕梦决定整顿三军,紧随她后赶往京都郊外。 她就是这么胆大,大不了正面一拼,她倒要看看,究竟是她手下的士兵强悍,还是那些守卫皇城的禁军厉害,虽然她并不想这么快就兵戎相见,但既然轩辕慈将正面对决的时间提前,那她只有奉陪到底了。 十万大军列队完毕,轩辕梦正准备发出军令,一名守军匆匆跑来,道:“王,城外有人要见您,属下怎么赶都赶不走,她们将一件信物交给属下,说王见了此物,必会放她们通行,请王过目。” 信物? 不会又是轩辕慈耍的花招吧? 结果守卫递来的信物,轩辕梦顿时呆住。 这是……云家的腰牌? “她们还说什么了?” 守卫答:“直说她们是来为大王解决烦恼的。” 难道真的是云彩原?怎么可能!她不是被轩辕慈挟持了吗? 为慎重起见,她决定亲自前往查探,如果真是轩辕慈使得诡计,她必定绝不会手软。 跟着守卫来到城门前,一辆并不算豪华的四轮马车正静静停驻在城墙下。 轩辕梦对左右兵长吩咐了几句,然后纵身跃下城墙。 “马车里是何人?” 一阵窸窣声,车厢门被人从内推开,车夫连忙转身,将矮凳取出,放在马车边。 “殿下,很久不见了?”身着普通百姓服饰的中年女子,从马车上步下,虽满面疲惫,却不减那份高华雍容的气度。 “云……相?”竟然真的是云彩原! 见她一脸震愕加警觉,云彩原淡淡解释道:“殿下请放心,我不是皇帝派来的,亦不会对殿下做出任何不利之事。” 她虽这么说,但轩辕梦却依旧保持警觉,眼下的情形容不得她不怀疑,明明轩辕慈心中说云彩原在她手里,可此刻,她却完好无损地站在自己面前,换了任何人,都不可能没有疑惑吧。 “云相此刻不是应该在皇宫中做客吗?” 云彩原道:“没错,本相此刻,确实应该被囚禁与皇宫中,等待殿下冒险前去一救。” 她把话说得如此明白,轩辕梦也无需再遮遮掩掩,直接道出自己的想法:“既然如此,那恕我不能迎接云相了。” 云彩原并未表现出失望,轩辕梦的担忧警觉早在她的预料内,于是只道:“我来这里,只是告诉殿下一声,你不需要再去京都冒险营救我,托贵人的福,我已平安离开京城,现在正打算前往西北方向的戈壁荒城,在那里定居,远离朝廷的追捕。”说着,转身登上马车。 “等等。”轩辕梦走上前,拦在了云彩原面前:“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明白,不知云相可否不吝赐教。” 云彩原叹了口气,重又踏下马车:“殿下想知道的,可是我如何逃离京城一事?” “正是。”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救我的人是谁,在禁军包围相府前,一蒙面人潜入相府,说皇上打算用我做人质挟持殿下,让我在禁军到来之前离开京城,我半信半疑,考虑到以皇上的性情,此事并非不可能发生,但因为我的犹豫,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奇怪的是,那位魏统领明明看到了准备乘车逃走的我,却故意放我一马,一开始我还不太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后来仔细一想,大约是托了殿下您的福。” 魏统领?难道是魏贞? 如果云彩原所说属实,那么自己就又欠了她一个人情。 “那么依你看,那个秘密通知你的人,会不会也是魏统领?” 云彩原果断摇头:“不会是魏统领,两人出现的时机根本说不通,而且那个蒙面人武功很高,甚至可以在不惊动相府巡逻兵和护卫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接近我,此人必不简单。” “或许是你门下的学生。” “那就更不可能了,为官之人最怕与朝廷作对,再者,那个蒙面之人……他是个男子。”云彩原门下共有十四位门生,却没有一个是男子。 “男子?”轩辕梦讶然,与自己有交情又认识云彩原的男子,好像并不存在啊。 云彩原也很迷惑:“难道他不是殿下的男人?” 她的男人?她的男人的确都很厉害,但他们再厉害也不会分身术,一个个存在感都大得吓人,要是真的少一个,她不可能察觉不到。 “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殿下可以安心继续自己未完的大业了。”云彩原转身,准备再次登上马车。 “云相!”轩辕梦拉住她:“来都已经来了,不去见见云锦吗?” “云锦……”望着城门方向,云彩原眼中露出一丝慈爱与不舍,半晌后摇摇头:“不了,他那两年来所受的苦,都是因我而起,如果我不是胆小怕事,后来那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你毕竟是她的母亲。” “母亲……”她惨笑了一下,转首看向轩辕梦,愧悔道:“殿下,我对不起你,你难道不恨我吗?” “恨。”她并不隐瞒自己的想法,“我恨你早知轩辕慈的计划却装作若无其事,恨你早知母皇的心思却不告诉我,恨你带走云锦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恨你为了保全自己将我推入无底深渊……”她每说一句,云彩原的头就低垂一分,不敢与她直视,说到激动之处,她蓦地一顿,长长叹出一口气来:“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是云锦的母亲,你这么做也是为了保护他,保护你的家人,如果换做我,我也会这么做的,所以,恨归恨,我永远都不会怨怼你。” 云彩原为相数十载,即便在面对皇帝也能不卑不亢,可面对轩辕梦时,她却仿佛被一块巨石压得连头也抬不起:“不管因为什么原因,害得殿下差点身死的人都是我,我……我欠殿下一条命。” 她看着满脸愧疚,身形佝偻一瞬苍老的云彩原,淡然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既定的命运,我从未怪过云相,也从不认为当时有云相相助,我就能幸免于难,一切都是天意,也是我自己的选择。” 云彩原痛苦摇头:“不,是我太懦弱,选择了逃避。” 她抬手,按了按云彩原的肩,语气铿然有力:“不,云相并不软弱,为了要保护的人,你心甘情愿背负深重的罪孽,不惜让自己的心永远处于痛苦的煎熬中,仅此一点,你就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云彩原猛地抬头,目中泛着难以相信的泪水:“殿下你……你竟这般看得起我?” 她笑笑,收回手,“不是我看得起你,而是你本身就很了不起,你看,因为你的付出,大家都好好活了下来,不是吗?” 云彩原激动难抑,叱咤朝堂半载的权臣,此刻不禁老泪纵横:“殿下,我……我真不知……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不知如何感谢我吗?”她转身,指着城门内的某一处:“那么让我来教你吧。” 云彩原怔怔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空阔的街道上,一袭白衣仿佛迎风展翅的白鸽,沐浴在天光下的男子,比她以往任何时候看到的,都要无拘无束。 这才是她的锦儿,那个从小便向往自由天地的孩子。 “看,他已经在那里等你了,你若真的想感谢我,就去见他一面,记住,不论如何,你都是他的母亲。”轩辕梦收回手,命令守城士兵打开城门。 目送马车遥遥驶入城内,轩辕梦吐出口气,仰头望天,不胜唏嘘:“我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煽情了……”唉,明明打算把云彩原骂个狗血淋头,叫你懦弱!叫你墙头草!叫你见风使舵!叫你身不由己!可她刚才都做了什么?说了什么?那不是她的本意啊,真的不是,她能不能申请ng,重来一遍啊? 自己都原谅云彩原了,云锦作为她的儿子,没理由不原谅她,其实云锦也在等自己主动开口,好给他一个台阶下吧?记得有人说过,双方彼此结为夫妇,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她既然娶了云锦,那就要一并接受当初为了一己私利出卖过自己的云彩原,谁让她是自己的岳母,这坑爹的设定! 五菱城这么大,不在乎多一个人吃饭,她都做好每日晨昏定省伺候岳母大人的准备,云彩原却坚决要离开五菱,按照原定计划,前方北之荒城生活。 那里人烟稀少,地处偏僻,不易被朝廷发觉,轩辕梦一边心里骂娘,一边深切诚恳地请求云彩原留下来,以享天伦之乐,云彩原却铁了心要离开,两人争来争去,也争不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轩辕梦只得把选择权交给中间人云锦。 只要云锦开口,云彩原就是再铁的心,只怕也要化成一滩铁水。 可谁料—— “这样也好,母亲大人一路小心,找到落脚处后,请派人通知于我,若有时间,我会前往那里看望母亲。” 诶? 云锦在说什么啊,他是不是激动过头脑子坏掉了?好不容易重新得到的母爱,他就这么放弃了?要是看他身体孱弱,她真想一巴掌把这傻帽掴倒在地。 云彩原点点头,与云锦交换了一个只有彼此才明白的凝重眼神,然后毅然转身。 “云相!”为了避免一误选成千古恨,轩辕梦拦住已开始行驶的马车,“我不认为你这样做是正确的选择,以前你逃避过一次,难道现在还要逃避吗?” 云彩原示意车夫停下马车,对轩辕梦道:“殿下,这怕是你我最后一次见面,故而老身冒昧请殿下上车一叙。” 回头看了眼云锦,不见他给自己任何暗示,沉吟片刻,单手在车辕上一拍,跃上马车。 “云相……”屁股还未坐稳,她就打算开始自己的长篇演讲。 云彩原一抬手,将她后面的话全部堵了回去:“梦儿,既然云锦是你的夫,你叫我一个娘也无可厚非。” 轩辕梦嘴角狂抽。好个云彩原,自己刚原谅她,她就要占自己便宜了。 算了,她说的也没错,云锦是自己的夫,她唤云彩原一声娘,也是理所应当的。 “娘。”瓮声瓮气地唤了声。 云彩原瞥她一眼,眼中的意思很明显——你这声娘叫得太勉强了。 一个梦儿一个娘叫完,称呼又恢复到了原来的疏离,“殿下首先要明白,自己长久奋斗的目标是什么,要夺取天下,就不能耽于儿女情长。” 她蹙眉,自己有耽于儿女情长吗? “不管我有没有被皇上挟持,殿下都不应该去救我。” “你以为我想吗?如果你不是云锦的娘,我才不管你的死活呢。” 云彩原轻声一笑,并不因她的直言快语而生气:“所以啊,我才说殿下耽于儿女情长。”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轩辕梦继续道:“殿下因为我是锦儿的娘亲,就明知危险,却还要冒险前往京都相救,这难道不算儿女情长吗?” “不救你,云锦会很痛苦。” “这就对了。”云彩原义正言辞地看着她:“殿下如果只是为了保命,那我之前的话就当没说过。但殿下,你究竟要的是什么,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在你为了所谓的情义而不惜以身犯险时,你的对手,却在准备着屠戮的陷阱与刀子,你可有想过,此次你一旦进京,将要面临的会是什么?不要高看自己,也不要小看敌人,你要走的这条路注定艰险,任何的失误都将是致命的。纵观历史,哪一个成功的帝王不是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一步步攀爬到最高点?要保护自己所爱的人,首先,你的手里,要握有足够保护他们的力量,这力量是什么?不是你的意志,也不是你的坚韧,更不是你的自信,而是一把可以杀人的剑。”云彩原目光雪亮,那份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凛然与气魄,不愧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手握重权数十载的丞相,轩辕梦被那双沉淀了智慧与刀光血影的眼看着,几乎移不开视线,心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牢牢握着,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一定要狠,优柔寡断只会让你丧失保护他人的力量,记住你面对的是什么,你想得到的又是什么,把手里的这支剑磨利了,让它见血封喉,一招制胜,只有不怕失去,才能真正做到永不失去。” 只有不怕失去……才能永不失去…… 她回味着这句话,胸腔像被一柄重锤击中,来来回回激荡着那颗跳动不停的心脏。 “我已言尽于此,该如何行止,殿下是聪明人,应当明白。云锦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脆弱,不要只想着如何保护他,要把他当成你的战友你的伙伴,你将会发现,他不是你身后的负担,而是一把可以助你所向披靡的战刀。” 轱辘轱辘,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逐渐远去,轩辕梦呆呆站在空旷的路面上,灵魂被震离九天之外,似乎还未回归,直到身边传来声音:“原来权欲的战场,对母亲来说,其实是一件好事。” 转头看向云锦,第一次发现,这个像是被风一吹就会飘走的男子,竟然也有一双刚毅果决的眼。“你说得对,独自离去,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 “你又想瞒着我,一个人偷偷前往京城,是不是?”果决的目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阴森森的质问。 这分明是秋后算账啊! “那个……我闲来无事,整顿一下军纪而已,你太敏感了。”她笑呵呵搀上云锦的臂弯。 “是吗?”温润的微笑,亲和的言语,压迫力却十足。云彩原说得对,云锦他根本就不脆弱,瞧那瞥来的眼刀,若化为实物,整个军队都能被他给灭了。 “不说这个了,你帮我分析一下,那个救了云相的蒙面人到底是谁?” 云锦慢悠悠道:“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应该去问南宫。” “为什么?” 他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因为只有他才能知道你还招惹了哪些男人。” 囧……云锦这算是调侃她,还是在驯妻啊。 “我对你们都很忠诚的……”小声的嘀咕声,云锦挑挑眉,她赶忙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蓦地,她脸上的笑僵住,映照殷红夕阳的漆黑双目中莹润点点。 “梦,怎么了?” 她急急朝前奔了两步,双目圆睁,他清晰看到她眼中的神色从欣喜骤然变为失望。 “呵呵……”她捂住双目,可眼睛却依然睁得大大的:“我好像看到他了,可我知道,那不是他,只是残阳的一道影子而已,你一定觉得我很傻是不是?”她猛地抬头,哑声道:“云锦,我讨厌红色。” 第197章 云散月现 二月二十三日,御龙军正式北上,与朝廷大军在龙华中部交战,夺取城池三座。 三月十四日,继续北上,再夺城池两座。 三月二十八日,夺城池五座。 四月九日,占领包括岳阳在内城池三座。 至四月中旬,御龙军夺取龙华近一半土地,起义军规模空前盛大,与朝廷势均力敌。 岳阳城。 四月春光明媚,万籁复苏。 这里的每一条街道,都是她所熟悉的,又是她所陌生的。 缓步行走在与赝月共同走过的街道,恍惚之中,感觉他似乎还在身边。 有些事情,不是说忘就能忘记的,有些悲伤,也不是说不在乎就能不在乎的。那些烙印在血液中的悲伤,此刻燃烧成烈火,让当初亲眼看到他被埋葬在一片废墟瓦砾下的痛,再一次袭上脑海。 那样惨烈的战场,那样轻易消失的生命,那脆弱得让人无法直视的悲伤,所有的一切,在经过一道道熟悉的街角时,猛烈地狂涌而来,阳光暖融,放眼望去,一片明媚如花,可她的眼中,却只有一片艳丽的红。 红色的袍角,红的袖口,红色的身影,红色的翩跹,还有……红色的热血。 阳光有些刺眼,她一以手遮眼,赤红的眼角酸涩得难受。 果然有些事情不能想,想多了难免心痛,可她又如何不想呢?那个男子,在她生命中留下深刻轨迹的男子,用鲜血与未来换取她的胜利的男子,不会劝说她却会陪她一起喝酒排解心事的男子……直到今天,她依旧不敢相信,他已经离开了自己。 这或许属于人的执拗吧,似乎只要她不相信他已经离开,他就真的还在自己身边。 在街道的每一个角落,在她彷徨无措的夜晚,在她征战沙场偶有放弃的时候,在这温暖宁谧的春日午后。 他无处不在,因为他一直,都在她的心里。 抬目远眺,看到前方有一家卖艺术品的店铺,店内有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十分别致。 她记得,自己曾与赝月在那里为了一个琉璃盆争论不休,她说那是艺术品,是用来观赏的,赝月却说这么好看盆子不用来吃饭简直暴殄天物,两人争来争去也没争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悻悻然离去。 走入熟悉的小店,右侧的一排木架上,那只琉璃盆竟然还在,而且连摆放的方位都没有改变过,望着那个琉璃盆,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小店的掌柜对上回两人争吵记忆犹新,所以她一进店,对方就认出了她。 “这位姑娘,您想买点什么?”掌柜见她一直盯着那个琉璃盆看,一下子明白过来:“您可是看上这个八宝琉璃碗了?” 她怔了怔,指着那盆子道:“这是……碗?” “是啊,当然是碗了,总不能是盆子吧。姑娘想要吗?这琉璃碗可是好东西,在不同的时辰,琉璃的光泽会呈现不同的颜色,一日十二个时辰,每过一个半时辰,就会变化一种颜色,一共可有八种色泽可变,故而称为八宝琉璃碗。” 她轻轻笑了笑,原来真的是碗而不是盆。 “这什么碗我要了,你给我包起来吧。” 掌柜就喜欢爽快的客人,一听她说买了,连忙用精致的木盒将那只琉璃碗包好,“姑娘,这八宝琉璃碗我放在这也有大半年了,期间一直问无人问津,看姑娘还算识货,我就便宜些卖给姑娘,原价一百两,给姑娘八成优惠,只需付八十两便可。” 接过木盒,她直接掏出一百两银票给那掌柜,“就一百两吧。” 这是赝月喜欢的东西,她不想在这上面讨价还价。 掌柜笑呵呵地收了银票,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既然客人说不用找了,那她自然乐得收下。 兴许觉得这位客人人不错,掌柜的在她离开前,又热情地问了句:“不知姑娘回去后要把这只八宝琉璃碗摆在哪里?” 她勾了勾唇角:“哪里也不摆。” 掌柜的一时没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 轩辕梦撩开门帘,大步跨出小店,临出门前,回头说了一句:“这么好看的碗不用来吃饭简直暴殄天物。” 掌柜闻言,险些一口老血喷出。 岳阳人口不多,只有午间时这空旷的城镇才会显出一丝热闹来。手里提着刚买的八宝琉璃碗,走在人群逐渐熙攘的街道上,走着走着,她蓦地停下脚步。 ——这么好看的碗不用来吃饭简直暴殄天物。 呵呵……是啊,那么好看的男人不用来当夫君简直暴殄天物。 这么简单的道理,她怎么现在才明白的。 有些人,只能做一辈子朋友,有些人,只能当一辈子敌人,而有的人,注定是要琴瑟和鸣,纠缠一生的。 赝月…… 青石板路,嘈杂人声,和煦暖阳,一切都与去年秋天相同,唯一不同的是,这个世界,再也没有那个如妖之精灵的男子。 独自在街道上站了许久,直到人群中发出抱怨,她才缓缓迈出步子。 刚走了几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同于来往行人的随意,显然是在刻意跟踪她。 停下步子,果然那声音也一并停止,重新迈开脚步,那脚步声也重新响起。 是敌人?还是探子? 都不像,这明显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轩辕慈怎么可能派这样一个人来监视自己,她还没蠢到这么地步吧。 快步走入前方一个狭窄的小巷,紧跟在她身后的那人也跟着赶到小巷。 咦?竟然是个身着普通衣饰,不论样貌气质皆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女人! 轩辕梦单手拎住那人的领口,朝着前方一堆稻草甩去,女人一个咕噜倒在那堆稻草上,转了几个圈才找到轩辕梦所在的方向,惊恐地看着她,连连后退:“你你你……你想做什么?” 轩辕梦蹲下,不急不缓地看着那女人:“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女人吞了吞口水,左右四处张望,也不知在找什么。 “你在找什么?”轩辕梦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女人紧张地看着她:“你、你别杀我。” “我不想杀你,但你总要告诉我,你跟踪我的目的是什么。” “我没有跟踪你。” “没有?”她眯起眼,瞳仁漆黑却有冷光乍现。 女人一抖,大声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一个女人,她……她要我给你带句话!” 一个女人?难道真的是轩辕慈? “什么话!” 被她骤然散发的冷厉气势所慑,女人猛地一抖,脱口道:“她她她……她约你半个时辰后,在太一山下的酒楼见面,她说要……要与你单独一叙。” “单独?那女人长什么样?” “她戴着幕离,我看不到。” “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你就敢帮她带话?” “她……她威胁我!” “威胁?”感觉像是轩辕慈,但又不太像是轩辕慈的风格,“你是什么人?” “我什么都不是!”女人惊恐之下,开始胡言乱语。 望着瑟缩发抖的女人,轩辕梦缓缓站起身。 不管是不是轩辕慈,既然对方主动相邀,她若不去,岂不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吗?这里是自己的地盘,谅她也翻不出天去。 她倒要看看,这位神秘人,究竟能给自己带来什么惊喜。 “滚吧!”对窝在墙角的女人喝了一声,那女人像是瞬间满血复活的兔子,一撒腿便跑了个无影无踪。 呃……果然人类的潜力是无限的。 循着那女人所说,来到太一山下。 岳阳本就不算繁华的城镇,除了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能让这座城市暂时热闹起来,平时这里总显得有些冷清,此时日影西斜,靠近太一山,就更加渺无人烟。 同理,太一山下的这座酒楼,平时也很少有人光顾,但只在武林大会期间的收入,就足以抵过其他酒楼整整五年的收入。 踏进酒楼,除了掌柜和一个伙计外,这里简直就像一座空楼。 伙计正在打瞌睡,一抬眼,看到站在酒楼正中央的她,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一样。 这酒楼一年半载都很难见到客人,没想到今天就见了两个,能不惊奇吗! 伙计殷勤地迎上来,说话的腔调都有些抖:“这位客官,您是打尖还是住店?” “不用了。”她抬头,看向木质楼阶的上方:“我来这里找人。” 伙计眼珠一转,找人?这酒楼统共就眼前这位和楼上那位俩客人,不用想也知道她找得是谁。(.无弹窗广告) 伙计意兴阑珊地指指楼上:“二楼东边双甲房。” “多谢。” 踏上楼阶,木质地板的“咯吱”声在空旷的氛围中异常清晰,莫名的,她的心跳开始加快,连提着八宝琉璃碗的手都有些抖。 但她知道,这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期待。 推开双甲房的门,不知为何,艳阳高照的天气,房间里却是漆黑一片,虽算不上伸手不见五指,但也绝对看不清对面人的长相,更何况,她还蒙着面纱。 这女人很邪门,她轻轻合上门扉,并未卡上门栓,“你是谁,找我有何事?” 对方不急不缓地饮酒,姿势优雅,一抬手,一仰头,皆有即便皇室中人也无法比拟的雍容华贵。 放下酒杯,对方伸出手,指了指对面。 她狐疑地挪步,却不落座:“还不肯亮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一声极轻的笑声,呼出的气息吹动对方脸上的面纱,室内光线虽昏暗,她却能清晰看到对方掩在面纱后形状姣好的唇。 她竟然在嘲笑自己的谨慎!好吧,对方的嘲笑虽然令人愤怒,但她绝不会因为愤怒就失了理智,老套的激将法,对她并不管用。 “不说吗?”目光一瞬不瞬锁在对方的面纱上,手指扣上臂腕间的袖中匕首。 对方依旧自斟自饮,压根不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既然你不说,那我只好冒犯了!”话落,轩辕梦单手疾伸,朝对方的面纱探去。 眼看手指即将抓住面纱的一角,谁料对方轻轻在桌沿上一拍,身体连带椅子一同向后退了数步,使她抓了个空。 但她岂是这么容易就能放弃的,对方朝后急掠的动作刚停下,她便一个侧翻越过桌面,袖口扫过桌上的酒杯,白玉酒杯盛着满满的酒液朝对方击打而去。微一侧头,那人单手夹住酒杯的细脚,一系列动作下来,杯中酒水竟未洒出一滴。 抬起手,酒杯穿过面纱,啜饮酒酿的细微声音,带出一室妖异。 轩辕梦双眉紧拧,她完全可以下手狠绝一些,但不知为何,她不忍伤害面前这个古怪的陌生人。 “既然请我来叙旧,不表明身份,我又如何与你叙旧?”她看着面前的人,因为光线实在太暗,她无法从一团模糊的身形中看出什么。 对面的人依旧不开口,沉静仿佛一尊年代久远的雕塑。 沉默逐渐耗完了她的耐心,她想看对方的脸,是的,迫切的希望。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心情,但这磨人的急切与紧张却是真实存在的。 “我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所以……”电光火石间,她已出现在对方的面前,距离近得几乎可以嗅到淡淡的酒香气,“我今天非要看看你这张不可示人的脸!” “刷——”面纱被扯掉。 接着昏暗的光线,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看到对方的面容,可…… 谁能告诉她,那蒙在脸上的银色面具是怎么回事? 趁她发呆之际,那人猛地从椅子上站起,宽大的风氅内露出一角鲜红。 她曾说,她最讨厌红色,可这惊鸿一瞥,却让她几乎死寂的心再次鲜活起来。 “你到底是谁!”袖中匕首弹出,紧紧压制在对方脖颈上脆弱的动脉。 对方的身体轻轻震动,似笑非笑,她正欲再问,寂静的室内却陡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妖媚婉转,带着特有的调侃语气:“哟,这可是你第二次对我刀剑相向了,看来这几个月你功力进步不少,好吧,我认输。” 这声音……这声音…… 天呐,她没有在做梦吧! 难以置信,这辈子她还能再听到这样的调笑,就算这是个梦,也请不要那么快醒来。 “是你吗?”她收回匕首,手指一点点抚摸上那冰冷的面具:“我是不是在做梦?又或者……这只是幻觉?幻觉一消失,你就会永远离开我?” 黑色的风氅落地,艳丽的鲜红,仿佛一蓬盛放在漆黑夜空的灼烈火焰。 低沉的男声,不复之前的娇媚,反而带着一丝暗哑:“对不起,这么久才来见你。” “赝……月……”再次唤出这个名字,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听着熟悉的声音,感受着熟悉的体温,狂烈的喜悦,冲击着许久以来悲伤如死的心脏,再难抑制心底的痛苦,她紧紧抱着面前的人,发泄一般的大哭出声。她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哭过,仿佛要把这一生所有的伤痛和委屈全部哭出来,声音凄厉尖锐,哭声震天,哭得赝月都没办法,只能抬手轻拍她的后背给她顺气。 哭了足足有一盏茶时间,她这才慢慢停止哭泣,抽噎着推开他,要去揭他脸上的面具:“为什么要躲着我?这面具太难看,摘下来……” “梦。”他及时握住她的手,阻止她的动作,“揭了面具,怕是比戴着还难看。” 她怔怔的,迷惑道:“为什么?你对样貌不是一直都很有自信吗?” 他似是苦笑了一下,握住她的肩,将她背转过去,她真想问他要做什么时,屋内突然一下子陷入黑暗,彻底的黑暗,那种伸手都不见五指的黑暗。 他走到她面前,执起她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脸上:“梦,我不想让你看到现在的我,因为……真的很丑。” 她的掌心紧贴在他的脸上,曾经那细腻如玉温良如瓷的肌肤,此刻却变得凹凸不平,粗糙干枯,她猛地缩回手,像被吓到了一样猛地后退一步。 “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漆黑的室内,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猜到,一定很失望很难过。 她上前一步,牢牢攥住他的手臂:“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他轻声反问,字字揪心。 不是的,她之所以害怕,不是因为害怕他的丑陋,而是害怕他的躲避和疏离。 这几月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那个比谁都在意自己容貌的绝色男子,是如何从可怕的地狱一点点爬出来的。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在乎!”大声地道出自己心中所想,循声抱住他:“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不在乎。” 他的身体有些僵,短短几个月,他便不再是曾经那个潇洒不羁如风自在的男子了。 “梦,我这次来,只是想与你见一面而已,从今往后,你我再无瓜葛。” “为什么!”她死死扣着双手,不让他挣脱而出:“你告诉我为什么?只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只要我接受,你就可以立刻离开。” 他沉默了一阵,忽然轻声道:“还记得我问你的话吗?让我留下,你也要有个理由,否则……” 话未完,便被她打断,“理由就是我喜欢你,对你的感觉,已经不仅仅限于朋友和知己!” 他再次怔住,一时间竟不知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她。 她靠着他的肩背,柔声道:“这个理由,你可满意?赝月,不要再离开我了。” 他几乎已经要心软,但突然间想到什么,猛地挣开她,弯身去捡落地的风氅。 “不许走!”她的速度很快,即便室内漆黑一片,她亦准确找到他的方位,狠狠扑向他,再次牢牢抱紧他:“你还没有给我理由,我不许你走!” 他知道论武功,自己不是她的对手,于是也不挣扎,“梦,我过不去我自己心里这道坎,此时与你在一起,对我来说是一种折磨。” “你怎么知道是折磨?我不在乎你的样貌,真的。” “我见过无数新人,在成亲前彼此山盟海誓,不离不弃,可没过多久,就彼此厌恶,彼此憎恨,佳偶变怨偶。大多时候,爱恨半点不由人,我不想与你也走到那一步。” “你还是不相信我。”她缓缓松开手,语气中的坚定与愤怒让赝月心神微颤。 一声巨响,在他尚未明白过来发生何事时,封闭的窗户被她一掌击碎,明媚的日光透窗而入,让所有的不堪与阴晦再无躲藏。 他焦急地寻找自己的面具,可银质的面具却被轩辕梦牢牢握在手中,最后一丝的尊严,难道也要失去吗? 说不震惊是假的,那倾城绝艳的脸庞,那妖媚入骨的风情,如今全都在他身上消失殆尽。 那张脸……伤疤纵横交错,青紫不一,看上去就像来自地狱中的鬼面,骇人至极。整张脸,没有一处肌肤完好,只有那端方灵秀的五官,依稀可见曾经的风华绝代。 她冲上前,撸起他紧紧包裹在臂上的衣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身上的烧伤程度,比脸上还要严重,溃烂的肌肤有些几乎已经成坏死状态,他就是这样,独自度过这几个月痛苦的时光? 他抽回手,背过身去,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容貌被毁,地覆天翻。如此丑陋的容颜,他已经失去了陪伴她的资格。 千不该万不该,他不该抵御不住心底的思念来见她,千不该万不该,明明已经处于死亡的边缘,他却还是挣扎着活了下来。 他该死在那一场可怕的爆炸中,永远深埋于废墟瓦砾中,起码还能在她心里,留下一个最完美的回忆。 “忘了我吧。”以手遮面,他大步走向门口,企图逃离这个让他绝望让他自卑的地方。 “不许你走!”她疾奔上前,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一样死死拖住他。 他奋力挣扎,她死不松手,两人扭打在一起,不是她撞上桌角,就是他踢到桌椅,两人彼此较着劲,谁也不肯让谁,在赝月抬手去拉门时,轩辕梦猛一用力,赝月重心不稳,朝地面栽去,轩辕梦本想拉他起身,但看他即便摔倒都不忘伸手去勾门栓,气得手一松,干脆跟着他一起落地。 “砰”的一声,赝月背部朝地,狠狠摔了下去,轩辕梦顺势砸在他的身上。 因为惯性,她在压住他时,温软的唇划过他的下巴,没有了以往的润滑,粗糙的肌肤刺得唇部一阵麻痛。 她倒不在乎,干脆保持趴在他身上的姿势不动。 两人此刻的距离如此之近,他望着头顶上方女子的容颜,金色碎影落在她的侧颜,逆着光,他几乎可以看清她脸上的细小绒毛,白皙中透着红润的肌肤,引人无限遐想。 可再往上,目光触及她漆黑明净的双眸,那里倒映着自己丑陋不堪的容颜,猛地闭上眼,从来没像现在这样厌恶过自己,“梦,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这一次,就当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求你,让我走。” “我偏不!”他好不容易回到自己身边,无数次于梦中发誓,如果他能回来,她就是死也不会再放手。 他似乎有些疲惫,自暴自弃道:“我自己看着自己都会感到恶心,你不用为了安慰我,就强迫自己面对我这张丑陋的脸。” 该死的,一向潇洒不羁,无拘无束的赝月,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畏首畏尾,婆婆妈妈了!他难道认为,自己喜欢他,仅仅是因为他的美貌吗? 他这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绝不能原谅! “混蛋,你这个无可救药的大混蛋!”她大声怒骂,眸子里火焰明烈逼人:“说什么知己,既然是知己,你就应该了解我才对!别说你的脸被毁了,就是传宗接代的鸟被烧了,我也一点都不在乎!” 他没有如以往那样与她拌嘴,只半垂眼帘,始终不肯与她正视。 “你看着我,看着我!”她扳正他的脑袋。 他只抬了一下眼睛,刚与她的视线交汇,就又匆忙的转开视线。 他浑身都透着浓浓的落寞与自卑,那种想将自己隔离在人群以外的悲伤,原本根本不属于他。 他不再是从前的他,属于他的灵魂,伴随着绝丽的容颜,一同消逝了…… 心里疼得厉害,仿佛有只手狠狠掐着心脏,疼的连呼吸都显得困难无比。 赝月,她的赝月,那个妖娆风流的,豪迈不羁的,会跟她抬杠斗嘴,总能把她气得七窍生烟,让全天下男人嫉妒的赝月,其实根本就没有回来,她以为他复活了,实际上,他已经死了,死在了那场惨烈的爆炸中,被埋入了深渊的地底。 赝月,到底要如何,你才能变回曾经的你,变回我所熟悉的你,就因为样貌不再美丽,就因为你自以为的丑陋? 你太傻,太蠢了! 聪明狡黠如你,怎么连血瞳都明白的道理,你却不懂。 爱一个人没有任何理由,不论样貌,家世,学问,地位,爱的真谛,只是因为爱。 “月……”修长如玉的手指擦过他的眼角,他猛地一抖,强烈的羞耻袭上心头,正欲推开她,却见她突然俯下身,有两瓣温软落于唇畔之上。 即便是亲吻,她的眼依旧睁得大大的,因为她要让他知道,她不会逃避他的样貌,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在她心里,他永远都是最美的。 第198章 丑之殇 她在……做什么? 她竟然……吻了自己。 赝月同样大睁双眸,他实在无法理解,面对自己这样一张丑陋无比的脸,她是如何吻下去的。 她总是会做一些让他想象不到的事情,但此时此刻,他对她所作的一切,并不感到高兴。 “你想用这种方式来证明什么?”脸上带着如梦初醒的怔松,可嘴里问出的话,却依旧带着不相信的犹疑。 “月,你到底信不信我?”她看着他。 他轻笑,抬手抚上自己还残留着她的热度的唇:“你对我,总是心怀愧疚……” “你想说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弥补对你的伤害?”她借着他的话说了下去:“错了,别人不了解我,你难道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会是那种为了报恩就勉强自己的人吗?” 他无言以对。 “赝月,跟我回去,从今往后,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放手!”猛地俯身,再次吻上他的唇,见他即将出口的拒绝尽数吞没:“只要你还在我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在你没有真正打开心结以前,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可以一直戴着面具,直到有一天,你愿意面对我。” 良久无言,在她几乎耐心尽失时,他猛地闭上眼,她心头一阵失落,却听他道:“真拿你没办法。” 这是什么意思?没有拒绝……那就是答应了! 她欢呼一声,抱紧身下的男人:“太好了,赝月!你终于答应我了,我真是太高兴了!” 他从她手中拿过面具,轻扣在自己脸上,似乎只有将自己的面容隐藏起来,在面对她时,才不至于过于心慌卑微。 看到这样的他,她无来由地感到心酸。 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将手递给他:“我们走吧。” 他下意识问,“去哪里?” 她粲然一笑:“但是回家喽。” 回……家? 见他怔怔的,轩辕梦弯下身,牢牢握住他的手,向上用力:“别发呆了,我肚子好饿,如果你不想这么快就跟我回去,我们可以先在这家酒楼吃点东西。” 说肚子饿吃点东西,其实是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她知道短时间内,他还无法接受自己的提议。 随着她的力道起身,赝月沉默了片刻后,道:“不用了,我既然答应你了,就不会再躲躲藏藏,这样很没意思。” 她有些吃惊,望着赝月光泽闪动的琥珀色眼瞳,伸出手在他肩上用力一拍,就跟从前一模一样,豪爽道:“这才是赝月,才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国师大人嘛,哈哈!” 他也跟着笑,只是嘴角带了一丝苦涩的味道。 天不怕地不怕?不,他怕,怕她看不起自己,怕她会嫌弃自己。 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不,他羡慕所有能够毫无顾忌与她在一起的人。 如今的他,哪里还有骄傲狂妄的资本? 被她牵着一路而出,又在大堂打瞌睡的伙计看到两人相携而出,再次露出见鬼一样的表情。 两个女人手拉手,态度亲昵,姿势暧昧,这这这……伙计死死盯着两人,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跨出酒楼门槛,轩辕梦忽然想起什么,又往酒楼内跑:“你等着,我有件礼物要送给你。” 回到双甲房,将遗落下来的那只八宝琉璃碗抱住,飞快下楼。 “你看。”她得意洋洋地将琉璃碗递到赝月面前:“上次咱俩为了这碗吵得不可开交,我说观赏用的,你说这是用来吃饭的,后来我认真想了想,你说的果然有道理,这么好的东西不拿来吃饭简直就是浪费,所以我给你买下来了,以后你就用这个吃饭,怎么样?好马配好鞍,美人自然要配好碗。” 听到她最后一句,赝月猛地别过头去,掩在袖口下的指尖微微颤抖。 轩辕梦纳闷,怎么好端端的就生气了?是在生气吧?说实话,现在她也看不出,赝月这家伙到底怎样才算生气,怎样才是高兴。 “喂,你不喜欢吗?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买来这只碗的,听那掌柜的说,这碗一天能变幻八种颜色,是不是很神奇?”阳光的映照下,琉璃碗宛若一颗巧夺天工的钻石,美轮美奂,每个角度看去,都漂亮得让人陶醉。 这么美的东西,自然要配同样美丽的人…… 不对,她刚才…… 一瞬间,仿佛有什么尖锐的东西,在她的神经上狠狠刺了一下,她这才恍然明白,自己刚才说错了话。 若是放在以前,只怕赝月定要臭美地说,“这东西陪我还算马马虎虎。” 可现在……会说出那样的话,完全处于本能,在她看来,赝月永远都是最美的,跟长相无关。 不打算为之前的话道歉,因为根本就没有道歉的必要,她强行让赝月转回头,将琉璃碗递给他,“美好的人,自然要配美好的东西,这琉璃碗配你,还算马马虎虎,我配你,才是真正的天造地设。” 他呼吸一窒,心脏的跳动开始加快,从来没有这样失态的时候,可面对她墨如点漆的眸,听着她毫不掩饰的露骨言语,那股满涨的幸福感,几乎要将他的胸膛撑破。 尚未回过神,空着的右手就被她牢牢牵住,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她,美得就像一个误落凡尘的仙子,不染半点尘埃。 看到她玄黑色的衣裳,他不由得问:“你不是喜欢穿红色的衣服吗?这黑色的袍子不适合你。” 红色…… 在这之前,她无比讨厌红色,可现在……等回去后,她就把这身晦气的黑袍子换下来,换上她喜欢的艳红。 “衣裳都洗了,临时找了件来穿,等回去后我就换掉。” 他目光微凝,轻轻摇了摇头,在心底轻叹一声。 她为何换下红色的衣裳,只着黑色的袍子,当真以为他不知道吗?触景伤情,自己的死对她的打击必定不小,但凡红色,都能让她在不经意间回想起悲伤,她真的很勇敢,也很坚强,但同样,也用了逃避的方式来远离伤痛。 她其实,比自己更脆弱。 好吧,既然两人从最初便开始纠缠不休,那他也就无需在顾忌什么长相,他愿意留下来,哪怕被她厌弃,也要守护她那颗掩藏在坚韧顽强之后敏感而脆弱的心。 对于赝月的突然出现,众人表情出的无非是惊讶,但惊讶过后,却是由衷的欢喜。 他们都是靠着赝月的牺牲,才得以平安,他身上的每一处伤,都是他们间接留下的,没有人刻意探查他的伤势,但每个人心存感激,连一向喜欢与他作对的萧倚楼,现在都对他热情客气的不得了。 轩辕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情况,自从赝月来了,她的女王地位就被某人给取代了。 ――你冷不冷?我给你拿斗篷。 ――你渴不渴?我给你倒茶水。 ――你无聊吗?我陪你聊天吧。 ――这几日睡得不好吗?我给你开一副安神补脑的药方。 ――有什么不适应的,你尽管开口,我们人多,都可以替你解决。 轩辕梦黑着脸,蹲在墙角,看着自己的男人,一个个殷勤备至地关心赝月,又高兴又嫉妒。 唉,人和人就是不能比啊,赝月这厮,风光的时候谁都不敢跟他抢,落魄了谁都不忍跟他抢,那种三a级待遇本来是属于自己的好不好! 在最后一个诊脉的白苏离开后,轩辕梦起身走向有些发愣的赝月:“你看,大家对你比对我还好,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他回过神来,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只是与你一样,都对我心存愧疚。” “你在说什么呀!”她绷起脸,“我喜欢你,大家也喜欢你,所以才会对你好,与愧疚什么的无关。” 他也不反驳,偏着脑袋,手指在茶杯边缘打转:“也许吧,不过对我来说,一切都不重要。” “喂,你这话我可不爱听。”她从他手里抢过茶杯:“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是怎么回事?你的脸在那场爆炸中毁了,难道连你的自尊心,也一同被炸飞了吗?” 他盯着自己布满伤痕的手指,黯然道:“你说的没错,自尊什么的……早就没了。”他现在甚至连认真看她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总觉得那样美好的她,是自己永远也无法企及的。 轩辕梦呆呆看着他,几度怀疑,她如今面对的根本就不是自己曾认识的那个赝月。 不就是容貌被毁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人活着,那就比什么都重要! “端木月!”这是第一次,她开口唤他的真名,“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是个明白人,怎么会不明白长相与自尊之间根本就没有关系!什么才是最重要的?是心,一颗坚韧充满光明的心!相貌丑又如何,别说你是为了救我才失去容貌,就算你天生长成这样我tm也不在乎!求求你了,不要整天为了样貌而刻意疏远我,如果你真的那么在乎,那么……”她猛地拔出腰间匕首,搁在自己娇嫩的脸颊上:“我就只能把自己变得和你一样,如此一来,你就不会觉得自卑了吧?” 她一向说一不二,更不屑于威胁,说什么就做什么,当即刀柄一转,锋利的刀刃在脸上划下长长一道血痕。 赝月骇了一跳,连忙抓住她握刀的手:“你疯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 “知道你还发疯!” “那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她牢牢迫视着他的眼,握刀的手不曾有片刻放松。 论固执,这世上怕是无人能比得过她,他知道她的心性,一旦自己接下来的回答让她不满意,她绝对会朝自己的脸上划下第二刀。 生怕做出难以挽回之事,他不敢再逃避她的目光,哪怕再自卑再痛苦,也不移开视线半分:“对不起,让你失望了,请给我一些时间,让我逐渐适应这张难以示人的脸。” “赝月……”她叹息一声,缓缓松开手,“希望这个时间不要太长,我等不起的。” 见她不再有自残倾向,他才放开她的手:“梦,我不在乎别人怎么看我,我只怕你会厌弃我。” 她丢掉手里的刀,反手握住他的手:“你都这么说了,那就更不需要担心,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你永远都是赝月,都是我的知己……”她顿了顿,然后道:“兼爱人。” 他点点头,用另一只满布伤痕的手将她的手包住。 赝月说给他一些时间,轩辕梦为了照顾他的情绪,基本上很少与他见面,但每一次见面,她都会把之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给他听,不厌其烦。 他的状态也开始逐渐好转,不再躲着人,偶尔也会跟她开玩笑,她有信心,假以时日,赝月一定变为从前的他,不受外表样貌的拘束。 对此,她信心满满。 赝月这家伙虽然对自己现在的外貌感到自卑,不过有洁癖这一点依旧没改,军营里,大家都是臭汗里来臭汗里去的,没那么多讲究,轩辕梦一开始也不适应,但时间长了也就无所谓了。 赝月这厮却搞特殊,一天一沐浴,搞得她为了平息大家的不满,只好把自己的洗澡机会让出来。 说什么怕她会感到内疚,分明是他在利用自己的内疚心理在搞区别对待。 无所谓了,他也没提什么过分的条件不是?对于可以不吃饭,但不能不洗澡的赝月来说,这已经是再简单不过的请求了。 拎着满满一桶热水,朝他的房间走去,生怕在外面逗留的时间过长会使水温下降,于是便省去敲门的步骤,直接推门。 房间里光线很暗,以往总喜欢亮堂的他,现在却非常讨厌光明,似乎周围环境越黑暗,就越能使他感到安全。 幸好她视力不错,没有两眼一抹黑,走前两步,绕到屏风后,赝月正在宽衣解带,此时他已褪下外袍,雪白的中衣正自肩头话落。 室内光线虽然不强,但轩辕梦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脊背上可怕的烧伤,那大片大片的焦黑溃烂,就像一朵失去水分而枯萎的花朵,留给人的,只剩心惊肉跳的残破与毁灭。 听到身后的动静,赝月脱衣的动作猛地一顿,转过身来,看到轩辕梦后,匆忙捡起地上的衣物,将自己的身体遮蔽:“你怎么进来了?出去!快出去!” 轩辕梦拎着水桶走到他身旁,将热水倒入浴桶,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对他说:“你先试试水温,如果觉得凉,我再给你提一桶热水来。” 说话的时候,她一直专注于手里的活,一眼都没有看他,不是不肯,而是知道自己的目光会对他带来伤害,虽然……她的惊讶她的震骇仅仅因为心疼。 提着木桶而出,缓缓合上门扉。 原来这些天的乐观,只是一个表象吗?他的沉静,他的积极,他的沉着,以及他的坚强,都是刻意做出来给自己看的? 他根本,就没有走出自己的心魔。 在看到她时,那双向来洒脱自在的眸子中,瞬间表露出的慌张与自卑深深刺痛了她的眼。 他不该是这样的,不该,不该,不该! 赝月,你真的就那么在乎你的面貌吗?真的就那么害怕自己配不上我吗?我真的不在乎,真的…… 要如何,才能真正让你回到从前的模样呢?或许,只有找回你昔日的风采,那个真正的赝月,才能回来。 …… 经过上次那件事后,她便很少与他见面。不管她说什么,也不管她怎么做,只要自己看着他,他眼底的自卑情绪就会加深,明明彼此在意对方,却不得不用这种残酷的方式逃避彼此。 难道她真的错了?她不该强迫赝月跟自己回来?不该仅凭自己的意愿就强迫他遭受难捱的煎熬?可她在乎他啊!如果现在放了手,只怕这辈子,她与他都再无缘分。 正为了赝月的事头疼,却隐约听到城门方向传来喧嚣的吵闹声。 皱了皱眉,这帮混账东西,诚心不让她消停。 “大王有令,宵禁期间,禁制任何人出入城门,你再吵吵嚷嚷,我们就只能依军令处罚你了!”一名士兵言辞有力道。 因守卫的阻拦而滞留城内的富商闻言,立刻不悦地大吼道:“你这不长眼的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没有我的慷慨捐资,你们这些当兵的下等人就只能吃糠咽菜,睡大街,穿破衣,你们就是这么对待你们的衣食父母的吗?” 那守卫脸涨得通红,军纪规定,士兵无论何种情况,都不许与百姓发生争执,所以,即便被眼前这个肥头猪耳的家伙侮辱,也只能默默把愤怒吞回肚子。 那富商得了便宜还卖乖,见守卫不敢回嘴,更加肆无忌惮,指着身后长长的车队道:“老娘这一车东西,比所有你们这种下等人都要贵重,别说我没提醒你,耽误了老娘的事,多少个你都不够赔的,识相的话,赶紧把城门打开!” 守卫站得笔直,虽不回嘴,却还是坚守原则:“请这位夫人遵守规矩,别让我们为难。” “嘿,你这混账东西!你你你……你不开城门是吧?老娘我自己去开!”说着,命自己的家丁冲上城楼,企图强行打开城门。 那守卫无奈,虽然军纪有严格规定,但这个富商实在欺人太甚,于是指挥手下士兵将其围困起来。 富商急了,破口大叫:“你们……你们想做什么?想杀人灭口是不是?你们谁敢杀我!我是这城里响当当的珠宝商人,你们杀了我,一定被人察觉的,你们……你们这群吃人的恶魔,放开我,放开我!” 守卫别吵得不厌其烦,虽然很想一拳打在她那张令人作呕的脸上,但她还是耐心解释道:“我们御龙军绝不会枉杀任何无辜之人,这一点,天下百姓有目共睹,我们虽然占领了岳阳,却从未干涉城中商人的活动,也没有私自没收过任何人哪怕一文钱,这位夫人,虽然您很有钱,也确实资助过我们,但请你不要随意信口开河,将莫须有的罪名扣在我们御龙军的头上。” 那富商在守卫义正言辞的叱责下,一时语塞,但她很快就找到了反驳的理由:“你们还不是假仁假义博得民众的信任,好助你们打天下嘛!现在你们说不干预我们这些商人,难保明天你们物资金钱缺乏时,不会把我们当牲畜一样宰杀,强取我们的财产,哼哼,这样的事情,我可见多了,说不定你们就干过这种事情,要不然,你们为什么要阻止我出城!” 守卫脸色由红转紫,气得不轻,却还是认真解释:“我们并不阻止你离开,只不过要等宵禁之后。” “宵禁之后?为什么?我什么时候出城还用得着你们管!” “制定宵禁时间,是为了避免奸细和叛徒混入,方便管理,并非故意限制平民出入。” “说的好听,谁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说不定……说不定你们早就在打我的主意了!你们这些逆贼,你们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啪!”清脆的把掌声响起,一颗牙齿同时伴随着鲜血从富商的嘴巴里掉出,每个人都清晰地听到牙齿落在石板路上的清脆撞击声。 富商被打懵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愤怒地四下张望,“谁打我,谁他奶奶的竟敢打我!” 话音刚落,膝弯处蓦地一痛,像是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富商不由得跪倒在地,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牢牢固定在原地,站都站不起来。 对面,红衣飘扬,女子阴冷的面容隐在夜晚昏暗的月色下,就像从湖水中冒头的水妖一样渗人。 富商抖了抖肥厚的嘴唇,一个字都骂不出来,被轩辕梦冷澈的目光瞧着,顿时气焰全消,整个人萎蔫下去。 “你想出城?” 淡淡的声音飘入耳中,清泠好听,却也同时泛着阴冷的森寒,令人心颤。 富商摸着自己高高肿起的脸,唯唯诺诺道:“我……我有急事,必须要出城。” 轩辕梦转向之前那个守卫:“去开城门。” “大王……”那守卫不能置信地看着她,规矩明明是她制定的,怎么说变就变,还是为了这么一个愚蠢恶心的女人! 但军令不可违,守卫只好听命行事。 走到富商面前,“哐啷”一声,有什么东西被她扔到了地上,“我不会阻止你出城,但你必须留下自己的十根手指还有舌头,以此为交换,我可以为你破例。” 富商看着面前锋利的大砍刀,隐约上面还有血迹,翻了翻白眼,差点晕过去,“我……我不出城了,不出了……” “不行,你必须出。” “不不不,反正也不是太急的事,我……明天宵禁时间过了,我再出城,绝不违反规矩。” “这么容易就放弃自己的目的,你在我眼里,就跟一头猪没什么区别,甚至还不如猪。”轩辕梦用砍刀的刀背拍着富商的脸:“你不想出城也可以,但是你的这些货物,全都归我了。” 富商猛地抬起头,眼神不知是愤怒还是惊恐。 “二者选一,你选吧。”无视富商的眼神,轩辕梦将刀丢在富商脚边。 大滴大滴的汗滴落在地,富商身躯微晃,眼前阵阵晕眩。不论哪一种选择对她来说都是致命的,看了眼刀刃上鲜红的血迹,身体又是一晃,砍掉手指,想想就好疼。将货物留下?开什么玩笑,她的全部家当都在此,留下货物,岂不是将自己毕生的心血全都付诸一炬?更何况,那些货物里有…… 她缓缓抬头,目光触及女子消瘦的脊背,对方似乎一点都没防备,好机会! 富商猛地捡起地上的刀,朝背对她的轩辕梦砍去。 嗯?还以为是个胆小如鼠的窝囊废,没想到被逼至绝境,也会奋起反击。 轩辕梦懒懒勾了勾唇,微微抬起食指,还未出招,一道艳红划过,带着凌厉的杀气,几声清脆的响声后,无数铁制碎片落地,偷袭她的富商跌出数米远,地上一滩暗红的血迹。 “有我在,谁也别想对她兵刀相向。”一把浓烈的火,毫无预兆地开在初春的暗夜中。 轩辕梦盯着红衣银面的男子,好半晌才把自己掉下来的下巴接回去。 尼玛!同样的装扮,这家伙又秒了自己几条街啊! 人和人果然不能比,从身高上自己就差了他一大截。 她伸手比了比自己的脑顶,又目测了一下赝月,得出结论――轩辕梦:170cm;赝月:186cm,赝月完爆轩辕梦。 富商实打实栽了个狗吃屎,又跌掉了两颗牙齿,看着着实狼狈。 这时,车队里的一辆马车中传来男子的笑声,随后,一个身着宝蓝色锦缎绸衫,领口有白色狐毛做点缀的男子从马车上步下。 看到那男子,轩辕梦倒是吃了一惊。人和人确实不能比啊,连亲兄弟都如此不同,一个简单干净,一个手腕高明吗,这么快就找到靠山了,这个谢祝,不简单啊。 谢祝缓步走到轩辕梦身前,狐媚一笑,“孟女侠,哦不对,是轩辕大王,我们又见面了。” 这家伙还敢在自己面前招摇,当真以为自己顾念血瞳就不会对他下手吗? “真是倒霉,晚饭又吃不下去了。” 虽然对她的毒舌早有领教,但谢祝还是白了脸。 此时,那个富商终于从地上艰难地爬了起来,摸着自己少了两颗牙齿的豁口,她尚不明白,刚才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没看到有人出现,为什么自己就飞了出去,还摔掉了两颗牙齿。 咦?那个男子……一抬头,便被红衣男子绝世的风姿所吸引。 这辈子她见过不少男人,却没有一个拥有那男子遗世独立仿佛天神般超脱的气质,呆呆望着那抹红,似乎连身上的痛也感觉不到了。 富商的痴迷自然没有逃过在场诸人的眼,轩辕梦眉心一蹙,心里顿时升腾起一股如那守卫般难以抑制的怒气。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有其他人的目光过多的停留在赝月身上,她就会感到愤怒,曾经从未在意过这种感觉,现在才明白,原来自己对他的感情,早就已经超越了朋友与知己。 谢祝同样满腔怒火,狂躁的嫉妒占据了他的心房,他挪了挪身子,挡住了富商的视线:“赝月公子,你为什么要带着面具啊?难道你长得很丑?不会吧,你不是一向对自己的相貌很自信吗?” “滚!”开口的不是赝月,而是轩辕梦。 谢祝有些害怕,但转念一想,轩辕梦根本就不敢杀自己,她为了给御龙军塑造一个仁慈爱民的正面形象,亲自定下士兵不得伤害平民的规定,她若敢对自己动手,那便会失信于天下民众。 “真是奇怪了,当初你对我说,只要有你在,大王就永远不会多看我一眼,是这样说的吧?”他转向轩辕梦:“大王一定也很喜欢赝月公子,有赝月公子这样倾国倾城的美男子,大王定然是不肯多看我一眼的,只是不知,赝月公子蒙着脸,是不愿给别人看呢,还是不肯让任何人看。” “你想看我的脸?”轩辕梦还未出声,赝月已经跨前一步,手指握住面具的边缘。 “不是我想看,是大家都想看,尤其是……”谢祝转向还在发呆口水横流的富商:“我的妻主。” “赝月!”轩辕梦直觉不妙,赝月想做什么?当着众人的面,将自己原本就脆弱的自尊心,剥离得一丝不剩吗? 赝月却不理会她,面朝众人,毫不犹豫地将脸上面具取下,霎时,那惨烈的伤痕,在月色的照耀下,清晰的曝露在众人面前。 谢祝被骇了一跳,那张脸简直太可怕了,不但丑陋,且狰狞可怖。 “各位可满意了?”将所有人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赝月的表情说不上是悲伤还是痛苦,反倒平静得令人心悸。 那富商早就一声惨叫,跌倒在地,什么痴迷觊觎,全都消失无踪,眼里只有深深的恐惧和嫌恶。 她怎么会看上这么丑的男人?真是瞎了眼,太可怕了! 轩辕梦本该带走赝月,但她知道,今日这一切,就像一颗早就埋下的定时炸弹,只待时机一到便会爆炸,注定无法躲开。 第199章 希望 谢祝在短暂的惊恐后,突然间明白了什么,脸上害怕的神色渐渐转为狂喜和蔑然。 他回头看了眼从痴迷到一脸嫌恶的富商,仿佛终于找回了自己那点可怜的骄傲,挺起胸膛,面朝赝月:“你真的是赝月公子?太可怕了,我记得赝月公子不但风采卓绝,且样貌绝美,并非你这样丑陋不堪,是我记错了,还是赝月公子,根本就不像我想象中那么完美?” 赝月不说话,那双淡色的眸子里,竟然什么情绪都没有。 谢祝见他缄默,更加猖狂:“我如果是你,一定没脸活在这个世上,更别说与堪比人中龙凤的大王朝夕相处,真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任谁看到你这张鬼脸都会觉得恶心吧?难不成,你还以为自己倾国绝艳,风采无双?脸皮厚也要有个限度,大王身边美男如云,而你,就像一个再可笑不过的败笔,比污迹还要让人讨厌。赝月公子,你很生气吗?是不是对我说的这些话感到无法接受,你还会对我说,只要有你在,大王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大王了,就是地痞乞丐,也不会对你感兴趣的。” 谢祝越说声音越大,若换做以往的赝月,哪能任谢祝在这里猖狂,三天两语就能将他羞得无地自容,可如今的赝月,却目光空茫地站在原地,任由那些刺耳的辱骂一字一句钻入耳中,脸上无喜无怒,只有一份寂寥哀凉围绕在周身。 赝月,回嘴啊!拜托你,用你高贵的气场,让这些低贱的人类明白,什么才是真的美,什么才是真正的天下无双! 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开口?这不是你,真正的你,绝不对让自己吃半点亏。 赝月,你给我开口啊!开口! 轩辕梦在内心焦急的呐喊,她完全可以出面阻止谢祝接连不断的辱骂,但她更想赝月自己开口,只有那样,属于他的尊严才会回来。 谢祝见轩辕梦不出面,以为她也赞同自己的话,故意放纵自己侮辱赝月,于是更加肆无忌惮:“赝月公子,我奉劝你一句,你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好,别死皮赖脸留在这里,你看看周围,大家都是怎么看你的?长的丑一点没关系,可你……唉,我都不知该怎么说了,总之,你这个样子,一定会吓到别人的,大王的女儿那么小,你就不怕你的样子,会把她吓坏了?大王可怜你,所以才会收留你,难道你以为,大王会喜欢你这张丑脸?真是笑死人了,你还是撒泡尿好好照照自己吧,看看你那令人作呕的模样,是多么的招人厌烦,就你那鬼样,看你一眼都无法忍受,别说是朝夕相对了!我给你提个建议,为了大家也为了大王好,你还是去死吧,丑八怪!” 再也忍受不住,轩辕梦被谢祝这一连串难听至极的辱骂气得怒火上头,也管不了尊严什么的,她现在就想把谢祝那张比吃过屎还臭的嘴巴撕烂! 刚准备上前,一个人影突地越过她,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之前,狠狠一拳砸在谢祝的脸上。 谢祝被对方一拳打倒在地,半边脸霎时失去知觉。 他痛苦地直起身子,吐出一口血魔,抬起头来:“你你……你竟敢打我?” 轩辕梦保持着迈步的姿势,不可思议地看着对面双目通红如火,手背青筋暴突,满面怒容的血瞳。 一向爱护弟弟的血瞳,竟然出手这么重! 血瞳盯着谢祝,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愤怒:“你这个畜生!猪狗不如!” 谢祝愣了一阵,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你才是畜生,你才猪狗不如!你凭什么打我,你凭什么!怪物就是怪物,你也去死,去死去死!都是你害得我们兄弟姐妹家破人亡,都是你!你这个扫把星,恶心的怪物,你赶紧去死吧,我讨厌看到你,你死了我才高兴!” 血瞳气得浑身发抖,谢祝也不是第一次骂他怪物了,可他却第一次表现出了深深的失望,以及从来没有在他脸上出现过的厌恶。 他猛地挥拳,又是毫不留情地一拳,谢祝再次被击倒在地,痛苦哀嚎:“怪物怪物,恶心的怪物,你打我,你竟敢打我!你为什么还不死,该死的怪物,你赶紧去死!” 谢祝就像一个撒泼的泼妇,在地上滚来滚去,滑稽而丑陋。 那富商见状,连忙冲上前,抱住谢祝,仔细查看他脸上的伤势,发现他两边脸都肿起来后,愤怒地朝血瞳吼道:“你他妈的是谁,敢打我的男人,不想活了是不是?” 血瞳压根不理她,好似她就是一团臭屁:“祝儿,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赶紧离开这里,赝月不是你能随意侮辱的,别说轩辕不允许,我也不允许!” 谢祝滚了一阵,猛地停下,抬头恶狠狠地瞪他:“你算什么东西!我侮辱他怎么了?他本来就丑,不但丑而且还贱,瞧那狐媚样,不知被多少女人上过,下贱的男猖!以前到处勾引女人就算了,现在长得这么丑,还不自量力勾引我妻主,真是够贱的!” 话落,一声清脆的把掌声,谢祝的脸整个歪到一旁,早就肿起的脸皮开肉绽,惨不忍睹。(.) 还没等他从被打的震骇中回神,一只黑色的靴子,便稳稳踏在他的脸上,“下贱?你再说一遍,谁下贱?” 谢祝被那只黑色的靴子踩住脸,身体顿时动弹不得,连开口说话都显得困难,轩辕梦狠狠碾了两下,在他的惨叫声中,冷声问道:“再给我说一遍,谁、下、贱?” 富商见自己的男人被殴打成这样,顿时恶从胆边生,猛地起身,对跟随在车队边的家丁道:“你们给我杀了她,只要杀了她,这些珠宝我分一半给你们!” 那些珠宝究竟有多少价值,轩辕梦并不知道,但只从那些明明忌惮她,但一听到富商命令,就两眼放光的家丁来看,这一车珠宝,必定价值不菲。 抬起腿,像踢垃圾一样,把脚下的谢祝踢出了五米多远。血瞳一惊,像是要去搀扶的样子,刚迈了一步,咬咬牙,狠心退了回来,背过身去,眼中再无谢祝这个人。 区区几个家丁,又岂是她的对手,更遑论这里是自己的地盘,几万大军齐出,光是用唾沫都能淹死她们。 但那富商之所以敢投鼠忌器,正是因为轩辕梦亲自定下的军令——御龙军上下全体将士,包括她这个首领,都不得伤害任何无辜百姓,除有确凿证据,证实对方为密探或者奸细,方可立刻处决。 那富商不过就是根据这条军令,认为轩辕梦不敢杀她,才如此猖狂放肆吗? “如果我现在杀了你,你一定不服。”望着虽呈弱势,却依旧张狂傲慢的富商,轩辕梦缓缓走到车队旁,像是检验货物一般,一车一车看过去,突然,在一辆车前停下,转身对守卫道:“你带两个人过来,把这一车货物给我卸下来!” 富商一听,面色瞬间惨白,厉声大叫道:“你们想干什么?想要抢夺我的财产吗?果然……果然你们就是一群强盗!我辛辛苦苦赚来的银子,怎能被你们抢了去,有本事就杀了我,让天下百姓都看看,你们御龙军的真正邪恶嘴脸!” “哦,倒是挺能说的嘛。”轩辕梦冷眼瞥着那名富商,神态悠闲恣意:“原来你这么想死,好啊,我马上就成全你。” 眼看自己一车货物悉数被卸下,富商脸色越发惨白,臃肿的身体也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比得了帕金森症的病人都夸张。 各种珠宝古董被一一卸下,的确都是非常名贵的珍宝,就这一车货物,就能供起义军半年消耗,一二三四二六七,正好七车,她接下来几年的军饷不用愁了。 终于,将所有珠宝卸下,可看似空空如也的货车上,却有一个深陷下去的凹槽,上面盖着一片薄薄的木板,不仔细看的话是看不出来的。 “咦?这是什么?”守卫一声好奇的发问,伸手拉住那片薄板的边缘,然后轻轻揭开。 薄板被揭开的瞬间,围在货车周围的三名士兵,纷纷倒抽一口冷气。 揭开薄板的守卫脸色沉凝,一把丢开薄板,探身将盛放在凹槽中的东西取出。 “大王,这……”守卫的手在抖,因为任谁都知道,这些东西一旦运出去,将会对她们造成怎样的可怕灾难。 被守卫捧在手里的,是一把精巧的弓弩。 另一名士兵也从车里取出的一样东西,是专门配备给守城卫兵的远距离长弓弩。 轩辕梦脸上平静无波,对三人道:“都拿出来,让大家看看。” 几名卫兵合力将藏在车内的兵器器械取出,有弩箭,有锁子甲,有云梯,有飞勾,有半成品的火器,甚至还有一架完好的滑翔翼。 一道道愤怒如刀的目光射向那名富商,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这些东西要是被偷运出去,被朝廷得到,她们必定又要经历一场近乎于毁灭性的灾难,想到那些战死沙场的战友,焉能不怒? “祝儿,你……”血瞳看到那些器械与兵器,望向血瞳的目光充满不信与悲痛。 谢祝此时才知害怕,御龙军虽军纪严明,不得伤害平民,但对于奸细向来都是就地处决,以轩辕梦的性格,一定会杀了他的。 “二哥,我不想死,我知道错了,我不该骗你,我真的错了,你救救我,我可是你的弟弟啊!”谢祝仰着满是血污的脸,一步步爬向血瞳,之前的倨傲半点不剩,低贱而卑微的姿态,就如一条令人作呕的蛆虫。 血瞳面带挣扎,自己以为谢祝早已改邪归正,才会私下将他带入军营,却没想到,他竟然偷盗起义军的战具,如果这些战具被运出,那么几个月前的惨剧,将再次上演。 自己真笨,为什么会一次又一次地相信谢祝?就因为他是自己的弟弟? 弟弟?念着这个无比亲切的词,他此刻却只觉得讽刺。(.无弹窗广告) 这个弟弟,差点害死自己和自己最在乎的人,所谓的血缘关系,真的那么牢不可破吗?是不是真的要等到所有人都被这可笑的血缘关系害死的时候,他才能明白,真正的羁绊,并不是靠血缘联系的,他从生下来,就不再有亲缘。 猛地撤后一步,望着脚下一脸祈求的弟弟,决绝道:“祝儿,从现在开始,你不再是我的弟弟,我也不再是你的二哥,你的死活,与我无关。”说罢,转身疾奔而去。 谢祝似是不能相信般望着血瞳离去的背影,以往只要自己摆出可怜的姿态祈求他,他必定会心软。 不对,一定是哪里弄错了,那个处处维护他的愚蠢二哥,怎么会不管自己了?自己可是他的弟弟啊,他怎么能不顾血缘关系,将至亲的自己推向死亡呢! 或许……或许还有希望,血瞳不管他了,不是还有轩辕梦吗?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血瞳的弟弟,看在两人是至亲兄弟的份上,或许她会给自己一条生路。 一只靴尖出现在眼前,鞋底上还沾染着自己的血,谢祝费力的伸出手,抱住那只靴子:“不要杀我,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最下贱的人是我,求您了,饶我一条狗命。” 冷眼睨着脚下为了活命不惜低声下气,抛弃所有为人尊严的男子,轩辕梦道:“好,我饶你一条狗命。” 谢祝欣喜抬头,果然天无绝人之路,就知道她不忍杀死自己。 正想道谢,却见轩辕梦弯下身,冷冷地看着他,那双漆黑的眸子很美,却没有一丝可以称之为人的感情,“你知道吗?我真的很讨厌你这张嘴。” 谢祝呆呆的,恍然间有种坠入地狱不得动弹的感觉。 眼前漆黑的眸子蓦然一闪,似死神刹那挥下的镰刀。 下颌突然被拧住,嘴巴被迫张开的瞬间,一阵强烈的剧痛传来。 好痛! 谢祝捂着嘴巴,双目圆瞪,惊恐地从口中吐出一个血淋淋的肉块,仔细一看,竟是他自己的舌头! “唔唔唔……”满脸血泪交替,他看着冷笑俯看自己的轩辕梦,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声。 “本王施舍你一条狗命,滚吧!”在他身上踹了一脚,谢祝连滚几下,像只皮球般滚到了城门前。 几名守卫将城门打开一半,携着怒气和冷笑,在谢祝身上连踢几脚,将他踢出城外。 那富商眼早软成了一滩泥,眼看事情暴露,自己必死无疑,再也无心惦记那几车珠宝,猛地爬起身,撞开身前的一名士兵,拔腿便逃,可没逃出几步,就被一直从后心穿胸而过的长枪钉在了地上。 手握长枪的士兵一脸仇恨得报的畅快,心中暗想,我已经忍你很久了,目中无人的王八羔子! 轩辕梦明白这些士兵的愤怒,几个月前,这些士兵中大多数人都失去了自己亲密的战友以及亲人,而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叛徒的出卖,她们中任何人对奸细的仇恨都不比自己少,如果不是赝月还活着,怕是在发现富商准备将战具偷运而出,前往京都献给轩辕慈时,就会忍不住出手将其击毙。 “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起码我们今后的日子会好过得多。”满满七大车的珠宝古玩,可抵国库一半之多。 那富商以为投靠朝廷,就能永保太平?真是天真,一旦她进京,这些珠宝必然会被禁卫兵扣下,然后以御龙奸细的名义斩立决。与其肥了轩辕慈,倒不如自己拿来挥霍,说起来,她还得感谢谢祝呢,要不是他,自己也做不成这背后的黄雀。 吩咐士兵将七车珠宝货物运往军营仓库,又安抚了一下几名士兵的情绪,这才走向一直处于离神状态的赝月。 “真的很在乎吗?”她自身后拥住他,最近他瘦得厉害,抱着他都能清晰感觉到他肩背处的骨头。 “梦,我想我还是……” “想走吗?”她截口问道。 一声叹息,他没有回话。 将脑袋枕在他消瘦的脊背上,“想走可以,但请给我一些时间。” “你已经试过了,我这个样子,永远都变不回你记忆中的赝月。” “如果我可以让你恢复容貌呢?” 他似是被触动,想转身,却颓然一叹,低低道:“别敷衍我,也别给我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没有敷衍你,也没有给你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松开他,绕到他面前,他垂着头,但因为身高差的原因,即便他垂着头,她也可以看到他脸上的表情,绝望的,悲观的,落寞的,自我厌弃的,“既然你始终觉得配不上我,那我就让你变得足够配得上我!” “梦,你在说什么傻话。”他摇着头,只当她在安慰自己。 “你不信吗?你看看我,看看我!”她握住他因烧伤而显得粗粝的手:“你不知道,我也有过自暴自弃的时候,你可以去问问煜霆,我被毁容的样子,比你还难看,不过我熬过去了,你也可以。”她一点点抚上他的手,没有丝毫不适,仿佛手里握着的,是一件精美绝伦的艺术品:“我们还有希望,跟我去昊天,祁墨怀会帮我们的。” “昊天?”他茫然道。 “是,昊天,因为只有昊天,才盛产凤蜒花。” 他听过凤蜒断续膏,是一种有接骨续筋的功效的奇药,无论多重的伤,都能痊愈如初,听说邵煜霆曾经经脉被挑断,就是用这种奇药恢复如初的。 真的能恢复如初吗? 他不在意自己的样貌,但他在意别人看她的眼光,她这样美好,他实在不忍,让自己的丑陋玷污了她,虽然,她一遍遍强调她不在意。 “可是这里……” “没关系。”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龙华已经走到穷途末路,在没有万全把握前,轩辕慈不敢贸然出兵,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治好你的脸。” 是吗?真的能治好? 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试一试,就算失败,他也不会有遗憾。 轩辕梦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众人,虽然大家都不想她在这个时候离开,却没有人表示反对,因为他们也想赝月恢复从前的容貌,这样梦才会高兴,他们心里的愧疚感才能消除。 不过,云锦有一个要求,就是每个十天半月,必须要通一次信,好让他们及时了解她的情况,也让她及时了解他们的境况。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就算云锦不说,她也会时常写信给他们的。 听说轩辕梦要来昊天的消息,祁墨怀一大早就开始准备,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才选择主动来见自己,总之能见到她,对他而言,就是一种快乐。 轩辕梦刚一踏进昊天京都的城门,就被华丽丽的迎接仪式给吓到了。 她是微服私访,什么叫微服私访?你妹!搞这么隆重,现在谁都知道了。 赝月显然对这种排场见怪不怪,也是,他当国师的时候,什么样的排场没见过?忽然觉得,赝月自从认识自己后,就没享受过一天好日子,喜欢上自己这样的女人还真是够倒霉的。 “赝月。”凑到他身边,愧疚感盈满心房:“等我哪日一统天下,我一定封你为开国国师,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他胸膛轻轻震动,面具后唇角微勾:“国师?你当打发乞丐呢。” 她噎了噎,“乞丐?你见过有乞丐做国师的吗?” “你都一统天下了,只给我一个国师当,不觉得太小气了吗?” 她再次噎了噎:“那……那再给你一个大内总管的头衔。” 他嘴角一抽:“大内总管不是女人就是阉人,你想让我做哪一种?” 她挖空心思,再道:“那……那……实在不行,我封你为一品大将军,如何?” “将军要上战场,你忍心看着我马革裹尸吗?” 囧,这样不行那也不行,这家伙比以前更难缠了。 “你喜欢什么?只要是你喜欢的,我全部给你!” “真的吗?原来你对我这么好啊。”鱼儿上钩的口吻。 就算是鱼饵,她也不在乎:“废话,我对你当然好,说吧,我给你提前预约的特殊待遇。” 他故作深思,突然抬头道:“有了。” “什么?” “凤后。” “凤后?”这个答案还真是出乎意料啊。 他斜睨她,语气黯然:“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因为这个位置,你是留给云锦的。” 她笑笑,眯眼看着前方:“谁说这个位置我是留给云锦的?你若想要,我必定双手奉上。” 他怔了怔,随即哼笑:“哟,听着怎么那么像是打发乞丐的口气。” 她剐他一眼:“这话可不好听,你难道是说,我堂堂御龙轩辕王,要找个乞丐做凤后?” 他没有回嘴,不过显然心情不错,轩辕梦看着他微微牵起的唇角,那唇,依旧软红如玉,似荒芜冬季里一瓣鲜嫩的樱花,清媚妖娆,夺魂摄魄。 不知是不是对未来有了希望,前往昊天这段时日,他不再自我封闭,除了不肯让自己看他的脸外,一切都与从前无异,会与她拌嘴,会故意调侃她,会发自内心的微笑,会用无人可比的绝世风姿,让天下间所有人为其倾倒。 赝月就是赝月,不管他变成什么样,骨子里天生的风采,永远都是他人羡慕的存在。 对于昊天的都城,轩辕梦比对龙华还熟,故意甩开前来迎接她的仪仗,在小巷中左拐又绕,大摇大摆来到了皇宫前。 皇宫巨大巍峨的宫门前,身着龙袍威仪尊贵的祁墨怀迎风而立,身后的华盖被吹得哗啦啦响,在他身后,宫人们垂首静立,一动不动,在他两侧,朝臣们呈扇形分布,同样严肃至极。 这是……在搞什么庆典? 轩辕梦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虽然她带领过三军,面对几十万人做过演讲,鼓舞过士气,但她最怕这种严肃隆重的场合,会给人一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有些底气不足,下意识牵上身旁赝月的手,赝月乐得被她牵,乖乖做衣架跟着她走。 宫门前,朝臣们以及宫人忽然感觉到一阵森森的冷意,四月春光明媚,这股寒意究竟是从何而来的呢? 皇帝寒着脸,望着远处亲密的两个人,不停地在向外散发冷气。 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凤蜒断续膏而来,虽然知道她为了是另一个男人,虽然知道她身边爱人不止一个两个,但你好歹给我悠着点,表面功夫总要做一下,就不能让这群臣子看看,皇帝与皇后是多么的恩爱? 离皇帝最近的宫人终于找到了寒气的来源,瞧皇上那脸色,龙颜震怒啊!能不怒吗?皇后竟然当着皇上的面给皇上戴绿帽子,哎呀,这下可糟了。不知皇上会不会废后?柔妃娘娘会不会冠宠后宫?皇后是否会悔不当初?奸夫不知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宫人们太无聊了,眼前一幕,为他们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些生机,乏味的日子终于有了改善。后宫女人少是非少,是非少乐趣就少,皇后你不能这样啊,我们还等着看你和柔妃之间的夺宠大战呢! 离宫门还有十步远时,轩辕梦突然停下脚步。 尼玛!这是什么状况?黑脸皇帝?红脸臣子?绿脸宫人? 虽然她也觉得自己挺可耻的,身为皇后,却不履行应尽的义务,有求于人时才主动前来相见,但你也不用摆出这副臭脸吧?啊?还带着这么多的宫人和臣子,想闹哪样?三堂会审还是怎么着?你以为我怕你啊?好吧,她确实怕他,怕他不肯给自己凤蜒断续膏。 微微偏了偏头,小声耳语道:“赝月,你看他那个表情,像不像打算要吃了我?” 赝月:“像。”不过此吃非彼吃。 她一抖:“但为什么?我哪里惹到他了?难道他不肯给我凤蜒断续膏?” 赝月:“很有可能。” “可在信里,他不是答应我,绝不会对我吝啬吗?” “你理解错了。”是对她不会吝啬,对别人嘛…… 皱眉:“那你可知,他为什么生气?” 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因为你不够矜持。” “我不够矜持?”她还不够矜持?为了表示诚意,她特意换了一身较隆重的衣裳,都快热死了。 扭头看她一眼,挑眉:“你是真的迟钝还是假的迟钝?” “什么?” “没什么。”聪明女人,通常会在感情上面犯傻,祁墨怀哪是在生她的气,明明就是在生自己的气。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黑,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顶城欲催。 该死的女人,不但当着他的面跟其他男人牵手,还卿卿我我,搂搂抱抱?可气,当真可气! 轩辕梦被他越发黑沉的脸色吓得一步都不敢往前走,没办法,人家是皇帝,站得高看得远,还有一群小弟陪王伴驾,气势上自己就输了一大截。 深吸口气,脸上绽出完美的笑容,迈着坚定步伐地步子朝前走去。 再压抑,这段路也要走完,势必拿到凤蜒断续膏。 一步,两步,在众人齐刷刷的注视下,这段路走得要多艰难就有多艰难。 突然,在她抬腿迈上台阶时,原本一脸黑沉的皇帝冲上前,从赝月掌中抢过她的手,死死握在掌心,深情唤道:“皇后,朕一直在等你。” 抖,能别这么肉麻吗? “啊,这位就是与皇后最要好的那位兄弟了吧?”祁墨怀看向一旁的赝月,笑容可掬道:“你与皇后一路长途跋涉,一定累了。”说着,转头对赵合道:“带这位公子去怡兰斋休息。” “哎——”轩辕梦伸手欲拉赝月,却被祁墨怀挽住手臂,朝台阶上而去:“没关系的,赵合会安排好一切。” 看到跟随在赵合身后的赝月,回头来冲她丢了抹意味深长的笑时,她这才恍然明白,祁墨怀这家伙……貌似,好像,可能是吃醋了。 兄弟?亏他能想得出来,算了,就当给他这个做皇帝的一个面子。 柔婉一笑,抽回自己的手,主动挽上他的臂弯,仪态万千地跟随他,在一大群人的簇拥下,一同朝宫内而去。 “柔妃娘娘,您怎么还不走?”留在原地,满腹心事的柔妃一抬头,看到了赵合凝着几不可察笑意的脸:“您看,皇上和皇后已经走远了。” 第200章 去他娘的如果! 一路上,轩辕梦都表现出了一个皇后该有的素质与矜持,虽然她赞同祁墨怀这种劳师动众的做法,但她明白,他这么做,只是为了让朝臣们知道,她这个皇后并非一个徒有虚表的摆设而已。 她不止一次想要开口劝他,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呢?可看到他坚毅深情的目光后,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还没傻到以为用只字片语,就能打消一个人的固执,如果言语有用,那么这个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爱恨情仇,鲜血杀戮。 跟着祁墨怀来到他的宫殿,一摆脱众人的视线,轩辕梦立刻道出自己此次前来的目的。 “我们好不容易见一面,你就不能问问我好不好?”祁墨怀一脸哀怨,与之前的威仪高华迥然不同。 她耸耸肩:“有什么好问的?你现在不好端端站在我面前吗?” 祁墨怀更加郁闷:“虽说如此,但你也不能一句不问,你怎知你不在时,我是否睡得安稳?” “哦。”她点点头,关切问:“我不在的这段时日,你睡得可好?” 祁墨怀:“……” 轩辕梦盯着他比哭还难看的俊颜,心想,我问了也不是,不问也不是,你丫的怎么比赝月还难缠? 其实吧,自己是否关心他,与问不问候他之间没有半点关联,从他的表情,眼神,气色以及气息来判断,他近段时日过得必然不差,又何须多此一举,明知故问呢? 或许是她太现实了吧,不懂何为浪漫,但想浪漫必须要有浪漫的环境,她现在可是一点浪漫的心情都没有,她只想治好赝月的脸。 “算了。”祁墨怀投降道:“你真不是个可爱的女人。” 轩辕梦赞同道:“是啊,可爱这种东西,早就离我远去了。”她指指殿外:“觉得我不可爱,你可以去找那个又可爱又漂亮的柔妃娘娘。” 祁墨怀脸一沉,垂目看了她一阵,忽地笑了起来,“梦,你在吃醋吗?” 吃醋?你真的误会了,我是真心实意想要撮合你们两人的,柔妃那菇凉虽然有些骄纵,却是个识大体的女子,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和这样的女子在一起,会省心很多,再说了,人家长得绝色动人,闭月羞花,配你这个皇帝绰绰有余。 她正要解释,祁墨怀却一把将她揽入怀中:“梦,不是的,你别多想,我从来没碰过她,她只是我的妃子而已,我……我绝不会与我不爱的女人诞下子嗣,我只想你为我生个孩子。” “去你的!”她受不了地推开他,怪不得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原来自上次一别后,这家伙越来越肉麻了,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年轻的帝王摸摸鼻尖,望着对面狂翻白眼的女子,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来,“梦,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会倾尽一切满足你,哪怕你是为了其他男人。” 她摆摆手:“别把自己说的这么可怜好不好?赝月他为了救我,救所有起义军将士,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他还活着已经很满足了,但我必须帮他把属于他的尊严找回来。” “梦,如果他真的爱你,就不会在意什么尊严。”对于赝月的逃避态度,祁墨怀很不赞同。 她摇头,“墨怀,每个人在乎的东西都不同,谁也不能因某些事便妄加评判他人,有时候,越是在乎,就越是看不开,就譬如你,没有了这万里江山,你还能如此从容坦然地面对我吗?” 祁墨怀一震,她所说的,在这之前他从未想过。 没有了这万里江山?就是说,他又会回到曾经的模样,她高高在上,俯瞰众生,而他,只能匍匐在他的脚下,隔着无比遥远的距离仰望她,终身无法与她接近。 不,这绝对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才与她比肩,怎么可以再次落后于她,他要站在和她同样的高度,与她共同俯瞰天下,他要做她身边的那个人,不是身前,亦不是身后。 轩辕梦伸手拍拍他的肩,温和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执念,我不觉得你向往权力的想法有何不对,就像我说的,越是在乎,就越容易钻牛角尖。” 祁墨怀忽然觉得,轩辕梦好像已经把自己彻底给看透了,这种感觉让他很不爽,顿时让他有种处于下风的感觉,“你既然看得如此通透,那你应该也能明白,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她摊摊手:“我明白,所以我不逃避,也不会劝你放手。”她走前一步,靠近他,几乎贴上他的胸膛:“我说过了,好好活下去,活到我认输的那一天,这样,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他抬手轻抚她的脸颊,她的笑靥既纯净又邪恶,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辅相融,没有半丝违和之感,“好,我接受你的挑战。” “那么现在……”她如泥鳅般,猛地向后退了一步,“带我去看凤蜒花树。” 他微屈五指,掌心细腻的触感还未完全消失,一切很短暂,却又很美好。 她就像一缕令人琢磨不定的风,看似牢牢握在掌心,却永远无法真正征服。[.超多好看小说] “你对别的男人总是这么好,对我却总是冷冰冰的,真是让人伤心呐。”他半真半假地叹息道。 她撇了撇嘴,“我什么时候对你冷冰冰过了?刚才我可是一路对你谄媚讨好啊。” 他无语失笑:“是,你的演技倒是越发娴熟了。”上前一步,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那就继续再对朕讨好谄媚吧,皇后娘娘。” 轩辕梦眨眨眼:“你要带我去看凤蜒花吗?” “你说呢?” “哇,太好了。”她反客为主,拉着他往殿外冲:“快点快点,我都等不及了。” 一听凤蜒花,无需刻意讨好,她脸上灿烂明媚的笑,足以迷倒每一个男人。 “急什么。”他拖住她:“凤蜒花在这边,你走错方向了。” 轩辕梦讪讪一笑,真是越急越乱。 “因为凤蜒花十分宝贵,加上生长环境所限,所以并不在宫内。”祁墨怀解释道。 “那在哪里?” “血阴山。” “血阴山?”不是吧,昊天皇室把凤蜒花种到了血阴山,他们脑袋没有毛病吧。 “知道为什么这百年来,觊觎凤蜒花的人数不胜数,但凤蜒花却能平安保留至今?” 他不问,她还真想不到,对啊,为什么觊觎凤蜒花的人无数,但凤蜒花却能纤毫不损直到今日呢? 见她蹙眉,他主动解疑:“你去过血阴山,应该知道那里有一种体型庞大的巨蟒。” “鲷鳞血蟒?”对这东西,她可是记忆犹新呢。 祁墨怀点点头,再道:“你难道就没有好奇过,为什么鲷鳞血蟒的体型会如此之大吗?” 废话!她当然想过,但这世上很多事情都不是能用常理来解释的,她这个人比较懒,想不通的事情就不想。不过既然祁墨怀提出来了,她还是象征性地提问一下吧。 “为什么?” “因为凤蜒花。” “啊?”她有些懵,不太明白祁墨怀的意思,不过很快,她就找到了其中的关键。 凤蜒花是天下至宝之物,有延年益寿的功效,如果鲷鳞血蟒以凤蜒花为食的话,那么它们的寿命就会加长,每蜕一次皮,蟒蛇就会增大一些,假如那些血蟒,它们的寿命被增长至百年甚至千年,在不断的蜕皮过程中,它们就会越长越大,加上常年以凤蜒花为食,它们自身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进化为一种灵丹妙药,而有了血蟒守着凤蜒花,那些打凤蜒花主意的人,便无法接近凤蜒花,长年累月下来,血蟒与凤蜒花之间,便彼此形成了一种天然的保护关系。 原来那里的巨大生物,并非是天生的,而是因为凤蜒花的缘故。 但问题来了,凤蜒花有血蟒保护,他们怎样才能拿到凤蜒花呢? “不用担心。”他对她笑笑,从容道:“血阴山下,有一个直通凤蜒花所在地的密道。” “密道?”昊天皇室要有多无聊,才能干出这种事啊。 “只有皇帝,才有资格知道这条密道的所在地。”这也是祁墨怀登基后才了解到的。 血阴山离京都不远,乘马车需三个时辰,两人快马加鞭,不到两个时辰就赶到了血阴山。 与以往一样,这里看上去依旧阴森可怖,在血阴山顶端,布满了红色的毒雾瘴气,阻止着每一个想要踏足这里的侵略者。 小心从怀中掏出一支精美的白玉瓶,倒出两粒碧绿清香的药丸,一颗丢入自己嘴巴,一颗递给祁墨怀:“苏苏新研制的避毒丸,很厉害哟。” 祁墨怀接过吞下,“你的男人都厉害。” “你是皇帝,不能这么小心眼。”她指指前方:“快找密道!” “你求我啊?”他单手撑着下巴,笑得得意洋洋。 “你公报私仇!” 祁墨怀想反驳来着,后来发现这么说也无可厚非,于是便认了,“若你你认真恳求朕,朕就答应你。” 她猛地前扑,挠他痒痒:“这下呢?还不快说!” 祁墨怀憋着气,就是不开口,“大胆!你竟敢对朕不敬,小心朕罚你跪搓衣板。” 她没把他逗笑,反而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跪搓衣板?哈哈哈……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要不是我了解你,还以为你是穿越的呢!哈哈哈……” 他扶住笑得花枝乱颤的她,故意绷起脸:“还不快速速跪下求饶?” 她扶着他的手站好,半蹲下身,捏着嗓子,娇声道:“哎呀,臣妾错了,求皇上饶命。” 祁墨怀哈哈一笑:“看在你积极认错的份上,朕姑且仁慈饶你一回。” “多谢皇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正闹得欢,突见不远处的山顶上窜出一蓬火苗,映红了半边天色。 “啊!”轩辕梦不禁发出一声惊呼:“山顶着火了!” 祁墨怀脸色瞬时大变:“不好,那里是凤蜒花所在地!” 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半圆形的金属盘,拂开地面的枯枝烂叶,将圆盘嵌在地面上与圆盘形状相同的凹槽内。 一阵齿轮相撞的声音,地面开了一个洞,一条长长的楼梯,直通密道深处。 祁墨怀率先走入密道,轩辕梦来不及表达对这机关的震撼,连忙跟在祁墨怀身后一同迈入密道。 在曲折的密道中绕来绕去,不一会儿便走到了尽头,在打开密门时,浓烈呛人的烟气迎面而来,到处都是熊熊烈火,火星飞溅。 祁墨怀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一幕,十几棵凤蜒花树,在无情烈火的吞噬下,渐渐变得焦黑,失去原有的生命力。 “你干什么去!”见轩辕梦往烈火中冲去,他连忙拉住她。 她甩开他,直奔一棵被烧焦的凤蜒花树下,“这是什么?”她指着地上一大片黄色的粉末。 祁墨怀猛地一震,走上前去,手指拈起一撮粉末,置于鼻端,脸色又是一白:“是黄磷。” “黄磷!”轩辕梦将目光投向地上的黄色粉末:“这里怎么会有黄磷?”话未说完,地上的磷粉突然着了起来。 祁墨怀忙拉着她后退:“一定有人事先布置好,趁着夜晚温度不高时,将黄磷粉洒在这里,等太阳出来,温度升高,这些黄磷便会自燃。” 是的,祁墨怀说的没错,黄磷在三十摄氏度以上就会着火,他们在前来这里的路上,并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而此时正是一天中温度最高的时候,必定有人趁着夜晚,偷入密道,将大量的黄磷撒在这里。 可将黄磷撒在这里的人,究竟是谁呢? 祁墨怀不是说,只有皇帝知道这条密道的入口吗? 望着眼前的火海,那些代表生命的凤蜒花,也抵挡不住如此可怕的侵蚀,如同心中刚刚萌芽的希望,一并在这场肆虐的大火中彻底死亡。 不,不!不能这样!这是她最后的希望,老天难道要连她最后的希望也要夺走吗? 目光触及远处,一棵凤蜒花树虽被烈火侵蚀,顶端的凤蜒花却仍旧开得旺盛,她连忙急掠过去,想要抢下这最后的一棵凤蜒花树。 “梦,你干什么!”祁墨怀大骇,连忙跟了过去。 火势太大,她根本无法靠近那棵树,情急之下,打算横穿焰火。 “你给我回来!”祁墨怀及时冲过来抱住她的腰。 “你快放手!放手!不要拦着我!”只有那一棵了,她绝不能放弃最后的一丝希望。 他死死拖着她,却被她的力量带着朝火焰中挪动:“已经来不及了!这里火势太大,你就算冲过去也于事无补!” 手肘用力朝后一捣,祁墨怀吃痛,轩辕梦趁机摆脱他朝前冲去,刚迈出一步,却猛地定住脚步。 一个红红的大脑袋,出现在火海的另一边。 巨大的身躯,阴森的眼睛,猩红的蛇信。 “嗨,又见面了……”这次她不是来取它胆的,可以友善一些么? 嘶嘶――蟒蛇发出可怕的声音,那双泛着绿光的眼满是杀气,显然,这条巨蟒把她当成了擅闯自己地盘又毁掉凤蜒花的罪魁祸首了。 趁一股浓烟腾起挡住蟒蛇视线时,她猛地转身,拉住捂着腹部朝她赶来的祁墨怀,头也不回地朝密道方向疾奔。 祁墨怀正打算去阻止她,没想到她不但自己回来了,还这么迫切的拉着他一起回密道,他的一番苦心终于没有白费。 正自感动,却听身后传来古怪的嘶嘶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追在自己身后,回头一看,刚巧看到一张血盆大口。 从来没有亲眼见过鲷鳞血蟒的祁墨怀差点腿一软跌倒在地,幸好轩辕梦力气大,拖着她这个几十公斤重的大男人,还能跑得健步如飞。 千钧一发之际,两人一前一后跃入只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密道,将巨大的蟒蛇挡在了密道之外,虽然那蟒蛇无法进入密道,但轩辕梦还是急忙将密门合上,将蟒蛇关在了坚固的密道之外。 呼……好险。 祁墨怀惨白着脸,背靠密道墙壁,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惊恐一幕中回神。 轩辕梦身子一软,瘫倒在地。她并不是害怕刚才的那只巨蟒,而是为那些被烈火烧毁的凤蜒花感到绝望。 可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可如今,连唯一的希望都…… 该死! 一拳狠狠砸在地上,突兀巨大的声响,惊回了祁墨怀游离的神智。 他走到轩辕梦面前蹲下:“对不起,我……我真的不是道会变成这样。” 她缓缓捏起拳头,死死盯着被她砸出坑的地面,浑身散发阴冷的寒气:“有奸细,那个该死的奸细,毁了我唯一的希望!” “奸细?”祁墨怀闻言,眉睫剧烈一颤。 深吸口气,轩辕梦将目光调向祁墨怀:“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当初杀死你父皇的,并不是祁锦禹,而是他身边的一个幕僚。” 祁墨怀猛地睁大眼:“你怎么知道的?” “祁锦禹亲口告诉我的。” “那幕僚……”他紧张地看着她。 “不是我的人,你信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许久后,用力点了点头:“我信。” 她长吁了口气,抚着汗湿的额头站起身:“我怀疑那个假扮太子幕僚的人,一直都在皇宫。” “你的意思是说,偷入密道,烧毁凤蜒花的,正是这个杀死我父皇的仇人?” “八九不离十吧。” “是谁,会是谁呢?”牵扯到自己父皇的死,祁墨怀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从容镇定。 “是啊,会是谁呢……”她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清泠的眸中,一派雪色。 …… 带着失落复杂的情绪回到皇宫,祁墨怀有政务要处理,两人在一条宫道岔路分道扬镳,他去御书房,她则朝赝月所在的怡兰斋而去。 布置典雅的房间内,赝月正斜躺在一张美人榻上,傍晚如绸的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听到她的脚步声,赝月似乎动了动,却没有转身――此时的他,似乎没有戴面具。 只有在无人的时候,他才会拿掉面具,即便亲密如她,他也不肯让她看到自己的脸。 她自当尊重他,在离他还有三步距离时,便停下脚步:“月,你……”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像是睡着了,一动不动,也不开口。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她实在不忍心说出让他失望的话来。 他已经收了那么多的苦,是她带他一起来昊天的,是她给了他希望,难道最后,却要由她来亲自毁灭自己给他的所有希望吗? 她宁愿被毁容的是自己,宁愿遭受痛苦的人是自己,也不愿让他承受这一切。 “累了吧,赶紧去休息吧。”安静的室内,忽然响起他淡淡的言语。 “月……” “梦,什么都别说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他坐起身,拿过小几上的面具,扣在脸上,“让我们彼此安静一下。” “不!”什么叫彼此安静一下,他难道要放弃了吗?放弃自己尊严的同时,也放弃她? 他转过身,银色的面具,泛着幽冷的光,“如果你是因为内疚,才不厌其烦地为我寻找希望,那么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为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甘之如饴,绝无半点后悔。” “既然不后悔,又何必在意自己的容貌?” 他抬手抚了抚冰冷的面具:“我不在意自己的容貌,我只在意你。” “既然在意我,那就好好跟我在一起,皮囊表象都是虚无的东西,你一向自在洒脱,难道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看不懂吗?” 他站起身,淡淡道:“梦,你告诉我,如果你是我,是否能心安理得的与我在一起?再如果……”他猛地跨前一步,狠狠心,取下面具,让伤痕累累惨不忍睹的丑颜暴露在她面前:“你变成这个样子,会不会在意其他人的想法?你还会毫无顾忌地亲吻云锦,拥抱白苏?与萧倚楼或者邵煜霆同床共枕?” 会吗?她会吗? 望着眼前这张令人心痛如绞的脸,她一遍遍问这自己,会吗?如果自己变成他这个样子,她还会毫无顾忌地亲吻云锦,拥抱白苏?与倚楼或者煜霆同床共枕吗? 她不知道,因为一切都是虚构的,这世上没有如果,只有已发生和未实现。 去他娘的如果! 她讨厌这种问题,她只知道,不论赝月变成什么样子,就算眼前这张可怕丑陋的脸孔,他也依旧是赝月,她不在乎! 握住他的双臂,猛地将他推倒在身后的美人榻上,两人面对面,近得连彼此的眼睫毛都清晰可数:“赝月,我对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在乎。” 他没有躲避她的注视,或许,让她多看几眼自己这张抽路无比的脸庞,她就会因难而退了。 “为什么失败了?” “什么?”他转变话题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再道:“为什么失败了?” 她盯着他的眼,片刻后,垂下眼帘:“我也不知道,或许是天意,又或许……” “是我们注定不该相爱。”他接下她的话。 “赝月,你知道什么是注定吗?”她抬起眼帘。 她的眼睛很亮,他像是怕被灼伤,不自觉地闭上眼:“是命运。” “那命运又是什么?” “是逃不开,躲不掉,明知前方是悬崖,却依旧要走的一条路。” “是,你说的都没错,但逃不开,躲不掉,我们就要仍由自己坠崖摔死吗?”她眼中渗出泪光,缓缓低首,吻上他轻软的淡色红唇:“不,我们不能屈服于命运,就算前方是万丈悬崖,我们也要逼着自己,在摔得粉身碎骨前,长出翅膀。” 他猛地别开脸,眼角氤氲出一滴晶莹,却不知是轩辕梦的泪,还是他自己的。 “月,做我的夫君,好不好?”她抬手拭去他眼角那一滴不知谁的泪。 他不开口,纤长的眼睫却在剧烈颤抖。 她吻上他的唇,他的颈,没有半点排斥,在她眼里,他依旧如从前那般魅惑无双。 轻挑开他的衣衫,动作轻柔得似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他身体紧绷如弦,不论遇到何时都从容恣意的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紧张。 当褪下他的衣衫,两人赤裸的肌肤彼此相贴时,她身上暖意毫无阻隔地与他相融。 陌生的情愫涌上躯体,他半睁开眼,女子娇媚的容颜近在咫尺,她对他微微一笑,纤长的手指自他胸膛一点点滑下。 一切美得像是梦,可他毕竟还有理智,从她清润的眼中,他可以清晰看到自己丑陋无比的脸。 她的手指刚探到裤缝,就被他牢牢握住:“你走。” “月,你在跟我快玩笑吗?” “没有。”他用力推开她,使她远离自己的身体,“这一次,我很认真。” “我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我说得还不够明白吗?我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真的不在乎!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 “我相信。”他背过身去,小声说了一句。 她眼神一亮:“那你……” “但我在乎。” 欣喜之色很快从眼底褪去,她呆呆望着他的背影,猛地站起身,系好衣带,转身离开。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她真的快要疯了!凤蜒花没了,希望没了,曾经那个笑傲天下,冠绝无双的赝月也没了! 就算她逼着自己长出翅膀又如何?少了一对翅膀便不能称之为比翼鸟!她理解他,当初自己被毁容时,也有一段时间不愿见人,可她已经给了他足够的时间,也明确表示过,自己不介意他的相貌,可他却始终无法从自卑的泥沼中走出。 难道因为她是女人,他是男人,不同的生活观价值观世界观,使两人在看待同一个问题上产生分歧? 如果自己一直顶着一张丑脸会怎样? 会不会见到白苏时不敢认他,会不会在萧倚楼表示要与自己生死相随时,也为了丑陋的样貌而拒绝他?会不会认为自己配不上清高飘渺的南宫灵沛?会不会在面对云锦时自轻自贱? 有些事情,设身处地的想一想,或许就能理解对方了。 要么以无法预知尽头的时间来等待赝月冲破束缚,要么,就由她带着他,在急速坠落的过程中,一同长出翅膀。 一个可能需要付出时间的代价,一个可能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二选一,选哪个? 她一向喜欢冒险,无止境的等待不是她的风格,就选第二种了! 海上风浪无情,加上荒岛无数,要找到曾经居住过的岛屿实在困难,但不拼一拼,又怎知做不到呢? 要出海,首先要有一艘船,要得到一艘船,就必须借助祁墨怀的帮助。 “什么?你要出海?开什么玩笑,你知道那个岛在哪里吗?你保证一定可以找到吗?海上风浪那么大,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总之,我不允许!”祁墨怀在听闻她的决定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他的拒绝早在她的意料之中,但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拦:“出于对彼此的尊重,我特意将自己的决定告之你,但我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只是让你知道,我要带赝月离开昊天,前往我曾居住的岛屿,医好他脸上的伤。” “你疯了!”他平了平气,知道以她的个性,一味阻止不会有用,于是温声细语劝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治好赝月而已,我没有表示不满,但出海寻岛这事实在太离谱,我们先坐下来,好好商议一下,一起找一个既安全又保险的方法。” 她压根不买账:“缓兵之计吗?祁墨怀,你还是不够了解我,我轩辕梦决定要做的事,就是天王老子,也别想让我改变主意。” “那么我呢?”御书房内,突然出现了另一个男子的声音。 轩辕梦转眸,看到静立在门前的红衣男子,诧异之色转瞬即逝:“不错嘛,都知道搬救兵了。” 祁墨怀偷偷擦了把汗,他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赝月走入书房,“我不会跟你去的。”顿了顿,又补充:“太危险。” 祁墨怀适时插嘴:“是啊是啊,太危险!” 轩辕梦蹙了蹙眉,在二比一呈弱势的情形下,一般人或许会放弃,但她却在短暂的郁闷后,一声嘹亮的狮子吼:“都tm给我闭嘴!你!”指了指祁墨怀,“还有你!”又指了指赝月:“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们都是老娘的男人,老娘说一,你们谁也别想说二!” 第201章 裸奔很刺激 祁墨怀闭嘴了,因为她的一句“你们都是老娘的男人”,赝月也闭嘴了,因为她的那句“都tm给我闭嘴”。 终于听她亲口承自己与她的关系,祁墨怀心花怒放,哪里还会回嘴。 又一次听她骂脏话,以赝月对她的了解,只要她出口成脏,这事基本上就没有转圜余地了。 见两人乖乖闭上了嘴,轩辕梦这才满意。 “明日就出海,我会留下五封书信,岳阳那边寄来一封,你就按照顺序寄出一封,直到我回来为止。” “你让我帮你瞒着他们?”祁墨怀一下子便明白了她的用意。 她点头道:“我不想让他们多操心,虽然我不赞同彼此隐瞒,但有的时候,善意的谎言,能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烦和担心。” 祁墨怀皱眉:“虽然我很想帮你,但你又怎知他们寄来的书信是什么内容?” 这一点她就想过,书信的具体内容她虽然不知,但以自己对他们的了解,猜个八九不离十还是可以的:“你放心吧,按照我说的做就行。” 祁墨怀看看她,又看看赝月,还是不能放心:“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有什么好考虑的。”她神色轻松,仿佛她做的,不是冒险在茫茫无际的大海上寻找连具体方位都不知道的一座孤岛,而是趁着天清气朗,乘一艘豪华游轮,去往一座风景优美的岛屿上度假一般,“现在想再多也没用,等明天了上了船在考虑不迟。” 祁墨怀嘴角一扯,她的思维还真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你多久能回来?” 她掐指算了算:“最多两个月吧。” “好,如果两个月后你没有回来……”手指轻叩御案,祁墨怀一字一句道:“那么你的天下,就由我代你收了。” 她轻笑一声,并不在意:“好啊,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望着返身朝御书房外走去的她,他沉声道,“皇后,你与朕之间的赌约,才刚刚开始。” 她脚步不停,只丢下一句:“我一定会是最后的赢家。” 他轻眯双眸:“朕,拭目以待。” …… 有了祁墨怀的帮助,第二日,一辆兼豪华与坚固的船只,便静静停泊在了港口,看来祁墨怀为了她的人生安全,还真是下了血本了。 船并不算大,一共只有上下两层,三间舱房,顾及到赝月不喜与陌生人相处,所以她没有要船夫。 要当一个合格的妻主,真是十八般武艺,得样样精通才行啊。 海面很平静,并没有人们近段时间所流传的狂风大浪,因为没有要船夫,所以开船这种体力活,只能他们自己干,介于她这辈子也成为不了一个优秀的海盗,所以开船这种高技术活,只能交给赝月本人。 站在船舷边,吹着海风,瞭望一望无垠的蔚蓝海面,欣赏鱼儿从水中凌跃而出的优美姿态,真是人生一大乐事也。 最近总是忙忙碌碌,为了战况日也不休,精神也时常处于高度紧张,许久没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了。 当初虽然是乘坐渔民的渔船回到陆地,但她一路上都有认真观察,那时是自西向东,那么现在只需要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一路航行,或许就能找到当初居住的小岛。 她信心满满,老天爷不会这么绝情的,只要她足够坚强,就一定会有所回报。 可事实上,他们在海上漂流了近半个月,却仍旧一无所获,船上的淡水以及食物已经开始匮乏,再这样下去,两人不是渴死就是饿死。 “梦,回头吧。”赝月弯下身,对坐在地上,拿着罗盘,一直在研究路线的轩辕梦劝道。 不理会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面前的这张航海路线上。 从决定出海的那一刻起,她就没打算要放弃,她这辈子什么事都经历过,每一次化险为夷,都是因为自己的坚持与永不放弃,潜意识当中,她无法接受空手而归这一结果。 赝月叹了口气,“你一定要这么固执吗?” 她还是不理会他,目光从未离开过甲板上的地图。 “我不在乎了,真的,我们可以回去了。” 听到他说不在乎,她猛地抬起眼:“真的不在乎了?” 他点头,“是,不在乎了。” 她放下手里的罗盘,深吸口气,指指他脸上的面具:“那好,把面具拿下来。” 他怔住,她又重复一遍,“把面具拿下来。”可他却一动不动,像是突然风化的石雕。 “你不是说不在乎了吗?”她紧盯他面具后淡色的瞳眸。 他缓缓抬手,想要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坦然面对他,可终究做不到。 “看,还说什么不在乎了,这就是你所谓的不在乎?”她的声音很轻,落在他耳中,却带着浓浓的讽刺。 站起身,自嘲般轻笑两声,道:“是,我是说谎了,但自欺欺人的你,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轩辕梦也跟着站起身,“我不是在自欺欺人,我知道你肯定不相信,但……但我有预感,我们一定可以成功,我不想半途而废。” “梦,别跟我说什么预感,也别对我一遍遍重复你的决心。不论什么,都没有比活着还重要的,这不是你说的吗?” “没错,我是这么说过,但现在一切还不算坏,或许我们可以……”正说着,船体突然一阵剧烈摇晃,她立足不稳,立刻后倒去,幸亏赝月及时伸手,将她牢牢抓住。 一波海浪猛地迎头击来,轩辕梦没有准备,不小心被呛了一大口海水,赝月单手扒在船舷上,刚要拉着她往上攀,谁料船体突然整个倒立起来,轩辕梦低头一看,脚下就是黑沉黑沉的海水,巨大的漩涡仿佛一只巨兽的血盆大口,正等着猎物自投罗网。 原本晴空万里的海面,顷刻间巨浪滔天,天空也发出阵阵可怕的雷鸣,两人艰难地抓着船舷,尽可能地远离脚下的漩涡。 身体在疯狂巨浪中浮浮沉沉,轩辕梦欲哭无泪。 真是走哪哪塌,去哪哪坏,她这辈子就出过两次海,每次都遭遇一回海浪袭击,这次显然比上次更可怕,身后的漩涡随着风浪的加大,也开始扩大范围,他们所乘坐的船,在漩涡巨大的吸力下,不停地朝着漩涡中心而去。 “梦,快松手!不然连我们也要被卷入漩涡!”赝月当机立断,扯着她远离漩涡。 越是体积大的东西,被卷入漩涡的速度就越快,两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乘坐的船,被漩涡一点点吞没,直至消失殆尽。 人的力量再强大,也无法与大自然相抗衡,不论二人如何努力,与漩涡的距离一直在不停地被拉近。 眼看躲不过去,慌乱中,赝月勾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大声道:“抱紧我!” 人在恐慌之下,都会寻找一个依赖物,轩辕梦什么都不怕,就怕海啸,这种比人类强大无数倍的可怕力量,总会让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渺小,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逃脱厄运的侵蚀。 不由自主抱紧赝月,一时间天翻地覆,眼前除了昏沉的海水什么都看不到,但身边有他在,她便安心不少。 巨大的声响回荡在耳畔,也不知是雷声还是海浪声,她感觉自己被抛到了一个异次元空间,在这里,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随着这股空间力量上下颠簸,身不由己。 海水不停地往口鼻中灌,她连咳了几声,眼前阵阵发黑,肺部像是被抽空了血液般疼得钻心,身体也像是散了架一样的软,提不起力气。 天地旋转的混乱之中,她感觉自己的唇被人牢牢吻住,她看不见面前的人,但能感到之前痛苦的症状在一点点消失,她汲取着从他口中渡来的空气,努力维持清醒。 周围的一切嘈杂似乎在这一刻全部消失,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他有力的拥抱,以及他温软的双唇。 没有自卑,没有逃避,没有暧昧,没有情欲,这一吻,似跨越了天荒地老,万里风烟。 他是给予她生命的人,在他的气息下,她才能得以存活,就像血脉相连的母婴一般,她是他的心脏,他是她赖以生存的氧气。 不知过了多久,海面渐渐平静下来,有明亮的日光,在海中蜿蜒折射,形成一道道璀璨的金色光束,美不胜收。 他拥着她,缓缓浮出水面。 直到接触到新鲜的空气,他依旧深深地吻着她,每一次心脏的跳动,都在诉说着眷恋与不舍。 两人在代表新生的日光下用力激吻,他脸上的面具早在之前的海浪中被冲刷掉,但他已经不在乎了,不管自己在她眼里是什么样子,也不管她是否会因为自己的丑颜而嫌弃他,只要他喜欢她,爱着她,已然足矣。 就像她说的一样,随性而为,那些担忧,那些自卑,那些痛苦,全都去tm的! 她承受他主动的索吻,在他逐渐深入的亲吻中,一点点感受着他情绪的变化。 她依然没有闭眼,漆黑的眼睁得大大的,清亮而深邃,神秘而诱人。 他坦然直视她的目光,眼中的羞愧与自卑不复存在,眼眸轻挑,风流无限。 她喜欢现在的他,不对,应该是真正的他。 赝月就是赝月,他从来不会自卑,从来不会退缩,也从来不会瑟缩不前,他只会微笑着,用最不正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言语:“感觉怎么样?算不算你人生中最奇特的一次调情?” 她单手搭在他肩上:“其实选在这里也不错,为了能有个美好而独特的回忆,我觉得……” 他顺势贴近她,在水中肌肤的触感越发敏感:“觉得什么?就在这里……享受一次?” “虽然我很想感受一下不同的闺房乐趣,但是嘛……”她忽地推开他,飞快朝着他身后的方向游去。 他纳闷,跟着转身,见她已经冲上不远处的一座小岛,激动的样子就跟饥饿的野兽见到猎物似的,两眼放光:“赝月,我成功,我成功了!” 他也跟着游上岸,环顾一圈,满目不解。 她看着他,伸展双臂,“欢迎来到我的王国!” 没错,这里就是她曾居住两年的那座荒岛! 凤蜒花开,水天一色,生机盎然的景色,就像在心底开出的希望之花。 奇迹总会在不经意到来,在她已经决定要放弃的时候,老天爷终于良心大发,让她中了一次头奖。 赝月捡了块安静的青草地躺下,面朝蓝天:“突然觉得,你是否成功,我都无所谓了。” 她凑到他身边:“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样貌了,可既然这是老天送你的礼物,收下又有何妨?”她与他并排躺倒,侧过身,望着他虽伤痕累累,却依旧俊秀惑人的侧颜:“你当男人,会让很多男人困扰,当一个完美的男人,会让天下所有男人困扰,我想让你变成全天下男人的公敌。” 他闷闷一笑:“变成全天下男人的公敌?不行,我害怕,敌人太多,我怕我活不了多久,就会魂归离恨天。” “怕什么?有我保护你,从今往后,谁也别想伤害你一根汗毛!” 斜目睨她:“你保护我?” “是呀。”她拍拍胸脯:“无论何时何地,哪怕与全天下作对,我也绝不让你受到半点伤害。” “为了你的誓言。”他转过身,那股子自内而发的优雅气质,使得他即便面容被毁,也同样风采无双:“我决定,接受你的建议,成为全天下男人的公敌。” “耶,太好了!”她喜上眉梢,猛地坐起身:“我记得两年前,我用凤蜒花酿了几坛酒,就埋在前面的山洞里,为了庆祝赝月大人重获新生,我们来畅饮一番,不醉不休!” 两年前突发奇想,用凤蜒花酿酒,打算一年后待女儿生日再开封,没想到一个月后就离开了这座荒岛。 挖出两个密封的泥坛字,刚敲开上面封口的泥,一股浓郁的酒香便自坛内散发而出。 将其中一个坛子丢给赝月,仰头就饮。 酒液味甘醇香,沁人心脾,既不过烈,也不清淡,细细品味,自有一番独特滋味。 这里也算是她的第二个故乡了,再次踏足这里,回忆起曾经的点点滴滴,一股淡淡的愁绪涌上心头。 “赝月,在认识你之前,我遭遇了人生最绝望的一场灾难,这里,是给了我第二次生命的地方。”她擦擦唇角边的酒渍:“我不会带你回龙华京城,因为这里才是我的家。” 他举起坛子,也饮了一口酒,“我喜欢这个地方。” “你后悔吗?” “你问的,是爱上你,还是放弃荣华富贵?” “两者兼有吧。”她晃晃酒坛,嗅一口醇厚的酒香:“选择这样的生活方式,埋没自己的才能,一辈子,只做一个普通人。” “做普通人不好吗?”他像在问她,也像在问自己:“如果真的能一辈子做普通人,我倒要感谢老天爷呢。” 她笑笑,抱着酒坛朝洞口外走去,“不会的,你注定不是一般人,即便龙困浅滩,也有一飞冲天的时候。” “你在说你自己吗?”他笑着调侃。 她眯起眼,撩过额前的碎发:“或许吧。” “我实在不忍心打击你的雄心壮志,但在此之前,我有必要提醒你,虽然我们到达了目的地,但如果没有船的话,那么我们就只能永远留在这里了。”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的脸一下子变得黑如锅底,能不能不要这么现实?她还没从找到凤蜒花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就告诉他这么残酷的事实,这家伙果然是她的天敌啊。 “等我医好你的脸,再跟你算总账!” “好啊,我等着。” …… “今天是第几日了?”祁墨怀一边批阅奏折,一边朝身旁的赵合问道。 赵合回道:“自皇上命奴才记录日子起,已经过去一个月零八天了。” 祁墨怀合上批阅完毕的奏折,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一个月零八天,不知道她怎么样了?两个月?两个月她能回来吗?心中明明焦急如焚,却要装的若无其事。 这就是皇帝,一个永远也不能做自己的可怜人。 站起身,走到窗边,这时,身后突然无声无息落下一名黑衣人,祁墨怀没有回头,那名黑衣人只将一封用火漆封着的书信恭恭敬敬放在桌案上,便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走回桌边,将书信展开,果然,是岳阳那边送来的书信。 “梦,你还好吗?自你离开岳阳已经一月有余,这期间你却一直没有传信归来,我们大家十分担心,是否遇到难解的麻烦?望尽快回信,告之一切境况。” 落款:云锦。 看着雪白纸张上隽秀的字体,祁墨怀有些不是滋味,总觉得云锦他们与她是亲密的家人,而自己,却是被她隔离在外的陌生人。 不过转念一想,知道她出海这一秘密的人只有自己,这岂不是代表,自己对她而言,比任何人都要重要? 这般想着,心情顿时好转。 走到一旁的书架,掏出随身携带的金钥匙,将抽屉打开,按照她表示的顺序,取出她亲笔所写的第一封信。 “亲爱的夫君们,许久未曾与你们通信,实在抱歉,最近确实遇到了一些难事,不过已经解决,所以无须担心,你们一定要吃好睡好,这样我才能放心,就先说到这里,等闲暇时再和你们聊。” 一眼扫过信上的内容,祁墨怀不得不佩服,她这封信看似说了很多,但其实什么都没说,不管云锦信中讲了什么,问了什么,这封信上的内容似乎都能完美套用。 真是个狡猾的女人。 第一封信成功送出,七日后,又收到另一封回信。 “梦,你离开的这段时日,大家一直很记挂你,这里一切安好,你大可放心,只是最近小湉儿越来越调皮,大家轮流照顾都显得有些手忙脚乱,下个月就是小湉儿的生辰,你这个做娘的,可一定不能迟到。” “亲爱的夫君们,没想到只离开你们短短一个月,我就想念你们想得夜夜难眠,我知道小湉儿一定很调皮,有你们看护,我很放心。下个月就是小湉儿的生辰了,做娘的我,又怎能迟到呢?” …… 第三封。 “梦,你离开的时间越久,大家想念你的心情就越重。小湉儿年纪已经不小了,大家都在商量着为了她请个夫子,教她读书识字,你看如何呢?” “亲爱的夫君们,你们一定很想我了是不是?哈哈,原来我这么有魅力啊!快了,赝月的伤势马上就能复原,我们大家也很快就能团聚。小湉儿也到了该读书识字的年龄了,但夫子就不要请了,哪个夫子能比得过云锦你的学识?你与煜霆一文一武,是天底下最好的老师。” …… 第四封。 “梦,我已经开始教授小湉儿识字,孩子和你一样,非常聪明,一点即通,只是她年龄尚小,还不适合学武,等再过几年,大家一起教授不迟。对了,还有一件喜事,昨日胭脂和窦钟终于喜结连理,有情人终成眷属,听了这个消息,你一定也很高兴吧。” “亲爱的夫君们,我就知道这段时间一定会有喜事,却没想到发生的这么突然,虽然我很高兴,但我最期待的,还是与你们的洞房花烛夜。接下来的一段时日,我可能会有些忙,就暂时不与你们通信了,我爱你们。” 一连四封信送出,竟然每一封都毫无破绽,祁墨怀在敬佩的同时,也不禁心生畏惧。 他一直都在为了能与她比肩而不停奋斗,可此时他却突生退缩之心,他怕自己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追上她。 看了那四封信,他并不认为她有未卜先知的本领,而是她对于人心看得太透,她能猜到一个人在遇到某些事后的表现与心情,由此来提前布下自己将要走的棋子。 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与她站在对立的两面,那么他还有把握,能够战胜她,取得最后的胜利吗? ……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那五封信里究竟都写了些什么?”赤身裸体浸泡在一堆白色稠状物中的赝月,实在忍不住,问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问。 轩辕梦手里捧着一只陶罐,一边从里面挖出浆糊状的固体,涂抹在赝月身上,一边懒懒道:“没写什么,前四封信都是些肉麻的问候。” “哦?”他来了兴趣:“前四封?这么说,压轴的在第五封信上喽?” 她用力在他臀部一拍,“趴好!”然后道:“第五封信能否用得上,不在我,也不在云锦他们,而是在于轩辕慈。” 他以不满的眼神剐她一眼:“怎么说?” “如果她不老实,想要故技重施埋伏我,那么云锦就必然会飞鸽传书于我,询问我接下来的战术,如果她够老实,在我回去前不轻举妄动,那么第五封信,就是一张无用的废纸。” 他难耐地躲避着她在自己身上来回游走的灵活手指:“说得轻松,你就不怕大意失荆州?” 她无视他的躲闪,手指该往哪抹还往那抹,连菊花缝都不放过:“这成语是从我这里学的吧?” 他脸红得像虾子,“我从你那里学的,可不止这些。”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她望着自己粘满糊状液体的手,突然邪恶一笑。 赝月一阵脊背发凉:“什么事?” “你上回帮我沐浴时,是怎么说的?”她忽地倾身靠近他:“我给你涂药时,你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别开眼:“什么反应?”一边说,一边扭动了一下身体。 她在他臀部轻拍了拍,手指尖故意暧昧的划过:“你说什么反应?” 身体紧绷如弦,若没有白色液体的遮盖,只怕浑身早已通红如火了吧。 企图躲开她冰凉的手指,谁料那触感却如影随形:“女人,你也要饥不择食了吧?” “我可以把你这句话当做是邀请吗?” 他尴尬了片刻,忽地一个翻身,“来吧,我不介意。” 这回换做轩辕梦愣住了,丫的,翻身前好歹给她一个提示好不好,她这可怜的小心脏,差点被刺激得蹦出胸膛。 她讪讪一笑,眼神飘忽:“那个……再涂抹一次,应该就差不多痊愈了……咦,为什么这段时日,总是见不到一艘渔船。” 他干脆两手交叉叠在脑后:“你后悔吗?为了治愈我,被困荒岛。” “如果真的回不去……”她目光一斜,在男子修长双腿间掠过:“你就给我当一辈子男奴。” “女王大人吩咐,小人焉敢不从?不如现在,就让小人伺候您宽衣解带吧?”修长的腿,故意在她后背蹭了蹭。 她猛地抓住他的腿,朝后用力一扯,迅速使出一招超级无敌抓鸟手,某人一声闷哼,听似痛苦,却在尾音处颤抖了语调,娇媚惑人。 她扬起自己的手,指间还有几根毛毛:“怎么样,是否还要伺候本女王?” 赝月两手捂住胯间,一脸黑线:“你这女人,也忒不要脸了。” “比脸皮厚,我哪能比得过你。”她端起一旁的陶罐,笑眯眯地凑上去:“来来来,这天下至宝之物可不能浪费了,多抹点。”在某男的抗议下,她把一整罐的凤蜒断续膏都抹到了他的脸上,最后还剩下一些,目光一转—— “哎呀,还剩一些怎么办呢?暴殄天物要遭雷劈的啊!躺好躺好,咱给你的小鸟也美美容。” 某男一声哀嚎,终于在某女无节操的行为下,裸奔而逃。 海岛气温一年四季潮湿炎热,白天太阳正盛的时候,总会让人汗流浃背,直到太阳落山,才会感到一丝凉爽。 岛上除了生长有凤蜒花和其他一些稀有植物外,就是一些每天光着红屁股跑来跑去跳来跳去的猴子了,这些猴子不是偷她的衣服,就是抢她的食物,曾经她不止一次和这些猴子大打出手,别看对方只是灵长类动物,那身手比一般的学武之人都要灵巧,一大群猴子蜂拥而上,她没少受欺负。 近三年时间,这些猴子进化得更厉害了,只要她沐浴一次,衣服就得丢失一次。 这群猴子不但偷她衣服,还故意把她的衣物分开丢在岛屿的不同方向,害得她只能裸奔去找。 但对于赝月,它们却从不欺负,甚至还会主动把摘来的桃子分他一半。 由此,她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岛上的猴子,tmd全是母的! 望着身后空空如也的海滩,她知道,自己的衣服肯定又被该死的猴子给偷走了! 啊啊啊啊!想她轩辕梦一世英名,竟然折在了一群猴子的手上,这要是被人知道了,她还怎么混! 月黑风高夜,裸奔很刺激。 找遍了整座岛屿,却始终找不到她的衣物,奶奶的,这群猴子都成精了,到底把她的衣服藏哪去了! 海平面上,一轮圆月如盘,照得海面波光粼粼,碎星闪耀。 曾在岛上生活的两年中,她也没有见过如此没美的景色,长长的一条银色光带,铺陈在海面之上,就像天上的一条忘川之河。再加上伫立在海中的妖娆人影,使人不禁联想起人鱼的传说。 眼前的美景,因美人的衬托,渐渐带上了一丝妖异的色彩。 轩辕梦蹑手蹑脚朝他靠近,月色下,那片重新恢复莹润光泽的肌肤,美得令人屏息。 “你的衣服也被偷走了?”隔着清透的海水,她可以看出,他下面什么都没穿,和自己一样一丝不挂。 “为什么这么问?”他侧过脸,长发服帖地垂在身后,露出饱满白皙的额头。 她走到他身边:“因为我的衣服被偷走了?” 他挑眉:“你太丢人了。” “我知道。”她突然一龇牙,朝他扑去:“谁让这岛上的猴子都是母的!不公平!它们欺负我,我就欺负你!” 他早有准备,在她扑来时就侧转身子,轩辕梦扑了个空,不过她很快调转方向,借着水的浮力,脚下猛地一蹬,将一具滑溜溜,湿乎乎,白嫩嫩的身体抱入怀中:“月,做我的男人吧!” 对于她露骨的宣言无动于衷,他静静看着她,绝美的容颜令天地万物顿失光彩。 猛地托起她的臀,将她的两腿缠绕在自己劲瘦的腰身上,垂首回道,“好。” 第202章 跟猴子争风吃醋 他的眼底闪烁着炽烈的火苗,映着霜白月色,温柔宁和,似海面上轻柔的波涛。[]舒麺菚鄢 她攀着他的肩头,身体与他紧紧相贴,虽是暧昧的动作,而在彼此的心间,却和此刻的景色一样,清透纯澈,干净宁和。 “月……”她的手指,从他的肩头,缓缓移至脖颈,然后到优美的下巴,最后抚上他恍若透明的脸颊:“不是你会变成全天下男人的公敌,而是我会变成全天下女人的公敌。” “你怕了?”手指恶意在她臀上狠狠一捏。 不禁低呼一声,为报复,她猛地俯首,在他的肩膀上狠狠咬了一口。 “唔……你属狗的呀?”他无奈地看着自己肩头的一圈牙印。 她看着面前白皙肌肤上留下的牙印,居然十分满意,手指在牙印上轻轻摩挲:“总要在你身上留下点什么,好让你记住我。” “让我记住你的办法有很多,何必用这一种?”他暗示性的摆了摆腰肢。 “月,你会永远和我在一起吧?”望着面前这张妖媚清艳,似集天地灵气才凝聚而成的面庞,心底忽然有了一丝丝的慌乱。想到曾亲眼目睹的那场爆炸,想到失去他后的痛苦绝望,想到他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于自己面前的失落寂寥,想到他遭受的所有折磨痛苦,想到恣意潇洒的他将永远消失……想到很多很多,如今的一切美好,就越发让她不敢相信。 “你在害怕什么呢?”他勾住她的下巴,倾身索吻。 她想开口,却又舍不得这片刻的温存,双手搂紧他的脖子,主动与他缠绵拥吻。 月色清浅,海风轻柔,连可恶的猴子都没有出现,周围的一切都是那么应景,好似专门为了两人的浪漫之旅而特意准备的一样。 她的身体在大海的水波中浮浮沉沉,一颗心也在他给予的温情中沉沦迷醉。 身躯贴合,严丝密合,只有水流调皮而旁若无人地嬉戏于二人之间。 是知己,是朋友,也是爱人。 这是一个多么微妙的身份,或许只有他,才有幸与她共享这一分难得的独特。 随着拥吻的激烈,体内的血液开始沸腾,思维也被这把烈烈欲火烧灼得一丝不剩,“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欲火焚身中,她竟不忘追问。 水下的掌心,在她身躯上来回游移,他再次吻上她的唇,“专心点。” 她气喘吁吁,掌心抵在他的胸膛,微微与他拉开距离:“你为什么要逃避?我的问题很难回答吗?” 望着眼前漆黑明亮的眸,那其中有固执,有倔强,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他轻叹一声,只好道:“不是逃避,也不是不知如何回答,我只是不想现在就告诉你。” 她拧眉,“为什么?怕我吃了不认账?” 他眼角轻挑,月光落在他纤长的睫毛上,使其越发像一尾刚从水中钻出的人鱼:“怎么会呢?你也太小看我了,就算你吃了不认账……” “你打算如何?”她学着他的样子,也挑起眼角。 他伸出舌,舔了舔沾满水渍的唇,低声道:“我也会想法设法让你认账的。” 她咧嘴一笑,蓦地在他胸膛上一掐:“做我的男人就要一切听我指挥,再敢逞英雄,小心我休了你。” “哟,这还没娶我过门呢,就开始给我定家规了。”他一边忍着痛,一边出言调笑。 “反正你做定老娘的人了,这辈子休想逃!” “那可不一定哦?”他看着她,眼底闪着狡狯:“我不像你的那些男人,他们对你言听计从,我可不会。” “出嫁从妻,你不知道?”赝月就是赝月,当真桀骜不驯,难办啊。 他轻笑,满不在乎:“这一套对我不管用,除非……你能用实际行动让我感到满意,我一高兴,说不定就会败在你的身下。” “哦,这样啊。”他还真敢说,以为她制服不了他吗? “你这是什么眼神?”他伸出修长的指,抚过她的眼角,笑得颠倒众生:“是怀疑自己的能力,还是怀疑我的定力呢?” “什么都不是,我只是想起了一件事。”她神色淡淡,语气淡淡。 他反倒心生愕然:“什么事?” 她的目光,渐渐向下,像是要穿透海水,直达某个地方。 他也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两人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动作,他拖着她,她环着他。 “我要看你的屁股!”她突然一声大吼,猛地往前一窜,将他推倒在了水里。 她顺势将他压制,借着月光,在海水中寻找某朵小雏菊。 赝月一时不察,被她扑倒,因为海水的浮力,无法触地移动身体,双脚被她抓住,往后一扯,一双手攀了上来。 他连忙回身,奋力摆脱她的钳制,轩辕梦虽然力气大,但在水中不如在陆地上灵活,加上她憋气时间没有赝月长,一番纠缠后,被他挣脱而出。 连忙浮出水面深吸口气,再次探入水底。 今天不看到他的屁股她就不叫轩辕梦! 两人如同人鱼般在水里打闹嬉戏,她每一次快要成功时,都会因某些原因而中途失败。 都怪赝月这厮太狡猾,待她想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 “啊!”一声惨呼,赝月循声回头,看到原本紧追在自己身后的轩辕梦好似脱力般,整个人朝水下沉去。 顿时骇了一跳,要返身回去查看,可刚转过身,又突然停下了动作。 用这么幼稚的手法骗他?当他是三岁小孩啊,想骗他上当,起码要想个高级点的方式。 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能装得了多久。 时间一点点过去,可轩辕梦一直没有露头,赝月这下真的慌了,也顾不得是否会上当,连忙朝她沉下去的方向游去。 刚潜入水下,就被一双手臂牢牢抱住:“啊哈,终于被我逮到了!” 这家伙也太狡猾了,害得她在水下憋了好久的气,他要是再不上当,她可就要真的憋死了。 赝月一怔,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还是上当了。 人就是这样,再聪明再强大的人,一旦牵扯到自己所爱之人,都会变的愚蠢懦弱。 他赝月自认无拘无束,洒脱随性,却还是因她的一举一动而乱了心神,明知是错,却还是义无反顾。 “哇,真的有守宫砂!”身后,准确说,应该是屁股下面传来惊叹。 他神色扭曲,脸色爆红,连忙转过身,却忘了她此刻所在的位置,正好与他胯部平齐,于是…… 某女倒抽一口冷气,“哎呀,你这流氓!我只是说要看你屁股,又没说要看你小鸟!” 他无奈扶额,多次交锋,自己终于败在了她的手下。 “买一送一还不满意?”他咬牙切齿,出口的话却还是那么不着边际。 她干笑两声,“满意,非常满意,满意得不能再满意了。” “那还等什么?送上门来的都不要吗?”他脸色不郁,双眸却妖娆无限。 她心头一阵剧烈鼓动,鼻腔顿时热热:“你在邀请我吗?” “你说呢?”由被动转为主动,他一把扯过她,再次托起她,使她借助水的浮力,缠在自己身上。 她转转眼珠,突然转换话题:“救云彩原的人是不是你?” 他还是同样的回答:“你说呢?” 好个狡猾的男人,熟练地掌握了欲擒故纵的精髓所在。 不过,他面对的,可不是一般女人! “月,不管你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我都不会放手的,你生是我的人,死也是我的芭比娃娃!”狠狠吻上他的唇,他闷哼一声,却未推开她,反而十分享受她此刻的野蛮粗鲁,当真是痛并快乐着。 月已满,潮已退。 情已动,爱已深。 一直不敢接受他的情意,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坚决受着那最后一道防线,只是因为,她不想失去他。 那种深入骨髓的感情,时刻缠绕她的惶恐,原来都是因为爱他。 若不爱,又怎能害怕失去? 有人说过,男人与女人之间,没有纯粹的友谊,这句话若是放在从前,她或许会认同,但现在…… 谁说爱情和友谊不能共存呢? 他还是她的知己,他们依然可以把酒言笑,对月当歌,也可以耳鬓厮磨,花前月下。 他们以朋友的身份相识,从相识到相知,对彼此的爱,早已在内心中深处牢牢扎根。 她与他,注定是要做\爱人的。 三生三世,永结红尘。 …… 与赝月之间的缠绵,更像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温顺如白苏,会在欢爱时安静服帖地迎合她,雅致如云锦,会半推半就与她共坠爱欲之河,强势如煜霆,会主动引导她掌控她,骄傲如倚楼,会在偶尔时来个反客为主先攻为上。 可赝月不同,他既不迎合,也不推诿,算得上主动,却不霸道,虽然也会反客为主,却不强行攻占。 两人更像是在切磋武艺,谁也赢不了谁,谁也打不败谁。 两人互相融合,互相感受,同情的激情,可以在另一个人的身上感觉到,同样的热烈,也可以由自己给予。 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较量,是一次爽快至极的冒险。 对彼此而言,对方就像自己的另一面,如此贴合,没有半点违和感,甚至连共赴极致欢愉的时间亦完全同步。 这种感觉让她觉得新奇,更觉得兴奋,在彼此毫无芥蒂的融合中,她这才真正触摸到了他的内心。 是知己,是爱人,是对彼此最了解的……亲人。 “死猴子,把衣服还给我!”日出的景色很美,令人毕生难忘的欢愉后,原本该是相互依偎,亲密耳语的时刻,可那群该死的猴子,却拿着她的衣服,示威性地在岸上跳来跳去,红色的袍子迎风招展,像是一面高高升起的火红旗帜。[.超多好看小说] 轩辕梦一个箭步冲了出去,雪白的身躯,经过与赝月一个晚上的“相互切磋”,布满了红色的小草莓,猴子们显然很奇怪:她身上那些小草莓是怎么长上去的? 这是爱的滋润,死猴子当然不懂。经过这种爱的滋润后,腰也不疼了,腿也有劲了,一口气可以跑十几里了,所有示威挑衅的猴子,都被她暴打成了肥猩猩。 猴子们震惊了,一直被它们欺负的这只不长毛的丑猴子,怎么一夕之间,就变得如此厉害,谁能告诉它们,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三年被欺压的日子,终于取得了第一次决定性的胜利,翻身农奴把歌唱! 轩辕梦穿好衣服,一回头,眼珠子差点掉下来。 某人赤身裸体仰躺在海滩边,除了重点部位盖了一片芭蕉叶,其余地方,全是光溜溜的。 虽然她很想再感受一下昨晚酣畅淋漓的欢爱,但白天的,好歹注意点形象吧。 走到他身边坐下,目光不由自主往某个方位瞟去:“你不会打算一直光屁股吧?” 他眯着眼,悠哉悠哉地享受清晨日光的沐浴:“有什么关系,反正这岛上就只有你一个女人。” 轩辕梦脸一垮,这岛上只有她一个女人没错,但还有一群母猴子呢! 完了,她要堕落到什么地步,才能像现在这样跟猴子争风吃醋啊! 手指偷偷攥住芭蕉叶的边缘,轻轻扯了扯:“我们出来已经两个月了,是时候回去了。” 他假意没看到她的小动作:“你有船吗?” “我认为,见我们可以被海浪带到这里,那么我们乘坐的船,应该也在附近。” “就算真的在附近,也只剩一些残骸了。” “我知道,我们的赝月大人无所不能,修个船而已,一定难不倒你。”有人说过,男人是需要哄的,赶紧讨好一下。 他抽了抽嘴角:“你当我是什么?”全能型人才吗? “奸夫!”一时嘴快,说了不该说的。 某人的脸瞬间沉了下来,“我不会。” “不不不不,不是奸夫,是情夫!” 某人脸更黑。 她恨不得打自己一嘴巴,这满口胡言到底是谁学得哟。 “我开玩笑的,是丈夫,丈夫!” 某人的脸终于开始阴转晴:“先说好,我可不一定能修得好。” “没关系没关系,你先试试看,就算真的修不好,我也不会怪你的。”话虽这么说,但要是真的修不好,她岂不是要在这里过一辈子山顶洞人的生活了? 她倒是无所谓,自己那些男人可怎么办呀,让他们守活寡她不忍心,他们改嫁她就不甘心。 某人懒洋洋闭上眼:“你先去找船,我再睡会儿。” 这会儿换她脸黑了,尼玛,这态度哪像是一个丈夫该有的,丫的是爷吧。 正欲起身,目光再次“无意间”掠过某处,眼底立刻闪出一抹邪恶的光泽。 “哎呀,晒小鸟……了……”倏地伸手,揭开盖在某处的芭蕉叶,脸上得意的笑容立刻凝固。 大芭蕉叶下还有小芭蕉叶,小芭蕉叶下……尼玛!还有小小芭蕉叶! 那么小小芭蕉叶下…… “你还不去找船?”某男睁眼,不满的表情,打断了她接下里的遐想。 “急什么,反正还早。”晒晒太阳,吹吹海风,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赝月垂目朝自己两腿间看了眼:“我以为,你对船会比对我感兴趣。” “废话,船又不能给我上!” 某男差点喷血,“想看我这里直说好了,我又不是小气的人。想看吗?想看我给你看。”说着,伸手探下。 心跳加速,血液飙升,轩辕梦猛地站起身,一边朝海岸上奏,一边毫不在意道:“老娘连你有几根鸟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有什么好看的!” 身后传开夸张的笑声,轩辕梦撇撇嘴,懒得理他。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问世间谁脸皮最厚,非赝月莫属矣。 沿着岛屿找了一圈,终于在一块暗礁下,找到了两只之前乘坐的船。因为船身比较坚固,所以除了桅杆和船舷损伤比较大以外,船体部分尚算完整。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船勉强推上岸,又找到了一些没有被海浪卷走的破损零件。 虽然船体损伤不大,但在物质缺乏的条件下,要修好这艘船,只怕不太容易。 “桅杆损坏过重,船底有破损,这艘船基本上已经报废了。”午后,赝月看过船后,给出总结性陈词。 她可以说脏话?可以吗可以吗? “不过如果有材料修补,应该可以勉强出海。” “什么材料?”有希望就是好事。 他抬手指指不远处的木屋:“那些木板。” 轩辕梦顺着他所指看去,那木屋正是他们这些天来所住之处。 如果只是间普通木屋倒也罢了,但那是穆采颐亲手修建的,这岛上的每一块石头,每一片木板,都是属于穆采颐的,谁都没有权利损坏。 在拆掉木屋修补船舶,和保留木屋另想办法两种选择中,她犹豫了。 木屋边,就是穆采颐的坟墓。 她在那间木屋中获得重生,在那间木屋内生下女儿,在那间木屋外亲手埋葬穆采颐。 那间木屋,是这座岛上,唯一留下穆采颐生活痕迹的地方,如果拆了它…… “你自己做决定,我绝不会干涉你。”赝月给了她足够的选择空间。 一边是对回忆的尊重,一边是对责任的敬重,二选一,没有第三条路走。 她这一生好像一直都在选择,老天从来没有给她逃避的机会,每一次的选择,无一不面临两难的境地。 可不管选择有多么艰难,她都必须给出最终的答案。 “拆吧。”淡淡的两个字,却包含着不得不为的坚定。 赝月脚步不停,笔直地朝着木屋的方向走去。 几乎没有悬念,他知道,她一定会做这样的选择。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现实的女人吗?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她也不会因为他的死就裹足不前,自暴自弃,她一定会活得比从前更好,这就是轩辕梦,一个现实且坚强到让人咬牙切齿的女人。 “喂,你发什么呆?赶紧来拆房子!”正自出神,一抬头,某女已经先他一步,爬上房顶拆木板了。 他可以说脏话吗?不能?那就算了。 …… “报——岳阳八百里加急。”传信兵一路开道,直奔皇帝御书房。 接到从岳阳送来的紧急信件,祁墨怀顿感不妙。 拆开密封在竹筒中的信件,匆匆浏览一番,神色立时大变。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是一封军士急报。 “梦,前几日据探子回报,龙华大军已在岳阳边界驻军,似打算倾其力量夺回岳阳,以我军当下实力,要守住岳阳并非难事,只是免不了会有大量伤亡,是战是守,望尽快给予回复。” 这下糟了! 祁墨怀捏着信件,眉头紧锁。 轩辕梦一共留下五封信,虽说前四封都准确猜到了云锦的来信内容,但这第五封,怕是怎么也无法提前预知吧。 实在不行,只好自己出兵增援,再将真相告之云锦他们。 来来回回在书房内踱步,始终想不出一个万全之策,目光转向一旁的书柜,决定先看看她第五封信究竟写了些什么,或许可以添加一些内容,暂时蒙混过关。 取出轩辕梦留下的最后一封信,缓缓展开。 “轩辕慈终于忍不住出兵了吗?我还以为她有多能忍呢,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不要担心,她出兵反而对我们有利,她若忍辱负重按兵不动,对我们才是一大威胁。岳阳四周地形开阔,易攻难守,并非绝佳的军事要冲,这块鸡肋不要也罢,既然轩辕慈那么想要,我们不妨慷慨一些,拱手相让。传令下去,天黑之后,各个分队于城内点燃灯火,敌人必不敢贸然进攻,趁此时间,指挥军队与百姓撤离,留下空城,待龙华大军攻入岳阳,再趁势将其包围,一点点蚕食消灭。” 祁墨怀手一抖,信笺落地。 冷汗爬满脊背,第一次感觉到,与自己最亲密的这个女人,根本就是个魔鬼。 还有什么是她想不到的?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到的? 原以为自己是她的后盾,如今看来,她才是他的依靠。 将信笺仔细折好,封上火漆,正打算命心腹手下将信件送出,却见内侍匆忙来禀:“皇上,柔芳殿来人说,柔妃娘娘在游园时突然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什么?吐血昏迷? “太医去了吗?” 内侍回禀:“已经去了,太医诊断说,娘娘可能中了毒,所以才会呕血。” “速速去备轿,去柔芳殿!”顾不得多问,祁墨怀连忙带着宫人,朝柔芳殿赶去。 刚踏进柔芳殿,就见太医哗啦啦跪了一地,各个面带焦惶。 祁墨怀心知不妙,朝着内室方向看了眼,指着首位的一名资历较高的太医问:“到底怎么回事?” 那太医俯首在地,小心翼翼道:“回皇上话,娘娘可能误食了某种有毒的食物,致使呕血昏迷,微臣与诸位同僚正在竭力救治。” “误食有毒的食物?”祁墨怀面色阴翳,柔妃贵为嫔妃,每餐都有专人负责试毒,又怎会误食有毒之物:“你确定柔妃是中了毒?” 太医惶恐道:“这……应该是中毒无误。” “应该?”猛地拔高声调,祁墨怀显然对这个解释感到非常不满,这群庸医,拿着朝廷的俸禄,却不尽心做事,整日好吃懒做,若是哪日自己也中了毒,只怕要死在这群庸医手中! “从种种迹象上看,柔妃娘娘确实是中毒无误,但经过微臣与诸位同僚反复诊断,却没有在娘娘体内发现任何毒素,故而……故而微臣才会有所犹豫。” 祁墨怀神色越发沉凝,柔妃不但在戒备森严的皇宫内无故中毒,且连整个太医院都无法查出真正原因,这个看似牢固的皇宫,还像他想象中那么安全吗?今日是柔妃,谁知明日会不会换做自己。 这么一想,忽然觉得脊背寒凉,仿佛有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紧盯着自己。 四下环顾一圈,却见每个人都低首敛目,态度恭谨,就连跟在自己身后的赵合,都因现下这怪异的气氛,而变得更加卑微。 “娘娘!娘娘!您千万不能睡过去啊!”内殿中突然传来婢女的惊呼,他眉头紧蹙,绕过太医,大步而入。 殿内充斥着一股浓浓的血腥气,连气味刺鼻的熏香都无法遮盖,干净明亮的地面上,残留着一滩滩浓稠发黑的鲜血,有些早已干涸。 床榻前,跪着一名婢女和一名太医,两人皆神色慌乱,手足无措,连看到他都忘记了行礼。 床榻上,躺着奄奄一息口角渗血的柔妃,从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柔妃苍白如死的面容,他甚至不知道她此刻究竟是死是活,是否还有呼吸和心跳。 短暂的惊愕后,他连忙赶至榻边,对那还在发傻的太医喝道:“还不快救人?柔妃若是死了,朕就拿你来陪葬!” 太医这才缓过神来,顾不得求饶磕头,急急忙忙拿过自己的药箱为柔妃施针,药童进进出出,端来各种各样刺鼻的汤药,每一种都强迫柔妃服下,可服下后,却不见什么效果,数位太医轮流医治,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改善。 一直闹腾到半夜,柔妃的毒性才勉强压制住,可看她的样子,压根没有醒来的征兆。 祁墨怀对柔妃,最多只有那么丁点的愧疚,他并不挂心她的死活,他所担心的是,万一柔妃有个三长两短,使得原本心有不满的兵部尚书,因此事再与自己多生嫌隙,君臣分裂,影响朝政。 为了大局着想,他必须立即封锁消息,将有关柔妃中毒的消息彻底隔绝。 自两年前为保皇位而排除异己后,这是他第二次下令于宫中大肆屠杀。知道柔妃中毒一事的宫人,全部被秘密处死,几名知情的太医,也被他软禁在宫中,并命几人不惜一切代价,必要找到救治柔妃的方法。 因处理及时,柔妃中毒昏迷一事,并未传出后宫。 昊天这座巍峨的宫宇,依旧与从前一样,金碧辉煌,高雅肃穆,可实际上,在无人可见的角落,早有鲜血浸染,阴霾遍布。 祁墨怀每日都觉得,自己好似被罩在了一片诡秘的死亡阴影中,看不见,摸不着,却如影随形。 他迫切地希望轩辕梦下一刻就能出现在自己面前,这可怕的灰暗气氛,真的快要将他逼疯了,他甚至不敢睡觉,不敢用膳,在他眼里,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像是取他性命的可怕杀手,比起孤独和寂寞,这种随时都有可能无声无息消失在世界的恐惧,更令人绝望。 原来他是如此懦弱,如果换做是她,一定会不遗余力地找出那个潜伏在暗处的凶手吧? 第一次感觉,那象征无上权力的龙椅,就似一只恶魔的巨口,将坐于其上的人一点点吞噬,痛苦的绝望中,却连声音也发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吞噬,直至消失殆尽。 那个位置,是留给有力量有实力的人的,只有真正的英雄,才能打败可怕的魔鬼,真正掌握自己的命运。 窗外月色很美,一条银河贯穿漆黑的夜幕,不远处有提着灯笼的宫人来走动,月白的裙摆,仿佛暗夜中的幽灵。 他猛地关上窗户,深吸口气,发出一声自嘲的轻笑,静立于黑暗中,久久不动。 与此同时,皇宫西北边偏僻的永巷内,一道黑色的影子,矫捷地越过围墙,落在一座破败的宫门前。 黑影刚落地,就有一名身着宝蓝色太监服的小太监上前,“主人有何吩咐?” 黑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笺,“找个人,将这上面的内容——”又掏出一封书信:“以同样的字迹,模仿一封书信交给我,事成之后,别忘了灭口。” 小太监接过书信和纸笺,恭声道:“主人放心,小人一定会将此事办得妥妥当当。” “嗯,去吧。”黑衣人挥挥手,如来时一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静谧的夜色中。 小太监将书信揣好,沿着小路往永巷外走去。 天很黑,永巷又是人们避之不及的地方,所以,这边几乎不会有人。 当小太监经过一处低矮的废弃长廊时,忽地传来一声闷哼,片刻后,只见从长廊另一边出来的人,换做了一身草绿色太监服。 夜,依然很黑,没有人知道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 第203章 念比爱更浓 大海已经平静了一月有余,在连续数日的风暴过后,临海的渔民们,也开始了他们正常的日夕劳作。 轩辕梦姗姗归来,比起离开时,百姓们看上去似乎要比之前更加忙碌了。 昊天相比于龙华与宛东,人民生活相对富庶,社会境况也较为太平繁盛,只是受天下大势所趋,反对战争渴望统一的人们越来越多,安逸平静的地方于是便越来越少,加上几年前,祁墨怀曾不顾朝臣反对,倾尽国力与龙华一战,战事旷日持久,使得两国的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无数人失去了自己的亲人,这一场残酷的战事,没有为祁墨怀带来威望,反而积聚了诸多不满。 作为一个深得民心的仁慈明君,他无疑是非常失败的。 除了几座临近帝都的城镇,昊天这片国土也不怎么太平。 难得见到这样安逸宁静的场面,温馨简单,没有惨烈战争的硝烟,只有属于生活的烟火气。 夕阳西下,渔民们打渔归来,脸上个个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孩子们欢快地在围在一起玩耍,女人们守望在自家门口,以温婉柔和的笑容,迎接即将回家的丈夫。 这一切都好美…… 有多长时间,没有见到过这样温馨且简单的一幕了,如果可以,她宁愿与心爱之人,买一间房一块地,两个人安安静静、平平淡淡地携手度过一生。 “这曾是我一直向往的日子。”赝月走上前,与她并肩而立,眺望远处:“只有真正懂得生活的人,才能明白,简单才是一种福气。” 他这番话,的确说到她心坎里去了。 是啊,简单才是福,只可惜,她这个身份,是永远也不可能拥有这种福气的。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看待生活的态度,不管简单还是复杂,只要明白自己想要什么,努力朝这个方向努力,那也是一种福气。”她拍拍他的肩,“走吧,别在这里悲秋伤怀了,你又不是林妹妹。” “我想过简单的生活。”她刚转身,就听他淡淡开口。 “你什么意思?”扭过头,不解地看着他。 他伸开双臂,拥抱夕阳温暖的余晖;“重见天日的感觉真好。”他深吸口气,斜睨她道:“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什么?”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放下手,目光郑重,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味:“和你做恋人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但我突然想要和你做回朋友。” 她越发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赝月,我觉得你脑子进水了。” 他耸耸肩,又是一副玩世不恭的形象:“你说的没错,我的脑子确实进水了。” 她一巴掌拍在他的脑袋上:“进水了不要紧,要是变成傻子那就糟了。” 他身形一转,躲过她的无敌铁扇掌:“梦,我没有跟你开玩笑,我真的想要离开你一段时间。” 她没有追问,只低声问:“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 他举目看向远处即将落山的半轮残阳:“为了冷静,为了思考,为了沉淀。” “没有逃避吗?” “逃避?”他哼笑一声,摇摇头:“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好逃避的?你和我该做的不该做的,什么都做了,就算我想要和你保持朋友的界限,也是不可能的。” “那为什么还要闹脾气?” “闹脾气?”他愕了愕,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你认为我在闹脾气?” “难道不是吗?”在她看来,这比闹脾气还兴致恶劣。 “你就当我是在闹脾气吧。”还以为他会解释,没想到这家伙破罐子破摔。 “月……” 他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夕阳下,娇媚的容颜美得惊心动魄,令人过目难忘。 路上行人纷纷朝两人投来惊艳的目光,如此珠联璧合的一对恋人,真是令人又嫉妒又羡慕。 “给我一点自由的空间,我爱你,但我不想不明不白就给你做了煮饭公。” 她先是一脸失落,随即绷起脸,啐了他一口:“呸,什么煮饭公,是暖床小伺!” 他上前一步,与她贴近,她微扬着脑袋,光洁的额上突然感到一阵湿软温热,她闭了闭眼,轻声说,“别玩得太久,记得回来给我暖床。” 他低低的笑声回荡在耳边:“那要看你想我的程度了。” 她勾了勾唇角,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喃喃,“我现在就很想你。” 不知过了多久,沐浴在周身的温暖日光逐渐消散,海岸边清凉的风徐徐吹着她红润微烧的脸颊。 突地,她猛然睁开时双目,眼前早已不见男子妖娆的红影,唯有那暧昧眷恋的触感,还留在额头。 她用力握了握拳,低吼一声:“赝月,你个死人妖,折磨死老娘了!” 潇洒如他,哪怕爱的再深,也不会以爱之名将自己束缚,他知道该怎么做,才能使彼此将这段时日所发生的点点滴滴,一点点消化接受。[] 念比爱更浓,她的身边永远不乏追求者,他清楚得明白,他即便再优秀,与众多同样优秀的男人争夺她心里的一席之地,也是占不了半点上风的,所以,他很聪明地选择了想念。 但凡未得到,总是最登对,不管她对其他人爱有多深,对他的念,永远都是最浓的,且独一无二。 不得不说,他对感情看得真的很透彻,但他是不是潇洒得有些过了头?这样彼此折磨,真的就好吗? 算了,或许被折磨的,只有她自己而已。 赝月虽然坚决离开了,但她却一点也不担心,他就像个调皮的孩子,急于脱离父母的羽翼,但总有一天,他会忍受不住心中的想念,回到她的身边。 看了看天色,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她猜得不错,第五封信应该已经送出了,只希望在她离开的这段时日,没有其他大事发生。 “这位姑娘,来看看首饰吧,金丝八宝簪,如玉相思扣,都很配你的。”大街上,一名小摊贩热情地朝她招呼着。 她定住脚步,朝一旁的首饰摊看去,饶有兴致地拿起一只金线缠绕的相思扣,“相思扣,扣相思,丝丝相扣,谁解其中意。” 小贩紧跟着接道:“同心结,结同心,心心同结,有誓两心知。” 手指轻轻捏在相思扣上,一边反复观看,一边压低声音道:“出什么事了?” 小摊贩从怀里取出一个首饰盒,外包十分精致:“证据都在这里面。” “看到来人的样子了吗?” “天太黑,对方穿着斗篷戴着兜帽,连声音亦是刻意改变过的,实难辨其身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是个中年男人。” “很好,有了这个线索,我们就可以一直追查下去,最近这段时间小心一点,不可频繁与宫中探子联系。” “是,属下明白。” 她微微颔首,将首饰盒打开,匆匆浏览了一番盒内纸笺上的内容,将纸笺折起塞入袖口,接着将手里的相思扣放入盒中。大声道:“这相思扣不错,就是有点贵了,不如便宜二两,十两卖给我如何?” “姑娘既然喜欢,那我也只有忍痛割爱了,十两就十两吧。” 轩辕梦掏出十两银子丢下,心满意足地拿起相思扣离开了。 街上人群熙攘,此时正是万家灯火热闹时,人群显得有些拥挤。 一人与轩辕梦擦肩而过时,飞快地从她口袋中偷走了那枚相思扣。 她恍若未觉,继续朝前迈步。 偷走相思扣的那人,行动敏捷,在人群中来回穿梭,片刻后,便与轩辕梦拉开了长长一段距离。 在摆脱人群后,那人倏地拐入一旁的小巷,巷尾有人正在等候。 那人将首饰盒恭恭敬敬递上,黑衣人转过身,接过首饰盒。 “怎么……”黑衣人发出一声难以置信地惊呼,随即将手里的盒子用力砸在对面之人的头上:“废物一个!” 从首饰盒中掉出的,除了那枚普通的相思扣外,再无其他。 …… 摸着空空如也的口袋,轩辕梦惋惜一叹:“那枚相思扣我还是蛮喜欢的,可惜,可惜啊。” 早知道就换个翠玉手镯什么的,原本还打算用那枚相思扣来贿赂哪个吃醋的某某某呢。 不由得抬手,捏住袖中的那枚纸笺。 原本在昊天皇宫安插眼线,只是为了未雨绸缪,以防当年那个心怀不轨的幕僚再次作乱,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宫里一直没有动静,她还以为自己杞人忧天了呢。 毒瘤就是毒瘤,指望他永远不发作那是不可能的,在经过一段时间的蛰伏期后,这颗毒瘤的毒性越变越大,竟敢明目张胆地偷窃她的信件以作篡改。 皇宫中深埋着这样一颗随时都会爆发的毒瘤,对于祁墨怀来说,不可谓不是一大威胁。她必须在这颗毒瘤扩散之前,将其找出,一刀解决。 站在昊天皇宫高高的宫墙下,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从墙内弥漫出的那股死寂之气是怎么回事?宫墙上每隔五米就有卫兵把守,这么严密的守卫又是要闹哪样? 一丝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难道说,那颗毒瘤已经开始爆发扩散了? 守卫变得严密,对她来说,只是进宫的路线长了些,花费的时间多了些,绕过重重把守,终于来到的皇帝的寝宫前。 正欲躲避最后一拨守卫偷偷潜入殿内,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在不远处连绵的屋宇上轻巧飞驰,纵横起落,无一偏差,显然对皇宫的路线十分熟悉。 正打算跟上,耳边又传来一阵衣袂破空声,几名守卫显然也看见了那道黑影,连忙紧追而去。 为了不暴露行迹,打草惊蛇,她只好趁守卫追着那黑影而去的时间,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皇帝寝宫。 咦?怎么黑漆漆的?这么早就睡下了?连个灯也不点! “谁!”凛冽的寒风在耳边刮过,寒意渗骨的锋利刀锋贴着脸颊而过,黑暗中,她看不到袭击自己的人是谁,但凭借对方身上的气息和武功路数,她立刻认出了对方,“别激动,是我。” 一刀刺下未中,正打算发起第二次攻击的祁墨怀,听到熟悉的声音,所有的心防瞬间崩溃,丢下手里的刀,上前一步抱紧她:“两个月……你迟到了。” 她抚着他的脊背,心怀诧异:“你在发抖?” 他不答,是紧紧拥着她,许久后,才轻声开口:“梦,我需要你。” 她将他推开一些,摸到火折子点燃,一室荒芜黑暗,瞬间被微弱的火光驱散,她看着他憔悴的面庞,不免担忧:“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了?” 心防卸下的同时,多日来的紧张也一并消散,他接过她手里的火折子,将烛台点亮:“柔妃中毒昏迷,至今未醒。” “柔妃中毒了?”心里不安的预感被证实,柔妃中毒一事,绝非偶然,“可知她中的什么毒?” 祁墨怀走到榻边坐下,疲惫摇头:“可怕之处就在于此,整个太医院,都对柔妃所中之毒毫无对策。” 轩辕梦想了想,道:“或许……柔妃中的根本就不是毒。” 祁墨怀一惊:“不是毒?那会是什么。” 以手低着下巴,轩辕梦徐徐道:“太医院的太医再昏庸无能,也不可能查不出半点头绪,唯一的解释,就是柔妃所中之毒,不是一般的毒,而是极难被察觉的蛊毒。” “蛊毒?”祁墨怀更为惊愕:“一般人根本难以掌握巫蛊之术,你的意思是,这宫中混入了会使用蛊毒的巫人?” “我也不是很确定,必须要见过柔妃本能才能确定。” 祁墨怀沉吟片刻,站起身道:“为了封锁消息,我已将柔妃安置在此,我带你一起去。” 嗯?他将柔妃安置在了这座宫殿中? 一股怪怪的感觉涌上心头,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什么。 “好吧,我先看一下她的症状,才能确定她是不是中了蛊毒。” 祁墨怀点点头,起身绕到龙榻之后,手掌在床头内侧的一块方形凹槽上一按,对面坚固的墙壁上,竟然缓缓出现了一个半人高的门。 皇室的人果然都变态,到处都有机关暗门,这要怕死到何种程度,才会在自己的寝室也搞这么一个阴森森的地下室啊! 跟随祁墨怀进入密道,密道下竟然别有洞天。 宽阔的殿堂,精致的摆设,高雅的装潢,光可鉴人的地面。 这下面简直就是地上宫殿的另一个翻版嘛! 推开其中一扇紧闭的门扉,房内,几名太医模样的人,正在轮流为榻上一动不动仿佛水晶雕像的柔妃看诊,几人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皇皇皇……皇上。”五六名太医,战战兢兢跪了一地。 祁墨怀不理会几人,径直走向床榻,撩开鲛纱帐帘:“这么多天了,却一点进展都没有。” 几名太医闻言,更是骇得面无血色。 轩辕梦走上前,温声对几名太医道:“都起来吧。” 太医你看我,我看你,不知该不该听这位皇后娘娘的话。 祁墨怀不耐烦道:“皇后让你们起来你们就起来,磨磨蹭蹭是想抗旨吗?” 话音刚落,几人连滚带爬站起身,冲着轩辕梦拱手道:“多谢娘娘。” 轩辕梦笑着摆摆手:“行了,你们先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和皇上。” “微臣遵命。”几人又是拱手又是行礼,这才鱼贯而出。 “你把他们吓坏了。”太医们离去后,她好笑道。 祁墨怀却笑不起来,柔妃的脸色一日比一日差,身体一日比一日虚,只怕是撑不了多久了。昨日兵部尚书提出探望柔妃的请求,被他以柔妃身体不适为由拒绝了,可这又能瞒得了多久呢?纸是包不住火的,一旦被兵部尚书察觉,朝廷必将经历一场动荡。 轩辕梦无暇顾忌他的忧虑,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柔妃雪白脖颈上的一颗小红点上,不仔细看的话,只会将其当做一颗普通的红痣。 她神色微凝,从发髻上拔下金簪,将簪子从中间旋开,倒出一些白色粉末,将粉末洒在柔妃颈项的红点上。 白色粉末刚沾染到那颗红点,就迅速变为了乌黑,两人皆是一脸震骇。 “这是什么?”祁墨怀指着变黑的粉末问道。 “一种动物的分泌物,说了你也不知道。”这东西是白苏给她的,为了预防万一,她一直带在身上,没想到今日派上了用场,“果然是中了蛊毒,也难怪那些太医束手无策。” “可有解毒之法?” 她长叹一声,“有是有,只不过很难。”要拔除这种蛊,只有下蛊之人才能做到。 望着柔妃几近冰雪透明的脸,祁墨怀狠狠心:“既然无解,那便算了,朕明日便昭告天下,柔妃游园时不慎溺水而亡。” “不可!”她连忙阻止道:“柔妃不能死,她一定见过下毒之人,所以对方才急于杀人灭口,我们必须要救活她。” “你有几成把握?”他反问。 “我……不知道,但不论如何,总要一试,况且……”她停了停,抬眸看向祁墨怀清冷刚毅的侧脸,幽然道:“她是无辜的,你可以不爱她,但千万不要亲手把她推入地狱,不论什么原因而为之,这份愧疚将会伴随你一生。” 他猛地一震,再次看向柔妃那张娇柔苍白的面颊,心头骤然一痛,猛地别开眼:“是我负了她。” “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带走她,或许苏苏有办法救她。” “那你呢?” “自然要和她一起走,为了防止凶手杀人灭口。”如果她猜得不错,在她潜入宫殿前看到的那道黑影,正是下毒之人,或许他徘徊在这里已经不止一天两天了,因为找不到柔妃,所以迟迟没有下手。 他一脸失望,黯然道:“才来便要走吗?就不能……多留几天。” 此刻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他与她,都被笼罩在一片看不到的危险当中,首要之事是必须找出那个隐藏在暗处的毒瘤,排除危险。 刻意忽略他的失落,斩钉截铁道:“我必须尽快动身,柔妃耽误治疗,已经撑不了多久了,我走后,你万事小心……对了,我有件要给你。”她将挂在脖颈的一块辟邪挂坠解下,递给他:“这个挂坠有些特殊,用什么材料制成的你不要管,你只要知道,这东西有辟邪的功效就行了。” 他接过,触手暖融,尚带着她的体温:“辟邪?” “准确说来,就是可以避毒,包括蛊毒。” “你把这个给了我,那你怎么办?”虽然他迫切需要这个挂坠,但她的安危比自己更重要。 她轻飘飘道:“这世上能给我下毒的人还没出生呢。” 他捏着挂坠,笑得脸颊抽搐。 “还有。”她低下头,在自己身上左翻翻,又掏掏,好半天才找出个快被揉烂的纸包:“这里是凤蜒花的种子,我顺便带给你的。” 他愣愣接过纸包,等她弯身将柔妃扛起来时才恍然回神:“你一个人来的吗?” “是啊。”柔妃好轻啊,就跟一张纸似的,当真衬得起弱柳扶风这四个字。 “你们找到那个岛了?” “嗯,找到了。”准确说,是被海啸冲到那里的。 “那……赝月呢?” “离家出走了。”故意让自己念着他,算不算离家出走?姑且算是吧。 祁墨怀再次惊得脸颊抽搐。 想到之前看到的黑影,她始终难以放心,但分身乏术,轩辕梦只有一个,总不能把她劈成两半,一半留在这里,一半回军营吧? 祁墨怀是皇帝,是一国之君,从他决定踏上这条路起,他就必须独自一人面对各种各样的困难与危险,龙椅不是那么好做的,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就是一把双刃剑,带给人权利的同时,也带来寂寞孤独,危机险境。 孩子大了,总要放他自由,父母不能保护一辈子,看护一辈子。祁墨怀不是孩子,她也不是奶妈,他要是连这点考验都坚持不住,那还不如让出皇位,直接做她的暖床小伺得了。 “我走了,有消息后我会通知你的。”实在不忍心回头看他脸上伤感失落的表情,她对美男向来没有免疫力,她怕自己一回头,小心肝颤两颤,忍不住就答应他多留几天。 一个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美男悲戚忧伤的可怜表情,她给自己打气――轩辕梦,你一定要做一个真正的勇士啊! 背着柔妃轻若无物的娇躯,头也不回地掠出了皇宫。 祁墨怀站在宫殿窗边,望着无边月色,探手入怀,握住残留她体香的辟邪挂坠。 想到与自己并肩而战的她,之前所有的恐惧与慌乱再也不复踪迹。 他堂堂一国之君,又怎能不战而败? 梦,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 岳阳城四面开阔,毗邻数座城镇,并不适合作守城要地。 龙华大军四面包抄,将岳阳围得严丝密合,只要主帅一声令下,围在四周的大军倾闸而出,一同攻入,必可将起义军打个措手不及,可当龙华大军一拥而入时,却发现岳阳城中一个人都没有,空荡荡的街道,无人居住的房屋,人烟难寻。 当主帅察觉不妙,正欲命手下士兵撤出城镇时,包抄在岳阳四周,伺机而动的,却变成了原本该被围困在城内的起义军。 双方情势急速逆转,此刻他们是撤也不是,留也不是。 起义军早在岳阳周围步下重重陷阱,强行突围的结果,只能是全军覆没,可若是退守岳阳,一旦埋伏在四周的起义军群起而攻之,那么最终的结果,依然是全军覆没。 起义军呈压倒性优势,除非龙华皇帝再派援军前来支援,否则,这几万人的军队,只有等死这一条路。 前几日,士兵的情绪还算稳定,可当起义军的长弩,数次破坏了他们的防守阵营后,大部分士兵开始出现厌战情绪,甚至有的提出投降归顺。 主帅为了控制军心,只能杀一儆百,以儆效尤,但她明白,此时无论做什么,都只是在勉强拖延罢了,要不了多久,整个大军便将分崩离析,名存实亡。 “真的是空城?”听完手下军探汇报后,轩辕慈一脸震惊。她始终不相信轩辕梦会将岳阳拱手相让,故而派出探子,秘密进入岳阳搜城,企图找到起义军埋伏在城内的证据,可种种迹象皆表明,岳阳城内,除了自己的军队外,再无其他人,连百姓都凭空消失,诺大的城镇,就像一座没有人迹的荒蛮之地。 看来,她是打定主意,要与以自己一较高下了。 将岳阳拱手让出,创造瓮中捉鳖的实际,自己还真是小看这个九妹了。 “皇上,是否要派出大军增援薛将军?”一名武将恭谨问道。 轩辕慈略一沉吟,目光闪烁:“不,不必增援……” “可是皇上……”轩辕慈一眼看过去,那武将心头一凛,连忙闭上嘴巴。 轩辕慈冷冷拂袖道:“你们以为朕当真要送那几万将士去送死吗?别说叛军等不及,就算朕派出援兵,敌人早有防备,硬拼的结果,只能是伤亡惨重!” 她目光一扫,落在下首一名参将身上:“刘参将,你带人前往岳阳边境,告诉薛将军,放弃抵抗,立刻投降。” 众人悚然大惊,那参将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不由得又问了一遍:“皇上,您……您真的要让薛将军投诚那些叛军?” “这只是缓兵之计。”轩辕慈眼中冷光一闪,背在身后的右手紧握成拳,“你告诉薛将军,投降的条件,是我们必须亲眼见到御龙军的主帅。朕猜,以他们自以为的仁慈,应该会答应这个要求。” “是,末将遵命。” 武将们缓缓退出,片刻后,房内便只剩下轩辕慈一人。 她所在之地,离岳阳并不算远,但就是这不到半日的路程,却已分属两个国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脚下的万里山河,明明都是她的!可如今,已有大半属于轩辕梦。 母皇,为什么你留给我的,是这样一个千疮百孔的江山?为什么你总是向着九妹?连死了也要护着她!这天下明明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她不能再输了,再输下去,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云锦弃她而去,母皇也不愿保佑她,连这天下都背叛了她! 轩辕梦只不过自己自己运气好罢了,从小就是这样,老天爷把所有的好运都给了她!她生来就是太女,她高高在上接受万民景仰,她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她是未来的国君,未来的希望,她聪慧勇敢,人人称赞,连云锦也对她青眼有加,要与她白首偕老! 呵呵,自己算什么,一个以不耻手段夺取皇位的混蛋? 输了,输了,自己竟然再次输给了她。 不能再输了,这根刺深埋在自己心里已经足够久了,无论用什么方式,哪怕再重现两年多前的一幕,也必然要将这根眼中钉肉中刺拔除! 龙华大军的投降,似乎已在所有人意料之中,不想死就只能投降,没有第二种选择。 只是大家都不知道,投降的命令,竟然是龙华皇帝亲自下的。 起义军在百姓心中的形象,一直是遵纪守法,仁慈友善的,轩辕慈猜得不错,主帅宣布投降后,她提出的条件,起义军全部接受,唯有一点,他们拒绝己方主帅出面。 这个消息落入轩辕慈耳中后,她敏感地从中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轩辕梦难道想要退缩?不,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她绝不会是这种临阵退宿的人,自己虽然恨她,却也佩服她的勇气。不肯出面的原因只有一种,那就是,她根本不在军中。 正当轩辕慈决定趁御龙大军无人掌控大局时强行进攻,却突然传来消息,说御龙同意了降军的要求,由主帅亲自接受降表。 这是一场充满刀光血影的心理战,从战场上的硝云弹雨,转为看不见的暗流汹涌,唯一不变的,是失败者将要付出的残酷代价。 天际有些沉闷,晴朗了多日的天空,骤然间乌云密布,一场可怕暴风雨,似乎马上即将来临。 第204章 棋子与棋手 轩辕梦没有出面,出面的是云锦。(.无弹窗广告) 这一点早在轩辕慈的意料中,但她诧异的是,敌人竟敢坦然暴露自己现下的劣势,更让她不解的是,代替轩辕梦出面的竟会是云锦。 这位九妹的所作所为,真是越发让她看不透了,看似违反常理,却成功地搅乱了己方的步伐,从主动让出岳阳,到接受自己的投降要求,再到此时云锦出面,她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一丝不妙的预感浮上心头,但她转念一想,自己何必害怕,轩辕梦再厉害又如何,当初还不是败在自己手下,所以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她已命人向薛素传达了圣旨,自己的人也早已埋伏在周围,就算轩辕梦有通天的本事,也绝逃不出自己的天罗地网。 “使臣大人请上座。”一身白衣,显得圣洁而高雅的云锦,微微侧身,朝龙华派遣而来的使者恭声道。 使臣不自觉地回头看了眼自己的一名随从,云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随后状似无意地移开目光,唇角微微一勾:“使臣大人?” “哦……哦!”那使臣这才回神,略有些紧张地朝云锦所指的位置走去。 云锦随即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贵国国君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们都可以答应,但唯有一点,对于贵国提出的要接回薛将军的请求,请恕在下不能应允。” 那使臣猛地从椅子上跳起来,“你不答应?”她再一次回头看向自己的随从,似乎在验证什么,又似乎在询问什么。 片刻后,她压下激动的心情,坐回椅子,沉声道:“薛将军留下来,对贵国也毫无作用,就算你们用人不疑,只怕薛将军也是不肯的。” 云锦悠然微笑:“使臣大人只怕理解有误,在下从未表示过,我御龙要启用薛将军。” “那你为何……” “成者为王败者寇,此次既然是贵国主动提出投诚,那便代表,薛将军的性命,已交由我方处置。” 使臣一时无话可说,微微偏头,似乎又打算向自己的随从征询意见。 “陛下既然来了,为何不亲自与云某相谈?”他微笑如常,只有那语气,微微显出一丝淡淡的讥讽与凌厉:“使臣大人也累了,不如暂且去休息,让云某人亲自与陛下商谈,也免去你事事征询的麻烦。” 那使臣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发抖,像是吓的,又像是气的。 正想开口叱骂,肩膀忽地被人按住,一直站在她身后,带着宽檐斗笠的人一步踏出:“好,就由朕亲自来与你相商。” 云锦望着取下斗笠的轩辕慈,目光微闪,只一瞬,便归位平静:“陛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轩辕慈一瞬不瞬盯着他,眸色深深,似恨似痴。 这是她最爱的男人,也是她最恨的男人,永远忘不了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他时的那种惊艳。人如其名,他就像天边的一抹流云,看的着却摸不到,飘渺幽深,捉摸不定,她以为他爱她,以为只有她才能带给他幸福,可他最终却抛弃了自己。 “云锦。”她轻轻念出这两个字,温柔缱绻中,亦带着浓浓的憎恨。 云锦仿若未察,依旧笑得清雅温润:“既然陛下亲自现身,那一切就好办多了。”他端起桌边的茶蛊,轻抿了一口茶水,静静抬眸,道:“如果刚才陛下没有听清,那么我便再重复一遍,我,不会归还薛素。” 轩辕慈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定定看着他,那清雅高渺的容颜,依旧如记忆般迷人,见之忘俗,令人难以移开视线,“云锦,我对你不好吗?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我作对,当真以为我不舍杀你?” 细长如玉的手指,一点点摩挲着茶蛊的边缘,云锦深邃的黑眸,穿过虚空,忽而显得有些迷离:“轩辕慈,有些话,我原打算就这样让它埋在心里一辈子,永远也不会说出来,但既然你开口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他收回手,缓缓站起身:“你认为的那场美好邂逅,在我看来,却是捆缚我一生的枷锁,从你向我母亲提亲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你,轩辕梦的介入,恰巧给了我这样一个机会。” “你胡说。”轩辕慈的表情还算平静,除了眼中涌起的一丝寒气与怒意。 云锦轻笑了声,转过身,与她面对面:“你说你喜欢我,事实上,你只是把我当做一个精致的摆设,任由你来操控。你扪心自问,你向母亲提亲,不是为了获得母亲大人的支持,好助你夺取皇位吗?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你用来实现目标的工具而已,我云锦再不济,也绝不会沦为他人的工具!” 轩辕慈神色一怔,眸中几乎闪过狼狈的神色,没想到当年隐秘的心事,此刻会被云锦毫不留情地挖出,她就像个无地自容的小丑,所有的丑陋伤疤,全部示于人前。 “不,我虽然想得到云相的帮助,但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我喜欢你!”忍不住急切的辩驳,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 云锦神色淡淡,“你喜欢我?”重复着同样的四个字,却讽意十足:“你喜欢我,会为了保全实力,假意与轩辕梦示好?你喜欢我,会为了打垮轩辕梦,用我最敬爱的母亲威胁我?你喜欢我,会为了你那恶心的私欲,一次又一次地残害我最亲近的人?” “云锦,这一切其实……” “陛下。”他打断她的解释,温和的微笑下,是冷漠的疏离:“请您注意措辞,在下是御龙的军师,是御龙首领的夫婿,还请您尊重于我。” 云锦冷漠果决的态度,使失态中的轩辕慈蓦地回神,她是怎么了?就因为这几个月的疲惫孤独与心力交瘁,就异想天开地企图从眼前这个背叛自己的男人那里获得安抚和谅解吗? 轩辕慈,你是龙华的皇帝,是这个天下的主人,怎么可以如此低贱卑微,向一个叛徒寻求帮助? 神色顿时一冷,高高在上的王者气势,再次回到她的身上:“由不得你选择,今日一过,御龙军灭,轩辕梦死,你云锦,这辈子只能做我轩辕慈的禁脔!” “是吗。”云锦依旧神色淡淡,不为所动。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她不了解轩辕梦,但她了解云锦,那运筹帷幄,可决胜千里的自信,绝不是假扮就能假扮出来的。 云锦没有回答她,而是反问道,“陛下想要重现两年的那一幕吗?” “你认为朕会成功吗?”同样也是反问。 “自然……不会。”坚定的回答,没有了之前的迷惘。 轩辕慈不禁冷笑:“云锦,你还是和两年前一样,太过自信。” “自信总比自卑好。” “可太过自信,往往会将自己推向绝望的深渊。” “多谢陛下提醒,同样的错误,云锦绝不会犯第二次。”云锦微笑依旧,口吻却针锋相对。 轩辕慈神色越发沉冷,如今的云锦,有一种从前所没有的魅力,自信中带着坚定,坚定中带着果敢,果敢中,又带着令人无法直视的高傲。 熟悉的云锦,也是陌生的云锦。 “会不会犯第二次,只能用事实来证明。” “陛下,您在等什么?”云锦突地问了句,听似莫名其妙,但轩辕慈却一下子便听出了他话中深意,“你发现什么了?”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云锦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此次一战,若薛素主动投诚,或许我会考虑将他纳入御龙麾下,但是,下令投降的,却是陛下您本人,这就不得不令人怀疑了。” 轩辕慈神色一紧,“你什么意思?” 云锦淡淡道:“我的意思,陛下应该很明白才对,命薛素假意投诚,事后倒戈的人,不正是您吗?” 轩辕慈脸色瞬间惨白,云锦无视她难堪的面色,继续若无其事道:“薛素是个不得多得的武将,但她却过于愚忠,无法为我所用,经过陛下两年前给我的教训,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不论做什么,都不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任何潜藏的危险,也要在萌芽之前彻底拔除。这个时辰,薛素的人头,应该已经被挂上了城头,陛下如果感兴趣,可以前往一看。” 不大的空间内,霎时充满了令人窒息的凝重压迫力,空气仿若胶着在了一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无比。 “你……好样的。”像是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沙哑中带着几欲噬人的杀气,什么痴恋,什么迷醉,什么温柔,通通在此刻消失不见,女人的脸上,只有无止无尽的恨,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破坏自己精心布置计划的男人撕成碎片。 在如此可怕的杀意笼罩下,白衣男子去像是置身在绝美的风景中,神色一派恬然自若,半点恐惧和担忧也无。 “你以为你赢了吗?”轩辕慈眸中冷光一闪,伴随着光泽掠过眼瞳的瞬间,她身形飞快移动,就像一支离弦而出的箭,眨眼间就掠到了云锦面前。 保养得当的手,一把掐住男子纤细的脖颈,同时,无数手持弓弩的弩手在暗处出现,有的埋伏在墙头,有的埋伏在墙角,还有的,在使臣还未到来前,就已悄无声息地躲在并不算很大的会客厅内。 紧随弩手的出现,另一批弓箭手也出现在各个不同的角落。 轩辕慈冷冷环视周围:“你以为你安插的这些弩手,能杀死朕吗?” 云锦脸色发白,嘴角却微微勾起,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安危:“陛下神机妙算,云锦的这点小伎俩,又怎能瞒得过陛下的眼?这些弩手,不是用来对付陛下的,而是用来除去不知何时埋伏在这周围的害虫的。” “朕不得不承认,你真的很厉害,但再厉害又如何?还不是要死在朕的手里。” 云锦笑道:“陛下不会杀我。” “哦?朕不会杀你?”为了证明,轩辕慈猛地收紧掌心,看着云锦瞬间青紫的虚弱面庞,心中不禁一阵畅快。 她爱过这个男人,可到头来,她宁肯让轩辕梦痛苦,也不惜亲自对他下手。 他说的没错,她的确不爱他,之所以不肯放手,之所有用尽心力也要得到他,全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因为轩辕梦爱他。 凡是与那个女子有关的,她都要不择手段地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证明,自己比她优秀,比她更适合做这个天下的主人! “放开他!”一道寒光闪过,一左一右,青色与紫色分别闪过! 轩辕慈猛地松手,反手一掌,将先一步袭向自己的青衣男子一掌震开,接着将男子脱口的软剑,找另一边的紫衣人掷去,对方迫使后撤,却仍被锋利的剑刃伤了手臂。 “云锦,你说的没错,朕确实不会杀你,因为你是一颗不可多得的棋子,朕还要再次依仗你。”轩辕慈一边携着云锦飞速倒退,一边扬声道,“告诉轩辕梦,想救云锦,就独自前来见朕,若她不在乎云锦死活,大可挥军而来。” 邵煜霆和萧倚楼正欲追来,云锦却突然哑声开口:“大家都回去,我不会有事的,相信陛下一定会盛情款待于我。” “款待个屁,你没看到她要杀你吗!”萧倚楼随手点了手臂上的穴道,便要冲上去营救。 邵煜霆伸手一拦:“别去。” 萧倚楼急道:“你疯了,让轩辕慈把云锦带走,梦知道的话,还不得急死。” 邵煜霆还剑入鞘,转身道:“你好好想想,以云锦的智慧,怎么会中这么简单的陷阱?” 萧倚楼挠挠头:“说的也是啊,不过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云锦也不是无所不能。”他忽然阴阴一笑:“喂,你是不是嫉妒云锦,所以故意受伤,让轩辕慈带走他?” 邵煜霆冷冷瞥他一眼:“你终于把你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萧倚楼嘴角一抽,顿时风中凌乱――冰块脸讲得笑话实在太冷了! “不过话说……”前方一脸冷酷的某人忽然停下脚步,眸中显出忧虑:“梦她到底想做什么?” …… “咦?这一路上怎么到处都有火堆?”跟随在皇帝车队后的一名随从发出不解的疑惑。 另一人随意朝路边的火堆看了眼:“八成是叛军在故弄什么玄虚吧。” “是吗?”提出疑问的随从晃晃脑袋:“可这么做一点实际用途也没有。” “叛军就是叛军,你指望他们有多高明。” “哈,说的也是。” 简短的对话,很快就湮没在初夏和煦的暖风中。 轩辕慈所在的秘密军营,位于一座狭小的山谷内,山谷外围建有几丈高的木墙,从远处看去,就像一个猎户聚集的世外桃源,就算走到近处,也会被来来往往的普通猎户所迷惑。 这是个极佳的隐蔽之所,曾听母亲提起过,龙华皇室曾为了防止藩王作乱,建立了许多隐蔽的秘密军营,有些已经破败废弃,有些则依旧保留,目的同样是防止武将作乱。 望着这座一应设施齐全的隐蔽军营,云锦脸上不禁显出一丝震撼。 看似普通的猎户村落,谁能料到这里竟然是座庞大的秘密军营! “云锦,你猜猜朕的好九妹,会不会只身冒险前来救你呢?”耳边响起的声音,蓦地打断他的思绪。 他望着这个似地下世界般的神奇地方,由衷赞叹,“前人的智慧真是不可小觑,若不是亲眼所见,我真不敢相信,这里竟会藏着这么大的一个军事空间。” 轩辕慈目光微凝,有些不悦:“云锦,顾左右而言他,可不是你的作风。” 他转过身,看着轩辕慈,平静道:“我为什么要猜?在乎她会不会来救我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轩辕慈一时语塞,数月不见,云锦的这张嘴倒是越发厉害了:“其实你在害怕,对吗?” “这话问的真是可笑,我为什么要害怕?怕她不来救我,还是怕你杀了我?” “云锦,不要考验朕的耐性。”轩辕慈脸色沉冷,似瞬间凝结的水滴,泛着冰棱尖锐的寒光。 云锦依旧云淡风轻:“我根本就不在乎她是否会来救我,同理,我也不在乎你会杀了我。” “在她没有来送死前,朕的确不会杀你。” 他笑:“陛下有些自信过头了。” 轩辕慈毫不在意他的讽刺,一脸的志在必得:“不是朕自信过头,是朕对你,很有信心。” “对我?”云锦故作诧异:“陛下这句话,草民可就听不懂了。” 轩辕慈不理会云锦的明知故问,端方清秀的脸容,露出一抹阴毒狠辣的疯狂,“两年前,她差点因你而死,那个蠢女人,为了所谓的感情,什么都会去做,哪怕朕让她去死,她也不会有半点犹豫。” 云锦沉默,他知道,轩辕慈所指,是她曾以白苏威胁梦,而梦毫不犹豫地选择自裁一事。 但时隔两年,一切都与从前不同了。那些因弱小和天真的过往,已经变为永不退色的烙印,深深镌刻在灵魂上,不论对于自己还是对于她,从那份疼痛中破茧而出的,不是退缩和隐忍,而是可以作为武器保护自己,同时也保护所爱之人的锋利獠牙。 在他沉静的目光中,轩辕慈继续道:“朕相信,她为了你,同样可以选择牺牲。两年前没有做到的,这一次,必要做到。”她忽地凑近云锦,在他耳边轻声说:“朕要让你,再一次亲眼目睹她的死亡,你要永远记住,害死她的人,是你自己。” 他沉静依旧,连眼波也不曾有半分波动:“陛下,我说了,太过自信可不是件好事。” 她冷哼一声,杀气渐浓,“朕已经等得太久了,从她来到这个世上的那一刻起,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恨着她,你知道吗?在她还年幼时,我曾有机会直接掐死她,如果不是凤晗那个贱人突然出现,那么这个世上,将不会有轩辕梦这个人存在!”她用力捏紧拳头,脸上的神情,是一种近乎于癫狂的嫉妒:“凤后的位置,原本该属于我的父君,凤晗那个贱人算什么!幸好……幸好我与父君的陪嫁伺人联手杀了他!呵呵……真是畅快,当我告诉他,这一切都是母皇的命令时,看着他那不甘痛苦的模样,我不知有多高兴,只可惜,自从凤晗那贱人死了后,母皇就将九妹接至身边抚养……母皇,她为什么要这么做?杀了轩辕梦,如今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这天下是我的,你也是我的!没有她,没有轩辕梦该多好!” 云锦望着她那扭曲的面容,听着她同样扭曲的言语,眸中的同情怜悯,逐渐变为深深的厌恶。 这种人怎么配活在世上?该死的人明明是她! 轩辕慈猛地转过脸,牢牢迫视他:“你一定觉得我很恶心,是不是?是不是?”她用力攥着云锦的消瘦的臂膀,双目赤红似淬了鲜血:“不,该死的人是她!是她轩辕梦!我比她优秀,比她出色,比她更适合做天下霸主!你和母皇一样,全都瞎了眼!我要让你们好好看看,我和她,究竟谁才是最后的赢家!仔仔细细看着吧,我一定要杀了她,让你亲眼看着她咽气,看着她下地狱!” 云锦眉心微蹙,手臂上传来的巨大疼痛,使他急于想要摆脱轩辕慈的钳制,可无论如何都无法挣开。 察觉他想要脱离自己的意图,轩辕慈越发愤怒:“给脸不要脸的男人!朕对你那么好,许了你至高无上的后位,你竟然还吃里扒外,联合轩辕梦那个贱人来对付我!等朕杀了她,再好好教训你!”猛地将他推倒在地,对身旁的侍卫高声道:“带下去,给朕好好看管,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接近他!” “是。”两名卫兵上前,将倒在地上的男子架起,松散的发髻下,淡色的唇一直微微勾着。 云锦被带走,咆哮不休的帝王却突然间垂下头,浑身颤抖不停。 不知为何,明明胜利在望,她却感到难以言喻的害怕,一抬眼,刀光剑影,满目血红。 眼前蓦地一黑,她连忙扶住一旁的墙壁。 难道真的是最近太累了?辟天的招式心法,她已经练到了最后一层,可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突破最终的极限,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一直在阻碍她。 胸口好闷,每尝试一次突破最高层心法,身体就会受到一次无法逆转的伤害,这已经是第六次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强行压下喉口的血块,对卫兵吩咐道:“时刻注意敌方动向,若有异动,立刻向朕汇报。” “是,属下遵命。” “再派出几个人,前往军营外巡逻,仔细给朕盯好了,直到确定敌方主帅身边确无他人,再向朕禀报。” “属下遵命。” “还有……”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好像并没有什么要吩咐的,只是潜意识中,觉得不安觉得惶恐。 卫兵等了半晌,不见她开口,于是试着唤道:“皇上?您还有何吩咐?” 疲惫一叹,她挥了挥手:“没事了,去吧。” 几名卫兵面面相觑,一脸不解,却不敢多问,只好听命而去。 缓步走到无人的角落,轩辕慈一把握住自己的颤抖不停的手,恶狠狠咬着牙,低声喃喃:“轩辕梦,你可以一定要死,这是我这辈子唯一的愿望,只有你死了,我才能稳坐这个天下……轩辕梦,你一定会死的,一定会的……” 此后几天,军营中安静异常,可每个人,都敏感地察觉到了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隐约可闻鲜血与硝烟的味道。 最悠闲自在的人,莫过于身为阶下囚的云锦了。 每日胃口好的令人惊叹,连轩辕慈都为他的状态感到讶异,他不再是她记忆中孱弱衰败的男子,如今他的每一个眼神,都带着铿锵的锐利,那种超然的自信,仿佛将天下万物全都握于掌中。 她看不透轩辕梦,现在,也同样看不透云锦。 不,她从来就没有看透过他,忽然忆起,曾于相府后花园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眼中幽然明灭的光泽,当时,她只看到了他卓然无匹的风采,却没有看到他眼中冷澈阴翳的鄙薄。 “她没有来。”她轻然出声,望着面朝日光,好整以暇闭目凝神的云锦,她补充道:“已经第五天了,她已经放弃了你。” 缓缓睁眼,云锦掸了掸身上雪白的衣袍:“第五天了?好快……” “她是个懦夫。”轩辕慈上前一步,目光始终不离他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你很失望吧?就跟当初凤晗临死前,得知母皇抛弃他时的绝望一样,不同的是,轩辕梦她是真的抛弃了你。” “陛下真会开玩笑,我怎么能与前凤后相比?” “你不想走他的老路,可惜……”轩辕慈面露讥嘲,男人都是一个样,一遇到感情,就失了理智,云锦也不例外。 云锦却一笑置之,“我有信心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与凤晗不一样。” “是吗?”冷笑的反问刚落定,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连续的爆炸声,不妙的预感再次袭上心头,她连忙掠上房檐,放眼看去,围在军营外的高大木墙竟燃起了冲天大火,整座军营,被熊熊烈火包围其中。 因为军营所在地势较低,而火焰所处位置较高,士兵们全部被困在军营底部,根本无法突围而上。 爆炸声连续不断,被困的士兵逃无可逃,避无可避,无数弩箭破空而来,就像被困瓮中的鳖,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密集的箭雨下。 军营上空,盘旋着无数巨大的飞鸟! 那是轩辕梦的滑翔翼! 她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凭那巨大的翅膀,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火海中,无数的哀嚎声尖叫声,与巨大的爆炸声混合在一起,平日里训练有素的士兵,此刻全都乱了阵脚,逃跑的逃跑,等死的等死,甚至有人为了先一步逃命,而残杀自己的同胞。 眼前突发的乱象,使得轩辕慈一时也没了主意,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响起,这才惊醒她游离的思绪。 她猛地折身,冲向云锦所在的方位。 阴谋!这是阴谋! 没错,这一切都是他们的阴谋! 是云锦,他以身做饵,与轩辕梦联手导演了这次突袭! 她输了,她又输了! 她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再次被轩辕梦给毁了! 她好恨!杀不了轩辕梦,那她就杀了她最爱的男人,让她痛不欲生,让她一辈子都活在内疚中,永不超生! “云锦,你就这么恨我?恨不得我早点死?”为什么这个男人把自己还得这么惨,他却还能笑得那么高雅无垢? “战争,永远没有谁对谁错,只有你死了,轩辕帝国才能长久不衰。” “轩辕帝国?”轩辕慈仰天大笑:“轩辕帝国!可笑,真是太可笑了!这世上,配姓轩辕的,只有朕一个!她轩辕梦想建造轩辕帝国?下贱之人的子嗣,也配?” 云锦静立不语,火光中,他的面色是从未有过的沉静。 “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吃里扒外的贱人!”说罢,抬起右掌,携着满腔愤怒朝静立在不远处的云锦击去。 一道红影,如流光般闪过,泠泠轻笑,回荡在半空之中:“我轩辕梦的男人,谁也不能伤害!” 砰的一声巨响,轩辕慈的掌风,与红衣女子挥来的劲气碰撞在一起,强大的力量,吹得沙砾四溅,火光摇曳。 轩辕梦牢牢将云锦护在怀中,不让两人交手的劲气伤害到他,“没事吧?” 云锦摇摇头,目光沉静依旧,却多了一丝暖意。 她放心一笑,将他推至身后,对紧跟而来的邵煜霆道:“煜霆,带云锦离开,一会儿交起手来,难免会波及到他。” 没有犹豫,也无踟蹰,在她将云锦朝自己推来时,邵煜霆便接住云锦,返身前跃,握住停留在屋顶上滑翔翼的横杆,猛一用力,滑翔翼在热浪的冲击力下,“刷”的飞上了天空。 见两人平安离去,轩辕梦这才收回视线,将注意力放在对面的轩辕慈身上:“呵,许久未见,别来无恙。” 第205章 只会看光不会看扁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好看的小说) 但这一次原本该眼红的重逢,两人都比较平静。 但这只是表面,轩辕梦以为自己对这位“慈善任意”二姐的恨意,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淡,甚至消弭。 可直到此时再见,从前的回忆,便如潮水般蜂拥而来。 她不恨轩辕慈夺走自己的高高在上的地位,不恨她占据了原本该属于自己生杀予夺的权利,她恨的,是她的欺骗,她的虚伪,她的卑鄙,她的冷漠,她的不择手段,她的丧心病狂。 轩辕慈亲手杀死的,是她在这世上最亲的两个人。 与轩辕慈之间的恩恩怨怨,是上天早已注定的。 可笑的是,这个暴虐无情的女人,却是她血脉相连的姐妹。 杀了她,自己也会变成与她一样的人吧。 可两人之间的仇恨是早就注定的,那就只有一个结果,不是她死便是己亡。 望着面前死死瞪着自己,用恨不得拨皮抽骨眼神凌迟自己的女人,她突然有些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又不是拍武侠片,临对决前,还要弄个心理渲染,感慨万分什么的,直接上去打不就完了? 见她发笑,轩辕慈越发恼怒,她凭什么可以笑得那么得意?破坏了自己辛辛苦苦建立的一切,她真的就那么高兴吗? “你在笑什么?” 听到突然传来的问话,轩辕梦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 她在笑什么?说实话,她为什么而笑,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在笑什么?”她眯眼望着远处浓黑的烟雾,目中有连自己都无从察觉的阴冷怨恨:“我在笑二姐你的天真,你的失败,你的无能无力!” 此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加速了轩辕慈心中怒意的滋长:“轩辕梦,两年前你败给了朕,两年后,亦同样如此!” 她止了笑,收回投向远处的目光:“是吗?二姐你真是皇帝做久了,脑袋都进水了,你看看四周,这里到处都是我的人,这座秘密军营规模的确很大,你手下的士兵也确实训练有素,只不过这一切,都消失了,都不见了,你现在是真真正正的孤家寡人一个,你拿什么跟我斗?” 轩辕慈死死攥着拳头,冰冷的双目杀气弥漫:“何须其他碍手碍脚的人来捣乱?只需朕一人,便可以将你碎尸万段!” 她闻言大笑:“二姐,你是要多么愚蠢,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要将我碎尸万段?现在的你,有这个能力吗?”她踏前一步,漆黑的瞳眸印着灼灼火光,似地狱来的嗜血幽魂,咧了咧嘴,“你夺走了我太多东西,每一次,我都在你的咄咄逼迫下狼狈逃窜,有时候我在想,是不是我真的不如你?你的狠心,你的铁血,你的无情无义,你的丧心病狂,才是身为一个帝王所应具备的条件?后来我才明白,我之所以只能一直被你追赶,毫无还手之力,那是因为我在乎的太多,而你,除了皇位,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是的,越怕失去,就越会一次又一次的失去,但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了,我也害怕,我也惶恐,我甚至有过放弃与你抵抗的想法,但我明白,不是我说放弃,你就能就此收手的,想要获得真正的安宁,就只有将一切可能为自己带来危险的因素,尽数除掉!” 望着她充满战意的眼,轩辕慈竟不禁向后连退了数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退缩,她堂堂一国之君,将要一统天下的霸主,怎能在轩辕梦面前露怯?她只是一个贱人所生的野种罢了,自己为何要怕她? 心里在拼命怒吼,可她的身子,却不由自己控制,连连后退。 “你在害怕什么?”轩辕慈一步步后退,轩辕梦一步步紧逼:“你刚才对云锦说什么来着?下贱之人的子嗣?我的父后是全天下最尊贵的男子,是龙华真正的男主人,要说下贱,你才是最下贱的!你说我不配建立轩辕帝国?好,那我就杀了你,从今往后,这世上姓轩辕的,只有我轩辕梦一人!” 退无可退,身后就是直冲天际的熊熊烈火,轩辕慈蓦地顿住脚步,浑身的气势在瞬间爆发而出。 身后的烈火,似一道火瀑,猛地拔地而起,将两人所在的空地包围。 轩辕梦站在烈火中间,漆黑的长发,被映照成艳丽无比的火红色,飘摇狂舞。 所有奔逃嘶喊的士兵纷纷静立在原地,将视线投向不远处冲天而起的火光,那火光简直比悬于天际的明日还要刺眼,他们这辈子也没有见过这么震撼的景象,那火已经不能称之为火,而是一大片流动的海潮。正当所有人震骇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时,那火光骤然从中间分开,一声轰雷般的巨响后,火光幻化为一道道利剑,朝着四面八方射来,大多数的士兵连惊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这股磅礴之势狠狠冲击在地,一瞬间,整个军营突然变得安静异常,连风吹过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轩辕慈捂着受伤的肩膀,难以置信地看着对面负手而立的轩辕梦。 不可能!才一招而已,一招……只有一招,她就败了! 辟天的招式她已经练到了第九重,就算没有突破最后的第十层,这天下间,也是鲜有对手,怎可能在一招之内就败于轩辕梦之手! 红色的衣衫,与漫天火光融为一体,轩辕梦每踏一步,脚下的土地便会随着她迈出的步伐,而一寸寸龟裂。 轩辕慈狠狠咬牙,今日的一切虽然是她不曾料到的,但她永远,也不会败在轩辕梦的手里,因为她才是天之骄子,是这个天下真正的主人!轩辕梦只不过运气比她好而已,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明明是她夺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轩辕梦才是该死的人! 眼中寒光一闪,猛地抬起右手,之前那股雄浑的霸道真气,再次喷薄而出。 辟天第九重第五十二式,以自身气息为媒介,结合自然之力,威力加倍的可怕力量。 无形的气势,携着火光,形成一个空心的火球,朝着轩辕梦急速冲去。 那火球还未近身,她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在压迫着自己,轩辕慈的武功,已经到了这般可怕的地步了吗? 不过没关系,她轩辕梦也不是吃素的! 手势微抬,浑厚的内力源源不断流泻而出,在她面前形成一道无形的空气墙。 火球打在空气墙上,没有被震散,而是一同样的速度,朝着反方向而去。 轩辕慈匆忙躲避,却还是被火球内的蕴含的强大劲气所伤,整个人震出数米远。 轩辕梦紧追而上,轩辕慈虽受了重伤,却依旧行动自如,她一掌落空,失去了绝佳先机。 轩辕慈修炼的是辟天,轩辕梦修习的是斩龙,两本秘笈,一阴一阳,彼此相克,又同时相生,故而用斩龙的招式,无法在短时间将轩辕慈打败,加上她还未参透斩龙最后一层心法,无法突破心法中的阴阳界定,至多,她只能牵制轩辕慈,要打败她,怕是要花些功夫。 可时间已经不多,整座军营,已有大半被火海吞噬,加上强大的风势,不消片刻,这座军营便会彻底陷入火海之中,如果她没有及时离开这里,怕是只有和轩辕慈同归于尽这一种选择了。 心里难免有些焦急,相比她,轩辕慈倒显得平静自如许多。 两人都是高手中的佼佼者,交手中释放的强大劲气,催发了火势的蔓延,交手不过十招,火海就已经吞没了两人四周的所有建筑。 交手中过于心急,难免拖延了她的身手,暴露了她的招式。不过她也知道,一口气吃不了个胖子,虽然她迫切地希望能在这里直接杀了轩辕慈,但她更在意保存自己的实力,即便杀不了轩辕慈,一点点削减她的力量,总有一天,会将她毙于自己的剑下。 “怎么?九妹你也害怕了?”看出她有所顾忌,轩辕慈忽然变地得意起来。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轩辕慈明明被逼至绝境,以她的性格,眼看自己的心血毁于一旦,不可能会这么平静。 紧盯对方那双阴戾的眼,轩辕梦突然想到什么,将目光调向远处,穿过炽烈的火海,隐约看到大批军队,正朝西北方向急速撤离,目瞪口呆地望着那一片即将消失在地平线的密集黑点,好半天回不过神。 “轩辕梦,你我之间的恩恩怨怨,总有一天朕会跟你算清楚!这次是朕大意,才会着了你跟云锦那贱货的道儿,下回可就没这么简单了!”轩辕慈反手朝地面一击,整个人朝后飘去,轩辕梦及时追击,却仍是晚了一步,轩辕慈在向后疾掠的同时,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开了一条口子,她发力急追,却仍是眼睁睁看着轩辕慈落入那黑漆漆的洞口,“砰”的一声,洞口紧紧合上。 该死!她竟然忘了皇室中人天生的劣根性,既然能秘密建造军营,那么为了保险起见,一定会建有同样隐秘的密道,作为逃生之用。 脚下的地面坚硬牢固,她四处寻找机关,却一无所获。 火海逐渐蔓延,整个军营,只剩下在两人交手期间被强大余波震晕的士兵,横梁倾塌,碎石如雨,这座秘密军营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以摧枯拉朽之势走向毁灭。 到处都是火光,到处都是倒塌的建筑,她无奈之下,只好放弃寻找密道机关,纵身跃过接连倒塌的房屋横梁,在连续不断的轰隆声爆炸声中,凌空而起,一只巨大的飞鸟低空飞过,一只有力的臂膀伸来,牢牢抓住她的手,猛一用力,她连同“飞鸟”一同跃上高空。 脚下是岩浆喷发一样的火海,巨大的热浪,将滑翔翼拖上了几百米的高空,呼啸的狂风在耳边刮过,红色的袍子在风势的吹拂下,发出猎猎的声响。 她举目朝西北方向眺望,地平线处那一片密集的黑点,早已消失不见。 滑翔翼绕着被火海吞没的秘密军营飞了一圈,落在不远处整装待发的御龙大军中。 “煜霆,你带五万人马,从侧翼包抄,我带领剩下的人马,直接追击,这一次,必让轩辕慈死无葬身之地!”甫一落地,她便下令道。 邵煜霆一把拉住浑身都像燃着愤怒火焰的轩辕梦,“此事怕是有诈,不如从长计议!” 她斩钉截铁道:“不,以轩辕慈的性格,若是有实力击败我,她就绝不会选择逃跑!此时若不一鼓作气将其歼灭,给了她休养生息的就会,她必会卷土重来!” 见她态度坚决,信心百倍,邵煜霆也不再相劝,如今的她,已有非常明确的判断力,断然不会意气用事。 两人正打算分头行动,一名她手下的参见纵马疾驰而来,额上有着豆大的汗珠,显然跑得急了。在参将身后,还跟着几名浑身染血的士兵,轩辕梦心头一咯噔,八成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那参将疾驰到她面前,飞奔中的马匹还未完全停下,她就从马背上跃下,几个踉跄,险些跌倒。 “大王,我军后方遭到宛东大军突袭,已经快要支撑不住了,还望大王尽快撤兵回援!”那参将一口气说完,这才累得软倒在地。 闻言,轩辕梦与邵煜霆互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好个趁人之危的宛东,竟趁自己与轩辕慈激战时,大军倾巢而出时,偷袭御龙后方薄弱环节! 宛东对于龙华昊天两国的结盟提议,许久未作出明确表态,不难看出,宛东女帝根本就是想坐山观虎斗,好收渔翁之利,哪一方强大,她投靠哪一方,哪一方能带给她好处,她就支持哪一方,当然,最好的结果,无疑是两败俱伤。如今,宛东女帝见御龙与昊天结盟,龙华又接连落败,她生怕己方壮大将给她带来威胁,这才主动出兵,趁虚而入,一方面给轩辕慈喘息之机,一方面壮大自己的势力。 不得不说,宛东女帝打得好算盘。 见她迟迟不动,奋力拼杀而出前来报信的传令兵急道:“大王,请速速撤兵回援!” 撤兵?当真要撤兵吗? 只差一点,只差一点了啊! 轩辕慈已被逼到绝境,只乘胜追击,一定可以将其彻底击败。 胜利就在眼前,难道要让她就此放弃吗? 不,不能,不能放弃! 她要杀了轩辕慈,一定要杀了她! 大仇即将得报,其他的,都不重要! 猛地转身,对几万将士道,“众将听令,全力追击龙华大军,若有不尽心尽力者,杀无赦!” 军队一片肃然,没有人提出异议,军人服从命令,天经地义,仿佛一切都是再合理不过的。 “大王!”几名传令兵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明白自己一向敬重爱戴的起义军首领,为何甘愿冒着城池失守,无数战士阵亡的危险,也要追击狼狈逃离的龙华大军。 那参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自己的王刚才下了什么样的命令。 王的意思难道是,不管后方那些浴血奋战的士兵,不管她们辛辛苦苦夺来的城池,不管那些不辞千里投奔起义军,将希望与光明投放在她们身上的百姓? 这是……她所熟悉的王吗? “出发!”看也不看那参将,轩辕梦转身牵过一匹马,纵身而上。 “大王!” “大王,请速速派兵回援,大家撑不了多久了!” “大王!请您三思!” 她静静牵着缰绳,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无视周围声声泣血的请求。 大军开拨的气势震天撼地,每一名将士的脸上,都带着肃穆凛然的沙场之气,但每个人的眼中,却又带着深深的悲戚以及哀悯。 他们已经失去了太多的兄弟姐妹,不知这一回,又将失去多少。 “慢着!”冷厉的男声骤然响起,一身青衣的男子,毫不退让地挡在欲策马狂奔的轩辕梦面前。 “煜霆,你做什么?”举起的马鞭猛然放下,她不解地看向挡在自己面前的邵煜霆。 邵煜霆分毫不让,正色道:“梦,立刻下令,撤兵回援!” “为什么?胜利明明就在眼前,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杀了轩辕慈!”她双目圆睁,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毕露。 邵煜霆沉默不言,向来冷酷漠然的面庞上,却现出明显的怒意。 轩辕梦调转马头,打算绕过他前行,谁料他却再次挡住她前行的道路。 “邵煜霆!你要与我作对吗?”她一举马鞭,口吻转冷。 邵煜霆神色依旧:“轩辕梦,不要忘了你的初衷。” “我的初衷?我的初衷就是杀了轩辕慈!让开!”扬起马鞭,朝着邵煜霆重重击去,谁料他竟一动不动,眼看鞭尾即将挥到他的脸上,他却不闪躲。 到底不忍心,在鞭子打中他前,猛地撤力,“啪”的一声,鞭子落在他脚边,溅起飞扬的尘土:“煜霆,为什么要阻止我?轩辕慈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我马上就能杀了她,为母皇,竹染,夜鸦还有戚如花报仇!” “轩辕梦!”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邵煜霆,此刻却骤然暴怒,那双乌沉的眸,似千年寒潭,望不到底:“你好好想想,你的母皇是为何而死?夜鸦又是为何而死,还有竹染,还有戚如花,还有千千万万付出生命代价的士兵?你更不要忘了,赝月曾为了拯救满城士兵与百姓所付出的一切!” 她浑身一震,记忆再次被拉回到两年前那悲惨绝望的一夜。 那是星月无光的一个晚上,她带着一身的伤,从皇宫中狼狈逃离。 那是她这辈子最绝望的时刻,可她却仍旧不停地朝前奔跑,只为了活下来。 恍惚中,她看到了女皇临死前安详的微笑,夜鸦自尽前坚定的目光,竹染离去前明媚的脸庞,还有……赝月深情无悔的回眸。 “轩辕梦,你好好想想,你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你的答案是复仇,那么我不会再拦着你,但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心底的回答,不要让我失望。” 是啊,她要的是什么? 曾放弃了所有生的希望,自暴自弃的她,为什么最终却坚强地活了下来。难道支撑她活着的动力,是复仇? 垂眸,不经意瞥过参将悲绝中仍带着企盼的眼,那样的目光像是一把尖利的刀,狠狠刺进心头。 刚才……她下了怎样的命令啊!简直不敢相信,那样的无情冷酷的命令,竟会出自自己的口! 毅然调转马头,再次高声下令:“众将听令,立即撤军回援,全力应战,势必将宛东大军赶出御龙疆域,保我国土,振我军威!” 之前一脸肃然麻木的士兵,一听此令,立时群情激昂,挥舞手中武器,大声应道:“保我国土,振我军威!” 邵煜霆长吁一口气,望着端坐于马背上女子坚韧的背影,脸上绽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后方驻军人数虽然不多,但各个都是经过严酷训练的优秀士兵,加上有各种较先进的守城弩,暂且可勉力与宛东数十万大军相抗衡。 轩辕梦带兵赶回的时候,包括岳阳在内的几座城池,虽有不同程度的损毁,却无一处失守,情况尚不算太坏。 两军交战的时间不长,起义军军心振奋,而宛东士兵大多心怀厌战情绪,身心疲乏,在大量士兵伤亡后,宛东主帅立刻下令撤兵,退回边境之外。 两军隔海相望,宛东大军想要渡海而来,并非易事,而对于不擅海战的起义军来说,要渡海而去,更非易事。 战况形势呈胶着状态,变成了一个牢固的三脚架,龙华、宛东、御龙,每一方各占一个顶点,除非有第四方势力出现,来打破这个平衡。 站在海岸边,轩辕梦用简易望远镜瞭望对岸,宛东似乎也怕自己趁势而攻,所以不敢离开海岸线,从她们严明的军纪来看,宛东女帝似乎也想在这乱世当中分一杯羹,虽然怀着私心,但与龙华之间配合得倒是挺默契的。 自己现在成了三明治,被夹在中间,虽然以御龙当前的势力,不惧宛东龙华任何一方,但同时,她也不能出兵攻打任何一方,这两国都是趁火打劫的好手,尤其是宛东,那个一直垂涎赝月,要娶他做凤后的宛东女帝,简直就是黄鼠狼转世。 不得不承认,她又开始有些焦躁了。 宛东就像个虽不凶猛致命,却能扰得人心烦意乱的绿头大苍蝇,不拍死这只嗡嗡作响的苍蝇,她就无法专心对付轩辕慈。 可要除掉这只扰人的苍蝇,她只能借助于他人。 将望远镜丢给跟在一旁的萧倚楼,随口问:“最近宛东那边有没有送信过来?” 萧倚楼把玩手里的望远镜,一会儿看看这边,一会儿看看那边,玩的不亦乐乎:“没有。” 轩辕梦蹙眉:“没有?你确定?”柔妃还没醒,祁墨怀应该恨关心柔妃现在的境况才对,怎会不与自己联系呢? 萧倚楼将望远镜对准她,视野里看到一双超大的眼眸,骇了一跳:“有什么好确定的,没有就是没有,你以为我会因为吃醋故意瞒着你?” 她推开眼前的镜筒:“这种事情你也不是没做过。” 萧倚楼脸一热,恼羞成怒道:“老子没那么小气,别把老子看扁了!” 她立刻笑眯眯地为他顺毛:“当然当然,我只会把你看光,不会把你看扁。” 萧倚楼脸色更红,扬手把望远镜丢回给她,大叱道:“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 “我要是正经了,你还能喜欢我嘛。”她宝贝似的把望远镜揣怀里,虽然比起现代的高科技产品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放在这个年代,却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为了制造它,她可是花了整整七个夜晚的宝贵时间啊。 揣好望远镜,她这才赶去招惹脾气比天大的萧大公子,“我听说你为了保护云锦,被轩辕慈伤了手臂,严不严重啊?给我看看。” 萧倚楼没好气瞪她一眼,故作别扭地挣扎了两下,便任由她将自己的袖口撸起:“现在才知道关心我?敢情我在你心里的地位就是最末的那一个!” 哎呦喂,又炸毛了,萧大公子这满满一大缸的醋都能把她淹死,“胡说,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说第一,怕得罪其他人,说二三四五六,当场就得得罪眼前这位,所以,模棱两可什么的,最合适不过了。 但萧公子显然不满意:“是吗,我在你心里是独一无二的,云锦在你心里也是独一无二的,赝月在你心里更是独一无二的。” “不一样不一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开心果,谁也比不了!”尼玛,做女人真累,做有两个以上夫君的女人更累,都tmd是冤家。 萧倚楼这才面色稍霁,“我也没骗你,昊天那边的确没有消息,你要是想念得紧,就亲自去一趟呗。” 没消息?这不正常!祁墨怀这家伙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想到柔妃中毒一事,心里越发没底,一时口不择言道:“你说得对,或许我该亲自去一趟。”顺便谈谈联手对付宛东的事情。 沉浸在自己的心事中,没有察觉一道阴森森,携卷着无数眼刀的目光,正落在自己的脸上。 一番沉吟后,轩辕梦抬眸,被近在咫尺的一张黑脸吓了一跳:“倚楼,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一声冷哼,“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你这么想念他,那我也不能棒打鸳鸯,是不是啊,皇后娘娘?” 听他刻意咬重“皇后娘娘”四个字,轩辕梦忍不住失笑:“倚楼,你吃醋的样子真可爱,连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都知道,是从我这里学的吧?”捏捏他的脸,嗯,皮肤不错。 躲开她伸来的手:“老子没空跟你贫嘴!”快速瞥了她一眼,扭过头,小声道:“你应该明白,以祁墨怀的心性,他根本就接受不了我们的存在,你如果选择他,就只能放弃我们,我想,这应该不是你最终的选择。” 她怔了怔,原来萧倚楼的不满,并不是吃醋耍脾气,他把她与祁墨怀之间的关心看得很透彻。 “倚楼,你是在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他?” “我担心他做什么!”没好气地嗤一声。 她摊摊手:“既然如此,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又不担心他,难道还怕他接受不了我的三夫四侍,郁郁寡欢不成?” 他窒了窒,似乎被问住了:“我关心的是你,跟他有什么关系?” “问题就在于此啊!”她顺势拦住他的手臂,用温柔的举动来抚慰他那颗炸毛的心:“你刚才也说了,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放弃你们的,你自个儿心里跟明镜似的,又何必多问?难不成,你其实是在关心他?倚楼,你该不会喜欢上……” “打住打住,就此打住!”无需她说完,他就已经知道她想说什么了,对于她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他实在接受不了,生怕她最后几个字道出,害他狗血淋头。 轩辕梦扯扯嘴唇,笑得跟偷了腥的猫一样。终于找到萧大公子的弱点了,哈哈,以后就拿这个来欺负他。 哎呀,她真是越来越坏了,任时光荏苒,喜欢欺负萧大公子的心依旧永恒不变,只要想到他脸色通红,暴跳如雷,一脸吃瘪,却又无从发作的模样,她就兴奋得连浑身的汗毛都开始跳起骑马舞来! 说他是自己的开心果,果然没有错啊! 勾住他的脖颈,一番热烈的舌吻后才将他放开。 每当看着这张骄狂俊美的脸,从前的点滴往事就会往脑袋里涌,基本上都是那个狂乱荒唐的夜晚,他在自己身下轻吟喘息,凌虐中带着脆弱美感的模样,让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他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自己,周围是一片开阔的海岸线,因为只是内海的原因,所以海水的颜色泛着浓重的墨绿。 她嫌弃的看了眼那海水,在这么浑的海水里云雨欢爱,会影响她心情的。 “倚楼,不如我们换个……” “梦,你想去就去吧。”望着她震惊的样子,他挑挑眼角,桃色生辉:“我知道你担心他,与其整日把心悬在他身上,不如亲自去看一眼,看过了,你的心也就回来了。” 第206章 失踪 宛东大军守在边界,始终不肯退兵,看样子打算与她来一场持久战。 同时,送往昊天的信件,一直迟迟得不到回复,这让轩辕梦心里的不安预感越发强烈。鉴于萧倚楼这醋坛子都妥协了,于是她决定亲自去一趟昊天,可就她准备出发前,对岸的大军却突然撤退,且退的毫无预兆,这让她有些莫名其妙。 为谨慎起见,她派出侦察兵,秘密前去探查,不到一日,侦察兵便带回了一个超级劲爆的消息――宛东国师云游归来,女帝昭告天下,将在下个月初十与之成婚,并颁发旨意,封国师为凤后,册封大典,与成婚仪式同时举行。 国师云游归来? 难不成,这个云游归来耳的国师就是…… 她不相信是赝月,但除了赝月,谁还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在这样的关键时期迫使女帝撤兵? 赝月这家伙究竟想做什么呢?与宛东女帝成婚?她知道他玩心大,可这会不会玩得有些过头了?明明说离开她是为了冷静,为了思考,为了沉淀,这倒好,马上就要沉淀到宛东女帝的龙榻上去了! 丫的,上了她轩辕梦的床,还想再勾搭其他女人,没门! 不管他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发神经地去做那凤后,总之,他赝月身上已经留下了自己的烙印,生是她的人,死是她的鬼,下辈子也要被她栓裤腰带上,走哪带哪。 下个月初十……嗯,这日子不错,宜打劫,宜抢亲,宜放火,宜杀人! 掐指一算,离成婚大典还有大半个月,时间尚算充裕,够她去昊天一个来回了。 正这般想着,血瞳不知从哪窜了出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臂,抬手指向对面:“轩辕,那个什么妃醒了?” “什么……什么飞不飞的?” “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轩辕梦一听就跳了起来,柔妃醒了! 柔妃既然醒了,那很多疑点便将迎刃而解,“我去看看!”说着,便拔腿朝柔妃的房间赶去。 推开房门,白苏手里正握着一根金针,金针尾端,残留着一截诡异的乌黑。柔妃侧躺在榻上,青丝披散,唇角带着一丝艳红的血迹。 柔妃原本就生得弱不禁风,病了这么些日子,越发显得消瘦虚弱,一眼看去,实在楚楚可怜。 轩辕梦连忙搬了把椅子坐在榻边,“你怎么样?” 柔妃刚醒来,对自己现下所处的环境尚有些不适应,抬起乌黑的水眸,在室内扫视一圈,眼中满是不解的迷茫。 轩辕梦没空跟她解释,只简洁而快速的将最近发生的事说了一遍:“你中了毒,太医全都束手无策,我只好自作主张将你带来这里。” 柔妃定定看着她,双目显得十分无神,虽然已经醒来,却像一个正在梦游的人一样。 轩辕梦并不催促,换做任何人,昏迷这么多天,醒来后都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就恢复思维和记忆,越催促,越有可能扰乱对方的心智。 室内很安静,柔妃那双失神的眼,渐渐有光泽凝聚,却仍显得迷离空洞,目无焦点。 突然,她猛地将视线定格在轩辕梦脸上,细瘦的手臂探出,紧紧抓住她:“太监……不是……太监……” 轩辕梦近距离盯着那双波光急剧涌动的眼眸,被柔妃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正想问她所言是何意思,紧抓自己的力道却陡然一松,纤弱的身体再次重重跌回床榻。 “喂,喂,你别晕啊,把话说清楚再晕!”轩辕梦猛地起身,抓住柔妃的肩膀摇了两下,却无济于事,转向身后的白苏,急问道:“苏苏,怎么回事?她不是已经醒了吗,怎么又晕过去了?” 白苏自她进屋后,目光就没离开过手里的金针:“这毒蛊太霸道,我短时间还无法彻底拔除。” “那她……”望着倒在榻上的女子,比起前几日,她的脉象好像越来越微弱了。 白苏放下金针,叹了口气:“我尽量。”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这种事情急不来,白苏又不是神仙,天下百毒都能解。 瞥见白苏眼睑下的青黑,她心疼道:“苏苏,此事不急,你这几日一直没有好好休息吧?不管什么事,都别累着自己了,否则我会心疼的。” “没事。”他倒是一脸豪爽,“你不用担心我,虽然短时间内我不能彻底解除蛊毒,但我已经有了头绪,相信很快就能找到解毒之法!” 一谈论与毒有关的话题,白苏就跟打了鸡血似的,一脸兴奋,双眼冒光,这家伙若放在现代,那绝对是个标准的科学怪人。 “真搞不明白,你对毒药这种东西怎么这么感兴趣。”明明长了一副柔弱小受样,爱好却如此重口。 白苏自豪道:“因为我是鬼谷药师的徒弟啊!” 轩辕梦无奈失笑:“是,是,我的苏苏最厉害了,有你在,今后我们大家不管生什么病都不用怕了。[.超多好看小说]” 他撇撇嘴:“你把我当什么了?不用花钱的大夫?” 好嘛,连苏苏也会耍小性子了,这都跟谁学的! “你是我的夫君啊,你说我把你当什么?” “反正你的夫君也不止我一个,这样的甜言蜜语,只怕你对不少人说过吧!” “没有,我只对你一个人说!”当然,这是假话。 白苏剐她一眼,走到桌边,从一个小药瓶中倒出一粒碧青色的药丸,给柔妃服下,“这种甜言蜜语你还是说给别人听吧,你愿意多陪陪我,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原本只当白苏在吃醋,可听了这话,她心里却忽然感觉酸酸的。 白苏不是在吃醋,也不是在耍小性子,他只是有些委屈而已。 是啊,跟随她的这些男人,哪个不委屈,轩辕梦只有一个,就算她能把自己的爱平均分配给每个人,却还是少了那份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忠贞宁和,独一无二。 如果能让她选择,她宁愿与挚爱之人,找一处僻静之地,执子之手,相携到老,安安静静度过只属于两个人的一生。 可这一路风景,有哭有笑,有风有雨,有苦有甜,对彼此的感情已经深入骨血,在不知不觉中产生了缘分与羁绊,那些爱恨情仇不是她说不要就能不要的,于是,招惹了一个又一个,心分出去了一份又一份,怪不得现代社会要规定一夫一妻制,一颗心果然是不能掰成几瓣用的。 但事已至此,还能怎样呢?爱都已经爱了,她不喜欢假设,因为那很不切实际,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用尽全力,拼命地去爱他们,把每一瓣分出去的心,都当做一颗完整的来对待。 她觉得自己真是乐观。 拖过白苏,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算作补偿也算作安慰:“这段时间有些忙,所以忽略了你,等忙过这段,我一定陪你三天三夜。” 白苏脸一红,“你是大忙人,我怎么敢心有怨怼。”见轩辕梦急着要开口解释,他突然笑着推开她:“算了算了,我只是随后说说,发泄一下不满,没有怪你。” “你真坏。”捏捏他的鼻子,顺手又揩了一次油。 她知道,他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其实心里还是介意的,之所以故作无谓,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 “你也别太担心了,有我在,那个女人绝对死不了。”白苏虽然不如南宫那般玲珑剔透,却也有一双聪慧的眼,知道她在为柔妃的安危担心。 她回身看了眼榻上脸色苍白的女子,揉了揉额角:“我倒不是担心她的死活,而是只有她,才知道某些谁都不知道的秘密……”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紧:“对了,你刚才听到她对我说的那句话了吗?” 白苏想了想,不确定道:“是那句太监……不是……不是太监?” 轩辕梦原本以为自己听得不全面,此刻听白苏这么一说,才知道柔妃果真只说了那六个字。 “太监……不是……太监?”她摩挲着下巴,细细琢磨这句话的意思,“太监,不是太监;太监不是,太监;太监不是太监……”她挫败一叹:“到底什么意思?她该不会是在发梦吧!” 白苏也蹙着眉冥思苦想,可结果也是如她一般,毫无头绪:“或许这句话,不能以表面含义来理解。” “什么意思?” 白苏拍拍脑门:“我也只是猜测而已,具体如何,我真不知道。” 虽然只是猜测,却给了她一个重要提示:或许柔妃口中这两个太监,并不是一个意思。 太监……不是……太监。 如果说,第一个太监所指是具体的人,而第二太监所指是某种身份,那么,这句话的意思,或许是―― 某个身为太监的人,并不是真正的太监。 某个身为太监的人……遭了! 为什么她没有早一点想到,能偷走她秘密留给祁墨怀的信件的人,必定是他身边的人,能光明正大地接近他,可是,她并未从赵合眼中看出任何不妥来,是他伪装的太好,还是自己看人的眼光出了问题? 不管哪一种可能,现在摆在面前的事实,便是祁墨怀正处于极度危险当中。她不知道昊天最近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祁墨怀为何迟迟不予回信,但能确定的是,他一定遇到了麻烦! 原本为了安抚身边这群男人,她打算过段时间再去昊天,可如今的形势,已是刻不容缓,她必须尽快赶往昊天,将那颗掩藏在皇宫中的毒瘤挖掉。 只希望……一切还不算晚。 心里莫名有些慌乱,或许,她真的不该把他一个人留在那里,可这既然是他自己选择的路,他就要鼓起勇气毫不犹豫地走下去。 祁墨怀,你可千万要挺住啊,不要让我失望。 …… 为了尽快赶到昊天,她只随身带着一百名精锐骑兵,一路上不眠不休,于第四日午后,进入了昊天都城。 虽然一切照旧,与她离开时无任何不同,但这繁华安宁的背后,却似乎掩藏着某种诡异而血腥的阴谋,连天空都显得沉郁许多,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片可怕的黑暗。 来到皇宫门前,守卫们虽然认出了她,却坚决不肯放行,这越发让她觉得可疑,祁墨怀曾给过她自由进出皇宫的权利,这些守城卫兵不会不知,既然认出了她,就不该拦着她。 宫中,一定有事发生了! 一掌挥开挡在自己面前大长刀,厉喝道;“放肆!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本宫是谁!” 刚要举步而入,又有两名卫兵挡住了她的去路:“皇后娘娘,这是大总管的命令,没有他的允许,谁都不能擅自出入皇宫。” “大总管?”她双眸微眯,冷冷盯着挡在她面前的卫兵:“这皇宫的主人,究竟是皇上,还是你所谓的大总管!” 被她质问的卫兵面色一变,似有惶恐,可态度却依旧强硬:“请皇后莫要为难属下,属下也是奉命行事。” “奉命?你奉的是谁的命?”她踏前一步,咄咄逼问。 卫兵白着脸回道:“自然是主子。” “呵,你的主子什么时候变成赵合了?”她徒手握住挡在身前的长刀,猛一用力,刀刃喀嚓断成两截:“混账东西,你把皇上置于何地!” 被折断长刀的卫兵一惊,连连后退,大声喊道:“来人,速速将这藐视王法的犯妇拿下!” 话音一落,城墙上,城门后,宫墙前,立刻站满了手持长戟弓箭的卫兵,而轩辕梦所带来的一百精锐亦不甘示弱,迅速呈扇形排开,每人手中都有一把乌黑精巧的强劲弓弩,形势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 守卫不动,她的那些精锐也不动,双方呈对峙状态,一触即发。 轩辕梦迅速分析了一下现下的情势,看来不经过一番血战,她是无法穿过这道宫门了。 当即准备下令,强行突入。 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马蹄塌落在地的凌乱以及急促,可以推测出来人十分着急。 一马当先,策马奔跑在最前方的人,玉冠锦袍,眉目清俊,可那散落的发髻,焦灼的眼神,却使得那高雅清贵的气质大打折扣。 十三王爷? 正疑惑间,十三王爷已经纵马而来,看到眼前的场景,抹了把额上的汗,连忙跃下马来:“皇嫂,万万不可!” 听到十三王爷的那句皇嫂,嘴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原想纠正,但见他一脸凝重肃然,想了想,决定暂时不与他计较称呼的问题。 “王爷,请问皇上是否在宫中?” 十三王爷大喘了几口气,走近她,低声道:“不瞒皇嫂,皇上他……半个月前就失踪了。” “什么?”因太过震惊,她不由得脱口惊呼。 十三王爷连忙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她会意,平了平心中的震愕,压低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十三王爷叹了口气:“我也不是很清楚,那日晚上,皇兄来我府上,对我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第二日早晨便失踪了。” “他都说了什么?” 十三王爷回忆道:“他说……说一个真正合格的君王,需要的不仅仅是智慧,还有魄力,又说什么天下一统,是大势所趋,他不想做阻碍历史车轮前进的罪人,可若是顺应潮流,他就必然要愧对昊天的列祖列宗……”说到这里,十三王爷的眼神忽然黯淡了一下,长叹了口气,继续道:“或许皇兄只是过于操劳国事,心神俱疲,所以才会特意前来与我谈心吧。他告诉我,虽然站得高,看得远,但高处不胜寒的寂寞与孤独,无助与彷徨,却是身在高位者,必须付出的惨痛代价,他错估了自己的决心,也高估了自己的魄力,不过幸好,他提前看到了无人能看到的未来,也看清了自己的位置,更看清了他想要的是什么……”十三王爷默了一阵,蓦地抬头:“皇嫂,你说皇兄他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好好的,要对我说这些?” 轩辕梦翻了翻眼皮,想回上一句:你问我我问谁? 不过看到十三王爷那焦急忧虑又满怀迷茫的眼神后,便把即将出口的话咽了回去,“或许他真的是太累了。” “累?累了也不能玩失踪啊!都快急死人了!”十三王爷烦躁地抓了抓自己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发髻,皇帝失踪,此事非同小可,搞不好要天下大乱了! 轩辕梦目光沉凝,比起十三王爷来冷静了许多:“这些守卫是怎么回事?” 十三王爷停下揪头发,道:“皇兄失踪的当天,为了避免走漏风声,赵总管立刻封锁了皇宫,现在宫内一应大小事宜,全权由赵总管负责。” 闻言,轩辕梦眉头狠拧:“赵合的胆子也太大了,他只是个阉人而已,哪来这么大的权力,再不济,还有宰相,有王爷,她算什么东西?想要独揽大权吗?” 十三王爷一脸纠结:“说起来……赵总管也没什么错,皇帝失踪的消息一旦传出,必会引发骚动,牵一发而动全身,对政局大大不利。” 轩辕梦冷笑:“我说的不是他封锁消息这件事,而是他竟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揽权!” 十三王爷更纠结了:“他是皇兄身边最得力的太监,怪只怪,皇兄赋予他的权利太大,以至于他一手遮天。” “想要宦官专权吗?这混账的野心还真不小!” 十三王爷的表情由纠结转为困惑:“以往也没看出他有什么野心,一直规规矩矩侍奉皇兄,可能是人的权利一大,野心也就跟着大了吧。” “赵合是什么时候开始在皇上身边伺候的?” 十三王爷虽然不知她为何有此疑问,却还是照实回道:“皇兄登基起,便侍奉在帝王左右。” “登基起……”轩辕梦陷入沉思,如果赵合是奸细,不可能这么久都没露出过马脚,祁墨怀用人一向谨慎,断然不会将一个来临不明行为有异的人留在身边,作为心腹。 这事有点蹊跷,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好像遗漏了一个环节。 “赵大总管。”十三王爷突然发出的声音,惊断了她的思绪,抬头朝宫门的方向看去,一身绛紫色太监袍的赵合,正手执佛尘,笑容满面地朝自己迎来。 “赵总管好不威风,这皇宫都快成了总管大人的天下了。”轩辕梦望着赵合,冷声嘲讽。 赵合顿时一脸惶恐,躬身道:“皇后娘娘在这话可折煞奴才了,奴才只是皇上身边的一条狗而已,这皇宫,只能算是皇上赏赐给奴才的栖身之所,皇后娘娘您和皇上,才是这里的主人。” 马屁倒是拍得好,谁又能知道,在他听似恭敬的言语中,不会藏着见血封喉的刀子。 “主人?”她一指那些与自己的骑兵对峙不下的守卫,冷哼道:“有回自己的家,却被拒之门外的主人吗?” 赵合脸色骤然变冷,转身对着那些守卫大声叱责:“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东西,连皇后娘娘都敢拦,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成!” 之前还气势嚣张的守卫立马像变了个人似的,丢下手里的弓箭武器,纷纷跪倒在地:“属下知错,冲撞了皇后娘娘,罪不容辞!” 好个赵合,这架势,都快赶上皇帝了!正欲出声,赵合却抢先道:“既然知错,还不去领罚!每人各领五十军棍,一下都不能少!” “是,属下这就去领罚!” 轩辕梦忍不住蹙起纤长黛眉,目光在赵合身上一掠而过。 哼,五十军棍的惩罚虽然不轻,但比起砍头来说,却是再人道不过的处置了。 赵合之所以先一步对守卫做出处罚,就是怕她给他们定个死罪,为保全自己的人,他只好亲自出面,为了不给她任何重新处置的借口,便用五十军棍这样极重的刑罚来堵住她的嘴,好厉害的手段,是个难以对付的劲敌。 “也不是什么大事,赵总管处罚得未免有些太狠了,五十军棍打下来,半条命都去了。”收回视线,她怜悯道。 赵合道:“他们以下犯上,目无尊卑,竟与皇后娘娘动手,五十军棍的惩罚还算轻的。” 她淡淡一笑:“哦?原来赵总管也觉得五十军棍太轻了,那你早说啊,本宫替你来做处置,一定会让你我都感到满意。” “皇后说笑了,这种事情,怎能由您亲自出面,奴才来办就好。” 两人皮笑肉不笑,话中有话,几个回合下来,刀光剑影中不见半分血腥,却危机四伏,鬼影幢幢。 “赵总管这些日子日夜操劳,想必也累了,剩下的事交给本宫就好,您可以去休息了。”轩辕梦一脸诚挚道。 赵合面上带笑,眸中却杀机频现:“后宫不得摄政,这一点皇后娘娘应当知晓。” 轩辕梦点点头,并未反驳:“本宫自然知晓,不但如此,本宫还知晓,宦官,亦不得干政。” 赵合面皮一抽,压抑的声音勉力保持恭谨:“皇后娘娘难道打算垂帘听政吗?” 她嗤然一笑:“赵总管,你也太小看本宫了,本宫才不屑什么垂帘听政,本宫要的,是君临天下!” “皇后娘娘志向高远,奴才就不妄加评判了,只不过,这里是昊天,不是娘娘的轩辕帝国。” 轩辕梦赞同点头,“说的没错,这里不是本宫的轩辕帝国,本宫只是个位居一品的皇后而已。”她刻意咬重一品二字,意在提醒赵合,他再如何深得皇帝器重,再如何位高权重,也只是个三品太监而已。 赵合低着头,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凭借他周身散发出的气,轩辕梦可以敏感地捕捉到他此刻的心情。 恼羞成怒了? 好啊,我就等着你发难。 可短暂的沉默后,赵合扬起脸来,心悦诚服地回道:“娘娘说的是,所以,请娘娘收回成命。” 嗯?竟然没有大失方寸?看来,这个敌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赵总管怕是理解有误,本宫身为一宫之主,只管后宫,不议朝政。”她顿了顿,转向身后正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十三王爷:“皇上失踪,此时最有资格也是最有能力暂代国事的人,只有十三王爷,赵总管认为如何?” 十三王爷没想到她会突然把话题引向自己,尤其听她说暂代国事,哭的心都有了。上回替皇兄处理了几个月的政务,他就过了一回暗无天日的生活,这辈子,他是不想再跟朝政有任何关系了! 正想拒绝,却见轩辕梦阴冷的目光随即瞪了过来,那森严冷厉,仿佛要吃人的气势,吓得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十三王爷“默默地答应”了,轩辕梦这才放柔了目光,走向十三王爷:“寻找皇上的事情就给本宫了,王爷您只需安心处理朝政,等待皇上归来便可。” 十三王爷狠狠吞了口唾沫,在他的认知里,女人都是柔情似水的,楚楚可怜的娇柔无助,小鸟依人的彷徨脆弱,吸引着无数男人前仆后继,甘愿坠入温柔之乡。 二十多年对女人的认知,终于在今日被打破。 他由衷的佩服自己两位兄长,爱上这样强悍恐怖的女人,要有多大的魄力才能做到的。皇兄还说自己没有魄力,依他看,这哪叫没魄力,简直是魄力过人。 点点头,不知不觉就带了丝讨好:“皇嫂放心,臣弟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拍拍十三王爷的肩:“嗯,本宫相信,你一定不会让本宫,还有赵总管失望的。” 好大的力气!十三王爷差点被她这轻轻的一拍给拍到地上去,“当然当然。”皇嫂你快放手吧! 轩辕梦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力气是否过大,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并未放在面前的十三王爷身上,而是身后的赵合。 由他身上不管改变的气息,来判断他现在的心情和反应,可惜的是,她竟然什么都没感觉到。 被自己夺走了所有权利,他真的一点都愤怒吗? “本宫累了,要回宫休息,赵总管应该不会拒绝本宫的这点小小要求吧?” “当然不会,娘娘请。”赵合毕恭毕敬地让出通往皇宫的道路。 轩辕梦也不客气,直接迈步朝宫门走去。 “皇后娘娘可以随意入宫,但您的这些亲卫,必须留在宫外。” 刚跨入宫门,就听赵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毋庸置疑的坚决。 现在就撕破脸?在没有万全把握前就打破平静,对自己没有任何好处,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转身,对自己那一百精锐道,“你们就留在宫外,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是,谨遵大王命令!”一百人齐齐出声,整齐划一,就像一个人在说话。 赵合望着那一百精锐,眉心不自觉地拧了拧。 “赵总管,请带路吧。” 赵合收回目光,躬身上前,除了之前流露出的一丝紧张外,再无任何情绪暴露。 轩辕梦静静跟在他身后,两人各怀心思。 经过祁墨怀所住的寝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麻烦总管大人了,本宫在这里歇下便好。” “娘娘,这里是皇上的寝宫,您还是……” “帝后本为一体,皇上的宫殿就是本宫的宫殿,本宫这个皇后,总不会连选择住处的权利都没有吧?”说罢,也不管赵合是什么态度,径直朝皇帝寝宫的方向走去。 盯着轩辕梦的背影,赵合捏紧手中的佛尘,为避免被轩辕梦察觉到自己的心思,只好压下所有不满,平静跟上。 推开内殿的门,望着一片耀目明黄,轩辕梦淡淡道,“总管大人可以退下了。” “是,皇后娘娘。” 望着佝偻身子退下的赵合,轩辕梦将内殿的门合上,长吁了口气。这一场较量,似乎打成了平手。 祁墨怀,你究竟去哪了?留下这么一个烂摊子,你倒是好意思。 目光无意间掠过桌案,发现案上整整齐齐,一摞奏章整齐地码字在桌子边缘,走上前,随手翻开一本奏折,虽然被呈上的时间不长,却已批阅完毕,再翻下一本,同样批阅完毕,翻遍所有奏折,竟全部都是批阅完的。 丢下奏折,在殿内环视一圈,房间整洁,丝毫不乱,连书架都整整齐齐,更奇怪的是,她上次在这里短住时,随手写的字,画的画,却全部不见了。 ------题外话------ 亲爱哒各位美眉,先么个~我知道这篇文有各种各样的缺点,大家有不满的地方可以提出来,咱会虚心接受的是不?但请亲们不要再投三分啦,呜呜~(>_ 第207章 谁都可能是姧细 种种诡计的迹象,使轩辕梦无法在短时间内做出准确判断。 祁墨怀的失踪,究竟是偶然,还是……早有预谋? 躺在散发着淡淡龙涎香的龙榻上,翻来覆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当下的形势看似平静,又好似危机四伏,她不知道祁墨怀的失踪意味着什么,但这一切一定与那个潜藏在皇宫中的奸细有关。 那个奸细究竟是赵合?还是另有其人? 太监不是太监…… 柔妃一定知道些什么,所以对方才会急于灭口。 但从柔妃这简单且信息不全的几个字当中,她还无法判断出,自己一直在找的那个奸细,究竟与赵合有没有关系。 以现在的事态,她还不能打草惊蛇,以免惊动对方,狗急跳墙还算好办,就怕这个家伙太狡猾,跟她玩捉迷藏,那就糟了,自己在明,对方在暗,这个游戏怎么看,都对自己不利。 越想越疑惑,越想越急躁,静谧的夜晚,连秋蝉都停止蝉鸣,她再也呆不住,这么好的机会,不夜探一番,岂不是浪费?心里揣了这么多事,又怎能安安静静躺在龙榻上睡觉。 自己身上这一身红衣有些扎眼,东看看,西瞧瞧,她的目光落在了床榻对面整整一排规模庞大的精致衣柜上。 打开衣柜,不出所料,柜中摆放的,都是名贵的男子衣物,大多都是常服,而且一件比一件色彩靓丽,丫的,就没有一件颜色暗淡的衣服吗?亏他还是出家人呢。 正当她扫兴至极,准备合上衣柜时,眼尾随意一瞥,在一堆色彩艳丽的服饰中看到了一角黑色。 不禁喜上眉梢,终于有件像样点的衣服了!翻出那件黑衣,望着手里的衣物,她不禁呆了呆。 这是……夜行衣? 皇帝的衣柜中找出夜行衣,这代表了什么?忽然发觉,祁墨怀并非如自己想象中那般简单,能在众多兄弟的虎视眈眈下坐稳皇位,这个男人本身就不简单,加上朝内各种势力遍布,他虽贵为皇帝,却并未完全掌控兵权,不管哪朝哪代,哪一位帝王,这都是作为一国之君所不能忍受的。 手里拎着的夜行衣忽然变得沉重起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感受到他内心的彷徨与孤独,诺大的宫殿,寂寥的夜晚,连躺在柔软的龙榻上,都觉得冰冷刺骨,一眼望去,尽是坚固华丽的墙壁,好似一个铁笼,将自己牢牢囚禁在其中。 这就是他每个夜晚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吧,有无助,有寂寞,有失望,有担忧,有苦涩,却唯独没有温暖,没有快乐。 或许,她真的不该把他推上这个位置,或许他真的高估了自己,以为野心与幸福之间没有矛盾,但她却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旦走上这条道路,面对的,将是无止无尽的痛苦与孤独。 可看清了又如何,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将他推上了这条不归路? 一切的错,都在自己,她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却直至今日,方才察觉。 月色忽明忽暗,就像她此刻的心情,有些话她很想对他说,可是,老天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这里曾经住着一个男人,一个寂寞独孤的男人,他日日夜夜都在静静地等待自己,可如今,她在这里,他却不知身在何方。 捏紧手中的夜行衣,她发誓,她会找到他的,不惜一切代价! 换上夜行衣,虽然有些大,总比穿着红衣裳在外招摇要好。 皇宫里恨安静,只有一些守夜太监,敲着手里打更的梆子,如幽魂般游走在皇宫的各个角落。 眼前的景象看似平静,但她却明白,这平静的表面下,暗藏着无数波诡云谲。 如果她猜得不错,那个奸细得知自己住进了祁墨怀的寝殿,一定会悄悄来“探望”自己的,她是等在这里,还是去别的地方探查一番? 正当她犹豫不决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阵衣袂破空的簌簌声,好似……是从东北方向传来的。 果不其然,片刻过后,一道黑影从东北方向而来,于房檐间穿梭,辗转腾挪,眨眼间就掠到了皇帝寝殿外。 看样子是个轻功高手,如果不是她早有准备,只怕根本注意不到对方的行踪。 那黑影刚掠到宫殿外,突地,像是发现了什么,猛地向后撤去。 轩辕梦一下子呆了,这家伙对危险的感知也太敏锐了,那耳朵,简直比老鼠的还灵。 追还是不追? 万一打草惊蛇该如何是好?可根据此时的情形来看,似乎这只蛇早就已经被惊动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抓住直接喀嚓算了。 心里还在做着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飞掠而出。 这家伙的轻功不错,她竟然在短时间内无法将其追上,不过到底是棋差一招,被她在对方进入狭窄小巷前给拦了下来。 黑衣人似乎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所以直接出手相击,轩辕梦本打算直接将其杀死,但想到祁墨怀还生死未卜,下手不免带了些犹豫,于是被对方钻了空子,几枚乌黑的银针迎面而来,她不得不收手回避,就这眨眼的功夫,黑衣人就已掠出了足足十多丈远,轩辕梦看眼再也追不上,情急之下,脱下脚上的鞋子,冲着远去的人影用力掷去。 因为距离太远,所以在她扔出鞋子时,就已经惊动了远处的人,但因扔出的鞋子,灌注有她的内力,故而黑衣人虽早有察觉,却还是没有完全躲开,鞋子击打在左臂上,发出轻微的骨裂声,鞋子“啪”的落地,黑衣人顾不得自己的伤,捂着手臂匆忙离开了。 轩辕梦捡回自己的鞋子,发现鞋底已经断裂,这一下打得不轻,这家伙应该短时间内不敢出现在众人面前。 已经想好了寻找奸细的办法,所以这个晚上睡得还算踏实。 第二日,十三王爷进宫来见她,说赵合突感风寒,病的不轻,怕是要卧床多日。 卧床多日?怎么不说是为了掩盖手臂受伤的事实? 轩辕梦沉吟片刻,决定把自己的怀疑告诉十三王爷,毕竟祁墨怀不在,这里只有他能做主。 “什么?赵总管是奸细?皇嫂,你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赵总管一直忠心耿耿,他可是自进宫以来,就一直伺候在皇兄身边!”十三王爷听罢,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叹。 轩辕梦不知道十三王爷为什么对赵合深信不疑,或许他以前真的很忠于祁墨怀,但就像孟安,曾为了帮助祁墨怀脱离自己的束缚,不惜出卖自尊人格,可他最终还不是选择了背叛,只要人有私心,就不可能做到忠心无二。 “不管他以前如何,总之他是背叛了,不但背叛,而且还……”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问你,当初……太子叛变时,赵合是否一直跟随在你皇兄身边?” 有关太子叛变一事,十三王爷与轩辕梦皆心知肚明,诱惑祁锦禹逼宫造反,是她这辈子做过的最缺德的事情,毕生难忘。 十三王爷显然也不愿回想当年的那件事,但见轩辕梦一脸严肃,完全不给他沉默的机会,于是认真回想一番,道:“在,我亲眼见到的。” “你再好好想想,跟随在你皇兄身边的,是否真的是赵合?” 十三王爷斩钉截铁道:“不用想了,我记得很清楚,太子哥哥叛变时,我正和皇兄一起下棋,宫里发生政变的消息,正是赵合来通禀的。” 轩辕梦脸色一变,“怎么可能,难道奸细不是赵合?可他明明……”一切越来越乱,当她以为自己找到线索时,却总有各种各样的突发事件,将她先前的一切假设推翻。 真的是她弄错了吗?昨夜的那个黑衣人,的确不是赵合? 太监不是太监…… 柔妃的声音又在脑海中出现,一遍又一遍,像是要告诉她什么。 赵合自幼跟随在祁墨怀身边,也算是他的心腹了,一个被指派到皇子身边的贴身太监,一定要经过重重筛选,从人品家世性格,行事是否谨慎机灵,都要面面俱到,如果赵合真的有问题,早就被淘汰掉了,也不可能做到今日大总管的地位。 难道说,赵合根本就不是赵合? 这样一解释,柔妃那句太监不是太监,似乎也就说的通了。 她猛地站起身:“赵总管不是病了吗?我们一起去看望一下。” “啊?”十三王爷还未听明白她说了什么,就被她拉着离开了宫殿。 赵合身为大总管,位居三品,宫外有自己的单独府邸。 两人抵达后,却被看门的家丁拒之门外,说他家大人重病期间,谁也不见。 轩辕梦既没有据理力争,也没有以权压人,直接一拳打晕,大步而入。 她在宫外,有一百精锐骑兵,这一百人,甚至可以抵一个五千人的普通军队,而自身虽算不上武功天下第一,也是鲜有对手,所以,虽身在异国为异客,但她有恃无恐,谁也不怕。 十三王爷跟在她身后,不停抹汗。这位皇嫂,可谓是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看得他这等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心神俱颤,生怕一个不小心,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一脚踹开赵合卧房的门,也不管里面住的是不是病人,男人还是女人,穿衣服还是没穿衣服,径直冲向床榻,一掀被窝―― 榻上躺着的,确实是赵合。 她揉了揉眼睛,再一看,还是赵合。 他似乎病的不轻,睡得昏昏沉沉,她左右看看,探手伸入被中,捏了捏他的左臂。 ! 左臂完好? 被她丢出的鞋子打中的那一下有多重,她比谁都清楚,断然不可能完好无损,可摆在面前的事实却是,赵合重病卧床,身上并未有任何伤处,难道真的是她弄错了? 十三王爷见她在赵合身上左捏捏右敲敲的,好几次想开口,都又咽了回去。 他一遍遍告诉自己,看待这位皇嫂,定然不能用看待昊天女子的眼光来看待她,要用比纯爷们还纯爷们的态度来对待她。 “皇嫂,看样子赵总管病的不轻,我们还是不要打搅他了。” 轩辕梦太阳穴怦怦直跳,怀疑错了对象是小事,给了对方趁虚而入的机会,才最令人忧心。 “皇嫂,我就说嘛,赵总管他一定不会是奸细的。”回程的路上,十三王爷再一次强调自己的观点。 轩辕梦有些心不在焉,根本没听他在说什么。 如果说,自己当真冤枉了赵合,那真正的奸细又是谁呢?柔妃那句话又作何解释?祁墨怀的失踪,与这件事,又有着怎样的关联? 行至宫门前,她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叫住准备回府与诸位大臣商议政事的十三王爷:“十三弟,你等等。” 十三王爷勒紧手中马匹的缰绳,回身狐疑地看着她:“皇嫂,还有何事?” 她沉默了一阵,才缓声道:“小心点,注意你身边的人。” 十三王爷怔了怔,道:“嗯,我会小心的。” 虽然她不知道奸细究竟是谁,但总有种感觉,这个人,一直潜藏在自己身边。 如此这般,平静度过了数日,赵合的病一直未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太医去看过后,都说无力回天。 轩辕梦越发觉得诡异,只是普通的伤寒,怎么可能会严重到危及生命?皇帝不在宫中,大总管一手遮天,若说太医不肯尽心救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一种不妙的预感开始在心里蔓延,总觉得这件事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思来想去,她决定再去一趟总管府,确认一些事情。 可还没等她出宫,就见十三王爷一脸焦急地赶来,一看到她,就道:“不好了皇嫂,赵总管他病逝了!” “什么?”这是天方夜谭吗?赵合病逝了? 十三王爷脸色有些沉,不像在开玩笑:“我也很诧异,但这种事情总不会是假的。” “那……赵合的遗体呢?” “已经准备火化。” “火化?”她再次惊呼出声,古代貌似不怎么流行火化,只有罪行极重的人,才会被挫骨扬灰,“谁下的令?” “是赵总管自己。”十三王爷也很纳闷,这赵合为什么要留下这样一个古怪的遗命?难道是他觉得自己罪孽深重,想要恕罪? 轩辕梦比他更纳闷,一个病入膏肓神志不清的人,是如何留下这样一个遗命的? 这种种疑团,或许只有赵合本人知晓。 “皇嫂,皇兄的事情……” “王爷。”打断十三王爷的话,轩辕梦急声道:“现在不是讨论其他事情的时候,你立刻与我一同前去总管府,必须要阻止赵合遗体被火化!” “为什么?”十三王爷茫然不解。 “没空跟你解释,到时候你就明白了!” 要证明自己的想法,就必须见到赵合的尸体。她突然有种感觉,自己这几日一直都在做无用功,她把最重要的一个核心环节给遗漏了,只要见到赵合的遗体,一切便将真相大白。 两人连忙赶至总管府,赵合的尸体已经被搬到府宅后院,架上了枯枝木板,浇上了桐油,一名下人手里举着火把,正往浇了桐油的枯枝上点去,轩辕梦急忙拔下头上的发簪,朝火把击去,千钧一发之际,火把坠地,燃起了地上的树枝。轩辕梦射出袖中乌金丝,坚韧的细丝缠绕住赵合的尸身,在空中用力一扯,扑通一声,尸体掉落在两人面前的草丛中。 那几个下人有些懵,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诸人从未见过轩辕梦,自然不知她的身份,正欲出声叱责,看到她身旁的十三王爷,立马噤声,退到一旁。 扫了眼地上的尸体,她抬头朝那几个下人问:“你们当中,谁是负责此次火化的人?” 一名穿着与其他下人不同的中年男人站出来:“正是小人。” “我问你,大总管近日来一直昏迷不醒,他是如何留下火化遗言的?” 那男子一震,听她的口气,自然知道自己被怀疑了。抬头看了眼轩辕梦,又看了看十三王爷:“你是何人,用这种口气来质问我?” 十三王爷连忙站出来:“休得无礼!这位是皇后娘娘,娘娘问什么,你答什么!” 男子又是一震,扑通跪下:“娘娘饶命,小人并未有意冒犯。” 轩辕梦不耐地挥挥手:“我不怪你,你只需把你知道的,完完整整,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男子磕了个头,道:“回娘娘话,昨个儿半夜,一直昏迷不醒的总管大人突然醒了,小人原要进宫请太医,却被总管大人阻止了。” “他为什么要阻止?” “大人说,他活不了多久了,所以无需再惊动宫里,当时大人的样子非常精神,八成是回光返照。大人吩咐小的,只要他一咽气,就立马进行火化,一刻也不得耽误,虽然小人心里很疑惑,却也不敢多问,只能答应……”他突然抬起头,指了指身后的几名下人:“当时在场的不仅仅只有小的一人,娘娘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他们,他们都能为小人作证!” 轩辕梦并没有询问其他人,她只在反复琢磨男子所说的一句话――当时大人的样子非常精神,可能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 在下人的眼里,是回光返照,但实际上,这根本就是一个障眼法! 她猛地弯下身,撕开赵合身上的衣物,露出他惨白得过分的皮肤。 十三王爷面露不忍,猛地别开眼:“皇嫂,人死为大,还是尽快将赵总管入土为安吧。” 轩辕梦不理会她,只对那中年男子道:“去找一根银针来。” 那男子似是这府上的管家,对府上物品的置放非常熟悉,不多时,就找来了一根银针。 轩辕梦接过银针,将针尖缓缓刺入赵合颈部,片刻后取出,在场所有人纷纷被惊呆。 原本洁净的银针尾端,一大截乌青色尤为扎眼,所有人都以为赵合是感染风寒而死,此刻才明白,他竟是被毒死的! 十三王爷倒吸了口冷气,“怎么会这样!”先是柔妃,再是赵合,这皇宫简直太可怕了! 轩辕梦丢掉手里的银针,时至此时,所有的谜团已被全部解开:“这是一种慢性毒,可以逐渐侵蚀人的脑部神经,使人处于呆滞痴傻状态。我们要找的人,是个非常高明的易容高手,同时也是用毒高手,他一直都扮作赵大总管,潜伏在皇上身边,如今身份暴露,赵合这个身份已经不能再用,所以,他才会急着杀人灭口,可惜了赵总管……”望着死去的赵合,她惋惜一叹。 十三王爷忍不住又打了个冷颤:“皇嫂如何确定,我们并之前见到的赵大总管不是他本人、” 她指指地上赵合的尸体:“你不觉得赵总管有些白得过分吗?” 十三王爷飞快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是……是白了些。”不过这跟赵合是否被人假扮有关系吗? “这不是病,也不是天生,而是因为长年累月不见阳光所造成的。”她以手遮目,眯眼望向天空明烈的骄阳:“你仔细看看,赵总管不但皮肤白得过头,两鬓甚至有不少灰发。” 十三王爷好奇看去,发现赵合两鬓的头发,果然泛着灰黑的颜色。 心中一动,他也猜出了事情发展的始末:“原来赵总管这些年一直都被那个奸细囚禁,侍奉在皇兄身边的,早就不是赵总管了!”他脸色瞬间惨白:“那皇兄他……岂不是凶多吉少?” 她放下手,收回视线,神色间无不忧虑,却还是沉静道:“或许一切并不如我们想象中那么糟糕,他是皇帝,当皇帝的,总要有两把刷子。” 十三王爷擦着额角的冷汗,想着最近发生的事,彻底失了主意:“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当然是主动出击。”敌人既然要做狡兔,那她就来当一回猎人。 十三王爷苦哈哈道:“怎么主动出击?”皇帝都给弄失踪了,还能占据什么先机。 轩辕梦走到他身边,摆出长辈的姿态,悉心教导:“不要这么沮丧嘛,敌人毕竟只有一个,我们人多力量大,总能占点便宜,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们齐心协力,一定会成功的,打起精神来,可别不战自败了。” 十三王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皇嫂说得轻松,对方又是易容高手,又是用毒高手,我们怎么赢?” “你当了几年王爷,倒是越发不长进了,当初连我身上洗了几遍的薰衣草香都能闻见,还怕找不到这个奸细?”她锲而不舍地鼓励着。 一说起他的鼻子,十三王爷总算有点精神了:“皇嫂想要利用我的鼻子来找到那个奸细。” “没错,孺子可教也。” “我要怎么做?”别的事,十三王爷或许没信心,但对于自己那比狗鼻子还灵敏的嗅觉,他是自信百倍。 “放出消息,引蛇出洞。” “什么消息?” “你觉得现在什么消息,才是对方最关心的?” 十三王爷想了想,眼神一亮:“自然是有关皇兄的消息。” “哎呀,真聪明。”忍不住拍了拍十三王爷的脑袋。 “皇嫂,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能不能别拍我的脑袋。”最主要的原因,是他都二十好几了,个子还是这么矮。老人们常说,脑袋经常被人拍,就会长不高。 “哦哦,不好意思,实在是你太矮了,我不由自主就想拍你的脑袋。” 十三王爷都快哭了,太恶劣了,简直太恶劣了,她这分明就是往别人的伤口上撒盐! 无视十三王爷悲愤的表情,她从怀里掏出一包淡紫色的粉末:“这是紫玉草的花粉,基本无味,但只是针对我这种嗅觉不怎么灵敏的人,你应该对对这种东西很敏感吧?” 十三王爷接过花粉,轻嗅了一下:“味道很浓,而且有些刺鼻。” 轩辕梦激动道:“如果隔着几丈远,你还能闻到这个味道吗?” “当然。”十三王爷自豪道:“别说几丈了,就是几十丈,我也能闻到。” “太好了!”十三王爷要是生在现代,怕是要跟警犬争饭碗了。 “皇嫂打算怎么做?就用这花粉来吸引敌人?” 她解释道:“这花粉有一种特殊作用,点燃后,只会在燃过花粉的地方,留下特殊气味,不会蔓延,我们可以利用这个特性,来找出目标。” “皇嫂的意思是,如果对方心怀鬼胎,就会偷偷调查皇兄的寝室,然后沾染上花粉的味道,而我,就趁机找出这个染上花粉气味的人。” “哎呀呀,十三弟,你真是太聪明了!”兴奋之下,差点又去拍十三王爷的脑袋,幸好及时收手,改拍他的肩膀。 十三王爷嘴角一抽,他本来就不笨好不好,他只是聪明得不明显而已。身在皇家,能活下来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绝顶聪明的人,一种是糊涂愚笨的人,时间长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装傻还是真傻。 “既然皇嫂已经想出办法,那我们就赶快行动吧,抓住这个奸细,就能找到皇兄的下落了。” “等一下。”她连忙叫住一心想找到皇兄归还政务的十三王爷。 “皇嫂,又怎么了?” “十三弟,我不得不提醒你,这个人的易容术很厉害,他很可能就藏在你我之间,你看到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是这个人假扮的。” 十三王爷一瞬不瞬盯着她,表示他在认真聆听,可盯了好半晌,却不见她有下文,忍不住出声问道:“皇嫂,你到底想说什么?” 刚夸完他聪明,他就给她犯傻,轩辕梦深吸口气,勉力压下火气:“我的意思很明白,你身边的亲信,朋友,朝臣,下人,小妾,甚至是我,都有可能是这个奸细,一旦发现异常,甭管是谁,逮了再说,懂了吗?” “皇嫂,你别吓我好不好,照你这么说,我房里那几个美姬,也有可能是这个奸细喽?” 虽然她不想倒他胃口,但事关重大,她还是不得不郑重提醒:“当然,没准整夜跟你翻云覆雨的美娇娘,就是奸细所扮,所以,我让你小心一点。” 十三王爷的脸立马由白转绿,那样子好像连隔夜的饭都能吐出来一样:“别别别,别再说了,在没有找到奸细之前,我绝对不近女色。” 她欣慰一笑,“这就好,为了能尽快摆脱政务对你的束缚,你要竭尽全力找出这个奸细,这样我们就能顺藤摸瓜,找出你皇兄,还你自由身了。” 想到恢复自由身后的美好生活,十三王爷目光坚毅,浑身充满了斗志:“相信我,皇嫂,本王一定会尽快找出这个奸细。” 果然,恫吓威逼什么的,都不如引诱迷惑来得有用。 “走吧,这事急不来,你越急,鱼就越不上钩。”她指指地上赵合的尸身:“我们先把赵总管好好安葬,毕竟他也算是忠心耿耿,就是太倒霉了。” 看了眼赵合,十三王爷再次不忍地别开眼,附和道:“确实挺倒霉的。”也不知他在说赵合,还是在说自己。 轩辕梦不知敌人的警戒心到底有多高,放出祁墨怀归来的消息已经三天了,每天她都守在寝殿,做出祁墨怀确实在宫里的假象,可始终不见任何动静。 敌人的狡猾程度远远超出她的想象,本以为放出消息后,对方一定会迫不及待前来探查,可显然,敌人比她耐心十足。 十三王爷每天都在为政务忙碌,还要找各种借口,搪塞朝臣的逼问,他的压力也不小。 只有那个偷偷藏在人群中的奸细最轻松,轩辕梦急,急着借兵,急着找到皇帝,十三王爷急,急着休息,急着给朝臣一个满意答复。 就在这种无比焦躁的心情下,又煎熬了两日,这日清晨,十三王爷终于带来了好消息。 “皇嫂,我找到那个奸细了!”十三王爷双目如炬,比起多日前的萎靡,大相径庭。 轩辕梦心头一紧,奇迹的发生,总是那么出乎意料:“真的?人呢?” “我已将他困住,就在前面,皇嫂你跟我来。”说着,率先朝前走去。 第208章 幸好不是日后再说 轩辕梦默默跟在他身后,走了一阵,她突然停下脚步:“十三弟。[]” 前面的人侧过头,并未停步:“皇嫂,有事吗?” 她定定站在原地,望着十三王爷不停朝前迈步的身影:“我想问你几句话。” 疾步强行的十三王爷无奈,只能驻足,回身道:“皇嫂,有什么问题,我们在抓到奸细后再讨论。” “我要问的话很重要,必须现在讨论。” 十三王爷蹙了蹙眉,显得十分焦急:“皇嫂……” “十三弟,你认为你皇兄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嫂,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十三王爷表示不解。 她淡淡一笑,一副不急不慌的样子:“我就是想知道。” “可是……” “十三弟,你不回答我完我的问题,我是不会跟你去的。” 十三王爷怔了许久,似是看出轩辕梦不得到想要答案誓不罢休的坚决,只好道:“皇兄在我眼中,是个很厉害的人。” “哦,如何厉害?” “他……性格坚毅,志向高远,胸襟广阔,是个可堪大任的王者。” 轩辕梦点点头,又问:“这么说,你很崇拜他?” “嗯,是……” “十三弟,你觉得锦禹这个人如何?” 十三王爷有些懵,似是搞不明白她为何一会儿问祁墨怀,一会儿又问到祁锦禹,他不安地看看天色,催促道:“皇嫂,我们真的没……” “为什么不回答我,十三弟?”她打断他,态度显得咄咄逼人。 十三王爷的神色越发焦躁不安,“锦禹他是个……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所以很容易骗,对吗?” 十三王爷目光一闪,不安的神色立刻转变为警惕:“皇嫂你这是何意?” 她依旧面容淡淡,除了眼中的光泽越发精锐:“以我看,锦禹就是蠢货,又蠢又冲动。” 十三王爷不说话,只定定看着她,轩辕梦走前两步,目光在十三王爷身上来回扫视:“十三弟,你的脚这么快就好了?” 闻言,十三王爷眼神猛地一闪,下意识后退了一步,轩辕梦嘴角笑意加深:“十三弟,你怎么了?不是说要去抓奸细吗?还不快去?” 十三王爷死死咬着牙,却半晌没有反应,轩辕梦也不急,就这样跟他面对面,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忽地,十三王爷脸上的震惊,不解,惶然,紧张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诡谲的漠然:“皇嫂,那奸细就在前面,你自己过去就能看到。” “哦,是吗?”她眯起眼眸,一脸茫然:“你让我自己过去,我又怎么知道哪个才是奸细?你也知道,那个奸细,可是个易容高手,说不定,他就扮成十三弟你的模样,在这宫中横行肆意。” 十三王爷半垂着眼帘,微笑道:“皇嫂放心,从此以后,这世上绝不会有第二个十三王爷出现。” 话落,轩辕梦乌沉的目,陡然精光四射,她猛地伸出手臂,一把掐住十三王爷的脖颈:“雕虫小技,也敢在我面前卖弄?说,你把他如何了?” 男人痛得面庞扭曲,可脸色却依然不变,“皇嫂你在说什么啊?我……我要喘不上气了,你先放手好不好?” 她阴冷一笑:“我不知道你是谁,但在我面前演戏,你还嫩着呢!再不说,我就掐断你的脖子!” “皇嫂,我是十三弟啊……你……难道要杀死我吗?” “十三王爷前日不慎扭伤了脚,虽无大碍,但行走时未免有些不便,可你的双足,却是完好无损的……”说到这,她伸出另一只手,用力在男人的左臂上狠狠一捏,男人原本就扭曲的面容完全变了形:“反而你的左臂,却伤势不轻。” 她松开手,猛地将男人撂倒在地,一抬脚,用力踏在男人的足踝上,咔嚓一声,男人痛得连声音都发不出:“要假扮十三王爷,就扮得像一些,你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我来帮你!” 男人痛得浑身发颤,可脸上却没有渗出一滴汗水,果然,再厉害的易容术,也无法做到真正的天衣无缝。 “你想知道……那个倒霉鬼在哪?呵呵呵……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等日落后,你就等着为他收尸吧!”男人终于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轩辕梦不是很明白他的意思,等日落后?为什么要等日落后? 从男人的话中可以确定,十三王爷此刻的确身陷危难,不过同时可以得知,他现在暂时生命无碍。 想要从这奸细口中套出话来,只怕要费些功夫。 “好,你不说是吧?”她弯下身,一把拎起男人,“你会打到你想说为止!” 将男人带回祁墨怀的寝宫,为避免一会儿言严刑逼问时,会惊扰到其他人,她将男人拖进了祁墨怀卧房内的那间密室中。 密室建造在地下,四不透风,隔音效果非常好。 她搬了把椅子,大马金刀地在男人面前坐下。 “你或许还没尝试过我的手段,再硬的硬汉,在我手里,也熬不过几个时辰。” 男人不屑嗤笑:“你大可以试试,看看我会不会像你口中说的那样没骨气。” 她扯了扯唇角,从腰间拔出一只匕首,修长的手指,来回在刀尖上打转:“好,那我们就一起来玩这个游戏,希望不要太快就招了,否则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 男人眼神轻蔑,丝毫也没把她的威胁放在眼里。 她盯着男人的脸,皱了皱眉:“不行,这张脸会给我一种错觉,让我感到自己是在折磨十三王爷。”她将刀尖对准男人的脸:“既然做了我的阶下囚,再戴着这玩意就没意义了。”刀尖在男人鬓边一挑,一层薄薄的膜便被掀了起来。 原以为只是一张普通的人皮面具,谁料这薄薄的膜,竟好像长在了男人身上一般,要用力撕扯才能将其剥下来,而且薄膜不但只覆盖脸面,脖子上也有,看样子,好像一直延伸到胸口。 手指尖捏在薄膜的边缘,细腻滑润的触感,竟然与活人的皮肤一样,心里泛起一阵恶心,这薄膜十有八九以真正的人皮制成,借着微弱的烛光,几乎可以看到上面的细小绒毛。 刀刃用力一挑,薄膜从中一分为二,当她将黏在男人身上的膜全部撕下来时,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男人整张脸……不,那根本就不是人的脸。 脸上的皮肤完全剥离,露出已经萎缩干枯的肌肉,眼皮也有一半不见,鼻子只剩两个鼻孔,嘴唇也只有两片薄薄的肉。 尼玛,这张脸比她前世看过的所有恐怖片里的怪物还要可怕! 她咽了口唾沫,男人的确有这个资本对她的威胁嗤之以鼻,为了可以完美易容任何人,他硬生生把自己的脸给弄成了模板。 这家伙其实挺可怜的,但可怜归可怜,为了找到十三王爷和祁墨怀,她不得不用点特殊手段。 她取来自己的连环小弩,又找了几根坚韧有弹性的弓弦,捣鼓了一阵,做出了一个简易的机关阵。 小弩上的弩箭,正对男人的大腿,弓弩的扳机上,缠绕着坚固的弓弦,弓弦的另一端,连着一块大金砖,弓弦中间放着一个木制支架,用来支撑起弓弦。 做好这一切,轩辕梦重新坐回到椅子上:“人可以不怕死,但不能不怕痛,我知道你一般人耐疼,所以为了给你留下毕生难忘的经历,我决定用一种新的方法来折磨你。”她指指自己做的简易机关:“那把弩看到了吗?弩虽然不大,但胜在精巧,胜在隐蔽,胜在杀人时的无声无息。弩箭很小,只有射入人的心脏,才能一击毙命,不过我现在不打算用它来杀人,我要用它来做一个实验,看看这把小弩,能给人带来多大的痛感。” “小弩看起来不大,但发射力却是一般弓弩的十倍,你可以试想一下,被这样的弩箭射中,感觉会是怎样的?尤其是弩箭刺入肌肉,强大的冲撞力摧毁你的腿部神经时,那种感觉……一定十分美妙。” “我这个人比较懒,不愿意握着弓弩,一下下扣动扳机,我给你足够的考虑时间……”她转头看向已经承受不住重量,开始往下坠的金砖:“大概每隔半柱香的时间,小弩便会发出一枚弩箭,大概十支左右,就能卸下你一条腿,你想好了,不想变残废的话,就给我老老实实招出一切。” 男人转了转眼珠,硕大的眼球,写满了不屑与嘲讽。 轩辕梦对这张脸实在有些敬谢不敏,站起身,将椅子挪到一旁,正准备坐下,只听“咔哒”一声,弓弩机括被扳动的声音响起,同时伴随着利刃入肉的撕裂声还有骨碎声,声响虽不大,却尤为刺耳。 男人一声闷哼,显然是疼得狠了,不过这家伙倒是听有骨气的,愣是没有发出叫声。 轩辕梦斜眸朝男人的大腿看去,近距离射出的弩箭威力极大,可媲美狙击枪。狙击枪近距离内发射,足足可以炸飞一条腿,脑袋就更不用说了,弩箭钉入男子腿部肌肉,顿时血肉翻拧,像是腿上突然开出了一朵肌肉血花。 这只是第一箭,后面还有好戏上演,舍得孩子才能套着狼,她不急,不急。 没过多久,第二支箭紧跟着射出,“噗”的一声,血肉飞溅,这一次显然比上一次还疼,男人虽然只发出沉闷的痛呼声,但看他的眼神,似乎已有支撑不住的趋势。 时间还早,轩辕梦为自己泡了杯茶,一边饮茶一边看书,耳边是不是想起噗噗的声响,以及男人痛苦的低吼。 几下了? 望着已翻到末页的书册,和空空如也的茶杯,她伸出手指――一二三四五六七,如果她记得不错,应该已经射出七支箭了,一般人遭受这样的酷刑,前三箭就招了,这家伙倒是真能忍,大腿上已经被弩箭炸出了一个血洞,连骨头都被刺穿,都这样了他还不招,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瞥了眼弓弩,弩槽中还剩三支箭,她无法确定,这三支箭是否能令男人妥协,不是她对自己没信心,而是她担心对方对自己太有信心。 晃晃手里的空茶杯,此时已过正午,沉闷的密室环境就如她此刻憋闷烦躁的心情,无处宣泄。 男人好像已经痛得晕了过去,能在这样的疼痛下熬过去的人,世上绝对不超过三个,希望他不是其中那一个。 “咔哒”一声,第八支箭射出,男人在极度的疼痛中清醒过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声在安静的密室内响起。男人裸露在肌肤外的眼球朝轩辕梦射着无尽的恨意,浑身颤抖不停,轩辕梦无视他仇恨的目光,弯下身来:“还有两支箭,我知道你很硬气,不过我跟你的这场游戏,本就是不公平的,身为阶下囚,你除了被驯服外,别无他选。”她恶意地用匕首,在男人早已血肉模糊的腿上用力一戳,在对方痛苦的嘶喊中,旁若无事道:“你可以保持沉默,因为这是你的权利,但同样,折磨你也是身为胜利者我的权利,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求死不能。”说罢,狠狠一转匕首,更多的鲜血从血洞中往外急涌。 “你杀了我吧……”男人虚弱的声音从只剩两片肉的口中吐出。 她摇摇头,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道出一粒药丸,塞入男人口中:“我说过,我不会让你死。” 男人想将口中的药丸吐出,却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了,“我……我告诉你,你是不是……就能放过我?” “那要看你的表现了,事先声明,我讨厌任何理由的欺骗,惹怒我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她拔出匕首,在男人身上擦干血迹,别回腰间。 “你去码头,就可以找到十三王爷,不过要快,一旦还会涨潮……他必死无疑……” “码头?”她点点头,站起身:“你的本事倒不小,这宫里有你不少人吧?” 男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嗤笑,却不开口。 轩辕梦并不继续追问,她本就没指望男人会回答她:“皇上呢?” 男人再次发出如拉扯风箱的嘶哑笑声:“自然是……死了。” 听到“死”这个字眼时,她心头猛地一跳,不过随后便平静下来:“我看你还是不懂什么才叫识时务,既然你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继续受着吧!”她又取出五支弩箭,安在小弩的弩槽中。 男人奋力抬头,眼球绷得滚圆,“你这个卑鄙无耻的贱人!你耍我!” 她冷笑:“我就是耍你如何?” “你……从现在开始,我什么都不会再说!” “没关系,我要知道的事情都已经清楚了。” “我只告诉你十三王爷所在的位置,却没告诉你该如何救他。” 轩辕梦冷漠道,“就算我问你,你也不会说的,你压根就没打算妥协,我说的对吗?” 男人大笑:“哈哈哈……是,我从来都没打算告诉你实话!十三王爷所在之处,我也是骗你的。” 轩辕梦神色安然,不慌不乱:“我相信你刚才说的话。” 男人死死瞪着她,双眼充血,满是恨意。 不再理会他,这期间,有她布置后的机关伺候他,想来他不会觉得无聊。 时间已经不早,她必须尽快赶往码头营救十三王爷。 他应该已经找到奸细了,但对方显然比他快了一步。是她大意了,只顾及到奸细本人,却忘了他在宫中也有心腹。 快马加鞭朝码头疾驰而去,终于赶在日落前找到了十三王爷。 被绑在长堤下一根木桩上的十三王爷,只剩两个鼻孔露在水面以上,如果她再一步,海水上涨,可怜的十三王爷怕是就要被活活淹死了。 将他拖上岸,在水里浸泡了整整一天的十三王爷四肢发软,瘫倒在地上一步都走不动。 “咳咳咳……皇嫂……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十三王爷惊魂未定地看着湛蓝的海面,长长吐气。 轩辕梦递给他一条干爽的绢帕:“怎么回事?我让你抓奸细,怎么你反倒被奸细给抓了?” 十三王爷苦着脸道:“皇嫂,我也不知怎么回事,前日我去宫里看望你,因为不慎扭了脚,就提前回了王府,可我一回府,就被人给打晕了,后来……后来一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了。”从会走路起就是游泳健将的十三王爷,生平第一次对水产生了恐惧。 听了十三王爷的话,她越加肯定,不但皇宫,甚至连整个京都,都有那奸细的心腹。 “还能走吗?”她问。 十三王爷垂着脑袋,“腿软,手软,浑身都软。”他抬起手来,发现自己的保养得当的一双手,因在海里浸泡时间太长都起了褶皱。 轩辕梦伸出一只手:“行了,我背你。” 十三王爷一惊,立马回绝:“不行不行,男女授受不亲,你是皇兄的女人,俗话说,兄弟妻不可欺……” 没好气撇他一眼,“烦不烦啊,你哪来这么多废话,我不背你,难道要陪你在这里待一个晚上?”不由分说,拉起浑身软绵绵湿漉漉的十三王爷,直接甩到肩上。 十三王爷一阵天旋地转,幸好胃里空空,什么都吐不出来。 “皇……皇嫂,你慢点!”十三王爷被颠得眼冒金星。 如果他早知道轩辕梦所谓的我背你是这种背法,他宁可在码头露宿一宿。 找到拴在街上的马匹,轩辕梦将十三王爷甩到马背上,刚准备上马,却突然发现街角的某处好像有人在看着自己,猛地回头,却发现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如旧,根本没有找不出任何异常。 是幻觉? 不,她能百分之百肯定,刚才确实有人在街角那里偷窥自己。 难道是监视自己的敌人? 可那种感觉……虽说是偷窥,但她却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敌意,那个人的注视很平静,若不是自己感知敏锐,根本不会察觉得到。 十三王爷终于找回点力气,撑着马背抬起身子:“皇嫂,我还是自己找辆马车回去吧。” 轩辕梦一伸手,将他给摁了回去:“危险还没完全解除,这次是海,下回没准就是火,我没那么多功夫救你。” 十三王爷欲哭无泪,好歹他也是堂堂王爷,虽然游手好闲了些,无所事事了些,吊儿郎当了些,风流成性了些,但也是响当当的七尺男儿一枚,却被一个女人给踩在了脚下,这叫他以后还怎么在情场上混! 他的心里独白幸好没被轩辕梦听见,否则她一定会用眼尾的余光,俯视高度不及她鼻尖的十三王爷,嗤之以鼻地说:“你有七尺高吗?” 回宫的路上,轩辕梦想到了一件事,一件迫在眉睫的事,那就是――宛东女帝的大婚之日,马上就要来临了。 想到赝月一身妖娆嫁衣,与其他女人并肩而立,夫妻对拜的场景,就一肚子火。 没错,她嫉妒了,非常非常嫉妒,这种嫉妒,不是吃醋,更不是委屈,而是建立在二者之上的一种疯狂独占欲。 她不希望赝月将他的美展示给除自己之外的任何女人,不希望他除了自己,还与其他女人有所关联。 想到那场婚礼,她的脸不知不觉就沉了下来。 十三王爷再迟钝,也察觉到了她此刻内心情绪的变化,小心翼翼问:“皇嫂,你生气了?” 生气?她生气了吗?她只是有点愤怒而已。 “十三弟,奸细我已经找到了,但在没有确定他身份前,还不能杀他,你帮我看着他,这回要小心一些,再出事,你就自己担待吧。” 十三王爷浑身一抖,又喜又怕:“奸细找到了?那……那皇兄的行踪?” “不知道。” “不知道?”十三王爷绽出喜悦光芒的眼眸又黯淡下去,“皇兄他可千万别出什么事啊……” 轩辕梦现在心里也说不上是个什么感觉,既担心,又放心,祁墨怀只是失踪,失踪的含义有很多,其中包括自己躲起来不让人找到。 “十三弟,此次我前来昊天,主要目的是借兵。” “借兵?皇嫂难道要攻打宛东?”十三王爷不笨,如果要攻打龙华,她不会舍近求远来这里借兵。 点点头,道:“没错,宛东的实力已不比从前,加上宛东女帝已和龙华结盟,若放任不理,今后势必成为一大威胁,所以,我必须先除掉一个。” 十三王爷沉默一阵,轻声道:“皇嫂,不是我不帮你,朝中大臣,九成都反对向宛东出兵。” 握着缰绳的手一紧,这早在她的预料之内:“是反对出兵,还是想坐山观虎斗,保存实力?” 她问的如此直接,倒让十三王爷不知该如何回答,又默了一阵,才道:“皇嫂,有些话我知道不该说,但既然你问了,臣弟就上几句心里话吧。”他顿了顿,见轩辕梦不出声,也不反对,于是接着道:“皇兄虽然昭告天下,与御龙军结盟,共为一体,但别说是两个国家了,就是人的左右手,也会有不和谐的时候,皇嫂应该比臣弟更明白皇兄的决心,他要一统天下,要万民臣服,那么势必有一天,他会与皇嫂站在彼此敌对的对立面,只不过现在发生的一切,只是今后的一个缩影而已。我们毕竟不是一个国家的人,有着不同的信仰。” 马蹄踩踏在路面上的声音清晰入耳,一下一下,都像是踏在了心坎上一般。 她仰头望着初升的明月,轻声笑了一下:“这些我都知道,你说的也很诚恳。” “皇嫂不怪臣弟心直口快就好,其实臣弟心里,是真的很希望,你能永远做我的皇嫂。” 她依然看着天边的半轮残月,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似笑非笑,“做你的皇嫂,也不是只有这一种办法。” 十三王爷发出一声好奇的疑问:“还有什么办法?” “比如说……”她摸摸下巴,“我娶你皇兄过门。” 十三王爷一惊,差些从马背上掉下去,“皇皇……皇嫂,你就别跟臣弟开……开玩笑了,皇兄他可是一国之君啊!”因为太过震惊,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我当然知道他是一国之君,但谁规定一国之君就不能嫁人?” “皇嫂,在我们这里,只有男人娶女人,没有女人娶男人。”十三王爷提醒道。 轩辕梦很认真地点头:“这我也知道,但规矩是人定的,又不是非如此不可。” “皇嫂,皇兄他是昊天的皇帝,我就不信他能接受了你们那里的习俗。”十三王爷反驳道。 她不以为意,“沧海都能化桑田,别说是一个人的思想了。就拿十三弟你来说,现在左拥右抱,身边美女如云,无数的韶龄女子为你肝肠寸断,死心塌地,可谁又能知道,哪一日不是你对某个女子肝肠寸断,死去活来?” 十三王爷脖子一梗,笃定道:“这种事情吗,绝对不会发生在我的身上。” “话别说的太满,曾经有个自大狂也说过同样的话,可最后却输得一塌糊涂。”萧大公子当初的豪言壮语,她至今都记忆犹新呢。 十三王爷从鼻中哼了一声,不屑一顾:“人与人不同,我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嘴巴真硬,等到了那一天,有你哭的。” “皇嫂你别不信,看了太子哥哥和皇兄的遭遇,我对爱情早已失去兴趣了。” 轩辕梦怔了怔,干干一笑:“说来说去,我倒成了你的反面教材了,”挺不好意思的,因为自己的冷酷无情,给正值花样年华的十三王爷带来毕生难以磨灭的阴影,以至于他这辈子都不相信爱情了。 十三王爷扭了扭身子,“皇嫂,我能换个姿势趴吗?” 轩辕梦勒住缰绳:“不用,我们已经到了。” 十三王爷忍着呕吐的欲望,抬头看了眼,“咦?怎么是我的府邸,不是皇宫?” “我今晚就住这。” 十三王爷又是一惊,这回是真的从马背上掉下来了,揉着被差点被摔成八瓣的屁股,惊愕道:“皇嫂你没跟我开玩笑吧?” 跃下马背,扶起地上的十三王爷:“当然没有跟你开玩笑。” 十三王爷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皇嫂一定是在逗我。” “虽然我很想逗你玩,但我现在没有心情。” “皇嫂,你到底想做什么啊!”十三王爷忍不住实话实问。 她揉了揉手腕:“手痒,想打人。” 十三王爷一个激灵,迅速后退数步,“皇嫂,臣弟有些头晕,怕是受了寒,就……就先回房休息了。” “十三弟。”她沉声唤道。 十三王爷后脊椎一凉,战战兢兢问道:“皇嫂有何吩咐?” “明日与朝臣的议会,你就不用去了,由我代替你,与各位大臣好好商谈一番。” 脊背上那股寒意越发重了,十三王爷惊恐地看着她:“皇嫂,此事非同儿戏,还是让臣弟来想办法吧。” “让你想办法?等你想出办法来,我孙子都能打酱油了。”挥挥手,毋庸置疑道:“就这么办,有时候,暴力是解决一切难题的最好办法。” “皇嫂!” “别叫了,你叫一百遍也没用。” “皇嫂,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日……” “停!”她连忙抬手,做了停止的手势。 十三王爷像是被捏住了嗓子,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轩辕梦长吐了口气,幸好没让他说出那句日后再说。 十三王爷狐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对自己说的话那么激动,他只不过想说一句“日子还长,可以慢慢商量”而已。 “不论你说什么,总之,这兵我是借定了,宛东,我也灭定了!”敢打她男人的主意,就要做好等死的觉悟。 十三王爷哪还敢再说,身为皇家人的敏锐告诉他,这位皇嫂已经动了杀气,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那群尚不知道这一坏消息的臣子们祈祷。 不是我不帮,而是我实在帮不了,你们自求多福吧。 第二日天刚亮,朝臣们便陆陆续续进入王府议事厅,人已到齐,却迟迟不见十三王爷现身,正疑惑间,紧闭的房门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众人纷纷朝门外看去,只见一红衣女子在门前,身后跟着一群……打手? 第209章 暴力美学 轩辕梦带的不是打手,但也与打手无异。(.无弹窗广告)虽然她们从来没有打过人,但也足够将这一屋子的人全部打得爬不起来。 当然,如果这些朝臣肯乖乖配合,那么,她还是会以礼相待的。 屋内的人与屋外的人相持胶着了几秒钟,兵部尚书孙洪首先回过神来,怒喝:“外面何人?竟然擅闯十三王府!” 轩辕梦不理会他,径直跨过门槛,“十三王爷今天不会来了。”说完这句话后,她这才将视线投向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兵部尚书:“我来接他的班,与各位商谈政务。” 兵部尚书一怔,好半天都没回过神。 在轩辕梦步入议事厅时,厅内的诸位大臣就已经认出她来了。后宫不得干政,这是老祖宗留下的规矩,这位皇后逾矩不说,竟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一位老臣站了出来,大声叱道:“虽然你贵为皇后,但也不得干涉朝政,违反祖制!皇上在哪里,为何不阻止你,任由你在这里扰乱朝纲?” 一提起皇帝,议事厅内顿时炸开了锅,他们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见到皇帝了,甚至有关皇帝的消息也无从得知,十三王爷只说皇帝在筹备一件要紧之事,不方便露面,可他们询问究竟是何要紧之事,以至于皇上罢朝多日,十三王爷却无法给出明确回答。 皇帝的去向成谜,一股恐慌在众人心里蔓延,人们总是喜欢去追求真相,虽然明知就算得到真相,事情也不会有所转圜,更有可能,会变得比从前更坏,但还是要一意孤行寻找真相,似乎只有知道了一切,才会有安全感。 这是一种莫名其妙的心态,如果非要说出个所以然来,怕是没人能说的明白。 孙洪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代替所有人,问出了大家心里最想问出的话:“妖后,是不是你迷惑了皇上,才使得皇上沉迷美色,荒废朝政?” 她挑挑眉,忍不住笑出声:“妖后?”她轩辕梦一没有残害忠良,二没有弄权后宫,这孙洪就送她这么一个流芳百代的称呼,是不是有些太过热情了? “尚书大人太抬举我了,这世上女子千千万,貌美如花,倾国倾城者大有人在,譬如说,尚书大人的小女儿柔妃娘娘。” 孙洪老脸一红,轩辕梦这是间接道出了他企图利用女儿巩固自己权力的心思。 “尚书刚才说,皇上沉迷美色,荒废朝政?是这样说的吗?”她似笑非笑看着孙洪。 孙洪此时已是骑虎难下,不得不红着脸反问,“难道不是吗?” 轩辕梦眸光一闪,嘴角笑意拉大,“听说柔妃娘娘近日来好像也不见其踪,莫不是诱惑了皇上,日日与皇上在某处世外桃源,纸醉金迷,夜夜笙歌?” 孙洪一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在场的其他大臣也纷纷将目光投向他,对轩辕梦所说的可能性,做着无声的询问。 孙洪被那些目光看得烦躁,不禁大吼:“皇上不是昏君,我的女儿更不是祸国殃民的祸水,娘娘所说之事,断不可能发生!” 轩辕梦冷冷一笑:“哦,原来尚书大人也知道皇上不是昏君?” 孙洪再次被她问得哑口无言,想反驳,也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轩辕梦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议事厅最上首的椅子,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在椅子上坐下。 下面站着的,都是在朝一二品大臣,位高权重,连十三王爷与诸臣议事,在所有人落座前,亦不敢坐下,而她只是后宫的一名妃子而已,即便贵为皇后,根据男尊女卑的制度,她也不能踩到众臣的头上去。 而她现在不但坐在了最上首也是最尊贵的位置,甚至连一句客气话也没有,好像一切都是天经地义理所应当的一般。 之前那名老臣忍不住又开始发话:“这、这成何体统!男子为尊,女子为卑,那位置是属于圣上的,娘娘如此违背祖制,践踏帝王尊严,实在有悖常理,德行皆失,难以做天下女子的楷模啊!” 听着这位老臣言辞犀利的指责,轩辕梦不但没有感到如坐针毡,反而越发舒适自在:“哦?这位大人难道想要废后不成?” 那老臣颤着山羊胡子,一脸不畏强权的刚毅:“不是老臣想要废后,而是以娘娘你的德行,不配为后。” 望着那老臣慷慨愤然的模样,轩辕梦笑道:“配不配当皇后,不是你说了算的,你再多说一句,我现在就罢了你的官,回家养老去吧。” 那老臣闻言,更是愤怒:“你……能摘老臣头上乌纱帽的,只有圣上!” “皇上不在,我就是天!”冰冷的言语,锐利的眼神,不禁让那老臣浑身一颤,哆嗦着嘴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几名朝臣看不下去了,有人上前扶了那老臣一把,声色俱厉,严叱道:“放肆,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你也能说的出来!许老太傅是三朝元老,岂是你能随意罢免的!别说是你,就连圣上,老太傅也可随意训诫。”说完,转向许太傅:“太傅,这女人蔑视皇权,祸乱朝纲,应废去她的后位,将其下狱,严惩不贷!” 老太傅抬起浑浊的眼,看了看上首一脸倨傲张扬的轩辕梦,又看了眼身旁义愤填膺的年轻同僚,长叹了一口气,轻轻推开他的手,走到一旁的椅子坐下,再也不发一言。 那年轻的朝臣诧异地看着老太傅,有些不太明白他此时的这个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傅,您这是……” 老太傅闭着眼,挥挥手:“我老了,是该辞官隐退了。” “?”那年轻的朝臣满脸震愕,不但是他,在场的所有朝臣,全都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老太傅历经三朝,连面对圣上都可不卑不亢,言辞机锋,怎么这会儿反倒低了姿态,向那女人做出了让步? 面对众人的不解与惊诧,老太傅却如老僧入定般,两耳不闻窗外事。 他们不懂,可他懂。他看到了多年来不曾看到的某些东西,潜龙出渊,一飞冲天。 这是人力不可阻止的趋势,就似大浪淘沙,将所有的糟粕全部淘去,只留下最璀璨的那颗明珠。 活到他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感到兴奋和向往了,可就在刚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自己找回了年轻时所拥有的激情,那片刻的豪壮之情,是在场所有人都不会明白的。 如果,他能再年轻几十岁,也许一切都会不同。 那个女子……注定是要成就一番王者霸业的。 “还有谁有异议?”清泠的声音忽然在大厅内响起,惊醒了所有沉静在不解与迷茫之中的人。 那年轻的官员瞪着她,傲然挺胸道:“区区妇人,也敢妄议朝政?” 她冷笑:“妇人如何?就凭我一介区区妇人,就可以让你们这些昊天国高高在上的权贵们,全部变为最低贱的蝼蚁!” 话音刚落,一室哗然。 “混账!你是什么身份,有何资格在这里对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大呼小叫?这里是昊天,不是你的匪窝,滚回龙华去……”一名官员终于忍无可忍,站出来指着她大喝,可话还没说完,嘴巴就被某样东西堵住。那官员只觉得嘴巴一麻,有腥热的液体流出,他连忙吐出口中的物事,发现那竟是一块普通甜糕,一摸嘴巴,满嘴的牙齿都被打落,只剩两颗门牙孤零零地露在嘴唇外。 轩辕梦拍拍手,搓掉手指上的甜糕碎屑,笑眯眯道:“芙蓉糕的味道如何?这可是我最爱吃的。” 那官员惊恐地看着她,眼中射出恨意,却一个字都不敢再说。 她懒懒向椅背后一靠,像是有些困了,打了个哈欠,半眯着眼:“这个世界,本来就是残酷的,强者生存,弱者淘汰,这是我从很多年前就领悟到的真理。什么是强者?所谓强者,就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天王老子奈我何的境界!今日,我就把话撂这,但凡能活着走出这扇门的,我轩辕梦便奉他为强者,甘心俯首称臣!若有对我不服者,大可与我挑战!” 目光快速在场内一扫,长指一伸,指向一名朝臣:“你?想挑战我吗?” 那人快速一退,满面惊恐,开玩笑,他只是一介文臣,挑战她?岂非找死!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他连忙将身旁的一名武将推出:“陆将军,你武功高强,还是你去吧。” 姓陆的武将瞪了他一眼,紫黑的面庞满是怒意:“本将军岂可与女人动手!”说完,刺溜一下,连退数步,都快躲到厅堂角落的柱子后去。 满场的朝臣,除了个别几个外,皆是敢怒不敢言,连孙洪都黑着脸,一语不发。 见无人再敢站出来反对自己,轩辕梦缓缓起身,逼视着众人:“真的没有人吗?” 满朝文武你看我我看你,都指望有人能站出来阻止她,却又生怕自己遭遇飞来横祸,室内气氛诡异至极。 “还是没有人吗?”轩辕梦一字一句,又重复问了一遍。 话音未落,一道人影便站了出来,浑厚的声音响起,“我来挑战你。” 她似是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笑了起来:“尚书大人,您也年纪一把了,与我动手,就不怕闪了腰?” 孙洪已从最初的恍然无措中恢复过来,望着轩辕梦,沉声道:“尽管放马过来,我不会因你是女人就对你手下留情的。” 她挑挑眉,负手而立,也不客套,直接道:“那就来吧!” 孙洪命人将自己的金背大砍刀拿来,足足几十斤重的刀,被他握在掌中,就似纸片刀似的,众人见状,不禁纷纷叫好。 议事厅虽然不小,但动起手来难免会伤及无辜,所以,除了轩辕梦和孙洪外,其余人全部退到了大厅的四个角落,将最中央的场地让给二人。[] 孙洪举起手里的刀,做出了一个起手式,按理作为对手的轩辕梦,应该也摆出一个起手式,可她却依旧负手静立,半点要与人比武的样子都没有。 孙洪不由得拧起眉头:“皇后娘娘为何不亮出武器?难道是怕了?” “我没有武器。” 孙洪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只命下人拿了自己的武器,却没有给轩辕梦挑选武器的机会,一个大老爷们打一个女人本来就已经很不光明了,又让对方空手与自己较量,这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无耻至极,不由得老脸又是一红,忙唤来自己的手下:“把本大人的宝剑拿来。” “不用了。”轩辕梦轻声拒绝道。 “娘娘难道看不上微臣的宝剑?” 轩辕梦淡淡微笑,温声道:“反正就是一眨眼的事,无需如此劳师动众。” 孙洪眉睫狠狠一跳,虽然轩辕梦说得很隐晦,但他还是听出了她话里的意思。 想他武状元出身,再不济,也绝不可能一招就败在她的手下,这女人简直狂妄自大到没边没际了! 想必是气得狠了,什么风度,什么礼貌,全然不顾了,抄起手里的大砍刀,便朝轩辕梦用力挥去。 能轻松挥舞重逾几十斤的金背大砍刀,力气必然不小,孙洪的爆发力,算是轩辕梦见过的最强的,那空有爆发力,缺乏内劲的糅合,以及身法的协调,再强大的爆发力也只能变成鸡肋。 这样的武功招式与对敌策略,若在战场上,可算是好汉一枚,可若是以一对一,将空门全部暴露给敌人,简直就是自杀行为。 在场大多都是文官,很少能看到这样的比武,在孙洪气势爆发的瞬间,所有人都发出了一声惊叹,这骇人的力量,十个自己都承受不住。 金背大砍刀在空中挥出一道长长的弧形,带动周围的气流迅速向中央积聚,连桌面上的茶碗都因空气流向的变化,而发出轻微的颤动声。 刀的气势与人的气势组合在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力量。 望着围绕在刀身上薄薄的一层气流,轩辕梦略感诧异,没想到这孙洪还真有两把刷子,不愧为祁墨怀亲自挑选出来的人。 刀未近身,但刀气却已经提前袭向了依旧负手静立,毫无半点动作的轩辕梦。 眼看自己的刀气就要劈上女子的头顶,孙洪心里也没了底,她是不屑动手,还是无力还手? 只这一刀又快又狠,从出招的那一刻起,他就拼上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明明对方只是一介女流,明明心里看不起这狂妄自大目中无人的女子,明明只打算用最简单的招式将她击败,可不知为何,潜意识却告诉他,这个女人很强,强到他难以想象的地步,第一招,就用尽了毕生所学。 要打倒她,就必须倾尽全力! 可倾尽全力就能击败她吗?他迷茫了,那呼之欲出的答案,却积在了心底。 没关系,一切的迷茫,很快就能得到证实,就像她说的,只需一眨眼的瞬间―― “叮”的一声,如同小刀相击的清脆碰撞声,金背大砍刀朝后倒飞而去,所有的气势也在顷刻消弭无形。 众人都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见轩辕梦懒懒伸着左手,脚下未挪动分毫,眼前发生的一切,就如同她之前打的那个哈欠一样,在不经意间,就结束了一切。 最震惊最不解最迷惑的人,当属孙洪本人了。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在大刀即将砍到对面那个女子时,一股强大却不算霸道的力量反卷而来,还没等他与这股力量相抗衡,手里的刀便脱手而出,爆发出的气势也被那股力量给压了回去,只是一瞬间的事,快得让人连思考的时间也没有。 轩辕梦收回手,依旧是负手静立的姿态,让人不禁觉得,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而已。 “你输了。”淡淡的道出比武事实,毫无感情起伏的声音,没有半点炫耀的意味。 孙洪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那把没入横梁半尺深的金背大砍刀,带着叹息的声音沉沉响起:“是,我输了。” 没有理由不认输,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只怕自己现在非死即残。 轩辕梦满意点头,她最喜欢识时务的人:“既然认输了,那就请尚书大人站到一边去,给其他想挑战我的人让地方。” 又是一阵哗然,看热闹的朝臣们,齐齐向后退了一步,生怕做了出头鸟。 在官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懂得了趋利避害,轩辕梦说的不错,谁的拳头硬谁就是老大,就算现在皇帝亲自出面,也得把那高高在上的椅子,拱手让出。 畏惧到了一定程度,就能变成尊敬,虽然这些人暂时不会尊敬于她,但她只需要畏惧便足够了。 “既然没有人要挑战我,那我就当诸位认同了。”返身重新坐回椅子,慢声细语道;“既然大家全都认同,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从现在开始,朝中一应政务,全权由我代为管理,任何人不得有异!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众臣大惊,她这明显是要独揽大权,将昊天无声无息地并吞吃尽啊! 自古以来,每朝每代,都有宠妃乱政,同时也有忠臣护国,这些朝臣虽然被她连惊带吓失了斗志,却没有失去一颗为国尽忠的赤诚之心。 躲在墙角的人纷纷站了出来,豪言壮语不绝,个个视死如归,严厉叱责,这幅场景不由得让她想起了前世看得一些狗血电视剧,那时候总觉得,一个女人被一群男人指着鼻息大骂,实在是太丢脸了,不过此刻看着眼前一张张愤怒的脸,听着一声声喋喋不休地责骂,她忽然觉得想笑。 “哧”的一声,她竟真的笑了出来。 骂得正欢的一群人突然停止怒骂,就像一只只被突然掐住脖子的鸭子。 她在笑?这个疯女人竟然在笑? “不愿意?”她招招手,站在厅外的一群“打手”听命而入,个个面目肃杀,威猛骇人。 看着昊天这群文人骚客,与自己手下的龙虎之狮站在一起,就如猫和老虎对比,不是一个档次的。 男尊女卑?就他们这个样子,还想让当爷?比勇猛,比气势,比胸襟,甚至是比个头,样样不如女人的软脚虾,只配做女人的奴隶! 女王般伸手,指向一名骂得最欢,喊的最响的一名朝臣:“给我打。” 没错,她带来的就是打手。他们应该庆幸动手的不是自己,否则,以她没轻没重的打法,能活着离开这里的,怕是真的没几个了。 一声令下,说打就打。 身着宽大朝服的竹竿男,被女人精壮的手臂拎着,就像一只被悬在半空中的小猫。 噼里啪啦,一阵拳脚,男人凄惨的喊叫声,在不大的议事厅内尤为清晰。 男人被打得满地打滚,这辈子他还没被人这么揍过,更没被女人揍过。 打量一阵,轩辕梦喊了一声“停”,拳脚声立刻消失,男人却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轩辕梦抬了抬下巴,“官印交出来。” 被打得官员一脸惊恐,交出官印,就相当于交出了官位:“绝无可能,我死也不会给你的,妖后!” 又是妖后?看来热情的不仅仅只有孙洪一人。 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敲了敲,对自己带来的亲信兵道,“再打。” 拳脚声和喊叫声再次响起,大臣们纷纷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他们既同情这位同僚,也为自己感到担忧。 若是昊天女子那粉嫩的拳头落在身上,顶多就是挠痒痒,不但不疼,反而舒服得紧,可皇后带来的这些女人,个个虎背熊腰,身材壮硕,拳头比男人的还硬,这打在身上,不疼死才怪。 被打的那位大臣终于受不住,抱着脑袋连连喊饶:“我给我给,我这就给!” 抬手示意停止殴打,轩辕梦站起身,走到那大臣身边,亲自将他扶起:“早点说多好,可以免去不少皮肉之苦。” 长得像神仙,笑得像恶魔,那大臣近距离望着她幽黑不见底的冷眸,惊出一身的汗。 拿到第一个官印,她抚着玉质的印章,笑着坐回椅子,随手一指:“下一个!” 被指到的官员猛地一抖,惨白着脸大喊道:“别打别打,我给就是!” 嗯?这倒是个聪明人。挥挥手,示意准备抓人的手下退下。 一连拿到几个官印,轮到那个姓陆的将军时,她却不要官印了:“我要你的兵符。” 那将军一怔,紫黑的面庞涌上怒意:“军队乃为一国之命脉,本将岂能拱手相送?” “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脸色一冷,淡淡吩咐,“好吧,不愿拱手相送,那就给我趴着送!打!” 她带来的手下,都是经历过无数生死,在血与火的危难中一次次奋力爬出的浴血战士,只要出手,必定毫不手软,那将军被打得鼻青脸肿,浑身是血,肋骨也断了两根,眼看再打下去就要一命呜呼,众人纷纷为他捏把汗,可轩辕梦却好整以暇,一点也不担心。 那将军终于被打得昏了过去,可她却命人一盆水泼醒继续接着打。 一拳又一拳,一脚又一脚,十三王府中正在上演的这暴力一幕,考验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理承受能力。 他们见过杖责,见过鞭打,见过烙烫,却没见过这样纯粹原始的暴行。 在轩辕梦看来,那些古代酷刑都太血腥,缺乏美感,不如直接用拳头打人有欣赏价值。这属于暴力美学,一般人很难懂得其精髓所在。 那姓陆的将军,在连接不断的拳脚相击下,整个人就如一滩烂泥般,再也没有半点力气。 有人正欲求情,那陆将军终于拼着最后的力气,将怀中的兵符取出:“我……我……我给……”与轩辕梦先前说的一般无二,果真是趴着送。 收齐了她要的官印和兵符,她再次从恶霸变回皇后的模样,恭敬一指门外:“诸位大人,今日多有得罪,还望各位多多海涵。慢走不送。” 一听她说可以走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大臣们,全都跟菜市场里哄抢菜农蔬菜的大妈一样,你推我我搡你地挤出了议事厅。 孙洪是最后一个走的,在他即将跨出门槛时,轩辕梦出声唤道:“大人请留步。” 孙洪脚步一顿,难道说,这位皇后对自己之前与她挑战一事怀恨在心,要再给他一个下马威?不过,在他收回跨出门槛的那只脚时,便否定了这种想法,轩辕梦若真的对他心有不满,打算再给他一个下马威,必会当着众臣的面实施,一是威慑他人,二是彻底让他尊严扫地。既然要在所有人离开后才留下自己,那一定是有话要单独对他说。 “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孙洪站在门前,垂首问道。 轩辕梦一挥袖子,门扉“哐当”一声合上,把站在门前的孙洪吓了一跳:“娘娘这是何意?” 此时,轩辕梦脸上已无之前的倨傲之态,望着孙洪,诚恳道:“不瞒大人,我今日所做一切,也是迫不得已。” 孙洪微愕,对她突然之间变幻态度有些不适应:“娘娘为何要对微臣说这些?” “因为大人的女儿与此事有关。” 孙洪一惊,脱口道:“娘娘难道怀疑柔儿……” “不不,大人你别激动,听我把话说完。”她打断孙洪的猜疑:“你不是想知道,皇上为何日日罢朝,不见踪影吗?” 孙洪不出声,估计是之前被轩辕梦给反驳怕了。 轩辕梦背着手在厅内来回走了几下,最后在孙洪年前站定,快速而小声的说了一句话:“因为皇上失踪了。” 孙洪猛地抬眼,眼中除了震惊就是震惊,好半晌后,他才结结巴巴道:“你……你说什么,皇上失、失踪了?” “是啊,失踪了。”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也如孙洪一般震惊。 “那……那皇上他……他现在……” 她知道孙洪想说什么,不过碍于身份,他不敢说出口:于是替他说完,“现在生死未卜,有可能活得滋润无比,也有可能魂归离恨天。” 孙洪一下子傻眼了,皇帝失踪,生死未卜,这给消息对他来说,简直犹如晴天霹雳。 在说出生死未卜时,轩辕梦心里小小的犹豫了一下,潜意识中,她不想说出“死”这个字眼,可现在的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她逃避。 想起祁墨怀寝殿中那整齐的奏章,消失的字画,还有失踪前一晚留下的那番话,她忽然有种感觉,他应该还活着,不但活着,还活得滋润无比。 “大人,你应该知道,在昊天,每代皇帝手中,都会有两枚兵符,一枚皇帝亲自执掌,另一块,通常赏给皇家的心腹亲信,一旦皇帝驾崩,这枚兵符便可生效,代替皇命,号令百万大军。” 不知她为何提起兵符之事,但孙洪还是微微颔首道:“确实如此,但另一枚兵符现在何处,却是不得而知,如果……”话未说完,就见一枚金光闪闪的,打造精良的兵符,被一只柔嫩的掌心托着递到眼前。 他猛地睁大眼睛,生怕自己看错:“这……这就是那枚兵符?” “大人执掌兵部,应该认得此符。”她微微一笑,收拢掌心:“为防止心怀不轨之人趁机作乱,我必须将一切不安定因素尽可能压制,没了权利,就是想造反也反不起来。”回身,看向桌上那一堆收来的兵符和官印:“尚书大人忠心耿耿,忠孝节义,皇上一直很器重您,为了柔妃娘娘,也为了大人自己,该怎么做,大人心里应该有数。这些兵符官印,我就交给大人你了。” 望着那些代表权力的官印兵符,孙洪脸上一派沉重:“娘娘严重了,这都是微臣分内之事。” 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算是达成共识。 她愉悦地拍拍孙洪的肩,“那就请大人准备一下,三日后,大军开拨宛东。” ------题外话------ 马上就要结局了,最近写得越来越不顺,因为要考虑到的东西特别多。明天开始,一直到九号,我打算请四天假,十号上传大结局。我在为结局奋斗,大家也不能偷懒哦,别忘了每天都来报道~ 第210章 大结局(上) 南方进入秋季后,天气相较于夏季时凉爽了许多,却又不显萧条。(.无弹窗广告) 只是那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却让这难得的好天气,显得阴沉肃杀。 这里与宛东只有一海相隔,一切显得平静而温馨,但只有当事人自己明白,不久之后,对岸那片宁和安逸的国土,便要陷入战火的洗礼。 天色晴朗,秋风阵阵。 可身边之人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 “皇后娘娘,请您给微臣一个攻打宛东的理由,否则,这三十万人的大军,微臣是不会轻易交给您的。” 轩辕梦静坐在马背上,遥望大海对面的那片国度,淡淡地说:“没什么特殊的理由,就是看她们不顺眼。” 兵部尚书孙洪一怔,似是没想到她竟会给自己这么一个答案:“不管娘娘为何要攻打宛东,总之,希望不是因为男人。” 她笑笑,没有回他,而是换了个话题问:“孙大人愿意出兵助我一臂之力,想必也有自己的私心在其中吧?” 孙洪倒也不否认,干脆道:“没错,昊天要一统天下,势必要灭宛东。” 轩辕梦淡淡一笑,收回视线:“敢问大人一个问题,如果皇上真的已经不在人世,您打算如何?是独掌大权,只手遮天,还是继续尽忠职守?” 这样的问题,也就只有她敢问出来,聪明人都懂得巧妙回避,因为这样的问题,不论回答还是不回答,都是大逆不道的,但因面对的人是轩辕梦,孙洪并不担心她会拿此事来威胁他,直觉告诉他,身边这位皇后娘娘,不是一个拘泥于小节之人,她的野心,恐怕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大。 沉吟了片刻后,道:“皇室中祁姓之人,并非只有皇上一个,江上为重,社稷为重,若皇上真的遭遇不测,那便只有从皇室旁裔中择主而立。” 孙洪说得倒是在情在理,只不过最终情势会如何发展,这并不在任何人的预料中。她虽然相信祁墨怀还活着,但心里也很迷茫,并不能确定,他是否还能回来,准确说,她对昊天这部分强大的力量,彻底失去了掌控。 “大人认为十三王爷如何?”一片沉默中,她忽然问。 “十三王爷仁慈宽厚,聪敏过人,但……”孙洪蓦地停下,看了眼轩辕梦:“并不是适合为帝。” 早就知道孙洪会这么说,就十三王爷那性子,天生恐政,要他当皇帝怕也困难的很。她侧首,看着孙洪认真道:“大人说的极是,但与皇上最亲近的皇室旁支,也就只剩下十三王爷了。” “不,不只剩下十三王爷。”孙洪面色一派严肃,沉声道:“还有一个人。” “谁?” “前太子。” 轩辕梦并非不知还有祁锦禹,她只是没想到孙洪会提起他,“大人应该知道,祁锦禹是皇室的罪人,更加不适合为帝。”再说,祁锦禹现在是她手下的人,想让她归还,门都没有! 孙洪却道:“适不适合,娘娘心里最清楚。”顿了顿,忽地道:“听说娘娘多日前,捉到了一个奸细。” 呵呵,好个老奸巨猾的孙洪,竟然连这事都能打探到,“是,我确实捉到了一个奸细,此奸细正由十三王爷看管。” 见她刻意转移话题,孙洪也不戳破,“既然奸细已经捉到,那么,当年之事,想必娘娘与微臣都心知肚明。” 看来是她小看了孙洪,这家伙知道不少事情啊,为了避免今后出现不必要的麻烦,要不要现在就…… 念头刚起,就见孙洪转过头,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微臣死不足以,但若是坏了娘娘的计划,那就罪无可恕了。” 她猛地攥起藏在袖口下的拳头,微笑道:“大人这是说的什么话,今后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仰仗你,自然不会让大人英勇捐躯的。” 孙洪目视前方,一派沉着镇定:“微臣既然答应娘娘出兵,那便有微臣的考量,没有好处的买卖,只有傻瓜才会去做。” 轩辕梦心里气得要命,面上却和气道:“那是自然,我也从没想过要独吞胜利之果。” “这三十万大军,是我昊天最强大的一支军队,所向披靡,战无不克,只要攻下宛东,娘娘便可安心对付龙华,再无任何后顾之忧。” 轩辕梦继续打哈哈:“当然当然,我此次前来的目的,正是如此。” 这该死的孙洪,竟然把她的心里的小九九猜了个一清二楚,本想与其翻脸,但孙洪手中握有不少兵权,此时还不宜和他闹僵,否则坏了计划,那就得不偿失了。 “请娘娘记住微臣今日的这番话,狮子胃口虽然大,但也不是什么都能吃下去的。” 她僵着面皮,客气回道:“此次若能顺利剿灭宛东,那功劳自然归属昊天将士,我御龙绝不会任意抢夺。” 孙洪点点头,看来终于把他哄满意了:“如此甚好。” “那大人就赶紧下令渡海吧。”先灭宛东,再攻龙华,说不定等她做完这一切,祁墨怀就现身了呢。 她与他,注定要在战场上决一生死,或许,他如今的失踪,只是一个逃避的行为罢了。 但……又能逃避多久呢? “恕微臣多嘴,在大军正式开拨前,请娘娘回答微臣一个问题。” “你问吧。” “若有朝一日,您与圣上不得不为争夺天下而兵戎相见,您会为了圣上而主动收手吗?” 轩辕梦慢慢眯起眼,瞥过孙洪那张方正孔武的面庞。同样的问题,她问过自己无数遍,但这还是第一次,由一个外人问出,这是一个比炸弹还要敏感的话题,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自己和对方炸得粉身碎骨。 不过,既然是问过自己无数遍的问题,自然早已有了答案。 “不会。”干脆利落,连犹豫的彷徨都不曾出现过。 孙洪定定看了她许久,然后转开视线:“娘娘很诚实。” “我们只是同盟国而已,一旦链接彼此的利益消失,我们之间,就剩下杀戮了。” 孙洪没有说话,那张已经步入中年,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成熟与气韵的脸,此刻平静一片。 许久后,他才缓缓开口:“微臣知道了。”策马回身,看样子是要去调兵遣将。 “孙尚书。”轩辕梦对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柔妃娘娘突发重病,皇上无力医治,为保娘娘性命无虞,我已将其接入御龙医治,还请大人放心,莫要惊慌。” 孙洪宽厚的脊背颤了颤,若不是轩辕梦眼力好,只怕还发现不了他这细微的反应,“多谢皇后娘娘关心。”说完,纵马而去。 原还担心孙柔在孙洪眼力,只是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但如此看来,他对这个嫡出的小女儿,并非漠不关心。 别以为只有他会抓人软肋,为了攻打宛东期间,不会被后方各种琐事骚扰,她必须给孙洪敲个警钟,让他有所顾忌。 看来刚才那一番话,已达到预期效果,不管今后如何,起码在她出征的这段时日,他是不敢妄动的。 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她循声看去,当看到马背上的骑手时,差点从马上跌下去。 “末将见过娘娘。”那骑手行到她面前,从马背上翻下,抱拳行礼。 望着面前的武将,轩辕梦直叹这世界太小,可用之人太少。 尼玛!这次跟随她一同出征的副将,竟然是那个差点被她打成残障人士的陆将军。 她的表情有些扭曲:“起来吧。” 陆将军听命起身,脸上虽然还有几日前留下的淤青,不过整个人看起来比那天精神多了。还以为这家伙至少要养半个月的伤,没想到仅仅三天,就这般神龙活路了,这彪悍的体质,她都自愧不如。 “末将乃为此次攻城之战的副将,娘娘若有任何不明之处,可随时向末将询问。”陆将军一板一眼地说,语气中大有瞧不起人的意味。 轩辕梦笑了,看来他对自己上次殴打他一事还有些耿耿于怀,“你我同为将领,自然要互帮互助,今后要多多依仗陆将军了。” 对方刚要开口,她蓦地收起笑脸,眸色转沉,态度也从温和变为严厉:“但陆将军别忘了,此次作战的主帅是我,陆将军只是我的副手而已,不论何事,你皆要向我汇报,才可执行。” 陆将军没想到她的态度这么嚣张,一时间有些傻眼,这时,轩辕梦又道:“还有,上了战场,就不许再唤我娘娘,要叫我大帅,听明白了没!” 陆将军呆呆看着她,被她这股压倒性的气势骇得回不过神来。 或许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女人训斥,所以无法接受吧。 见他半晌不回答,轩辕梦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回答本帅,听明白了没?” 被她眼中锐光所慑,竟不由自主脱口道:“听明白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这么轻易就像一个女人妥协了。 可轩辕梦却不满意,再次提高音量,大声喝道:“声音太小,再说一遍!” 陆将军脸色涨的通红,明明不想回答,可身体却已经不受意志支配,扯起嗓门,大声回道:“听明白了!” “声音还是太小,没吃早饭吗?再说一遍!” “听明白了!” “不够响亮,再说!” “听明白了!” “再说!” “听明白了!” 一番折腾,直到陆将军浑身脱力,嗓子充血,轩辕梦这才放过了他。 经过这么一通威慑,陆将军对她,再也不敢像之前那么傲慢无礼。 大军渡海时,她将陆将军唤到身边,细细嘱咐:“一旦我们渡海,宛东势必有所察觉,为了保证不被敌人逃脱,攻城时,所有士兵必要竭尽全力,一个不留。” 陆将军一边听,一边抹汗:“娘娘……大帅难道是要屠城?” “随你怎么说,总之,不能放走一个宛东士兵。”她眸中精光一闪:“不可有增援,不可有逃兵,所有会对之后战役造成威胁的因素,全部都要除去,懂了吗?” 陆将军低着头,嗓子干哑:“这……恐怕会有些困难。” “你放心,侦察逃兵的事情交给我就可以,你只需要指挥大军,勇往直前,奋力拼杀便可。” 陆将军想问她为何如此大动干戈,不惜一切代价势灭宛东,可话到了嘴边,被她浑身的那阴寒之气一吓,又连忙咽了回去。 见他欲言又止,轩辕梦笑了笑,主动为其解惑:“我这个人心眼小得很,脾气也暴躁得很,宛东女帝惹得我不痛快,所以我要加倍让她不痛快。” 她笑眯眯的样子,一点都不和蔼可亲,陆将军打了个冷颤,结结巴巴道:“末将这、这就去传、令。”说完,逃也似的离开了。 待陆将军离开后,她眼中的那抹煞气才尽数宣泄而出。 她已经等得太久了,从被轩辕慈陷害,丧家犬一般逃离京都开始,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 很多事情,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注定了最终的结果。 如果轩辕慈没有对她心生嫉妒,如果女皇还活在世上,如果她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女,今日的一切都将不同,也许她就真的变成了一个只知吃渴玩乐的米虫,一辈子碌碌无为。 眼看自己的势力渐渐壮大,曾经想也不敢想的愿望马上就能实现,复仇反倒变得不再重要。 她要一统天下,她要世界和平,她要做名垂青史的千古一帝! 为了这个伟大而宏远的愿望,她将不惜一切朝前迈进,谁都不能阻碍她前进的步伐,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宛东压根没有料到她会联合昊天一同进犯边关,守城士兵手忙脚乱应战,却哪里是昊天三十万铁骑的对手,面对有备而来的强大敌人,根本毫无反击之力。 一切来得快,去的更快,三十万大军,从四面八方包抄,把宛东的守城军打得落花流水,轩辕梦带来的那一百精兵并未参与攻城,而是负责将逃走的宛东士兵,以及企图寻求增援的士兵送上西天。 一场浩大的战事结束,却没有半点消息透露出去,远在京都的宛东女帝,怕是还沉静在终于抱得美人归的喜悦当中吧。 叫你美,叫你乐,叫你喜不自胜!马上有你哭的!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看宛东女帝如此不爽,但偏偏有股怨气积攒在心头,怎么都压不下去。 从边境开始,大军一路长驱直入,如风卷残云般将宛东大半城池吞没,所有的消息全被高压封锁,这座城池沦陷,下个城镇还尚不知发生了何事。 而龙华那边,她收到飞鸽传书,轩辕慈果真趁着她攻打宛东期间,调兵遣将,将自己的军队围在太一山一带,两军虽未正式交战,却经常在边界发起冲突。她知道,轩辕慈这是在试探,接连的惨败,让她变得比从前更加小心谨慎,没有万全的把握,她是不敢贸然对御龙发起攻势的。 不得不说,这女人真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如果她现在肯倾其所有,赌上一把,说不定就能成为最后的赢家。只可惜,她不敢,她怕失败,怕失去仅剩的一切,怕输在自己的手里。 对于这位二姐,轩辕梦比对自己还要了解,给她几个胆子,她也不敢攻打御龙,所以即便收到云锦的书信,告之她现下的危机,她也丝毫不担心。 反而是宛东这边,抵抗得非常厉害,没想到这样一个以休养生息为主的国度,兵力竟然如此强悍。 在经历了多日苦战后,终于将所有威胁全部除尽。 因为消息被封闭,没有惊动朝廷,宛东最精锐的一支队伍还在军营里整装待命,而她们的女帝,此刻正在筹备几日后的一场盛大成亲礼,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给她们下达命令。 所谓红颜祸水,可惑君心,乱朝纲,毁江山,坏社稷,典型代表人物,非赝月莫属矣。 古有冲冠一怒为红颜,不知她这算不算冲冠一怒为蓝颜,希望不是周幽王烽火戏诸侯,为了美人节操尽失。 望着眼前的满目疮痍,她忽然间觉得,自己也不是个好东西。 其实吧……她原本就不是个好东西。 收回思绪,唇角微牵,正了正头上的银盔,转身步下城楼:“继续前进。” …… 自打皇帝登基起,宫里很久都没有举办过如此盛大的仪式了。 连皇贵君的册封仪式,都是草草了事。[]如今国师归来,与皇帝喜结良缘,册为凤后,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国师在女帝心目中的地位,根本无人能匹。 后宫中诸多男妃虽心有不甘,却也明白,已自己的资质,是无法与国师相匹敌的,众人哀怨之余,只有认命。 好在国师即便被册封为凤后,也依旧是国师,如此一来,这后宫还是他们的天地。 因是皇帝大婚,又兼册封大典,十分隆重,所以礼部非常重视,从天不亮,就开始着手布置,安排人手,清理街道,下达命令。 而这场典礼的主角——国师兼凤后,也要早早起身,天不亮就开始背诵学习各种礼仪,以免在大典上出丑。朝臣们更是挖空心思,准备祝贺词以及贺礼,既不能落于人后,又不能让女帝觉得太过张扬。 百姓则被告知,在皇帝迎亲游街的过程中,必须身带红花,恭敬跪于道路两侧,以表祝福与敬仰。 过往商客,在皇帝大婚当日,皆不可出入京城,违令者,处以仗毙之刑。 皇帝的这场婚事,看似热闹喜庆,实则人心惶惶,紧张无趣。 因朝廷明确下了禁令,所以,平日人来人往的城门口,此时空空荡荡,倍显萧条。 两名守城卫兵闲来无事,想到皇宫里的热闹景象,不由得大发感慨。 “我本有机会收编皇宫禁军,可那天不知怎么的,突然肚子疼了起来,好好的机会就这么没了,要不然,我也有机会瞧瞧那什么封后大典,比在这里风吹雨淋守城门要有趣多了。”一名卫兵悻悻抱怨。 另一人听了,接嘴道:“禁军有什么好?宫里主子多,个个难伺候,我一个姐们,就在禁军当职,也不知怎么的,得罪了一个贵君,当即就给仗毙了!尸体扔到乱葬岗,连收尸的人都没有!” 抱怨的卫兵猛地打了个冷颤:“这么可怕?”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就因为听了我那姐们的死讯,所以我才放弃进入禁军的机会,到这里来守城的,虽然无聊了些,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不是?” “可要是一辈子在这里守城,那也太没出息了,我娘还指望我光宗耀祖呢。” “什么光宗耀祖,像我们这样的,一没背景,二没学识,就会几下三脚猫功夫,能有多大作为?我这辈子,能做到百夫长,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可在禁军当职,饷银是我们的三倍,宫里贵人多,更容易升职,听说现在的禁军统领,当年就是个普通的小兵。” “禁军统领有几个?没等你出人头地,小命怕是已经丢了,你就别想了。” 一阵沉默,先前抱怨的卫兵感叹道:“还是国师的命好,在宛东,男人根本就没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还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咱们陛下的魂都被他勾去了。” 那卫兵来了兴趣:“你见过国师?他到底长什么样子?我只听见过他的人说,国师貌比倾城,美得不像人。” “曾经远远看到过一次,不过他蒙着面纱,我也看不太清楚,不过就那一眼,便给人一种感觉……” “什么感觉?” “他根本不是人,而是妖精!” “这么玄乎!” “唉,能把陛下迷得神魂颠倒的人,能简单吗?” “如果我能有幸见国师大人一眼,这辈子就再无遗憾了……”那卫兵喃喃自语地说着,对人们口中的妖灵之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正迷迷糊糊地肆意幻想着,忽地一阵阴风吹来,感觉周遭的气温突然下降了好几度,一扭头,竟看到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红衣女子,若不是大白天,只怕她会惊恐地尖叫出声:“你是什么人!”下意识举起手里的长戟。 女子温和一笑:“我要进城。” “朝廷有令,今日圣上大婚,无论何人,皆不准进城!”卫兵大声说道。 “我再说一遍,我要进城。”第二次重复,笑意顿失,寒意染上女子漆黑无边的黑眸。 那卫兵感觉周遭的气温好像又下降了一些:“说几遍都不行,这是命令!” 女子定定看着她半晌,忽地诡异一笑,指指身后:“你看看那里。” 那卫兵狐疑,探头朝她身后看了眼,顿时傻眼,手一抖,长戟“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现在我能进了吗?” 卫兵像是灵魂出窍般,机械地点了点头:“可以。” 温和的笑,再次绽放在女子柔美的脸庞上,她拍拍卫兵的肩膀:“辛苦了。”随后大步而入,紧跟她身后的,是密密麻麻全副武装的数十万大军,整齐有力的步伐,震得城门都微微颤动。 此时,正值宫内典礼最隆重的部分。 身着大红嫁衣,头戴红纱的男子,被人搀扶着,从大殿外缓步而入,女帝深情地望着朝自己不断走近的人影,得偿所愿的快意与兴奋溢于言表。 像是忍耐不住这短短的距离,她大步跨前,一把牵住男子藏在宽大袖袍下的手:“月,朕迫不及待想要看看你现在的样子。” 被她牵住的人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因为在这样的场合下,男人是不能开口说话的。 不过女帝也只是说说,成婚大典还未完成,她是不能揭开赝月脸上面纱的。 两人并肩而立,负责册封仪式的内侍,手捧一卷明黄圣旨,站在文武百官面前,开始宣读:“朕自弱冠之日登基,时已一十六年,一直未曾封后,一则无心挑选,二则政务忙碌,如今,为保江山之稳固,皇室之安稳,遵崇祖训,行以大婚。朕与国师两情相悦,心意相通,且国师为人德厚流光,含章秀出,如今国师云游归来,故朕决意与之……”刚念到这里,一名禁军慌慌张张闯入大殿,扑通一声跪下,不顾众人以及女帝黑沉的脸色,大声道:“陛下,大事不妙了,城……城门被破,昊天大军直逼而来,已经将皇宫包围了!” 顿时,满堂哗然。 皇宫被包围了? 这怎么可能!昊天大军若真的攻打宛东,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这名卫兵显然实在胡说八道,故意破坏封后大典! 众臣七嘴八舌,有叱责的,有笑话的,有若无其事的,还有幸灾乐祸的,总之,就是没有慌张害怕的。 昊天大军又不会飞,怎么可能突然出现在京城,还将皇宫给包围了。 想想就不可能。 女帝牵着心爱男人的那只手,有些发抖,掌心渗出黏腻的汗水。 她告诉自己,这奏报根本就是无稽之谈,昊天虽然一直都视宛东为眼中钉,但也不可能在没有任何进犯理由的情况下,贸然对宛东发起攻势,就算他们真的忍耐不住打算对付自己,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就攻到了京都。 是的,不可能,怎么想都像是一个笑话的急报,她完全可以置之不理,继续自己的成婚大典,为了得到赝月,她可谓是花尽了心思,就等着这一日的洞房花烛了。 可潜意识却告诉她,这不是笑话,也不是谎报,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在她的周围,到处都是敌人,到处都是想要她死的人。 前来报告险情的卫兵被一名大臣给踢出了大殿,正当她准备向女帝大献殷勤的时候,突然感觉后领一紧,接着整个人腾空而起,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一股大力给丢出了大殿。 伴随着那名大臣重重落地,一名红衣女子大摇大摆走入殿内,像在自己家一样随意,找了个舒服的席位,将坐在上面的某权贵拎起来扔出去,然后便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 “大家看着我做什么?”她指指捏着圣旨,一脸呆傻的内侍,“你,继续念。” 吵吵嚷嚷的大殿,因她的到来,而立马变得安静起来,连不知谁咽口水放闷屁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拈起水晶碟中一块桂花糖蒸栗粉糕,置于唇边细细咀嚼,轩辕梦旁若无人地吃吃喝喝,所有人都见鬼似的盯着她,连女帝都忘了自己此刻是在干嘛了。 一抬头,看到一双交握的手,脸色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做我的男人之前,首先要想想红杏出墙会有什么后果,我千辛万苦治好你的脸,可不是给这个女人做嫁衣裳的。你赝月想死想活我不管,但绝不能上其他女人的床!” 此话一出,殿内诡异的气氛,变得更加诡异,空中仿佛漂浮着冷冽的冰刀和许多粉红色的小泡泡,令人惊恐的同时,亦浮想联翩。 女帝脸色来回变幻,就跟那万花筒似的,要多精彩就有多精彩。 做了这么多年的皇帝,女帝的直觉比一般人敏锐许多,看到轩辕梦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大势已去。 原以为轩辕梦是为了之前她派兵偷袭一事向自己报复,但听了她刚才的话,这才恍然明白。 这女人与自己一样,对身边这个男人,都有着不同寻常的心思。 不由得,将身旁之人扯到怀中,紧紧揽住。 轩辕梦眸光剧烈一跳,手中的银质酒杯,被她捏变了形,“太可恶了,见了妻主不但不认错,反而变本加厉,你打算让我怎么惩罚你?剥光了吊起来,再给你那不安分鸟儿套个紧箍咒?” “扑哧!”有人不合时宜地笑出声来,轩辕梦与女帝同时朝这个笑出声的家伙看去,笑得正欢的女人同时收到两束阴森寒厉的目光,连忙捂住嘴巴,缩了缩身子,尽可能减小自己的存在感。 轩辕梦收回目光,索性一把捏碎了手里的银杯,扬手扔了出去:“我数三声,想活命的,立刻给我滚出大殿,跑得慢的,休怪我心狠手辣。”她抬手,一指被女帝锁在怀中的男子:“你,过来,到我脚下跪着,好好给我认错。” 不知是不是错觉,被她点名道姓的某人竟向后退了一步,那感觉好像在……抗拒? 抗拒?被这个突然出现在脑中的词汇刺激了一下,她猛地起身,伸手一指女帝,“月,你当真要舍我而选她?” 面对她严厉且不容拒绝的质问,男子不但不回答,反而像是被惊吓到了一样,又往女帝怀里缩了缩,这样的举动,无疑在她心头上点燃了一蓬炸弹,轰的一下,让她的脑袋都烧了起来。 “告诉我原因。”心里虽然怒火冲天,脸上却不显分毫,“只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再也不追究你的移情别恋。”一边说,一边朝前迈步。 说出这样的话来,还真是感觉有些委屈呢,什么叫移情别恋,明明是红杏出墙。可他选择的,是至高无上的地位,独一无二的身份,这些都是她无法给他的,就算他现在说出要与她一刀两断的话,她也不会怨他恨他的。 她只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自己接受的理由。 女帝见状,将怀里的男人朝身后一推,怒视轩辕梦:“这里是宛东,是朕的国土,容不得你这逆贼放肆!” 闻言,轩辕梦仰天大笑:“你的国土?真是天真啊,你以为,我能进得了这里,来参加这场滑稽可笑的婚宴,这个地方,这座宫殿,包括整个宛东,还能是你的吗?” 女帝眼神一凛,虽心知她所说不假,但天生的王者之气,还是让她维持住了一个君王该有的气度,没有惊慌失措,丢盔卸甲。 两人一眼神相对峙了半晌,忽地,女帝一声高呼:“来人,将这擅闯大殿的贼人拿下!” 她这一声高呼,无非是在试探,准确点说,是在确认什么。 眼前的女子既然能大摇大摆地走进皇宫,走进大殿,她就没指望凭借几个禁军便能将其伏诛,她只想知道,如今的情势,到底严峻到什么程度。 当她高呼出声后,大殿依旧静悄悄的,根本没有半点动静。 女帝这才意识到,一切真的已如那女子所说,脚下的土地,整座宫殿,包括京都,包裹诺大的宛东,都已不属于自己。 望着轩辕梦似笑非笑的森冷面容,她蓦地想起什么,不禁脱口道:“是你?那个向朕献上边防布阵图的商人?” 轩辕梦眯了眯眼:“咦?陛下记性不错,竟然还记得我。” 女帝浑身一震,猛地转头,看向身后的男子,但因为蒙着面,所以根本看不清对方脸上的神情:“你们两个……你们两个竟然联合起来欺瞒于朕?月,从一开始,你就恨不得朕死,是不是?” 男子还是不说话,轩辕梦有些好奇,一向多话的赝月,要有多纠结,才能变得邵煜霆还闷骚啊。 女帝低低笑出了声:“当初朕就看你二人关系斐然,却没想到,一直忠心为主的你,竟然会心怀鬼胎。月,你太让朕失望了。” “陛下,你也没什么好失望的,毕竟他也为你做了几年苦力,该偿还的也偿还清了。”轩辕梦忽地插言,打断了女帝和赝月之间的交谈:“陛下如果想等援兵来救驾,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就算援兵来了也是于事无补的。” 女帝没想到她竟能猜出自己心中所想,脸色顿时大变,声音却勉力维持冷静:“你想如何?” 轩辕梦快速在殿内环视一圈,不悦地蹙起眉头:“我不是让你们滚出这里吗?怎么还傻站在这里?”她轻声哼笑,一展眉头,“原来大家都是忠臣义士,想要陪着你的陛下一同共赴黄泉路,既然如此,那我就做回好人,成全各位吧。” 朝臣们不是忠心,也并非视死如归,她们只是迷茫,很困惑而已。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也太荒诞。 皇宫被包围,宛东沦陷?听着像是一个再好笑不过的笑话,假如一切只是这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女子的恶作剧,事后女帝必会龙颜大怒,赐她们个一丈红,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可万一……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宛东真的沦陷了,皇宫真的被包围了,那她们……她们岂非成了阶下囚? 这太可怕了,不论哪一种可能,对她们来说都是致命的。 这才是两难的选择,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放——箭!”两个简洁的字眼,从轩辕梦口中吐出。 无数嚓嚓嚓的声音响起,伴随她“放箭”二字的落下,大殿周围突地凭空出现许多手持弓弩的弩手,乌黑发亮的箭尖,纷纷正对大殿中央。 所有的脸色都变了,那些游移迷茫,瞬间变为惊恐害怕。 时至此刻,她们才知道,原来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宛东真的完蛋了,她们真的成了阶下囚! 一阵乱哄哄的喊叫,有人因过度紧张,惊叫着朝大殿外跑去,却只跑出几步,就被一支弩箭射穿了胸膛。(.好看的小说) “刚才叫你们跑你们不跑,现在不让你们跑了,你们反倒想要跑了。”她一声冷嗤,神色既怜悯又冷酷,“我这人向来说一不二,让你们逃,我就绝不会下杀手,现在,我不打算让你们逃了,谁敢逃,一缕杀无赦!” 金碧辉煌的大殿上在,站着高高在上尊贵无比的皇帝陛下,可真正俯瞰众生傲视群雄的人,却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 突地,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她,大叫道:“是她,是御龙的轩辕王!” “轩辕王?那个起义军的首领?” “听说岳阳一战,她身先士卒,以少胜多,龙华大军几乎全军覆没!” “难道……难道我们宛东也沦落至此?” …… 对这些议论,轩辕梦充耳不闻,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男子蒙着面纱的脸庞。 很奇怪,真的很奇怪,虽然从身形上看,他的确是赝月,可那种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质,却又与赝月大相径庭。难道离开自己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这厮转性了? 女帝见她死死盯着自己的男人,心里也很不爽,在她看来,自己的皇位甚至国土,都可以被人觊觎,但她喜欢的男人,绝对不能被任何人染指。 她用力一扯身后的男人,死死搂在怀中,同时伸手拍向一旁的柱子。 轩辕梦虽然不知她想做什么,但自从上次被轩辕慈逃脱后,她就多了个心眼,在敌人穷途末路时,一定要时刻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身边的各种器具摆设,说不定一个不起眼的小茶壶,一颗小石子,都会是开启密道的机关。 果不其然,在女帝用力拍下的瞬间,原本平整的地面,突然升起四道密合的铜墙铁壁,一旦铁壁完全升起,就可以将女帝安全笼罩其中,里面是否还有密道,她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这个机关设计的很巧妙,女帝的反应也很迅速,但轩辕梦早有准备,那铁壁升到一半时,她就连带赝月和女帝,一同从那铁壁中给拽了出来。 女帝吃痛倒地,赝月也摔了个狗吃屎。 望着眼前一幕,她越发感到不对劲。 妖媚脱俗,倾国绝艳的赝月,就算摔跤,那也要摔得天地失色,万物生辉,哪会像现在这样,既没风度,也没气度,要多丑就有多丑。 女帝很快从地上爬起来,但她铁青的脸色,已经说明了她此刻悲愤欲绝的心情。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个女人是用什么方式把自己从机关墙中给拽出来的,明明离她那么远,在墙壁升起时,她甚至还没有挪动脚步。 对轩辕梦超乎想象的速度以及身手的震惊,远远超过此刻的绝望与愤怒,当初设计机关墙的匠人明明说,就算当世一等高手,也无法突破这机关墙,这墙的坚固程度,连炸药都炸不毁。 此刻,女帝最想做的事,就是将那个设计机关墙的匠人给一刀斩了! 当然,她也得有这个机会才行。 不知是不是跌得太狠的缘故,赝月竟然趴在地上起不来身。 轩辕梦虽然觉得奇怪,却还是上前,将他从地上扶起。 她伸手搀扶,对方却坚决不肯起身,一个往上提,一个往下坠,轩辕梦恼了,猛一用力,将他从地上拎了起来。 “呃?”望着面前身着大红嫁衣,满脸白粉,浓妆艳抹,一脸胆怯看着自己的男人,轩辕梦像丢垃圾一样把男人丢了出去,“扑哧”一声,男人再次跌了个狗吃屎。 不是赝月! 新郎不是赝月! 原来女帝娶的不是赝月! 哈哈哈哈哈哈!轩辕梦在心里笑出了一朵大菊花。 女人也惊呆了,想到自己刚才一直牵的竟然是这个丑男人的手,就一阵恶心作呕。 一个高兴,一个痛苦,一个得意,一个失意,轩辕梦和女帝,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 场面已经够乱了,可偏偏就在这时,头顶上忽地传来一阵轻快的笑声,似愉悦,似讥讽,似畅快,似满足。 循声望去,只见一红衣的男子,正斜坐在大殿穹顶的横梁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执着白玉酒壶,自在逍遥,好不快活。 轩辕梦嘴角抽了抽,早知赝月并非安分之人,这世上只有他愚弄别人的份,谁也别想占他半点便宜。 唉,真是情到深处人变傻,她竟然以为赝月真的要嫁给女帝! 她摇头轻叹,笑自己头脑冲动,很傻很天真。 女帝先是一怔,随即怒火冲头。能不怒吗?不但找个替身跟她成亲,还找个那么丑的,轩辕梦从她恼羞成怒的表情上可一猜出,她现在一定很想把赝月暴打一顿。 赝月折腾人的本事,他若认第二,这世上没人敢认第一,女帝喜欢上这个男人,也真够惨的。 赝月啊赝月,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 “月,你这是什么意思?亲口答应做朕的男人,却找个替身来愚弄朕?以你之能,若不想嫁于朕,谁也逼迫不了,又何必演这一出好戏?” 赝月悠闲自在地靠在横梁上,两条修长的腿在空中荡啊荡,举起白玉酒壶,清透的酒液只壶嘴中缓缓流出,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一滴不剩地落入那微张的诱人红唇中。 “我是答应嫁给你,但又没说是我跟你成亲。” “你……你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看来拿女帝也拿赝月没辙,碰上这么个极品货,任谁都要抓狂。 赝月转着手里的酒壶,却不回话,直到女帝和轩辕梦都以为他不会回答时,半空中,传来他幽幽的声音:“十多年前,我尚年幼,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以为眼睛看到的是怎样的,事实就是怎样的。” 轩辕梦听了他这番莫名其妙的话,有些云里雾里不知何意,但女帝脸上却出现了一抹深沉的凝重,眼中闪动着她看不明白的紧张与难堪,还有慌乱。 怎么回事?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吗?她又被剔除出去了? 幽然飘忽的声音,继续在大殿中回响着:“曾经的端木一族,在宛东的地位与势力,几乎可与皇室匹敌,作为一个百年老族,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垮的,可惜……这个庞大的家族,却出了一个傻瓜,这个傻瓜,就是我。” 轩辕梦心跳蓦地一窒,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赝月所说的,是他从来不肯过多提及的身世,多年前的一场灭族大难,是他心口一道永不磨灭的创伤。 女帝半垂眼帘,似乎想要以此来遮掩自己的心虚,可她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都表明出了她此刻的慌乱与胆怯。 一声轻轻的叹息,夹杂着无奈,悲伤,自嘲,与深深的无力,连那抹艳丽的红,都因此显得黯淡起来。 “你是个很有魄力的帝王,但对于我来说,你却是毁了我一生的恶魔,端木一族,整整三百七十六口人,就这样死在了你的手里,呵……可笑我还以为凶手另有其人,相信你一定会为端木家找出真正的凶手。” 轩辕梦又开始犯迷惑了,当年害死他一家的不是轩辕慈吗?怎么又变成宛东女帝了? 衣袂翻飞,有淡淡的酒香气在鼻端飘过,穹顶之上的人翩然落地,与她并肩而立,同样的艳红,同样的妖娆,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这两个人,才是今日婚宴的主角。 他没有看轩辕梦,只将手里的酒壶丢给她,然后便转向了对面的女帝,“轩辕慈利用我的无知,捏造莫须有罪证,企图除去端木家在宛东的庞大势力,而刚登基称帝不久的你,假仁假义,虚与委蛇,对祖母说,这只是一个忠诚的考验而已,待你查明真相,必将还端木家一个清白。祖母一生忠君,对你的谎言深信不疑,可你却在祖母与母亲入狱后的第二天,就派人将他们秘密处死,又以叛国谋逆之罪,通缉几位婶母,全天下的人都认为是端木家背叛了皇室,你为了掩盖真相,在一个令端木家倍感绝望的晚上,派出杀手,将端木家剩下的人全都杀死,又一把火烧掉整幢宅子,毁灭证据,让所有人都以为,屠杀端木家的人是龙华皇室!” 说到这里,他一改往日的风流恣意,面上显出狂怒的狠色,低吼道:“你怎么狠得下心,那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面对杀戮,他们连还手之力都没有!我亲眼看到那些杀手,残酷地屠杀我的家人,一刀一刀,他们哭喊着,绝望着,可不论他们怎么喊,怎么叫,怎么求饶,那些杀手根本就不会心软!我最年幼的弟弟,被杀手一刀砍下头颅,他的头就在我的脚边,我在大火中死死捂着嘴巴,眼睛疼得要命,可我却不敢出声,我怕自己也会被杀,被砍下脑袋!这么多年来,我一直恨着轩辕慈,恨着龙华皇室,可直到最近我才查明真相,才知道,杀了我一家人的凶手,原来是你,是祖母忠诚了一辈子的宛东皇室!”他双拳紧握,额角青筋直跳,牙关咬得死死的,俨然一副失去狼崽的母狼模样,势要找猎人拼命的狠劲。 女帝似是被他这种刻骨仇恨的目光所慑,不由得捂着心口向后疾退了数步。 连轩辕梦也被赝月身上释放出的强烈杀意惊得脊背发寒,她不知道当时的情景具体是怎样的,但只要想到小小的男孩,瑟瑟发抖地躲在一片杀戮的火海中,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接一个惨死在杀手的屠刀下,那样的场面,令人心疼难抑,锥心如刺。 赝月。 总以为他是潇洒不羁的,放浪形骸的,可直到此时,她才看到他深埋与心底的那一片千疮百孔,血肉狰狞。 不由得上前,从身后,紧紧地拥抱住他,“月,对不起,直到现在我才看到你心里的痛。”他曾不止一遍问过她,为何从不主动询问他的身世。她以为自己不问,便是对他的尊重,可这种尊重,却恰恰显得不近人情。赝月决意要离开自己一段时日,并非任性,也非吃醋,更非他说的沉淀思考,而是他认为,自己在她心里,并不如其他人那么重要。 洒脱如他,其实也会害怕。 抱她紧紧抱住的身躯渐渐归于平静,不再颤抖,她与他贴得这么近,可以清楚地听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 他遭受了比常人痛苦百倍千倍的劫难,但他活得却比任何人都要坚强从容。 她爱他,爱他这个人,爱他的样貌,爱他的灵魂,爱他的一切。 女帝在他一声声泣血的质问中,神色渐渐由慌张变为内疚,再由内疚变为愧悔,可最终,却归于了平静。 她看着赝月,嘴角竟然带着笑:“你说的确实是真的,朕不否认,端木一族功高盖主,留着迟早是个祸患,朕身为一国之君,担负社稷兴亡,必须要将一切对江山稳固有威胁的存在全部清除,因为这是朕的使命?” 闻言,赝月嘶声大笑:“使命?你的使命,就是夺走我三百多亲族的性命?好,好的很,既然如此,那我的使命,便是送害他们惨死的罪魁祸首下地狱!” 女帝似是不敢面对赝月仇恨发狠的目光,别开眼道:“朕从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唯一的错……”她深吸口气,似有不甘,又有愤怒:“唯一的错,就是留下了你这个祸根。”年少时的惊鸿掠影,情动入骨,在冷血下达了秘密屠杀的命令后,却鬼使神差地补了一句,不得伤害端木月。 她仰起头,看着高高的大殿穹顶。 身为宛东的皇室继承人,从懂事起,她就不再知道仁慈为何物。 那个大雪纷飞的午后,在寒冷的天气中罚跪了整整一天,饥饿无比的她,睁开眼时,却看到了一只还冒着热气的大肉包子,男孩明媚耀眼的笑容后,毫不掩饰的心疼和同情,让她冰冷寂寞的心,瞬间温暖起来。 他给了她温暖,她却给了他噩梦。 轩辕梦不知女帝在想什么,若是知道,一定会总结一句——一个肉包子引发的血案。 女帝脸上的温情只维持了片刻,再低头时,便只有帝王的冷绝:“既然你知道了真相,那么,你打算如何对付我?” 赝月挣开轩辕梦,将她推到身后:“这是我与她的恩怨,你不要插手。”说完,手掌一翻,那些高燃着代表喜庆的龙凤喜烛蓦地熄灭,同时,他的手中,多了一把锋利的火剑:“一报还一报,当初你是怎么对待端木家的人,我今日就如何对待你。” 女帝闭了闭眼,复又睁开,目中一片精光闪烁:“月,你杀不了我。” 轩辕梦正打算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来观摩这场根本没有悬念的战斗时,突然发现女帝的指尖泛起一抹冰蓝,随后那冰蓝逐渐扩大,大殿两侧荷塘内的水,竟然像是有了生命般,渐渐朝着同一个方向凝聚,最后,女帝手里多了一把水蓝色的……长刀? 轩辕梦差点把自己的眼珠子抠出来洗洗再安回去,她眼没花吧?女帝她她她……她竟然和赝月一样,也是超异能者? 一个可以操控火,一个可以操控水。 尼玛!这回世界是真的玄幻了。 看来这场决战,要比她想象中的精彩绝伦多了,可问题是,她跟女帝之间没有深仇大恨,她纯粹只想把她从皇位上拉下来,灭了宛东而已。 插手还是不插手,这是个问题。 在她纠结之时,赝月与女帝已经交起手来。人们常说,水火不容,这两人之间的人争斗,恰好说明了这一点。 根据五行相生相克原理,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赝月明显处于劣势,除非谁能操控沙尘暴,来个土克水,否则,赝月想赢,基本没什么希望。 插手还是不插手呢?她依旧在纠结。 赝月说这是他的事,要自己来解决,想必他弄了这么一出假嫁戏码,也是为了在盛典上公开女帝的罪行,伺机报仇吧。 他是自在无束的人,同时也是个非常有原则的人,他认为家仇就该亲自来报,她插手的话,就失去了报仇的意义。 她很想尊重他,但眼下的情形,他节节落败,根本就不是女帝的对手,这让她怎么尊敬? 就在她恍神期间,赝月手中的火剑被女帝手中的水刀一分为二,瞬时,那凝聚起来的小火苗就像散了架的积木,零零散散飞向四周,轻微的撞击声后,一道红影飞跌而出,就像一只断线风筝。 轩辕梦连忙追了上去,在那红影落地之前,将其接住:“啧啧,跌个狗吃屎没关系,万一伤了你那娇嫩的肌肤,我可会心疼的。” 赝月那张妖魅的脸容第一次显得扭曲,也不知是因为她的调侃还是败在女帝手中的不甘,推了推她,便要再次冲入殿内。 她却按着他,两条手臂就跟精钢铁链似的,死死地锁着他:“做什么非要一个人去战斗?二打一不是胜算更大吗?” 他诧异地瞥了她一眼,习惯性地挑起细长妖媚的眼角:“你倒是越来越可耻了。” 她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嘿嘿一笑:“那是自然,只要能取胜,我从来不在乎手段。” 他没有反驳,只一脸肃然看着她:“我也不在乎,但这一次,我必须要亲手了结她,为端木家三百余口人报仇雪恨!” 没想到他在报仇这件事上竟会这么固执,她恨恨咬牙,近距离盯着他的眼:“搞什么形式主义!能杀死仇人就行,手段什么的,跟报仇有关系吗!” 他蹙眉,觉得今日的她真是不可理喻:“轩辕梦,我端木家的仇,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不要再插……” “插插插,我插你个菊花!”打断他未完的话,没好气的大吼:“你是不是想说不要让我插手?因为这是你的私事,与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呸!谁说跟我没关系,你丫的是我男人,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你的仇就是我的仇,想撇清关系,门都没有!” 赝月一脸黑线,难得被她骂得毫无回嘴之力。 见他嘴唇微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她先发制人,一口咬上去,发狠地吮了几下这才放开:“到一边呆着去,好好看你妻主如何大显神威!” “噗!”当下的气氛与情形并不适合调情,可他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是,妻主大人,我知道你神通广大,战无不胜,但你也别小看你的夫君,若无完全把握,我怎么可能孤身犯险,我还没活够呢。” 这回轮到轩辕梦一脸黑线了,之前因为担心他,所以才没怎么注意,直到现在,才嗅到了一股貌似桐油的刺鼻味道。 “我早猜到她会躲到铁壁里面,所以事先在大殿外准备了桐油,你倒好,把她给救出来了。” 她讪然一笑,他事先又没通知她,她怎么知道他有这个打算。 正要讨好几句,大殿内的人突然一股脑全部哗啦啦涌了出来,还有人大叫着“走水了,快来救火之类的”,她偷眼看了眼身旁的赝月,发现他脸上满是胜券在握的从容自信,望着他唇角的笑纹,她这才恍然明白,赝月根本就没打算与女帝正面对决,这才是他的杀手锏。 大火瞬间吞没了整座大殿,熊熊烈火中,隐约看见女帝朝着大殿出口急奔,赝月淡色的瞳孔,映着猎猎火焰,透出一种妖异的红。 那形状优美的,因被噬咬而显得越发红艳的唇轻轻两边扯开,红衣拉出一道翩跹的轨迹,转瞬间,那高挑的人影便没入了熊熊大火中。 但凡他走过之地,凶猛的火焰自发自动向两边退开,看得轩辕梦一阵目瞪口呆。 里面的情形她看不到,虽然心急如焚,也不敢贸然冲进去,这么大的火,她若没头没脑的往里冲,烧不死也得烧残,她这一身娇嫩的肌肤啊,比赝月还娇气。 不知过了多久,大火已将整座宫殿完全包围,她甚至看不到宫殿的大门在哪里,只能听到微弱的喊叫声,嘶吼声,碰撞声…… 她那个急啊,除了在原地跳脚什么都做不了,忽地,目光落在不远处盛满水的大缸上,不知扛着这个大缸往火海里冲,会被烧焦的几率有几成。 走上前,试了试水缸的重量,如果她生在现代,一定是世界级举重第一人。 正准备用这不靠谱的办法憧憬大殿,一道红影如红色箭矢般从殿内急奔而出。 她愣愣看着她,他就如那妖界之主般,踏着优美的步伐,一步步朝她接近。 “我们走吧。”他牵过她停留在水缸上的手。 她有些懵:“去哪?” 他侧首,眼尾悠然在她脸上一扫,勾得她小心肝一颤一颤:“当然是回家。” 她喜上眉梢,主动随上:“你终于肯跟我回家了。”刻意加重回家二字。 他脸上带着笑,不算愉悦,不算兴奋,也不算得意,只是单纯的一个微笑而已:“我的家早就已经毁了,我现在只有你给我的家。” “月……”某女感动得稀里哗啦,一塌糊涂。 “所以。”他脸上的笑意逐渐拉大,带上了愉悦,带上了兴奋,带上了得意:“从现在开始,我的一应衣食起居,吃喝拉撒,全由你包了,每月还要给我至少五百两的零用钱,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一向挑剔,为了我娇贵的肌肤,你一定会慷慨解囊的。” …… 半个时辰后,两人已经走在离皇宫几里远的城门口了。 如来时一样,两人大摇大摆,如入无人之境般并肩朝城门口走去。 两道艳红,在略显沉闷的天色中,异常清晰耀眼,就像两朵同时绽开的绚烂烟花。 赝月这厮,不论走在什么地方,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从无例外。 那个呆呆放轩辕梦进城的守卫,想起之前发生的事,直到此刻还有些回不过神,其他守卫在看到昊天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入城时,就已经知道宛东沦陷了,此时不逃更待何时,但她却依旧坚守岗位,不曾离开,不是因为尽忠职守,而是她不知该逃往何处,逃离之后又该做些什么。 做了好几年升官发财的梦,现在却告诉她,一切都完了,宛东没了,皇室没了,什么都没了,她实在难以接受。 城门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钱的富商见势不妙,拖家带口,一早就离开了京都,穷人们无处可去,只能心惊胆颤地躲在家里,希望逃过一劫。进了城的商旅,早已匆忙离开,没有进城的,远远躲开,繁华热闹的京城,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座死城。 周围安安静静,只有乌鸦聒噪刺耳的嘎嘎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街道,那守卫茫然四顾,总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国破家亡,这对于每一个昊天人来说,或许都是一个难以承受的噩梦。 突地,她那木然空洞的眼蓦地一闪,死死盯着前方走来的两道红影。 走在左边的女子她自然认得,就是她,带来了这场毁灭一切的噩梦,她下意识握紧手里的长戟。 一阵微风拂过,淡淡的幽香飘来,她愣愣望着走在红衣女子身边的红衣男子,眼神再次免得木然迷蒙。 好美的男人,简直……简直……没错,就是大家所说的,不是人,而是妖精!可这不是形容国师的吗?这世上,还能有比国师还美的男人? 手里的长戟再也握不住,呆呆望着男子妖媚绝伦的脸,甚至忘记了呼吸,直到那两人越走越远,直到最后,只剩下一抹惊鸿般的影响残留在脑子里,她这才回神。 颓然靠在城门上,她双眼发直,口中喃喃:“俺这辈子死而无憾了……” 繁华的京都,奢靡的宫殿,通通被两人甩在身后,那种与彷徨过去说再见的感觉,让轩辕梦不禁一阵心情舒畅。回头望了眼被一片火红映照而泛出胭脂色的天空,牵了牵身边男子的袖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大殿到底做了什么?”之前那一片火海中,她只听到声音,没有看到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实在好奇。 赝月闲闲扯了扯嘴角,态度散漫道:“没做什么,就是手痒了而已。” 手痒?她上上下下将他仔细打量一番,好半天后,才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来。 她身边的这个男人,绝对是一个超级可怕的存在,以往只知他嘴巴毒,没想到还有暴力倾向。 “月啊……”她的手顺势滑下,改为牵住他的袖口:“手痒是病,得治,今天痒没关系,以后可不能再犯病了。” 他挑了挑眼角,似笑非笑望着她:“你放心,我手痒也是看对象的,对你,我永远不会手痒,只会心痒。” 一句话,勾得她也心痒起来,恨不得就此压倒他,狠狠蹂躏一番。 该死的人妖,什么时候都这么风骚! “月,仇也报了,气也出了,这回给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了吧?” 他眼底闪着一簇小小的火苗,淡色的瞳仁深情如许,她正想再说两句肉麻话,谁料他却伸出一根雪白的手指,放在她面前摇了摇:“你轩辕梦是海东青,难道我就是金丝雀?谁也没有权利要求另一个人永远守着自己,就算是夫妻,也没有这个责任与义务,更何况,我们还没有成亲。” 她恨不得仰天哀嚎一声,这男人,太会磨人了。 不过心里虽然抓狂,但她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这世上,没有谁注定要做另一个人的附属品,爱也好,恨也罢,江湖路远,天各一边,谁离了谁不能活呢? 可她又不赞同他的话,人之所以彼此相爱,那是因为人生来就只有一半灵魂,在没有遇到自己的另一半灵魂时,唯有孤寂无依,只有两半灵魂合二为一,才能成为一个真正的共同体,彼此相依,彼此温暖。 “月,我承认你说的很有道理,但你这么说,不就是觉得自己是可有可无的,我身边男人一大堆,有你没你都无伤大雅,对吗?”她看着他反问。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挑着眼角,把问题抛回给她:“你扪心自问,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她想也不想,便道:“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愣了愣,随即却自嘲一笑:“是啊,不可或缺的存在,从头至尾,你都只当我是你的知己。” “我当你是知己,也当你是爱人,这两者之间有矛盾吗?” “不是有矛盾,而是你把这两种感情分得太清楚。” 她蹙眉:“你什么意思?” 他看着她,眼底清透深邃:“你告诉我,这次你带兵围剿宛东,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眨眨眼,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问这个问题。 他却一瞬不瞬看着她,一副不得到想要答案誓不罢休的模样。 她被他认真的样子逗得笑出声来,潇洒如赝月,狂妄如赝月,从容如赝月,一旦面对感情,也变得畏首畏尾束手束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天才变傻瓜。 “月,我不会让你嫁给别人的,我说过,你赝月或生或死我不管,但我绝不允许你变成其他女人的私有物。” 难得的严肃被她打破,他忍不住摇头:“什么私有物,你还真想把我当金丝雀来养了。” 见他不再执着那个问题,她连忙蹭上去,涎着脸讨好:“金丝雀有什么不好,你这娇嫩的肌肤也经不起风吹雨淋,倒不如永远躲在我的羽翼下,让我为你遮风挡雨。” 他伸出两指,捏了捏她几乎贴到自己嘴唇的脸:“你这脸皮倒是越发厚了,跟谁学的?” 不假思索:“你。”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赝月与萧倚楼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哦,跟我学的?可惜火候不够,班门弄斧,实在不堪入眼。”他摇着头,好似对自己学生无比失望的夫子,“想知道什么才叫真正的脸皮厚吗?”他忽地一笑,猛地收紧手臂,将凑到自己怀中的她按在胸前,腰肢轻扭:“怎么样,感觉到了吗?” 呃,小腹那里…… “当然……感觉到了。”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她甘拜下风。 他眸色深深,垂目望着她,两人之间只剩下薄薄一张纸的距离,“轩辕梦,我这只金丝雀可是很难养的,你要做好准备,千万别后悔。” “我轩辕梦这辈子还不知后悔为何物,你来试试看啊,看我会不会后悔!”不甘示弱地狠狠一扭腰,身体之间敏感相触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再也无法保持镇定从容,清透的眸渐渐变得有些涣散,轻软的唇越发红艳,如开在腊月寒冬的红樱,“什么时候娶我?” 果然是赝月,秉承他一贯间接干脆的原则,废话不说,直奔主题。 她埋首在他颈窝,猫咪般蹭了蹭,想亲他那诱人的红唇,可惜高度不够,唉,这家伙长那么高做什么,小巧一点不好吗? “现在就娶。” 不愧是轩辕梦,一向只喜欢速战速决,不爱绕弯,想到就做。 “拿什么娶?” “拿我的爱。” “没有聘礼。” “以后补上。” “没有证婚人。” “苍天在上,厚土为证,难道还不够?” “你太小气。” “错,是我太爱你。” 一阵沉默,他缓缓推开她:“那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 “你说开始什么?”他幽幽然瞥她一眼,撩了撩袍子:“正好你我穿的都是红衣,倒是喜庆,也不用换衣服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赝月说的竟然是成亲的事,没想到这家伙比她还急性子。 与他并肩而立,面朝东方,缓缓跪下,一抬头,却见某人还杵在原地一动不动:“喂,你怎么不跪?” 某人摩挲着下巴,一副正在深思的模样:“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就这么轻易变成你的煮饭公。” “废话少说,上了贼船,你就别想再脱身!”她伸手一扯,直接将他扯到身边跪下,“还有一点我要纠正你,都说了多少遍了,不是煮饭公,是暖床小伺!” 他哎呦哎呦地揉着手臂,学楚馆里那弱不禁风的小公子,“你太粗鲁了,都不知道怜香惜玉,人家的胳膊都被你弄断了。” 无视她的弱不禁风,继续粗鲁道:“你再给我胡闹,我就弄断你的小鸟!” 他脸一黑,悻悻然道:“真没情趣。” “想要情趣,行啊。”她目光若有若无在他身上瞥着:“等拜了天地,上了床榻,你想要什么情趣,我都能满足你。” 如果是萧倚楼,肯定会骂一句:没正经!可她面对的是赝月,天下第一厚脸皮! “好啊,我等着,今晚我就把自己洗干净,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她嘴角一抽,跟赝月这厮斗嘴,根本就是自找没趣。对付他,用嘴巴是不行的,必须既动嘴,也动手! “来来来,先跟为妻把天地拜了,晚上的事,咱晚上在好好说。”按着某人的后颈,用力朝下一按:“一拜天地。”在他抬起头来时,又是一按:“二拜高堂。”然后扯着他转过身,两人面对面:“夫妻对拜。” 全程他都非常合作,仪式虽然简单,但不论是她,还是他,都是怀着一颗虔诚的心来对待。 没有喜帖,没有红烛,没有宾客,没有祝福,有的,只是对彼此的一份深情,至死不渝。 她抬起头,对着天空道:“黄天在上,今日我轩辕梦与端木月结为夫妇,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疾病与健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相依相守!” 他看着她的侧颜,那张如玉容颜,此刻是前所未有的严肃认真,在说着那句“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疾病与健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时,她眼中的坚毅,就像那高耸入云的太一山,坚固沉稳,风催不到,莫名的,心便安定下来,不再彷徨。 久久不见他应声,她狐疑地朝他看去,却见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奇怪地摸摸脸颊:“怎么了,我脸上开出菊花了吗?” 他只笑了一下,转开脸,对着辽阔天际,朗声复述她的誓言:“黄天在上,今日我端木月与轩辕梦结为夫妇,从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无论贫穷与富贵,无论疾病与健康,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相依相守。”同样的话,从他口中说出,却带了另外一番味道,多了些暧昧,少了份严肃,多了些浪漫,少了点凝重。 她欢呼一声,抱住他:“现在你是我名副其实的老公了,以后不许再欺负我了?” 他既无奈,又纳闷的挑了挑眉:“老公?欺负?”前者是真的不明其意,而后者,是故意不明其意。 她两手撑在他肩上,两人现在都是呈跪姿,所以他的身高优势就显现不出来了。 将自己的脸在他脸上蹭了蹭,细腻水润的豆腐脸,还是那一碰击碎的触感,真舒服。“老公是一个地方的方言,就是相公的意思,至于说你欺负我……”她捧住他的脸:“你这张嘴太厉害了,我总是说不过你,以后要留点口德,起码得给我这个妻主一个面子,否则你让我怎么治家?” 无视她幽怨的表情,他淡声道:“是谁让我跪在她脚下认错的?现在装可怜,不觉得为时已晚吗?” 如果现在对着她的不是赝月那张似笑非笑的脸,而是一面平整光亮的镜子,她一定会发现,自己现在的脸色比那便秘还要难看。 “是吗?谁这么大胆,竟然敢让你跪下认错,你告诉我,我去教训她!” 他拨开她的脑袋:“轩辕梦,你越来越没心没肺了。” “月啊。”被拨开的脑袋再次凑了上来,她的唇,摩挲着他的:“你不就在怪我从来不肯询问你的身世吗?我不是不愿问,也不是不屑问,我是害怕啊,怕你曾经遭遇的种种不幸,都与我有关。”她那些夫婿,哪一个没有被她下过毒手?她怕这唯一的知己爱人,心里其实是恨着她的。 “我知道。”他躲开她的偷吻,身体轻盈地一旋而开:“就因为你这点小心思,我才一直坚持到了现在。虽然你百般逃避,但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若是不在乎,也就不会纠结痛苦。” 望着那一开一合的红唇,她一阵沮丧。又没亲上! “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聪明,倒显得我糊涂愚蠢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确实挺蠢的。”尤其是对待感情。 她犯傻的时候还少吗?对于赝月的评价,她坦然接受:“你说的没错,我是挺傻的,但傻人有傻福,你这只妖精最后还是嫁给了我,没有便宜旁人。” 他妖娆的身姿如风般飘摇,迎着风,转身朝前迈步,“我说了,就算是夫妻,也会有各奔东西的一天,想留住我,那就拿出真本事来。” 赝月的语气听着像在调笑,但相处得久了,她便能从他随意的口吻中听出认真。 他就像一阵风,你看似抓住了,实则只是风片刻的眷恋而已,一旦他决意离去,你就是使尽浑身解数,也于事无补。 好啊,你不是风吗?那咱就是沙。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绕天涯。 …… 因出兵前便应允过孙洪,攻下宛东后,大部分城池归昊天所有,所以她只拿了几座城池的割让与管辖文书后,便星夜兼程赶回了御龙。 孙洪曾要求接回柔妃,却被她拒绝了,为避免孙洪投鼠忌器,关键时刻毁约,她只得将实情道出,兼之有十三王爷说情,总算是暂时稳住了孙洪。 只要昊天不参与自己与轩辕慈之间的争斗,那么她便有足够的时间,将龙华彻底消灭。 昊天取得了绝对性的胜利,宛东这个国家再也不复存在,她以为当一切尘埃落定时,某个消失许久的人,应该就会出现了,可事实上,他不但没出现,连三娘那里都没有他的半点消息。 祁墨怀,你究竟去了哪里? 手执一壶清酒,遥寄明月,可惜明月不解风情,高贵冷艳悬于空,俯瞰人世炎凉态。 “梦,龙华大军又向前行进了三十里。与我军相隔已不到百里之距。”月色下,一身霜白衣衫的男子信步而来。 她放下酒杯:“她忍不住了?” “我们要主动迎战吗?” 手执摩挲着就被边缘,沉吟片刻后,摇头道:“暂且按兵不动,轩辕慈为人狡猾,诡计多端,我不相信她会老老实实与我打一场,她在想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但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云锦微微颔首:“我也这么认为,毕竟战争不是儿戏,须谨慎对待。” 她执起酒壶,正要将面前就被斟满,忽地想到什么:问道,“我带回来的那个奸细呢?” “在由煜霆看管。” “你把他带来,我就些话要问他。” 云锦点点头,正要离去,目光瞥过她执起酒壶的手,忽地返身,轻轻按在她的手背上:“饮酒伤身,就算担心,也不要用自己的身体来做宣泄。” 她淡淡一笑,轻轻拂开他的手:“我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这只是一种酒性温和的蜜酿,用来提神的。”她勾住云锦的脖子,将他拉下,轻轻吻了吻他的唇角,然后松开:“去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云锦依言离开,片刻后,邵煜霆带着手脚都被锁着铁链的男子而来。 “煜霆,把他手脚的铁链打开。” 邵煜霆担忧地看了眼身边暴躁的男人,面带犹豫。 男人经过她上回的一番折磨,现在对她是恨之入骨,口中时不时喃喃,“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那个贱人”。 他手脚被缚,便如此狂暴不安,若是解开铁链,不知会做出什么来。 轩辕梦却淡淡重复了一遍:“解开铁链。” 邵煜霆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一阵沉默后,取出钥匙,解开了男人手脚上的锁链。 手脚刚一恢复自由,男人便怒吼着朝轩辕梦扑去,她端着酒杯,唇瓣还未碰到杯口,突地目光一闪,一挥手,将酒液朝男人泼去。 不是各种电视剧上演的泼酒戏码,被她泼出去的酒,宛如一颗颗高速旋转的坚硬子弹,噗噗几声,击穿了男人的肩膀,血花四溅。 男人也被那强大的力量震得踉跄后退,最后两滴酒液打在他的膝弯上,腿部一麻,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她冷哼一声,重新为自己斟了一杯酒:“没让你变成残废,已经是本王给你最大的恩惠了,你却不知感恩,你这样的人,死不足惜。” 男人浑身无力,瘫在地上起不来身,喉中发出嘶哑的笑意,粗嘎难听:“你再怎么折磨我都没用,是我亲手刺了祁墨怀一刀,又命人把他扔到海里,他必死无疑!” 听了男人的话,平静的心跳被打乱,脑中一片空白。 虽然她不想相信男人的话,但潜意识中,却也认为在那样的情形下,祁墨怀的确必死无疑。 他……真的死了吗? 她不想自欺欺人,说什么没有见到尸体就代表他还活着,世界何其之大,假如他的尸身随海漂流,她这辈子也别想找到他。 感性的一面告诉她,祁墨怀一定还活着,可理性的一面却说,他已经死了。 脑袋乱得很,面上却不动声色道:“我带你到这里来,不是为了折磨你,也不是为了从你口中套出祁墨怀的去向,我只想证明一件事情。” 男人本以为她听了自己的话,一定会悲恸不已,然后愤怒地折磨他,可她所表现出来的平静,远在他的预料之外,一切偏离了预先,他甚至不知该如何接话。 饮尽一杯酒,轩辕梦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下,“人要是真的死了,我怎么折磨你都没用,人死不能复生,这一点我还是明白的。” 男人吞了吞唾沫,下意识问:“那你想要如何?” “如何?”她神色冰冷:“我要让你,让轩辕慈,把欠我和我父后的,通通偿还回来。” 男人悚然一怔,难以置信道:“你……你怎么知道……” “找到你这个奸细,再查你的来历就简单多了。”她顿了顿,眸色忽地加深,像是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黑墨,“结果真的让我很吃惊,你竟然是贤君当年的陪嫁伺人。” 当年,贤君的地位仅次于凤后,如果没有凤晗,登上那个至高荣耀之位,成为一宫之主的人,便会是这位贤君。 这也是轩辕慈为何恨她入骨的原因之一,如果不是凤晗,她的父君将成为龙华最尊贵的男人,而她,也将代替自己,成为高高在上,百官敬仰的太女,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可在托三娘查证男人身份时,她无意间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过往。 二十多年前,凤晗还是个天生无忧的少年郎,有自己的梦乡,有自己的心上人。 女皇一时心血来潮,看中了他纯洁无垢的气质,便有人怂恿召其入宫。 一道圣旨,就毁了凤晗的一生。 入宫后,女皇却很快就忘了他。他就这样,被遗忘在了皇宫的一角,与那些连看都不会被人看一眼的灰尘一般无二。 宫廷险恶,纷争不断,他虽无心争宠,却还是逃不开那些是非阴谋,在无数次被陷害,险些丧命后,他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家族的荣耀,不惜一切代价往上爬,用至高无上的权利,来弥补自己失去的一切。 他成功了,在用尽了所有为人不齿的手段后,成功坐上了那人人羡慕的凤座。 可是,他不开心,一点也不开心。 唯一的安慰,便是女皇对他的爱护与怜惜,可他却万万没想到,那个他以为对自己有情的帝王,却亲自赏了他一杯见血封喉的毒酒,送他入了黄泉。 毒是轩辕慈伙同贤君的陪嫁伺人下的,凤晗并不知道,可女皇拖延归来却是事实。 她能够想象得到,当时那个男子是多么的绝望,他从来不愿与人相争,可这个世道,却将他一步步逼向地狱。 在她的记忆中,女皇很少正眼看她,她以为那是嫌恶,实际上却是愧悔。或许,女皇是害怕从她的眼里,看到凤晗的绝望与怨恨吧。 那样一个干净纯澈的男子,一个只想与心爱之人白首到老的男子,一个心地善良与世无争的男子,明明该有一个幸福美好的人生,却以那样惨烈的方式,毫不留情地给毁了。 她真想骂一句,老天你的眼睛是不是长倒屁股上去了! 如果说,轩辕慈对她所作的一切,只让她心怀恨意,那么了解到当年的种种真相后,她对轩辕慈,就不仅仅是恨这么简单了。 她可以容忍别人伤害欺辱自己,却不能容忍自己的爱人与亲人被人伤害欺辱,想到曾经见到的那幅画,想到男子那纯净无尘的气质,想到他临死前心碎的绝望,她就恨不得将眼前这个杀人凶剥皮抽筋,凌迟上几千刀方才解恨。 男人在最初的震惊后,突然畅快地大笑起来:“哈哈哈,你想报仇,你想为凤晗那表子报仇?” 轩辕梦眉心戾气顿现,冲着他的脸便是狠狠一拳:“骂我的人很多,什么难听的话都有,但像你这样间接骂我婊子养的还是第一个!” 男人吐出颗合着血沫的牙齿,继续大笑,“二皇女会一定杀了你的,就像凤晗那贱人一样,你们都会死的很惨!哈哈哈哈……” 轩辕梦将他从地上提起,推到栅栏边。 这个临时的亭子建在山坡上,高度虽然不高,只有四五丈,但没有武功的人若是掉下去,必定摔死,尤其是男人现在这种头朝下的姿势,脑袋不撞出脑浆才怪。 “我告诉你,这世上能杀我的人还没出生,轩辕慈她算个屁!”手上微一用力,木质的栏杆发出清脆的碎裂声,男人已有半个身体悬在空中,只要轩辕梦一松手,他就只有眼睁睁看着自己呈自由落体式以头撞地了。 口号可以喊得响亮,视死如归舍身成仁也谁都可以学得像,但真正面临死亡时,能做到波澜不惊从容以对的却很少。 男人怕死,如果不怕死,他一个字都不会跟她废话。 不知道以轩辕慈的狠辣无情,是否会在乎这个男人,但有一点毋庸置疑,那就是作为她父君曾经的伺人,必定会对她的心理造成影响。 自己要赢,只需要最终这一个结果,至于过程,至于手段,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这个参与谋害凤晗的男人,她是绝对不会留下其性命的,但她不会这么快就杀死他,有时候,死亡也是一种解脱,他们欠凤晗的,欠自己,她要一一讨回来。 男人脸上除了怨毒,还有深深的恐惧,见识过轩辕梦用刑的手段,他完全相信面前的这个女人,随时会杀了自己。 冷冷看着男人的眼神,从最初的狂傲顽固,渐渐变为恐惧惊慌。她不禁笑了起来,还以为他有多硬气呢,四五丈的高台就把他吓成这样,若是万丈悬崖,岂不是要吓得尿失禁了? 蓦地松手,男人的身体立刻遵循地球引力的作用,朝着地面飞快坠去,一声惊恐的惨叫响彻了半个天际,在那尖利的声音刚从男人口中发出,还未完全扩散开去的时候,细长的金色一闪,男人朝地面坠去的身体突然停在了半空。 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瞬间,那即将与死亡为伍的强烈恐惧还未褪去,男人就已经被轩辕梦以手中乌金丝提上了楼阁。 她笑得风流妩媚,亦冷酷森寒。 “我能杀你,也能救你,你在我眼里,不过如蝼蚁般轻贱。”迎着风,她曜黑的眸色如一方古井,只在最深处,有波澜隐现,“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无论你还是轩辕慈,都逃不过。” ------题外话------ 明天传结局下,本来想要一天传完的,可我还有一点没写完,这几天写的我头昏脑涨,速度明显下降o(╯□╰)o 第211章 大结局(下) 时值深秋,枯黄的落叶,提前将人们带入冬季的萧条。 对于行军打仗来说,最不利的季节莫过于冬季,所以,通常情况下,冬季都是军队休养生息的季节,就像动物冬眠一样,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积攒战斗力,来年春天,才能繁盛壮大。 但龙华与起义军胶着对峙的状态,却连续持续了数月,眼看即将迈入冬季,两方的领导者似乎都有点心急。 起义军原本在龙华大军的逼迫下,连连后退,可在两军的距离被再一次拉近时,他们却朝前挺进了三十里,将两军之间的距离再次缩小。 不足百里的距离,只要站在高处,遥遥朝对面相望,就可以看到敌方的军营。 战事一触即发,这是所有人唯一能得到的讯息。 不论是起义军还是龙华大军,都以蓄势待发的姿态,准备迎接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的突变。 而起义军的一连番古怪的举动,让轩辕慈越发的摸不透,大军已整装待发,随时都可以出击,可她却一拖再拖,就怕这一切只是假象,是起义军布置的一个陷阱。 经过上次的失败,她变得越来越谨慎。宛东已亡,失去了最有利盟友的她,变得孤立无援,不过幸好,昊天朝内现在一团乱,君主失踪,无人主持大事,这才给她争得了一息喘息之机。 只要灭了轩辕梦,再对付昊天,便是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不得不承认,虽然心里一直告诫自己,一定要沉得住气,但她早就已经忍耐不住了。 她渴望用自己手中的剑,刺穿敌人的胸膛,看着鲜血的滴落,以及对方的绝望,就像多年前,那个夺走原属于父君幸福的男人,临死前悲恸绝望的目光。 望着自己保养得当的双手,她仿佛已经看到自己将利刃刺穿轩辕慈胸膛的那一幕,她渴望滚烫的鲜血,渴望至高无上的权利,渴望高高在上万民景仰的功绩,渴望永远摆脱那个女子带给自己的噩梦。 就在她坚定自己必胜的决心时,一名传令兵赶来急报:“禀皇上,叛军又向我军靠近了三十里,我军是否要出战迎敌?” 什么?又向前靠近了三十里? 她一把挥开挡在面前的传令兵,大步迈出营帐,走上高台,朝对面远眺。 果不其然,原本只能依稀看到的敌方营帐,现在清晰映入自己的眼中,她甚至能够看到主将在点将台指挥点兵的身影。 在起义军连续后撤又前进后,她只当这是轩辕梦混淆视听的一个计谋而已,并未放在心上,可敌方大军一连数次的挺进,将她原本的计划彻底打乱,她现在根本弄不清这究竟是轩辕梦的计谋,还是她真的有信心与自己一决生死。 越是谨慎,就越会失去判断力。 这段时日,两军虽然没有正面交战,但各种各样的遭遇战却不少,虽十有八九是己方取胜,但那种游击式的作战方式,实在令她不厌其烦,她根本就没有这个心情,也没有这个精力陪轩辕梦玩这种可笑的捉鼠游戏,她要的是真正的胜利,是将起义军彻底打垮击败的胜利,是亲眼看着轩辕梦死在自己面前的胜利! “传令下去,全军整队,准备迎战!”她快速步下高台,对一名将领传令道。 那将领也憋了好多天,听皇帝终于下令进攻,萎靡了多日的情绪立马高涨起来。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龙华的兵力已不如从前,但论规模论人数,远在起义军之上,她实在不明白,皇上为何要畏首畏尾,直接命大军冲杀出去,起义军只有一败涂地,落荒而逃的份。 轩辕慈却不如这名将领乐观,她知道自己面对的是怎样的对手,更明白论心计论武功,自己早已不是轩辕梦的对手,所以,才有了这近两个月的观望与屯兵。 事实上,她的谨慎小心,的确让轩辕梦很着急。 轩辕慈不出兵,自己也就不能出兵,因为论军队的规模,论士兵的人数,自己都远远不及她,贸然进攻,只有惨败这一种结果。 有时候,行军打仗,靠得不仅仅是兵力人数,还有智慧谋略。 她们都不是小孩子了,也都很清楚,这一次两军对战,将使她们最后的比拼,胜负只在此一举,赢的人,可以在一统天下这条宏伟的道路上继续前进,输的,就只有就此埋骨,成为历史上诸多失败领袖的其中之一,无数后来者的垫脚石。 云锦让她沉住气,她也确实如他所说忍了两个月,但她忽然发现,在自己忍耐的同时,敌人也在忍耐,不但如此,还忍得比她好,比她持久。 这使得她不得不换一种方式来应敌,虽然有些冒险,但她向来喜欢冒险。 不怕死的人才敢杀人,一个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的胆小鬼,还妄谈什么天下,什么统一! 前进三十里,再前进三十里,终于,她看到了龙华大军的蠢蠢欲动。 “这里真的很美,不是吗?”策马静立在一处山坡上,轩辕梦伸手指着前方一大片辽阔的平原。 从她所在的方向和高度,正好可以看到太一山东边一片宽阔且肥沃的平地。 龙华因地处偏北,很少有这样大片的广阔平原,大多都是高岭山丘,像这样的平原,在龙华,简直就和大熊猫一样珍惜罕见。 云锦随她所指,瞭望脚下的土地,那大片的鲜绿,一望无际的地平面,都给人一种心旷神怡,仿佛寄情于天地的自在之感,由衷赞道:“确实很美,只可惜,再美的东西,也会有毁灭的一天。” 她叹口气,“有舍才有得,一切都是必然。” “梦,如果你赢了,你打算如何处置轩辕慈?”云锦忽然问道。 她转首看向云锦,却始终无法从他平静如水的眼中看到任何情绪,“于情,她是我的姐姐,是我血浓于水的亲人,我不能杀她,但于理,她害得我家破人亡,一次次陷我于不义,我恨不得将她拨皮抽骨,凌迟千遍。”她停了停,反问道:“你觉得我该杀她,还是该留她一条性命。” 云锦淡淡转开眼,语气一如脸上的表情般平静:“我不会要求你怎么做,也不会指使你怎么做,我只想告诉你一点,不要忘了自己的初衷。” 她知道云锦在担心什么,她怕自己情绪失控,一心只为报仇,从而失去理智,犯下难以弥补的错误。 “我明白。” 云锦又叹了一声:“不要再看了,这个地方,迟早会变成熟杀戮的战场。” 她垂下眼帘,心情略微沉重:“云锦,你说后世会怎么评判我?冷血无情,还是气魄盖世?” 云锦听她竟然急着关心起自己的身后之事来,不由得好笑道:“英雄都是传出来的,真正的英雄,都不屑名声。”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你说的也是,可我还是听在乎后世对我的评论的,希望不是力拔山兮气盖世,虞兮虞兮奈若何就好。” “梦越来越像个诗人了。” 云锦的口气听着就像在调侃她,盗用前人的劳动果实果然是要心虚的。 这时,远处突然响起嘹亮的号角声,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她扬起马鞭,黯然的目光陡然变得雪亮如刀,“开始了。” 云锦点点头,漆黑的瞳仁中,亦有精光闪过。 她拿起挂在马鞍边的头盔,细细观摩了一番,这才短短真正戴到头上:“其实我最怕郑重的场合了,越郑重我就越是心慌,如果可以,我真不想穿这一身铠甲。” 银黑红三种色调交织的软甲,在腰部正中,雕刻有御龙军的标志,既简洁又不失华贵,整个护甲是以上等的珍稀材料所制,轻便之余,可极佳地保护身体各个要害,配着银色的战靴,银色的头盔,此时的轩辕梦,就像一个沐浴在圣光下的九天战胜,浑身都充满了英气与力量感。 为了鼓舞军心,也为了表示自己对这场战斗的重视,她不得不这虽轻便,但对她来说还是显得略有些累赘的战甲。 远处号角声不断,从她所伫立的地方,可以清晰看到两方士兵如倾闸而出的洪水,朝着同一个方向涌去。 己方士兵和敌方士兵,都穿着各自的战服,从高处看去,两方人马一目了然。 中间的平原,便是两军交战的最终战场,那里地势开阔,既不利于攻击,也不利于防守,对于双方来说,再公平不过。 眼看两军即将汇于一处,气势汹汹的御龙大军却突然后撤,密集的人流,瞬间分成四列,朝着四个不同的方向迅速退去。 龙华大军喊杀声震天,气势勇猛,正准备痛快地打上一场,没想到所有的气势,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一下子消失了。 敌军这是什么意思?不战而败? 这不是演出,没有事先彩排,龙华主将也被这突发的状况给弄懵了。 追,还是不追?如果追,怎么追?敌人一共分成了四波,如果要追,那么己方人马也必须在短时间内分出四波来,可在短时间内,按照兵种以及战斗力合理地做出分配,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浩浩荡荡气势勃发的龙华大军,此刻陷入了一种有劲不知该往哪使的情况,就像一台庞大的机器,突然莫名瘫痪却找不出症结所在。 正当大军茫然不知所措时,起义军分散开的四支队伍又重新汇合,朝着瘫痪中的龙华大军攻去。 还未从茫然无措中回神的龙华大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无力反抗,好不容易等主将回复了镇静,将慌乱无序的军队重新整合,打算反攻时,占据上风的起义军再次分为四股力量,如之前一般,分开朝四个方向退去。 如此反复数次,终于惹得那龙华大将怒火中烧,暴躁不堪,匆忙中,临时将大军分出四队,朝着第四次撤退的起义军追击而去。 这一次,起义军是真的撤退了,没有再合成一股力量重创龙华,轩辕梦居高临下,看着原本兵力雄厚的龙华大军,自寻死路,分出大半兵力追击自己的“逃兵”,嘴角微微一勾,目中满是必胜的凛然。 “云锦,剩下的就交给你了。” 白衣轻渺,似隆冬的腊月凝结的一朵冰棱:“你放心,那四支军队一旦进了无回谷,我必叫他们有去无回。” 轩辕梦点点头,她对云锦的能力一向深信不疑,而他也从未让自己失望。 无回谷,只是太一山西北边的一处狭窄山谷,与这里的平原相对应,那里地势较高,易守难攻,兼之地形崎岖,山路蜿蜒,一旦进入那里,就很难再出去。更重要的是,南宫灵沛算出,就在今日,无回谷中几座沉寂许久的火山会突然喷发,人畜难逃。 这场胜利是有代价的,且代价惨痛,那就是负责引诱敌兵的将士,将无一人能活着回来。 她垂首看着自己的双手,白净如玉的肌肤,在日光的照射下,泛着透明的清透光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这双手早已变得不干净,染满了无辜之人的鲜血。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 这句话,她现在,送给自己。 或许有一天,就该由自己,来偿还这笔血债了。 龙华大军消减了大半的兵力,且兵种分布不均,导致战斗力降低。 在后方指挥的轩辕慈再也无法保持镇定,这样下去,自己迟早要输。 她不想输,更不想输在轩辕梦的手里。 事已至此,她反倒不想之前那么畏首畏尾了,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倒不如拼上一把,豁出一切,就算赢不了轩辕梦,也要拉着她一起下地狱。 唤来副将,命令道:“传朕旨意,即刻起,全军出动,不论付出什么代价,势必剿灭叛军。” 那副将愣了愣,本想劝她三思后行,可一抬头,见她一脸决绝疯狂之色,生怕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不敢再多言,躬身退下,准备去传令。谁料刚一转身,却被皇帝拦下,“你留下,朕要身先士卒,御驾亲征。” “陛下,万万不可!”此时已顾不得其他,听到皇帝说要御驾亲征,副将连忙阻劝。 轩辕慈翻身上马,一脚将她踹开:“都是些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有何用,还不如去死!”拔出手里的宝剑,一剑刺穿副将的胸膛,滚烫鲜红的热血染红了她的双目,她猛地拔出宝剑,将另一名发呆的参将一剑削下的脑袋。 士兵们早知她们的帝王性情暴戾,喜怒无常,但像这样无故杀人还是第一回,许多士兵见状,都有了退缩之心,甚至有的过于害怕,丢下手里的兵器,想要逃离战场,可还没跑几步,就被轩辕慈的剑气从中一劈为二,连个全尸都没留下。 战士们个个心存厌战之心,可又惧怕轩辕慈的暴戾,只能硬着头皮准备应战。 血红嗜杀的目光,在剩下的几万人中扫过,轩辕慈指着前方的战场,厉声道:“不想死的,都去给朕杀敌,杀的越多,你们活下来的机会就越大,如若有人心存反叛逃离之心,朕手中的剑,第一个不饶她!” 对死亡的惧怕,让每个战士对战场,都生出了本能的抗拒,但对生的渴望,又让她们心怀勇敢。 轩辕慈收回宝剑,猛地一夹马腹,率先朝着战场中央疾奔而去。 原本美丽宁和的平原上,此刻硝烟弥漫,血流成河,两方人马的尸首铺满了整个战场。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远比现代要残酷许多。 连空气中,都飘有浓重的血腥气,只是闻得久了,也就麻木了。 本已显出败绩的龙华大军,突然之间变得勇猛无比,起义军节节败退,战况急转直下。 或许这就是御驾亲征的优越之处,信仰的力量,有时候会比威力巨大的大炮还要惊人,士气虽然不是决定因素,惨绝对是主要因素。 轩辕梦眼看战况被生生扭转,不由得大为吃惊。 轩辕慈与自己果然流着同样的血脉,在最重要的关头,都喜欢冒险。 看着自己的军队,被势如猛虎的龙华大军逼得不断后撤,虽然己方战意没有像她现象中那样快速滑落,但敌方士气逐渐高涨却是真的。 眼看起义军被逼的退无可退时,龙华大军两侧,忽地涌来两拨军队,就像突然多出来的两只翅膀,朝着正在猛攻的龙华大军直插而去。 这两队士兵虽然人数不多,却个个配有坚固的铠甲,精致的弓弩,士兵自身也是身经百战,灵动灵活,龙华大军的有条不紊的攻势,被这突然冒出来的两队弩手给彻底打乱,被逼得节节败退的大军终于有了喘息之机,得以反攻。 在高处的轩辕梦看着下面的战况,虽然己方暂且占据上风,可从各个方面来看,这都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消耗战,最终能走到的胜利的人,也是惨烈之胜。 死的人已经太多了,如果仅仅是复仇,那么到了这个份上,她已经无需再担心什么。 不管她是否能赢得胜利,轩辕慈的皇位都将不保,但就像云锦说的,她要的究竟是什么?是报复吗? 如果是报仇,她何必如此大费周章,以自己现在的实力,要杀轩辕慈,根本就是易如反掌。 她眯起眼看向远处,无视耳边震耳欲聋的厮杀声。 山河永寂,岁月静好。 她曾发誓,要将这万里山河握在掌中,由自己亲手,开辟一个新的时代,一个……独一无二,和平美满的自由国度。 这个天下……她要定了! 一束日光破云而出,笔直投向山坡的最高处,像是天下间所有的光明都被集中在了那一个地方。 一剑挑断一个敌人的喉咙,轩辕慈忽然感觉眼前一闪,她下意识朝前方看去,只见远处的一座山坡上,一人一骑,强健的战马人立而起,迎着日光,骑手周身铠甲闪亮耀眼,就似神话故事中,从天庭下凡的不败战神。 那个身影,既熟悉又陌生,那雪亮的光芒摄魂夺魄,那熏天赫地的气势令人拜膜。 正欲仔仔细细看个究竟,一名敌兵突然迎面袭来,她反转剑柄,朝着来人挥去,对方虽下了她的第一剑,却还是惨死在她强大浑厚的内劲之下。 收回剑,再次朝远处望去,那山坡之上,却早已不见了那一人一骑的身影。 战况瞬息万变,在一鼓作气将起义军击退后,对方竟再次卷土重来,两方谁都不肯先放弃,彼此厮杀越来越激烈,似乎哪怕只剩下一个人站在这苍茫原野上,也要拼杀到底。 战事已到白热化的阶段,两方都已精疲力竭,全凭着一股对生的渴望在战斗。 轩辕慈虽然已经杀红了眼,但理智尚存,明白这样的情况不宜再战斗下去,就算最终自己能获胜,也是惨胜,两败俱伤的局面,并非她想要看到的,正要下令撤退,突然听人群中有人高喊一声:“快看那里!” 在这样的激战时刻,这样大喊大叫扰乱军心,本要以军法处置,可当轩辕慈一回身时,却也愣住了。 远处,一人一骑,手执长枪,径直朝着这边飞快而来。 虽然相隔甚远,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对方眼中的那股腾腾杀意,一个人,便抵千军万马。 她蓦地一怔,那个人……不就是她之前在远处山坡上看到的那一人一骑吗? 那一人一骑,速度快若闪电,眨眼间便疾驰到了诸人近前。 当看清对方的面目后,轩辕慈目光一窒,浑身的血液都像是倒流了一般。 龙华士兵眼睁睁看着那一人一骑闯入大军之中,却无一人能阻。 而起义军这边,看到那人冲入军中,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声音遮蔽了一切,似喜悦,似敬重,更像是在欢呼胜利的到来。 轩辕慈死死盯着那高头大马上的骑手,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轩辕梦……” 仿佛能感觉到轩辕慈心中萌生的恨意,手提长枪,背负一把鸦青色巨弓的轩辕梦猛地抬头,目光穿过人群,如一道利箭,径直射想轩辕慈。 目光交汇,两道强大的杀意随之碰撞在一起,虽无声无息,却令在场的数万人,都感觉到了一股可怕的力量正压迫而来。 轩辕梦只抬手,做了一个简洁的手势,随后便策马朝轩辕慈所在的方向疾奔而去。 在她手势落定后,所有与敌军厮杀在一起的起义军士兵,全部向中间聚拢,目的是将轩辕梦围在其中,不受任何攻击的骚扰。 在手下士兵的掩护下,轩辕梦一路畅通无阻,胯下骏马四蹄如飞,耳边风声簌簌。因为嫌身上的铠甲笨重,妨碍她施展功夫,索性全部卸了下来,连头盔也丢到了一旁。 红衣飞扬,漆发狂舞,她就像一支离弦而出的红莲之箭,所过之处,留下一长串烈焰红影,中途没有任何停滞,唯一的目标,就是人群尽头,身着黑色盔甲的轩辕慈——龙华的君王!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望着那疾驰而来的红色身影,轩辕慈竟无端觉得惊骇,连忙指挥防守力最强的盾兵布阵,将她牢牢护在后面。 轩辕梦一路疾驰,期间不断有来自龙华的威胁,但她不能停,一旦停下,等于给轩辕慈制造逃脱的机会。 这一次,必须要做个了结。 围在她周围的起义军士兵,用生命为她搭建了一座直通的向前的桥梁,不论龙华的攻势有多猛烈,她们都毫不退缩,甚至有人用自己的身体,挡住那些纷沓而来的箭矢。 生命如同鲜血,在不停地流逝,而一路向前,是她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轩辕慈眼看她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心头的惶恐越发强烈。 来了,她来找自己报仇了! 直接告诉她,这一次,她再也躲不掉了。 一把抢过身旁一名弓兵手里的弓,张弓搭箭,对着那个朝自己疾驰而来的女子连续三箭射出,却因紧张,每一支箭都偏离了准向。 一人一骑,已突破了最后防线,如此近的距离,她几乎可以看清红衣女子漆黑的双眸。 本该是仇恨的、怨毒的目光,却出乎意料的平静,就像一汪深潭,漆黑深邃,看不到底。 越是这样的目光,就越是可怕,那一团墨黑,不禁给她一种坠落无边地狱的错觉。 那个女子,她不恨自己,她的目的,只是要她的命! 不,她不想死,她还要一统天下,还要完成母皇穷其一生也无法完成的愿望,她要万民景仰,要流芳百代,她要做这天下的主人! 就算……就算不能一统江山,她也决不能死在轩辕梦的手里! 目中寒光一现,她扯过身边的士兵,用力朝她推去,在轩辕梦以手中长枪挑落那名士兵时,她用尽全力,挥出手中宝剑,强大的气流朝着正在疾驰中的轩辕梦而去,半寸的地皮,都被她这股灌注了全部真力的一击给掀了起来,杀气十足的劲气,携卷着纷扬土屑,就像逐渐收拢的花瓣,从四面八方将轩辕梦笼罩在其中。 那名被扔出来阻挡她的士兵刚一落地,就被强悍的劲气给搅成了一滩骨肉碎屑。 轩辕梦身体向后一仰,躲过了剑气的袭击,同时单手在马背上一按,腾空而起,跃至半空时,倒提着长枪,朝地面猛地一戳,地面顿时陷下去了一个大坑,而她借助这股反弹之力,轻松越过了轩辕慈面前盾兵所叠起的盾墙,踏着其中一人的脑顶,用力一蹬,身体再次腾空数丈,就像自九天之上降临人间的神祗。 轩辕慈大骇,她竟然轻松躲过了自己倾尽全力的一击!握剑的手开始发软,不由自主的颤抖,连举都举不起来。 那份沉重与绝望,是她这辈子都不曾有过的。 她瞪大眼,呆呆看着身体悬于半空,红衣翻飞的轩辕梦。 恍惚之中,她看到,在女子的身后,缓缓展开了六只巨大的黑色羽翼。 遮天蔽日,毁天灭地。 传说,地狱中最邪恶的大魔王,曾经是天堂的一名纯洁天使。 天堂与地狱的距离,魔鬼与天使的差别,有时候,仅仅只是一个回眸这么简单。 你看到的是什么,你所面临的便是什么。 取下背上的巨弓,轩辕梦于半空中弯弓搭箭。 轩辕慈连连后退,锋利无比的箭矢破空而出,精准无比的穿透了她胸前的铠甲,将她牢牢钉在被鲜血染透的广阔大地上。 “我说了,出来混,迟早要还的。”落地的刹那,轩辕梦仰头望天,忽然喃喃了这么一句。 时间仿佛静止了,只有轻柔秋风拂过的沙沙声…… 突然间,平地里想起了振聋发聩的欢呼声。 远处,暮色如霞,夕阳沉落。 …… …… 时节虽然已入深秋,但身处皇宫之中,却不怎么能感觉出来,御花园依旧姹紫嫣红,仿佛一切还停留在最美丽绚烂的夏季。 只有那寒意深重的秋风,带着无法令人忽视的萧索与肃杀之气,席卷了这座城曾盛极一时的城市。 皇宫中的一景一物没有任何变化,连宫人都还是那些宫人,但每个人心中都明白,这里早就不是从前的龙华皇宫了,它的主人,也不再是那个暴虐成性的帝王。 人们欢欣之余,亦有深深的忧虑。就像这一座座繁华宏伟的宫宇一样,不知今夕何夕,不知岁月流年,不知自己的命运,该如何书写。 下了一场秋雨,天气变得越加寒凉,深洼低坑中的积水,已经在宫人们打扫干净,空气微湿,带着一丝丝沁骨的寒凉。 一座低矮的宫殿内,烟雾缭绕,烛火明灭。 虽然屋外阳光明媚,但屋内却显得昏暗陈旧,即便殿内设施齐备,装饰豪华,却依旧像个永不见天日的牢笼。 女人安静地坐在一幅厚重的帘幕后,自屋顶垂落的帘幕,将外间的日光遮蔽得严严实实,丝毫不透,连气氛也变得压抑迫人。 有脚步声从殿外传来才,沉稳的,有力的,简洁的,自信的。 女人肩背猛地一颤,放在膝弯上的手猛地攥了起来。 可她却一动不动,好似对外面的动静半点也不在意一般。 事实上,她不是不在意,她只是无法去在意。 轩辕梦掀开厚重的垂帘,用金色的铜勾挂起,殿外的日光,总算可以照进那狭窄逼仄的空间,有灰尘的颗粒漂浮在空中,勾勒出女人苍白若死的面容。 轩辕梦缓缓走到女人面前,随意瞥了眼一旁早已冷掉的饭菜。 “二姐。”她淡淡唤了一声。 女人两腮肌肉突然开始剧烈抖动,紧攥的拳头握得更紧,却紧闭着眼睛,仿佛没有听到轩辕梦的唤声。 轩辕梦也不恼,她知道她听见了,她只不过是拒绝见到自己而已。 “二姐,今日我来见你,是有几句话想要对你说。” 女人还是没有反应,像是一尊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雕塑。 “或许,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一阵沉默后,轩辕梦突然轻声道:“从今往后,你将再也见不到我。” 此话一出,一直紧闭着眼,当她不存在的轩辕慈陡然睁开眼,那双黯然无神的眸中,满是刻毒的怨恨:“你要杀了我?好啊,你要杀便杀吧!败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 她牙齿咬得咯咯响,似乎坐在她对面的,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 面对她仇恨的目光,轩辕梦只微微一笑,身上替轩辕慈整了整略显凌乱的衣裳,又抬手抚过垂落她额前的一缕乱发,而后,才悠悠然开口:“二姐,你并不想死,你这么说,只是在激将我对不对?” 轩辕慈死死咬着牙根,一句话也不说,但左右摇摆的眼神却已暴露了她的想法。 “二姐……”她低声一叹,唇角轻轻勾了勾:“你总是这样,口是心非,装模作样,以为瞒过了全天下的人,却瞒不了自己的心。你连自己都无法说服,又如何说服我呢?” 轩辕慈再次闭上眼,自己不敢看轩辕梦的最大原因,就是她那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眼神。 “你以为看不到了,就能逃开一切吗?”她缓缓伸手,探向轩辕慈的脖颈:“轩辕慈,有时候,我觉得你真是天真。” 被“天真”二字激怒,轩辕慈猛地睁开眼,朝对面的人瞪去,可当看到一双似笑非笑,充满讥讽的眼时,她猛地一震,又再次闭上眼睛。 “呵……”幽幽的冷笑,从轩辕慈鼻中哼出,如今的轩辕慈,早就被磨平了棱角,甚至连阶下囚都不如,其实,她怕死怕的要命吧?指尖轻轻拈住她后颈的金针,可以清楚感觉到,她身体的觳觫。 金针没有下压,而是被拔了出来,轩辕慈不可置信地睁眼,看向对面的轩辕梦。 明明只要轻推金针,就可以要了自己的命,为什么?为什么她不动手?只想以高高在上的姿态,施舍自己一条性命,让她感激涕零? “轩辕梦,你这是什么意思?”死里逃生的喜悦,和性命握于他人之手的羞辱,让她忍不住大吼出声。 轩辕梦却平静起身,眼尾余光掠过她,淡然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二姐你,陪我走一段。”说完,部分轩辕慈做出回应,便先一步朝殿外走去。 轩辕慈愣愣望着她离去的身影,目光从茫然,紧张,到最终的怨毒。动了动手脚,因为长时间被金针禁闭了行动,四肢有些发麻,刚准备站起身,胸口蓦地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她连忙运功,冲散四肢血液的闭塞,又连点肋骨周围几处大穴,这才感觉疼痛稍有缓解。 以真力探寻了一下体内的气息,发觉所有的内力竟然都还在。轩辕梦没有废掉她的武功?哈,那个狂妄自大的贱人,竟然没有废掉她的武功! 晦暗无彩的眸,再次燃起雪亮的光泽,她咧嘴一笑,仿佛重新看到了胜利的希望。 殿外,轩辕梦站在一处五光十色的花坛前,看似在赏花,实则却神思游离。 盯着一朵淡紫色的花朵,她轻声喃喃:“母皇,我给了她一个选择,已算是仁至义尽,如果她做出了错误的决断,那么……母皇,你不要怪我。” 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她微微抬了抬眼皮,眼底划过一抹失望的光泽。 看来,轩辕慈已经开始动用她体内的真气了。 转过身,静静望着朝自己走来的轩辕慈,即便已经身为阶下囚,却依旧不肯换下那身光鲜亮丽的衣裳,这女人还真是无药可救。 “二姐,我们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平平静静地散步谈心了吧?”在轩辕慈走到她身边时,她忽然开口道。 轩辕慈的神色有些古怪,准确说,她对轩辕梦的这一系列举动感到古怪,她在打什么主意? 见轩辕慈不说话,她轻笑一声,自顾自道,“我们兄弟姐妹也不少,但大多关系疏远,不如寻常百姓家那般和睦友善,或许,这就是身在皇家,所要付出的代价。” 轩辕慈觉得今日的轩辕梦实在太反常了,她不信她不恨自己,可她竟然能如此平静坦然地与自己一同闲庭信步,好似她们真是一对感情要好的姐妹。 姐妹?从她懂事起就已经明白,身在皇家,根本就没有轻亲情可言,她的母皇,不也是以血腥手段,除掉了她几个最有竞争力皇姨,才登上了皇位吗? 母皇在位期间,做了多少惨剧人寰之事,她轩辕梦知道吗?她只看到了表面的光鲜和荣耀,哪里知道背后所要付出的血泪代价。 身在皇家,原本就没有亲情,这是命运,无从改变! “二姐为什么不说话?”她转向身旁的人,微笑询问。 轩辕慈只看着前方的路,良久后,沉声道:“有时候,我也觉得你很天真。” 闻言,她愣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常态:“或许吧,因为对亲情太过于执着,所以总是看不清一些现实。”她再次转向轩辕慈,目光微沉:“曾经,我当你是最好的姐妹,以为我们能永远要好下去,甚至你留下那么多的蛛丝马迹,我却依旧不愿怀疑你。呵……真是天真啊……”她叹息着自嘲了一句。 轩辕慈再次沉默,对于早已将亲情彻底丢弃的她来说,她根本无法了解轩辕梦的想法,不懂她明明身在皇室,明明知道夺位的残酷与血腥,为什么还如此执着亲情。 皇室的夺嫡之争,历史上演的还少吗?就连皇子们,都知道要选择势力强大的一方,好让自己的后半生有所保障,可她却一直在谈论什么亲情。 在皇家,还有亲情这种东西吗? 真是可笑至极。 轩辕梦没有理会她眼中的嘲讽,因为连她自己都想笑话自己,身在皇家,还奢望什么亲情?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利,有了尊荣高贵的身份,有了普通百姓所没有的一切荣耀,却还妄想想拥有普通人的姐妹情深,这是不是有些太贪心了。 走至宝华殿时,她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宫殿的方向:“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轩辕慈的耐心已经被耗尽了,轩辕梦对她越客气,她就越感到不安,在她的印象中,这位九妹,并不如表面看去的那般温柔仁慈。 她正想开口逼她摊牌,却见她朝宫殿的方向走去,无奈只好跟上。 明亮宽敞的大殿,洗去了曾经的刀光血影,在日光的照耀下,显得和睦宁静。 她走到大殿中央,伸手抚过金色的石柱:“母皇就是死在这里的。”身后久久无声,但她却能听见轩辕慈原本平稳的呼吸,突然变得紊乱。 她又朝前走了一步,缓缓蹲下:“这里,是夜鸦自戕的地方。”她并不打算得到回应,站起身,朝左前方迈出三步:“这里,是我死去的地方。” 当年,在她于白苏怀中绝望咽气时,曾经的轩辕梦,就已经死了,现在的她,只是浴血而回的修罗,为讨逆曾经血债而来的死神。 “你想如何?”轩辕慈终于哑着嗓子开口。 “不想如何?”她站在原地没有动:“其实我不恨你,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我,只不过,我若是放了你,那这世界,就真的太没天理了。” 轩辕慈动了动嘴,却突然把想说的话收了回去,目光死死盯着她的轩辕梦的后背,眼中飞快划过一道狠厉的流光。 “二姐,如果我是你,就一定不会做傻事。” 轩辕慈怔了怔,不明白她为何莫名奇妙说这句话,见她依旧好毫无防备地站在前面,轩辕慈决定忽略她的警告。 她离她只有五步之遥,以她的速度,完全可以趁她来不及防备时便将她击倒,轩辕慈决定孤注一掷,杀了她,夺回自己的一切。 一切只不过发生在瞬间,当轩辕梦察觉到逼至后心的狠辣掌风时,她已经来不及躲避。 她死定了! 轩辕慈如是想。 可当她倾尽全力的一掌击打在轩辕梦后心时,却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效果。 轩辕梦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甚至连脚下都不曾挪动半分,反而她自己有种心口如焚的感觉,五脏六腑仿佛被搅在了一起,疼得蚀骨钻心。 她一声惨叫跌倒在地,浑身抽搐不停。 轩辕梦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时,淡淡说了句:“考验结束。” 轩辕慈疼得满头大汗,根本没有注意到她在说什么,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这样,在浑身剧痛的同时,身体里的内息,也在一点点不停的消逝,直到最后,丹田空空。 轩辕梦缓缓弯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条血红色的丝帕,动作轻柔地为轩辕慈拭去额上豆大的汗珠:“我是真的很想与二姐你好好叙旧,重塑姐妹情谊的,可惜,你根本不懂我的苦心,这要我如何是好呢?”口中虽然说着惋惜,看着轩辕慈的眼神,却一点惋惜同情的感觉都没有。 轩辕慈疼得说不出话来,只用怨恨的目光看着她。 她微微一笑,收回丝帕:“你瞪我做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妄动内力,企图偷袭我,你也不会武功尽失。” 虽然早已猜到结果,但听到“武功尽失”时,轩辕慈仍是难以置信地震了震,望着轩辕梦的目光,似要迸出鲜血来:“你……你……” 面对轩辕慈充满恨意的眼,轩辕梦却笑得怜悯,笑得讥讽:“那根金针,不仅仅用来限制你的行动,还有你体内的真气。妄动内息,只有经脉俱断这一个下场。” 听了她的解释,轩辕慈满目绝望。 经脉俱断?武功尽失? 这么说,现在的她,已经变成一个废人了? 轩辕梦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望着失魂落魄的轩辕慈,从袖中取出一只两寸见方的袖珍锦盒,托在掌心,“你也是习武之人,应当知道在气穴被封的时候妄动内力,会有怎样的后果,不但武功尽失,经脉俱断,甚至连性命也会不保。” 轩辕慈的眼神,顿时变为一片死灰,她自然知道强行冲破气穴,会导致怎样的惨祸,在经脉被震碎的同时,维持生命的心脉也会一同被震裂,虽然人不会立刻死去,却也活不过三日,且是在痛苦无比的折磨中渐渐死去。 恐惧漫上心头,她不要死,她还不想死! 抬起头,那双充满恨意的眼,此刻唯剩乞怜与惶恐:“九妹,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不想死,求你绕我一命吧!我真的不想死!” “我知道你不想死。”她冷冷睨着跪在自己脚下,褪去所有狂妄自傲,像只摇尾乞怜的狗一般祈求自己的女人,面无表情地伸出手:“但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你愿意接受活下去的代价吗?” 轩辕慈连连点头:“是,我愿意,我愿意活着。求你了,九妹,我们姐妹当中就只剩下你我了,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就好!我知道,你必然是不屑杀我的,杀了我等于脏了你的手,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望着女人低声下气,满是哀求的脸,她突然觉得,自己以前真是太傻了,为什么要恨她,为什么要恨着这样一个可怜至极的人?她根本就不值得自己去恨,她的人生,早就被她自己给毁了,毁得一塌糊涂,支离破碎。 她执起轩辕慈的手,将掌心的锦盒放在她手里:“这里是一颗还魂续命丹,可以修护心脉,维持你的生命。” 轩辕慈呆呆握着锦盒,因太过震惊,而忘了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她真的放过自己了?那个行事狠绝,冷酷无情的轩辕梦,真的放过自己了! 连忙打开锦盒,将盒内泛着珠光白的半透明药丸塞入口中,不到片刻,身体的疼痛便有所缓解。 一只手忽然伸来,雪白的,细润的,修长的,美丽的手。 她愣愣看着这只手,看着这只绝美如冰雕般的手上,所托着的锋利匕首。 她仰头,无声询问。 轩辕梦微微笑了,就像是多年前,她当她是最要好的姐妹时,所流露出的真心笑意:“现在,挑断你自己的手脚筋,我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一个时辰后,如果你还没有照我的话去做……”她弯下身,将匕首丢在轩辕慈的脚边,眼神冷酷:“你就下地狱去吧。”最后一个字落下,大殿周围突然出现数十名手握弓弩的守卫,将大殿中央团团围起。 颤颤巍巍捡起匕首,轩辕慈仰头望着她,露出迷茫而仓惶的眼神:“九妹,你这是……何意?” 不理会她,轩辕梦转过身,缓缓朝殿外走去,在跨过大殿高高的门槛时,留下一句话:“即日起,废去前龙华君主轩辕姓氏,改为其父家之姓,送往皇陵守墓,永世不得出。” “哐啷”一声,匕首落地,与石砖地碰撞发出巨大的声响,于此同时,巨大的殿门缓缓合拢,将女人绝望的呼喊隔绝在天地之外。 …… 轩辕慈被送去了皇陵,如所有苦力一般,每日守着女皇的寝陵,日复一日,辛苦劳作。 马上就要到新年了,去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轩辕梦还记忆犹新,想到在那场惨烈之战中死去的将士,她下令,大年初一那天,所有人不得饮宴歌舞,为曾经牺牲的将士,默哀一日。 大雪洋洋洒洒下了一整天,好似老天也在为那些英灵们默哀哭泣。 轩辕梦坐在御书房内,一边靠着火炉,一边信手翻阅桌案上摞成一堆的奏报。 当翻倒第十八份时,她猛地一顿,烦躁地将奏报扔去一旁,发出“啪”的一声。 正在为她削水果的萧倚楼,还有正自我博弈的云锦,为太医院挑选医者名单的白苏,昏昏欲睡的血瞳,全被她吓醒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谁都想问,但又谁都不敢问。 云锦动了动唇,大家以为他要发话了,谁料他又垂下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那盘他自己跟自己的棋局中。 轩辕梦捏捏眉心,起身走到萧倚楼身旁,将削了一半的苹果抢过来,“喀嚓”一口咬下,“这个孙洪,简直太过分了!我给他面子,他却蹬鼻子上脸!柔妃我已经还给他了,他竟然又派人送来信函,让我把锦禹也送回去!” 云锦掀了掀眼皮,这一次,他似乎打定主意不出声了。 萧倚楼欲言又止,见她把自己削了一半的苹果几口吞下肚,淡定了又拿了一个,继续削。 白苏拽了拽正沉浸在小说中无法自拔的南宫灵沛的袖口,后者茫然抬头,好半天才说了句:“你们想要听故事?” 白苏在心里哀嚎一声,继续自己手头的工作去了。 血瞳刚睡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却能看出轩辕梦在发火,于是,很明智地选择闭上嘴巴。 轩辕梦在屋内来回踱步,忽地停下,朝正在下棋的云锦道:“云锦,祁墨怀还没有消息吗?” 不急不缓将手里的一枚白子落在棋盘上,云锦这才道:“三娘动用了全部的人脉网,一无所获。” 她长吁了口气:“他到底去哪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连半点迹象都没有吧。”三娘的人脉网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就算是会钻地的老鼠,也能给挖出来,就算找不到祁墨怀,也不可能连半点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看来,只有把锦禹送回昊天这一种选择了。”她目光掠过那份被自己丢到角落里的奏报:“孙洪扬言,三个月之内,若不见锦禹归国,他就要发兵攻打御龙。” 云锦下棋的手一顿,指尖轻轻摩挲着质地温润的玛瑙棋子:“御龙军才经过一场恶战,降军还未整编入队,将士们身心俱疲,此时绝不宜开战。” 她自然知道,若此刻开战,对己方大为不利,否则也就不会这么为难了。 云锦忽地放下手里的棋子,站起身,朝御书房外走去,“我忽然觉得有些累,先回房休息了。” 诶?她还有很多是要问他呢,就这么走了? 最擅于观察人心的南宫灵沛第一个反应过来,也站起身,紧跟云锦身后,朝房外走去,不过手里却紧紧抱着他那本看了一半的爱情小说,“我也累了,回房睡觉了。” 丫的,你都要睡觉了,还抱着那书做什么? 白苏这直接将名单往怀里一揣,急匆匆地冲出了书房:“我要见见这些人,亲自考考他们医术。” 到最后,每个人都找到离开的理由,连血瞳都火急火燎地走了,将她一个人丢在了御书房。 他们的用意她明白,可就算把空间留给她和祁锦禹,纠结的依然纠结,郁闷的还是郁闷,这一团麻乱,她是怎么都解不开了。 又在房内来回踱步数下,她唤来一名宫人,吩咐道:“去把祁公子请来。” 那宫人听命离去,不到片刻,祁锦禹便踏雪而来。 比起第一次见面,除了样貌还如从前一般端方清俊,现在的她,与从前根本就是判若两人。 她不是个容易心软的人,但面对某些特殊人群,她的免疫力就会变为零。 若祁锦禹还是从前那个跋扈嚣张的狂妄太子,就是把他暴打成猪头她也不会手软,可现在,一面对他那诚挚宁和眼,半句刺心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站在书房中央,望着纠结挣扎的眼神,已经隐隐猜出了些什么。 “轩辕梦,你不用对我愧疚,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再伤人,迟早也是要说的,对不对?” 她怔了怔,随即苦笑。 他说的对,再不愿说,也迟早要说的,早说晚说有什么区别呢? “孙洪要求我将你送回昊天,继承皇位,如果我不答应,他便会出兵御龙。不用我说你应该明白,以御龙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迎战实力强大的昊天,一旦开战,我们只有惨败。”一口气把要说的都说了,反倒不觉得为难了。她坦然看着他,看着他的脸色渐渐变白,看着他的目光渐渐黯淡。 “你想让我回去,替你争取时间?”他勉力开口问道。 “不!”她急忙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那个位置原本就是属于你的,现在只不过是物归原主而已,你……”说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阵无力,长叹了口气,“你不想去,我不会逼你。” “可如果我不去,就会给你带来麻烦,甚至是灾难。”他神色越发黯然:“然后,你会恨我,讨厌我,一辈子不愿看到我,对不对?” 她嗫喏了一下唇,茫然摇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可我知道。”他忽地敛起目中的失落,坚决道:“我回去。” “如果是为了我,你可以拒绝,这是你的权利。” “不。”他斩钉截铁道:“我没有任何不愿,这么做也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我自己。” 在她不信的目光中,他昂首挺胸,一字一句道:“我曾说,不论如何,只要我能留在你身边,我便心满意足,可现在我才知道,这一切只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我是个贪心的人,以前你不肯留下我,我的愿望就是陪在你身边,天天能够看到你,可现在,我的愿望变了,不再仅仅是留在你身边这么简单而已。”他笑了笑,神情轻快,没有半点勉强:“皇兄一定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要打败你,才想要拥有实力,只有这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与你在一起,而不是你一句不要,就将他推到千里之外。” 她突然无话可说,祁锦禹说的对,有时候,她真的很自私,她想要的,就不择手段地留下,不想要的,便狠心决绝地推离。 原来,自己竟然这么卑鄙。 “好,我知道了,不是给我救赎,而是给你自己救赎。”虽然不想这么说,但这的确是事实。 祁锦禹恭敬地行了一礼,便准备退下。 临走到门前,忽听身后传来轻柔的颤音,“锦禹,对不起。” 他已经从她口中听了无数次的对不起,从没像现在这样,充满了悲怆和冷绝。 她认为自己做的事对不起他,可明知对不起,却还是要做。 这世上,没有被她更狠心无情的女人了。 大步离开御书房,风雪从被推开的门缝中灌入,吹得炭火猛地摇晃起来。 她弯下身,将那份从昊天送来的奏报捡起,小心放回到桌面上。看了眼降熄欲熄的炭火,长长吐了口气,也大步离开了御书房。 她对不起他,欠了他太多太多,穷尽一生怕是都偿还不清。从欺骗陷害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 然而,明知不该为,却要为之,她的心肠,永远都是这么硬。 从皇宫出发,如果没有意外,应该一个月内就能到达昊天了。 轩辕梦一个晚上没睡,就像犯下了大错,生怕惹父母生气的孩子。辗转一晚,第二日天不亮她就起身,去城郊的近卫营中,挑选了一队百人的精兵,护送祁锦禹回国。 本该依依送别的时刻,她却学鸵鸟,躲在宫殿里面,等车队走远了,才跑到皇宫最高处,目送逐渐远去的车队。 “真弄不懂你,明明舍不得他走,却始终对人家不冷不热,你这人是不是欠虐啊?”一个熟悉的调侃声在耳边响起。 轩辕梦一震,猛地扭过头,盯着近在眼前的一张妖孽脸孔:“你舍得回来了?”赝月这家伙,说什么不适应皇宫这种鸟笼生活,没病都能憋出病,三天两头跑出去云游,有时候是一两天,有时候是三四天,这次更离谱,一去就是半个月,大年夜都找不到人。 “想我了吗?”她的脸越黑,他脸上的笑意就越浓。 “你这不安分的混蛋,再敢随便离家出走,我就拔了你的毛,锁在床头给我当暖脚袋!” 他及时后撤一步,躲开她的无敌抓鸟手,在这招上,他已经吃了无数次的亏,早从失败中摸索出了经验:“有本事你就来拔啊,就怕你养尊处优久了,身手变差了。” 她眼里闪着精光,朝他飞扑而去:“那就让你看看,我的身手到底有没有退步!” “沈慈死了。”在即将触碰到他时,他忽然低声说了句。 轩辕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沈慈—— 已经被她改了姓氏的轩辕慈,名叫沈慈。 …… “已经死了有一天了。”赝月望着靠在女皇墓碑前,身躯僵硬的尸体,下了结论。 轩辕梦仿佛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只静静看着那个已经失去呼吸失去心跳的女人。 “嗯?这是……”赝月弯下身,从尸体旁捡起一只红色的瓷瓶,垂首轻嗅,蓦地脸色大变:“是牵机!她的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是我给的。”清冷的声音,自轩辕梦口中淡漠吐出。 无视赝月震愕不解的眼神,她踏前一步,伸手合上女人来不及闭上的双目。 她不知道自己可以狠心到什么地步,让轩辕慈一辈子都活在屈辱与痛苦中,或者用最残忍的刑罚将她折磨致死,每一种想法,她都在脑中过滤了无数遍,可终于,她却还是选择了让轩辕慈解脱,选择给她一份救赎。 最后看了眼那个让自己恨了整整三年的脸庞,转身,对守卫淡淡道:“好生葬了吧。” 轩辕慈已经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什么时候,会轮到自己呢? 这个问题,还是留着以后再考虑吧。 她现在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像这种回忆一生,自我评价的无聊之事,还是等哪一日报应来了再说。人生苦短,光阴如梭,谁有这闲工夫思考这种蛋疼的事。 祁墨怀失踪已近半年,却依旧不闻其讯,祁锦禹虽已归国,却听说他不肯继承皇位,只暂代皇帝的职责,等找到祁墨怀,他便归还皇位,孙洪气得大发雷霆,却又拿他没辙,对于一个不想当皇帝的皇帝,威胁恐吓都没用,你认为我不行,你行你上啊?可他偏偏还不敢,他若要表现出半点要取而代之的心思,其他手握重兵的将军和朝臣,一定会联合起来灭了他的。 幸好昊天那边现在一团乱,否则以昊天现在的兵力,自己这些还未从之前那场恶战中恢复过来的士兵,只怕根本不是其对手,真的打起来,别说是取胜,能不能保命都是问题。 寒冷的冬季,在无数场纷扬的大雪中,终于离去,春天的脚步已然临近,嫩黄的迎春花,第一个带来春天的气息。 女儿又长了一岁,不像以前那么调皮好动,云锦每天都会给她教课,小丫头虽然学的快,却学的不怎么认真,倒是对学武有着的超乎异常的热情,每天缠着邵煜霆教她武功。 看着女儿这种性子,轩辕梦沮丧至极。 又是个对政治不感冒的皇室子嗣,看来她打算等孩子到了懂事的年龄,就把所有政务推给她的想法落空了,不过转念一想,喜欢习武也不错啊,与昊天之间的这场持久战还不知要耗多长时间,说不定一两年,又没准七八年,更没准,要僵持个十几年甚至几辈人,等小丫头长大,做个女将军,征战沙场,夺取疆土,做个马背上夺天下的女皇帝,也很带劲的。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童稚的声音响在耳畔,最后一首现代人人耳熟能详的《静夜思》流畅地念出来后,小丫头拽了拽她的袖口,“妈咪,我背完了!” “嗯?背完了?”她正在走神,压根没听小丫头在念什么。 “妈咪,我是不是可以找爹爹学武功去了?”小丫头抬起头,认真严肃地问。 呃……她之前对丫头说,只要她能背完十首唐诗,就可以去找邵煜霆学武功,原以为要背完十首唐诗,起码要花整整一天,没想到才一个时辰…… 小丫头的记忆力是不是好得有些过头了! 为了给孩子树立一个说话算话的好榜样,她只能勉强笑着拍拍小丫头的脑袋,温和地赞扬:“嗯,小湉儿真棒,这么快就背完了十首唐诗,真是好孩子。” 小丫头无视她的赞扬,固执地继续询问刚才的问题:“那我是不是可以去找爹爹了?爹爹答应要教我剑法。” 剑法?孩子才五岁,就学剑法? 轩辕梦一脸黑线,刚想说不行,可看到小丫头亮闪闪充满期待的大眼睛,就不忍拒绝了。 长叹口气,不明白自己的心肠怎么越来越软了,算了,小丫头要学,那就去学吧,邵煜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应该不会伤了孩子。 “好,你去吧。” “妈咪真好!”小丫头欢呼一声,踮起脚,抱住她的脖子,在她脸颊上“吧唧”一口,兴高采烈地小跑了出去。 轩辕梦笑笑,自己还真是容易满足,小丫头一句“妈咪真好”,就让她的心甜得发腻。 只可惜,孩子渐渐大了,不像以前那样,整天黏在自己身边,如果再有一个孩子…… 她摸摸下巴,有关孩子的念头一起,就开始小鹿乱撞了。 曾答应给倚楼一个孩子,又答应和苏苏一起造个小人,还应允和云锦一起生个胖小子,这么多男人,到底先给哪个生? 唔……这是个问题,这是个严肃的问题,这是个既严肃又严重的问题,这是不但严肃严重而且还很纠结的问题。 先给倚楼生,那苏苏肯定要吃醋,云锦也会不高兴,如果先给苏苏生,倚楼肯定要炸毛,如果是云锦,只怕全部都得炸毛。 愁,男人多了也是麻烦。 要不挑兵挑将,挑到谁就是谁?反正是运气问题,谁也不能有意见。 正打算找诸人商量,刚迈出书房,就见前方的花坛边,立了一道紫影。 她走上前轻轻唤了声:“倚楼,站在这做什么?” 不知视线落在何处的某人好像正在发呆,压根没有察觉到她的到来。 她伸手在他面前晃晃:“喂,发什么呆呢?要晒太阳,也别站在阴凉处啊。” 他猛地回神,眼神有些迷茫,好半天,才将目光聚焦在她脸上:“啊?怎么了?有事吗?” 她来回回绕着他走了几圈,末了,摸摸他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你才发烧了。”他拉下她的手,神情看上去有些无精打采。 “怎么了?像是没睡醒的样子。”在她的印象中,萧倚楼似乎很少有这种怏怏无神的时候,总是神采奕奕的,跟一只到处找人比美,耀武扬威的花孔雀一样。 他淡淡瞥了她一眼,连说话也是有气无力的:“随便出来走走,可谁知这皇宫太小,没走几步就走到头了。” 皇宫小?他的眼睛没坏吧。她刚想反驳他,忽地意识到什么,神色也在霎那间黯淡下来。 没错,这皇宫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很大,很宽广,一眼望去,甚至看不到边,可对于萧倚楼他们来说,这皇宫,却显得逼仄狭小,如同一个鸟笼子,哪有外面的广阔天地浩淼廖远。 “倚楼。”她轻轻唤着他,挽住他的手臂,沿着碎石小路朝前漫步:“最近你一定闷坏了,我们很久都没有亲热过了吧?从今天开始,我每天晚上只陪你一个,直到你腻了为止。” 他脸一红,别扭道:“这个……也没什么,我……我不在乎的。” 她闷笑一声,她的小楼永远都是这么别扭又嘴硬。 “以前在太女府时,你就总是想法设法地要离开,虽然皇宫比太女府大了不止那么一点,但说到底,都是一个四四方方没有自由的铁笼子。” “其实,并没有你说的那么拘束,主要是我太闲了,整天无事可做,才会觉得这皇宫小。”见她唉声叹气,他心生不忍,又连忙反过来安慰她。 她又不是傻瓜,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勉强,他只不过不想让自己担心罢了。 不知从何时起,那个骄傲自满,只会处处与她作对的萧倚楼,逐渐收敛了自己的锋芒,变得沉静温然,时时迁就她,关心她,体贴她。 她曾发誓要照顾他们所有人,到头来,却是被他们每一个人在照顾。 “倚楼。”懒懒靠在他身上,拖着长音,轻轻唤着他的名字。 他侧眸看她,满是疑惑:“你怎么了?突然变得怪怪的。”还说他发烧了,脑袋被烧坏的其实是她自己吧。 她在他怀里拱了拱,寻到最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由他带着自己朝前走:“我们一去出去旅游吧?” “啊?” “就去五菱,那里是我们相遇的地方,最富有纪念意义,顺便还可以去看望胭脂,上回错过了她和窦钟的婚礼,我要让他们给我补一顿喜宴。” 他越发疑惑,望着安静靠在自己怀里的女子,忍不住问道:“梦,你是不是觉得最近冷落了我,心里愧疚,所以想要弥补?” 只是因为愧疚吗?或许是,或许……只是因为她想好好陪伴他们一回吧。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他停下脚步,柔声道:“梦,其实你不用愧疚的,我只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我知道你有你要做的事……” “陪我去嘛,好不好?”她截断他的话,仰起脸,做撒娇状。 某人脸上立刻挂了三条黑线,真该让其他人也看看她现在这副德行,居然学那些江南女子吴侬软语,嗲声嗲气,不过他不可否认,他喜欢这样的她,偶尔露出小女人的情怀,用最温柔娇媚的一面打动他,而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 他抚了抚她的头发,紫眸中柔情毕现:“我是很想和你一起去五菱,但你现在是一国之主了,我们都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放下。” 她撇撇嘴,“你当我是要搞独裁吗?我费尽周折,冒了这多的险,又吃了这么多的苦,目的就是为了建立一个平等自由,多人执政的民主社会,我的作用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要,就算昊天大军打过来,有能力指挥士兵奋起保卫国土的,也大有人在。” 他实在弄不懂她口中说的那些自由民主,不过他能感觉到,她要建立的国度,是一个从古至今独一无二的国度,是一个真正人人平等,百姓和睦的国度。 “虽然你这么说,但……” “哪有那么多的但是!”她再次打断他的话,看着他认真道:“管那么多做什么?这可不像你的性格!想跟我一起去吗?是就点头,不是就摇头。” 他看着她,沉默了一阵后,突然用力点头:“想。” “这不就好了,想到就做,瞻前顾后什么的,最烦人了。”她笑嘻嘻挽住他,快步朝前迈步:“走,去看看还有谁愿意跟我们一起去的,大家一定都闷坏了,尤其是血瞳,上蹿下跳,跟个猴子一样,比小湉儿还不安分。” 猴子?这个形容还真是……挺恰如其分的。 一连阴霾了多日的心情,也似骤然间破云而出,日光明耀,身心松弛。 他看着身边一脸喜色的轩辕梦,不禁露出一抹笑意来,眸色如海,深紫如霞。 旅行之事最终被敲定,除了云锦不放心这里的情势,加上身体不适宜长途跋涉,而选择留在宫里,其他人都同意与她一起前往五菱。 两辆豪华马车,载着他们这一帮男男女女,大大小小,浩浩荡荡地朝五菱进发。 一路上看看风景,聊聊天,调调情,好不惬意。 到达五菱后的第一件事,自然是去投奔胭脂,不知她看到这么庞大的一群人,会不会被吓昏。 可当她找到明月坊时,却发现胭脂根本就不在那里,原因很简单,明月坊现在成了连锁店,五菱城就有五家名为明月坊的茶馆,不但如此,胭脂还扩展了客栈和酒楼业务,个个生意火爆。 这女人,要是放在现代,那绝对是能和李嘉诚相媲美的女强人啊。 绕着五菱城找了大半圈,终于在一家明月坊的分店找到了胭脂。 看到他们这一群人,胭脂很激动很兴奋,同样,也很吃惊。 不过,人家现在是大老板,五菱首富,不在乎他们这群人来自己这里白吃白喝,态度十分热情。 而窦钟这家伙,完全由一个江湖莽汉,变成了典型的居家好男人,乍一见面,轩辕梦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呵呵,大家都来了,胭脂昨天还在念叨呢。姑娘要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我们好提前准备。”搓着大掌,一脸憨然的窦钟,代替胭脂殷勤地招呼着众人。 胭脂挺着已经可见隆起的腰身,慢慢晃了过来:“怎么招呼客人的!去去去,粗手粗脚的,这里我来就行了。”挥挥手,标准的辣妻模样。 窦钟见状,连忙小心翼翼扶住胭脂,丝毫不掩饰对她的心疼与关切:“小心点,粗活什么的让我去做就好,你坐下,快坐下。” 胭脂不以为然:“我龙华女子没那么娇气!”刚说完,猛地回过味来,看向轩辕梦,一脸歉意:“错了,是御龙女子。” 轩辕梦摆摆手,和气道,“没关系,龙华灭国不久,大家一时还不能适应,情有可原。” 说起这事,窦钟的血气一下子被激起:“唉,老子当时怎么不在,真他娘的想痛快地杀一场!” 话音刚落,胭脂便一个卫生眼丢了过去,怒嗔道:“杀杀杀,就知道杀,都什么时候了,说话还是这么没分寸,也不知道为孩子积德!” 脾气火爆凶悍无比的窦钟,只要胭脂一生气,他就像那碰到了大灰狼的小绵羊,立刻萎蔫下去,连连讨好:“我嘴笨,说话没边没际,娘子莫要生气!” 轩辕梦终于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这俩活宝,外表与实际完全不符,真是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一物降一物。 胭脂脸一红,剐了窦钟一眼:“还不快去后堂帮忙?丢死人了!” 窦钟见胭脂气消了,这才冲着诸人抱了抱拳,转身离去。 望着胭脂微隆的肚子,轩辕梦又高兴又羡慕,自己怀胎十月时,都没有享受过如此无微不至的关怀,不论后来邵煜霆对她有多好,都无法弥补那一段时光的缺失。 她不甘啊,窦钟看着五大三粗,却比自己这群男人中任何一个都要细心,或许她可以再生一个,以此来补上曾经没有享受过的所有优渥待遇。 带着这种不甘,几人随意聊了几句,叙了叙旧,胭脂提出请他们去明月坊新开的酒楼吃饭。 在来的路上,她就已经听说,明月坊的酒楼,日日宾客爆满,有时候甚至需要提前十天预订,才能勉强抢到一个桌位。她本来还不信,等跟着胭脂到了酒楼,她这才被眼前壮观的景象给惊呆了。 尼玛,在酒楼门前的走廊那里,弯弯曲曲排着一条长龙,堪比现代的春运买票大军。 酒楼共有四层,占地面积很大,可即便如此,食客还是不够坐。 跟着胭脂,就等于拿着超级vip贵宾卡,直接上四楼的顶级雅间,羡煞了一干人等。 落座后,她忍不住问胭脂:“你这酒楼生意也太好了吧,有什么妙招,跟小妹我分享分享。” 萧倚楼差点一头栽倒在桌子上,谁能告诉他,为什么他的妻主是这样一个见钱就眼开的财迷啊!简直丢人都到家了。 胭脂笑笑道:“姑娘太看得起我了,我哪有什么妙招啊,只不过是前段时日,来了个厨子,天南地北什么菜都会做,味道更是世间绝有,来我这里的宾客,都是冲着这个厨子的手艺来的。” “哇,好厉害!”听胭脂这么一说,原本并不饿的她,都开始口水横流了。 有大老板在这里坐镇,不到片刻,菜就上来了,这有后门还是好啊。 色香味俱全,果然是天下一流,连平日少食的南宫灵沛都吃了不少,血瞳那厮就更不用说了。 菜的味道非常棒,可轩辕梦在吃着这些平时难以尝到的美食时,却总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非常熟悉,就像…… “啪。”她蓦地放下筷子,站起身来。 正在埋头苦吃的众人纷纷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她,胭脂也是莫名其妙,“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她深吸口气,竭力压下激动的心情,静声道:“胭脂,我想见一见这个厨子。” 胭脂依旧一脸莫名,不过当她提出要见厨子时,其他人,除了血瞳外,也都明白了她的用意。 胭脂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萧倚楼,后者点点头,示意她答应。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既然萧倚楼说没关系,带她见见也无妨,于是起身道:“好吧,我带你去。” 只凭菜的味道,她并不能确定什么,但有的时候,人的嗅觉与味觉,比眼睛灵敏多了。 两人绕到后堂,小二来回穿梭在厨房与前厅之间,就像一只只辛勤的小蜜蜂。 干净整洁,却仍显得烟熏火燎的厨房里,一个忙碌的身影十分显眼,挥舞着大勺和炒锅,每一个动作都流畅无比。 因为烟气,她看得不是很清楚,正要走近时,身边的胭脂喊道:“小齐师傅,有人找你。” 正将炒锅中烹饪好的菜肴倒入细白磁盘的男子,闻声转过头来:“有人找我?哪位?” 胭脂指指轩辕梦,男子的目光定格在她的脸上,眼中满是茫然。 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可当男子转过脸时,她却一脸失望地长吐了口气。 不是他。 虽然菜肴有着同样的味道,但感觉,却差了太多…… 她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意气用事了?执着地想要找到他,只是想确定他还平安而已吗? 胭脂彻底被她弄糊涂了,本想问两句,但看她一脸黯然,只好将所有疑惑憋在心里。 走过一拐角,耳中隐约听见有人在喊:“咦?师父,您怎么来了?” 她脚步猛地一顿,在胭脂越发不解的目光中,猛地转身,朝厨房快步折返。 厨房内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那个被称作小齐的年轻厨子,正对一名身着水蓝色长袍,身姿颀长的男子说着什么,看到她后,指了指道:“对了,那位姑娘说要见我,可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男子身体突然一僵,缓缓转过脸来,当看到轩辕梦虽平静,却隐含愤怒的脸容时,苦笑着说:“如果我猜的没错,她要见的应该不是你,而是我。” 小齐看看轩辕梦,又看看他,露出一个百思不得其解的表情。 拍拍他的肩,祁墨怀道:“没事,忙你的吧,那位姑娘乃为我的一位故人。”他幽幽然一笑,不知是喜还是愁,“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 是啊,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她找他找了整整半年,什么方式什么手段都用了,就差要掘地三尺,这家伙可好,竟躲在这里逍遥自在,任旁人如何着急都事不关己。 她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望着她溢满怒意的双眸,祁墨怀却一副淡然从容的模样,丝毫没有谎言被揭穿的尴尬愧疚,随手从桌面上拿了一根洗净的黄瓜,一边吃,一边朝外走去:“走吧,这里烟火气重,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她跟在他身后,勉力压制怒意,低声道:“难道这里就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轻笑,并不回答,只道:“最近发生的事我都听说了,你很厉害,很有胆识。” “没错,就差灭昊天了。”没好气地说道。 他却依旧微笑如故,面色没有丝毫改变,连语气,都是那么随意淡然:“要灭昊天,只怕还需不短的时日,没那么容易,这期间你可以先发展自己的经济与军队,等实力提升后,才想办法灭灭昊天。” 她忍不住轻喝:“你到底还是不是昊天的皇帝!”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人生如梦亦如幻,百年之后,还不就是一个黄土包。” 他的语气虽然充满自嘲,但她却能听出,他并不是在宣泄,也不是在伪装,那种看淡一切的感觉,就像一位历经了人世沧桑变幻的老者,在生命的最后,所发出的感慨。 “你到底怎么了?”想到他临失踪前,对十三王爷说的话,这家伙难不成是魔怔了? 将吃剩下的半根黄瓜丢掉,他转过身:“没怎么,就是比起以往,看清了很多从前看不清的现实而已。” 她蹙眉:“现实?现实就是逃避自己的责任?” 他忽地嗤笑出声:“责任?你所谓的责任是什么?做自己根本就不想做的事?” 她的眉拧得更紧,“你别忘了,这一切都是你心之所愿,没什么好抱怨的。” “哈,是啊,是我心之所愿,可现在,我不想干了。轩辕梦,不要以为你可以主宰别人的命运,从前我听了你的,可现在不同了,没有人可以安排我的人生,我想做什么,只有我自己的可以决定!”他看着她,眸色沉冷,整个人透着一股尖锐刺人的锋利,稍有不慎,就会被其扎伤。 她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你在怨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我一手安排的?你觉得我在享受随意掌控他人命运的优越感?” 他长舒了口气,似乎也发觉自己有些过于激烈了,于是眸色渐渐柔和下来,可口吻,却依然是分毫不让:“轩辕梦,我累了,或许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但……但我本来就没打算做什么一代贤君,我和你不同,你不愿让信任你的人失望,我愿意。”说着,便转身大步而去。 轩辕梦急追了两步,喊道:“祁墨怀,你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以这么任性!如果你再这样,那我少不得要让孙大人请你回去了!” 他猛地顿住脚步,却不回头:“轩辕梦,你除了威胁还能怎样?”一声冷笑,“随你的便吧,不过之前已经说过,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逼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你……”第一次被他气得跳脚,甚至有上前揍他一顿的冲动。她突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看不懂他,看不透他,自以为了解他的所思所想,可实际上,却从未接触过他的内心。 说不干就不干,他把皇位当成什么了,他把江山又当成什么了?菜市场吗? 说什么人生如梦个亦如幻,死了也不过就一个黄土包。是,一个人生前活得再荣耀,死后也不过占据几尺见方的棺材空间,如果按他那种说法,那人生下来,管他过得好与坏,哪怕像只流浪狗一样,屈辱卑贱地过一生,那也无关紧要了? 正因为人生苦短,才要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命。 她是死过两次的人,比任何人都懂得生命的价值。 颓然回到雅间,再看桌上那些美味的佳肴,再也没了胃口。 胭脂很仗义,主动提出在自己的客栈中,挑选几间上好的客房,供他们落脚。 轩辕梦知道就算自己拒绝,胭脂也一定会坚持,所以便坦然接受了。 晚上躺在客栈柔软的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想起祁墨怀说的那些话,他清冷坚决的眼神,和几乎可以刺伤人的锋锐,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他对自己,竟然有这么多的不满。 他,一直在恨着她吗? 恨她的自私,恨她的无情,恨她的决绝? 从决定将他送回昊天,助他夺位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被他怨恨的准备,从来不奢望他感激她,但她真的,不想被他怨恨。 原本一次欢快的旅行,因为祁墨怀的事,而变得心情低落。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那份沉重,连血瞳都变得安分不少,她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明明答应他们一起出来游玩,结果却天天闷在房子里面,个个愁云惨淡,连忙打起精神,吆喝大家一起出去逛街。 五菱城虽在一年前历过一场严酷的战事,但经过人们的辛勤重建,这里已经恢复了从前的盛世繁华。 大街上人来人往,她为了不使大家走丢,根本就没有那个精力去观赏周围的景色,只能集中精力,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每一个人的动向。 忽地,她在如海人流中,看到了一抹熟悉身影,想到多日来的避而不见,她匆忙穿过人群,朝那道人影赶去。 祁墨怀正在一家卖各种扇子的摊子前挑选折扇,刚拿起一把绘着山水的绢面折扇,就被人一把抢去:“我要跟你谈谈。” 他一转头,看到一脸严肃的轩辕梦,笑道:“以往是我追着你跑,现在倒反过来了。” 她无视他的调侃,掏出一锭碎银,丢给小贩,拿起扇子,拉着他走出人群。 他没有抗拒,一直跟着她,走到一处人流相对较少的小巷口,“要跟我说什么?” 为了不像上回那样不欢而散,她仔细斟酌一番,婉声道,“要怎么样,你才肯回去?”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来找我的?”他从她手里拿过折扇,打开来慢悠悠地摇着。 “你是皇帝,不同一般人……” 他漫不经心截下她的话:“现在不是了。” “锦禹只是暂代你的位置,只要你回去,他会立刻让位。” “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满心满眼,都只有皇位只有权力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她脱口反问,问完才知坏事了。 果然,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黑沉,连眸中都燃起了几欲噬人的一簇火苗,他逼近一步,贴近她,咬牙切齿道,“轩辕梦,你还真是个没良心的女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为了能得到你,为了能与你比肩,为了没有任何顾虑地与你在一起!” 她突然觉得嗓子有些干涩,连说出的话,都是干巴巴的:“我已经答应做你的皇后,这样还不算承诺?” 他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似乎怒到了极致,不管很快,他就再次笑了起来:“轩辕梦,谎话说多了,就不会有人信了。” “你直说吧,到底想怎样?” 他与她拉开距离,看着前方密密麻麻的人流:“不想怎样,就是想自私一次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她知道,今日的谈话再次失败了,轻轻吐了口气,绕过他朝巷口外走去:“好吧,你尽管自私,我不会因为你,就停止征伐天下的脚步。” 他的声音悠然自身后传来:“是啊,这才是你,真正的你。” 不是没有听出他话语中的嘲弄,但她已经习惯了,或者,是她已经接受了。 论自私,论冷酷,论狂妄,这世上有谁能比得过她呢?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个傻子,以为自己做了对的事情,可对于被付出的对象,却丝毫不领情。 是她错了,还是他们之间,根本就存在不可逾越的天堑? 刚迈出两步,前方的人群突然出现一阵骚乱,所有人都惊恐地朝着一个方向跑,这场面,让她想起了一年前,五菱城被攻陷时的一幕。 祁墨怀也被这阵骚乱惊动,赶了过来:“发生什么了?”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一个中年女子从两人面前疾跑而过,面上带着惊恐与慌张,轩辕梦将她拉住,问道:“这位大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大家都这么慌张?” 那女人丢下一句:“昊天大军要攻进来了,快去逃命吧!”猛地挣开她,疾奔而去。 轩辕梦一怔,昊天大军已经逼近五菱了?怎么会这样! 不及多想,连忙朝城门方向冲去,祁墨怀在片刻的呆愣后,也紧随她身后,往城门方向赶去。 因为惧怕一年多前的灾难重演,百姓们逃的逃,躲的躲,原本热闹非凡的街道,顿时变得冷清空荡,城门前,早已集结驻守五菱的预备军,看样子,似乎一场恶战就要展开。 五菱郡守急得满头大汗,怎么她才上任,就发生这种事情!难道是平日里香火钱捐的不够? 探头朝城楼下一看,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乖乖,好多人!一股铁血的肃杀之气,无形间弥漫开来,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可怕的阵势,顿时浑身发软,两股打颤。 一旁的守卫见她似要跌倒,忙将她扶住:“大人,该怎么做,是攻是守,快下命令吧。” 她颤着声音,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打……打什么?我们……我们的人……下面可是十万大军……怎么办?怎么办?” 那守卫也是满脸凝重,驻守在五菱的守备军只有五千,以五千对十万,根本没有获胜的几率。 想到这里,手劲不觉一松,五菱郡守失去支撑,“咚”的一声,重重跌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道红影如旋风般冲上了城头,一手拎起五菱郡守,一手扯过守卫的领口:“昊天那里由我去交涉,你们守好城门,随时准备战斗!” 两人连连应是,五菱郡守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发现不对劲,又连忙折回来:“你是谁?凭什么对本官指手画脚!还不快下去!” 听到郡守的斥责声,守卫也折返回来。 她经历过一年多年的那场惨烈之战,轩辕梦还亲自指挥过她所带领兵营的撤退,虽然印象已经模糊,但一看到轩辕梦的脸,便立马想了起来,眼中同时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愕与狂烈的惊喜:“大王?卑职参加大王!” 五菱郡守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大王?她没听错吧! 轩辕梦连忙扶起守卫,迅速道:“立马按照我的吩咐做,没时间了!” 那守卫自然知道情势紧急,一抱拳后便下了城楼。 五菱郡守还在发呆,轩辕梦不耐烦地推了她一把:“发什么呆!还不快去!” “哦,哦,我这就去!”五菱郡守被刺激过重,人变得呆呆的,在轩辕梦的怒喝声中,一脸木然地下了城楼。 深吸口气,轩辕梦缓缓转向城门外的发现。 一定要冷静,冷静,再冷静。昊天大军没有一定要攻占五菱的理由,她必须想方设法,让昊天退兵。 抬步向前,视线越过城墙,自城门外浩浩荡荡的十万大军上掠过,蓦地目光一窒。 带兵之人竟然是孙洪?这该死的老家伙!当初要不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早就把他解决掉了。 从卫兵手里拿过一只铁弓,遥遥对准远方,如果真的顶不住,她就只有这一个办法了——射杀孙洪。 可要在十万大军齐齐攻城的情况下,将身着坚硬战甲的孙洪一箭毙命,概率几乎为零。 她紧紧握着手里的弓箭,直到掌心传来被割裂的刺痛,才运气朝远方扬声道:“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孙大人好大的阵仗,是要给我一个下马威吗?” 远处传来轻微的骚动,一军之帅的孙洪从大军中央缓缓策马而出,停驻在离城门一里之处,面前盾兵罗列,形成了一道坚固的保护墙。 “我并不是来找麻烦的,如果你肯将圣上交出,本官立刻退兵。”孙洪的声音,远远传了过来。 轩辕梦大惊,他是怎么知道祁墨怀在这里的? 还未想明白,身后就传来一个愤怒的声音:“轩辕梦,你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她转头看向祁墨怀,同样很愤怒:“根本就不是我告的密!难道我吃饱了没事干,给自己引狼入室吗?” 祁墨怀神色稍霁,却仍透着一丝怀疑:“真的不是你?” “祁墨怀,我轩辕梦并非敢做不敢当的人,如果孙洪真的是我请来的,那我绝不会否认!”说完,不再看他,将目光重新投向远处的孙洪:“想要你们的皇帝,可以!但如果你敢妄动,伤害我御龙百姓,我必让你后悔莫及!” 孙洪担心她对祁墨怀不利,于是放缓语气道:“只要你将皇上礼还于我昊天,我答应你,我身后这十万人,绝不踏足五菱城半步!” 好啊,孙洪这混账也会威胁她了! 手里的弓拿起放下,放下拿起,这个距离,这个境况,她根本没有把握能射杀孙洪,挣扎片刻,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我不答应!”身后之人跨前数步,与她比肩而立:“孙洪,如果你还当朕是皇上,就立刻退兵,返回昊天。” “皇上!”孙洪见到祁墨怀现身,神色一喜,接着转向轩辕梦,怒喝道:“一定是你这妖女挟持了皇上!我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不将皇上安然送还,休怪我不留情面!” 轩辕梦还未开口,祁墨怀就怒道:“孙洪,看来你真是不把朕这个皇帝放在眼里。好,既然你打算一意孤行,那朕成全你!”单手在城墙上一拍,跃上高墙,那在狂风下略显不稳的身形,看得轩辕梦一阵心惊胆颤,“朕也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如果你还不下令退兵,朕就从这里跳下去,让全天下的人都看看,朕是如何被你这所谓忠君的臣子逼死的!” “皇上!”孙洪骇了一跳,握缰绳的手都有些发抖:“皇上三思啊!” 孙洪一叠声的苦劝声中,祁墨怀不为所动,水蓝色的袍子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他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轻功并不卓绝,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得摔个半残,更何况,他若一心求死,必定不会使用半点内力。 望着他刚毅果决,修长挺拔的背景,轩辕梦一时间也弄不懂他到底是来真格的,还是在演戏,用这种以死相逼的老套方法来威胁孙洪,实在不怎么高明,不像他这种性情的人能做出来的,可他浑身散发出的那股决然气势,又不像是在开玩笑。在没有弄清他的真实用意前,她不知道该阻拦还是任由其继续下去。 孙洪这个人虽然讨厌,却使得难得忠心的臣子,为了劝祁墨怀打消念头,甚至不顾自身安危,绕过盾兵,在离城楼只有半里的距离处跪地请愿,额头都磕出血了。 虽然此时是射杀孙洪的最好时机,但在这种境况下杀了他,十万大军骤失主帅,不仅不会降低士气,反而会激起他们为主将报仇的杀心,大局失控,一切便再无转圜。 她只有忍,不论这个过程有多难熬,她都必须忍住。 气氛凝重,如紧绷的弓弦,一触即发。十万大军,却安静得如同一个人,轩辕梦站在城楼内,祁墨怀站在城楼外,这一幕,就像一幅肃杀的画卷,只等着有人,将其狠狠撕裂。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明烈的红日,正好悬于中天,空气中尚带着微寒的气息,可每个人的鼻尖,却沁出了晶莹的薄汗。 “时辰到。”一个轻而淡的声音,从祁墨怀口中吐出。 跪地请愿的孙洪猛地抬头,一滴血珠顺着他的额角流下,瞳仁在瞬间收缩,整个人就像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也动不了。 那身着水蓝色长袍,与天空几乎融为一体的男子,以一种势不可阻的速度,飞快朝着地面坠去。 他真的跳了! 所有人的神经,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狠狠揪了起来,在祁墨怀双脚离地的刹那,轩辕梦的脑袋里,就剩下唯一一个想法——她要接住他。 人的速度究竟有多快,极限又是什么?这一切她都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她一直都相信,只要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能做到。 脑中不停回想着:接住他!接住他! 她就像一支火箭猛地窜出,在离地面还有两余丈时,接住了不停下坠的祁墨怀。 当男子的身躯,稳稳落在自己怀中的刹那,一种悲怆的喜悦,在心底一点点蔓延开。 足尖在城墙上一蹬,返身回到城楼上,“啪”的一声,祁墨怀脚下还未站稳,就结结实实挨了她一巴掌:“生命不是这样拿来作践的!” 他被这一巴掌给打懵了,半晌回不过神来。 轩辕梦转向城楼下,对同样被刚才一幕吓懵的孙洪道:“孙大人,你欠我一个人情,现在你给我立刻退兵,如果不愿,那我就只好做一些我不想做的事情,这对于你我来说,都不是个好结果。” 孙洪抹了把额上的血迹,抬头朝城楼方向眺望了半晌,终于一咬牙,转身喝道:“众将听令,立刻后撤五十里,没有本官的命令,谁也不许妄动!” 五十里?看来孙洪虽然做出了妥协,但不要回祁墨怀,他必定誓不罢休。 看了眼依旧处于发怔状态的祁墨怀,冷声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我所要面临的现实。责任是什么?是义务,是不得不为的无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眼中闪过一抹不忍,却还是狠心道:“你不是说我自私吗?如果三天之内,你拿不出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方式,那我就只好对你说声抱歉,昊天我灭定了,孙洪我也杀定了,而你,将沦为我夺取天下的一颗棋子,届时,你别在跟我谈什么什么自由,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你的命,只能由我来主宰!”说完后,快步走下城楼,独留祁墨怀一人静立于城楼上,水蓝色长袍,泛着冰泉般的孤冷寒意。 “梦,终于找到你了!”在回客栈的路上,遇见迎面而来的南宫灵沛。这男人,年纪也不小了,每次遇到急事都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刚朝她疾奔了两步,就被脚下的一个破菜篮子绊倒,幸好轩辕梦眼疾手快将他扶住,才没有与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小心点,摔一跤可不是闹着玩的。” 南宫灵沛压根不管自己现在的窘态,只死死抓着她的手臂:“你没事就好,呼呼……”看来一路上是跑得急了。 她轻轻抚着他的背为他顺气:“是不是被刚才的事吓到了?你放心,不论如何,我都不会让昊天大军攻入城里。” 他平了平气,摇头道:“不是刚才的事,我只是……有些不安。”莫名的,从上街开始,就感到阵阵惶然,好似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一样。 南宫灵沛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他的第六感是最敏锐的,听他这么一说,轩辕梦也有些慌神,难道这一次的劫难,真的逃不过了? 不过她很快镇定下来,南宫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自己的能力了,只凭感觉,不一定准确,于是安慰道:“没事的,你相信我,一定会没事的,以往那么多次困难,我们不都挺过来了?别胡思乱想了。” “不,不是那样的……我……我忽然想起那个算命老妪说的话,我……” “南宫。”她伸手堵住他的唇:“我说过多少次了,那种迷信之言你不要相信。” 粉润的唇在颤抖,银色的瞳仁波光急涌,虽然他什么都没有再说,可他脸上的表情,却显露出了他的惶恐与不安。 她轻叹一声,将他揽入怀中:“别多想,你肯定是最近累着了,晚上不许再看书,给我早点休息,等明天起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他心不在焉的点点头,由她揽着朝客栈走去。 回到客栈,却见客栈里空荡荡的,胭脂一个人坐在客栈中央,神色有些古怪。 正疑惑,胭脂缓缓站起身,看向她:“人呢?” 她不明所以:“什么?” 胭脂半垂着眼帘,左臂的袖管随风不停晃荡,她猛地抬头:“是我告的密!” “啊?”听了胭脂的话,她不知是该惊讶还是该愤怒,半晌后,才低低问了一句:“能告诉我是为什么吗?” “没有为什么,就是为了自己。”她顿了顿,又接着道:“就算我不说,谁又能保证其他人不会说?我知道,我自私自利,眼光短浅,我视若生命的东西,远远比你简单得多,也渺小的多,可我不能拿一家人的生命做赌注,万一……万一事情透露出去,必会给我的家人带来灾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你想怎么惩罚我,我都无话可说。” 愤怒只有一瞬,当看到胭脂那双黯然内疚的眼中,隐约燃着安心的喜悦时,什么怒意都没有了。 她做的没错,她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已,如果换做自己,也会这么做的。 那是一个女人,对自己所爱之人不计回报的保护,哪怕因此成为全天下的罪人,她也绝不后悔。 这样的妻主,这样的母亲,是伟大而高尚的,比起多次令心爱之人深陷险境的自己,更像个敢于担当的人。 她沉沉一叹,露出一抹涩然的微笑:“我不怪你,你这么做是对的。” 胭脂怔了怔,似是不能相信:“你不怪我?我做了这种事,你真的一点都不怪我?” “你说得对,同样的事,就算你不去做,也会有人做,迟早都是要发生的事,拖拖拉拉,实在没必要。” 虽然已经明确表示自己不怪她,但胭脂还是心怀愧疚,都是快做母亲的人了,这样伤神对肚里的孩子不好,轩辕梦只好安慰几句,打消她愧悔不安的情绪,这才平静离去。 南宫灵沛精神不好,所以早早便回房休息,为预防万一,她找邵煜霆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也早早回了自己的房间。 在城楼上说的那番话,不可避免地会伤害到祁墨怀,但他也该清醒清醒了,这么逃避,什么时候是个头呢? 她经过这些年的风风雨雨,最大的收获,不是学会如何看清别人,而是懂得如何看清自己。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确定了目标,就不会在前进的道路上彷徨无措,而他,似乎还没看明白,他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 她不允许他再逃避,避无可避时,也就到了他该下决心的时候了。 原以为这三天内,祁墨怀必定会来找她,可两天过去了,她却连他的人影都没见到。 不免有些失望,这家伙该不会又到哪个地方躲起来了吧?再让她找个半年?人这辈子就那点光阴,她可不想浪费在这种无聊的捉迷藏上。 好吧,他不来找她,那她主动去找他,这样算给足他面子了吧? “梦,不好了!”客栈走廊里,迎面跑来慌慌张张的白苏。 最近怎么了,天塌了吗?怎么人人都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 “苏苏,是不是你的药材又不翼而飞了?去血瞳那个吃货房里找。” “不是药材!”他扳住她的肩,急切道:“是南宫!” 心头蓦地一跳,反手握住白苏的手臂:“你说南宫不见了?” 见白苏点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别大惊小怪,或许他只是出去走走,没有告诉我们而已。” 白苏更急,“如果只是出去走走,他的房间怎么会一夜无人?还有,有人托小二送来的这个,又是怎么回事?”白苏掌心平摊,上面静静躺着一只金属小盒。 轩辕梦拿过,打开盒盖,当看见盒内一束白色长发时,双目中陡然泛起一丝浓厚的血色。 “你说的没错,南宫的确是失踪了,带走他的人,很可能是……” …… 并不算宽敞却十分明亮的房间内,孙洪示意手下解开蒙在雪发男子双目上的黑布。 “转世灵童,雪发童颜,呵呵,果然名不虚传。” 南宫灵沛冷冷盯着对面的孙洪:“孙大人,你将我骗出城来,就只是想见识一下我的容貌而已吗?” 孙洪和气一笑:“南宫法师为人爽快,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笑意蓦地一敛,沉声道:“孙某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请法师为我算个命,看我究竟能不能助君王一统天下,完成祖宗大业。” 闻言,南宫灵沛神色陡变,银色的瞳仁,寒意涔涔看着孙洪:“大人应当知道,我开天眼是有代价的。” “什么低价?” “十年寿命。” 孙洪呵呵一笑:“哦,原来如此,无妨,十年寿命而已,对我来说可有可无,如果不能助君王一统天下,那么我活得再长,也没有意义。”言下之意,便是答应以十年寿命最为交换。 南宫灵沛默然,眼中泠泠的寒意依旧没有褪去,“我曾答应一个人,永远不再窥探他人的未来,很抱歉,孙大人的这个忙,我帮不了。” 孙洪眉宇间微先恼怒,正欲发作,却又平静了下去,只看着南宫灵沛,如友人间平和地闲聊:“那位叫胭脂的姑娘,是个识大体,懂大局的人,但她能下决心圣上的消息告知与我,想必背后,一定有人教唆。” 南宫灵沛眼瞳骤然一缩,眸中寒意更重,见状,孙洪突然轻笑了起来:“我也只是说说而已,南宫法师不必惊慌。” 痛恨他这种胜券在握,似掌控一切的恶心表情,南宫灵沛猛地撤开视线,搁在膝上的手,缓缓攥了起来。 是,劝说胭脂告密的人确实是他,那是因为祁墨怀若一直留在梦的身边,会为她带来灾祸,为了梦的安危,不论会遭受怎样的惩罚,也不管会造成怎样的后果,他都不在乎。但是,他怕她会因为怨恨他,对他失望,从此疏远他。 原以为自己真的能做到波澜不兴,毫无顾忌,但最终,他还是软弱了,因此被孙洪抓住软肋,这才落入他设下的陷阱。 虽看不到南宫灵沛的表情,但孙洪知道,他一定在内心当中天人交战。 不怕他不答应,若他真的不在乎,也就不会因为自己托人带去的只字片语,就冒险出城来见自己。 片刻后,南宫灵沛抬首:“好,我答应你,若你明日就暴毙而亡,下了阴曹地府,可不要怪我。” 孙洪对他的刻薄言语并不在意,依旧面色如常:“既然南宫法师答应了,那就开始吧。” 轻轻握在孙洪的腕脉上,南宫灵沛缓缓闭上眼。 孙洪不知他在做什么,生怕他糊弄自己,忍不住出声道:“如果让我知道,你只是在耍我,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语毕,却听脑中响起一个声音:“集中精力,凝神聚气,外内凝然,方可成事。” 孙洪悚然一惊,意识到这就是南宫灵沛超乎常人的能力时,再也不敢多言,忙按照他所说,屏气凝神,将内外精神,融合一体。 虽然自己感觉不到什么,却有种沉入梦境的感觉,但看到的,却是一片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那片模糊渐渐开始变得清晰,耳边听到战场上雷鸣般的鼓声,直插云霄的嘶吼,他竟然身在战场! 不,不对,身在战场的不是自己,而是将来的自己。 一切像是梦,却又那样真实,连战场上弥漫的硝烟和铁血之气都可清晰感受。 蓦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浑身一震。 不,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的!”他一声大吼,猛地撤回手臂站起身,因为动作过于激烈,而撞到了椅子,发出“哐啷”一声巨响。 他双目浴血,死死盯着南宫灵沛,表情狰狞骇然:“不……不会的,一定不会的,你给我看到的,都是假象,是骗我的,骗我的……” 南宫灵沛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口吻冷漠:“大人既然没有接受现实的勇气,又何苦自找没趣,以十年寿命为代价,换取这样一个悲惨的未来呢?” “你胡说!”孙洪怒极,猛地抬起手,朝对面的南宫灵沛挥去,却在半空停了停,再猛地落下,将面前的桌子震得四散飞裂:“你给我看到的,我全都不信,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命运,什么才是未来!” 南宫灵沛端然静坐,默然不语,只在唇角溢出一抹讥讽的笑意。 盯着他那张写满讥笑的脸,孙洪突然冷笑道:“我知道南宫法师不信,但我有办法让你相信。”他吩咐随从取来纸墨笔砚,随手写了几个字,将纸笺放入竹筒,递给一名士兵:“将这封信送往五菱,以本官的名义,交给轩辕王。” 南宫灵沛锐利的目光射向孙洪,后者转首,森然一笑:“既然阻碍我的人是这妖女,那么只要我杀了她,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妨碍我的人了,昊天必定能一统天下,千秋万代。” …… 找遍了整座五菱城,却始终找不到南宫灵沛,轩辕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客栈,诸人早已在大厅中等她。 萧倚楼见她归来,连忙问:“找到了吗?” 她摇摇头,萧倚楼顿时神色一黯,回头看了眼邵煜霆等人,叹息道:“我们也没找到。” 白苏见她愁眉不展,于是安慰:“你也别太忧心了,南宫又不是小孩子,会照顾好自己的。” 她抬头看了眼众人疲惫的神色,心头一揪,好好的旅行,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正要反过来安慰众人,这时白苏指着门外,“那不是五菱郡守吗?” 轩辕梦回头,果真看到五菱郡守带着一名身着昊天兵服的士兵,朝客栈这边走来。 她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与众人对视一眼,便迎了出去。 五菱郡守看到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这才指着身边的士兵道:“大王,这人说是奉他们主帅之命,前来给大王送信的,小人生怕是军机要务,不敢妄作主张,只好带他来见大王。” 轩辕梦微微颔首,打发她退下,然后从那士兵手里接过竹筒。 信的内容很简单,只有十几个字——若要救南宫灵沛,按照约定地点,独自前来。 字迹潦草而凌乱,墨迹力透纸背,看样子,在书写这几个字时,孙洪正怀着巨大的愤怒。想到这,越发为南宫灵沛的安危担心。 竹筒中除了这封简单的威胁信外,还附上了一份地图,上面标注了营救南宫的地点。 “不要去,有埋伏。”不知何时从客栈中走出的邵煜霆沉声道。 “如果我不去,南宫就会有危险。” 他看着她手里的地图,“如果你去,那么你和他都会有危险。” “煜霆,你认为我该无视南宫的安危,把他一个人丢在那里?” 邵煜霆默了下去,虽然他担心她,却也说不出见死不救这样的话来。 她上前一步,握了握邵煜霆的手:“不管被带走的人是谁,我都要去冒这个险,你是知道的,对你们,我永远都狠不下心。” 他继续沉默,忽而反握住她的手,眸光坚定:“我陪你。” “不用了,孙洪指明要我一个人去,你去了反而坏事。” 他用力握紧她:“不帮你救人,只送送你。” 她也沉默下去,许久后,抬头微微一笑:“好。” 孙洪指明的救人地点,离五菱有一定的距离,快马加鞭要跑上整整半日。 快接近目的地时,两人纷纷勒马,看了眼前方弯弯曲曲的小道,轩辕梦神色凝重,静默了一阵后,从怀中缓缓取出一枚青铜雕刻的龙形令牌,递给邵煜霆:“煜霆,如果……如果我遭遇不幸,那么请你拿着它,继续我未完成的事业。”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照顾好小湉儿。” 望着她递来的令牌,邵煜霆却不肯接:“轩辕梦,你这是什么意思?临终托孤?如果你没有信心能活着回来,我不介意在这里打晕你,绑你回去。” 轩辕梦悠然一笑,拉过他的手,将令牌郑重放在他掌心:“煜霆,不是我故意鄙视你,十个你都打不晕我,真的。” 他眼神一凛,两道浓黑的剑眉高高上扬:“你既然这么有自信,为什么还要说这样话,做这样的事?”说着,便要把令牌还给她。 在他刚有动作时就握紧他的手,“我这只是未雨绸缪,你答应我,我才能心无旁骛地去救人。” 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掌心越收越紧,直到令牌尖锐的棱角硌痛了掌心,才一字一句开口:“答应我,一定要平安回来。” 实在讨厌这种凝重的气氛,搞得像要生离死别一样,她拍拍他的手,轻松道:“我是什么人啊,哪能那么容易死。放心吧,你就在这里等着我,等我救出南宫,我们一起回去。” 在她抽手的刹那,他好想紧紧抓住她,永远不放手。 “轩辕梦,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刚转身,身后便传来略显凝重的话语,她挥挥手:“相信我,我绝不会让你做鳏夫的!” 脸一黑,这女人,永远都这么没正经! 唇角牵了牵,难得的笑意绽放在看似冷漠的俊颜上。 我信你,所以,你一定要平安回来。 …… 终于找到孙洪所说的地点,望着那长满野草的斑驳石台,她这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座荒废了许久,从外面看去阴森无比的古墓! 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种埋死人的地方,吞了吞口水,连连深吸了几口气,这才硬着头皮走入那鬼魅般的入口。 洞穴内黑漆漆的,幸好她视力不错,才能在不见天日的墓穴中勉强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绕了多少个弯,眼前才终于现出一丝光亮。 一边朝光源处靠近,一边纳闷,孙洪这家伙引诱自己前来,不会真的只是为了让她救人吧?埋伏陷阱什么的,直到现在都没见到一个。 正纳闷,眼前顿时豁然开朗,不再是逼仄狭小的空间,而是一间巨大的石室。 石室内除了数不清的石棺外再无其他,阴风不断,寒意渗人。 走到尽头时,她蓦地一惊,一口竖立的石棺被放置在石壁的最中央,石棺内,正是她遍寻不到的南宫灵沛。 正要上前,石棺内的南宫灵沛突地大喊道:“不要过来!” 脚步下意识一顿:“南宫,你别急,我会救你出来的。” 南宫灵沛显得有些激动,不停地冲她喊:“你别管我,快出去,出去!” 她不明所以,“你担心孙洪会对付我,是不是?你放心,他根本不能把我怎样,我现在就带你出去。该死的老东西,我迟早要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不要,不要,不要过来!” “咦?这是……”走到近前,她才发觉馆内的异常。在石棺的边缘,数根铁刺凸伸而出,锋利的尖端,正对石棺中央的南宫灵沛。 “你别动,我这便救你出来!”从腰间拔出匕首,准备割断绑住南宫灵沛手脚的绳索,可不料他又是一声大喊:“住手!” “南宫,你到底怎么了嘛!”她被他喊得头都疼了,不要不要,总是不要,难道待在古怪的石棺里很舒服不成? 南宫灵沛紧张得浑身都在发抖:“我不能从这个石棺里出来,否侧会启动古墓里所有机关,到时你和我谁都逃不掉。” 机关?她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一路上都不见有人埋伏,原来,孙洪竟是在打这个主意。 “南宫,不管怎么样,我都必须……”说到这里,她蓦地噤声。不知是错觉还是眼花,那些从棺壁上凸伸出来的铁刺,好像朝着中央又延伸了一些。 “南宫,如果我不救你出来,你是不是便会被这些铁刺刺穿身体?”她问 南宫灵沛死死咬着唇,却不回答。 “呵,你不用回答,看你的表情我就知道了。”猛地拔出刀刃,割断南宫灵沛右手上的绳索:“管他什么机关!我们会不会死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再在这里待下去,必定丧命!” “梦,不可以!你快停手,你就是割断所有绳索,我也不会跟你走的!” “你不走,我就打晕你带你走!” “你再逼我,我现在就撞死在这石棺里!” 割绳索的手一顿,她气急败坏道,“你们一个个都拿死来威胁我,真以为我那么在乎你们吗?”她恨恨一踹石棺,“该死该死!别让我抓到那混账,否则我一定把他大卸八块,拿去喂狗!” 南宫灵沛不愿走,她就算能把他打晕抗走,但那也要在他不会自残的情况下才可以为之,目光转到棺内,发现有几根铁刺已经刺入了南宫的肌肤内,鲜血染红了月白色的衣衫,明明疼得满头大汗,却连哼都不哼一声。 伴随着时间的流逝,有更多的铁刺刺入他的身体,有些甚至已经没入了一小半,再往前延伸,怕是要将他的器脏也刺穿了。 再也忍不下去,趁着南宫灵沛将全部注意力放在忍耐疼痛上,她飞快点了他身上的穴道,同时割断他右脚踝上最后的绳索,小心将他抱住石棺。 南宫惊恐地望着她,因为穴道被点,所以发不出声音来,只有那焦灼紧张的眼神,透露了他此刻的心情。 将满身是血的南宫灵沛抱在怀里,轩辕梦正准备冲向出口,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轰隆如雷的声音,猛一抬头,发现头顶的石壁开始逐渐下降,如果不能尽快逃出墓穴,便会被巨大的石壁压成肉酱。可脚步还未迈开,就被无数锋利的刀刃拦住了去路,她一个人要躲避这些利器,尚算游刃有余,可怀里还有一个南宫,她要躲开纵横交错的利刃,还要保护他不受伤害,同时在巨壁压下前逃离石室,这便有些困难了。 眼看头顶的石壁又往下降了一丈,没有犹豫的时间了,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将南宫灵沛甩到背上,足尖一点,朝着利刃中央的空隙掠去,快接近时,空中转换身形,两人贴着锋利的刀刃平平穿了过去,可接下来,迎接她的不再是静止不动,而是不断变化的利刃,她连忙在薄薄的刀锋上轻点,身形又是一转,堪堪从一道狭窄的缝隙中穿过,眼看就要落到对面安全的平地,利刃却突然开始朝内收拢,她所在的位置离刀刃还有一段距离,可南宫那边却已是千钧一发,眼看锋利的刀刃即将切入南宫的身体,她将他用力一拖,自己在那截利刃上擦过,落地后,顾不得后背火辣辣的剧痛,扛起南宫灵沛,飞快朝墓穴入口掠去。 可她低估了这座古墓机关的恐怖性,来时短短的路途,此刻却充满了各种惊险的陷阱,因为跑得太快,差点跌入突然塌陷的地面内,下面是一座气味怪异的血池,池内充满了气味刺鼻的化尸水,一旦掉下去,必定尸骨无存。 越过可怕的血池,前方还有各种令人想象不到的机关陷阱,一边闪躲一边飞驰,她不止一遍在心里怒骂那个建造这座古墓的家伙,不就是一座破墓穴,至于弄得这么复杂吓人嘛! 好不容易冲到了墓穴入口,光明就在眼前,她心中一喜,果然是天无绝人之路啊! 喜悦之情还未展开,脚下的路面就骤然坠落下去,周围的石壁不断升高,而她所在的地方却在不断下降。 等地面终于停止下降,墓穴的入口已经在离她足足有四五丈至高的地方。 这个距离,她应该能够跳上去,就是不知带着南宫,她的轻功会不会大打折扣。 不试一下,又怎能知道不行呢?看准方向,腾空而起,在身体上升趋势到达极限时,在石壁上用力一蹬,打算借着这股力继续往上攀登,可当脚尖实实在在踏在石壁上时,她才发现自己错了。 石壁的边缘简直比冰面还要滑,根本使不上力,无奈,腾起的身形又落了下去,反复数次却依旧如故。 怎么办?远处的轰隆声越来越近,石壁互相碰撞的巨大声响,仿若惊雷般狠劈在心坎上,震得胸口都嗡嗡颤动。 “梦,不要管我了,你自己找办法出去!”正在焦急的当口,脑中忽地传来南宫灵沛急切的呼喊声。 她先是一愣,随即便了然。呵,她怎么忘了南宫有意念传音的能力,她可以阻止他开口,却不能阻止他说话。 “南宫,我不会丢下你的,死也不会。”口中这么说,心里却在苦笑,她现在就算想丢下他,那也丢不成,她的轻功再好,也只能像个被拔了羽毛的鸟,空有翅膀,却飞不起来。 这时,石壁上方忽然传来一个声音,“梦,你在里面吗?” 是祁墨怀! 他怎么会来这里? 顾不得多想,看了眼怀中的南宫灵沛,一咬牙,对上面的祁墨怀道:“我在,你帮我一个忙!” “梦,你撑住,我现在就想办法救你。” “祁墨怀!”生怕他离开,运足气息大喊一声:“不要走,时间已经不多了,我现在把南宫抛上去,你帮我接住他!” 不等他回应,她便再次腾空而起,当身体升到最高极限时,不是蹬踹墙壁,而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的人用力朝上抛去。 男子银色的双瞳,在脱离她的怀抱腾空而起的瞬间,爆发出撕裂般的绝望色彩,她却冲他展颜一笑,就像罂粟绽放的瞬间。 不管她能不能逃出去,起码,他不会死。 她拼尽全力的一搏,终于没有白费,祁墨怀刚好抓住南宫灵沛的手臂,将他拉上了石壁。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好似天地崩塌,祁墨怀的眼前除了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梦!梦!你在哪里?” 下面却久久无声,他呆了片刻,黑色的眸子蓦地闪过一道惨烈决绝的光泽,猛的回身,将南宫灵沛推出墓穴入口,自己则义无反顾地跳下了高高的石壁。 坠落的过程中,耳边只有簌簌的风声,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可他的心,却是前所未有的宁静。 哪怕就此死去,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你这个疯子,就这么喜欢玩蹦极!”耳边传来熟悉的怒骂声,就如那次从城墙上跃下时一般,紧接着跌入了一个温暖馥郁的怀抱。 他第一个反应,就是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她:“太好了,你还在。” 她没有再甩他耳光,当然,如果甩他耳光就能救他,她绝不吝啬赏他几个大嘴巴。 巨大的轰隆声中,她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我救了南宫,你反倒跳下来送死,我可没有力气再救你一回。” 他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满足的笑意:“没关系,我陪你一起死。” “你……”她呢喃着,似是想要说什么,却猛地将他推开:“祁墨怀,生命不是用来糟蹋的,你好好活着,说不定可以完成自己的心愿,一统天下……” 话未说完,唇上就一热,男子的气息铺天盖地袭来,整个思想,整个意识中,全都是他! 他微微离开她,彼此的唇细细摩擦着,惊人的热度传来,就似他此刻狂烈的气息,“什么皇位,什么天下,都是因为你,我才拼了命地去追寻,若失去你,还不如与你一同赴死。” 她一震,轻轻唤道:“墨怀……”黑暗中,眼角依稀有烫人的水渍溢出。 彼此相拥的感觉,让她觉得心安,再痛再难过,似乎都变得能够忍耐,将头静静靠在他的肩上,“我真的不甘心就这样死了。” “我也是。” “你真的不后悔吗?” “虽有遗憾,却永无后悔。” “对不起……” “你知道,我不爱听这句话。” “那你想听什么?” 他定定看着她,虽然墓穴中一片漆黑,但他却像是能穿越黑暗,直达她的灵魂:“吻我。” 话落,脖子一紧,一个凶悍而热情的吻落下,似要烧干了天地。 耳边是不停响起的轰隆声,头顶是不断下落的巨大石壁,死亡的脚步在逐渐接近,而他们却像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一个劲地疯狂拥吻,仿佛已然超脱天地之外。 那一瞬间,她觉得什么都值了,哪怕就此死去,她也没有遗憾。 “梦,这辈子我们无缘,下辈子,我一定第一个找到你,不管发生什么,永远都不放手!”山崩地裂中,他目光如灼灼青电穿透虚无的空气,填满了她整个视野。 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轻轻回了一声:“嗯。”不知他听见了没,应该是听见的,就像他说的每一句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谁都不再说话,就像一对在安逸美妙环境中约会的情侣,享受这片刻的宁静与温暖。 颊边不断有碎石滚落,擦过细嫩的肌肤,传来阵阵刺痛,她死死抱着他的腰,岿然不动,坚固得就如一座风化的石雕。 “咚”的一声,脚边传来轻微的声响,就像一颗石子落入了深不见底的悬崖。 她抬头,看到头顶的巨壁离两人已经不到五米距离,可以想象,一旦巨壁完全落下,她和祁墨怀会是什么下场。 “我不喜欢说什么下辈子,这一世还没活够,我可不想死。”她轻轻推开他,用脚在地上画了个圈,踩了两下,然后道:“墨怀,和我一起踩,用尽你全部的力气,快!” 她一直都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但前提是,她不能一味的坐以待毙。 如果她猜得不错,下面应该有一个巨大而空旷的空间。 她只能堵了,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捡回一条命,如果命运注定她逃不过此劫,大不了下面又是一个装满化尸水的池子。 哈,生和死,也不过就是一个坑的区别。 …… 墓穴外,南宫灵沛亲眼看着沉重的墓穴石门合拢,他几乎砸烂了自己的手,可那坚固的石门却仍旧纹丝不动,石门上雕刻的古怪人脸,像是在嘲笑他的无用。 痛苦的悲鸣在胸腔中回荡,可喉中却只能发出近似于呜咽的低泣声,连喊都喊不出来。 梦,梦,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根本就不值得你救! 快出来,你快出来啊!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失去你…… 远处,听到动静的邵煜霆策马赶来,看到眼前的场景,不禁怔住。 到底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他翻身下马,冲到不停捶打石门的南宫灵沛身边:“梦在哪里?” 南宫灵沛缓缓转首,银色的眼瞳不似往日的睿定清冽,灰蒙蒙如一片无生命的死灰。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说话啊!”他扳住他的肩,急切地询问。 南宫灵沛却依旧一脸木然,像是被抽离了灵魂,只剩下一个没有思想的躯壳。 墓穴塌陷的速度越来越快,即便隔着一扇厚重的石门,那巨大的声响依然令人心惊不已。 伴随着最后一声可怕的巨响,上下两层巨壁,终于完全合拢在一起,整座墓穴被毁,连地面都剧烈的颤了几颤。 终于,一切的异动全部停止,连那扇石门也缓缓打开,可…… 南宫灵沛呆呆望着被石壁填满的墓穴,之前那深达数丈的沟壑早已不见,那个红色人影也早已不见,女子绝美粲然的笑容,在眼前渐渐模糊,一滴泪坠落在脚下的黄土之上,瞬间便不见了踪迹。 死了……她死了…… 没有人能在这样可怕的毁灭中活下来,没有人…… 是他,是他害死了她!是他,罪魁祸首就是他! 南宫灵沛,那个预言终于应验了!你最爱的人,终究因你而死! ——你看到了太多不该看到的东西,所以注定命带孤煞,绝亲缘情缘,你所爱之人,皆会因你而死。 苍老的声音不断在脑中回响,一遍又一遍,像是在嘲笑,又像是在怜悯,更像是在惩罚,是折磨! 注定……命带孤煞。 注定……命带孤煞! 不,不……为什么死的人不是他,明明该死的人是他啊! 蓦地喉头一甜,鲜血如樱花洒落,随即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梦里女子笑靥如花,却注定辜负如许年华,此生,再也无缘相见了…… …… 梦。 …… 一切真的,只能是梦吗? ……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从未与你相遇。 …… “你说什么?!梦真的……”手中茶壶落地,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萧倚楼眼中有着不信,有着震惊,有着绝望,有着连自己都无从察觉的悲愤与逃避,死死盯着对面的邵煜霆。 那个女人死了?开什么玩笑! 她做出的承若,还一个都没有兑现,她怎么能死,她怎么可以死! 望着榻上昏迷的南宫灵沛,邵煜霆眸底一片死寂的晦暗。 是啊,那个女人怎么会死?萧倚楼不信,他也不信,可南宫灵沛所表现出的种种,却无一不在诉说着一个事实。 一个……他们谁都不愿相信的事实。 …… 阳光明烈耀目,春日的繁荣代替了冬季的萧索,一眼望去,风景独秀,万木争春。 明明是这样明丽妖娆而富有生机的景色,落入眼中,却是如此的晦暗无光,萧条沉郁。 一切都因失去了那个女子,而不再有意义。 掌心紧握冰冷的龙形令牌,这上面,早已没有了她的温度。 邵煜霆仰头凝视正空炽烈的骄阳,那一轮明日,金光耀目,璀璨逼人。 她就似像这烈阳一般,傲视天下,绝代巾帼。 这样的女子,怎么会就这样消失在这个世间?她该永不停歇的走下去,她该让全天下的人,都看到她明烈四射的夺目光焰。 日光耀目,金灿灿的光芒刺得他眼眸一阵疼痛,猛地闭上眼,一片晕眩中,女子笑如清歌,风华绝伦。 再次睁眼,面前只有整装待发,士气冷肃的五千精兵。 他举起手里的令牌,扬声道:“昊天大军随时都会破城而入,以五千对十万,根本毫无胜算,为保证五菱百姓安全撤离,等待大军增援,尔等必要死守城门,在援兵到来之前,阻止昊天大军攻占五菱!” 在场的都是有血性的战士,尤其听说自己的王被孙洪暗算,生死不明时,众人心中那股凛然怒焰,全部被激发出来,就算他不下这命令,这五千人,也必会豁出一切,死守五菱。 策马转身,将这方战场,留给这五千愿把生命献给信仰,献给执着,献给那个骄阳明烈般女子的战士们。 梦,既然这是你最后的心愿,那我必定替你完成。 不论……付出什么代价! 一场血战,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孙洪致力于辅助君主完成一统大业,即便接到京中连发的三道金令也不肯退兵,名其曰,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祁锦禹只是暂代君位,孙洪有足够的理由违抗这三道金令。 三天三夜,留守五菱的五千士兵,用自己的生命与血肉作为坚固的城墙,将昊天大军阻隔在五菱之外,这期间,没有一个人逃跑,没有一个人厌战,没有一个人退缩,直至第四日傍晚,夕阳如血,惨烈的霞光将略显灰暗的天空,撕扯开一道巨大的口子,五菱城终于被破,如潮般的昊天大军,厮喊着蜂拥入城。时至此刻,坚守五菱的五千精兵,全部光荣阵亡。 五菱虽然被破城,但昊天同样损失惨重,十万兵马,在与那五千人激战的三天里,便阵亡了两万,这是孙洪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五菱城早已空空如也,在他带领大军与那五千士兵周旋期间,城镇所有的百姓,都安全转移出城,除了那五千烈士外,无一伤亡。 孙洪虽不喜轩辕梦,却也不得不承认,她手下训练出来的士兵,的确非常优秀。 盘踞五菱期间,他修书一封,命人快马加鞭送回京都,同时传信于各地将领,联合兵力,共同抗敌,以完成祖宗统一大业。 收到他送回京城的信件,祁锦禹再次连发三道金令,命他速速撤兵归国,可他依旧置若罔闻,甚至柔妃亲自写信相劝,也被他一并忽视。 孙洪是忠臣,可有时候,却忠心得让人憎恨。 祁墨怀当初在启用他时,就已经看出了这一点。用得好,他就是一把趁手的好刀,用得不好,怕是会反过来割伤自己。 战事持续了一月有余,以孙洪为首,还有数位将军也参与到了这场剿灭御龙的战争中。如今,昊天以南,御龙以北一带,已陷入连绵的战火之中,照此情形,战火的蔓延速度,会越来越快。 因为战争,百姓们大多流离失所,到处都是饥民难民,尸殍遍野,满目疮痍,且天气逐渐炎热,瘟疫爆发,更是人心惶惶,难以安定。 孙洪本以为轩辕梦一死,御龙必定军心大乱,届时,趁着他们无人主持大事,一团混乱,他便可不费吹灰之力,带领大军一举攻下,可不料,这一打,战事竟旷日持久,难分胜负,如今他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冒天下之大不韪,继续对御龙发起猛攻,企图在最短时间内取得胜利,拿下御龙。 孙洪顶着压力,邵煜霆也在顶着压力。 他不知她是否真的已经不在了,已经快两个月了,却始终没有得到半点有关她的消息,她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就此消弭于这个世间。 一切都好像昨日才发生的一般,她郑重地将兵符交到他手里,玩笑着说,未雨绸缪才能临危不乱,她让他等着她,等着他一起回去,可最终却还是食言了。 可恶的女人! 还有这么多的承诺没有兑现,你怎么可以就这样死了! 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到头来,却把一切责任推给我,你这胆小怯懦的女人! “煜霆,煜霆,你快看看!”身后传来萧倚楼急切的呼声,蹙眉回首,见他手里捧着一团红色的物事,急匆匆朝自己赶来。 赶到他近前,萧倚楼将手里的东西展开,竟是一件破旧腐烂的红色衣袍,“你看,这一定不是她的,对不对?” 他望着那件破旧的衣裳,蚀骨的寒意,自心口一寸一寸蔓延开:“从哪里找到的?” “在下游河畔,他们打捞上来时我还不相信,可……”捧着衣裳的手在剧烈颤抖:“可这的确……你快看看看,这到底是不是她的!” 其实他心里已经很明白了,只是不愿承认而已。 邵煜霆闭了闭眼,沉痛地别开脸:“是……是她的!” 急切的表情僵在脸上,手一软,衣衫掉落在地。 “不,不会的……”萧倚楼垂首,瞠大紫眸,盯着地上那件破旧红衣:“这不是她的,一定是你看错了,一定!我……我去找赝月,他一定能看出来这件衣裳的真伪!” “倚楼。”他按住他去捡衣裳的手,声线低沉:“这是她的。” 手一僵,萧倚楼缓缓抬眸,目光落入对面那双幽黑如渊的眼,痛苦,无奈,悲怆,以及麻木的绝望,自那双眼清晰倒映,他不是不信,只是不愿信,不敢信而已。 她死了。 这是他们最绝望的一天,又或者说,他们每日都在绝望中度过,而此刻,所有的绝望全部消失,只剩空寂一片,连心都没有了感觉。 乌云压顶,满眼素缟,那连绵看去的一片白,刺痛了每个人的眼。 没有找到她的尸首,只好以衣冠代替。 灵幡随风飘扬,扯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如泣如咽,白衣雪发的南宫灵沛站在棺椁前,眼神空洞,神情呆滞,从那日晕倒被带回来后,他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仿佛身体里的灵魂,已被留在了那个巨石纷落的古墓中,和那个女子一同葬在了黄泉碧落。 白苏走上前,正欲劝他去休息,目光猛地瞥见棺椁中的红衣,心口像被狠狠刺了一下,几乎是仓惶着别开目光。 为什么同样的痛要让他经历两次?又一次失去了她!又一次啊…… 呆呆望着那棺椁,他也如南宫灵沛一般,神思游离地站在原地,早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这时,灵堂外忽然传来一阵嘈杂,他猛地惊醒,朝外看去,这一看,顿时红了眼眸。 前来拜祭的人很多,可此时来的,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的一个人。 “孙洪,你竟还敢来?”愤怒烧灼了理智,手刚抬起,就被一双手臂拦住:“慢着,不可冲动!” “煜霆,他杀了梦,是他杀了梦!” 邵煜霆双拳紧握,直捏得手骨咯咯作响,天知道他要用怎样的意志力来克制自己,才能压下心里的仇恨与冲动。 “他有备而来,我们不能意气用事。” 孙洪瞥了白苏一眼,目光落在对面的红色棺椁上,眼里闪过一丝不知是敬佩还是惋惜的神情,“两虎相争,必有一死,她既然要参与到这天下之争中来,那就要料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闻言,萧倚楼亦忍不住低声怒喝:“若不是你卑鄙无耻,以南宫做诱饵设下陷阱,梦她根本就不会输!” 孙洪朗声一笑:“你难道没有听过兵不厌诈这一说吗?战场之上,只有胜利与失败,无关手段与方式。” “孙大人,别忘了你我现在是势不两立的敌人,你要祭拜就快一点,我们都不想见到你。” 无视邵煜霆显而易见的敌意,孙洪上前两步,取过三支香点燃,慢条斯理道:“我今日前来,一是为了祭拜我平生唯一敬重的对手,二是亲自送上最后的战书。”他将手里的香插入香炉,斜睨一眼怒视自己的白苏,“想杀我?那就战场上见真章吧,只是现在……如果我在两个时辰内不能平安离开,那么屯聚在城外的数万大军,便会以悲愤之心,全力进攻这里,届时,必定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白苏死死握着拳头,双目像淬了血一般,可掌心的蓝色,却越来越淡,直至最后消失不见。 愤然转身,奔至棺椁前,两手用力握着棺椁的边缘,恨恨道:“你走,总有一日,我会为梦报仇。” 孙洪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一封黑色信函递给邵煜霆,“这是战书。” 黑色的信函,代表着不死不休的决心,只有决意赴死之人才会使用。 邵煜霆接过,抽出信笺,只见上书:今天下两分,但凡贤君明主,势必天下归一,朱轮华毂,拥旄万里。而身为人臣,更应辅佐于君,立功立事,开国称孤。为天下计,昊天二十万将士,三日后,愿与君会战于太一山东北无回谷。 猛地捏紧手中信函,邵煜霆沉声道:“无回谷?” 孙洪颔首:“没错,听说那里曾是你们击败龙华的地方,因地形险要,难攻亦难守,数万将士,就此埋骨。” “既然知道,又为何将会战之地定于此处?” 孙洪道,“正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下此决心。”见邵煜霆蹙眉,于是补充道:“也该有一个了结了,不论谁负谁胜,那里都将是我们最后的战场。” 手中紧握信函,邵煜霆目中一片漆黑的沉郁。 见他沉默,孙洪突然笑起来,口吻中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如果你怕了,可以拒绝,我现在就收回战书。” 邵煜霆却不作回应,直到孙洪心生不耐,才抬眸冷声问,“真的是最后的决战?” “是,我会带领大军在无回谷西面的入口等你,直到我们双方到齐,再入谷一决生死。” “好,此战我应了。”不再沉吟,邵煜霆看着孙洪,铿然道。 见他接下自己的挑战,孙洪这才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可他的眼中,却多出了一抹茫然,整个人浮浮沉沉,连心都不知该寄予何处。 从南宫灵沛那里看到的幻象好似近在眼前,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那只是南宫灵沛故意制造出来搅乱自己心境的一个假象,可虽然如此,心里的不安,却始终盘桓不去。 最后这一战,他虽有十成把握,可恍然间却觉得,有些东西,冥冥之中早已注定,这个不断前行的历史篇章里,根本就不会有他孙洪的存在。 …… 无回谷,因地势险要,道路迂回复杂,自然灾害频发,被认定为世上为数不多的天险之一,有去而无回。 整整二十万众,一眼望去几乎看不到边,这么多的人同时入谷,就是想逃也逃不出来。 御龙十五万大军,也已在东边的入口集结完毕,两军一旦交战,除了你死我活外,没有第二条路可选,想活命,就只能拼尽一切将敌人杀死。 无回无回,失败的一方,就只能如这山谷的名字一样,有去而无回了。 邵煜霆仰头看了看日头,明烈的骄阳正值中天。 他命己方人马在山谷前挥舞巨大的旗帜,很快,对面便传来了回应,有马蹄声踏落,在山谷中溅起清远沉重的声音,如钟鼓般远远飘了过来。 邵煜霆抬起手,正欲发令,一截紫色窄袖伸来,挡住了他欲下落的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此战我们胜算不大,这可是梦的心血,我们不能毁于一旦。” 静静凝视前方迷蒙的烟尘黄土,邵煜霆薄唇紧抿,一语不发。从这里,依稀可以看到远方万马奔腾的景象,似踏碎了这红尘山河,天地万物,顷刻间,那声音便已近在耳畔。 他深吸口气,轻轻推开萧倚楼挡在面前的手,掌心下压,干脆利落的手势,“前进!” 萧倚楼心知再劝无益,他之前那么问,也只是因为心里不安而已,这一战,无论应还是不应,迟早都要面对。 他们已经没有那个力量,也不自认为有屏蔽一切痛苦的能力,他和邵煜霆一样,都迫切的希望这场战事能尽快获得胜利,达成梦的心愿。 真的快要承受不住了,因为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他们甚至连找个没人的地方,痛哭一场的时间都没有,如果不是那个女子的毅力在支撑着他们,或许他们早就倒下去了。 大军在缓缓前进,诺大的山谷,都因浩浩荡荡的两国军队,而显得狭小逼仄,拥挤不堪。 地面在颤抖,体内的血液在沸腾,生命在叫嚣着释放。 忽然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戛然停止,谷内恢复了之前的宁静,然而,铁血般的杀气,却弥漫了整个山谷。 有鸟雀被这骇人的气势所惊动,成群结队地扑棱着飞上天空。 “嘎嘎——”刺耳的鸟鸣,惊醒了这片刻的宁和,“叮”的一声,邵煜霆手里的长剑,与怀中兵符碰撞在一起,这轻微脆亮的声音,远远传了开去,像是一把巨斧,用力劈开了这沉沉天地,暮霭迷雾。 马儿开始不安的喷着响鼻,后蹄狂躁刨着坚硬的土地,两军的前锋已经蠢蠢欲动,一个士兵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听错了主帅的命令,就像田径赛听错了裁判枪声的运动员,提前奔出了起跑线。 如果只是田径赛,那么裁判只会罚其下场或者重比,但这是战场,不是运动场,在那个因为紧张而错听命令冲向敌方阵营的士兵迈出第一步时,所有的前锋将士,纷纷扬起手中的兵器,义无反顾地冲向对面,厮杀声震耳欲聋,直达九霄。 因为队伍庞大,长长的人龙一直从山谷中央排到了山谷外围,只是前锋士兵厮杀交战,后方的骑兵严阵以待,随时准备出击。 命令一层一层被传递下去,先是前锋骑兵,再是中间的步兵,重步兵,然后是盾兵,弓手,直到最后一名士兵,所有人都为这场严酷之战做好了准备,随时付出生命。 “你说我们会赢吗?”望着前方浴血奋战的士兵,萧倚楼似呢喃般轻声问道。 “或许吧。”不知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怔怔的神色蓦地一变,紫眸中凝起一抹烈焰,握紧了手里的剑,狠狠一夹马腹:“管他是赢是输,死了正好去黄泉陪她!” 男子清冷幽然的黑眸,突地猛烈一闪,记忆之中,他清晰地听到自己对她说:“黄泉碧落,我永远奉陪!” 一身紫衣的萧倚楼已然策马远去,他垂目,盯着自己手中的剑,蓦地惨烈一笑,仰首,再次用坚定无比的语气道:“黄泉碧落,地狱天堂,我永远奉陪!” 青衣如电,似激射而出的箭矢,朝着战场中心狂奔而去。 这一战,他根本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她不在了,一切都失去了原有的意义。 就让自己的生命,在这场无尽的血战中,就此灰飞烟灭吧。 “那姓邵的莫不是疯了?以一人之力对抗千军万马,简直就是找死的行为!”军队后方,孙洪望着前方的战况,忍不住脱口惊呼。 大概计算了一下,邵煜霆一人对己方实力造成的折损,为了保证胜算,必须现在就除掉邵煜霆。 对一旁的随从道:“将我白虹射日弓取来。” 随从听命退下,不到片刻,便与另外一名随从一同捧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大弓而来,虽是两人一起抬弓,可他们走路的姿势却极为别捏,细看之下,才发现竟是因为弓箭太重,两人难以支撑,却又怕走得慢了,会被主帅责罚,故而走的困难无比。 两人都抬不动的弓箭,孙洪却一臂举起,不免令人瞠目。 巨弓被他拉出弯如满月的弧度,手臂肌肉紧绷如石,弓弦搭载六支翎箭,每支箭都仿若蕴含千斤之力。 常人的臂力,别说是将巨弓拉出满月的弧度,能不能拉开都是问题,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孙洪的身上,准确说,是他手里这把巨弓,以及弓弦上的六支翎箭。 弓弦被崩到了极限,突地,拉紧弓弦的手猛地松开,六支羽箭,带着令人战栗的力量,嗡鸣着朝数百丈之外的邵煜霆激射而去。 即便隔着如此远的距离,那箭矢却在须臾间就到了正在全力奋战的邵煜霆近前,最先而至的一支箭,穿过了一名士兵的咽喉,带着飞起的血沫,旋转着,嘶叫着,继续朝邵煜霆飞射而去。 这才察觉到危险,邵煜霆连忙闪避,谁料那箭的速度不但快,且力量惊人,他即便躲了过去,箭矢上所携带的劲气,却依旧刺破了他的左臂,顾不得疼痛,连忙俯身,闪过紧跟而至的第二支箭。 胯下马匹一声嘶鸣,第三支箭,竟生生刺穿了马身,马匹倒地,他亦重重跌倒在地。 第四支箭,只在这眨眼的瞬间,便呼啸着径直朝他眉心而来。 避无可避,箭矢的速度太快,力量太强,箭尖离他脸面尚有几寸距离,眉心就已经裂开,疼痛刹那传遍全身,再也无力做出任何反抗。 “哧——”很轻的声音,只有离那箭矢最近的邵煜霆才听得到,紧接着,又是连续数声箭矢被劈裂的声音,他感觉自己身子一轻,竟飞身而起,在一股强大力量的牵引下,远离了危险之地。 双脚刚踏在平实的地面,就见之前他所在的方位,莫名多出了一条火焰般艳丽的红色霞光,如一条盘桓天际的长龙,挡住了如雨而来的箭矢,正在激战中的两国士兵,也被那长龙卷住身体,不由自主地朝着各自的阵营飞快倒退,只几个呼吸的瞬间,战场就恢复了交战前的状态,连满地的尸首,也被一一分拣,回到了各自的军队中。 充斥着死亡的战场,就这样,恢复了原本的安逸宁静,偶有几声鸟鸣,却不再如之前那般刺耳。 在数十万人惊愕震撼的目光中,一袭红衣的女子,如一蓬灼灼烈焰,踏着尘埃,缓步而来。 骄阳似火,明艳逼人,这一刻,似乎连九天之上的明日,都不及她的光芒耀眼,手中的剑坠落,这一刻,他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哭。 总觉得像是梦,若真是梦,那就让他沉浸于梦中,永远不要醒来。 “鸣金收兵,立刻滚回昊天,否则,你项上人头不保。”这话是对孙洪说的,所有人都只看到她红唇微动,只有孙洪,才听清了她到底在说什么。 她没死?她怎么可能没死?这世上没有人,能在那毁天灭地的机关陷阱下逃生。 不可能! 他一定是在做梦! 之前那举起百逾斤重巨弓的手,此刻却连缰绳都握不住,离他最近的士兵,看着这位英勇威猛的主帅,恍然感觉,就这片刻之间,他好似一下子苍老了十多岁,脸上的皱纹沟壑清晰可见,连眉宇间都带上了一股腐朽的垂暮之感,他们甚至担心,这位老人,没错,在他们眼中,他的英勇威猛早已不在,只剩垂垂老矣的力不从心,这个样子,真是让人担心呐,可千万不要从马背上摔下来了。 孙洪咬牙:“我不会撤兵的,昊天……必将一统天下。” “如果我杀了你呢?”淡淡的反问,很轻很柔,可那迫人的杀气,却令人不禁胆寒。 孙洪目眦欲裂,慌慌张张去摸自己的金背大砍刀:“你杀不了我!” 她什么都没有说,甚至连眼神都不曾有半分改变,唯有顺滑披散在背后的黑发,蓦地无风自舞起来。 “孙洪,朕命你立刻退兵!”威慑的怒喝之声,在山谷中铮然回响,孙洪一怔,手里的金背大砍刀“哐”的一声落地,差点砸在一名亲兵的脚上,那卫兵吓得脸色煞白,险些尿了裤子。 “圣上……”他刚要下马叩拜,却蓦地抓紧手里缰绳,声音颤抖,目光雪亮:“圣上除非正式降下旨意,否则,臣绝不退兵!” “你!”祁墨怀气得浑身颤抖,他终于尝到这把双刃刀带来的副作用了。 从这里赶回京都,命吏部官员草拟圣旨,再盖上玺印,一来一回,黄花菜都凉了! “孙洪,如果你……”话未完,一道红影便如鬼魅般,骤然消失在原地,他脊背一凉,下意识朝孙洪所在的方位看去,果然,她半蹲在马背上,手中锋利的双刀,正稳稳架在不知是被吓坏了,还是被惊呆了的孙洪脖颈上。 她幽幽在孙洪耳边道:“想死还是想活,最后一次选择机会。” 孙洪又惊又骇,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轩辕梦眼神一冷,一脚将他踹下马背,在他企图爬起身时,又一脚将他踹了回去:“算计我,我可以不在乎,但算计我的男人,绝不能饶恕!” 要不是从古墓中逃出时,被巨石砸断了腿,也不会耗时这么久,让孙洪搅乱了这清明天下。 从救了自己的农户家离开时,她一直在想,到底是现身还是不现身,是插手这场战事,还是冷眼旁观? 这段日子她想了很多,包括自己执着于一统天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从古墓中逃生时,祁墨怀远比她伤得要重,几近濒死,他说要不是她在他身边,他一定支撑不过去。 老天给了他们重获新生的机会,不是让他们继续猜疑,继续责怨,继续残杀的。 尤其这一路来,她看到了战争所带来的各种灾难,生灵涂炭,家破人亡。第一次,她认真思索自己决意一统天下的目的。 她究竟,在为什么而战? 虽然这个过程无比艰难,但好在,她终于想明白了。 一个人最可怜的,就是到死也不知自己想要什么,无疑她是幸运的,因为种种遭遇,她看清了许多以前怎么也看不明白的事,心境豁然开朗,有种拨云见日,脱胎换骨的感觉。 孙洪于她,只是敌国大将这么简单,她没有理由恨他,自然也没有理由杀他,不过她想杀一个人,从来都不需要理由。 没有人能从她的手里,救出一个她决意要杀的人,孙洪必死无疑。 作为自己亲手提拔栽培的臣子,祁墨怀其实挺不想孙洪死的,虽然这老家伙又顽固又狂妄。 轩辕梦手里的刀缓缓举起,砍人什么的,对她来说只不过一眨眼的事,她甚至可以不使半滴鲜血沾身,砍完人后,照样吃饭睡觉兼调情。 “孙青柔。”她忽然轻声说了三个字,已闭目等死的孙洪豁地睁眼,那苍老如死灰的眼中,渐渐浮上一丝愧歉与不舍。 三夫四侍的美好生活(一) 空气中泛着湿冷的气息,寒意方浓,暖信才通。[] 昨夜才下过一场冬雨,地面和屋檐,都蕴着淡淡的潮气。 而屋内,却燃着烧得通红的火炉,那暖融的热浪直熏得人面颊通红,昏昏欲睡。 对面的矮桌上,淡淡的轻烟自五彩瓷窑象耳炉内袅袅而散,半开半合的窗台边,白色的汝窑花瓶内斜插一支娇艳鲜嫩的红梅,艳色无边,旖旎丽质。 懒懒打了个哈欠,在软椅上翻了个身,如瀑的青丝顺垂而下,骚在露出半截小臂的肌肤上,有微微的酥痒。 最近的日子,一直都过得这么慵懒怠惰,与之前的忙忙碌碌,纠结忧心完全不同,基本上从早上醒来睁眼,一直到晚间上榻入眠,都在这种昏昏沉沉,欲睡不睡中度过,甚至连用饭,都不需要自己动手。 日子越过越悠闲,人也越来越懒惰,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日渐消瘦下去,除了圆鼓鼓的肚子外,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一张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纸片。 “刷啦”一声,厚厚的门帘被掀开,冷风从被掀起的门帘缝隙中灌入,她忍不住缩了缩身子,拉紧裹在身上的羊驼绒毯。 房间里光线不是很强,透着一股朦胧氤氲的迷幻之感。 进来的人褪下披在身上的厚重裘氅,露出那一身明艳逼人的紫色锦袍。 他将手中的食盒放下,然后走到床边,略带责备地看了眼懒懒窝在软椅上的轩辕梦:“这么冷的天还开着窗户,真是年岁越大越不让人省心。” 她压根不把他的责备放在心上,望着男子忙碌的身影,咧嘴一笑:“小楼,你倒是越来越体贴啦,是因为我肚子里的这块肉吗?” 他走到她身边,握了握她稍显冰凉的手,蹙眉道:“什么这块肉,那是咱们的孩子。” “不都一样么。”孩子还没出世前,其实就是块肉疙瘩。 他不与她争辩,搬了把椅子坐在她身边,拿过食盒:“不管有没有胃口,多少吃点。” 一看到食盒里的饭菜,她立刻嫌恶地别开眼:“唔……不想吃。” “不吃怎么能行呢?”水润的紫眸中满是忧虑:“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我真的很心疼。” 她按住他伸到自己脸颊边的手,半眯着眼,哼哼哧哧道:“你心疼我呀,呜……可欺负我的,就是你那不听话的儿子,你说怎么办?你要不要替我教训他呐。” 他闷笑:“你怎么知道欺负你的是儿子,不是女儿?” “这么调皮,肯定是儿子。” “我倒觉得像是女儿。” “你不喜欢儿子吗?”她眨眨眼,一脸你敢说是,我就跟你拼命的架势。 “不是不喜欢儿子,而是相比于儿子来说,更喜欢女儿。”趁她分神期间,舀起一勺香喷喷的紫薯米粥送到她嘴边。 下意识张开嘴巴,可米粥下肚的那一刻,难言的恶心感从胃部窜起,她连忙推开他递来的勺子:“不吃了不吃了,真的没胃口。” 他叹息一声,将米粥放回食盒,又端出一碟碧绿色的蜜饯,“你这个样子可该如何是好啊,不如让苏苏来给你把把脉象,配几副调理身子的药。” 想起那些难喝的汤汤水水,她立马敬谢不敏,“反正离产期也不远了,就不要再麻烦苏苏了。” “梦……”他一脸疼惜地轻抚她消瘦的脸颊,那张娇艳妩媚的脸如今只剩下巴掌大,尖尖的下巴几乎握不满整个手掌,虽然明白造成她整日食不下咽的人不是自己,但这一切却是因自己而起,谁然她腹中怀着的,是自己的娃呢。 “如果真是儿子,我一定好好教训他。”温柔的口吻,不禁带了些严厉,好像那个害母亲如此辛苦的孩子此刻正恭恭敬敬站在他面前一般。 她忍不住“噗哧”笑出了声,“没看出来,你比煜霆还凶。” 他不屑地撇嘴:“煜霆那是溺爱,我要做个慈父加严父。” “谁说煜霆是溺爱了,昨天她还罚小湉儿面壁思过了一早上呢。”想起这件事她就气愤,女儿不就是把一个过路的漂亮小男孩给强吻哭了吗?煜霆那家伙太不温柔了,女儿是要捧在手心里呵护的,他竟然毫不留情地实施体罚,她这个做娘的心都快疼死了。 “所以我才说煜霆溺爱。”一边说,一边拈起一颗蜜饯递到她唇边:“如果换做我,可就不是面壁思过这么简单了。” 她含下酸酸甜甜的蜜饯,含糊问道,“你要肿么做?” 他斜睨她一眼,快速道出四个字:“臀尖炒肉。” 她一抖,摸了摸圆鼓鼓的肚皮:“儿子呀,摊上这么个爹爹,以后你惨了。” “你应该说,有我这个爹爹,是这臭小子的福气。” 她抬头,眼睛一闪一闪:“你也认为这一胎是男孩?” 他拧了拧眉:“其实我喜欢女孩子的,最好像你一样……但儿子也不错,以后聘礼咱就不用愁了。” 她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现在已经是新的时代,男女平等,你这迂腐的脑袋在想什么呢!” 他怔了怔,随即晒然一笑:“忘了忘了,总觉得像是一场梦,让人难以置信。” “有什么难以置信的,现在的社会,就是这样一个人人平等,百姓们当家做主的年代,就是祁墨怀,他也跟我们一样,没有高贵尊卑一说,他这个皇帝当不好,百姓随时可以把他赶下皇位。”她露出憧憬的神色:“虽然有可能,我无法在这个历史的进程中留下痕迹,但毕竟我努力过,成功过,也享受过,百年之后,也没有遗憾了。” “梦,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忽然问。 “什么?” “人人平等。” “有问题吗?” “在这个世上,每个人从出生起,对高低尊卑的认知就已经牢牢印刻在脑中,你身在皇室,高高在上,天生的优越感,更应该令你坚定这种认知,可你为什么要放弃已经到手的尊贵,这可是天下间所有人梦寐以求的荣耀啊。” 说起来,这大半年来,他们虽然对她的所作所为从未表现出任何不满,但疑惑总是有的,这还是第一次,由某个人直接地问出来。 她斜倚在他肩上,感受着他宽阔胸膛的暖意,悠声道:“身在高位,伴随而来的将是无穷无尽的孤独与寂寞,你站得越高,身份越尊贵,就越会给人一种遥不可及的清冷之感,没有人愿意亲近你,也没有人愿意与你共享欢乐与悲伤,就算对你言听计从,百依百顺,那也是因着你的身份,你的权势,那样的日子,比笼中鸟还要凄惨。”她淡淡一笑,用力环住他的一只手臂,“天下固然可贵,但远远比不上你们在我心里的分量。” “梦,其实我也……”他心中一热,顺势搂住她,缓缓俯身。 “哎呀!”她突地一声惊叫,骇得他心头一颤:“怎么了?” 她抚着小腹,哀怨地看着他:“你儿子又踹我了。” 某人脸色一僵,要笑不笑,要哭不哭的样子,让人忍不住想要蹂躏欺负一番。 只可惜,她现在大腹便便,有这个心也没这个力,只能象征性地将手探入他的衣袍,抚上紧绷有力的肌肤,在胸前用力一拧。 “唔……”某人一声闷哼,紫眸瞬间溢满水渍,如被水浸润的两颗紫水晶,太诱人了! “不知儿子是不是跟你一样,也是紫眸?”想到马上就能有个小小楼,孕期的所有抑郁通通消失不见,唯剩下对一个小生命即将到来的企盼与兴奋。 “你这色胚……”含糊呢喃着凑上她的颈项,报复性在她柔嫩的脖颈肌肤上用力一吮,她的身子蓦地紧绷,抱住他手臂的力道也逐渐减弱。 “只要儿子不要跟你一样好色,我就阿弥陀佛了。”学着她的样子,探手入怀,灼热的掌心,轻抚她被撑到极限的肚子。“好像真的在动!”掌心下传来的清晰胎动,使他不禁讶然出声,生命的奇迹,永远都是那么令人感动。 “如果苏苏算的没错,差不多再有十天,孩子就该出世了。”她静静倚在他怀里,仍由他的掌心,在她的小腹处来回摩挲。 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父亲的存在,小家伙突然安静下来,像个正常的孩子般,陷入了沉睡。 以前怀小丫头时,也没有这么强烈的妊娠反应,一直都是安安静静的,以致她一度担心,肚里的孩子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如今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折腾她到现在,果然符合他父亲暴躁多动的性格。 “你为什么一直笃定,孩子会是男孩?”小家伙安静了,他却隐隐有些失落,“是不是南宫告诉你的?”这俩人,从她怀有身孕开始就一直瞒着他,要不是白苏察觉到了异常,自己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知道呢。 她抿唇一笑,“管他男孩还是女孩,反正是咱们的孩子。”瞌睡再次袭来,随着产期的临近,她的精神越来越差,浑身软绵绵的,总是不想动。 打了个哈欠,闭上眼,枕着他宽阔的胸膛,不知不觉中沉入了甜美的梦乡。 三夫四侍的美好生活(二) 或许因为马上就要到产期的缘故,这几日的胃口突然转好,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和大家一起用餐,不免有些唏嘘。 之前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在海滩边盖一座豪宅,有花园,有阳台,最重要的,当然是要有温泉,每天左拥右抱,享受最无微不至的关怀,这些都一样不差的实现了,唯一有所偏差的就是,她也只能做到左拥右抱这种程度了,其他你情我愿的美好之事,别说是做了,就是想都没有力气想。 这几天终于有了点精神,当然要和她的亲亲好夫君们一起用餐,一家人的餐桌上少了她这个妻主怎么能行? “梦,慢一点!”刚准备冲向饭桌,一只手臂便斜伸而来,小心翼翼而又坚决牢固地握住了她的臂膀:“都是有身孕的人了,怎么还怎么不小心。” 她无语地看着一旁一脸紧张担忧的白苏,顿时哭笑不得。 敢情这家伙和萧倚楼一样,都把自己当弱不禁风的娇女子了,她哪有这么弱啊!想当初她怀小丫头时,挺着大肚子给穆采颐当苦力,上山砍柴,下海捞鱼,什么事没做过,照样生了个健健康康白白嫩嫩的小丫头,现在啊…… 望着面前一张张关切紧张的面孔,她真是有种无语凝噎的感觉。 今天的饭菜很丰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庆祝她食欲大振的胃口,饭桌上鸡鸭鱼肉样样齐全,只看着就令人垂涎三尺。 “今天是谁下厨?”菜色的丰富与美味,使她不由得问出了口。 云锦淡淡一笑,为她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肉,放在她面前的碗中:“吃吧,不要辜负厨师的一片心意。” 夹起碗中的鱼肉,放于口中,鲜美多汁的味道刺激着味蕾,在口腔中一点点蔓延开,她像是察觉到什么,又夹了一片鲜菇吞下,细嚼慢咽中,熟悉的味道,逐渐占据了所有感官。 她猛地丢下筷子,惊呼一声:“墨怀?” 许是听到了她的呼声,一个脑袋从门外探进来:“没想到你还记得我的手艺,不枉我辛苦一场了。(.)” 她连忙起身,朝门外迎去:“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 “小心!”一手端着香味四溢的酱排骨,一手焦急地搀住她。 她郁郁一叹,“你们怎么个个都是这样?大家又不是第一次见了,我的身体状况如何,你们难道不知道?” 一边搀扶着她朝内走,一边道:“不要任性,大家也是关心你,毕竟你现在不是一个人,要为腹中孩子多考虑。” 认真的表情,严肃的话语,让她想反驳也反驳不了,只好乖乖听话。 “对了,你怎么有空过来?” “这几日朝政相对清闲,有十三弟和六弟帮衬我,所以我这个皇帝就无事一身轻喽。” “墨怀,我……”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 “你……那个……”她紧紧咬着唇,始终无法毫无顾忌地道出心中所想。 他拂过她额前的碎发,柔声道:“你想问锦禹的事,对吗?” 心中所想,被对方一语道出,她略显尴尬,不过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你放心,他现在很好,就是……” 听到他犹疑的停顿,她心头猛地一缩:“就是什么?” “他自请前往边关,担任监察使一职。” “为什么?”刚问出这样的话,她就后悔了。为什么?还能因为什么!如今就算她求他留下,他也必然不会愿意的吧,再说,她以什么理由,什么资格让他留下呢? 这样也好,有些事情,并不是一生不可忘怀的,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心智。 比起狠心决绝的拒绝来说,给予毫不实际的希望才更加残忍。 “还有一事……”他看着她,忽然开口。 “什么?”还有些心不在焉,只随口问道。 “从今以后,不论从实质上还是名义上,我都只有你一个。” 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你想说什么?” 握住她的手,牢牢迫视着她:“六弟自请前往边关的当天,孙青柔也请求我废去她的妃位,将她贬为庶人。” “啊?”这俩人搞什么,孙青柔不是一直很喜欢祁墨怀吗? “她喜欢我,并不代表我喜欢她,再说,她既然提出这样的要求,那便代表,她对朕也已经死心。”不知从何时起,她的所有想法,都可以轻易被人看透,他的掌心轻覆在她手背上,几乎烫人的热度,从手背传遍全身。 “那么孙洪呢?你要如何处置他?” “我原本想让他将功赎罪,但他已经无心在朝为官,我便赏了他一笔银两,准他告老还乡。” 点点头,这样的处置方式,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梦。”轻轻与她交握的手,忽然加大了力气。 “怎么?” 他半蹲下,以脸颊轻蹭她的手背,低低说:“等诞下这个孩子,去宫里住一段时间好吗?” “怎么了?突然这样伤感,之前我不也总是去宫里看你吗?”她像安慰一个孩子那样,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将脸埋在她的膝弯,闷声闷气道:“那不一样,我……我也想……”后面的话因为音量过小,加上他又说的含糊,所以她并未听清。 “墨怀,你说什么,大声点。” 他长吐了口气,抬起头来,冲她无谓一笑:“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发发牢骚而已。” 即便他笑得淡然轻快,但她还是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落寞,就像绚丽的晚霞,虽然明媚动人,却总是透出一股即将消逝的凄凉之感。 她忍不住捧住他的脸,指尖在他耳后轻柔划过:“墨怀,我知道这样对你不公平,但你相信我,不论今后发生什么,也不论这条路有多难走,多孤寂,我永远都会陪着你。” 他的神色怔怔的,可很快,就露出安心温暖的笑容,“我知道了。” “大家都已经到齐了,你也歇歇吧,跟我们一起用餐。”食物的香气不断在鼻端缭绕,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快要忍不住,难得有这么好的胃口,浪费了可惜。 幸福来之不易,每一天,她都想在快活无忧中度过,若是有谁胆敢破坏这份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安宁,她必不轻饶。 席间气氛融洽,一家人的浓浓温馨感,给她一种被泡在了蜜罐中的错觉,都快要甜死了。为了让她吃好吃饱,所有人的筷子,都争前恐后往她面前伸来,不到片刻,碗中就摞起了高高的小山。 可不知是不是之前一直吃得很少的缘故,明明想要大开荤戒,但眼睁睁看着满桌的美味佳肴,她却一点都吃不下去了。 真是可惜啊。 抚着撑到发胀胃,一丝并不明显的阵痛隐隐传来,难道是吃多了? 记得房里还有苏苏为她准备的消食丸,以前每当她吃撑的时候,只要吃一颗苏苏牌健胃消食丸,立刻药到病除,这次应该也不例外。 谁料刚站起身,那股疼痛感越发强烈,并呈几何发散状一层层叠加,直到她痛得站不稳,跌回椅子。 她这一跌,吓坏了在座的所有人。 白苏第一个察觉异常,面色突变,连忙冲过来扶住她,并向其他人大喊:“快,梦怕是要生了!倚楼你去烧水,煜霆你把我的针包拿来,南宫赶紧去熬药,赝月你准备一下,必要的时候可能需要你帮忙,血瞳别吃了,和我一起把梦背到房间去,云锦你在外面等着就好。”女人生孩子虽不是什么大事,但对于略有些晕血的云锦来说,还是非礼勿视比较好。 “那我呢?”祁墨怀自发自动站出来道。 “你……你继续用餐吧。”大概是封建思想依旧根深蒂固,白苏怎么也无法说出让身为皇帝的祁墨怀帮忙的话。 祁墨怀呆了呆,这岂不是又等于把他排除在外了?不行,梦也是他的女人,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将他隔离在外! 上前一步,将疼的脸色发青的轩辕梦打横抱起,二话不说,径直冲向饭厅外。 窝在祁墨怀的怀抱中,她一边哼哼唧唧,一边在心里腹诽孩子到来的时机。 好不容易一家团聚,其乐融融,这臭小子半点不安分,偏要这个时候出世,真是气煞她了! 她这辈子什么痛什么苦没吃过,当初手脚筋被挑断时的剧痛,直到今日还记忆犹新,可穷其一生,再重的伤,再残酷的折磨,都比不上分娩时的疼痛。 想到以后不知还要经历多少回这样的痛苦,她就有种想晕过去的冲动。 她能不能收回之前说过的话?她不要再生孩子了,一个都不想生! 混蛋啊,为什么生孩子要由女人来生?为什么她穿越的时空不是男人生孩子?什么男尊女卑,女尊男卑,男女平等,通通都是扯淡,什么时候男人也能生孩子,那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梦,梦,坚持住,我已经看到孩子的头了,加油啊!”迷迷糊糊中,听到耳边传来白苏鼓励的话语。 nnd!说得倒是轻松,你自己来生一个试试? 所有的不满,只能在心中发泄,疼痛让她一个字都喊不出口。 意识混乱中,口中被塞入一颗清凉温润的药丸,疼痛渐渐有所缓解,不知过了多久,耳边隐约听到孩童的啼哭,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疲惫让她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满身满脸的汗水,黏腻得难受。 意识彻底远去前,听到耳边传来轻柔的耳语,“梦,谢谢你。” 三夫四侍的美好生活(三) 夜凉如水,冬季的萧索虽然已经过去,但春寒依旧料峭。夜色降临,白日的暖意被一地清冷的月色驱散,微微的寒意,将大地笼罩。 室内,温柔的歌谣声轻柔响起,与这满地月色融为一体,悠然轻雅。 片刻后…… “孩子已经睡了,我们也去休息吧。”为摇篮中幼小的身体盖上棉被,对一旁聚精会神望着婴孩的云锦道。 冲她笑了笑,将声音压至最低:“无妨,我还不困。” 她轻轻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也随他一起望向摇篮中的婴孩:“云锦,我们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我答应你的事,从来不曾忘记。” 他笑了笑,反手拥着她:“梦,你不用觉得内疚,我只是太喜欢这个孩子了,并非在嫉妒。” “是吗?”她仰起脸,手指轻抚过婴孩幼嫩的脸颊:“那你一定会更喜欢我们的孩子。”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忽然问:“孩子的名字还没取吧?” “是啊,倚楼这家伙,说一定要给孩子起个一鸣惊人的名字,这都三个月了,还是没有半点进展。” “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他太爱这个孩子了。” 她撇撇嘴:“他说他不喜欢儿子。” “这是你和他的骨血,哪有不喜欢的道理。” “明明是他亲口说的。”那家伙,在见到儿子时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啊,怎么是个赔钱货! “也许是他自己吃过了太多苦,所以不想让孩子也像自己一样。”云锦轻轻一笑,道。 想到萧倚楼曾经的遭遇,她这才恍然明白他不喜欢儿子的原因,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在这个新的时代,男女平等,只要有能力有自信,就可以享受最优渥的生活,她轩辕梦的儿子,还能差了不成? 正这么想着,一道人影旋风般刮了进来,人未至,声先到:“梦,快看看,这些名字哪个好?” 她伸手用力在他脑门上狠狠一敲,瞪视道:“孩子刚睡着,你这大嗓门就不能收敛一点?” 看了眼摇篮中已经沉入梦乡的婴孩,紫眸中溢出满满的疼爱,抓抓脑袋,将她扯到远离摇篮的地方,将手里的小册子递给她:“这些都是我好不容易想出来的,你看看,怎么样?” 接过册子,快速在上面密密麻麻的几行字上扫过,她无奈地长吐了口气:“倚楼,你不觉得这些名字很拗口吗?” “拗口吗?”他凑上来,小声将册子上所写的名字挨个念了一遍,末了,一脸沮丧:“好像真的挺拗口的。” “已经很晚了,先回去睡吧,明天再说。”她摸摸他的脑袋,柔声哄道。 某人却固执得要命,拿过册子,一个劲摇头:“不行,孩子出生这么久了,怎么能连个名字都没有,我回去再想想,一定想出个好的。” “哎——”她拉住他:“别那么固执了,名字而已,好挺顺口就可以了,何必折腾自己。” “这怎么能行,那可是我儿子!”说着“我儿子”时,紫眸中流露出的自豪与欢喜,真真切切映入她的眼中。 是的,他不是不喜欢儿子,而是担心儿子会遭受与他一样的无妄之灾。 正所谓情之所至,便是如此。 “倚楼,不如由我来给儿子起个名字,你看如何?” “你?”他上上下下扫视她,摆明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怎么,你觉得我不行?”太小看人了吧,女儿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 他眼神转了转,微抬下巴,“你先说说看。” “嗯……”她摸摸下巴,如他先前一般,上下打量起他,“紫色……既然你喜欢紫色,那儿子的名字中,就带个紫吧。” “紫?”他挑挑眉,故作不满的神情下,目光却充满了喜色。 就知道他一定会喜欢这个字,骄傲的花尾巴孔雀。 “我希望儿子今后可以做一个心胸宽广,有容乃大的人,所以,名字中再取一个容字,轩辕紫容,你觉得如何?” “紫……容?”他仿佛念叨着这两个字,面色由最初的犹疑,渐渐变得舒缓,“嗯,还不错。” “那就这么定了,就叫轩辕紫容。”她轻推了他一把:“好了,儿子的名字也有了,你也可以回去睡觉了。” “我……”他眼光不停地朝室内瞟,脸上透着可疑的绯红:“我……我想那个……” “你想说什么?”吞吞吐吐的,不符合他敢说敢做的性格啊。 他赖在门前不肯走,目光游移闪躲,支支吾吾地低声嘟囔:“我也想……那个……留……留下来。” “啊?”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留下来,什么意思? 被她愕然的态度所激,脸颊越发烧热,像是为了掩饰窘迫,故意大声道:“老子想儿子了,所以老子要留下来!” 她嘴角一阵狂抽,这家伙怎么了,反应这么过激。 因要照顾尚年幼的儿子,所以无论晚间与谁同房,她都要带着这个小拖油瓶,害得她连做\爱做的事时,都无法尽兴,如果萧倚楼这家伙能像绵儿那样心灵手巧,接替她照顾儿子几天,她也不用这么郁闷了。[.超多好看小说] 看了眼已经熟睡的儿子,这个时候让他把孩子抱走显得不合适,可让他留下来,那云锦……无论如何都说不出让云锦离开的话,好不容两人才有这次亲密的机会,赶云锦走的话,她实在不忍心。 “梦……”见她的眼神朝自己瞥来,萧倚楼立马环住她,用撒娇的口吻道:“不要赶我走,好不好?我想儿子,也想你。” 要命了!不忍心赶云锦走,但也不忍心赶倚楼走?难不成…… 连忙把那淫靡的画面甩出脑海,生怕被萧倚楼看出自己心中所想,别开眼,轻轻将他推开一些:“倚楼,过两天我就去陪你好不好?” 紫眸中立刻有水渍溢出,明知他是故意的,可那泛着伤感失落的眼,还是让她的心不禁狠狠一颤。 “你好狠心……”幽怨的语调,从他口中吐出。 她干干一笑,这是在演哪出啊,苦情戏吗?如果她意志力够强,那么就应该立刻将他推开,再附送一招无敌抓鸟手,然后关上房门,不管他怎样哀求,都无动于衷,可问题是,她根本做不到啊啊啊啊! “没关系的,就让倚楼留下来吧,反正床也够大,睡三个人足矣。”一身飘渺白衣的云锦走上前,轻柔却又不失力道地将她的手握住,顺势揽住她。 “诶?”听了云锦的话,她差点没跳起来。 让萧倚楼留下?还要三个人睡一张床? 鼻腔中似乎有些发热,在某种液体即将淌下之前,她挣开两人,率先走向床榻:“随你们的便,我好困,就先睡了。”说完,爬上床榻,闭上眼开始呼呼大睡。 有没有睡着只有她自己知道,为了掩饰尴尬和羞涩,她不得已只能装睡。 不过话说回来,她还有羞涩之心吗? 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听着像是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这回不但是鼻子热,脑袋也热,脱衣服的声音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紧贴自己脊背的滚烫胸膛。 嗓子好干,他们该不会真的…… 脑中一团乱,连身前什么时候躺下一个人都不知道。不出所料,两个人好像都没有穿衣服,前后火热夹击,她感觉气都要喘不上来了。 好在躺下之后,谁都没有乱动,貌似真的打算只这样抱着她,一觉睡到大天明。 他们是安分了,可她的心却怎么都安分不了,身边横卧两个绝色裸体美男,遇见这样的事,还有谁能用一颗平常心来对待? 睡觉?能睡着才鬼了呢。 安静的夜,窗外蝉鸣阵阵,月色如霜,听着身边两人均匀的呼吸声,心口的热度不仅没有减退,反而以一种火山爆发式的猛烈势头朝四肢百骸涌去,她难耐地动了动身体,因为躯体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所以任何细微的动作,都会使肌肤之间的摩擦变得清晰而撩人。 忍不住了啊…… 怎么办? 看他们的样子似乎是睡着了,若是趁他们睡着的时候…… 想到这里,不禁一阵口干舌燥,浑身的血液开始疯狂沸腾。 想到自己这几日一直在服用避孕药,就算做了,也不会有意外发生吧? 心中还在迟疑,身体已经先于思想,自发自动地抚上了面前的俊美面容,顺着姣好的五官轮廓,一点点向下,抚过下巴,抚过脖颈,抚过胸口,直达最隐秘之处…… 看似睡着的人,长睫微微一颤,就似蝴蝶的翅,借着月光,不难看到清美面容上腾起的如霞红晕。 难道,他根本就没睡着? 手心渗出汗水,自己这样偷偷摸摸的举动,若是被他们发现,第二天还不知要怎么嘲笑她呢。 刚想收回手,就被一只火热的大掌钳住,死死按在原位。 眼皮剧烈一跳,果然…… 心中刚喊出一声“糟糕”,身后的人就猛地收紧手臂:“其实梦也很想吧?” 什么嘛,这俩人根本就没睡,合起伙来耍她! 刚要表示抗议,下巴就被人攥住,一个火热的吻印了上来,将她所有的不满悉数吞入口中。 微寒的夜晚,室内却火热如荼,连遍地清霜,亦带了丝粉红的色彩,妖娆魅惑,撩人夺魄。 (这种场景,大家就自行脑补吧,写得太过,书院不会给通过的。) …… “妈咪妈咪!”小小的身子如一团火,猛地冲进房内。 自打上次那荒唐的三人行后,萧倚楼这家伙越发得寸进尺,竟夜夜都歇在她的房内,在昨晚又一次情绪失控后,她终于下定决心,一脚将他踢出房外。 小丫头不知发生了什么,兴高采烈地对着黑脸的她道:“妈咪你看,这是我给容儿做的小狮子。” 被举到面前的是一只用藤蔓编出的小狮子,与其说是小狮子,不如说是四不像。 她接过女儿手中的“小狮子”,强忍笑意:“嗯,编得不错,谁教你的?” “是爹爹。”小丫头一脸自豪,在她眼中,她的爹爹是世上最能干的人,上天入地,无所不能。 她轻拍了拍小丫头的脑袋,将“小狮子”还给她:“小湉儿真乖,这么小就知道疼弟弟了。” 小丫头接过“小狮子”,蹦蹦跳跳地跑向一旁的摇篮,将藤编的“小狮子”递给正咿咿呀呀挥舞着短小手臂的婴孩:“因为容儿长得漂亮,所以我喜欢容儿。” 闻言,轩辕梦刚刚阴转晴的脸一下子又黑了下来。 只要是长相漂亮可爱的小男孩,女儿通通说喜欢,其实她就是个颜控吧?可容儿是她弟弟,总不能还是个弟控吧! 也不知女儿这性子到底跟了谁?想了想去,也不会是邵煜霆。 “妈咪,为什么容儿的眼睛一只是紫色的,一只是黑色的?”正趴在摇篮边逗弄弟弟的小丫头忽然发出疑问。 “因为你小楼爹爹的眼睛是紫色的,妈咪的眼睛是黑色的,所以你容儿弟弟的眼睛就是一只紫一只黑。”其实这是她瞎掰的,具体儿子生出来为什么两只眼睛颜色不一样,她也不是很清楚,要不是苏苏说一切正常,她真要怀疑儿子是不是基因变异了。 “哦,这样啊。”显然小丫头把她的话当真了,因为她爹爹的眼睛是黑的,妈咪的也是黑的,所以,她的眼睛就是黑的。 这么一想,小丫头终于豁然大悟。 “妈咪,我想抱容儿出去玩。” “不行,你容儿弟弟还小,不能跟你一起玩。”开玩笑,儿子才三个多月,怎么陪女儿玩? 小丫头显得很失望,托着腮,一副忧郁至极的模样:“容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 听了女儿小大人似的口气,她不由得笑出了声,这小丫头,自己都还小,就期待着弟弟什么时候长大,这早熟的性子,该不会遗传自邵煜霆吧。 从袖口取出帕子,轻柔地擦拭女儿额上的汗水,“真是玩疯了,下午不要去练武了,跟你云锦爹爹学书法。” “呜……我不要!”小丫头想也不想地拒绝,对她来说,学写字简直比洪水猛兽还可怕。 “不能不要!”她斩钉截铁,态度坚决。 下一刻,远在房外的人,都能清晰听到一声稚嫩的哀嚎,让人不禁怀疑,她这狠心的娘,到底对这幼小的孩子做了什么惨绝人寰之事。 三夫四侍的美好生活(四) 夏季的暖风,早已驱走春季的凉爽,即便是夜晚,空气中依旧浮动着燥热的气息。 微微推开身边男人搭在自己身上的手,缓缓起身:“太热了,我去开窗户。” 他按住她,“你别动,我去。”说着,起身朝对面紧闭的窗扉走去。 伴随着起身的动作,男子完美无一丝余赘的身躯暴露在眼前,她脸一红,顺手从身旁抓了件外衫丢给他:“把衣服穿上。” 他无视她的要求,完全一副坦然从容的模样,对裸露身躯丝毫也不在乎,就这样光溜溜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末了,还回头冲她悠然一笑,整张脸都因这笑容而显得风流惑人。 她剐他一眼,翻了个身,将脊背对着他。 三步并两步走回,从后面拥上她的身子:“一个月才来这么一回,就不能对我好点?” “我对你已经很好了。”这个色胚,不会又想做吧?这大热天的。 “那就陪我说说话吧。”出乎意料,他提出的要求竟然是这个。 她脸颊烧热,看来真正的色胚是自己才对。 “说什么?” “说什么都行,只要你陪着我,我就很开心。” 原本想笑骂一句,但话到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听到他明明平淡的言语,却无端觉得心酸。她把江山交给他,就像多年前一样,把自己不想背的重担强施给他,却从未想过,他所承担的压力与责任有多重,如今想想,自己还真是够自私的。又因为不想在宫里住,所以任性地分隔两地,每个月只回宫小住几日,虽然挺有情调,但对于祁墨怀来说,这无疑是一种折磨。 沉吟片刻,她转过身,与他面对面:“不如……纳几个妃子吧。” 此话一出,他脸色立刻拉了下来:“你在说什么啊!我只有你一个妻子,怎么可以纳妃!” 可我有好几个夫君啊!这样的话,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只温声道,“你是皇帝,纳几个嫔妃是再合理不过的。(.)” 他笑着握住她的手:“怎么你也会说这样的话?人人平等,不是你提出来的吗?这会儿怎么强调起我的身份来了。” “那……那是因为……”她突然语塞。 “我只有你一个,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个女人。” “其实……我真的不介意的。”与其看他这样寂寞,倒不如忍着嫉妒心,给他找几个家世相貌性情皆不错的女子。 “可我介意。” “试试吧,或许不像你想象中那么难以接受?” “喂,你怎么回事啊,一个劲地给你相公找女人,脑子坏了?”他作势抬手去摸她的额头。 挥开他伸来的手,她严肃地看着他:“我是为了你好,正因为在乎你,所以才会提出这个建议。” 他突然感到有些烦躁:“我说了,除你之外,我不想碰任何女人。” “我也说了,你可以试试看,喜不喜欢,等试过再说。” “你当是点餐吃饭,不喜欢另换一盘吗?” 再次被他的话堵得哑口无言,而他却不肯停下,继续道:“我虽身为皇帝,但也不能利用权力强迫他人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我记得是你亲口对我说,要创造一个真正自由民主的国度,废除封建专制,让所有人都能当家做主,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就因为我身为帝王,便可以随意糟蹋良家女子了?” 他说的都对,如今整个昊天大陆的主人虽然是祁墨怀,但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法制,却实实在在是由她创立的。在创立之初,她便一改曾经的尊卑制度,不是男女平等,而是人人平等。 她默然,而他则目光熠熠地紧盯她,心中虽浮起淡淡的愧意,却无法忍受他咄咄逼人的态度,于是反唇相讥:“我又没让你去糟蹋那些纯真女孩!以你的地位,你的样貌,还有你的气质,愿意主动献身的女子想必多得都数不过来,反正是你情我愿,又何来强迫糟蹋一说?” 他也被她的话堵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无奈摇头:“强词夺理。” “我说的明明是实话好不好?” “所以说,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一个样貌好,气质佳的好男人喽?” 她嘴角一抽,这家伙还真是不懂何为谦虚啊。 “算……算是这样吧。”勉强给他个面子。 “那……”他忽然凑上来,滚烫的身躯与她紧紧贴合:“这么好的男人,不抓紧就可惜了,要不要再做一次?” “唔……”还未来得及回话,唇瓣就被堵住,悍然炽烈的吻,将她的所有思绪抽离,明明可以推开他,浑身却像瘫软了一般,使不上一点气力,只能任他予取予求。 殿内空气的温度陡然飙升,像是要燃起了一样。 不知是不是积欲太久的缘故,他的每一次侵占,都像是要深入她灵魂一般,令人战栗不已。 娇喘低吟,仿佛月夜奏响的妖娆曲调,在大殿的每一处轻然缭绕。欲望在叫嚣着,情感在喷薄着,在无数次激烈的释放中,他深情地呼唤着她的名字:“梦……” 如梦,如幻。 …… 御花园中的景色早已看腻,再美也比不上家中那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 自给自足的生活,才是幸福生活。 “怎么了?不舒服吗?”见她连连打哈欠,某人立刻体贴询问。 “还好,就是有些无聊。”虽然昨夜大战三百回合,但她的体力可不是盖的,一夜七色狼什么的,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没办法,皇宫就这么大,走着走着,也就走到头了。”他状似无意的话语,却带着淡淡的寂寥与空虚。 她心头一软,不由道:“墨怀,以后我会尽量多抽时间来看你。” 他眼神一亮:“真的?一个月三次,一次十日怎么样?” “去你的!”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他揽住她的肩,收起脸上不正经的笑,认真道:“梦,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无聊,不如你……给我一个孩子,让孩子来陪陪我这个可怜孤独的父亲。” 他一脸郑重,她倒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这个也说给我生个孩子吧,那个也说给我生个孩子吧,当她是母猪啊! 要真是母猪也好,一胎生他个七八个,一次搞定,倒也不错。 见她一脸为难,他也不再逼迫,转了话题道:“对了,这次怎么没把容儿和小湉儿一起带来?” “小湉儿太调皮了,怕会给你添麻烦,容儿又太小,带出来不方便。” “没关系,我不介意的。”有个孩子在身边吵闹,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感觉要好,“下回带小湉儿一起来吧,宫中有很多美味佳肴,让她来小住一段时日,我教她兵法。” “哈?兵法?”不知女儿对这方面感兴趣不,那些之乎者也的东西对她来说,简直就是一个个噩梦。 “她会喜欢的。”某人笃定道。 “你怎么知道?” “兵家不同于儒家,没有那么多死板的约束,兵权谋类侧重于军事思想、战略策略,比学习诗词歌赋要有意思多了。” “是吗?”下回带女儿来试试看,如果她真能对兵法产生兴趣的话,倒也是件好事,总比整日疯疯癫癫要好。 “对了。”忽然想起一事,“绵儿最近怎样?” “很好啊,你要去看他吗?” “当然,好久都没有见过面了。”自打绵儿主动提出要留在京都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有些事情,其实根本无需刻意去逃避,只要开个口,说两句话,一切就会变得不同。 以往她总是守着那可笑的底线,以至于很多事情都朝着自己并不想预见的情况发展,不就是主动打个招呼么,没那么难。 “他如今在蜀绣坊做事,离这里不远,我送你过去。” “不用了,你政务在身,我又不是小孩子,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那……”他依依不舍地看着她:“早去早回。” 她笑着刮了一下他的鼻子:“我又不是要离开你,干嘛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我希望时时刻刻都能与你在一起,只要分开片刻,心里就会觉得不安。” 她“扑哧”一笑,“年纪越大越没出息,好了,不跟你闹了,你赶紧去御书房,听说近日北方频发旱灾,这件事你一定要处理好,不可让灾民们流离失所。” “是,妻主大人,小的遵命。”他也如法炮制,在她鼻头上一刮,这才转身离去。 蜀绣坊是京都第一大绣坊,隶属朝廷管辖,全国各地的绣品,有一半都是来自于蜀绣坊。 以前就知道绵儿手艺超群,没想到他还有这个本事,在蜀绣坊一打听,才知道他已经升至蜀绣坊的一名秀官了。 见到绵儿时,他正在准备手中的一件精美绣品,见到她后,竟是诧异多过欣喜。 “梦,你……你怎么来了?” 不得不说,绵儿如今的客套,让她不禁感到有些伤感:“我怎么不能来?”她顺势在一旁的藤椅上坐下:“绵儿,无论任何时候,你在我心里,都是亲人一样的存在。” 他蓦地一怔,随即眼中泛出泪花:“真的吗?” “当然了,我何时骗过你?” 直到此刻,他眼中的欢喜雀跃,才真真切切表现出来。 “梦,听说你有儿子了,原本我想去看你,但最近实在抽不出空来,不过我做了几身小衣裳,男女都有,你要是不嫌弃,就带回去吧。” 两小有猜(一) 被递到面前的,是被叠的整整齐齐的小孩衣物。 她虽然不懂刺绣,但看着上面精美繁复的花纹,也知道这几身衣物必然要耗费不少精力,每一针每一线,都寄托了绣制之人的无限爱心。 她连忙接过,不住赞叹:“真漂亮,容儿一定会非常喜欢的。” 绵儿腼腆一笑,“喜欢就好。” “嗯?”她忽然停下手中翻看衣物的动作,将目光投向绵儿之前正在绣制的绣品上:“那是什么?看样子……”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难道是女子的肚兜?” 绵儿白净的脸容刷的一红,慌忙将绣品藏起:“没……没有,你看错了……” 错了?怎么可能错!她自己就是女人,来到这个时代也好几年了,对于每天都穿的东西,她岂能看错? 越想越可疑啊…… “绵儿,你是不是……” “不,不是!”还没等她说完,绵儿就急着否认。 她嘴角挑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趁绵儿不注意,将他之前藏起的绣品夺了过来:“哇,还说不是,明明就是!” 绵儿脸涨的通红,却无力反驳,只能一脸焦急羞愧的看着他,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自己是不是闹得有些过头了?明知绵儿脸皮薄,还这么捉弄他,自己真是越来越恶趣味了。 “好了好了,都是我的错,诺,还给你。”她一脸积极认错的表情,将手里未完成的肚兜朝他递去。 绵儿红着脸接过,低着头,眼光闪烁,不根本敢直视她。 “绵儿,你若也当我是亲人,就不要瞒着我。” 绵儿头垂得更低:“我……我没有……不是……因为……”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从他的表现上看,轩辕梦确定,他一定心里有事。以过来人的口吻轻声道:“绵儿,我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你既然不想说,那我便尊重你,只是有些话我不得不说。”顿了顿,问:“我以前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以前说过的话? 绵儿抬起头,浸润着水渍的眼与她径直对视,良久后,茫然渐渐驱散,他咬了咬唇,点头:“记得。” “重复一遍。” “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许自轻自贱。” 她满意颔首:“嗯,说的没错,你既然还记得,那就要牢牢印刻在脑中,不能只说说而已,要坚定不移的做到。” “梦,你……” “绵儿,我希望你得到幸福,但如果是建立在痛苦之上,我宁可不给你自由。” “我……我明白。”他微微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掩盖了眸中的思绪,令人看不透彻。 “我过两日才会离开,这期间有什么问题,或者有什么心事,你都可以告诉我。” 他点点头,明显心不在焉。 “别揉了,好好的衣料都被你揉皱了。”她指指他手里的肚兜。 “啊?呀!”像被惊吓到一般,他猛地抬头,抓着肚兜的手不经意间一松,肚兜落地,怔了半晌,他才弯下身,匆匆将肚兜捡起,塞到身后。 看着六神无主的他,轩辕梦长长叹了口气。 她不知南宫,只凭他的眼神和话语,无法了解道最近发生的事,但看他的样子,也知道一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了,而且是一件扰乱了他平静心神的事。 绵儿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她离开时都没有缓解,因为担心他,所以托付祁墨怀多照看一下。 一个月的时间匆匆而过,想到离开京都时,绵儿那反常的举动,实在放心不下,于是提前两日动身,前往皇宫。 因为上回祁墨怀的提议,所以这次,她多带了一个小拖油瓶。 小丫头越大越不让人省心,简直像个男孩子一样调皮,反倒是容儿,安静乖巧,虽然生他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但现在却让她省了不少的心。 “唉,你这丫头,真是生了副女儿身,长了颗男人心。” “妈咪你在说什么?”在马车中蹦蹦跳跳的小丫头一脸迷惑地望向她。 望着女儿虽依旧稚嫩,却已经显出姣好轮廓的脸容,她不禁在心中感叹:这丫头今后也不是省油的灯,至于会不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那就不得而知了。 “啊,妈咪,你看那里!”小丫头指着车窗外,突然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事啊,大惊小怪的……”懒洋洋地蹭过去,目光透过窗口,落在对面的道路上。 一片吵杂声中,几个体格健壮的青年,正围着一个八九岁大的男孩不停踢打,面对比自己强壮许多的施暴者,男孩只能将身子蜷成一团,紧紧抱着脑袋,艰难地闪躲着那些疯狂而来的拳脚。 男孩的脸上已经出现多处淤青,想必身上更加严重。 这样的场面,她并非第一次见,在现代时,她不但见过多次,甚至还遭遇过。 无论什么样的朝代,什么样的时空,这种恃强凌弱的戏码总是会不断上演,别说是人类了,就是动物世界,也是优胜劣汰,强者生存。 可怜的人们,因为自己是弱者,就要去欺负比自己更弱的存在。或许,这就是人的劣根性,与社会制度无关,与高贵尊卑亦无关。 目光无意识投向男孩的正脸,原以为会看到一张害怕哭泣的面容,谁料,从那纷沓拳脚中露出的双眸,却镇定得不似一个孩子所能拥有的。 隐忍,坚毅,刚硬,冷酷,以及……深深的嘲讽。 她被那眼神刺了一下,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只有八九岁的孩子,在面对这样残酷的欺辱时,竟能表现出那样冷静的气势,好似此刻被打的人不是他自己一般…… 不对,他不是冷静,也不是不在乎,他只是知道,就算自己反抗也于事无补。他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所有的痛,所有的伤,所有的屈辱,在自己的力量成长到无人可敌时,他再一一讨回。 这个孩子,不简单,同时……也很危险。 她放下车窗帘,淡淡道:“他们在闹着玩,没关系的,别看了。”说着,便要将小丫头从车窗边抱下。 “妈咪,他们在打那个小哥哥,我们快去救她!”小丫头固执地扒着窗沿,力气大得惊人。 女儿已经长大了,没那么好糊弄了,无奈之下只好道:“不要紧,他们打着玩的。” “小哥哥脸上都已经出血了,怎么会是打着玩呢!”小丫头扭动着身子,一副急切的模样。 她不禁哭笑不得,这丫头,越来越精了,眼看唬不住,只好命车夫停车。 她向来不喜欢多管闲事,但谁让女儿在这件事上如此执着呢? 马车刚停下,小小的身子就蹿下马车,飞快朝被打的男孩冲去,“你们快住手,不许打人!” 轩辕梦吓了一跳,这丫头的身法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连她都追不上。 几个打得正欢的青年转过身,见阻止自己的,只是个四五岁的小女孩,不屑道:“臭丫头,这不是你该管的,滚开!”说完,继续殴打倒在地上的男孩。 小丫头急了,又是一声大喊:“你们这些坏人,给我通通住手!” 一名青年闻言,怔了怔,随即转过身看着小丫头狞笑道:“小妹妹,你刚才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你再说一遍好不好?” “我让你们住手,不要再打那个小哥哥了。”小丫头认真重复了一遍。 “你让我们不打,我们就不打?”青年朝小丫头走近一步,弯下身,露出不怀好意的笑:“那个小兔崽子偷了我们的银两,还占了我们的地盘,要让我们停手,就拿出点好处来。” 小丫头鼓着腮帮子,盯着青年伸出来的手,一脸不解:“什么好处?” “你说什么好处?当然是银子了!” “我……”小丫头翻翻口袋:“我没有……” “没有?”青年扬高声调,脸容立刻变得狰狞:“没有你来凑什么热闹,还不快滚,否则我连你一起揍!”青年扬起拳头,耀武扬威般在小丫头面前晃了晃。 “不行不行,你们不可以打小哥哥!你们要是不住手,我就去让妈咪去报官,让官差来抓你们!”小丫头连忙拦在青年身前,目光炯炯,倒是蛮有气势。 “小混蛋,给我滚开!”青年恼羞成怒,论起拳头便朝小丫头狠狠打去。 不远处的轩辕梦看得心惊胆颤,那青年虽然不会武功,但这一拳下去,也不是开玩笑的,女儿那小身板根本承受不住。 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那青年突然惨呼一声,整个人朝后倒去,脸色铁青地抱着自己的膝盖,痛苦呻吟。 “哼,叫你们欺负小哥哥!”小丫头神气活现地拍拍手,小胸脯挺得高高的。 轩辕梦眼角抽了抽,好像……根本不需要自己出面。 其余几个青年见自己的同伴受伤,惊异的同时,亦心生恐惧,这世上什么事都有,年纪小小却武功高强的人他们也见过,几人互看一眼,都知道面前这个穿着打扮颇显贵气的女娃不好惹,心中虽有不甘,却还是带着受伤的同伴默默离去了。 “小哥哥,你没事吧?”小丫头还真打算把老好人做到底,不顾男孩满身脏污,跑上前弯下身,企图将受伤的男孩扶起。 “多管闲事。”与年龄不符的苍凉嗓音从男孩口中吐出,他看了眼搀扶在自己臂弯上的白嫩小手,唇角弯出一抹不屑的笑意,将手臂抽出:“你也不嫌脏。” 两小有猜(二) 再也看不下去,轩辕梦上前,企图带女儿离开,可这丫头在这件事上,却是个死心眼。 她竟然,再一次扶上男孩的手臂,两只眼睛弯如月牙,清泠如泉:“没关系的,我每天都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妈咪说我像个男孩子,一点都不可爱。” 男孩怔了怔,再次看了眼臂弯中那白净的小手,皱了皱眉,最终还是一点点将手臂抽回:“我跟你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小湉儿貌似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男孩在她身上打量过,冷笑起来:“你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我是个没爹没娘的小畜生,我们怎么会一样。” 小湉儿眨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对男孩所说的话,一个字都听不懂,难道真的是她太笨了?看来以后要认认真真跟云锦爹爹读书才行。 男孩瞥了她一眼,转过身,迈着艰难的步子朝前走去。 “好了,快跟妈咪……”轩辕梦走到女儿身边,正欲牵她的手,她却猛地窜出去,飞奔到因为伤重不支而到底的男孩身边:“小哥哥,你受伤了,要去看大夫!” 男孩不理会她,两手撑地,哪怕疼得脸色发青,也只凭自己的力气,一点点从地上爬起。 倒是个有骨气的孩子。 “小哥哥!”不长记性的小湉儿又一次挽住男孩的手臂:“你身上都是血,一定要去看大夫!”说着,扭过脑袋看向轩辕梦,“妈咪,我们带小哥哥一起走吧,好不好?” 轩辕梦无奈扶额,这丫头到底是怎么了?同情心泛滥不成? “小湉儿,这位小哥哥不愿意跟我们一起走,我们不能强迫他。” “为什么?”小湉儿焦急道:“小哥哥他受伤了,不去看大夫的话,说不定会死的!” 听了女儿略显夸张的话,她将视线投向紧绷着身体,浑身布满血痕和淤肿却依然紧咬双唇,一声不吭的男孩,仔细看了看,发现他果真伤的不轻,如果这样放任不管,说不定真的会死掉。 她没有那么多的同情心,即便知道男孩有可能会丧命,也懒得带上这么一个麻烦的拖油瓶,不过…… 女儿那倔强的眼神,坚持的态度,让她无法说出个不字。再说,她总不能给女儿留下一种见死不救的冷血印象吧? 于是,面向男孩,一字一句严肃发问:“你愿意跟我走吗?” 男孩垂着眼,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她就这样与男孩保持着沉默的氛围,不急不躁。 倒是小湉儿忍不住了,催促起来:“小哥哥,你快答应啊!” 男孩攥起垂在身侧的手,明明连站都站不稳了,却依然不肯暴露出半点脆弱,这份倔强倒让她觉得似曾相识,某人曾经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令她怀念的性子,原本不打算开口的她,又淡淡补充一句:“想要做强者,将所有看不起自己的人踩在脚下,你必须拥有力量,而我,能给你这种力量。” 闻言,一直静默不语的男孩蓦地抬眸,被疼痛折磨得发青的脸颊,竟透出些许激动的红晕来,他哑着嗓子,小心翼翼问:“真的……可以吗?” “当然。”她微笑道:“我没有必要骗你,也不需要骗你。” 他又垂下头去,良久后,再抬眼时,他看着轩辕梦,毫不犹豫地说了三个字:“我愿意。” 我愿意这三个字,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说出口的。 只是简单的三个字,有时候,却会改变人的一生,从吐出这三个字起始,人生的轨迹,便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无论好与坏,都是自己的决定,因此而造成的结果,也必须由自己,来背负一辈子。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赶紧上路吧。”牵过女儿的手,径直朝马车的方向走去,压根不管身后连走路都会痛得浑身颤抖的男孩。 他是个倔强的孩子,那份不容许被任何人看轻的自尊心,使他豪无理由地将所有人的帮助拒之千里,若她表现出关心担忧,他相反会觉得自己在嘲笑他。 即便已经伤成那样,男孩却一还是一瘸一拐来到马车边,那被汗水蜇得泛红的眼,没有丝毫的委屈与伤心。 以他现在的状况,要爬上马车,只怕有些困难,他反复试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踢裂的骨头和淤青的肌肉被剧烈牵扯,钻心的疼痛如潮水般猛然袭来。 眼前黑了黑,他身体一晃。 轩辕梦以为他下一刻便会晕倒,谁料他竟扶着车辕,稳稳站住了脚步。 忍住疼痛,双手攀着车辕,努力地向上攀爬,轩辕梦好几次都想伸手帮他一把,倒不是不忍心,只是觉得,他再这么爬下去,只怕天都要黑了。 一条腿迈上马车,另一条腿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都抬不起来。 眼前又黑了黑,这一次,他是真的支撑不住,身体小幅度晃了晃,便仰面朝后倒去。 以为会重重摔倒在地,甚至连倒地后的剧痛都已经准备好承受,可就在他朝后倒去的刹那,一双手伸来,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腕,对方的掌心不大,要两只手合握才能勉强抓紧他的手腕,但那股力气却十分坚定,不知为何,他根本不担心自己会摔下马车,这种无来由的信任,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那双手猛一用力,便将他拉上了马车,然后便听到“噗通”一声,短促的痛呼声响起,清亮稚嫩的声音随即传来:“小哥哥,你没事吧?” 他朝对面看去,只见一双水润的大眼,正满含关切地看着自己,那双眼很美丽,比他每个夜晚从天空看到的星星还要漂亮,只不过眼睛主人现在的动作,实在不怎么雅观,一手撑着地板,一手捂着屁股,脸颊红红的,有晶亮的水渍在眼眶打转。 他撇开眼,艰难地挪动着身子,在马车一角坐下。 “小哥哥,地上凉,你坐我旁边吧?”小湉儿爬起身,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座位。 男孩抬头看了看轩辕梦,又看了看小湉儿,默默垂下眼,一语不发。 “小哥哥?” “……” “小哥哥!” “……” 小湉儿急了,为什么她叫了这么多遍,小哥哥却不理自己呢? 她从舒适的座椅上跳下,抱住男孩的手臂,用力拖拽:“小哥哥,你快起来呀!” 男孩依然不为所动,小湉儿累得气喘吁吁,原本就红扑扑的脸变得更红,就像一颗熟透的苹果。 “小哥哥,你是不是讨厌我?”松开手,明亮的大眼中泛出泪花。她年纪虽小,但并非不懂得察言观色,小哥哥的态度,明显就是讨厌她。 吧嗒。 一颗银豆豆落下,正好砸在男孩的脚边。他下意识抬头,不偏不倚,正好与一双充满委屈与伤心的大眼睛对了个正着。 他这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哭泣,可不知为何,看到女孩那张溢满委屈的脸,他突然就心软了,认为这样固执的自己真是不近人情。扶着车厢壁站起身,默默地坐到了女孩之前所指的位置上。 小湉儿这才破涕为笑,挨着男孩坐下:“小哥哥,你叫什么名字?” 沉默是他保持自尊,掩饰软弱的最有利武器,面对女孩友好的询问,他盯着自己的脚尖,仍旧一副不近人情的冷漠模样。 甜美的笑容僵在脸上,小湉儿扭着自己的手指,也默默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果然还是讨厌她,因为她太调皮了吗? “……天照。”一个低低的声音突然响起。 不但小湉儿吃惊,轩辕梦也吃了一惊,原以为这个性情比邵煜霆还要冷漠的男孩,不会回答女儿的问题,却没想到,他竟然做出了回应。 “天照?小哥哥叫天照?”笑容再次绽放,小湉儿开始喜悦地向男孩介绍起自己:“我叫轩辕笑湉,妈咪和爹爹们都叫我小湉儿,天照哥哥也可以这么叫我。” 天照瞥了她一眼,那神情带着一丝不耐,也有着一丝感动。 在这个世上,谁不是对他敬而远之,侮辱打骂更是家常便饭,待他如此亲近之人,一个都没有…… 眼眶突然酸酸的,像是要掉泪的前兆。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无论在任何情况下,都不能流泪,若是哭了,就代表对他人的妥协,对这个世界的妥协,对自己悲惨命运的妥协,所以,他不能哭,绝对不能哭! 浑身都因为激烈的情绪而颤抖,但到底是孩子,很快眼中就泛起了泪光,当他惊觉自己竟然掉泪时,不禁对这样软弱怯弱的自己生出浓浓的厌恶感。 “天照哥哥,你不是很疼?”突然,一双软软的小手伸来,握住他被擦破了一大块皮的右掌:“我给你吹吹吧,吹吹就不疼了。” “你干什么!”猛地一惊,下意识抽回手,僵着身子与小湉儿拉开距离。 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竟惹得天照哥哥这么生气,小湉儿垂着脑袋,也与对方拉开距离,头一次,开始认真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太调皮,所以不招人喜欢。 两个半大的孩子,竟然把马车内的气氛弄得这么诡异,轩辕梦望着这一幕,不由得觉得好笑。 幸好医馆到了,奇怪的氛围也随之消除。 两小有猜(三) 因为半路上的这个小插曲,拖油瓶便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不过好在祁墨怀并不在意,还主动提出让御医为天照看诊。 不知是自尊心使然,还是自卑心作祟,这个孩子自从进宫后,就一句话也不说,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样,望着华贵威严的皇宫,男孩眼瞳深处,有着浓浓的哀戚与排斥,向往与厌恶。 多么复杂的感情,只怕连他自己都无从察觉吧。 短短数日的团聚很快就结束,当轩辕梦说出要离开时,天照眼中出现了一种近乎于释然的神情。 果然不喜欢这里,就是不知,到底是因为此处是权欲集中之地,还是对这里的富贵奢华感到厌恶反感。 虽未从男孩口中得出任何有关他身世的信息,但从他的一举一动来看,似是出身于名门之家,曾经受过良好的教育。 只是为何会沦落到如此境地呢?他不说,没有人能从他的口中得知一二。 小湉儿暂且在皇宫中小住,所以她只带了天照一个人回去。 对于他今后的去处,大家给出了不同意见。 云锦说把他留在自己身边,把自己的所知所解悉数教授于他;煜霆说将他送去月影山庄,作为月影山庄的弟子修习武学;白苏说让他跟着自己学医术,他正好缺一名继承人;倚楼则说要教他琴技,以后做个琴师也不错。 这些提议,似乎哪一个听起来都不错,但最后还得天照自己做决定。虽说她能帮他指引道路,却不能能替他安排人生。 不出所料,他选择了去月影山庄。 既然这是他自己的决定,轩辕梦当然不会反对,邵煜霆每个月会有几天回月影山庄处理事务,于是顺道带天照前往山庄。 在皇宫中小住的日子虽然无忧无虑,且每天都有各种美味的山珍海味可以享用,但不知为何,小湉儿心中总是惦记这一件事,那就是要回去看望天照哥哥。 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虽然他讨厌自己,但她已经很努力地改正自己的缺点,就连墨怀爹爹都夸她……嗯……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静若什么子,动若什么什么?哎呀,记不起来了,反正是在夸她就对了。 现在的自己,一定不会再让天照哥哥厌烦的。 打定了主意,小湉儿很认真地给家中写了一封信,迫切地表示了自己思念妈咪与各位爹爹的心情,还主动提出要跟云锦爹爹学书法。 于是第二天,小楼爹爹就亲自来接她了。 想到马上就能回家,见到天照哥哥,她的心就像是要飞起来了一样。 终于回到阔别几日的家中,可她找遍了整个院子,都没看见天照的身影,不由得失落起来,难道是天照哥哥讨厌自己,所以故意躲起来不见她? “妈咪。”抱住轩辕梦的手臂,小湉儿忍不住问:“天照哥哥为什么不在啊?” “嗯?”敢情这丫头心里一直惦念着天照那孩子?怪不得兴高采烈地回来,转眼就一脸苦闷。捏了捏女儿鼓起的腮帮子,道:“天照哥哥到你爹爹的山庄学艺去了。” “什么?天照哥哥去爹爹的山庄了?”这就意味着,她再也见不到天照哥哥了?突然觉得很难受,眼眶又酸又热,她还有很多有趣的事情没有对天照哥哥说呢。 “妈咪……”绞着手指,别扭地支吾了几声,小湉儿抬头,摆出一脸郑重的表情:“我想求你一件事。” 看到女儿这副严肃的模样,还有那认真至极的语调,她差点喷笑:“什、什么事啊?”太好玩了! 小湉儿皱着小眉头,一副愁肠百结,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终于,她鼓足勇气,大声道:“我也要去爹爹的山庄学艺!” “诶?”没想到女儿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妈咪,你答应我吧!”腻在她怀里,蜜糖般的声音,十足的撒娇意味。 轩辕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将女儿从怀中拉出,敛起笑意,正色问:“妈咪不会阻止你做想做的事,但有些事情,你必须要想明白,再去付诸行动。” 听得云里雾里,不过还是认真点头:“我想的很明白。” “是吗?”她牢牢看着女儿,道:“那好,我问你,你是否能做到,不论遇到任何困难,都绝不向命运低头?” “任何困难?”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 “现在你是你爹爹的心肝宝贝,累了,困了,受伤了,有妈咪和各位爹爹心疼你,你想练武时,爹爹就会陪你练,你不想练时,爹爹也不会强迫你,但只要离开家,进入山庄,成为山庄的正式弟子,一切都将与在家时截然不同。那里有多苦,不用妈咪说,你应该明白。”曾带女儿去过一次山庄,正巧看到一幕严酷习武的场面。腊月寒冬,她和女儿都穿着厚厚的狐皮风氅,可那些正在习武的山庄弟子们,却只着单薄的外衫,浑身冻得僵硬,在寒风簌簌中艰难地练习着自己尚未熟练的招式。 想到曾看到的场面,小湉儿突然有些畏缩。 没有妈咪疼爹爹爱的日子,该有多难过啊。那么冷的天,她只想舒舒服服躺在缓和的被窝里,听妈咪和爹爹给自己讲故事。 见女儿面有迟疑,轩辕梦笑笑道:“你还小,这种事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想清楚的,再过几年,等你长大,你再重新考虑,好不好?” 再过几年吗?明亮的大眼睛,一瞬间晦暗了一下,不过,很快便再次盛满明媚的笑意:“嗯,好!等我长大了,再去爹爹的山庄学艺!” 不就是等几年嘛,反正她还小,烦恼的事,以后再说吧。 …… 三年后。 北风萧索,漫天扬起的雪花,落在女孩漆黑如瀑的长发上,宛若一个个点缀在夜空的明亮繁星。 月影山庄地势偏高,道路崎岖,马车几乎无法行进,要么骑马而上,要么步行而上。但因为连续下了几日的雪,地面湿滑,马匹根本无法结冰的路面行走,只能依靠双腿,徒步上山。 经过三年的思考,她终于下定决心,离开家,前往月影山庄,成为山庄的正式弟子。 默默干瘪的胃,小湉儿轻叹一声,搓搓冻得通红的手。 今后,不知会有什么样的未来在等着她,想到曾看到的那些严酷训练场面,不免还是有些畏缩,不过一想到马上就能见到天照哥哥,那份惶恐便被喜悦所代替。 希望他不要再讨厌自己,这三年来,她每天都很认真地跟云锦爹爹学习,甚至还跟小楼爹爹学了几个月的琴艺,连一直嫌她调皮的妈咪都说,她越来越像个大家闺秀了,再过几年,只怕登门求亲的人都要踏破家里的门槛了。 心里甜滋滋的,她才不要嫁给别人呢,她的心里,一直都只有天照哥哥一个人。 抬头望了望还很遥远的山顶,胸中燃起一股小火焰,迈开略有些沉重的双腿,义无反顾地朝前大步而去。 每个上山学艺的人,都要经过这样的锻炼和考验,如果连凭借的自己力量上山都做不到,那就根本没有资格成为月影山庄的弟子。所以,妈咪和爹爹并没有陪她一同上山。 山路虽然难走,但这些年她一直都在跟爹爹学武,这点困难还是可以克服的。 终于来到山庄的大门前,以前只觉得这门很大很气派,现在看去,却有种被威严气势深深折服的感觉。 这就是爹爹的门派!好厉害!自豪感油然而生。 山庄的弟子都认得她,就算认不得,只要一看她那与庄主极为相似的眼睛,也就能猜出一二了。 听说爹爹一共收了两名大弟子,两人都是的众弟子中的佼佼者,她只见过其中一人,另一个不但没有见过面,连名字都没听过。 不知道来接应自己的人,会是谁呢? “笑湉妹妹。”一个陌生的,却又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转过身,望着少年英俊爽朗的面容,她有些发怔:“天照……哥哥?”不确定的口吻。 三年时间,对于年少的孩子来说,可改变的有很多,譬如性格,譬如相貌,譬如感情。 已经由男孩成长为少年的天照缓步朝她走来,那张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冷冰冰的,但眼中的神色,却已不似三年前那般,透着拒人千里的冷淡。 少年走在她身旁为她带路,时不时向她介绍山庄各处的景观,以及今后要遵守的规矩,年纪不大的女孩,眼中满是崇拜。一阵风过,扬起漫天雪花,被一粒雪珠迷了眼,脚下一滑,单薄的身体朝一旁跌去,就像三年前她为他伸出援助的双手一般,在她身体歪斜的刹那,少年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臂,雪白的牙齿,散发着贝齿般好看的光泽。 “笑湉妹妹,小心点。” “天照哥哥,你不讨厌我了?” “我什么时候讨厌过你?”少年露出无奈的苦笑。 她只觉得天照哥哥的笑容真好看,那双眼睛有着最明亮的光辉,似乎只要和他在一起,她就什么都不会害怕。 忽然想起一首云锦爹爹教她的诗: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虽然现在还不是很懂诗中的意思,但她相信,等她长大后,就一定可以明白了。 我和春宮有个约会(一) 这日天气晴好,万里无云,清风如絮。 如此好的天气,不出去走走实在浪费。 想到自从天下统一,卸下身上的重担后,她每天的日子,就在这种无所事事闲逸悠然中度过,再这么下去,就真的要变米虫了。或许习惯了紧张刺激的生活,这样的安宁沉静日子,她倒反而有些不太适应,大多时候,她都是看着天空发呆,什么事也不做若。 像这样天天闷在房里,没病都能给憋出病来。 于是,趁着今日天气不错,她决定出去散散步。 可能逛的地方她全部都逛了,还是觉得无聊沉闷,难道她这一辈子,就只能在这种空虚中度过了? 无聊无聊好无聊! 抬头望天,日影正盛,看来时辰还早,总不能现在就回房睡觉吧,就算能睡得着,那晚上呢?晚上怎么办?总不能看一晚上月亮吧? 唉…… 算了,原路返回吧。 垂着脑袋,一副怏怏无神的模样。经过白苏的房前时,发现他房门没关,露着一条缝隙。咦?这个时候,他应该不是在药田,就是药房,要么就是在丹室,怎么会……难不成,有贼? 蹑手蹑脚的走过去,生怕惊动了房里的人。 其实她就算不刻意放轻脚步,也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动静,估计是悠闲日子过久了,很少使用武功,所以把自己会武的事实都给忘了。 近了近了,已经刻意看到房间那张小榻上横卧的人影。 从那背影来看,应该是苏苏无疑,可这大白天的,他一个人躲在房子做什么呢? 因是背对着她,所以看不清他究竟在做什么?睡觉吗?感觉不太像。 竖起耳朵,可以清楚地听到翻阅书页时的沙沙声。 看书?这个时候看书?话说看书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但他为什么不坐着看,非要躺着看,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心里正犯嘀咕,眼前便发生了一件她做梦都想不到的事――正横卧软榻聚精会神看书的某人,竟将手缓缓伸进了自己的衣衫中,灵敏的手指在胸前打着转,暧昧的吐息自口中宣泄而出。 心头狂跳不止,她抿了抿唇,轻轻推开房门,侧身而入,轻手轻脚朝正卧在榻上,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某人靠近。 探头朝榻上一看,因为太过震惊,所以不由得脱口而出:“哇,苏苏!你竟然在看色情书!” 某人吓了一跳,惊慌之下将手中正在看的书扔了出去,她顺势朝前一跃,将被抛出的书稳稳接在手里。 一页页看过去,她惊得眼珠子差点没掉出来。 好厉害!各种重口,各种变态,没想到外表看上去清纯可爱的苏苏,竟然喜欢看这种东西。 只看着这样的画面,身体里就想燃起了一把火焰,回想起他刚才的举动,难不成他……其实是在……那个……自我安慰吧? 侧首朝已经从榻上坐起,因为羞愧而满脸通红的某人,她扬扬手里的书册,嘴角轻勾:“大白天的,你竟一个人躲在这里看这种东西。没想到,我可爱清纯的苏苏,原来这么淫荡啊!” 白苏猛地抬头,那小眼神倔强的,让人真想用力欺负一番。可这份倔强并未持续多久,当看到她手中展开的页面时,眼瞳一缩,原本就通红的面颊又覆上了一层红霞,几欲滴血,“我……我……我……”我了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她又将手里的书册翻了几页,越看越惊奇,这家伙是从哪找到这么富有冲击力的小黄书的?太厉害,太牛掰了! 不知不觉,就把整本书看完了,末了,意犹未尽道:“还有么?” 什么意思?因为羞愧,白苏不敢抬头看她,只从她口气难以分辨她现在的情绪。难道认为自己看这种东西有失体统,所以心生不快? 一想到这,连忙摆手:“没了没了,这本是我无意中找到的,其实……其实我根本不喜欢看这种东西!” 没了?唉,真可惜啊,好不容易找到个有点意思的东西了,想着可以用来打发此后的无聊时光,没想到老天爷对她还是这么残忍。 “苏苏……”食色性也,她并不认为看这种东西有什么不对,正想让白苏不要介意,可白苏却像惊弓之鸟般截口大呼道:“我对这玩意真的没兴趣,我是为了研制媚毒的解药才会看的,你赶紧拿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这种下流的东西了!” 诶?他不喜欢啊,明明刚才看得意乱情迷,还那个……自我安慰来着。 目光从他两腿之间掠过,却因为袍子宽大的缘故,什么都看不到。 “你……你看什么?”察觉到她的视线,白苏更为羞愧。 “苏苏,你真的……” 望着她忽然靠近的脸,白苏如触电般猛地向后一弹,“我……我肚子有点不舒服,要去趟茅厕!”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房外去。 本想等白苏回来,但小半个时辰过去了还未见他人影,她这才恍然大悟,这家伙怕是去茅厕继续之前未完的……嗯……那个事去了吧。 到底脸皮薄,被她抓了个现行不好意思了,算了,她就不逗弄他了。 放下手中的书册,晃晃悠悠出门去了。 “轩辕。”迎面走来抱着一大堆书籍的血瞳。 “这些书……是你的?”不会吧?血瞳读书,岂不是比天方夜谭还天方夜谭。 “不是。”他将手中摞得高高的书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是南宫托我帮他买的。” “他人呢?”南宫这家伙一向不喜欢麻烦别人,难道看血瞳好欺负,所以才就随大流了? “在后面。”随手指指。 “后面?” “嗯,他还有很多书要买,我就帮他先拿一小部分回来。” “啥?一小部分?”看向面前摞成小山的一本本书籍,她惊得合不拢嘴。如果这些只是一小部分,那一大部分将会是何等壮观景象! “我和你一起搬吧。”反正闲来无事,她抱起“小山”的上半部分,朝南宫的房间走去。 走到半路,身后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她转身,见血瞳手里抱着的书册全部滑到地上去了,这家伙,做什么事都是这么毛毛躁躁的,南宫爱书成痴,要是弄坏一本,他不得心疼死。 于是放下自己手的书,弯身帮血瞳整理。 刚整理好,突然刮起一阵强风,将最上面几本书吹落在地。 “诶?这是什么?”好奇的血瞳伸出手,将一本书页打开的书册捡起,指着上面的图画:“这不是我们晚上做的……” 眼皮狠狠一跳,一把将那书册抢过来。 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同样的画面要让她看第二遍……啊,这一本似乎比苏苏那本还要劲爆,各种淫\乱各种新奇,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太太太……太好看了! “轩辕?”身边传来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啊?”视线所及,是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孔,身体里那股火焰腾的一下窜了起来。 “你在发什么呆?”他抱起一摞书籍,用下巴指指她正津津有味翻阅的书册:“把那本拿过来。” 她站起身,靠近他,将手中的画册指给他看:“其实,这种事情,不一定要晚上才能做。”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好像看到血瞳两颊上飞过一抹红云,仔细再看时,却什么都没有:“我……我还要帮南宫搬书。” 他到底是明白了她的话还是没有明白啊?“你不用觉得害羞,连南宫都对这个感兴趣,你就更不用……” 话未说完,就听一个声音好奇地问:“你们在谈论我吗?” 满头晶莹汗珠的南宫灵沛,正艰难地抱着一摞厚厚的书籍朝两人走来,虽然他手里的书比她和血瞳的都要少,但他的样子,却是最狼狈的。 银色的发被汗水沾湿,一缕缕地黏在脸颊与脖颈边,颜色浅淡的杏色长衫也沾上了灰尘,长靴上满是泥巴。 这家伙到底是去搬书了,还是到泥水里打滚去了? 因为震惊他现在这幅模样,所以一时出于呆愣状态,手中书册来不及合起,南宫变凑过来:“你在看什……么……” “刷――”南宫脸红的速度与程度都远远超过白苏,目光落在那些不堪画面上的刹那,整个人就懵了。 血瞳没心机地问了句:“南宫,这书你是从哪里买来的?” 南宫看了眼血瞳,又看了眼轩辕梦,神色尴尬而慌乱,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终于从震惊中回神,她“啪”的合上手里的书:“南宫,你不是不是觉得……” “不是不是,什么都不是,我真的不知道这……这书哪里来的,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买这东西!”南宫急得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干嘛这么激动,她只不过想问问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段时日冷落他了而已。 “啊,我想起来了!”南宫一拍脑袋,似是想起什么般急急喊道,“那个书店的店主说,看我如此慷慨,就免费送我一部人人都爱看的纪实本传!”目光瞥过她手中的书册,白皙的脸涌上一抹愤怒的红潮:“原来他所说的本传,就是这个……下作!” 我和春宮有个约会(二) 人人都爱看的……纪实本传。 眼角不由得抽了抽,那位店主说得还真是蛮……贴切的。 目光从手中的书移向对面的南宫灵沛,发现他虽然口中骂着下作,但眼中并未呈现出半点厌恶,反而还有些隐隐的……兴奋? 哈,可不就是人人爱看的?南宫的那点小心思,她还是能猜出来的。 只不过他面皮薄,绝不会当她的面说出,其实他对色情书还挺感兴趣的。 “偶尔看一看,也没什么坏处。”她笑眯眯地将手中的书塞到南宫怀里:“我先回房了,血瞳,你要认真帮南宫搬书,不许偷懒。” 血瞳挠挠头,“哦,我知道了。”然后紧接着听到:“南宫,你那本纪实本传能不能借我看看?” 已经走到远处的她险些一个跟头栽倒,看来果真是——男人本色啊! 唉,如此天清气朗的一天,竟然只在这种无聊与空虚中度过,太可惜了。 “嗯?”隐隐约约中,似乎有琴声传来。 朝前走了一些,琴声越发清晰,悠扬轻灵,干净纯粹。 这是……倚楼在抚琴吧? 很久没有听他弹琴了,恍然忆起第一次听他弹琴时,那震颤心灵的惊艳。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人之间越亲密,他为自己弹琴的机会就越少,大多时间两人都是腻在一起做些少儿不宜之事,这真不是个好习惯,就算关系再亲密,偶尔也要浪漫一下,回归淳朴嘛。 朝萧倚楼所在房间走去,推门而入时,这家伙果然在抚琴。 因为他喜爱琴,所以她特意花重金为他购置了一架前朝有名的沉檀凤鸣焦尾九弦琴。 优秀的琴师,自然要配最好的琴,只有这九弦琴,才配得上倚楼那绝世无匹的琴技。琴声如玉,泠然幽缓,灵巧的十指在琴弦上不停翻飞,复杂高明的指法,配合古琴的清美音色,就如天边的一缕梵音,令人忘我迷醉。 悄悄走至某人身后,俯下身,对着白玉般的耳垂轻呵口气:“想我没?” 优美的琴音顿时被打乱,成了一个个凌乱的音符,修长的手指也被琴弦割出了一道血口:“你……你进来怎么也不敲门!” “我们这种关系,哪里需要敲门啊。”她不以为意的笑笑,目光落至他滴血的指尖。 “不管什么关系都要敲门!”他看了眼自己被琴弦割伤的手,纤长的眉高高上挑:“吓死老子了。”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才会心虚害怕?” “你才做了亏心事呢!”某人老羞成怒。(.无弹窗广告) “倚楼,你太可爱了,不愧为我的开心果。”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指尖暧昧地在耳后游移。 某人的脸很快就红了:“你……你这色胚,想干嘛?” “你说呢?”凑近他,执起他的手,将被割伤的指尖含入口中。 浑身像被电流集中般猛地一颤,清明的紫眸立时变得迷乱起来:“嗯……”无意识的轻吟出口,房内的温度骤然飙升。 放开他的手,顺势覆上那微张的檀口,迷醉之中她隐约感到有些遗憾,弄来弄去,她和他最终还是没有浪漫起来。 算了,浪漫什么的,都是为了这最后的激情做铺垫,倒不如直奔主题,省时省力。 正欲将他推倒吃干抹净,忽然感觉有某个坚硬之物顶在自己柔软的胸口上,什么东西? 探手入怀,竟扯出一本厚厚的书籍? 咦?这家伙什么时候转性了,也对读书产生兴趣?该不会是想附庸高雅一番吧。 一边亲吻陷入迷情中的人,一边用小指挑起书页的一角。 随着书页被缓缓打开,其中的内容映入眼帘,她太阳穴猛地一跳,整个人如同石化般呆立当场。 某个陷入情欲中的人也随之回过神,看到被她打开的书页,惊呼一声,连忙将书册抢了回去:“你你你……你侵犯我隐私权!”隐私权这个新鲜词,他还是跟她学的。 切,敢看小黄书就别怕被人发现!话说,她多日前随口提了一下隐私权的问题,竟然就被他记住了。 “倚楼,其实你想我想得都快发疯了吧?”她坏笑着凑近他,灼热的呼吸拂在他颈边:“要是忍不住了就来找我,白天也可以很刺激的。总是用左右手,对身体不好。” 萧倚楼脸色爆红,脸上的表情比白苏还要慌乱尴尬。 “倚楼……”手缓缓探向某处,给予刺激。 这厮向来果断豪爽,敢说敢做,唯独在这种事情上,比邵煜霆还要闷骚百倍。 其实他是在害羞吧?越看他那张因为羞怯而染上红晕的俊容,就越发觉得他像个别扭受。 “倚楼?你在房里吗?”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室内的两人都骇了一跳。某男已到了濒临爆发的边缘,一双紫眸溢满了痛苦而欢愉的波光,两手揪着女子的襟口,似要推开,又似在邀请。 是继续?还是中途作罢? 门外还站着云锦,就算她不在乎,萧倚楼这个别扭的家伙也能不在乎吗? 因为紧张,不小心踢倒了桌角,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 “倚楼?”听到动静的云锦朝前迈了一步,轻扣门扉:“我拿了你要的书,是你自己出来取,还是我给你送进去?” 书?萧倚楼要的书?轩辕梦将疑惑的目光投向身下喘着粗气的某人,目光无声询问:你要的是什么书? 萧倚楼此刻别说是回答了,就是连气都喘不匀。 她想了想,手下加快动作,不顾他的抗拒,麻利地替他解决后,起身走到门外。 “梦?”云锦显然没料到她会在房内。 她的目光落在云锦手中的两册厚厚书籍上:“你拿的什么书?” “春宫典籍。” 噗—— 幸好她现在没有喝水,否侧定要喷出来。 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伸手随意翻了翻,果然是小黄书。 与其他人不同,在面对这种敏感问题时,云锦的表情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既不害羞,也不逃避,没有兴奋,也无厌恶。好像他此刻手中拿着的,只是一般的旅游传记。 “云锦,你……你也看这个?”实在难以置信,云锦也会对这种东西感兴趣。 “是啊。”依旧云淡风轻的回答,却让她差点一口老血呕出。他还真的看啊!不但看,还说得这么稀松平常,她想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很扭曲吧。 “那个……你也……这种东西……很色啊!”语无伦次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 云锦淡淡道,“那又何妨?食色性也,此乃人之本性,没什么好害羞的。” 呃……这有文化的人,就是不一样。 “对了,倚楼也在吧?” “啊,在。” “那就麻烦梦把这两本书交给他。” “啊?哦!还是你亲自拿给他吧,顺便……给他开开窍。”想到某人刚才那控诉的小眼神,她就一阵恶寒,这会儿进去,那家伙怕是又得炸毛。 “那……好吧。”留下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后,云锦推门而入。 呼……原本想找倚楼做点爱做的事,看来又泡汤了,没办法,老天似乎打定主意要让她虚度一天了,还是回自己房间去吧。 “无礼至极!” “咻”的一声,伴随着男子声色俱厉的喝斥,一个不明物体径直朝自己飞来。 伸出两指,稳稳夹住那不明物体。嗯?又是一本书?翻开一页……靠之!又是一本小黄书! 听那声音,怒叱之人貌似是邵煜霆。奇怪,他在干什么?为何发这么大的火? 正自纳闷,便看到邵煜霆从对面的树荫下迎面走来,脸上挂着一丝恼怒的神色。 “煜霆,怎么了?”她走上前去问。 “没什么……”口气虽然温和,但眼中怒意却未曾消失。 “是吗?”她怀疑地朝他身后望去。 “真的没……”目光无意掠过她手里的书册,声音顿时变了调:“这东西怎么在你手里?” 这东西?她扬起手里的书册,“你在说这个?” 某人立马沉下了脸:“赶紧扔掉!” 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么激动的表情,好似她手里的书册是瘟疫病毒一样:“这不是你的吗?” “胡说!这怎么会是我的东西!” “不是你的?”怀疑的语调,别有深意的眼神,令邵煜霆倍感不适,一把扯过她手里的书册,用力一震,书册变为漫天雪花,悠然飘下。 “诶?这……” “时辰已到,我要去督促小湉儿练武了。”说罢,冷着一张脸,大步从她身边走过。 诶?这是怎么回事? “不来坐坐吗?”一个魅惑的声音自前方传来,不用猜,她也知道谁在那里。 果不其然,在绕过一丛矮树后,慵懒斜倚在一片树荫下的,正是赝月。 “你倒是会享受。”走到他身旁,学他一般,在草地上横卧:“嗯?这些是什么?”面前,是一排摆得整整齐齐的书籍。 某人神秘微笑,并不作答。 一看他这种表情,就知道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翻开其中一本,看到上面的内容,她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煜霆刚才扔出去的那本书,是你给他的吧?” “是啊。” 承认的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啊!“作死!”给煜霆看这种东西,不是作死是什么? “别生气嘛,我也是为了你着想,听说他在床笫之事上既死板又毫无情趣,所以才千辛万苦找来这些春宫典籍,打算送他。”黑的都能被这厮说成白的。 “送他?得了吧,不如你留着自己看。” “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我早就为自己留了不少。” “哈?”这家伙还真是没脸没皮到一种境界了。 “你想看吗?晚上来找我啊,我们一起看。”说着,飞快朝她丢了个媚眼。 这种姿态,如果换做别人,只会给人一种做作之感,可赝月做来,却没有半点违和之处,反而有种浑然天成的感觉。 “哦,原来月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啊。”她随手翻开一册书籍:“看这种东西,是因为欲求不满吗?” 挑衅的询问,同样挑衅的回答:“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只不过难以相信,月也会靠这种死物来排遣寂寞。”听似尖刻的话语,实则却是在表达自己的愧歉。 “觉得很新奇?”他收起故作的幽怨表情,忽地直起身子靠近她:“要知道,我也是人,只要是人,就有七情六欲。” 她斜睨他:“可你不是一般人。” “是,我不是一般人,所以……”他缓缓倾身,嫩红的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脖颈:“想看吗?” “嗯?”什么意思? “我问你,想看吗?” 下意识将目光下调,难不成,他想…… “没错,就是那样。”他妖娆媚笑,绝美的容颜,散发着几乎毁天灭地的诱惑。 她突然心跳加快,这这……会不会有些重口? “就在这里吗?”就算他敢,自己也不敢看啊。 “是,就在这里。”拉着她的手,挑开鲜红的衣衫,阳光的照射下,莹白如玉的胸膛似水晶般透亮美丽。 手有些抖,她几乎是狼狈地别开眼,这家伙根本就没脸没皮,跟他比脸皮厚,她再修炼个几百年都比不上。 “啊……”性感的轻吟传入耳中,自认为不再有羞耻之心的她,难得的红了脸。 情不自禁扭过头,看到眼前令人口干舌燥的一幕,鼻腔里顿时热热的。 男人打手枪是很普遍的事,但亲眼看到,震撼力却着实不小。 “流……流氓。”天可怜见,这两个字,终有一日从自己口中吐出了。不过在气势上,好像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不行了,再看下去,只怕要欲火膨胀,焚身而死了,猛地吞口唾液,站起声:“我……我肚子痛,先回房了。” 头也不敢回,一路冲进自己的房间。 连灌了几大口冷水,才将心头火浇灭。 脑袋挨上枕头,这才发现,今日好像凡事都与春宫二字离不开关系。男人多了是种福,同时也是一种罪,煎熬之罪啊! 真是稀里糊涂又刺激香艳的一天。 ------题外话------ 此两章实则乃为恶搞,o(n_n)o哈哈~ 绵之田(一) 今日,蜀绣坊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那就是――大家最敬爱最崇拜的绵绣官被人劫走了! 这可如何是好啊!大家急的团团转,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因兹事体大,只好禀告皇帝。[] 听到消息,连皇后娘娘也与皇上一同赶来,可见这位绵绣官有多么重要了。 幸好皇帝仁慈,皇后贤惠,大家并不担心受到牵连而小命不保。 轩辕梦挨个询问了蜀绣坊的绣官和绣工,大家的说法全部一致,都称一个身着黑衣蒙着面的女人,将绵儿从他每日做工的房间内将其掳走。 真是奇怪了,到底是谁,大费周章地到蜀绣坊来掳人?难道是绑架? 为了找出真相,轩辕梦提出要去绵儿做工的绣房查探。 这间房,她来了不止一次,里面的摆设她闭着眼睛都知道放在哪里。 房间很整齐,所有摆设都在原位未被挪动,窗前的桌案上,还摊着绵儿未完成的绣品,整个房间透着一股宁逸安和的气氛,如果不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只怕她会以为绵儿还在这里,只不过稍微离开一下,马上就会回来。 “奇怪,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的痕迹。”环顾一周,她得出此结论。 “或许是来不及反抗,又或者,对方武功高强,他根本没有挣扎的机会。”祁墨怀提出自己的看法。 “不。”她摇头,笃定道:“是绵儿自愿跟那女子走的。” “你如何知晓?” 她微微一笑,指了指地面:“武功高强之人,根本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鞋印,还有……”她指指窗户:“听说绵儿是从这里被带走的,你看到了吗?这里有四只鞋印,而右边这一双,明显是不会武功之人留下的,两人在这里停留了多长时间我并不知道,但我能肯定的是,那女子在带他离开前,彼此一定说了很多话……” “你好厉害,这都推算出来。[.超多好看小说]”祁墨怀望着窗台上那并不明显的四只脚印,赞叹道。 “嘿嘿。”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实这并不是她推算出来的,而是猜出来的。 明明可以反抗可以呼救,却为什么一声不吭任由自己被掳走?而那女子,虽身怀武功,但轻功实在差劲,如果绵儿不是老老实实任她为所欲为,她根本就无法将绵儿带出这蜀绣坊。 记忆回到几个月前,她第一次来看他时,他正在绣制肚兜的一幕,难道这当中,有什么关联? “你在找什么?”祁墨怀不解地询问满屋子翻找的轩辕梦。 没有回答他,直到将整个屋子翻遍,这才道:“不用麻烦了,如果我猜得不错,今日傍晚……最迟明日天亮前,绵儿就会回来的。” 祁墨怀诧异望向她:“为什么?” “因为……”她搔搔脑袋:“天机不可泄露也。” 祁墨怀:“……” “没事了没事了,相信我。”一边说,一边将他朝房门外推去。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祁墨怀问。 “知道?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有眼见才为实,这一切都只是她的猜想而已,如果绵儿真的遇到了心爱的女子,那她无论如何,都要帮他促成这段姻缘。 祁墨怀也不多问,他关心的一向只有她而已,至于其他事,顺其自然就好了,他也懒得关注。 原本今日便要离开皇宫,但因为绵儿的事情,她只好延迟归期。 果不其然,在夜幕降临后,白日失踪的绵儿,神奇地出现在了蜀绣坊的大门前,几名绣工看到他就跟看到鬼一样。 消息很快传到宫中,正在批阅奏折的祁墨怀听了侍卫的奏报,猛地抬头,看向对面坐在窗边无聊看夜景的轩辕梦:“还真叫你给猜对了!” 收回凝视夜空的视线,从窗台上跳下:“看来果真如此呢……” 没有听她后面说了什么,祁墨怀继续低头批阅奏折,凡事只要与她无关,他就以一副高高挂起的模样。[.超多好看小说] “我出去一下。” “你干什么去?”猛地丢下手里的朱笔,这件事可不是与她无关了。 她回头瞥他一眼:“去一趟蜀绣坊。” “去蜀绣坊做什么?”他转首看向窗外的夜空:“已经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不安全。” 她嘴角一阵狂抽,祁墨怀这根本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作为一国之主,怎么可以这般信口开河! 被她古怪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改口道:“那个……天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出去,其他单身男子会很危险。” 脸上黑线又多加了几条,如果不是碍着自己的形象,她早就河东狮吼了。 不理他,这家伙根本就是没事找事,他一个人在那里批阅奏折,觉得寂寞无趣,所以就拿自己来开涮。 男人啊,你的心眼也那就那么一丁点小。 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他只好讪讪一笑,继续全神贯注批阅手边摞成小山高的奏折。她一向说话算话,他并不担心她会不告而别。 出了宫,径直朝蜀绣坊的方向掠去。 熟门熟路地摸到绵儿的房前,房内很安静,似乎他已经睡了。 这样也能睡得着?真服了他。 看情形,那个专掳美男的女人一时半刻不会来,是回宫呢?还是守株待兔? 生怕错过好戏,她决定发挥她忍者的特长,专心致志蹲点。 也不是第一回睡房顶,对她来说,偶尔露宿一回,也算是另一种情趣。 只是刚闭上眼睛,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朝她接近,当那气息近身后,她眼也不睁,懒懒道:“你奏折批完了?” “你不是说过,那个……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反正也不急,慢慢来。”说着,便在她身边躺下:“偶尔睡睡房顶,数数星星,挺不错的。” 掀开眼皮,朝身旁看去:“好的不学,这种东西倒是学的快。” 他弯弯唇:“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滞留的政务,只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她转过头,仰头望向天上的放心:“那就好。” “没看出你还有这等嗜好。”一阵静默后,某人冷不防出声。 “什么意思?” “偷看人家情侣幽会啊。” 嘴角肌肉一抽:“你怎么知道……” “那个绵儿发生了什么事我不知道,只是你,你的反应和你说话的口气,让我猜到了那么一点点。” “是吗?你还真是了解我。” “对了,你怎么知道那个女人还会来?”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某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那你……” “反正闲来无事,不如来碰个运气,嘿嘿……” 某人的脸色更难看,刚想说什么,忽听下面传来门轴传动的“吱呀”声,她连忙捂住他的嘴,以口型道:“噤声。” 祁墨怀眼睛乌亮乌亮的,似乎对两人现在这种姿态非常满意。 轩辕梦的注意力,并未放在两人此刻暧昧的姿势上,而是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下面的动静。 推开房门,月光清雅,绵儿常常一叹,真是一个难得的月圆之夜。 因为睡不着,所以才打算出来走走。 从怀中摸出一块并不算值钱的玛瑙玉佩,紧紧握在掌心。 从房檐上悄悄探头的轩辕梦,眼睛睁得大大的,她好像……不,是她分明,在绵儿的脸上,看到了一抹思念羞怯的神情。 看来她果然猜得不错,有奸情! “田姑娘……”缓缓摊开掌心,望着掌心那枚火红的玛瑙玉佩,绵儿眸中闪着一丝隐隐的哀戚:“何苦如此?我……我根本就配不上你啊。” 似是伤心得很了,他猛地收起掌心,环抱双臂蹲下身,将脑袋埋进双膝。 “我的身子早已不干净,而且……我的心里,依旧还是放不下她,爱上这样的我,不值得,不值得……” 这样的绵儿,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孱弱之感,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一般,那消瘦的肩膀,不断响起的啜泣,一遍遍自我贬低的低语,不禁使人的心为之揪紧,好想上前将他拥入怀中,给予安慰。 但轩辕梦明白,能给与他温暖与呵护的人,早已不是自己。 他需要一个真正全心全意爱他的女人,可以毫不顾忌地将他抱在怀里,诉说甜蜜话语。 “真的不去安慰一下?”一个闹脑袋到耳边,边亲吻她的脖颈,便低声道:“已经一动不动在那里站了有两个时辰了,我就不信你不心软。” 将啃噬自己的脑袋推向一边:“心软又如何?该去安慰他的人不是我。” “哼,果然,还是这么狠心。” “我这是理智,哪是什么狠心。”与其给予不切实际的希望,倒不如什么都不给,这是她从很早就已经明白的道理。 理智?没错,她确实足够理智,自己在她身上吃的理智的亏还少吗?幸好,她最终也感性了一把。 此时夜风正浓,绵儿披散而下的长发,被微凉的风吹得四散飘舞,明明已经冻得浑身发抖,却依然一动不动,像个被石化的雕塑。 再这样下去非得生病不可,他的身子本来就不是很强壮,这要是病了,没有十天半个月别想下床。 当她实在看不下去,决定现身一劝时,一个清朗温婉的声音突然响起,“绵儿!”随即,便看到一抹纤细的黑影,落在绵儿的身边。 绵之田(二) 消瘦的身形猛地一颤,不可思议地回头:“是你?田姑娘?” 女子扯下脸上蒙面的黑巾:“这么晚了,你站在外面做什么?”趁绵儿出神之际,一把握住他的手:“你的手好冷,是不是病了?” 绵儿急得想要把手抽回来,无奈他体单力薄,怎么抽都抽不动,苍白的面颊都因急切羞愧而泛红:“田、天姑娘,请你放手,这样……这样于理不容。” “什么容不容的,我田莜根本不吃这套!”说罢,不但不松手,反而握的更紧。 绵儿是真的急了,眉宇间不但有着羞意,还涌上了一抹恼意:“你、你放手啊!” 自称田莜的女子态度坚决,就是不松:“绵儿,我……我喜欢你,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此话一出,正在挣扎中的绵儿蓦地怔住,一双如同被水洗过的眸子,透着隐隐的哀伤与迷惘:“喜欢……” “绵儿,如果你不喜欢我,今天就不会跟我一起走,也不会为我绣制女子贴身之物,你瞧,你为我绣制的肚兜,我一直都穿在身上呢……” 见她扯开自己的领口,处于混沌状态的绵儿猛地清醒过来,一把抽出了被女子握住掌中的手:“说什么喜欢,还不是看上了我的样貌?若我变成丑八怪,或者哪日人老色衰,你怕是嫌弃我都来不及呢!” 田莜没想到绵儿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有些愕然:“绵儿,你不相信我吗?” “这样的事情我见多了,曾经发誓这辈子只爱我一个,哪怕为了我去死也甘之如饴,到头来还不是见利忘义,毫不留情地将我推进火坑!” 绵儿说的,应该是吴太守吧?当初轩辕梦也以为吴太守深爱绵儿,为了他什么都能去做,可后来的事实却让她大吃一惊,原来为了名利,为了金钱,爱情这种东西,是可以被牺牲的。 提及曾经的伤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绝望的时刻,绵儿浑身颤抖不停,好不容易有了点血色的脸再次变得苍白如纸。 “绵儿……”田莜伸手,去握他垂在身体两侧不停发抖的手,却被他躲开。 “田姑娘,你请回吧,我们之间……永远都没有可能。”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你不告诉我原因,我就不走!”田莜目光坚决,就那样一瞬不瞬盯着绵儿。 狠狠心,撇开眼,“你要知道原因?好,那我便告诉你,因为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哪怕她不爱我,只要能陪在她身边,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此话一落,趴在房檐边偷看的轩辕梦心头蓦地一颤,下意识看向身旁的祁墨怀,果不其然,某人也正在看着她,黑玉般的眸闪烁着难以辨识的光泽,像一汪看不到底的深潭。 绵儿对她有情,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她也从未瞒过他,所以也不必觉得尴尬。 “我知道你爱的人是谁,不过,我有信心,可以让你的心,完完全全属于我。”屋檐下传来的声音,将两人的思绪重新拉回到绵儿身上。 “没用的……” “有用,怎么没用!”不由分说,一把揽过绵儿,将他搂在怀中。 女人的力气很大,无论绵儿怎么挣扎都无济于事,“你……你放开我!”因担心引来其他人,绵儿只能压低声音,只是这样的低吼,非但没有半点震慑力,反而给人一种似在盛情邀请的错觉。 “绵儿,我是真的喜欢你,想和你一生一世在一起,我知道,你以前定遭遇过很多不幸之事,但我发誓,我田莜绝不是那种薄情寡义之人,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对你好!” “鬼才会相信!”绵儿继续挣扎。 “绵儿,我知道你不相信,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一个让我证明的机会,你总不能不明不白就把我归类到那些薄幸之人当中去啊!” 绵儿抬眸,带着一丝倔强盯着女子:“我说的已经很清楚了,我心里已经有了别人,请你不要再来打搅我!” “是吗?”虽然他一再强调自己心里有人,但田莜却一点也不气馁:“一个心里有别人的男人,怎会为了我的安危而着急,又怎会主动亲吻我,甚至不惜把自己的身子……” “够了!”绵儿一声大喝,用力捂住自己的耳朵:“你走你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绵儿,你在说谎,你的心里其实是有我的,你是因为我,才会夜不能寐,对不对?”女子的话语,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利箭,直射绵儿心口,让他连逃避的机会都没有。 捂着双眼,将不自觉流下的泪水隔绝在女子的视线外:“就算有你又能如何?我的身子早已肮脏不堪,比男妓还要下贱,我根本就配不上你!” “绵儿,我不许你这么说!”不由分说,田莜扯开他捂着双眼的手,捧住他的脸,让他与自己直视:“在我心里,你是这世上最好的男子,你就像开在高岭之上的雪莲,干净纯洁,神圣而不可侵犯。绵儿,你要相信我,我从来都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生怕自己不够好,配不上你,我想和你在一起的心是真的,我从未像现在这样,深爱着某个人,不怕你笑话,第一次与你相见时,我就被你温厚善良气质所吸引,甚至到了一日不见,如三秋兮的地步。绵儿,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怔怔看着女子,从那双澄澈的双眼中,他看到了满脸泪水的自己。 冰冷了许久的心,忽然感觉好暖,好暖。 “田姑娘……” “绵儿,叫我莜。” “……莜。” 模糊的话音刚落,一个吻便悍然落下,火热的,温柔的,坚决的,满满的占据了他的思维,他的意识,他的生命。 热切的吻越来越深,恍然中,他感觉自己马上就要融化在女子的怀抱中,就这样一直下去也好,让他再贪恋一会儿这片刻的温暖吧。 “绵儿……”一边吻着柔嫩的唇,一边探手而下,轻扯腰间系带。 清冷的夜,也因这烈烈如火的缠绵悱恻而变得闷热起来,轩辕梦脸有些烧,朝一旁的祁墨怀使了个眼色,两人无声无息地悄然离去,将这一方温馨的天地,留给那两个彼此深爱之人。 当东方出现鱼肚白时,两人才又重新折返。 令人耳红心跳的鱼水之欢早已结束,女子正拥着绵儿依依话别情:“今晚我还会来看你的。” “嗯,我等你。” 田莜缓缓俯身,在绵儿的脸颊边印下一吻:“我一定会娶你的。” 身体猛地一僵,泪已再次上涌,看到他这样的表情,田莜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哎呀,我真笨!不不不,我不娶你,你娶我,我来嫁你!” 他扑哧一笑,抹了抹眼角的泪渍:“你别急,我不是在生气,我只是……太感动了。” “那……你就是答应了?” “嗯……我……” “能不能如愿娶到他,你要问我才行。”一个清泠如碎玉的声音蓦地响起,两人同时惊愕回身,看向一身红衣的来人。 绵儿一惊,下意识挡在田莜面前,可田莜却反手将他推至身后,光明正大地与轩辕梦直视。 看着女子,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却很快归于平静:“你就是那个自称盗遍天下黑风煞的女飞贼?” 田莜心知不妙,却还是挺了挺胸:“没错,正是在下。” 轩辕梦蹙起眉头:“你完全可以否认的。” “否认?我为什么要否认,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黑风煞乃我田莜是也,你待如何?”话还未说完,袖口就被人猛地拽紧,一个声音小声从后方传来:“你疯了,竟敢得罪皇后娘娘!” “什么?她……她就是……”轩辕梦的事迹,江湖上几乎人人知晓。 轩辕梦微微笑道:“劫富济贫是好事,如果放在几年前,我一定会夸你一句,此乃真英雄。只不过,今时不同往昔,你劫的那些富贵人家,都是正正经经靠自己双手赚钱的生意人,而你救济的那些穷人,却都是些好吃懒做不务正业的地痞流氓。”顿了顿,声音蓦地一沉,“田姑娘,我已经找了你很长时间,如今你自投罗网,倒省了我许多力气。” 闻言,绵儿悚然一惊,慌忙跪倒在轩辕梦面前,恳求道:“皇后娘娘,田莜虽有过错,却罪不至死,小人斗胆请您网开一面,饶了田姑娘吧。” 轩辕梦面有不悦:“起来!我跟你说的话你全都忘掉了!” 绵儿跪也不是,起也不是,一脸的为难。 田莜不忍,上前一步,与绵儿并肩而跪:“一切错都在我,我认罪就是。” “那是自然,你犯下的罪行,必须要由自己来承担,但绵儿包庇窝藏罪犯,同样罪无可恕。” “一人做事一人当,你罚我一个就可以了,何必牵连无辜?”田莜抬起头,目光如炬,毫不退缩地与轩辕梦对视。 她扯了扯唇角:“一人做事一人当?好,那我就给你一个英雄护美的机会。”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只猩红的琉璃瓶,递给田莜:“这里面装的,是见血封喉的剧毒,只要你愿意以己之命作为代价,我便饶过绵儿。” “不……不可以!”绵儿一脸惊恐。 田莜面目凝重,因垂着眼,故而看不清她眸中的神色。 “不愿意……吗?”最后一个字落下,手中的琉璃瓶被抢走,几乎没有给人反应的时间,田莜毫不犹豫地拔开瓶塞,将瓶中微苦的液体倒入口中。 !!! 绵儿怔在当场,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更是血色全无,双眸无神,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 胡乱擦了下嘴角,田莜抬头,看着轩辕梦:“现在,请你兑现你的诺言。” 望着女子坚毅的脸容,虽不算绝美的五官,却因那刚毅正值的神态而倍感美艳。 目光落在那只还在地上打转的琉璃瓶上,轻声道:“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自己的生命,值得吗?” “有何不值?”田莜侧首,牢牢握住绵儿冰冷的双手,眸中一片柔情:“他是我深爱的男人,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和我的心脏一样重要,为了他,我田莜什么都愿意去做!” “呵,是这样啊……不会后悔吗?” “永不后悔。” “即便……他今后忘了你,与另一个女子养儿育女,你也不悔?” 这一次,田莜答得不像之前那样干脆利落,“我……我不知道……或许会后悔吧,但只要他过得好,过得开心,今日我做的一切,就都值了。” “情之一字,当真误人,不过……”她忽地笑起来,亲自上前,将田莜扶起:“我喜欢你的性格,喜欢你为人处世的态度,我相信,你一定会是绵儿最合适的良人。” “嗯?”女子愣住,连一旁仿若离魂的绵儿也露出惊愕的表情。 她拍拍女子的肩:“下月初十,是个不错的良辰吉日,我会为你们备好酒宴喜房,届时,你来这我这里迎娶绵儿便可。” 突如其来的好事,让两人一时间难以回味,以为置身梦幻。 许久后,田莜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智:“但是我已经……” “已经服下了剧毒?”她微笑截口:“你认为,出自鬼谷毒医之手的毒药,会有失效的可能吗?那可是见血封喉的哟。” “啊?”田莜呆住。 绵儿却很快明白过来,欣喜若狂道:“还不快谢谢皇后娘娘!” “嗯?” “算了,她这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怕是短时间,根本弄不清发生了何事。”她看一眼绵儿:“你也起来吧,别总是皇后皇后的叫,你知道,我最讨厌形式主义了。” “是。”口中虽应诺,但绵儿还是磕了三个响头,才起身。 “虽然我乐得成人之美,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笑意顿敛,她再次转向一脸呆滞的田莜,“你偷盗之事属实,免不了要去一趟刑部大牢,放出后,你必须将功赎罪,尽心尽力为朝廷办事,这是我对于你迎娶绵儿唯一的要求,可能做到?” “皇后娘娘放心,我黑风煞……不不,罪妇必定洗心革面,以报皇后娘娘大恩。” “嗯,这就好,天马上就快亮了,你自己去刑部领罪吧。”足尖于地面轻点,眨眼间便不见了踪迹,唯有幽幽的声音,自半空传来:“不要让我失望哦。” 望着空空如也的院落,田莜抬手擦了擦额上冷汗。 以对方那神乎莫测的武功,她就是想逃也不敢逃啊,更何况,她的身边还有…… “绵儿,我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将瘦弱的男子紧紧抱在怀中,感受那份真实的存在感。 绵儿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多年以来,第一次露出由衷欢喜的笑容。 是啊,终于可以在一起了,一切的烦恼,一切的痛苦,一切的彷徨,都随风而逝了…… ------题外话------ 今天这章发布,估计很多读者会大呼受不了,作者你为毛狠心地把绵儿给了别人啊?认真说起来,我并不觉得这样狠心,相反,我认为这是最好不过的结果了。不论绵儿,还是大家认为可怜的太子,他们都不是女主的附属品,而且在正文里,女主已经八夫临门,幸福美满,现在女主一家人,就相当于一个整体,不许任何外人插足,这是我给女主的圆满,也是给绵儿和太子的圆满,因为他们值得获得只属于自己的那一份感情,那一分别人无法插足的美满。明天开始,我会更太子的番外,基本上与女主就没什么关系了,对此无法接受的亲,或是对小太子不感冒的亲,要斟酌订阅了。 你会什么?(锦禹番外 ) 这日天很冷,冷得几乎要将人冻结成冰,连天空亦是阴霾沉闷的,空气中寒凉的气息,一寸寸零割着皮肤,虽然微微有些刺痛,却是那样令人感到舒爽畅快。 天色虽然阴郁沉闷,但他的头脑却很清醒,就像是一个在迷雾中不停行走的人,终于摆脱了那恼人的雾气,视线清明了起来的一样。 原以为,从高高的云端跌落至泥泞,自己一定会一蹶不振,但他的意志力,竟比自己想象中的要坚固多了。 从太子变为罪人,再从罪人沦落为男妃,从男妃变成普通人,再由普通人一步登天,直到现在,一个逍遥自在、身份尊贵、人人羡慕的王爷…… 人生如梦,他这辈子还未过半,却已经有了种迟暮的感觉,好似他这一生,早已经走到了头。 或许正因如此,他才能看得这么开,这么清楚明白,这么从容淡定。 倒是他的皇兄,如今这片浩淼大陆的主人,露出了不能置信的讶异来:“六皇弟,你是认真的吗?” “是的。”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半点迟疑。 皇兄迟疑了一阵,从桌案边起身,朝他走来:“锦禹。”这是私下里的称呼,通常情况下,皇兄不唤自己六皇帝,而唤他的名字时,就代表他要说的,必然与私情有关。 果然,他问:“是因为她吗?” 这个她,不用明说,二人心知肚明。 “不是。” “不是?”皇兄的声音充满疑虑:“那是因为什么呢?难道,你还在对几年前的事耿耿于怀。” 几年前?是啊,那些或痛苦或悲伤或无奈的事情,原来发生在几年前,真是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啊。 “皇兄也太小看臣弟了,那些事情,我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他说的轻松,皇兄的眼神却有些伤感:“这是你的真心话吗?” “与其守着过去不放,让自己不得解脱,倒不如敞开心扉朝前看,既然是已经发生过的事,就算烦恼悲伤,也是无济于事的,皇兄你认为呢?” 苦笑一声:“说到底,竟是要你来开解我了。[]” “皇兄,臣弟之前的请求,不知你可否应允?”像是不想继续讨论那些话题,他再次提起之前的请求。 伤感的神色突然之间变得凝重起来,他几乎可以透过皇兄看似平静的眼波,窥探到一丝愠恼:“一定要走吗?” “是的。” “你这样,让朕很为难,也让她……很为难。” 她会为难吗?或许吧,但他的离开,无论对自己还是对她来说,都是一种解脱。 他无谓笑了笑,抬头道:“是臣弟自愿请旨,皇兄不必为难,她……应当也能明白。” 许久的沉默后,面前的人缓缓站起身,绣工精美的长袍下摆,在眼前一闪而过:“好吧,朕准了。” “谢皇兄。”微微俯身,恭敬叩首。 “边关苦寒,各方面条件都不比京都,这监察使一职,任务繁多,且十分辛苦,你……若是待不下去,随时可以请旨回来。” 回来?他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心里这般说着,但为了不拂逆皇兄好意,他还是应道:“臣弟多谢皇兄体恤。” 长叹一声,年轻的帝王,终是将迁谪任免的旨意写好,盖上玺印。 恭敬接过圣旨,便欲退下,刚抬脚迈出书房门槛,竟迎面撞上一人。 清淡的花香味弥漫在鼻端,没有脂粉的浓郁,也没有熏香的艳俗,只有仿佛大自然般最和谐雅致的清香。 他慌忙伸手,将被自己撞得向后跌去的人扶稳:“对不住……”定睛一看,竟是柔妃。 今日的她,似乎与平时有些不同,不,是大大的不同。 一头漆黑的长发,只用样式最简单的珍珠发带绾起,除此之外,再无装饰,而身上也只着一件朴素的藕色蝴蝶花式样月华裙,外罩雪白狐裘,不施粉黛,清理素雅。 看着她尚透着丝稚嫩的面容,他这才想起来,她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 只是往日的浓妆艳抹,穿金戴银,掩盖了她年龄的事实,也掩盖了她原本秀雅的气质与面貌。 望着他手中的圣旨,孙青柔露出一丝迷惘,随即转为惊愕:“六王爷,你……” 他也随她看向自己手中的圣旨,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是啊,终于付诸实践了。”身心从内到外,皆感到放松愉悦。 听了他的话,孙青柔也露出了一丝宽慰的笑,虽然他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露出这样的笑意:“六王爷,你能稍等我片刻吗?” “娘娘你……”这于情于理,都不可规矩啊。 孙青柔朝御书房内看了眼,淡淡道:“王爷不必担心,我既然提出这样的请求,那便有我的原因。” 他向来不是那种安分守己的人,从前做太子时,嚣张跋扈,为所欲为,什么礼法礼数,统统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好想怀念一下曾经的那种感觉,于是道,“好,我在御花园湖边等你。” 孙青柔冲他微笑示意后,便转身迈入了书房。 当他转身准备朝御花园而去时,隐约听身后传来一个娇脆却铿锵的声音:“臣妾有一事相求,望圣上应允。” 皇兄说了什么,他听得不是很真切,但孙青柔接下来出口的话,他却听得一清二楚。 “请圣上褫去臣妾一切封号,降为庶民。” !? 皇兄听到这样的请求,估计会比听到自己请旨前往边关还要震惊吧。 是啊,这样的请求,谁不震惊呢? 褫去一切封号,降为庶民?这是为什么呢?抛却荣华富贵,身份地位,还有跟自己一样傻的人? 怎么都想不通,想不通啊。 话说,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他也想不通,只觉得唯有如此,才能让自己的心真正获得宁和。 独自在湖边徘徊一圈,当回到原位时,一声素色长裙的孙青柔,已经站在他面前。 “王爷。”女子柔柔一拜,素色天成的容貌,与这周遭的银装素裹相衬,美得惊心动魄。 他摇了摇头:“我已经不是王爷了。” 孙青柔怔了一下,随即便恢复常态,婉声道:“是,大人。” “不知柔妃娘娘特意让本官在这里等候,所为何事?” “大人。”孙青柔忽地笑起来,不似宫妃的端庄,却有少女的清灵:“我也不是柔妃了。” “啊?”这回换他怔住。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民间女子而已。” 望着孙青柔淡笑的脸庞,他忍不住发问:“为什么呢?” 虽然这句话问的有些没头没脑,但孙青柔却明白他问的到底是什么,目光转向湖面,之前上去还上尚显幼稚的脸容,顿时变得秀凛起来:“因为我清醒了。” “清醒。” “是啊,清醒了。”她顿了顿,垂首盯着与积雪同色的绣鞋,“我是家中最小的女儿,又是嫡女,从小娇生惯养,认为这世上一切美好之物,都必须属于自己。我自负美貌与出身,便将所有男子都不放在眼里,傲慢骄纵,让爹爹操碎了心。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发誓,我这辈子,一定要嫁给天下间最出色的男人。很可笑是吗?但当时的我,却是将此做为我一生唯一的目标,甚至直到多日之前,我依旧如此认为。可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世上没有什么是注定属于谁的,一个人的命运,除了上天安排好的以外,大部分是需要自己去改变的,世间没有最好的男人,只有最适合自己的良人,与其守着荒诞可笑的希望,孤孤单单留在这清冷的皇宫,倒不如给自己一个机会,去改变人生。我想,大人应该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才会选择离开京都的吧?” 这些问题,他从来都没有仔细去考虑过,只觉得,就这样离开,未免不是件好事。如今听了这番话,才恍然之间明白,原来他根本不是在逃避,而是想要自己为自己创造一个选择的机会,而不是由她来给予。 心境在突然之间大放光辉,眼前看到的世界,也不再阴郁沉闷,而是熠熠生彩。 “你说得对,命运是可以靠自己去把握的,把一切抛开,只为自己而活,这才是真正圆满的人生。” “嗯,就是这样。”孙青柔点点头,笑得非常开心,或许是因为自己有悖常理的想法被人认可,而感到欣慰吧。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离开皇宫,你今后打算何去何从?” 明快笑意忽然缀上了一丝暗淡,摇摇头:“我……无处可去。” 他讶异:“你爹爹呢?” “爹爹早已辞官隐退,我……不想再让他为我操心。” “那你……”一时语塞,他也想不出什么好的法子来。 “大人若不嫌弃,可否带我一同前往边关?” “啊?”带她……一起?这玩笑可不好笑。 见他不语,她露出失望的表情:“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边关很苦的。”希望她能知难而退。 “我可以吃苦。” “我……只是个从五品监察使,俸禄微薄。” “我可以自己做点活计养活自己。” “你会做什么?” “啊?我……我会……我会……” 祁锦禹无奈扶额。 “我会……那个……” 继续无奈扶额。 “会……会……” 实在忍不住,问:“琴棋书画,你会哪一样?” “哪样都不会。” “织布刺绣。” “也不会。” “洒扫煮饭?” “更不会。” 祁锦禹一脸黑线,他现在就想请皇兄收回旨意,哪怕永远得不到解脱,他也不要去边关了。 要她还不如要我(锦禹番外 ) 拖着疲惫的身躯迈入院落,刚跨过门槛,就听到一阵乒呤乓啷的声响。 “你……你给我站住,别、别以为我怕了你,本姑娘今天非得抓到你不可!” 往日清脆娇糯的声音,此刻听入耳中,却显得十分刺耳,气促喘息的语调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愠恼和誓不罢休的坚决。 咯咯咯―― 一只尾巴上的毛被揪光的公鸡连蹦带跳从自己面前飞奔而过。 哒哒哒―― 一名浑身沾满灰尘,发髻松散,目光凶狠的女子紧跟在公鸡后面急追而去。 他先是呆了呆,随即嘴角一抽,无奈扶额。 如此鸡飞狗跳的场景,几乎每天都在上演,不同的是,女子那清脆娇憨的声音,一次比一次尖锐,一次比一次洪亮,闹出的动静,也一次比一次夸张,一次比一次暴力。 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当初才会同意带她一起来边关啊! 无数个后悔,不足以表达他内心当中的郁闷,如果说这辈子他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他可以毫不犹豫的说:半年前被冷风吹到脑袋抽筋,同意带孙青柔一起来边关! 长吐了口气,这样的日子,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呢? 正在独自腹诽中,孙青柔手里拎着之前那只耀武扬威于他面前飞奔而过的公鸡走来:“你看,这只鸡还不错吧?” 盯着她手里不停扑棱的公鸡,他下意识蹙起眉头:“做什么?” “当然是吃喽。”扬起纤秀的眉,她笑笑道。 吃?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我今天没胃口。” “不行!我好不容易才跟临街的王大婶学会做姜汁黄闷鸡,就算没胃口也要吃。” “这……”不用照镜子,他也可以猜到自己现在的脸色有多差了。[] “快回屋歇着去吧,晚饭马上就好。”她一手拎着鸡,一手推着他。 “那个……”他在被推入客厅前,突然转过身来:“青柔妹子,不用麻烦了,我们今天去外面用餐。” “咦?”外面?看看手里始终不安分的大公鸡,又看看对面一脸殷勤的男子,似乎有些为难:“可是我已经决定今天下厨……如果拖到明天,我怕我好不容易才记住的菜谱会被忘掉。” “没关系,再去学就好了。”嘴上虽这么说,但心里却在想,最好你一辈子都记不起来。 孙青柔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沉吟了片刻,抬头道:“嗯,那好吧,明天我再来做这道姜汁黄闷鸡。”说完后,用空着的那只手狠狠戳了一下还在扑棱不休的公鸡:“今天就先放过你。” 此话一落,那公鸡竟不可思议地停止了扑棱,大概是从女子突然温柔下来的语调,明白了自己今天暂无生命危险的处境吧。 “那就走吧。”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了,不过托她的福,在从监察院回家的路上,他倒是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哎,等等。”她在他身后急唤。 “怎么了?” 孙青柔低头看了眼自己沾满灰尘的裙裾,还有那脏兮兮的双手,有些羞赧道:“我这个样子怎么出去啊,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梳洗一下,换件衣裳。” 也是,好歹也是女孩子,这么出去的确不妥:“快点去吧。” “嗯。” 返身回屋,孙青柔在自己的衣物中,挑了件相对来说较为华丽鲜艳的衣裙。 自从来到这里,她就很少涂脂抹粉,化妆打扮了,连穿的衣裙,也比从前朴素了许多,大多是些藕色,嫩黄,青碧一类的颜色,唯有手中这件是石榴红的。 换上石榴红绣彩蝶穿花翠纹裙,拆开蓬乱的头发,细心绾了一个简单的垂髻,以珍珠梳篦做点缀,镜中女子素面朝天,虽娇而不媚,虽清而不艳,与以往在宫中时看到的自己截然不同,她突然间有些恍惚,曾经那个满脸疲惫,目带怨气,眼神苍凉的女子,真的是她吗?不知不觉,她竟错过了这么多的美好,如果她继续留在皇宫,这张脸,是不是就会变得越来越惹人厌呢? 以后会发生什么,会走这么样的路,她虽然猜不到,也想象不出,但她相信,自己离开皇宫的这一选择,绝对是正确的。 “喂,好了没有啊?女孩子就是麻烦。”房外传来略带不耐的催促声。 “啊,好了好了,我这就出来。”蓦地回神,她连忙起身开门。 看到眼前换了身衣裳的孙青柔,他略感惊讶,“其实你挺好看的。” “是、是吗?”也不是第一次被人夸了,但她却头一回感到有些难为情,脸上迅速窜起烧人的热度,连耳根都红得不像话。自己这是怎么了?以前落落大方的她哪里去了?难为情中,还夹杂着一丝因迷惑而起的愠怒,她抬起头,故作不快地嗔道,“你在说什么啊!我本来就不丑,是你没眼光罢了。” 他不是从未和女子打过交道的懵懂少年,身为太子时,他几乎天天都扎在女人堆里,对女孩的心里再了解不过,望着一双盛满怒火的美丽黑眸,他淡淡笑了笑,丝毫不担心她会生气:“我是说,今天的你格外美。” 愤怒的神色僵住,脸颊越发烧热,她慌忙移开视线,摆出轻松的态度:“当、当然了,也不看看我是谁,这个穷乡僻壤之地,要是没有我这朵娇花相衬,那该多么单调啊。” “是,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没有人比你更美了。”随口附和着,虽说这都是他的心里话,但漫不经心的口气却让孙青柔感到有些失落和不快。 她不是那种喜欢阿谀奉承的女子,再者,由衷夸奖她的人并不少,不管是京都,还是这个偏僻的城镇,她的美,永远都像天上的星星一般,光彩耀眼,但凡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绝不会被蒙尘。 可不知怎么,所有的夸奖赞叹,都不敌他的只字片语,仅是一句“其实你挺好看的”,就能让她的心飞上天。 天呐,她到底是怎么了? “哎呀,这不是孙姐姐嘛。”刚走出住所,就见对面走来一个手挽竹篮的少女,少女的身边,还跟着一个脸色蜡黄,满脸麻子的中年女人。 一看到这两人,孙青柔脸上立马露出嫌恶的神色。 假装看不到二人,笔直朝前走去。 “有些人就是天生傲慢,眼睛都长到头顶上去了。”果不其然,尖酸刻薄的话语传入耳中。 “娘,你别说了,孙姐姐出身名门大家,人又长得漂亮,我们哪能高攀得上。”少女皱着可爱的圆脸,从粉嫩的唇中吐出同样刻薄的话来。 “呸!”中年女人恶狠狠啐了一口,阴阳怪气道:“装什么清高,这天下早就改朝换代了,现在人人平等,不分高低贵贱,连皇上都说自己是百姓的奴仆,她的架子倒是大得很!” 孙青柔从小娇生惯养,人人巴结奉承,几乎没有受过气,到了这里后,虽然一再告诫自己,要与人为善,不可乱发脾气,但骨子里的傲气却怎么都改不掉。 听到两人一唱一和的辱骂,心里的火气顿时像那喷薄的火山般无可抑制,她猛地转身,看着两人,以同样尖刻的话语回嘴:“小地方的人就是没见识,人人平等,说的只是身份,不是学识,也不是素质,鄙陋之流,永远都只能做下等人!” “哎你――”中年女人气得浑身发抖,脸色青白,但又不知该如何回嘴,只能愤愤瞪着孙青柔。 随后赶来的祁锦禹看到这样的情景,立马便知发生了什么。那中年女人姓潘,是个寡妇,住在对街,家中有一儿一女,平日与女儿做些浆洗衣物和卖纸皮花的副业养家糊口。潘寡妇自丈夫死后,一直都没有嫁人,她自己说是对丈夫余情未了,可街坊邻里却说,不是她对她死去的丈夫还有情意,而是根本就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因为她的丈夫就是被她活活气死的。 原本他对这些鸡毛蒜皮之事根本不感兴趣,但因刚来之时,对这里的情况不太熟悉,于是便向潘寡妇讨教了些问题,没想到她就这样黏上自己了,整日带着女儿以各种借口前往他的住所,实在令人头疼。 如果不是官职所限,他倒真想学学孙青柔,眼睛长到头顶,对着二人视而不见了。 “潘婶,真是对不住,都是我的错,我之前惹青柔妹子生气,她这才会对二位出言不逊,我这就去教训她。”走到一脸愤愤不平的孙青柔身边,扯住她的袖子,一边往集市方向拖,一边严厉道:“你怎么回事?我不是对你说过吗,要和气待人,不可随便乱发脾气,我说的话,你都忘了?” 孙青柔正处于气头上,没注意到祁锦禹正拼命冲她挤眼,想到那二人平素的恶劣行径,再结合祁锦禹此刻颠倒是非的态度,怒火更盛,嘴巴先于大脑,说出了自己都难以置信的话:“那女人还不是想把自个儿闺女许给你?我知道你以前是个花花公子,没女人急得慌,但这样的媳妇你也敢要?要她还不如要我!” 此话一出,她真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大嘴巴子。 好男人要抓紧(锦禹番外 ) 不但孙青柔自己惊呆,连潘寡妇和她的女儿也惊呆了。(.好看的小说) 祁锦禹的神色很复杂,与其说是惊愕,倒不如说是好笑。 只怕她在说出那样的话之前,跟没就没有想过这句话究竟代表了什么吧。 “惠娥,你听听,你快听听,这就是自认为出身高贵的人说的话,真是太不要脸了!”潘寡妇捂着肚子,夸张地大笑起来。 潘寡妇的女儿――李惠娥并未学着母亲的样子,捂着肚子夸张大笑,她甚至有点鄙视母亲的粗俗,“娘,人家都把我们贬得一无是处了,你还笑!” 潘寡妇一边捂着肚子,一边笑指孙青柔:“为什么不笑?人家都不嫌丢人,我们有什么好害臊的!” 心知自己说错了话,那样露骨的言语岂是一个女儿家可以轻易说出口的?前一刻还气愤难平的孙青柔,匆忙低下头,眸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羞耻。 她怎么能说出那样的话?怎么可以! 且不论那对母女如何看她,就是祁锦禹,只怕也认为她是个不知羞耻的放浪女子吧。 那种因难堪而漫上心头的羞愤,使她差点就要不甘地哭出来。 “青柔妹子,我们不是从小就已经定亲了吗?所以,这样赌气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说了。”一道温柔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愕然抬眸,他的手还拽着她的袖子,那带着微笑的黑眸,依旧如常平静。 她有些懵:“我们……定亲?” 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一副“我真是拿你没办法”的无奈模样:“怎么?还在赌气?我都向你承认过错误了,还不肯原谅我么?” 她仍旧有些懵,蓦地,一阵沁爽的风自小巷吹过,她这才恍然了悟。 其实,他是为了自己的面子,才故意这样说的吧? 不管为了什么,既然他主动给自己台阶下,那她总不能不领情,况且,她也不愿在那对母女面前露怯,让她们看自己的笑话,于是大方承认:“已经不气了。(.好看的小说)” “既然已经不气了,那就笑一笑。”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个样子,她怎么能笑得出来? 他眼中虽带着笑,神情却极为认真,僵持了片刻,她这才勉强扯着嘴角,绽出了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大……大人。”潘寡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和嫉恨,跺跺脚,硬生生插入正在“打情骂俏”的二人中间:“不是妾身自夸,我那女儿,可是万里挑一的好姑娘,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当今天下,男女平等,人人都可自由选择婚姻,大人还是三思为妙啊。” 潘寡妇一边说,一边以肩膀狠狠撞击孙青柔,因毫无准备,孙青柔被她撞得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脚步还未站稳,就又被身后的李惠娥用力推了一把,为了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她连忙伸手扶住墙壁,因冲撞力过大的原因,手臂沿着墙面擦过,立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自手臂上传来。 这边的情形,被潘寡妇和紧跟上前的李惠娥遮的严严实实,故而祁锦禹没有立刻发觉。 “大人,您想想看,您是愿意娶一个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贫家女,还是愿意娶一个笨手笨脚、蛮横无理的娇小姐?”潘寡妇打着嗓门道:“我们家惠娥,这十里八乡的,谁不夸她精明能干?想要娶她的男人,都快踏破我们家门槛了!不是妾身偏袒女儿,大人心里应该也明白,这娶妻要娶贤,大人平日公务繁忙,总要有个贴心的人仔细照顾,那眼高于顶的丫头,根本就不适合大人,做个小妾都算是抬举她了!” 怒火与手臂上的擦伤一同灼灼燃烧,孙青柔直起身子,下意识便要反驳,可从她这里望去,正好可以看到祁锦禹那张平静却隐带落寞的脸庞。 他在忧伤什么? 他在遗憾什么? 又或者,他在厌烦什么? 有些话,早已在心中打好了腹稿,天生的骄傲,不允许她在别人面前示弱,可这一刻,所有的话却哽在了喉头,一个字都说不出。[] 心口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撑得生疼,忍不住想要开口问他,是不是真的像潘寡妇母女所说那样嫌弃自己,可这时,却听他低低开口:“不适合?是啊,她不适合我,我也不适合她。” 原本就疼得抽搐的心,这一刻,彻底碎裂了。 她转过身,鼻腔中立刻传来一阵酸涩的剧痛,她连忙屏住呼吸,红着眼圈,将那股泛酸的疼痛压了下去。 “大人能这样想就对了!”潘寡妇开心的叫着,一把扯过身旁的李惠娥:“大人,我们家惠娥……”滔滔不绝地赞美着自己的女儿,可祁锦禹的神思,却早已不知游离去了哪里。 不适合…… 仅仅三个字,就将他所有的幻想彻底击碎,变成如漫天迷雾般碎裂的水晶。 那颗心,也在碎裂的过程中,变成了一滩怵目惊心的血水,没有痛,只有无止无尽的空洞。 他和她,根本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回想起当初与她相遇一幕,他虽是高高在上的太子,可她的眼神,却像是穿越了他一般,落在了她认为值得注目的地方。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彻底明白,自己只不过是她人生中一道可有可无的风景罢了,只一眼,便匆匆别过,几许光阴后,或许连美好回忆里,都不再有他的身影。 那些执拗着不肯忘却的过往,只是他心中一厢情愿的美好,对于她来说,或许,这根本就称不上是美好,甚至连厌恶都不会有,就像昨夜的一场春雨,虽确实存在,可到了第二日,日晖初升,那昨夜留下的雨痕,便再无踪迹了。 想到这里,忽然觉得一切都不再有意义,蓝的天,碧的水,都在他的生命中褪去了颜色,变成朦胧的灰。 说什么只需陪在她身边就已满足,到头来却发现,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而已。 他逃避了,而命运,并没有给他奇迹。 “……东街柳氏家的大儿子,今儿晨间还到妾身这里提亲呢,不过妾身一口回绝了,那个又丑又笨的莽汉,哪里配得上我家惠娥!大人您和我家惠娥呐,那才是天造……” 恍然间从沉思中清醒过来的祁锦禹,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潘寡妇,握住斜靠在墙边孙青柔的手腕,不顾身后聒噪的喊叫,大步朝人流如织的主街走去。 一路上,彼此默默无言。 有些事,听说和听见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他说她不适合他,果然,对于什么都不会还总是给他添麻烦的自己,有着深深的厌恶吧。 为什么要难过?她跟随他一起来到边关,只是为了离开那个带给她无数痛苦的皇宫而已,总有一日,他会娶妻生子,而自己,也会找个并不讨厌的男人成亲,平平静静过完下半辈子。 他于她,只是个不算很熟悉的陌生人而已,既如此,心口为什么会这样疼?仅仅因为那几个字――她不适合我。 可是……不适合?不适合就代表讨厌吗?这世上不合适的事情多了,就算不适合,只要愿意,就会有打破一切束缚的勇气。 她微抬眼帘,恍惚的视线,缓缓落到两人交握的手上。 这种感觉,真的好温暖,好安心,不管他要把自己带去哪里,她都会永远跟随他,一直走下去。 这种暖暖的感觉,究竟……是什么? “青柔,我们搬家吧。”突然,走在前方的人停下了脚步。 “啊?为什么突然这样说?” 他略一沉吟,道:“潘寡妇母女虽没有恶意,但毕竟太过于针对你了。” 原来是为了她?心里有些暖,又有些悲哀,“你不用为了我做到这个份上。” “也不全是为了你,我自己也想远离她们。” “是吗?可那个李惠娥,确实心灵手巧,人长得也不赖,你……可以考虑一下。” “我不会娶她的!”突然变得激动的低吼,吓得她猛地抽回自己与他交握的手。 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过于激动了,深吸口气,放缓语调道:“我……只想自己一个人,况且那样的女子,并不好相与。” 她咬着唇,终究没忍住,问出了早就想问的话:“那以后……你会成亲吗?” “不知道。” “如果遇见一个既心灵手巧,又美丽大方,且深爱你的女子,你……会娶她吗?” 还是同样的回答:“不知道。” 她不死心地继续问:“如果……如果你对这个女子也有好感,觉得与她一起生活也不算坏,你……会娶她吗?” 他落寞的眼神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探究的目光:“你对我的婚事好像很关心?” 她脸一红,像是个说谎话被人拆穿的孩子,躲闪他犀利的探究:“那个……我们好歹也算是朋友,我当然要关心。” “那你呢?”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把同样的问题抛回给她。 “我?” “你会嫁人吗?” “当然会!”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他有些吃惊,原以为她定会否认,“你竟然想要嫁人?还以为天下所有男人都入不了你的眼。” 她脸颊更红,怎么听他都像在挖苦自己:“好男人是少,但不代表没有!就……就像……” “嗯?就像什么?” “像……像……东街柳家的大柱哥,为人老实憨厚,这样的男人,一定会非常疼爱妻室。” “哦~这样啊,不如我现在就去给你提亲?” “啊?” “是你自己说的,好男人少,要抓紧才是。” “喂――你给我回来!”狠狠一跺脚,生怕他来真格的,也顾不得形象了,一把撩起裙摆,大步追去。 狭路相逢老手胜(锦禹番外 ) 这个城镇的人口虽不多,但每到晚膳时分,前往饭庄用餐的人,却是总是络绎不绝,座无虚席。(.无弹窗广告) 两人运气还算不错,前脚刚进饭庄,就有一桌客人结账离席。 刚落座,孙青柔忽然发出一声痛苦的轻哼,秀美也紧跟着扭曲。 “怎么了?”他急忙问。 孙青柔将手肘收回,掩了袖口,笑道:“没事,就是突然被桌上的木刺刮了手。” “我看看。”说着,便伸手朝对面抓去。 她骇了一跳,匆忙之间,将身子朝后仰去:“真的没事!”大概是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身体重心不稳,眼看就要仰面倒下,却被他牢牢攥住手腕,一瞬间,宽大的袖口落下,手肘上怵目惊心的伤痕显露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他目光严肃地盯着她手臂上那一大片的擦伤。 要说出来吗?总感觉说出来,有种在他人背后告状的感觉。 “不小心……碰到的。”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他是这里的父母官,是百姓心中和蔼可亲,乐于助人的监察使大人,总不能因为自己这点小事,就去质问惩罚那对母女吧。 “碰到的?”他显然不信。 “是啊。”收回手,她故作轻松。 他却一直看着她,半晌,问,“是不是那对母女做的?” 她眼底闪过一丝惊异,随即如常笑起来:“是我自己不好,被那样的人欺负。” “走,去医馆。”二话不说,他随即起身,再次握住她的手腕,往饭庄外拖。 “我真的没事,我们先吃饭吧,吃完了再去医馆也不迟……” “不行,伤得那么严重,必须尽快处理包扎。” 他口吻严肃,好似她真的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一样:“就这点小伤,也算严重?我记得你曾经在皇后身边做事,听说她时常受伤,而且每次都很严重,甚至有一次……”说到这里,她猛地顿住。[.超多好看小说]糟糕,又说了他不喜欢听的话。突然间慢下来的脚步,无意间加大的手劲,和变得落寞孤寂的背影,这种种都让她明白了一点,自己刚才,竟混账至极用言语的利刃,在他心口那道早已溃烂的伤口,狠狠刺了一刀。 她追悔莫及,想要解释,可嘴巴张合数次,却始终道不出一个字来。 说什么都没用,越解释,伤害就越深。 怎么会这样呢?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呢?明明知道,那个女子的名字,以及有关她的一切,在他面前都是禁忌,却偏偏还要提起,一瞬间,浓浓悔恨漫上心头,极度的自我厌恶感,将她彻底湮没。 倒是他,片刻的悲伤后,便恢复常态:“你怎么回事?又闹什么别扭?” 低垂着头,始终不肯再往前走一步的孙青柔抬头,盈然看着他,嗫嚅了几下唇,小声道出一句:“对不起。” 他怔了一下,随即了然:“你以为我在生气?” “都怪我说了不该说的话。” “青柔,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一个是流连花丛的老手,一个是青涩稚嫩的少女,狭路相逢老手胜,孙青柔在他面前,根本藏不住半点心事。 淡然平和,没有一丝讥讽的话语,听在她耳中,却觉得尤为难堪。 她别过脸,让早春略显凛然的风,吹散自己鬓发的发丝,以遮掩自己慌张的表情:“因为……你是对我好的人。” “我对你好?”她的回答让他意外。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就不再为难了,她继续道,“以前,那些巴结奉承我,对我好的人,都是因为我的身份,看着那些人卑躬屈膝,谄媚讨好的样子,我虽然很受用,心里却一点也不高兴,因为我知道,一旦我失去这个尚书之女的身份,这些人当中,还愿意看我一眼的,只怕都寥寥无几。可你不一样,你对我好,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也不是因为其他原因,只因为,你愿意对我好。” 他看着她,看着被凌乱青丝遮掩的清丽面容:“你认为……我对你好?” 她点头:“是,你对我好。”像是在坚定什么一样,她连眼神,都透着坚决的意味。 他默了一瞬,又重复问:“我真的对你好吗?” “是,你对我好。”她的回答,依旧斩钉截铁。 柔风吹在脸上,有些酥麻的痒。他再次握住她的手腕,缓步朝前走去:“医馆就在前面,快走吧。” 她望着走在前方的他,心里有些失落,却又隐隐有些高兴。失落,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话没有做出任何表态,高兴,是因为她终于鼓足勇气,把自己一直以来想要告诉他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可她却有些迷惑了,这失落与高兴,又是从何而来,为何而来呢? 在医馆处理了伤口,等回到饭庄,密密麻麻的人群,早已没有了空位。 肚子早已饿得咕咕叫,可看这情形,要得到一个桌位,只怕没一两个时辰是等不到的。 自己还好,就算饿肚子也无所谓,可锦禹作为监察使,每日都要辛苦办公,晚上还要批阅公文,劳心又劳力,可这样辛苦的他,却总是无法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菜。 突然间,那种极度自厌的感觉又浮了上来,伴随潘寡妇略显尖锐的声音―― 您是愿意娶一个心灵手巧、善解人意的贫家女,还是愿意娶一个笨手笨脚、蛮横无理的娇小姐? 这娶妻要娶贤,大人平日公务繁忙,总要有个贴心的人仔细照顾。 有什么在心底一点点迸裂,又有什么,在心底一寸寸绽放,在那破灭与重生的矛盾冲撞里,一个想法,也同时在她心里扎了根。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等到空位,拖着疲惫饥饿的身躯,在路边小摊上随便吃了点就回去了。 其实这样的境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每天的公务压得他喘不过起来,这种小事,他基本上没有时间去考虑,也记不住。 第二日,还是天不亮就出门了,傍晚时归来,心里早已做好准确,想必依旧是昨日那般鸡飞狗跳的场景,可当他抬腿跨进门槛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没有走错地方吧? 貌似是厨房的方位,此刻浓烟滚滚,火舌冲天,在厨房外,围着一群的人,有忙着灭火的,有忙着看热闹的,还有忙着跟……跟满脸灰尘狼狈不堪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的孙青柔搭讪的…… 谁能告诉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到底发生什么了!”大步跨入院中,冲着人群大吼一声。 听到他的声音,被各路搭讪之人搅扰的不厌其烦的孙青柔,两眼蓦地爆出一抹喜悦的精光,可随后,这抹精光就被浓浓的愧疚和懊恼所代替。 “锦禹,你回来啦!”绽开笑脸,明显一副做错事企图逃避的模样。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的花心太子了,美人计?无效! “到底怎么回事?”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拉到一旁,严肃审问。 “我看你办公辛苦,想在你回来之前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可不小心点燃了橱柜,把厨房给烧了……”虽然一脸愧悔,但口吻却十足得理直气壮,听不出半点悔意来。 他蹙眉,又指了指客厅:“那满地的碎瓷残渣是怎么回事?” “我想趁你回来前,把厅子打扫一下,可不小心把你放在壁柜上的琉璃皿和摆在门口的汝窑花瓶给打碎了。” 嘴角抽了抽,指着从脚下一直通往大门一溜泥泞:“这里又是怎么回事?” “我看前院空空,放着浪费,就像种点什么,自给自足,可能是水浇得太多,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无奈以指抵额,想说些什么,可发现不论自己说什么,都无法准确表示内心当中的想法,第一次感觉到言语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算了,幸好还有一件卧房。”看了眼自己那间与厨房一同陷入火海的卧室,他从胸腔中长长挤出一口气:“你睡在这里,我找家客栈临时凑合几晚好了。” “那个……”她突然开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好像她神色间的愧疚意味更浓了。 “什么?” “另一间卧房……” 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一口气说完。” “隔壁的赵大叔因担心这里的火势会殃及他们一家,所以,在征询了我的意见后,将与他们离得最近的卧房给拆了……” 听完了她的话,他既没有暴跳如雷,也没有急火攻心,反而平静安宁,眸光如镜,可越是如此,她心中便越是惴惴难安,他倒想他出言痛骂自己几句。 真是笨死了,一番好心却最终成了他的负累,对他的愧疚,对自己的痛恨,让她眼眶一阵潮热。 “对了,这是你的公文,我知道这些东西很重要。”她将一直抱在手中的厚厚一摞文书递给他。 接过她手里文书,又看了眼火势逐渐变小的卧房:“是你去拿的?” “是啊,因为只有我知道它们放在哪里。” 他一阵沉默,跳跃的火苗映着漆黑的眼,仿佛连他的眸光也熨热了一般:“走吧。”他拉过她的手。 “干什么去?” “房子被烧了,当然是去找客栈投宿。” 有些怔怔的,就这样被他带出了院落。 在这之前,她还在为自己笨手笨脚烧了房子而感到懊恼,现在却突然觉得,这样或许也不错。 喜欢和爱(锦禹番外 ) 两个人最终还是没有去投宿客栈,刚离开家门,祁锦禹就听手下差役来报,东街柳大柱家遭了抢劫,家中不但被洗劫一空,连他十五岁的妹妹,也被强盗一并掳走。(.无弹窗广告)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两人也顾不得自己现下的窘况,祁锦禹连忙返回监察院,带领二三十人,朝着强盗离开的方向追去,好在监察院办事效率高,不管什么事,都能轻松解决,包括某某街某某人的某某猫走失了,也能给找回来,所以说,这种大范围的抢劫掳掠之事,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所以在天色完全黑下来,月亮刚刚挂上柳梢头时,祁锦禹便带着手下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柳家被劫走的钱财器物,以及那个名为小湮的十五岁少女。 在他带着手下差役去救人期间,柳家就已经从孙青柔的口中,了解到了她与祁锦禹所住房屋被毁的事情,为了感谢他,柳家极力挽留,说什么都不让两人去住客栈,拗不过他们,祁锦禹只好决定在柳家叨扰几日。 因柳家并不是很富裕的缘故,家中房屋亦不算多,拼凑来拼凑去,也只空出了一间房屋,原本祁锦禹打算让她住那间空屋,他自己在柴房凑合几天的,但孙青柔坚决不答应,最后只好他睡空房,她和柳大柱的妹妹柳小湮同住一间。 这年头,女孩子们早已褪去羞涩,大方得不像话,连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也可以毫不害羞地问出口。 柳小湮那双灵动好奇的大眼睛,自她进屋后,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脸。 这完全不像一个刚从狼窝逃脱,因受了惊吓而战战兢兢的少女。 柳小湮看着她,第一句就是:“青柔姐姐,你是不是喜欢锦禹哥哥?” 这样的话,原本不该由她这个懵懂无知的女孩问出,但如此直截了当的言语,倒也符合少女天真烂漫的性格。 只是,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准确说,她因为这个直接到不能再直接的问题,而迷茫了。 喜欢?什么是喜欢?就像她曾经喜欢祁墨怀那样吗?觉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自己心目中一直追寻的强者,又或者,只因为他片刻的温柔,他迷离沉郁的眼神…… 不知道,第一次觉得自己曾经所谓的喜欢,是那么的浅薄粗陋,她真的喜欢过祁墨怀吗?是喜欢他这个人,还是喜欢上了自己内心当中的虚荣。 这一切,虽然没有确切答案,她却也明白,自己对祁墨怀,并非很真正的动心。 那么,祁锦禹呢? 他在自己心中,并非那个心心念念,崇敬欣赏的大英雄,甚至,在这之前,她根本就看不起他。 在自己年岁不大的时候,就从父亲以及其他贵族公子的口中,听闻了他的事迹,那个丧心病狂,碌碌无为,因嫉妒兄长而选择弑父夺位的昏庸太子。 在这之间,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唯有自己脑海中那天马行空的想象,然后,一点一点勾勒出一个完整的影像。 奇怪的是,明明在她心中,那是个被她鄙夷唾弃的人,可当那影像完完全全勾勒而出时,她才惊觉,那根本不是自己口中好色昏庸,一事无成的窝囊废。 那年冬季,于暖炉红帐中酣然一梦时所遇见之人的脸容,奇迹般,与这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男子重合了。 她一惊,蓦地抬眸,柳小湮还在看着她,仿佛得不到答案就不罢休一样。 她勉强扯了扯唇,反问道:“小湮知道什么才是喜欢吗?” “喜欢?”柳小湮清明的大眼,染上了一层迷惑:“喜欢就是……想和他在一起,愿意听他说话,嗯……还有……”说到这里,柳小湮脸上忽地泛起一抹潮红:“还有就是,想……想嫁给他,做他的妻子。” “小湮说的对,但又不完全对。”她脱了鞋,上坑与柳小湮并排趴着:“喜欢一个人,仅仅是喜欢而已,如果哪一天他不在了,离开你,放弃你,心里虽然会有失望,却不会绝望。” 柳小湮眨眨眼,眼中迷惑更重:“怎么会不绝望呢?那可是自己喜欢的人啊!” “不一样的。”她歪着脑袋,略一沉吟,道:“就好比,你有一块很心仪的玉佩,恨不得天天都带在身上,但有一天,这块玉佩被打碎了,你心里一定很难过,说不定还会为此而茶饭不思,但只要过段时间,玉佩被打碎的不快就会渐渐从你心中消退,直到有一天,有人送了你另外一块更漂亮的玉佩,曾经被你打碎的那块,就会彻底被忘记。” “啊,好像是这样……”柳小湮托着腮,也陷入沉思。 “玉佩永远都不能和人做比较,再好的玉佩,也不过是死物……” “那什么才是真正的喜欢,就是那种……会让人绝望的喜欢?” “会让人绝望的喜欢啊……”她的嘴角,无意识弯出一抹淡淡的笑意来,就像一朵枯萎的花朵骤然绽放:“大概,是爱吧。” “爱?爱和喜欢不一样吗?” 她静静看着桌案上那忽明忽暗的微弱灯火:“应该是不一样的吧,失去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可能会难过,但如果失去了自己爱的人,那种痛苦,只怕难以忍受。” 柳小湮越听越迷糊,“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眼中也染上一层恍然的迷雾:“其实我也不是很懂,就是觉得,爱和喜欢是不一样的,我也有喜欢过的人,不过那个人不喜欢我,我虽然难过了一阵子,却很快就把他忘了。” “啊,青柔姐姐有过喜欢的人了?”柳小湮咋咋呼呼地挥舞起双臂:“我还以为姐姐喜欢的是锦禹哥哥呢,他人那么好,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嗯?”柳小湮这个问题,还真是把她给问住了。 “如果我能早生几年,我一定会要嫁给锦禹哥哥。” “为什么?”不知不觉提高了音量。 虽不知青柔姐姐为什么突然变得紧张生气,但柳小湮还是按照自己的心意说道:“因为锦禹哥哥是好人啊,他明明是做大官的,却一点官架子都没有,对我,对哥哥,对娘亲都很好,而且他很温柔,不像我二哥,总是对我大吼大叫,还有还有,锦禹哥哥长得真好看,比我在梦里见到的神仙都好看,连娘亲都说,能嫁给锦禹哥哥这样的人,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对了,姐姐,什么是三生修来的福气?” 孙青柔有些怔怔的,神思不知飘到了哪里,望着那微弱的灯火,眼中泛起淡淡的莹光,口中轻声喃喃:“啊……原来他是这么好的一个人……” “青柔姐姐?” “小湮。”她收回思绪,望向身旁的女孩:“你喜欢……不,你爱锦禹哥哥吗?” 柳小湮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是被她这个问题吓到了一样:“我……我不知道,我就是觉得,锦禹哥哥是好人,比所有人都要好的好人,要嫁不就应该嫁这样的好人吗?” 柳小湮这番话,带着一股令人啼笑皆非的孩子气,但只要认真去听,仔细思考,就会发现,其实少女说的话,才是真正的至理名言。 要嫁,不就应该嫁个好人吗? 一个温柔的,亲和的,坚强的,对自己好的好人。 这一晚,她一直都没睡,直到天际泛白,才迷迷糊糊沉入梦乡。 梦里,她身披大红嫁衣,头戴金玉凤冠,垂在面前的翠玉珠帘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只能看到一抹颀长的人影,同样的红嫁衣,红如火。 早晨天未亮时,祁锦禹便起身梳洗,虽然离办公时间还早,但公务繁忙,即便脚不沾地忙活一天,也会有公务积压,更何况偷懒怠惰。 通常这个时辰,孙青柔还在熟睡,毕竟是富贵家人的小姐,在这之前一直有人侍候起居,他虽然一直都觉得她很麻烦,但从未有过她既然住在这里,就该照顾自己生活的想法,所以,每日他都绕道去早市,随便买两张饼子填饱肚子。 可今日,一向不喜早起的孙青柔竟然端坐在院子里,正聚精会神地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看到他后,连忙将手中的物事揣进怀中,起身道:“锦禹,你等等。”说着,转身朝厨房跑去,不到片刻,拎着一个食盒走出来,“喏,早上总是吃干饼子对身体不好,粥和馅饼都是现成的,记得趁热吃。” 不知是太过惊讶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只定定看着她,半晌都不去接她手里的食盒。 她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摸摸脸颊,小声嘀咕:“看……看什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是啊。”出乎意料的回答,出乎意料的行为,他竟然伸手,从她脸颊上取下一颗米粒:“你看,可不是有东西吗?” “啊!”她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往自己脸上探去,检查是否还沾染了其他东西。 他笑眯眯从她手中接过食盒:“青柔,谢谢你。” “没、没什么。”莫名的羞怯,让她连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好。”目送他离开,当那抹身着褐红官服的身影即将转过拐角时,她忽地脱口道:“晚上回来吃饭,我等你!” 愿意为你做一切(锦禹番外 ) 原以为那样的话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像孙青柔这样出身高贵的名门淑媛,是不可能真正放下身段,去做一名普通的民间女子,当自己刚刚从太子之位跌下的那段时日,因无法适应贫困艰难的生活而差点崩溃,脆弱的心灵没有抵挡住富贵荣华,以及仇恨的驱使,从而选择了堕落,虽然他恨极了那时自己的选择,但如果一切能重来一遍的话,他依旧会做出那样的选择。 傍晚时分,如往常一般,拖着疲乏的身子回到暂住的柳家,刚一进门,就听见一阵吵闹的喧嚣,期间夹杂着女子轻快的笑声和男人的低语。 女子的笑声他再熟悉不过,带着一丝好奇和微微的不快,他朝传来笑声的方向走去。 声音是从厨房的方位传来的,因灶台直对着门的缘故,所以从他所站的方位,可以清楚看到屋内的一景一物,包括正在灶台边忙着煮饭切菜的孙青柔。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只怕根本无法相信,那样骄傲自满的她,对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放在眼中的她,竟然会真的洗手作羹汤。 大概因为不熟练的原因,这里的主人,柳大柱正站在她身边,小声地给她做指导。 她一身粗布荆钗,围着油腻腻的围裙,袖口撸得老高,露出两截雪白的小臂,右手握着一把与她清丽秀美气质不符的菜刀,左手按着半个被剖开的洋葱,正全神贯注地在柳大柱指导下,努力将洋葱切成一根根粗细不匀的细丝。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拿刀的手势和切菜的手法都不对,不要以为做饭很容易,其实远比学写字要难多了。”柳大柱走到她身后,握住她那只拿刀的手:“我来教你,你仔细看着。”说着,便握紧她的手,飞快将剩下半个洋葱,切成一根根长短粗细皆均匀的细丝。 看到这一幕,不知为何,竟无端觉得闹心。那股说出来的火气与郁闷,让他恍惚了神思,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去做什么,就这样呆呆站在原地,看着厨房内相谈甚欢的两人。 “哎呀,可真是够难的!”发出抱怨的声音,孙青柔丢下手里的菜刀,抹了把被洋葱熏得略有些生疼的眼。忽然间,眼角余光瞥到了站在屋外一动不动的祁锦禹,神色一亮,正欲朝他走去,却见他面无表情地转过身,仿佛没有看到她般,大步走开了。 “……”没有看到她吗?不,他明明看见了,可为什么要转身走开呢?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他转身的刹那,她竟从他的眼中,看到了一鄙夷与冷笑。 那不是他惯常的表情,与他朝夕相处半年来,她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或许,是自己一时眼花了吧。 眼睛越发生疼,不知是因为洋葱辛辣的缘故,还是因为那仿若幻觉般的冷漠厌恶。 因是第一次下厨,所以免不了柳大柱的协助,从洗菜切菜到装盘,几乎都是柳大柱的功劳,她甚至在滚油四溅时,差点丢了锅铲夺路而逃。 果然,想要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好妻子,真是难如登天。 等等,她刚才在想什么啊!妻子?她怎么会想到这上面去,太丢脸了。 她之所以放下身段去学习烹饪煮饭,完全是不想做个一无是处的废物,连李惠娥都能用卖纸皮花养活自己,她没道理要输给那样的人。是她提出要跟祁锦禹一起来边关的,是她义无反顾要离开皇宫,做一个简单的民间女子,是她抛弃了荣华富贵,只为寻求心灵的自由与安宁,既然一切都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她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起责任。 是的,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被单方面照顾而已。 这样自我安慰一番后,心情似乎有所好转。 晚饭时,幸好有活泼善言的柳小湮,才使得饭桌上的气氛没那么尴尬。可祁锦禹诡异的沉默,还是令她心有芥蒂。 到底,发生了什么?早上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随便吃了点,祁锦禹便以身体不适为由,第一个离开饭桌。自他离开后,孙青柔便开始食不知味,心不在焉,但她终究还是一直坚持到了最后,帮忙收拾了碗筷,才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去找祁锦禹。 所说身体不适,但他根本就没有回房,而是站在院前的一颗老槐树下,呆呆望着天上的明月。 直到现在,回忆起从前的点点滴滴,依旧像是场梦。 可不论是美丽的,迷幻的,痛苦的,温馨的梦,总有一日都会醒来。 月光如水,风吹枝叶的沙沙声,伴随着吱吱的虫鸣,一点点漏入耳中。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探手入怀,可在触到怀中物事轮廓的刹那,又慌忙将手放下。 忘与不忘,都是一个结果,又何必执着坚持呢? 梦已经醒了,还沉迷与过往,这样的自己,岂非可怜至极? “锦禹。”一个柔软声音,几乎与月色融为一体,他下意识转过头,望着踏月而来的清美女子,一瞬间,他恍然以为自己看到了她,但也只是以为。 “有事吗?”冷淡并非他的本意,他只是太累了而已。 孙青柔神色黯然了一下,却很快恢复常态:“你今天为什……”说到这里,她忽然把没有说完的话尽数咽下,在名门贵族中长大的唯一好处,就是擅于察言观色,明白别人不想说的隐私,最好不要追问,“我有样东西想要送给你。”说完,从怀中取出一物。 月色下,那乳白的玉佩,泛着莹润如月色般柔美的光泽,甚至有淡淡的波纹在其中流动摇曳,一看便价值不菲,而最引人注目的,并非白玉价值连城的质地,而是悬挂于玉佩上一串手工编成的红色同心结。 劝君莫打同心结,一结同心解不开。 像是被那颜色刺到了一般,他慌忙移开视线:“这是何意?” “送给你的。” “我是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这么做?她自己都没有答案,又如何回复他? “没有为什么。” “一个人不论做什么事,都有他必须如此而为的原因,如果你说不出来,我是不会收下的。” 他一向都很迁就她,这是他第一次,用如此严苛的话语来拒绝她。 心头泛酸,可她还是笑着说:“你总是喜欢把简单的事情想复杂,我送你礼物,还需要原因吗?就当是你愿意收留我的还礼,这样可好?” 他摇头,态度可谓是固执至极:“我不能收。” “为什么?” “因为你给的理由不够充分。” “什么叫不够充分?”她心里越发难过,同时也有些恼怒:“我送你东西,你没有理由收?那么她送你的,你就有理由收下,是吗?” 他蓦地转首,声音低沉:“你比不上她。” 一刹那,她以为自己听错,可心口那种突然被撕裂的感觉,却让她真真切切的明白,他刚才究竟说了什么。 比不上她?比不上……她? 是的,他说的都不错,她确实比不上那个女子,可这不能成为他随意贬低她的理由! 涩然一笑,美丽绽放的春日之花,一瞬间,便化为了秋日即将凋零的昨日残花,“你还爱着她,是吗?” 他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言语有些过激,但他却咽回了即将出口的道歉,生硬道:“是,她在我心中无可取代。” “真的吗?”她看着他,自己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说:“可比起她来,我有愿意为你做一切的决心,哪怕我现在笨手笨脚,但只要你一句肯定,我就能做到最好。” 他眼角蓦地一抽,心头也跟着剧烈狂跳,那种感觉,就像一只看不见的手,突然撩拨起了心底掩埋最深的情愫,可他却垂下头,一语不发。 她死死咬着唇畔,连舌尖尝到腥甜之气也全然不顾:“我会努力学做饭,学洗衣,学缝纫,学刺绣,所有我不喜欢的,我不会的,我通通都能为你去做!或许我现在做的还不够好,但我一定会非常努力,只要不你嫌弃我笨,我就一定能够做好。” 长时间的沉默,脸上因为羞怯的红晕,也因他的毫无反应而渐渐变得苍白。 终于,他轻声开口,“为什么?” 又是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询问得这么清楚?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那种不顾一切表达和发泄后,却被对方当做一个笑话的感觉,让她从内心到身体,都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疲惫。 “这玉佩……你不肯收么?”她不回答他,只固执地摊开手心,将玉佩递到他面前。 望着她掌心的玉佩,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回归平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般:“柳大柱确实是个好男人,若你嫁给他,一定会很幸福。” “你在说什么?” “青柔,你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明白什么样的选择,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所以你就想把我推给柳大柱,不管我是怎么想的,也不管我愿意不愿意,只因为你认为这样是最好的?” “不是我认为,而是这样本来就是最好的!” “强词夺理!”她恨恨将手中玉佩掷在地上,“你没有权利替我决定未来,你也没有资格代我做出选择。你心里所受的伤,不能成为伤害我的理由!你说得对,我不是她,我无法改变你的想法,你也休想改变我的决心!”说完,在泪水溢出眼眶前,愤然离去。 月色下,不会哭泣的玉佩,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像是那个女子离去前眼角坠下的泪珠。 他缓缓弯身,拾起玉佩。 质地莹润的玉佩上,比之刚才多出了一道细细的裂纹――就像人的心一样。 一颗早已破碎的心,又如何承载得起另一份完满的感情呢? 花花公子(锦禹番外 ) 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两人还是持续了几天的冷战。 说是冷战,其实也没有那么夸张,只不过就是两人除了必要的谈话外,再无其他交流。 日子一如既往,每天的公务依旧压得祁锦禹喘不过气,而每天清晨,孙青柔也会将盛了丰盛早饭的食盒放在他的门口。 如此这般,平静的过去了十日。 两人所住旧所的修葺,也差不多即将完工。 这日午后,孙青柔正与柳小湮闲坐院中学习刺绣,原本傍晚时分才能归来的祁锦禹,竟然出现在院落门口。 “青柔,今天是端午节,街上可热闹了,有舞狮的,还有演杂耍的。走,我带你一起去看!”他的出现就已经够突兀的了,可他说出的话却更加突兀,孙青柔一时间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可当自己的手腕,被一直温暖的大掌牢牢握住时,她才知道,刚才所听到的一切,都是真的。 “等……等等!” “怎么了?”他停下来,回头看他,眼神清澈明净,仿佛两人前几日的争吵只是一场幻觉。 她回头,把绣了一半的绣品郑重交给柳小湮,嘱咐她帮自己收好后,这才转向祁锦禹:“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那些公务不要紧吗?” “今天是端午节,监察院所有人休假半天。” “这样可以吗?你是监察使,可不能带头偷懒。” 见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他好笑道:“没关系,监察使也是人,偶尔偷个懒,陪陪家人也是应该的。” 陪陪……家人? 只是他无心的一句话,就在她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或许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吧,但仅仅就是那四个字,便使她将前几日所受的所有委屈和所有愤怒,悉数化为乌有。 对于他,她似乎永远都硬气不起来。 “那……那好吧,我回房换件衣裳。” “不用了。”他再次伸手拉住她:“这样就挺好,我喜欢你穿得朴素一些。(.)” 诶?他刚才说什么?他喜欢她穿得朴素一些?虽然明知他口中的喜欢并非自己想象中的喜欢,但她还是忍不住因这句话而感到雀跃。 可是……虽然他这么说,可她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浅碧色的苎麻罗裙,样式简单,毫无生气,连脚上穿的鞋子也是灰蒙蒙的麻布履,她实在不想以这样的穿着打扮与他一同上街。 不是虚荣心,也不是骨子里天生的骄傲,而是她为了他,想要变得更好,变得足以与他相配。 “走吧。”不由分说,也不给她拒绝的机会,他用力握着她的手腕,强行拖着她向外走去。 总觉得他一身鲜亮,而自己一身老旧,走在大街上,实在不怎么相配。 不过,这一切都是她自己杞人忧天,被他牢牢牵着走在大街上,没有一个人会觉得,这一对男女有何不相称之处。 他说的没错,平日相对冷清的街道,今日却十分热闹。 舞狮表演的,耍杂耍的,卖粽子的,游街赏玩的,挂艾枝的,售香囊的,应有尽有。 以往端午节,宫中总会举办龙舟比赛,赢得第一名的,皇帝会下旨奖赏金银珠宝以及亲笔授予称号,只是在这个苦寒荒芜的关边小镇,根本没有条件举办这种奢侈的娱乐节目,但比之京都,却多了许多人情意味以及烟火之气,反而更加富有节日气氛。 看完了舞狮,两人正要随着人流一起去看杂耍,忽然,孙青柔的视线,被一个摊贩售卖的精致香囊吸引住了。 “哇,好漂亮的香囊。”拿起一只茜色金累丝桃形香囊,孙青柔发出一声赞叹,爱不释手。 “喜欢这个?”随后走来的祁锦禹问。 她点点头,“嗯。” “请问小哥,这只香囊多少钱?”祁锦禹向卖香囊的小贩询问道。 “公子真是不好意思,这只香囊已经被您身边这位姑娘买下了。”小贩带着歉意,指了指他身旁的女子。 “啊?是这样啊……”孙青柔讪讪将香囊放下:“既然已经物有所主,那便算了吧。”话虽这样讲,但目光却始终不离那只被放下的香囊。 正要离开,却见祁锦禹将那香囊拿起,走到买下香囊的女子身前,笑容可掬地问:“不知姑娘可否卖在下一个人情,将这香囊忍痛割爱?” 那被他搭讪的女子明显有些不好意思,两靥生花,羞怯道:“公子……喜欢这个香囊?” “是啊。”他微笑颔首,忽地,他伸手朝女子鬓发上探去,孙青柔和那女子都骇了一跳,而他只是为那女子整了整略有凌乱的鬓发,同时又帮她扶正了发髻上歪斜的珠花。 那女子脸色更红,眼神中所透出的爱慕之情,傻子都能看得出来。 “既然公子喜欢,那……那我就送予公子好了。”女子半垂着头,用轻若蚊蝇的声音说道。 他却摇了摇头,目光温柔地盯着那女子:“无功不受禄,姑娘的好意在下心领了,这香囊的钱,在下会如数支付的。” “公子……”女子抬头,似乎被他目光中的坚决所感染,只好道:“这只香囊,摊主给的价是三十文,不过我还到了二十文,公子只需支付摊主二十文即可。” “那便多谢姑娘了。”他此刻的笑容很好看,却无端给人一种调情的意味,那女子脸色又是一红,小声说了句“不用谢”后,便低着头,恋恋不舍的离去了。 将钱币支付后,他拿着香囊走到她面前,“给你。” 她却不去接:“没看出来,你调戏女孩子还挺有一手的。” 他一点也不生气,反倒轻松承认:“当然,从前在京都,我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 她知道他说的不假,想反驳,却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总觉得,在说出那句“我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时,那种落寞孤寂之感,让他明明比自己高出一个头来的他,显得十分脆弱和无助。 “二十文也太贵了,这香囊做工虽精细,但用料却十分粗糙,根本不值这个价。”口中虽在抱怨,她却还是接过了那只香囊,小心的揣进了怀中。 “喜欢就好,管它值不值。” “是啊,你当然这么说,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她愤愤不平道。 “你倒是教训起我来了。” “怎么,我不可以教训你吗?”这么说着,她故意把脸绷出恼怒的样子。 他看她一眼,脸上笑意更盛,几乎有了刚才那种调戏的意味:“当然可以,你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我不会有任何反抗。” 看到他的这种笑,她却无端觉得心酸,像是在故意掩盖自己的本性,埋藏自己的真心:“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什么叫突然?我以前对你不好吗?” 一句话,堵得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虽不知他为何要这么做,但她知道,他在故意装傻。 气氛突然变得沉闷起来,为了打破这种尴尬,他指了指前方正围成一堆猜字谜的人群。 只是民间的普通玩乐而已,不比宫中的盛大,猜对的人,也只会得到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小玩意。 但她却对这种字谜游戏产生了兴趣,一连猜对了五六个,泥人,陶罐,石头吊坠等等的小玩意,拿了不少。 “道士胸前点俩点,和尚底下一存金,打两个字。”最后一个字谜,出题的老翁信心满满,他就不信,眼前这女娃,什么都能猜得出来。 孙青柔歪着脑袋,略一沉吟,便道:“老翁,您听好了――只是平常两个字,难倒众多读书人。答案就在我这两句话当中,对是不对?” 那老翁脸色阵青阵红,好半晌后,才心服口服地长叹一声:“老喽老喽,竟连个女娃也比不过。”不知是不是受的刺激太大,那老翁将最后一件奖品给了她,便收拾包袱走人了。 望着一脸喜色的孙青柔,祁锦禹忍不住问:“那个答案,到底是什么?” “平常。” “平常?” 她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给他,抬手比划起来:“道士同倒士,士倒过来加两点,不就是平么?金同巾,和尚的尚下面加个巾字,就是常喽。” 他亦不禁佩服:“好厉害,没看出来,你也是算个才女。” 她不满撇嘴:“什么叫也算个,我本来就很厉害,只是因为你从来都不在意我……”后面的话,越说声音越小,一抬头,见他若有所思望着自己,心头一跳,激动之下口不择言道:“这怀才就像怀孕,久了才能看出来,你我相识也不过半年,不知道也……也是正常的。”话出了口,才知道自己说了多么羞人的话。 他眼神微闪,故意调侃:“呀,原来你这么粗鲁,什么话都敢说啊。” 她耳根立刻泛起了红潮,试图辩解,“我哪有,我只是……”可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个声音打断:“孙姐姐,祁大人――” 一听到这讨厌的声音,羞怯什么的,早就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心里只剩下厌烦。 不远处,手挽盛放纸皮花竹篮的李惠娥,奋力推开人群,朝二人所在方向挤来。 “祁大人。”眼冒红心的李惠娥径直冲向祁锦禹。 “哦?是惠娥妹妹啊。”伸出一只手,揽过差点跌倒的李惠娥,男子脸上再次现出那调戏放浪的笑容。 孙青柔倏地扭过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题外话------ 各位亲的留言我都有认真看,不回复的原因是因为大家最近的留言都是表达对番外的不满,让各位失望已是定局,所以没什么好说的,我只能努力让后续内容更充实,让大家满意,以后也会加重跟读者的交流,吸取大家的意见。我一直都认为各位亲之所以言语偏激,是因为爱之深责之切,说几句激烈的话我不生气,但如果是恶意发泄的话,那真的让我很寒心,今天整个早上,我的心情都特别低落,唉,不说了,说了都是泪。对了,那位墨雪妹纸,文的主页上有你的留言,可后台却不知为何消失了,所以无法回复,特此说明一下。 是谁导演这场戏(锦禹番外 ) 李惠娥显然也没想到,一向对自己爱理不理的祁锦禹,竟会突然之间对她如此温柔,难道他终于意识到,还是自己比较温柔有魅力? 心花怒放的李惠娥,顺势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挽住他的手臂,笑着对一旁目瞪口呆的孙青柔挑眉道:“孙姐姐,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哪有看她,真是个狂妄自恋的讨厌鬼! 孙青柔不满地别开视线,这时却祁锦禹道:“因为你今天很漂亮,连我也忍不住要多看你几眼。” 孙青柔又一次转过头,用更为惊讶的眼神看着他。 因为他的这句话,李惠娥兴奋得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早把孙青柔忘到了脑后勺,“其、其实我今天也没有怎么刻意打扮。” “哦?没有刻意打扮就这么好看了,真是难得。” “哎呀,祁大人说的人家都不好意思了。”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漂亮就是漂亮,谁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听了他对李惠娥毫不吝啬的夸奖,孙青柔心头火气更甚,他明明就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好不好! 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有资格说什么呢? 这份求而不得的心境,这份伤痛寂寥的感觉,仅仅只是因为喜欢而已吗? 在见到那个女子之前,她一直认为自己拥有足以超越她的能力,可当真的亲眼见到时,她却蓦然发现,自己和她,差得还很远很远…… 她不配他,只有那个女子才有资格爱他,才有资格被他爱,而自己,只怕是一个所有人都不认同的小丑而已,除了美貌外,几乎一无是处,高傲、自大、骄纵、愚笨…… 走在他身后,突然间觉得,自己和他的距离是那么远,那么远,中间隔着万水千山,以及永不可逾越的天堑。 可她想对他好的心意,却是实实在在,不掺杂半点世俗功的。 “哎呀,那些花灯真好看,祁大人,你能送我一盏吗?”正沉浸于自己的心事中,一个娇软的声音忽地掠过耳畔。 她抬头,牢牢迫使着祁锦禹,她不相信他会同意这种近乎于无力的要求,可事实上―― “好啊,你想要哪盏?”他看着李惠娥,露出温和暧昧的笑意。 他笑起来真好看,可惜,他不是笑给自己看的。孙青柔难过地别开眼,竭力不去看对面那伤人的一幕。 但不去看,那些刺人的声音还是会疯狂地往耳朵里钻。 “梨花带雨,蝉露秋枝,这盏红叶荷塘霜露灯盏最配你。” “祁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相信大人的眼光一定不会差。” “那你喜欢吗?” “当然喜欢了,只要是大人送的,我都喜欢。” “别总是大人大人的,听着别扭,直接叫我名字好了。” “啊,这怎么可以?我……我……” 终于忍不住,孙青柔转身冷冷道:“对啊,那怎么可以,如今虽无尊卑之分,但毕竟上下有别,如此随便,岂非坏了规矩!” 李惠娥暗中瞪他一眼,脆声道:“是啊,无规矩不成方圆嘛,我可是正经人家的女儿,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不比某些人,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毫无羞耻之心。” 眼看情势无法掌控,祁锦禹正要站出来调停,孙青柔却静静转过身,一句话也没有反驳。 “青……”他张了张口,心头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因为两人之间突然多了个李惠娥,心情不再如之前那般明快喜悦,孙青柔慢悠悠跟在两人身后,一股无力感在心口蔓延。 走在前方的祁锦禹,单手揽着李惠娥的臂膀,是不是与之亲密耳语,那份随意轻佻的样子,她不止一次在京都那些纨绔子弟身上见过,却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 没有半点维和感,也没有一丝一毫伪装之意,这一切做来,竟是那般行云流水,仿佛这根本就是他的原本模样。 曾经听到的那些传闻,终于和眼前的景象完全重合了。 锦禹,这样伤害我,你会觉得高兴吗? “……啊!祁大人你说什么?你真的愿意娶我吗?”讨厌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可这一回,那声音中竟带着连对方自己都无法置信的颤抖。 她猛地停下脚步,呆呆看着前面的二人。 “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会认真考虑的。”他说的轻描淡写。 李惠娥显然激动得语无伦次起来:“我……我当然是愿意……不……不过,大人怎么会……我以为大人一定很讨厌……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又或者……其实……” 他微微眯了眼,抬起一只手,挑起李惠娥的下巴:“我没有开玩笑,从很多年前开始,我就不再开玩笑了。” 李惠娥看着他:“我……我想嫁给……” “不可以!”一道人影横插在两人中间,毫不客气的一把挥开祁锦禹搁在李惠娥下巴上的手,“够了!就算是演戏,也该有个限度!” 他先是一怔,随即再次眯起眼,转而将手指,抵在她的脸颊边:“青柔妹子可是吃醋了?没办法,我就是这种人,见一个爱一个,荒淫得一塌糊涂,如果你也喜欢我,我不介意一同收了你。” 面对他的轻佻言语,她死死握着拳头,双目瞠大,一瞬不瞬盯着他:“不就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吗?何必用这种方式!只要你说一句讨厌我,我便立刻离开你,永远都不会再出现于你面前!” 讨厌你…… 似曾相识的对话,勾起了他遥远的回忆,同样的质问,只要你说一句,说一句你其实很讨厌我,我就永远离开你…… 当时,他是什么心情?虽然表面看上去决然坚韧,可心里却难受得像是马上要哭出声来。 那样的自己,真是软弱极了,一面期待着,又一面害怕着。 以为自己永远不会释怀,可如今想起,那份心痛,似乎已只剩下淡淡的无奈,和一丝并不明显的麻痛。 “我怎么会讨厌你。”苦笑一声,低声道。 她怔了一下,却不肯罢休:“既然不讨厌我,那为什么不肯收下我送你的玉佩,又为什么强迫自己演这样一出戏给我看?” “……”他沉默不语。 她深吸口气,继续道:“其实你很讨厌这样做,对不对?甚至连触碰那个李惠娥,你也会感到恶心……” “喂喂!你在说什么,你才恶心呢,祁大人是真心喜欢我,你算什么东西!”李惠娥冲上来,扯着她的袖口大叫。 她用力推开李惠娥,好歹也跟着兄长们学过些花拳绣腿,绝不会再被李惠娥欺辱:“你走开,这里没你说话的份!”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就是个娇滴滴的贵族小姐,但偶尔也能表现出名门大家的气魄来。 李惠娥被她这么一吼,竟骇得不敢再多发一言。 第一次被人这样咄咄逼问,祁锦禹一时哭笑不得,连解释都不知从何而起:“青柔,你了解我的过去吗?事实上,我并非你想象中那么完美。” “我了解,我当然了解!我从未把你想象成……”她急急点头,可话才说了一半,人群中突然发出一阵骚动,尖叫声、哭喊声、怒吼声混在一起,热闹的集市,顿时变得混乱不堪。 因为人群四散拥挤的缘故,三人被分离开,孙青柔被迫跟随人群移动,心中充满了未知的恐惧,正不知所措时,手腕忽地被人一把抓住,一个声音忽强忽弱地传入耳中:“青柔,跟紧我。” 听到那个声音的刹那,彷徨无措的心便安定下来,仿佛这个世间的一切凶险,都与她无关。 紧紧跟随身旁的人,奋力挤出人群,到了人烟相对稀少的地方,两人这才停下。 “锦禹,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望着混乱的街道,她心中忽生一丝不好的预感。 望着远处,他沉声道:“是盗匪。” “盗匪?”她震惊地睁大眼,倒不是因为听到盗匪而震惊,而是她万万想不到,一向不敢跟官府正面冲突的盗匪,竟会如此大胆,青天白日下公然烧杀抢掠。 如今这个新建立的国家虽说人人平等,不分尊卑,但因此而衍生的新问题也接踵而来,就好比盗匪这种不愿付诸劳动,却想得到回报的一类人,因为新的法度剥夺了他们生存的空间,使得他们对这个新生国度的怨恨越发强烈,于是,这种怨恨促使他们的行为亦越加血腥暴力。祁锦禹曾多次派人剿匪,却总以失败告终。 这一回,不知何事惹怒了他们,竟趁着节日人群最为密集时,大肆烧杀抢掠。 “我必须立刻回监察院,调集衙役和守卫,你……”他转向孙青柔,眼中明显有难以决断的挣扎。 看出他的心思,孙青柔极快道:“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一个人也可以回去。” 他想了想,却始终不能放心,“这样吧,你跟我一起监察院。”说完,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在狭窄的巷道飞奔。 眼看即将到达监察院,可两人刚拐过小巷的拐角,便听身后传来轻微的响动,还未来得及探寻那声音的来源,祁锦禹便感觉脑顶骤然一痛,随即陷入大片黑暗,意识也随之消失。 回忆之殇(锦禹番外 ) 醒来的时候,视野中依旧一片黑暗,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自己现在身在何处,只有鼻端能隐约能嗅到一股奇怪的霉味。 “锦禹……”耳边忽然传来小声的低唤。 是青柔。 他试着动了动身体,却发现浑身的骨头都像是松散了一般,根本使不上半点力气。 “这里是哪?”他哑着嗓子开口问。 “我们被盗匪袭击了,你还记得吗?” “盗匪……”他努力回想,却发现记忆在自己带着孙青柔赶往监察院时就断了。 “锦禹,你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受伤?”不及他回想起来,孙青柔便焦急问道。 虽然身上没有一点力气,但他从醒来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探查自己的身体状况,还好,除了后颈有些痛外,倒是没有其他严重的伤势。“没有大碍,你无需担心。” 黑暗中,她一点点艰难地朝他靠近:“锦禹,我们必须趁他们外出未归前离开这里,否则,他们一定会杀了你的!” 他从她的口吻中听到了焦急与恐惧,心头不由得疑惑:“怎么了?” “没……没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逃避什么。 他问:“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事?” “没有,你想多了。” 他亦循声朝她靠近,但因为双手被缚的缘故,无法准确探索她所在方位:“青柔,他们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你有没有受伤?”直到现在才想起她的安危,他觉得自己真是差劲极了。 她轻声回道:“没有,我……我很好……” 他心有疑惑,正欲再问,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两人连忙噤声。 门扉被打开,一束月光自门缝投射在潮湿阴暗的房间一角,朝二人走来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估摸着也就十六七岁。 与印象中的盗匪不同,少年那张英气的脸孔,不但不显凶恶,甚至还带着些微的凛然,但他看二人的眼神,却透着轻蔑和……憎恨? “你这作恶多端的狗贼,终于要遭到报应了!”少年恶狠狠地揪起祁锦禹的领口,将他猛地提起,一双星眸泛着仇恨的血色。 孙青柔惊叫道:“你放开他!” 少年狞笑了一下,挥起拳头,重重击打在祁锦禹面上,看着他狼狈倒地,这才畅快道:“太子殿下,你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杀了那么多的人,竟然也能心安理得活到现在,别以为你现在做几件好事,就能将你从前的所有罪恶一笔勾销,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我今天就要为死去的姐姐报仇!”说完,少年不知从哪取出一把锋利的斧子,高高扬起,猛地朝倒地的祁锦禹砍去。 “锦禹,快逃!”千钧一发之际,孙青柔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朝那少年撞去,“哐啷”一声,斧子落地,少年猝不及防,随着孙青柔一起跌倒在地。 祁锦禹虽然对少年的一系列举动感到震愕不解,但在这生死关头,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在少年爬起身,探手去拿斧子时,他连忙背转过身,用两只被紧紧捆住的手握住斧头。 从少年笨拙的动作可以看出他并不会武功,祁锦禹抓紧时机,冲着他胸口某处用力撞去,少年一声闷哼后便软软倒地。 这里发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其他盗匪,两人连忙用斧头将彼此身上的绳索砍断,匆匆逃离。 盗匪们的藏身之地,似乎是一处乱坟岗,到处都是荒芜的坟头,在夜晚的衬托下,越发显得阴森渗人。 两人这时候也顾不得害怕,因为从现下的处境来看,活人显然比鬼魂要可怕多了。 坟场很大,估计是从上个朝代遗留下来的,两人竟然怎么都跑不出去,盗匪们却对这一带的环境非常熟悉,不一会儿,就被几个骑马追来的盗匪给围困住。 为首的汉子,身材壮硕,肌肉结实,比起之前那少年来,显得更像盗匪,只见他举起手里的长刀,指向两人,凶恶的眼神寒光熠熠:“跑?再跑啊?看是你们两条腿快,还是老子手里的刀快。” 孙青柔紧张地看着那大汉,上前一步,挡在祁锦禹身前,同时小声对他示意:“我来分散他的注意力,你趁机逃走。” 祁锦禹皱了皱眉,反手将孙青柔推到自己身后,抬起头,望向那执刀的大汉:“我可以留下,但这位姑娘是无辜的,你们必须放她离开。” 那大汉闻言,蓦地大笑起来:“哈哈哈……真是好笑!你看清楚了,老子可是盗匪,放她回去?回去报信吗?”他猛地一甩手中锋利长刀:“一个都休想离开!” 大汉的话彻底打碎了两人心中最后的希望,他说的没错,他们可是盗匪,又怎么会放人。 “你提出的条件我可以答应你!”可孙青柔却似乎不肯放弃,突然冲着那大汉高喊了一句。 那大汉闻言,蓦地怔了一下,祁锦禹顿时心生疑惑。 条件?什么条件? 但现在,并不是询问的最佳时机,那大汉明显因为孙青柔的话而神思松懈,看准时机,他猛地拔出藏在靴筒中的匕首,狠狠扎在大汉所乘的马股上,马匹受惊,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变得狂躁暴乱,一切发生的太突然,那大汉一时间来不及应对,被疯狂的马匹甩下马背,重重跌倒在地。 “二当家!”大汉手下齐齐惊呼。 “青柔,快!”趁机夺下一匹马,祁锦禹弯身将孙青柔拉上马背。 虽然扳回一局,可盗匪人数众多,加上两人对地形又不熟悉,很快就被盗匪追上,眼看马上又要落入他们的包围中,祁锦禹蓦地勒马停驻,“青柔,这里我来顶着,你不要回头,一口气冲出去,只要回到镇上就安全了。”说完,纵身跃下马背。 “不行,我要跟你……”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祁锦禹用力一打马股,马匹一声嘶鸣后便朝前冲了出去。 目送一人一骑消失在视线尽头,他这才缓缓转身,面对盛怒追来的众匪徒。 虽然他心知今日自己凶多吉少,但有些事情,他还是必须要问清楚,即便死,也要死得瞑目。 那大汉显然气极了,倒不是因为坐骑被伤,而是因为对方的狡诈奸猾,他高举手中的大刀,狰狞大吼:“混账!老子今天非得剁了你不可!” “慢!”面对暴怒的匪徒,祁锦禹只神色平静地抬了抬手。 那大汉冷笑道:“怎么?怕了?只可惜,你这混账早就该死,你就是跪下求老子,老子也不会放过你!” 他摇头道:“不,我并没有求饶的意思,我只想知道,我哪里得罪了你们,值得你们如此相待?” “得罪?哈哈哈,这话问的好!”大汉双目熏红道:“你这狗贼,只怕连自己杀了多少人,早就记不清楚了!” 听到与那少年同样的口吻,心头忽地袭上一股不祥之感,“杀人?” “哼,太子殿下的记性,莫不会如此之差吧?竟连自己做过哪些恶事,都忘得一干二净了。”大汉讥笑道。 “太子……”刻意被尘封的记忆,再次归回脑海。 曾经的跋扈,嚣张,狂妄,暴戾,以及那些在自己冷血的残虐下痛苦挣扎的脸孔,突然之间,一一浮现在眼前。 太子。 没错,当他还是太子时,不知残害了多少无辜的生命,当自己祈望救赎的时候,谁又能去救赎那些的可怜灵魂呢? “太子殿下,想必你应该已经想起来了吧?没错,正如你所想,我们这些人,都因你的残暴失去了自己的亲人,不要以为你现在为百姓们做些好事,就能抵消你的罪孽,你的双手染满了无数人的鲜血,只有用你的命,才能祭奠那些无辜死去的亡灵!” 回忆就像一把看不见的刀,狠狠刺入心脏,疼痛入骨。 是的,他该死,早在那个烟火弥漫刀光剑影的夜晚,在眼睁睁看着锋利的刀刃插入父皇胸膛的时候,就该死去了。 可为什么,自己却活到了现在? 为什么呢…… 因为不甘?因为复仇?因为渴望?不,什么都不是,他只是因为想活而活。 那个女子曾说过,死亡只是对所犯罪孽无能的逃避,只有活着面对,才算得上真正的赎罪。 这句话,他一直记到了今日,所以,他不能死! “受死吧!”一声雷霆大吼,那大汉高举手中锋利长刀,朝他迎面砍来。 一个侧身滑铲,躲过了大汉的第一击。虽然还是不太明白自己坚持活下去的缘由,但只有活着,人生才有希望。 可虽然有活下去的信念在支撑,但毕竟敌方人数过多,在一口气解决了多名敌人后,渐渐变得体力不支,难以招架。 那大汉铁了心要夺他性命,自然不会给他喘息之机,在他用尽全部力气,将最后一名盗匪毙于利刃下的瞬间,大汉手中刀,也已经挟着凛冽风声贴近他的胸口。 “哧”的一声,鲜血迸溅,剧痛沿着胸口蔓延至全身,视线也随之变得模糊起来。 自知不再有反败为胜的机会,他亦不再挣扎,所有的不甘与遗憾,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深深的无力。 就在他静静等待生命结束之时,忽听那大汉发出一声刺耳的惨叫声,随即,滚烫的热血洒了他一头一脸。 努力集中意识朝对面看去,竟发现那大汉满身是血,头颅被砍得几乎没了人形,而在大汉身旁,站着同样浑身是血的孙青柔。 明明害怕得浑身发抖,握刀下砍的动作却没有半点迟疑。 危在旦夕(锦禹番外 ) 好半天才从震惊中回过神,祁锦禹连忙撑着重伤的躯体爬起身大喊道:“青柔,够了!他已经死了!” 听到他的声音,孙青柔这才从狂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锦禹……”她转身看着他,喉中溢出哽咽:“差一点……差一点就……” “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没事,没事了……”他揽过她,一边轻声安抚,一边用袖口为她擦拭眼泪,可他却发现自己袖口上满是鲜血,倒把她原本洁净的脸孔弄得满是血污。 “锦禹,快让我看看你的伤势!”最初的愤怒与惊恐过去,孙青柔终于意识到,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此刻正在流血。 “没关系,不碍事。”口中虽这样说,但胸口处传来的疼痛,却还是令他忍不住颤抖了语声。 “锦禹,怎么办,你伤得好重!”望着从他胸口不断汩汩渗出的鲜血,孙青柔惊慌地用手死死捂在伤口处,可显然,这种做法只是杯水车薪,没有丝毫用处。 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危险的因子正在朝着二人接近,孙青柔当机立断,撑着祁锦禹起身,牵过一匹马:“锦禹,坚持一下,只要再坚持一下,我们就安全了。” 多年来身在名门大家所练就的修养,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她不断在他耳边提醒,支撑着他随时会被湮没消散的意志。 带着一个受伤的人,他们根本跑不了多远,加上对这一带地形并不熟悉,孙青柔骑马绕了一大圈,却始终找不到回镇子的路。 眼看祁锦禹的伤势越来越重,心中维持的最后一点冷静,也快要被消磨殆尽了。 被强盗再次抓到的后果是什么,她非常清楚,所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她都必须带着祁锦禹离开这里。 从昨日的那场对话中,她已经得知这些盗匪将他二人掳来的真实目的,不管祁锦禹从前做过什么,杀过多少人,对她而言,此时此刻的他才是最真实的,才是她记忆中的祁锦禹。 是的,她自私,她伪善,她无法用正常的心态,去理解他人心中的愤怒与悲伤,不管他们失去过什么,经历过什么,那些疼痛与绝望,毕竟与自己无关,她只知道,这个曾经犯下不可饶恕罪孽的男子,是自己现在唯一的支柱,她唯一在乎的人。 只有十八年的人生,她经历的实在太少,与那个人人爱戴敬仰的女子比起来,她就像个不谙世事的傻瓜,可她并不想只为了丰富人生阅历,拥有足以与那个女子相媲美的能力而甘愿牺牲自己在乎的人,如果可以,她宁可一辈子做个傻瓜,做个男人眼中见识肤浅的蠢女人,也不愿让自己所爱的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她没有什么伟大的理想,有的只是这点小小的愿望而已,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把祁锦禹平安带回镇子。 地形的复杂,一方面给她造成了困扰,但另一方面,也为她躲避强盗的追击起到了掩护作用。 在一段没命的奔逃后,她终于看到了一座村庄。 “锦禹,你看,我们有救了!”身后的男人已经昏迷过去,但她还是忍不住把这喜悦心情与他一同分享。 可事实上,她的喜悦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眼前所看到的荒凉景象惊呆了。 原来这根本就是个早被洗劫一空的废弃村庄,到处都是死一般的寂静,荒无人烟。 绝望开始在心底蔓延,她这辈子都没像现在这么迷茫过,一时间像失去了灵魂般呆呆望着眼前的景象。 突然,她猛地惊醒过来!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一个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可能。 这一路走来,身后的男子安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属于他的气息,她颤抖着回身,将他冰冷的身体抱住,一点点移动自己的头部,缓缓地,小心翼翼地,将耳朵贴近他的心口。 当微弱的心跳声传入耳中时,她几乎不顾形象地哭了出来,却在刹那止住了哭声,改为隐忍的啜泣。 残酷的现实不会给她表现软弱的机会,祁锦禹的生命力在不停流逝,那些盗匪也不知何时就会追来,她咬咬牙,将他从马背上背下,随便找了件废弃的房屋,将他扶了进去。 李惠娥说的不错,她只是个娇生惯养的娇小姐,什么都不会做,连简单的急救也不知该从何下手。但幸好,她还算有常识,知道再这么任由鲜血流淌下去,祁锦禹必死无疑,这荒郊野地的,没有药物也没有纱布,她只好将自己的外衫脱下,撕成大小长短不一的布条,笨拙地接在一起,勉强充当裹布包扎伤口。 “锦禹,我不会让你死的。”做完这一切后,她轻轻靠在他裹满了布条的胸口上,微微喘着气,似乎很是疲惫,但眼中却闪着坚决无畏的幽光:“一定,一定不会让你死,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黄昏微弱的日光从破败的窗口投入,一片黯淡的色泽,就如同她身边这个男子的生命力。 她静静听着他的心跳声,总觉得时间过得是那样慢。 慢点也好,这样她就有足够的时间理清自己的思绪。 在看到他险些濒死的刹那,心底那无止无尽的恐惧与绝望,终于让她认识到一件事情――她不能失去他。 不管这份心意从何而来,也不管这份心意会不会成为他的负担,又是否会被他所接受,她能想到,只有捡起地上的刀,狠狠朝那个对他造成生命威胁的男人砍去。 那双握刀的手,是一双连菜刀都抓不稳,连鸡都不敢宰杀的手。 或许人人都认为他们不适合,但那又能怎样?她要的不多,只想他好好活着,一切足矣。虽然他的心里,没有她…… “锦禹……不止你会心疼,我也会啊……”她牵了牵唇角,似乎想要自嘲,却发现话一出口,心脏就像被利刃狠狠刺了一下那么痛。 他的世界,永远都是她无法触碰的,那里有他永远不愿示人的秘密,美好,痛苦,绝望,以及期待。 或许自己的感情真的很肤浅,仅仅因为他是唯一真心对她好的人,但她的世界,没有他那么复杂,只要一份真心,便足以让她心甘情愿付出自己的全部。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伴随着日落西山,夜晚的寒意随之侵袭而来。 她打了个哆嗦,缓缓直起身子,用双臂将自己单薄的身躯抱住。 正想起身活动一下僵冷的四肢,忽听屋外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 她猛地一惊,连忙走到窗边,掀开破旧的窗帘朝屋外看去。 明亮的火把,几乎照亮了半边漆黑的夜色,明明温暖的火光,此刻却令她如坠冰窟。 男人们个个体态彪悍,神情凶煞,一想到被他们找到的后果,她便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怎么办?一味在这里等待,结果只会被他们找到,而一旦被找到…… 可现下的情况,并不适合带着祁锦禹一起逃命,他的伤很重,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苏醒过来,就算他能勉强支撑与自己一同离开,只怕跑不了多远,就会被盗匪追上。 情势危在旦夕,她必须立刻做出决定。 脚步声和火光越来越近,她咬了咬牙,最终下定了一个决心。 快步走回到祁锦禹身边,随手扯了快破布,胡乱盖在他身上:“锦禹,我去引开他们,你……自己保重。”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房屋。 借着黑夜的掩护,她找到了白日抢来的那匹马。 虽然还是不怎么会骑马,但也足够盗匪引出这个村庄了。 几个男人已经走到了祁锦禹藏身的房屋前,其中一人正欲推门,忽听一名同伴大喊道,“在那里!我看到了她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人的一声大喊吸引了过去,那个手已经抵上门扉的男人,也放弃了探寻,迅速找到自己的马,跟着同伴,朝村落外紧追而去。 众多骑术娴熟的盗匪,要追上一个不会骑马的弱女子,根本易如反掌,但孙青柔铁了心要将他们引开,自然不会考虑什么骑术问题,她只需要跑得够快,跑得够远,将这群盗匪引到一个合适的地方,给祁锦禹争取到生的希望,她的目的,便达到了。 为了弥补自己骑术的不足,她拔下发髻上的银簪,狠狠扎入马股,马匹因为疼痛,而不顾方向地一个劲朝前狂奔,使得原本与盗匪间逐渐缩小的距离,开始慢慢拉大。 “嘿!这臭娘们跑得还真够快!”一名盗匪没好气的骂道。 “兄弟们都跟紧了,她跑不了多远。”另一名盗匪接口道。 “这臭娘们杀了二当家,老子非得做了她不可!” “大哥有令,务必活捉,你活腻歪了不成!” “可是……” “没有可是,都盯紧了,别又跟丢了!” 几人的对话,只顾着跑路的孙青柔自然是没有听见,眼看就要跑出这个荒芜的野地,目光所及,也已可以看到高高的哨楼。 只要能成功寻得救援,她和祁锦禹就都能获救。 盗匪也看出了她的意图,他们自然不会让她成功寻得援助,其中一人弯弓搭箭,疾射而出的箭矢,不偏不倚正好射在了马腿上,马匹一声嘶鸣,猛地朝前栽倒,孙青柔也从栽倒的马背上滚落下来。 明明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了啊! 身体的疼痛已是次要,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心底的绝望。 “哈哈,终于抓到了!”一只大手从身后探来,一把抓住她散乱的长发。 彼此最适合(锦禹番外 ) 撕裂的疼痛从头皮传来,她几乎无法抬头看清抓住自己那盗匪的样貌。(.好看的小说) “你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啊,跑啊!再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根本不用去看,也能猜到男人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狰狞可怖。 “老六!住手!”有人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喊道:“她是大哥要的人,你给我下手轻点!” “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二当家都被杀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男人发出不满的低吼。 “大哥做的决定,不是你我可以随便置喙的。” “哼,大哥到底想要干什么!这臭娘们再漂亮,也不过就是个女人。五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大哥想要,小弟我给他找上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老六,我说过了,大哥的决定,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干涉的,你赶紧闭嘴吧。” “哼!”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孙青柔一眼,松开手走到了一旁。 孙青柔刚想从地上爬起,后颈便骤然一痛,于是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屋,房间的布置虽算不上豪华精致,却也整洁干净,一张卧榻,一排书柜,并一套桌椅,地上铺着驼色毡毯,在屋门口,隔着一扇花梨木浅浮雕屏风。 因被屏风阻隔视线的缘故,她无法看到室外的景象,只隐约看到有个人,似乎正坐在门前。 一定是看守她的人。 昏迷前的记忆,迅速浮上脑海,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知被一同抓来的,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锦禹……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心思为好。”她正欲下榻,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你是谁?”左右找不到防身的武器,只好将放在角柜上的花瓶举起。 一阵沉默,屋外响起一阵木质轮椅摩擦发出的黯哑咯吱声,一个人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怕的脸孔,纵横交错的刀伤,遍布在男人原本英挺的脸面上,除了那双寒意涔涔的眼外,她几乎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完整的地方。 看到她的眼神,男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害怕?很恶心?” 孙青柔没有回答他,只握紧了手里的花瓶,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男人仿佛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般,沉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在我的手下追捕你时,你曾亲口答应过老二提出的要求。” 心头猛地一咯噔,她再次紧张地朝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体已经抵到了床榻,退无可退。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男人声音低沉,隐约携着一丝血腥的寒意。 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自己现下的状况不容乐观:“我是答应他了,但他没有守信。”她答应那个要求的唯一条件,就是放了祁锦禹,对方却出尔反尔。 男人点头:“是,老二确实不守承诺,所以,他死有余辜。” 从男人的口气不难得之,他应该知道,杀死二当家的人是谁。 “你不杀了我,为你兄弟报仇?” 男人闻言,忽地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沉闷,如同幽暗洞穴中某种冷血生物发出的诡异声音:“报仇?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他被你杀死,那是因为他该死,命数已定,也怪他自己不够小心,我有什么义务,要为他报仇呢?再说,死就是死,即便报仇,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他说得倒是有一定道理,不过却未免有些过于冷血了。 “倒是你……”男人忽然将轮椅朝前移动了几步:“心高气傲的四小姐,为了太子那个混账败类,竟然不惜一切做到了这个地步,值得吗?” 四小姐? 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称呼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 她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你难道……” “没错,我们可是故人呢。”男人接下她的话,而后又逼近了一步:“只不过,四小姐早就忘了我,甚至连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男人的口吻,带着一种古怪的意味,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吓唬她,更像是在指责她,讥讽她。 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解,警戒心不自觉地被放低,她看着男人,目中一片迷茫。 “是了,是了,四小姐当然想不起我,这是明摆着的事,还需要去证实吗?谁能记得一个不自量力,明明身份低贱,却妄图俘获小姐真心,最后被丢出去乱棍打死的小厮呢,你说是不是,四小姐?” 在未进宫前,爱慕孙青柔的男子可谓是数不胜数,位高权重者有之,身份低下者亦有之,当年的她,对那些觊觎迷恋自己的目光厌烦至极,于是在一次忍无可忍后,将一个爱慕自己的小厮作为发泄对象,下达了乱棍打死的命令。 早已被丢到回忆角落中尘封的过往,毫无预兆地再次浮现在眼前,虽然她早已忘了那个小厮的长相,但她还是肯定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小厮。” 男人满是伤痕的脸,突然间变得扭曲起来,那因为残疾而变得畸形的双腿剧烈颤抖着:“哈哈,你竟然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孙青柔,你可知道,当我的双腿被粗重的木棍一寸寸打断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恨你!从爱慕到仇恨,也不过片刻的时间而已。”他盯着女子绝美清丽的容貌,厌恶般从口中挤出一句:“哼,你和祁锦禹那个狗东西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听到祁锦禹的名字,她下意识想询问对方他的安危状况,但一看到男人如同野兽般凶恶的双目,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蓦地将她笼罩。 “孙青柔,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的性命吗?因为我要将我所受的所有痛苦和屈辱,百倍奉还给你!对了,你不是答应老二,愿意做我的女人吗?哈,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一声清脆的响动,木质轮椅的座椅忽然弹了起来,男人借助这股力道站起身,猛地朝孙青柔扑去。[] 因为毫无防备,孙青柔被男人用力扑倒在榻上,双臂被举起,牢牢按在头顶。 虽不知男人在双腿残废的情况下是如何坐上盗匪头领之位的,但凭借他现在的地位,也不难得之,他若没有点本事,又怎能服众。 全身都被压制,除了双腿能活动外,她几乎已成刀俎上的鱼肉。 “混蛋,放开我!”丑陋的脸庞,邪恶的欲念,种种男人身上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哈?放开你?放开你的话,我们又如何行鱼水之欢,你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我一定会让你欲生欲死,求我疼爱。”男人捏住她的下巴,淫邪地笑道:“乖,听话,待我尝过鲜后,我再让兄弟们也一起享受享受,一次让你爽个够!哈哈哈哈……” 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两双腿也被男人死死钳制。 那种类似无数爬虫爬过身体的感觉,令她恶心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但她却一声不吭,连基本的挣扎也一并放弃。 在男人看来,她就像个被猎人随意玩弄却无力反抗的可怜猎物,男性的本能被激发出来,眸中的赤红,已由最初的愤怒,转化为浓重的欲望。 他粗暴地扯开孙青柔衣衫上的纽扣,用蛮力将她的衣衫撕扯了下来,期间,她安静的就像一个精致的布娃娃,任男人在她身上随意发泄。 当最后一件遮体的肚兜被扯下,男人双目发直地盯着她玲珑有致的绝美身躯,一动不动、安静闭目的女子蓦地睁开双眼,握住被丢在床榻一角的花瓶,狠狠朝着男人的头部击去。 男人被击倒在榻上,她顾不得捡起衣物蔽体,抓起一片碎瓷,便朝着男人的颈部割去。 男人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残留有一丝反击之力,用未受伤的腿踢在她的小腹上,她重重撞在床柱边,额上渗下的鲜血遮蔽了视线。 “贱人!给脸不要脸!”下一刻,男人巴掌便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同时,脖子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牢牢扼住。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男人双目暴突,掐住她脖颈的手青筋毕现,“不,不,那样还不够惨,我要让几百个男人将你轮\暴致死,让你像牲畜一样,在男人身下婉转求欢!” 意识渐渐变得渺远,扼住脖颈的手,就像一个可怕的紧箍咒,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已褪去所有血色,惨白如纸。 生命伴随着痛苦与羞辱,在一点点消失,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她已经决定顺其自然了,可不知怎么的,她貌似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对她大喊,“反抗!快反抗!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抬起双膝,朝着男人下体部位狠狠撞击,男人吃痛,惨叫着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握住一片尖锐的瓷片,她毫不犹豫地朝着男人的面部刺下,在一声声的惨叫中,她不停地以手中碎瓷猛击男人的头部,满手满脸的鲜血,却已分不清,那血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青柔!”以为不会听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温暖的怀抱将她整个包覆。 “锦禹……”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醒来后,立刻顺着盗匪的踪迹找到这里,却最终,还是让她经历了这些本不该她经历的痛苦。 “锦禹!”再怎样的勇敢隐忍,在这一刻,都已不复存在,她紧紧抱着他,将颤抖不已的身躯,偎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脊背,声音轻柔道:“放心,有我在,今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襟,颤抖着声音道:“锦禹,别再离开我了好吗?我只有你,只有你……” “……”他静静抱着她,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长久的静默,一语不发。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汹涌不断的眼泪戛然收势,缓缓直起身子,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青紫瘀痕,还有身上凌乱的衣衫,嘶哑着声音苦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你并不是嫌弃我,你只是……只是不喜欢我罢了……”嘴上虽这么说,心底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减少半分。 在险些失去贞洁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她多么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带她离开这个可怕肮脏的地方,可当他真的出现了,一切却不再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她恨不得,从今以后,再也不与他相见……虽然会让人绝望得连心都滴血,但至少,还有些许美好的回忆。 “青柔,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终于,他开口了,却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这原本就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好难过的,但她的眼眶还是一阵烧灼,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显然意会错了她流泪的原因,一边温柔地替她拭泪,一边说:“别怕,我说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说完,他褪下自己的衣衫,将染有鲜血和灰尘的外衫小心翼翼披在她的身上,盖住她裸露的肌肤。 这里发出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盗匪,加上祁锦禹秘密潜入时打昏的一名盗匪被人发觉,两人所在的房屋,立时被中盗匪团团围住。 “锦禹,你的伤……”危机近在眼前,孙青柔知道此刻并不是纠结两人关系的时候,面对众多的盗匪,她只能成为他的负累。 他对她安心一笑,示意她无需担心,然后在室内环顾一圈,将一把挂在墙上的长剑取下。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前总是安安静静跟在那个女子身边,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那点微薄的力量,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弱者。 但现在不一样,在他的身边,有个人,需要他来保护。 很久没有握过剑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其实他是会武功的。[.超多好看小说] “青柔,我们走。”还剑入鞘,他单手揽着她,大步朝屋外走去。 不出所料,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将这座独立的小屋严丝密合地围在了中央。 众匪们个个凶神恶煞,杀意腾腾,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出来,双目瞪如铜铃,冲两人怒吼道:“妈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杀死了大哥!老子今天绝不放过你们!”喊话之人,正是之前那个追捕孙青柔的老六。 另一个身材偏瘦的高个儿男双目阴暗,也看着二人,沉声道:“你们好大的本事,竟然连大哥也惨死你二人之手,不过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兄弟们,准备好手里的家伙,绝不可让这两人离开!” 刀光反射着正午刺眼的光芒,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不由得颤了颤身体,更紧得靠近他。 “噌”的一声,祁锦禹拔出了手中利剑,锋锐的剑尖上,流转着一圈冷幽的光泽,他以剑指地,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沉缓,一字一句道:“在下自知罪孽深重,这大半年来,为弥补曾经过错,在下一直勤勤恳恳,行善积德,怎奈现实残酷,造化弄人,在下一番心血,只怕要在今日毁于一旦,既然如此,倒不如重归黑暗,在这条罪孽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一脸悲愤的众人,听了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难不成,这家伙被他们这番阵势给吓傻了? 不理会那些或纳闷或奇怪或嘲笑的盗匪,祁锦禹低下头,揽在孙青柔腰上的手蓦地收紧,同时低声说道:“青柔,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没有问他为什么,甚至连一丝犹豫和疑惑都没有,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她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把自己全权交给他,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只要有他在。 剑风带起她散落的长发,湿润的空气中,渐渐染上血腥的气息,怒吼声,惨叫声,脚步声,刀剑相击声,各种声音交织在耳畔,她却如置身前所未有的安宁中,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揽在腰间那只臂膀的力量始终如一,安心且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番天翻地覆后,揽着自己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伴随着长剑落地发出的清脆“哐啷”声。 她心头一惊,连忙睁开眼。 身边男子那一身雪白中衣,早已被鲜血染透,甚至在衣角处,还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滴落。 “我把他们都杀了。”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的心口上。 回身,望向身后那一片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继续道:“你知道吗?当年,在那个奸细拔剑刺向父皇心口的时候,其实,我是有能力阻止的,如果我出手,父皇也许就不会死……”说到这里,他转过头,自嘲一笑,“可父皇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失望,厌恶,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要亲手杀了他。” “锦禹……”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来,虽然那是离她很久远的事情,但只凭想象就不难知道,再次提及曾经的伤痛,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他却像说着别人的故事那般,连眼神都是平静无波的:“我从来都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这个世界不需要我来拯救,而我也没有能力去拯救,我甚至……连自己都救赎不了,但只要有人还需要我,我就会豁出一切,性命、尊严、希望、灵魂,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曾经,他以为她需要他,她眼底的信任与渴望,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没有被遗弃的人,但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她所谓的需要,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锦禹。”孙青柔握住他的手,声音虽因为害怕再次听到他的拒绝而颤抖,却异常坚定:“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他一怔,那一瞬间,已经死去许久的心,像是忽然鲜活起来了一样。 正要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难道是敌人的增援?他连忙抽出手,急急将她揽至身后。 当一角艳红出现在眼前时,他再次怔住,没想到,竟然会是…… “呀,这里发生什么了?”马匹还在急速狂奔,一身红衣的女子便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竟然来晚了!” “轩辕梦。”朝思暮想,连轻轻于心底唤起都会疼痛不已的名字,此刻,却能如此平静的叫出。 他望着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饶是胆大如她,在看到满身是血的祁锦禹时,也不禁脱口惊呼:“锦禹,你怎么浑身是血?你们没事吧?”当她走到他身前,大批卫兵也紧随而至。 这一刻,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先前胸口的旧伤,以及与盗匪搏命时增添的新伤,全部开始发作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昏倒前,伸出染血的手,牢牢握住轩辕梦的手臂,凑近她,努力地,用微弱的声音说:“先照顾……青柔。” 言毕,意识便彻底远离。 …… 不知怎的,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 以往那些时时缠绕的噩梦,竟也奇迹般没有再出现过。 只有一个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从懂事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正爱自己的,就连母后也一样,她看重的,只是他这个华而不实的太子身份罢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些企图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与回报的人,还会再“爱”自己吗? 对么肤浅的爱啊,竟然是建立在他身份之上的感情――虚伪的,可笑的,滑稽的,耻辱的。 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爱只是个假象,他却像沉迷一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连对那个女子的迷恋,也是饮鸩止渴,因为他明白,她所谓的依赖,根本就只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 对,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轩辕梦对自己的所有感情,包括她所说的需要,都是一个假象,但他却信了,毫无理由地信了,因为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活得就像死人,他需要一点能够让心脏跳动起来的力量,哪怕这个力量,是一把锥心刺骨的利刃。 一切的痛苦,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选择的,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他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他自己走错的路,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自己做错的事,也由自己一个人来背负,如果这是命运给他的试炼,那么,他接受! “怎么还不醒?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可是都已经两天了。” “急什么,他伤得这么重,如果没有我,只怕两个月都醒不过来。” “苏苏,我看你最近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医术退步不少啊。” “你……你少看不起人!是他自己不肯醒来,跟我的医术没关系!” “自己不肯醒来?难不成……因为……” “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看八成,是他和孙青柔之间发生了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走……” 伴随着轻如柳絮的低语,一瞬间,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狠狠刺到了心脏,耽于沉睡中的男子蓦地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床榻,甚至是……熟悉的人。 “梦?”似乎对一醒来所看到的人,感到无比惊讶。 “啊,真的醒了。”女子脸上绽出如释重负的笑,转头对站在窗边明显在生气的男子道:“苏苏,别生气了,我相信你的医术天下第一还不成吗?” 闻言,白苏转过身,剐了她一眼,然后走到榻边,探手摸了摸祁锦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呆呆看着二人,大脑一片空白,却又隐约觉得,好似有某种重要的事情,正等着自己去做。 “……青柔呢?她在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轩辕梦,艰难开口。 她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故意侧过脸,岔开话题:“你昏迷了两日,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青柔在哪?我要见她。”他却固执地一再重复自己的要求。 轩辕梦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白苏,白苏察觉到她的视线,脸上也显出为难来。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想要下榻。 “锦禹,你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休息。”她连忙阻拦。 他却挥开她伸来的手,坚决要下地。 “锦禹,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告诉你实情。”白苏见状,也一同劝道。 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拼了命的要往门外去。 “祁锦禹!”在他伸手推门时,身后传来轩辕梦略显严厉的低叱:“如果你不爱她,就放她走,给她一个爱上别人和被爱的机会;如果你爱她,就把身体养好,以最佳的状态去见她,把她的人,连同心一起带回来。”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轩辕梦的话,如一根根尖锐的钉子,狠狠扎进脑袋。 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是放她走,二是以彼此相爱相守的决心,永远在一起。 爱…… 如今的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我已经派人打探到了她的落脚点,两个选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决定。”她走到他身边,缓缓握住他僵在半空的手,黑玉般的眸,如烈日般灼灼地紧盯他:“不要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人生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所有我不喜欢的,我不会的,我通通都能为你去做! ――锦禹,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女子或轻柔或坚定或决绝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那张凄迷绝艳清丽纯净的脸庞。 他苦笑一声,浑身瘫软着缓缓倒在了地上。 …… 要说她最讨厌的季节,莫过于夏季了。 孙青柔以手遮额,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第一百零八次诅咒这连续数日的燥热鬼天气。 两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熬,只要她不去想他,不去想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还是可以忍受的。 但也只是可以。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她刻意遗忘丢弃的回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向脑海。 她明明说过,从现在开始,由她来爱他,可最终,她还是逃避了。 没办法,只要对面那个女子,她所有的骄傲与自信,都会顷刻垮塌崩溃。 想起他在重伤之时,拼着最后的坚持,也要对那女子说出心中所想,心口就抑制不住地闷疼。 原打算不顾一切赖在他身边,就算他让自己滚,她也不会离开他,可一看到那个场面,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泡影。 于是,她很没有出息地逃了…… “青柔妹子。”一个豪爽的声音蓦地想起,她下意识转身,当看清来人的时候,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她真是傻,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做不切实际的梦呢? 他应该……已经与那个女子在一起了吧。 呵,对她的敬畏嫉妒,让自己自行惭秽到连她的名字也不敢叫吗?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可怜呢。 在这里已经住了两月有余,同村的年轻男子,经常会主动帮她做一些粗活,有人也会常带些打的野味送她,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简单而麻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假装自己从未认识过那个人,也从未爱上过那个人,时间长了,连自己都几乎要被自己骗了…… 对面的青年男子快步朝她走来,将手中的一只野兔递给他:“今天收获不错,打了好几只野兔,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太好了。” 男子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活了二十几年,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就像画中走出的仙子似的。 “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野兔,她微笑道谢。 只是一抹平易近人的浅笑罢了,却让男子瞬间看呆了眼。 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大发雷霆,也不会因此而心生厌恶,更不会为了他人的爱慕倾倒而沾沾自喜,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平静从容,知足常乐,这份心境,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那青年还在呆呆地看她,她只回以淡笑后,便弯身挑起水桶的扁担。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尚书府里的娇小姐,也不再是宫里的柔妃娘娘,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以前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现在都必须由自己亲自一一完成。 刚挑起扁担,那青年便殷勤道:“青柔妹子,我来帮你。”说着,便欲抢过她肩上的担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多谢你的好意。”婉拒后,她挑起不算轻的两桶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那青年似乎有些不甘心,在她走远后,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听到脚步声,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并未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可对方也是个倔脾气,竟然对她明显的拒绝态度视若无睹,她的步子快,对方的步子更快,当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让对方放弃时,只见一只大手从身后探来,二话不说,直接抢过她肩上的扁担,挑在了自己的肩头。 “我说了,我真的不……”回头的刹那,无数次只在梦中出现的容颜,竟真真切切地近在眼前。 想说什么,喉头却一阵哽咽,眼眶也变得又热又酸,她连忙别开眼去。 “你家住在哪里?”相反,从她艰难打水开始,就默默关注她的祁锦禹,却一脸平淡。 “在……在前面。”她指了指前方,声音因为哽咽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点点头,挑着水大步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明明是那样的熟悉,这一刻,却像是第一次见面,连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尴尬气息。 终于到了她的住处,他将挑来的两桶水,倒入房前的水缸,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向她,说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二句话:“青柔,跟我回去。” 她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样的话,根本不像出自他口。 “回去?”她勾起唇角,似欢愉又似悲伤地轻笑了一声:“你告诉我,回去,是回哪里去?回到曾经的生活,还是回到曾经的心情,又或者,回到曾经的我,曾经的你?”不管回到哪里,回到什么时候,她与他,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青柔。”他没有回答她,只欢欢说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乳白的玉佩,泛着莹润如月色般柔美的光泽,其上悬挂一串手工编成的红色同心结。 玉是好玉,雕工细致,价值连城。只不过,因表面上数道长长的裂纹,而使得玉佩价值大打折扣。 “啊!”她看着那玉佩,不禁脱口惊呼,“这是我……”这是一份她送予他,却被他弃如敝屣的心意。 他以指摩挲过玉佩上的裂纹,低声道:“在被盗匪追杀,命悬一线时,是这枚玉佩,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是吗?她再次向那枚玉佩看去,发现上面果然有一道格外深的裂纹。 没想到自己送他的玉佩,竟然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一命,不过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枚她以为早已被扔掉的玉佩,竟一直被他贴身携带。 有些话她先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而且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她还真是年纪越长,胆子就越小,以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事情也不会考虑后果,可现在……她害怕,怕再次听到他毫不留情的拒绝,有时候,自欺欺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强自镇定的沉默中,他再次开口:“或许,我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或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但我愿意去尝试。我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但我既然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自私一些又何妨?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还看得起我,愿意接受这不公平的请求,那么,我现在就承诺于你,我祁锦禹,今生今世,必不负你。” 一个承诺,这是他给的……一个承诺。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有大追求的人,以前要嫁天下最好男子的心思,也是骨气里的骄傲和虚荣在作祟。 爱上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但不管怎样,她既然已经爱了,那她便接受这份心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好,我跟你回去。” “不怕将来会后悔?” 她微微一笑,深吸口气,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因为爱你,只要你一个肯定,我就足够勇敢。”所以,恐惧害怕什么的,在一份强烈的爱意之下,根本无法成为她追寻幸福的阻碍。 他呆呆看了她半晌,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份坚定与无悔,似乎在一瞬间,也融入了他的心底。 “好吧,就让我们一起赌下去。” 轻轻执起她的手,牢牢握住,眼中的神采一如她般坚定诚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对相扶相携,彼此陪伴走过一生的夫妻,也许并没有多少激情可言,然而,在这个世上,却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她更加适合自己的人,他\她能替你驱除寒冷,赶走寂寞,分享喜悦,同担困难。这份无可替代的感情,就如身体骨血的一部分,深深印刻在了灵魂中,不可割舍。 此生若能得此一人,又将是一件何其幸运之事。 幸好,他还有这样的幸运。 (番外完) 彼此最适合(锦禹番外 ) 撕裂的疼痛从头皮传来,她几乎无法抬头看清抓住自己那盗匪的样貌。(..tw好看的小说) “你不是很能跑吗?再跑啊,跑啊!再敢跑老子就打断你的腿!”根本不用去看,也能猜到男人此刻的表情是多么狰狞可怖。 “老六!住手!”有人在一旁气急败坏地喊道:“她是大哥要的人,你给我下手轻点!” “真不知道大哥是怎么想的,二当家都被杀了,他竟然还能这么无动于衷!”男人发出不满的低吼。 “大哥做的决定,不是你我可以随便置喙的。” “哼,大哥到底想要干什么!这臭娘们再漂亮,也不过就是个女人。五哥,你说我们什么时候缺过女人?大哥想要,小弟我给他找上十个八个也不成问题!” “老六,我说过了,大哥的决定,不是我们可以随便干涉的,你赶紧闭嘴吧。” “哼!”男人恶狠狠地瞪了孙青柔一眼,松开手走到了一旁。 孙青柔刚想从地上爬起,后颈便骤然一痛,于是昏迷过去。 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间陌生的房屋,房间的布置虽算不上豪华精致,却也整洁干净,一张卧榻,一排书柜,并一套桌椅,地上铺着驼色毡毯,在屋门口,隔着一扇花梨木浅浮雕屏风。 因被屏风阻隔视线的缘故,她无法看到室外的景象,只隐约看到有个人,似乎正坐在门前。 一定是看守她的人。 昏迷前的记忆,迅速浮上脑海,她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知被一同抓来的,是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锦禹…… “我劝你还是不要乱动心思为好。”她正欲下榻,一个声音忽然从门外传来。 “你是谁?”左右找不到防身的武器,只好将放在角柜上的花瓶举起。 一阵沉默,屋外响起一阵木质轮椅摩擦发出的黯哑咯吱声,一个人影从屏风后绕了过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几乎可以称之为可怕的脸孔,纵横交错的刀伤,遍布在男人原本英挺的脸面上,除了那双寒意涔涔的眼外,她几乎无法从他脸上看到一丝完整的地方。 看到她的眼神,男人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脸:“很害怕?很恶心?” 孙青柔没有回答他,只握紧了手里的花瓶,不动声色地朝后退了一步。 男人仿佛没看到她的小动作般,沉声道:“如果我记得不错,在我的手下追捕你时,你曾亲口答应过老二提出的要求。” 心头猛地一咯噔,她再次紧张地朝后退了一步,却发现身体已经抵到了床榻,退无可退。 “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现在不会。”男人声音低沉,隐约携着一丝血腥的寒意。 她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冷静,虽然自己现下的状况不容乐观:“我是答应他了,但他没有守信。”她答应那个要求的唯一条件,就是放了祁锦禹,对方却出尔反尔。 男人点头:“是,老二确实不守承诺,所以,他死有余辜。” 从男人的口气不难得之,他应该知道,杀死二当家的人是谁。 “你不杀了我,为你兄弟报仇?” 男人闻言,忽地低低笑了起来,那笑声嘶哑沉闷,如同幽暗洞穴中某种冷血生物发出的诡异声音:“报仇?人在江湖,生死有命,他被你杀死,那是因为他该死,命数已定,也怪他自己不够小心,我有什么义务,要为他报仇呢?再说,死就是死,即便报仇,死去的人,也不会再活过来。” 他说得倒是有一定道理,不过却未免有些过于冷血了。 “倒是你……”男人忽然将轮椅朝前移动了几步:“心高气傲的四小姐,为了太子那个混账败类,竟然不惜一切做到了这个地步,值得吗?” 四小姐? 这是一个多么遥远的称呼了,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 她呆呆望着面前的男人,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你……你难道……” “没错,我们可是故人呢。”男人接下她的话,而后又逼近了一步:“只不过,四小姐早就忘了我,甚至连曾经发生过什么,你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男人的口吻,带着一种古怪的意味,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吓唬她,更像是在指责她,讥讽她。 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解,警戒心不自觉地被放低,她看着男人,目中一片迷茫。 “是了,是了,四小姐当然想不起我,这是明摆着的事,还需要去证实吗?谁能记得一个不自量力,明明身份低贱,却妄图俘获小姐真心,最后被丢出去乱棍打死的小厮呢,你说是不是,四小姐?” 在未进宫前,爱慕孙青柔的男子可谓是数不胜数,位高权重者有之,身份低下者亦有之,当年的她,对那些觊觎迷恋自己的目光厌烦至极,于是在一次忍无可忍后,将一个爱慕自己的小厮作为发泄对象,下达了乱棍打死的命令。 早已被丢到回忆角落中尘封的过往,毫无预兆地再次浮现在眼前,虽然她早已忘了那个小厮的长相,但她还是肯定地说道:“你就是那个小厮。” 男人满是伤痕的脸,突然间变得扭曲起来,那因为残疾而变得畸形的双腿剧烈颤抖着:“哈哈,你竟然还记得,你竟然还记得!孙青柔,你可知道,当我的双腿被粗重的木棍一寸寸打断的时候,我是多么的恨你!从爱慕到仇恨,也不过片刻的时间而已。”他盯着女子绝美清丽的容貌,厌恶般从口中挤出一句:“哼,你和祁锦禹那个狗东西还真是天生一对呢!” 听到祁锦禹的名字,她下意识想询问对方他的安危状况,但一看到男人如同野兽般凶恶的双目,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惧感,蓦地将她笼罩。 “孙青柔,知道我为什么要留下你的性命吗?因为我要将我所受的所有痛苦和屈辱,百倍奉还给你!对了,你不是答应老二,愿意做我的女人吗?哈,我现在就让你如愿!”一声清脆的响动,木质轮椅的座椅忽然弹了起来,男人借助这股力道站起身,猛地朝孙青柔扑去。.tw[] 因为毫无防备,孙青柔被男人用力扑倒在榻上,双臂被举起,牢牢按在头顶。 虽不知男人在双腿残废的情况下是如何坐上盗匪头领之位的,但凭借他现在的地位,也不难得之,他若没有点本事,又怎能服众。 全身都被压制,除了双腿能活动外,她几乎已成刀俎上的鱼肉。 “混蛋,放开我!”丑陋的脸庞,邪恶的欲念,种种男人身上的气息,都让她觉得恶心至极。 “哈?放开你?放开你的话,我们又如何行鱼水之欢,你放心,我不会弄痛你的,我一定会让你欲生欲死,求我疼爱。”男人捏住她的下巴,淫邪地笑道:“乖,听话,待我尝过鲜后,我再让兄弟们也一起享受享受,一次让你爽个够!哈哈哈哈……” 身体无法动弹,甚至连两双腿也被男人死死钳制。 那种类似无数爬虫爬过身体的感觉,令她恶心得几乎要尖叫出声。 但她却一声不吭,连基本的挣扎也一并放弃。 在男人看来,她就像个被猎人随意玩弄却无力反抗的可怜猎物,男性的本能被激发出来,眸中的赤红,已由最初的愤怒,转化为浓重的欲望。 他粗暴地扯开孙青柔衣衫上的纽扣,用蛮力将她的衣衫撕扯了下来,期间,她安静的就像一个精致的布娃娃,任男人在她身上随意发泄。 当最后一件遮体的肚兜被扯下,男人双目发直地盯着她玲珑有致的绝美身躯,一动不动、安静闭目的女子蓦地睁开双眼,握住被丢在床榻一角的花瓶,狠狠朝着男人的头部击去。 男人被击倒在榻上,她顾不得捡起衣物蔽体,抓起一片碎瓷,便朝着男人的颈部割去。 男人虽然受了重伤,却还残留有一丝反击之力,用未受伤的腿踢在她的小腹上,她重重撞在床柱边,额上渗下的鲜血遮蔽了视线。 “贱人!给脸不要脸!”下一刻,男人巴掌便狠狠扇在了她的脸上,同时,脖子被一双粗糙的大手牢牢扼住。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男人双目暴突,掐住她脖颈的手青筋毕现,“不,不,那样还不够惨,我要让几百个男人将你轮\暴致死,让你像牲畜一样,在男人身下婉转求欢!” 意识渐渐变得渺远,扼住脖颈的手,就像一个可怕的紧箍咒,原本就苍白的脸颊,此刻已褪去所有血色,惨白如纸。 生命伴随着痛苦与羞辱,在一点点消失,面对不可能战胜的存在,她已经决定顺其自然了,可不知怎么的,她貌似看到了一个人,那个人在对她大喊,“反抗!快反抗!要活着,一定要活着!” 突然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猛地抬起双膝,朝着男人下体部位狠狠撞击,男人吃痛,惨叫着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握住一片尖锐的瓷片,她毫不犹豫地朝着男人的面部刺下,在一声声的惨叫中,她不停地以手中碎瓷猛击男人的头部,满手满脸的鲜血,却已分不清,那血到底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青柔!”以为不会听到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温暖的怀抱将她整个包覆。 “锦禹……”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醒来后,立刻顺着盗匪的踪迹找到这里,却最终,还是让她经历了这些本不该她经历的痛苦。 “锦禹!”再怎样的勇敢隐忍,在这一刻,都已不复存在,她紧紧抱着他,将颤抖不已的身躯,偎进他宽阔温暖的胸膛。 “没事了没事了。”他轻拍她的脊背,声音轻柔道:“放心,有我在,今后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她死死揪着他的衣襟,颤抖着声音道:“锦禹,别再离开我了好吗?我只有你,只有你……” “……”他静静抱着她,淡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长久的静默,一语不发。 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汹涌不断的眼泪戛然收势,缓缓直起身子,望着自己手臂上的青紫瘀痕,还有身上凌乱的衣衫,嘶哑着声音苦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知道……你并不是嫌弃我,你只是……只是不喜欢我罢了……”嘴上虽这么说,心底的疼痛却始终没有减少半分。 在险些失去贞洁前,她满脑子想的都是他,她多么希望他能立刻出现在自己面前,带她离开这个可怕肮脏的地方,可当他真的出现了,一切却不再是想象中的那个样子。 她恨不得,从今以后,再也不与他相见……虽然会让人绝望得连心都滴血,但至少,还有些许美好的回忆。 “青柔,我们先离开这个地方。”终于,他开口了,却没有回答她之前的问题。 这原本就在预料之中,没什么好难过的,但她的眼眶还是一阵烧灼,忍不住落下泪来。 他显然意会错了她流泪的原因,一边温柔地替她拭泪,一边说:“别怕,我说了,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说完,他褪下自己的衣衫,将染有鲜血和灰尘的外衫小心翼翼披在她的身上,盖住她裸露的肌肤。 这里发出的动静,早已惊动了其他盗匪,加上祁锦禹秘密潜入时打昏的一名盗匪被人发觉,两人所在的房屋,立时被中盗匪团团围住。 “锦禹,你的伤……”危机近在眼前,孙青柔知道此刻并不是纠结两人关系的时候,面对众多的盗匪,她只能成为他的负累。 他对她安心一笑,示意她无需担心,然后在室内环顾一圈,将一把挂在墙上的长剑取下。 他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从前总是安安静静跟在那个女子身边,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自己那点微薄的力量,所以,他自然而然地把自己当做了一个只会舞文弄墨的弱者。 但现在不一样,在他的身边,有个人,需要他来保护。 很久没有握过剑了,连他自己都快忘了,其实他是会武功的。[..tw超多好看小说] “青柔,我们走。”还剑入鞘,他单手揽着她,大步朝屋外走去。 不出所料,屋外,密密麻麻的人群,将这座独立的小屋严丝密合地围在了中央。 众匪们个个凶神恶煞,杀意腾腾,其中一个身材高大,满脸横肉的大汉站出来,双目瞪如铜铃,冲两人怒吼道:“妈的!你们这对狗男女,竟然杀死了大哥!老子今天绝不放过你们!”喊话之人,正是之前那个追捕孙青柔的老六。 另一个身材偏瘦的高个儿男双目阴暗,也看着二人,沉声道:“你们好大的本事,竟然连大哥也惨死你二人之手,不过你们的好运也就到此为止了。兄弟们,准备好手里的家伙,绝不可让这两人离开!” 刀光反射着正午刺眼的光芒,隐隐透着一股肃杀之气。 她不由得颤了颤身体,更紧得靠近他。 “噌”的一声,祁锦禹拔出了手中利剑,锋锐的剑尖上,流转着一圈冷幽的光泽,他以剑指地,望着面前黑压压的人群,声音沉缓,一字一句道:“在下自知罪孽深重,这大半年来,为弥补曾经过错,在下一直勤勤恳恳,行善积德,怎奈现实残酷,造化弄人,在下一番心血,只怕要在今日毁于一旦,既然如此,倒不如重归黑暗,在这条罪孽的道路上,一直走下去。” 一脸悲愤的众人,听了他这番没头没脑的话,一个个面面相觑,不知所措。难不成,这家伙被他们这番阵势给吓傻了? 不理会那些或纳闷或奇怪或嘲笑的盗匪,祁锦禹低下头,揽在孙青柔腰上的手蓦地收紧,同时低声说道:“青柔,如果害怕,就闭上眼睛。” 没有问他为什么,甚至连一丝犹豫和疑惑都没有,他话音落下的刹那,她便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把自己全权交给他,她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担心,只要有他在。 剑风带起她散落的长发,湿润的空气中,渐渐染上血腥的气息,怒吼声,惨叫声,脚步声,刀剑相击声,各种声音交织在耳畔,她却如置身前所未有的安宁中,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 揽在腰间那只臂膀的力量始终如一,安心且温暖。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番天翻地覆后,揽着自己的那只手终于松开,伴随着长剑落地发出的清脆“哐啷”声。 她心头一惊,连忙睁开眼。 身边男子那一身雪白中衣,早已被鲜血染透,甚至在衣角处,还有粘稠的血液在缓缓滴落。 “我把他们都杀了。”他的声音很低,很轻,却如一把重锤,狠狠敲击在她的心口上。 回身,望向身后那一片倒在血泊中的尸体,他继续道:“你知道吗?当年,在那个奸细拔剑刺向父皇心口的时候,其实,我是有能力阻止的,如果我出手,父皇也许就不会死……”说到这里,他转过头,自嘲一笑,“可父皇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失望,厌恶,那一瞬间,我甚至想要亲手杀了他。” “锦禹……”不知他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来,虽然那是离她很久远的事情,但只凭想象就不难知道,再次提及曾经的伤痛,对他来说,是一件多么残酷的事。 他却像说着别人的故事那般,连眼神都是平静无波的:“我从来都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这个世界不需要我来拯救,而我也没有能力去拯救,我甚至……连自己都救赎不了,但只要有人还需要我,我就会豁出一切,性命、尊严、希望、灵魂,我什么都可以不要……” 曾经,他以为她需要他,她眼底的信任与渴望,让他觉得自己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没有被遗弃的人,但直到那一天,他才明白,她所谓的需要,不过只是一个谎言而已。 “锦禹。”孙青柔握住他的手,声音虽因为害怕再次听到他的拒绝而颤抖,却异常坚定:“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他一怔,那一瞬间,已经死去许久的心,像是忽然鲜活起来了一样。 正要说什么,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难道是敌人的增援?他连忙抽出手,急急将她揽至身后。 当一角艳红出现在眼前时,他再次怔住,没想到,竟然会是…… “呀,这里发生什么了?”马匹还在急速狂奔,一身红衣的女子便已从马背上翻身而下,看着眼前尸横遍野的景象,猛地倒吸了一口气:“竟然来晚了!” “轩辕梦。”朝思暮想,连轻轻于心底唤起都会疼痛不已的名字,此刻,却能如此平静的叫出。 他望着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饶是胆大如她,在看到满身是血的祁锦禹时,也不禁脱口惊呼:“锦禹,你怎么浑身是血?你们没事吧?”当她走到他身前,大批卫兵也紧随而至。 这一刻,紧绷的心弦终于松弛下来,先前胸口的旧伤,以及与盗匪搏命时增添的新伤,全部开始发作起来。 眼前阵阵发黑,昏倒前,伸出染血的手,牢牢握住轩辕梦的手臂,凑近她,努力地,用微弱的声音说:“先照顾……青柔。” 言毕,意识便彻底远离。 …… 不知怎的,这一觉,似乎睡得特别沉。 以往那些时时缠绕的噩梦,竟也奇迹般没有再出现过。 只有一个声音,在耳畔不断回响――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从懂事起,他就明白了一件事,这个世上,没有人是真正爱自己的,就连母后也一样,她看重的,只是他这个华而不实的太子身份罢了。 如果他不是太子,那些企图从自己身上得到好处与回报的人,还会再“爱”自己吗? 对么肤浅的爱啊,竟然是建立在他身份之上的感情――虚伪的,可笑的,滑稽的,耻辱的。 明明知道那些所谓的爱只是个假象,他却像沉迷一般,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连对那个女子的迷恋,也是饮鸩止渴,因为他明白,她所谓的依赖,根本就只一个虚无缥缈的幻象。 对,没错,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轩辕梦对自己的所有感情,包括她所说的需要,都是一个假象,但他却信了,毫无理由地信了,因为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活得就像死人,他需要一点能够让心脏跳动起来的力量,哪怕这个力量,是一把锥心刺骨的利刃。 一切的痛苦,一切的不幸,都是自己选择的,又有什么好埋怨的呢? 他不后悔,永远都不会后悔!他自己走错的路,自己一个人走下去,自己做错的事,也由自己一个人来背负,如果这是命运给他的试炼,那么,他接受! “怎么还不醒?不会有事吧。” “放心,我的医术你还信不过吗?” “可是都已经两天了。” “急什么,他伤得这么重,如果没有我,只怕两个月都醒不过来。” “苏苏,我看你最近满脑子只有那档子事,医术退步不少啊。” “你……你少看不起人!是他自己不肯醒来,跟我的医术没关系!” “自己不肯醒来?难不成……因为……” “你也别把自己看得太高,我看八成,是他和孙青柔之间发生了什么,要不然她也不会走……” 伴随着轻如柳絮的低语,一瞬间,像是被某种尖锐物体狠狠刺到了心脏,耽于沉睡中的男子蓦地睁开眼。 熟悉的房间,熟悉的摆设,熟悉的床榻,甚至是……熟悉的人。 “梦?”似乎对一醒来所看到的人,感到无比惊讶。 “啊,真的醒了。”女子脸上绽出如释重负的笑,转头对站在窗边明显在生气的男子道:“苏苏,别生气了,我相信你的医术天下第一还不成吗?” 闻言,白苏转过身,剐了她一眼,然后走到榻边,探手摸了摸祁锦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再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呆呆看着二人,大脑一片空白,却又隐约觉得,好似有某种重要的事情,正等着自己去做。 “……青柔呢?她在哪?”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轩辕梦,艰难开口。 她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故意侧过脸,岔开话题:“你昏迷了两日,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青柔在哪?我要见她。”他却固执地一再重复自己的要求。 轩辕梦似乎有些为难,看了眼白苏,白苏察觉到她的视线,脸上也显出为难来。 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想要下榻。 “锦禹,你的身子还很虚弱,需要休息。”她连忙阻拦。 他却挥开她伸来的手,坚决要下地。 “锦禹,此事说来话长,你先好好休息,等你身体好些了,我们再告诉你实情。”白苏见状,也一同劝道。 他却像什么都没听到一样,拼了命的要往门外去。 “祁锦禹!”在他伸手推门时,身后传来轩辕梦略显严厉的低叱:“如果你不爱她,就放她走,给她一个爱上别人和被爱的机会;如果你爱她,就把身体养好,以最佳的状态去见她,把她的人,连同心一起带回来。” 抬起的手僵在半空,轩辕梦的话,如一根根尖锐的钉子,狠狠扎进脑袋。 无非就是两种选择,一是放她走,二是以彼此相爱相守的决心,永远在一起。 爱…… 如今的他,还有资格说爱吗? “我已经派人打探到了她的落脚点,两个选择,你有足够的时间来做决定。”她走到他身边,缓缓握住他僵在半空的手,黑玉般的眸,如烈日般灼灼地紧盯他:“不要再做出让自己后悔的选择,人生只有一次,好好珍惜。” ――所有我不喜欢的,我不会的,我通通都能为你去做! ――锦禹,我不会让你死的,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从现在开始,这个世上,有我爱你! 女子或轻柔或坚定或决绝的话语,一遍遍在脑海中响起,伴随着那张凄迷绝艳清丽纯净的脸庞。 他苦笑一声,浑身瘫软着缓缓倒在了地上。 …… 要说她最讨厌的季节,莫过于夏季了。 孙青柔以手遮额,抬头望着晴朗无云的天空,第一百零八次诅咒这连续数日的燥热鬼天气。 两个月的时间,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熬,只要她不去想他,不去想曾经发生的点点滴滴,一切还是可以忍受的。 但也只是可以。 每当夜深人静时,那些被她刻意遗忘丢弃的回忆,就会不受控制地涌向脑海。 她明明说过,从现在开始,由她来爱他,可最终,她还是逃避了。 没办法,只要对面那个女子,她所有的骄傲与自信,都会顷刻垮塌崩溃。 想起他在重伤之时,拼着最后的坚持,也要对那女子说出心中所想,心口就抑制不住地闷疼。 原打算不顾一切赖在他身边,就算他让自己滚,她也不会离开他,可一看到那个场面,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泡影。 于是,她很没有出息地逃了…… “青柔妹子。”一个豪爽的声音蓦地想起,她下意识转身,当看清来人的时候,眼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她真是傻,怎么到了现在,还在做不切实际的梦呢? 他应该……已经与那个女子在一起了吧。 呵,对她的敬畏嫉妒,让自己自行惭秽到连她的名字也不敢叫吗? 这样的自己,还真是可怜呢。 在这里已经住了两月有余,同村的年轻男子,经常会主动帮她做一些粗活,有人也会常带些打的野味送她,日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变得简单而麻木,每天重复着同样的事情,假装自己从未认识过那个人,也从未爱上过那个人,时间长了,连自己都几乎要被自己骗了…… 对面的青年男子快步朝她走来,将手中的一只野兔递给他:“今天收获不错,打了好几只野兔,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像今天这样就太好了。” 男子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活了二十几年,他从未见过这么美的姑娘,就像画中走出的仙子似的。 “谢谢。”接过对方递来的野兔,她微笑道谢。 只是一抹平易近人的浅笑罢了,却让男子瞬间看呆了眼。 对这样的目光早已习以为常,她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大发雷霆,也不会因此而心生厌恶,更不会为了他人的爱慕倾倒而沾沾自喜,现在的她,已经学会了平静从容,知足常乐,这份心境,是她以前从未感受过的。 那青年还在呆呆地看她,她只回以淡笑后,便弯身挑起水桶的扁担。 现在的她,已经不再是尚书府里的娇小姐,也不再是宫里的柔妃娘娘,而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女子,以前连想都不会去想的事,现在都必须由自己亲自一一完成。 刚挑起扁担,那青年便殷勤道:“青柔妹子,我来帮你。”说着,便欲抢过她肩上的担子。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多谢你的好意。”婉拒后,她挑起不算轻的两桶水,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去。 那青年似乎有些不甘心,在她走远后,又亦步亦趋地跟了上来。 听到脚步声,她只微微蹙了蹙眉,并未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可对方也是个倔脾气,竟然对她明显的拒绝态度视若无睹,她的步子快,对方的步子更快,当她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让对方放弃时,只见一只大手从身后探来,二话不说,直接抢过她肩上的扁担,挑在了自己的肩头。 “我说了,我真的不……”回头的刹那,无数次只在梦中出现的容颜,竟真真切切地近在眼前。 想说什么,喉头却一阵哽咽,眼眶也变得又热又酸,她连忙别开眼去。 “你家住在哪里?”相反,从她艰难打水开始,就默默关注她的祁锦禹,却一脸平淡。 “在……在前面。”她指了指前方,声音因为哽咽而显得有些沙哑。 他点点头,挑着水大步朝她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两人默默无言,明明是那样的熟悉,这一刻,却像是第一次见面,连周围的空气,都充斥着一股奇怪的尴尬气息。 终于到了她的住处,他将挑来的两桶水,倒入房前的水缸,做完这一切后,他才转向她,说出了重逢以来的第二句话:“青柔,跟我回去。” 她一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这样的话,根本不像出自他口。 “回去?”她勾起唇角,似欢愉又似悲伤地轻笑了一声:“你告诉我,回去,是回哪里去?回到曾经的生活,还是回到曾经的心情,又或者,回到曾经的我,曾经的你?”不管回到哪里,回到什么时候,她与他,都不再是曾经的自己了。 “青柔。”他没有回答她,只欢欢说伸手,自怀中取出一枚玉佩――乳白的玉佩,泛着莹润如月色般柔美的光泽,其上悬挂一串手工编成的红色同心结。 玉是好玉,雕工细致,价值连城。只不过,因表面上数道长长的裂纹,而使得玉佩价值大打折扣。 “啊!”她看着那玉佩,不禁脱口惊呼,“这是我……”这是一份她送予他,却被他弃如敝屣的心意。 他以指摩挲过玉佩上的裂纹,低声道:“在被盗匪追杀,命悬一线时,是这枚玉佩,替我挡下了致命的一刀。” 是吗?她再次向那枚玉佩看去,发现上面果然有一道格外深的裂纹。 没想到自己送他的玉佩,竟然误打误撞地救了他一命,不过更令她想不到的是,这枚她以为早已被扔掉的玉佩,竟一直被他贴身携带。 有些话她先问,却又不知该怎么问,而且就算问了,也不一定能得到答案。 她还真是年纪越长,胆子就越小,以前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做事情也不会考虑后果,可现在……她害怕,怕再次听到他毫不留情的拒绝,有时候,自欺欺人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在她强自镇定的沉默中,他再次开口:“或许,我不是个称职的丈夫,也或许,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她,但我愿意去尝试。我知道,这个请求对你来说,根本就是不公平的,但我既然选择给自己一个机会,那么自私一些又何妨?如果你不愿意,我会尊重你的选择,如果你还看得起我,愿意接受这不公平的请求,那么,我现在就承诺于你,我祁锦禹,今生今世,必不负你。” 一个承诺,这是他给的……一个承诺。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有大追求的人,以前要嫁天下最好男子的心思,也是骨气里的骄傲和虚荣在作祟。 爱上一个人,可以很简单,也可以很难。但不管怎样,她既然已经爱了,那她便接受这份心意,给自己一个机会。 “好,我跟你回去。” “不怕将来会后悔?” 她微微一笑,深吸口气,抬头望向湛蓝的天空:“因为爱你,只要你一个肯定,我就足够勇敢。”所以,恐惧害怕什么的,在一份强烈的爱意之下,根本无法成为她追寻幸福的阻碍。 他呆呆看了她半晌,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那份坚定与无悔,似乎在一瞬间,也融入了他的心底。 “好吧,就让我们一起赌下去。” 轻轻执起她的手,牢牢握住,眼中的神采一如她般坚定诚挚。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一对相扶相携,彼此陪伴走过一生的夫妻,也许并没有多少激情可言,然而,在这个世上,却找不出第二个比他\她更加适合自己的人,他\她能替你驱除寒冷,赶走寂寞,分享喜悦,同担困难。这份无可替代的感情,就如身体骨血的一部分,深深印刻在了灵魂中,不可割舍。 此生若能得此一人,又将是一件何其幸运之事。 幸好,他还有这样的幸运。 (番外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