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 第1章 第一章 杜在还没有叫这个名字之前,只是一个以乞讨为生的小乞儿。 他和《三毛流浪记》里面的小三毛一样,做过别人家儿子、小偷、乞丐等各种常人想不到的‘职业’。 也和小三毛一样,流浪过很多个城市,见过世界上最阴暗变态的人,经历过这世上很多别人想象不到的阴暗血腥的事,甚至在逃到这个城市见到杜珵珵(cheng,二声意为美玉)之前,他差一点就被人挖掉眼珠和他身体里面的内脏。 当时他身上只套了一件和他人差不多长的灰扑扑已经看不出原来颜色的破旧衬衫,因为只有这一件衣服,衣服上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那件衣服挂在他身上,里面空荡的像是两根竹竿撑起的。 他缩在了一家豪华幼儿园门口的垃圾桶旁边,瞪大了乌黑的眼睛看着来来往往的家长,匆匆忙忙地送他们的孩子进入那个豪华鲜艳如同天堂的地方。 之所以选择这里,是因为幼儿园相对来说‘安全’且食物较多的地方一点,按照他流浪和乞讨的经验来说,会有一些从那里面出来的小孩儿将手里的食物吃几口就扔掉,幸运的话,那将是他一天的食物。 他已经好几天和恶狗抢食物,只能吃到那么一丁点。 不出他所料,就在他整个人都缩在垃圾桶和枣树之间的小缝里,努力淡化自己的存在感时,一个衣着光鲜的小男孩在他和家人告别之后,站在幼儿园门口,将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苹果,对准熊猫外形的垃圾桶的嘴巴扔了过来,苹果咕噜噜地滚到地上,向人群中滚去。 小乞儿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狗一般,追着啃了一半的苹果就蹿了出去,捡起那半个苹果就迫不及待地放在嘴里啃,一边向角落里缩去,同时目光警惕地看着四周。 他已经好几天只能吃到和恶狗抢来的一点碎馒头,而刚刚,他动作只要稍微慢一点的话,那汹涌而来的人群就可能将这半只苹果踩成苹果泥。 那衣着光鲜的如同民国时期大户人家少爷一样的小男孩,看到自己扔的苹果没有进垃圾桶反而被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给捡了吃了,立刻勃然大怒,气哼哼地走过来一脚踹在小乞儿瘦的只见骨头不见肉的身上:“臭要饭的,你敢抢我苹果!” 小乞丐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瘦的让人心惊。 他乌黑的大眼珠平静的有些空洞,只是专注而急促地将手中的苹果往嘴巴里送。 那小男孩察觉到他的动作就更怒了,可是他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体面的人,又不能脏兮兮的小乞丐抢苹果,愤怒之下,他就对着小乞丐一阵拳打脚踢。 这时走过来几个认识小男孩的,和他差不多大年龄的小孩。 他们笑嘻嘻地问他:“冯嘉树,你在做什么?” 被称作冯嘉树的小男孩不屑地昂起头,“这个臭乞丐居然敢抢我苹果,我要打死他!” “对!打死他!”一群小孩笑嘻嘻地说着,一起对着地上的小乞丐拳打脚踢。 这群如同天使一样的孩子,还没有树立起真正的善恶观,所做的一切行为不过是因为好玩,没有想过这样的行为会给地上的小乞儿带来怎样的伤害,或许会要了他的命。 这些孩子潜意识里,或许就完全没有把他当个人。 就在他们嘻嘻哈哈地在欺负一个小乞丐的时候,那个在最前面,名叫冯嘉树的小男孩突然被人推了一个踉跄,同时仿佛小辣椒一样带着火气的声音紧跟着响了起来:“你们在干什么?不许你们欺负人!” 那是杜第一次听到有人把他称呼为‘人’,之前他遇到的各种人,有的叫他狗杂种,动听一点的也是叫他小杂种,从来没有人说他是一个‘人’。 “你敢推我?”冯嘉树不敢置信地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眼睛眉毛如同吊睛老虎一样竖了起来。 那穿着明黄色衣服的女孩身体前倾,双手叉腰,下巴高昂,“我说了!不许你们欺负人!” “这个小乞丐抢了我的苹果,我就要揍他!”冯嘉树脖子一昂,目露凶光,就往那小女孩冲了过来。 那小女孩半点不怵,她动作极快,啪!一个巴掌就正巧扇到冲过来的小男孩的脸上,然后扭身就把那小男孩扑倒在地上厮打起来,她就像个武林高手一样将那些和她差不多大的小孩儿们通通揍了一顿。 这些小男孩欺负小乞丐的时候很凶猛,可遇到更凶猛的小女孩的时候,一个个就全怂了,被打的不敢还手,哇哇直哭。 打完之后她头发散乱一身是泥,满身狼狈,却背对着小乞丐双手叉腰护在他面前,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样得意地仰起脸,侧过身体转头对他笑的露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不用怕,我保护你!” 那时候杜才八~九岁,却已经经历过这世上最黑暗血腥的事情,对他笑的人是想把他的眼珠子挖出来,把他肚子剖开,对他凶恶的人是想把他腿打断、胳膊折断沿街乞讨,他什么人都遇到过,唯一没有遇到过说‘我保护你’的人,他空洞的眼神里不由微微路出些嘲讽。 小女孩格外敏感,像是看懂了他内心所想一般,小脸一肃,胸脯一挺,掷地有声道:“女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保护你,就保护你!” 然后,然后这小女孩就进入了那栋绚烂如天堂的地方上学去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她背着卡通小书包,站在幼儿园门口看着他,踟蹰了一会儿,然后咚咚咚地跑过去,将手中的半根玉米棒放在了他旁边,又咚咚咚地走了。 之后的每天早上,她会带一块面包,或者馒头,或者饼干给他,放学的时候会继续给他有时候是半个苹果,有时候一个橘子,有时候是香蕉或肉饼什么的。 那是他从有记忆以来,过的最好的一段日子。 不用担惊受怕的挨饿,不用担心食物里面被下了药,不用担心这个给他食物的人是不是会趁他不注意,突然在他头上套个麻袋,第二天就不知道在哪儿了。 原本那个带头欺负他的小男孩在被小女孩打了一顿之后,每天一副狗腿似的又气急败坏地跟在她后面喊: “杜珵珵,你居然把我留给你的点心送给臭乞丐!” “杜珵珵,我要你做我的老婆!” “杜珵珵,你只能对我好,不能对别人好!” 他这才知道,她叫杜珵珵。 第2章 第二章 杜珵珵母亲很早就去世了,家里只剩下爷爷奶奶和爸爸。 她五岁的时候,杜成义坐在她的床头,给她说《白雪公主》的故事,说完之后摸着她柔软的发丝说:“珵珵,爸爸给你找个妈妈回来好不好?妈妈会给你生一个漂亮的小妹妹,陪你玩!” “不好!”杜珵珵闷闷地摇头,“我不喜欢妹妹,我喜欢哥哥。” 杜成义哭笑不得,“为什么不喜欢妹妹?” “妹妹会穿我的裙子,住我的房间,拿走我所有的玩具,还让我睡在灰堆里。”杜珵珵小脸格外认真,“灰姑娘有魔法,把豌豆倒在灰堆里有小鸟帮助她,我没有。” 杜成义愣了一下,摸摸她的头,“不会的,爸爸会找一个疼爱你的妈妈。” “可是!”杜珵珵就像一个小大人一样,一本正经地说:“灰姑娘的爸爸也疼爱灰姑娘,后妈让灰姑娘住在灰堆里每天干活,灰姑娘的爸爸都不管她,白雪公主的爸爸是国王,王后后妈要杀死白雪公主,把白雪公主毒死国王爸爸也不管白雪公主。” 她问杜成义,眼神清澈干净的像个琉璃球:“爸爸,白雪公主在森林里走失了那么久,国王爸爸都没有发现吗?如果发现了,为什么不去救白雪公主呢?” “这个……”杜成义一时无语,只好说:“那只是故事。” 可杜珵珵不认为那是故事,“爸爸,你娶了后妈,有了妹妹,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眼圈红红的,眼底又惶恐又害怕,却始终没有哭出来,那么倔强地看着他,鼻头红红的。 她到底是孩子,见杜成义不说话,吓得扑到在杜成义怀里,哇哇大哭起来,“爸爸你别不要我,我很乖你别不要我!” 杜成义一颗心都被怀里小小软软的人给哭的融化了,之后又心疼的揪起来。 她刚出生的时候还是很小很软的一团,他想把全部的爱都给她,却让她担惊受怕。 他抱着她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哄道:“珵珵不同意,爸爸就不娶后妈,好不好?” 杜珵珵吸吸鼻子看着他,眼睫上挂着两颗晶莹的泪珠瞅着他,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 之后说到学校的事,杜珵珵嘴巴一扁,下巴一扬,就恢复成了骄傲的小公主模样,“冯嘉树那个讨厌鬼整天跟在我后面让我做他老婆,我才不同意呢!” 杜成义暗自骄傲这么快就有人看上自家小公主了,等她长大以后还不得把门槛踏破?想到自己一手拉扯大放在手心疼的小丫头长大了要成为别家的,杜成义就满心不是滋味,对那个名叫冯嘉树的小男孩也酸酸地暗骂一声:臭小子! 他夸奖自家闺女:“做的好!等我们家珵珵长大爸爸给你找最好的!” 杜珵珵有模有样地点头,“就是!就算找,也是他做我老婆!” 杜成义先是一愣,接着畅快地仰头哈哈大笑,心里也想着,以后招赘个女婿也不错。 杜珵珵虽然不明白爸爸在笑什么,却也跟着笑起来。 天渐渐冷了,杜珵珵已经穿起了漂亮的厚外套,蹬着红色的小靴子,每天坐在光可鉴人锃光瓦亮的小汽车里上下学,依旧每天给小乞儿带食物。 小乞丐身上还穿着那件旧的已经看不出来颜色的破烂衬衫,衬衫单薄的像个大灯罩一般,将他整个身体都罩住,露出两根干瘦的如同柴火棍一样的双腿,还有光溜溜的踩在冰冷的地面上,什么都没有穿冻得青紫的双脚。 从他的腿,在看他的脸,就如同一副干柴,除了骨头,就看不到二两肉,这使得他脸上的一双乌黑的眼睛越发的大,也越发的空洞。 他每天一到早上上学和傍晚放学的时候就会过来,缩在幼儿园门口的枣树和垃圾桶之间,瞪大如黑洞一样的双眼,透过铁门呆呆地看着幼儿园里面,等看到杜珵珵进去了,他就会转身离开,到了时间点又会过来。 幼儿园的门卫大叔有时候会看到小乞儿站在院墙外,透过院墙之间的镂空窗户,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中二班的玻璃墙。 有次门卫大叔很好奇他在看什么,去看了一下才知道,他目光追随的是中二班的一个漂亮的小姑娘,这时候门卫大叔就会过来,还不等他将他赶走,他就已经害怕的一溜烟地跑了。 杜珵珵从幼儿园出来看到小乞儿,他身上湿漉漉的,整个人在空气中发抖,却麻木的像是不知道冷一样,站在冰冷的空气中,就为等她的一块点心,一个水果。 那时候她还年纪小,只觉得他可怜,就对身后那个每天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男孩说:“冯嘉树,把你外套脱下来给我!” 冯嘉树每天都穿的人模狗样的。 他里面穿着一件灰色毛衣,外面套着一件长款厚风衣,他以为要脱给杜珵珵,就很得意的学着电视里大人的样子,屁颠屁颠的将衣服脱下来,十分有绅士风度地过来给杜珵珵披上,谁知道杜珵珵睨了他一眼之后,接过他的大衣,走了两步盖在了小乞丐身上。 那外套上,还有冯嘉树暖暖的体温,杜当时觉得,那体温像是通过皮肤,一下子暖到他的四肢百骸。 像一道光。 “你把我的衣服送给一个小乞丐!”冯嘉树在一旁气得脸都红了,挥起拳头想揍小乞丐。 可杜珵珵就在在旁边看着,他举着拳头看看小乞丐,又看看杜珵珵,眼眶一红,愤怒地喊道:“杜珵珵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杜珵珵没有管冯嘉树,而是微微蹙起秀气的眉头,有些为难地说:“要放寒假了,我不能给你带点心了。” 她家住在很大很大的一块别墅区,外面有保安二十四小时守卫,附近连出租车都很少去,小乞儿根本不可能到那个地方。 小乞儿只是看着她,不说话。 或许他是个哑巴,或许他听不懂她说话。她有些泄气地想,女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她不给他带点心,他会不会饿死?她蹙起眉头,担心地想。 可是第二天,第三天……她都没有再见到他。 这段时间以来,她已经习惯每天早上给他带一些点心,下午将自己的点心留给他,现在突然见不到他,杜珵珵心里有点淡淡的失落。 或许他已经走了。她想。 一直到第四天早上,她过来上学的时候,习惯性地往枣树旁边的垃圾桶旁看了一眼,然后在地上看到了灰扑扑的一坨,像一个扔在那里随时都会被拖走的大垃圾,两条腿以一种诡异的形状拖在那里,趴在冷冰冰的地上一动不动。 他不冷吗? 她连忙跑过去,站在离他大约一米的地方喊他:“哎!你醒醒!” “你在这里睡觉会感冒的!” 叫了几声,他都一点反应都没有,她心里突然有些害怕,忍着垃圾桶的臭味,又靠近了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他,又戳了戳他,“哎!哎!” 地上的一坨动了动,露出他那张几乎看不清原色的脸,和那双大的渗人的黑漆漆的眼睛。 他身体微微一动,干瘦如同枯枝一样的小爪子紧紧抓住她因为蹲下而垂下来的衣摆,嘴唇微微一动,吐出怪模怪样的两个字,“珵珵。”接着就彻底昏死了过去。 杜珵珵心里一慌,张口就哭了出来:“你,你别死啊!”她害怕又无措地转过身对着幼儿园里面哭喊:“老师,他死了!快来救救他,他死了!” 第3章 第三章 现代的城市如同一个巨大的炼钢炉,里面混杂着人类,还有妖怪。 这个炼钢炉为妖怪提供了巨大的便利,使得偶尔妖怪出来吃人时,人从我们身边消失了,都不会有人发觉。 小乞儿就是这样一个差点从炼钢炉里被妖怪吃了的,又讨回来的小人物。 三天前,他在一个垃圾堆便找吃的时候,被两个披着人皮的妖怪用麻袋套头装走,带到一个极为偏僻的地方,扭断了他的双腿,让他成为一个真真正正为妖怪赚钱的残疾小乞儿。 小乞儿虽然年幼,却已经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危机,每一次都在千辛万苦之后,被他逃了出来,或许他最擅长的,就是逃跑。 这次也不例外,他在趁着妖怪们都睡着的时候,爬了出来,他明白以他断掉的双腿不可能走远,于是他爬到一个满是杂物的不起眼的角落里窝了两天两夜。 那些妖怪们找了他两天之后,见实在找不着他,便放松了警惕,他又在一个无人的夜里,拖着残躯爬到垃圾车里,被垃圾车一路带到垃圾场,又从垃圾场一步一步爬到了这里。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爬到这个地方。 古语说狐死首丘。 他不知道他的故乡在哪里,不知道他来自哪里,或许只是本能地去让他唯一感到温暖的地方,在那里死去。 他可以清晰的感觉到自己快要离开这个世界,他以为对这个世界是没有留恋的,可最终,还是有些不舍。 他一直坚持着,直到终于看见那道明亮的光,于是他终于带着一丝满足的微笑,放心的离开这个世界。 杜珵珵的哭喊声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模糊的仿佛有一道门,要彻底关上,而那扇门的背后,是无尽的黑暗。 幼儿园的老师在看到小乞儿的时候差点吐了出来,因为他身上汤汤水水恶臭难闻。 从头发,到脚趾,几乎没有一块能够触碰的地方,整个人像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事实上,他确实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杜珵珵的目光一直坚持地看着他们,像是看救世主,她在一旁哭着喊救救他,这些人无奈,还是园长听到动静出来,让保洁阿姨拿出一块大毛巾将他抱了进去。 门口这么多家长在看着,他们无法不管不问坐视不理。 “放哪儿?他这么臭放哪儿?”保洁阿姨喊着,“你们班那个小孩子也真是的,这小乞丐死了吧?要是在幼儿园死掉可晦气了!” 园长听到这话皱起眉头,捂着鼻子:“那床被子给他包着,赶紧送医院去,快快快,送医院去!” 幼儿园都是有接送的专车的,司机看着也不忍,就接过他,问园长:“那看病钱谁给?” 一直挂着眼泪跟在老师们后面的杜珵珵吸吸鼻子抹着眼泪开口:“我,我爸爸有钱,你们快救救他吧!” 听到杜珵珵说话,司机也不迟疑,送到离这附近最近的一家医院里。 这家医院是本省最大的房地产商军城地产建,军城走的一直都是贵族的路线,所以这个医院除了设备好、医护人员素质高、医生医术高之外,最主要的一个特点就在于贵。 但是贵不要紧,就像杜珵珵说的,她爸爸有钱,反正是她给医药费。 杜珵珵并没有跟着去,她想跟着去的时候,中二班的班主任就已经被保教处的主任训斥了一顿,她赶紧抱着杜珵珵回班级,然后打电话和杜珵珵的爸爸联系,这一个上午都因为杜珵珵的事情闹的鸡飞狗跳。 杜成义听说自己女儿救了一个小乞儿,便二话没说,说救治小乞儿的一切费用都他来负责,然后问:“珵珵没事吧?” 老师立刻惶恐地说:“珵珵没事,她已经回班级了,就是有点担心那个小孩子,珵珵这孩子特别有爱心,我们也是没能力,有能力也不用,杜先生,不好意思啊。” 老师一个月多少工资,杜成义多少也了解一些,他语气温和地说:“珵珵没事就好,珵珵在幼儿园就麻烦你们照顾了。” 有些人就这样,哪怕再有礼貌,语气再温和,都让人半点不敢怠慢,语气里有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老师赶忙道:“应该的,珵珵很乖。” 小乞儿醒来之后是在医院的病床上,那是如同天堂一样地方,被褥雪白,病房内窗明几净,温暖如春。 他的双腿已经被固定住,手腕上还挂着吊水。 他一醒来,就要拔掉手上的针管,惊恐地极力挣扎起来。 这种情况他只在一个地方见过,就是那些人笑着把他拐去,然后要挖了他的眼珠子,还要取出他的内脏。 不过那个地方比这里逼仄,也比这里简陋多了。可他依然害怕,他的一双空如黑洞的大眼极为惊恐地扫视四周,想要往地上爬。 护士们看到之后连忙过来将他按住,他这双腿再出什么意外的话,就要瘸一辈子了。 那些拐子们折断腿的手法很有讲究,并不是将骨头打断,而是从关节处脱臼折弯,长时间不治疗也就唯一那种诡异的角度。 这也是他的腿还能治好的原因,但如果他还这样动下去不配合治疗的话,就是神仙下凡也治不了。 护士们的到来丝毫没有让小乞儿感受到半点安全,他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小兽一般,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噜的声音,龇着牙威胁而警惕看着周围的人,身体呈现出一种随时可能攻击人的姿势。 哪怕他双腿不能动。 最终在护士们手腕被咬,身上抓破好几条的情况下,将小乞儿用绑带绑在了病床上,给他打镇定剂,并立刻打电话叫他的监护人来。 他哪有什么监护人?幼儿园无奈,只能和杜成义沟通,让杜珵珵过去。 杜珵珵一直都在担心小乞儿,她知道什么是死亡,死亡就是像她妈妈一样,彻底从世界上消失,再也看不见了。 她还那么小,从来没有经历过死亡,而小乞儿,就在她面前,那样毫无声息地仿佛死去。 她害怕,无比的害怕,她一点也不希望小乞儿死去。 当老师对她说小乞儿醒来时,不用老师说,她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小乞儿,又高兴又兴奋。 最终在征得杜成义同意之后,由幼儿园的老师和杜成义的司机领着杜珵珵去军城医院看望小乞儿。 小乞儿在醒来之后就一直挣扎,不吃任何东西,喉咙里发出的威胁声从原本的嘶吼,到现在的虚弱无力,可即使如此,他还是会龇着牙,目光凶狠地看着周围的人,眼睛通红,透着绝望。 杜珵珵推开病房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看着他惊喜地走到他面前,“你醒了!” 小乞儿眼里的凶光先是一顿,然后静静地看着她,凶光缓缓地退了下去。 他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紧紧地黏在她身上,像做梦一样。 杜珵珵高兴地走过去坐在趴在病床边,脸上的笑容像洒满了阳光的向日葵。 她抓住他干枯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轻声说:“你别怕,我保护你。” 第4章 第四章 别害怕,我保护你。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让杜在未来无数个被噩梦缠绕的夜里,成为他唯一的救赎。 他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不放手,除了她之外,任何人靠近他都会引起他的排斥和反击,他就像个被人类吓坏的小兽,不信任任何人。 医院的护士没办法,就把药给杜珵珵,让杜珵珵哄他吃。 杜珵珵难得温柔且轻声轻于地说:“不吃药怎么行呢,一定要吃药,不吃药就会生病,生病就会打针。”她像个小大人一样吓唬他说:“会在屁屁上打针哦,可痛了!”她加重语气。 小乞儿不知道是听不懂还是怎么回事,就一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看,一动不动,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再也不肯放手。 杜珵珵无奈,“好吧。” 她打开药包,然后笨手笨脚地喂给他吃,小乞儿看着她,很乖巧地就着她的手心,将她手中的要都吞了下去。 她的手软软的,香香的,是他闻过的最好闻的味道。 他看着她,脸上露出一个纯净的浅笑,一闪即逝。 杜珵珵一边看着他吃药,一边学着电视中的大人,拍拍他的肩膀嘱咐:“你在这里要乖乖吃药,我到时候再来看你哦。” 小乞儿像是听懂了一般,突然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干枯的小爪子抓着她的衣摆紧紧的,怎么也不放手,眼底路出绝望的神色。 杜珵珵哄了他好久,说:“你放心,我一定会来看你的,不信我们拉钩!”她白软的小手指,勾起他黑瘦的小手指,摇了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这下你该相信了吧?” 小乞儿呆呆地看着两人手指相连的地方,那里仿佛和心脏相连,她的小手指就像一枚结实的铁钩子,一下子将他的心脏勾住,紧紧的,又疼又痒,像是整个人又活过来了。 他静静地看着她离开,又坐在那里静静地等她过来,一直等了十多天,他的目光从希翼等到绝望,最后到死寂。 他每天不说话,也不动,只呆呆地看着门口,任何和他说话都没有反应,医生有时候问他腿的感觉,他也像小哑巴一样一动不动,只有医生按的他疼了,他才会微微皱一下眉毛,让医生医生他不是没有知觉的死人。 杜珵珵再一次来到这里,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虽然她只是中班小盆友,可杜成义给她报了很多兴趣班,每到期末,这些兴趣班都要考试,加上天特别冷,杜成义很忙,又不放心她这么点大的小丫头一个人在外面跑,就没有带她出来,一直到今天才寻了空。 小乞儿在看到她的时候,眼中的光终于一点一点的亮了起来,脸上也路出了笑容。 可能是他一直不笑,看上去有些阴沉的缘故,跟着进入病房的护士乍然看到他脸上犹如雪水般干净的笑容,竟有几分受宠若惊之感。 护士连忙笑着对杜珵珵说:“小朋友你可来啦,你的朋友可是一直在等你过来哦,等了好多天了呢!” “对不起,我这几天都在考试,爸爸很忙都没有时间陪我来。”杜珵珵认错很干脆,她走到他的病床前,问他:“你的腿还疼吗?”又转过头问护士:“护士姐姐他的腿好了吗?以后还能走路吗?” “没关系的,他的腿以后能走路,不过要多注意后期保养哦,他现在还小,只要保养好了,就不会留病根呢!”护士姐姐对粉团子一样的杜珵珵笑的格外甜美温柔。 杜珵珵也礼貌地说:“谢谢护士姐姐!”说完她像献宝一样对身后站着的高大男子说:“爸爸,他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小哥哥!”又对小乞儿笑的路出一口洁白的小米牙,“这是我爸爸!” 杜成义个子很高,并不魁硕,看上去儒雅斯文,不像个商人,反而像大学教师。 他只很宠溺地笑着揉揉杜珵珵的头发,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小乞儿。 他穿着一身蓝白色相间的病服,头发应该是被忽视剃光了,光着个脑袋,脑袋上还有清晰的伤痕,眉上也有伤疤,皮肤黑黄黑黄的,看上去格外瘦小,和珵珵差不多大的样子。 看到他这么审视他,他本能地瑟缩了一下,想往后退,腿却被固定住,完全不能动。 对于杜成义来说,救治小乞儿完全是成全女儿的一片善心。 小乞儿抓着杜珵珵的衣袖,眼睛黏在她身上,他眼里都是杜珵珵,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丝光亮,似乎只要她在,他就什么害怕都没有了。 杜成义看着他对杜珵珵依赖的模样,这才温和地开口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乞儿害怕且惊惶地看着杜成义,似乎知道这个人或许可以收养自己,他努力的想表现的乖巧,嘴巴蠕动了一下,开口,“没有名字。” “几岁了?” 他摇摇头,嘴巴像个蚌壳一样,再难吐出一个字,目光惶恐地看着杜成义。 坐了一会儿,杜成义就看了看表,“珵珵,爸爸还有事,先送你回去,下次再过来看好不好?” 杜珵珵相当乖巧地点头,对小乞儿说:“你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你!” 小乞儿像一条要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紧紧地抓着她的衣摆,眼里透着祈求和浓浓的绝望。 杜成义笑了笑,拍拍他的肩,“医药费我已经付了,你好好养伤。”然后拉开被他抓住的衣服,不顾他嗓子里发出的像呜咽一样悲鸣,抱着杜珵珵离开。 他看着杜珵珵被抱着离开,突然从病床上挣扎起来,在杜珵珵的惊呼声当中从床上翻了下来,拖着双手很快地往前面爬着,像是要抓住最后的一点希望。 “爸爸,他掉下来来了!”杜珵珵眼睛瞪的很大很吃惊也很担心,“他的腿会断的,爸爸!”她拍着杜成义的背。 杜成义身体微微一顿,小乞儿就爬到他脚边,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浮木般双手紧紧地抱着他的腿不放,仰起头祈求地看着杜成义,嘴里发出呜呜声。 好半响之后,杜珵珵才看着地上的小乞儿,轻声问杜成义,“爸爸,我们可以收养他吗?” 杜成义摸摸她的头,看着她明亮清澈的眼睛:“珵珵想让爸爸收养他?” “嗯!”杜珵珵用力点头,“我想有个哥哥。” 第5章 第五章 一个月之后,杜珵珵有了哥哥,名叫杜。 杜珵珵,珵是美玉。 杜,是一种香草,寓意品德高尚。 中医上说杜:味辛,温,无毒。有散风逐寒、消痰行水、活血、平喘,定痛、治风寒感冒、痰饮喘咳、水肿、风湿、跌打损伤、头疼、龋齿痛、痧气腹痛等功效。 从杜和杜珵珵的名字就能看得出来,杜成义对杜的要求是什么,他希望杜能够完全无条件保护杜珵珵不受一点伤害,同时又拥有美好的品德,毕竟,没有人愿意收养一只白眼狼。 这是他收养他的目的,也是要求。 杜来到杜家,几乎处处小心翼翼,哪怕对待丁嫂这样的下人,他都是无比的乖巧和讨好。 来到杜家的前半年,他都是窝在角落里,不说话,只是小心地观察着周围的每一个人,晚上他和杜珵珵的分房间睡的,可是杜珵珵早上醒来,总是能看到窝在她床边角落里的羊毛地毯上的杜。 他的腿受寒很严重,必须要好好保养才能彻底消除湿气,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这样在大冷天的睡地上,对身体是很不好的,好在杜珵珵房间暖和,比他在外面流浪的环境,已经好了一万倍不止。 他自己没有感觉,杜珵珵却很是担忧,即使年纪小,她也能懂护士姐姐说的话,他的腿要好好保养。 所以杜珵珵每次醒来都十分无奈地问他:“哥哥,你不是有房间吗?为什么要窝在这里?这样你的腿好不了。” 杜只是睁大了他那双黝黑的眼睛静默地看着她,次日依然故我。 杜珵珵实在是无奈,于是一个漆黑的夜里,在他又幽灵一样摸到了她的房间,准备继续在她床下窝一个晚上的时候,她睁开眼睛,“哥哥,你上来睡吧。” “哥哥,你抱我抱的好紧,我难受,你睡那头。”良久之后小珵珵叹口气,“你是不是睡不着?” 黑夜之中,杜的眼睛格外的明亮,亮的就如同两颗黑色的星子。 “别害怕,别害怕。”杜珵珵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小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哼着音乐老师用美声教她唱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地宝贝,珵珵的双手轻轻拍着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地宝贝,珵珵的双手永远保护你……” 原本是想让他睡在她够不着的另一头,可每次早上醒来,她都被他紧紧地搂在怀里,就像一只树袋熊。 杜爸爸很忙,并没有太多时间关注到这些事,加上杜看上去和五六岁的孩子差不多大,也没有太在意这个问题。 开始杜珵珵很不习惯,感觉被搂的有些透不过气来,可小孩子的适应能力就是好,没过几天,她就随他去了。 不过他的身体一点都没有正常孩子该有的温度,总是感觉体温偏低,有些冷,她便让司机去商场给他买了很多衣物用品。 这些都是杜成义想不到的。 不是自己的亲生孩子,不会真的那么关心。 足足养了半年,才把原本那个如同干猴子一样的小乞丐,养的脸上长了肉,个子也像打了激素似的猛蹿起来。 被打理干净的杜看上去眉清目秀,只是行为举止看上去有些畏缩。 他的目光里无时无刻不是惶恐和不安的,似乎害怕随时就被抛弃掉。 他小时候是过过一段时间好日子的,那是他被卖给人家当儿子的那段时间,后来那家人的女主人怀孕了,日子一落千丈。 他记事很早,到现在仍然清楚的记得,那家人养不起两个孩子,就将他当做免费的童工,做饭扫地洗衣服,家里的一应小事全让他做,还不让他吃饱,之余要遭到夫妻俩的辱骂和毒打,那时候,他才几岁?可最后他还是被赶出去了。 那时候他就知道,只有父母这样有血缘关系的人才不会轻易抛弃一个人,而这些人,和他都没有血缘关系。 刚能走的时候,他就帮着杜家的佣人,每天早上起来把家里擦的一干二净,乖巧将早餐端到餐桌上,然后打扫外面的地方。 杜成义只是看着,什么都不说,只有杜珵珵看到,会拉着他的手,将他拽到家里来,强制性地让他在沙发上坐着休息,严肃地说:“家里这些事情,都有人去做,你现在就乖乖把腿养好,什么都不许做!” 第二天他依然故我。 短短半年时间,他就将杜家上至打扫卫生,下至擦车洗碗通通学会,还包括下厨。 杜珵珵除了对他这一点非常不满,基本上每天都要和他生气之外,还有一点就是他的身姿问题。 或许是心理上的不自信,也或许是小乞儿做的时间太长,他走路习惯性地弯腰弓背,走路都是无声且很迅速地蹿过去,这使得杜珵珵每见他一次,都要像个小大人似的严肃地说一句: “哥哥,你站直!” “哥哥,你坐直!” “哥哥,不许弯腰!” “哥哥,抬头挺胸!” “哥哥,多吃点!” 除了不让他干活那一点他会偷偷摸摸地做之外,其余什么他都听杜珵珵的,并且一丝不苟一点都不打折扣地执行。 经过半年的矫正,他走路总算不再佝偻,表面上看去已经和正常的小孩子没有什么两样。 除此之外,就是他的学习。 杜珵珵有点好为人师。 发现这个哥哥到现在一个字都不认识的时候,她就从数数开始,教他连她自己也所会不多的东西,好在认字、背唐诗、说点英语口语等小事还难不倒她。 而且她这老师当的极有成就感,这个学生不仅好学,且极为聪明,很多东西教一两遍他就能记住甚至理解。 这个时候的杜珵珵还没有嫉妒、危机感等一切负面情绪,她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做老师的很骄傲,是自己教得好,当然,学生学得也不错。 就在杜珵珵读大班的时候,杜终于跳过小班,直接上了中班,不过一个学期,他就跳过中班,上了大班,和杜珵珵进了一个班级。 杜珵珵在某方面来说,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公主,被养的完全没有负能量的东西,见到哥哥跳级上了大班,立刻化身为杜的守护神,俨然一个小大姐大似的,对着班里的小盆友们严肃地宣布:“这位是我哥哥,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 这让从中班开始就一直跟在杜珵珵屁股后面转的冯嘉树非常不满,“什么哥哥,真以为我不知道么,他明明就是一个小乞丐!” 其他小盆友也跟着起哄:“小乞丐!” “我们不要和小乞丐在一个班级!” “就是,小乞丐!臭要饭的!” 冯嘉树坐在下面的座位上得意地笑。 杜珵珵气得双手一叉腰,小脸气鼓鼓的像个小包子,对冯嘉树怒目而视:“冯嘉树!我说了他不是小乞丐,他是我哥哥,你们再敢叫他一声小乞丐试试看!” 班里的同学见杜珵珵发火了,顿时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不再吭声。 杜珵珵看着班里小盆友的反应,满意地哼了哼,对身后的杜霸气侧漏地说:“哥哥,不用怕,他们要是敢欺负你,就告诉我,我保护你!” 第6章 第六章 不用怕,我保护你。 这句话成为杜未来无数个黑夜里唯一的光亮。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个哥哥的缘故,杜珵珵这几年过的顺风顺水,一点波折波澜都没有起过,童年的时光幸福的如身在蜜罐之中。 那时候的她自信、热情、勇敢,整个人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热烈而明亮,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直疼爱他的父亲会突然有天摸着她的头对她说:“珵珵,你也长大了,这些年爸爸一直没有和你说,其实你还有个妹妹,爸爸因为顾虑你的感受,一直将她养在外面,现在她已经长大,要上学,没有户口不方便,爸爸将妹妹接回来陪你一起玩,以后你就有玩伴了。” 别人听到自己敬爱的父亲有私生女的时候是什么感觉,杜珵珵不知道,反正她当时是有种五雷轰顶一万头草泥马从头顶呼啸而过的感觉。 她整个人都懵了,“爸爸,你…我……我只有个哥哥,哪里来的妹妹?” 看着她的表情,杜成义叹了口气,“你妹妹只比你小两岁,已经十岁了,你别担心,爸爸还是最疼爱你的,只要你不点头,爸爸不会再结婚,但是你妹妹,接回来给你当个玩伴。” “可是我不需要玩伴。”杜珵珵睁大了明亮的眼睛看着杜成义,“我有很多很多小伙伴,哥哥、冯嘉树,还有好多好多要好的同学。” 杜成义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悦,“珵珵,别不懂事,那是你妹妹。” 别不懂事! 这是杜珵珵从小到大第一次被父亲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在外面从来都性格强势如同小女王一般的杜珵珵,心里一酸,眼泪差点都掉了出来。 她扇子似的眼睫用力眨了几下,才把眼泪憋了回去,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又酸又涩。 “那她什么时候来?”她声音略微有些低。 “就这两天。”看着女儿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他无声地叹息,坐到她面前,温言道:“珵珵是不是在担心有了妹妹之后爸爸就不疼你了?” “才没有!”杜珵珵倔强地看着父亲,眼圈微红,“爸爸最疼我了!” 看着女儿故作坚强的样子,杜成义心中微酸,他一手带大的小丫头转眼间就这么高了,“你是爸爸的掌上明珠,是美玉,在这个家里,谁都越不过你去。” 杜珵珵骄傲地仰起头,笑容灿若玫瑰,“那是!爸爸最疼我,我也最疼爸爸!” “对了爸爸,妹妹叫什么名字?” 杜成义淡淡地说了两个字:“杜若。” 那时候杜珵珵还不知道‘杜若’和‘杜’一样,是一种香草,寓意品德高尚,也包含着父亲对于子女拥有美好品德的期望。 她只觉得这个名字很好听,像‘周芷若’‘水若寒’,都有‘若’字,当时本能地就觉得,她一定是像周芷若那样美丽柔弱的人。 杜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诧异了一下,不过很快,那诧异的神色就湮灭在他清澈的眼眸里,唇角微微一翘,“我去看看珵珵。” 杜珵珵正坐在床上抱着抱枕望着窗外,这两天她一直在想,她该拿什么态度来对待这个没见过面的妹妹;想了好久,最终她决定,一切见机行事,如果这个妹妹人很好她很喜欢,她就欢迎她,好好对她,如果这个妹妹很讨厌,像灰姑娘的姐姐一样坏,那么她也不会客气。 这两天因为这个问题,她既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脑子里都是还有个妹妹的事,乱糟糟的想,私生女妹妹都进门了,后妈还会远吗? 下定了决心的杜珵珵总算松了口气,准备从床上下来下去吃饭。 脚才放到地上,房间门就被打开,穿着一身简单休闲装的杜便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条,上门浇了一层香辣的牛肉和汤汁,光是闻着就让让人胃口大开。 她眼睛一亮,连忙走过去,“哥,还是你了解我,知道我饿了。” 杜仔细地看着她的侧脸,确定她真没事,才微微松了口气。 他的实际年龄比杜珵珵大了三岁,那时候年纪小,每日挨冻受饿营养不良,才会瘦小的像个小鸡仔似的,让人误以为五六岁,这几年在杜家,生活过的很安逸,每日营养都跟上来,还坚持学了几年武术,使得他的个头跟雨后春笋使得,节节攀高,现在已经比杜珵珵高了一个头,嗓子也开始转入变声期,微微有些粗噶,却并不难听,像大提琴拉出的低音。 他学习能力极强,因为自小没有安全感,害怕像小时候一样,随时可能会被丢弃赶出去,便疯了似的吸收一切可以吸收的知识。 从他腿脚好了之后,杜成义便在杜珵珵的建议下,给他报了个跆拳道兴趣班,锻炼他的拳脚。 杜珵珵的意思是让他挺直背走路,不要再卑躬屈膝,杜成义的意思是让他学好这些,好保护杜珵珵。 不论两人意思是什么,杜一学就是六年,他自己也是学得格外认真。 他想要变得有用,变得强大,这样即使有天他被赶出去了,他也有能力回来找她。 他看着吃面吃的心满意足的杜珵珵,眉眼不自觉地就柔和起来,唇角也漾着浅浅的笑,从桌上抽了张纸巾递给她,“慢点吃。” “哥,你厨艺真是越来越好了!”杜珵珵抬头笑笑,两只眼睛弯成了月牙状,明亮的像是聚集了无数繁星。 杜珵珵有一点好,就是从来不吝啬赞美,而对杜来说,最需要的就是杜珵珵的赞美。 听到她满足的笑容和真心的夸赞,杜只觉得心里有根羽毛飘在了上面,轻轻柔柔,舒服的有些痒。 他对吃格外执着,他在杜家学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做饭。 他腿断之后在杜家休养的那半年,他几乎都是坐在厨房的角落里,看着丁嫂做饭,家里其它家务他基本上看到就立刻抢着去做,后来被杜珵珵千叮咛万嘱咐,强拉着他不许他做,才算是改了他这不好的习惯,可对于做饭这件事,他还是坚持了下来,家里有什么其它端茶递水类的小事,一个眼神都不需要,他都能立刻将事情办了,就连杜成义都不得不说,这小子非常有眼力见。 而他最喜欢做的,莫过于给杜珵珵做饭,每次看到她吃完饭心满意足的像只慵懒的猫咪,然后用亮晶晶的眼睛崇拜而欢喜地看着他,他有种整个世界都明亮了的感觉,说不出的满足。 杜珵珵吃完饭,他又抽出一张纸巾,细细地将她唇角边的一些汤汁给擦去。 杜珵珵有些脸红,身体微微向后仰。 “别动。”杜眸光专注而认真,很快,他就满意地笑起来,“好了,今天作业做完了没?” 杜珵珵嘻嘻一笑,“马上写!” 杜学着杜成义那样,摸摸她的头发,将她吃完的碗筷拿去厨房,顺手就给洗了,再将厨房整理 好之后,再拿着自己的课本来到杜珵珵的房间。 他已经十五岁,不再每天晚上躲进她的床上抱着她一起睡,但依然每天晚上回拿着书本到她房间做作业,一直等到她睡着了,才回自己的房间。 理由是现成的,他辅导杜珵珵做作业。 他入学比杜珵珵晚,却跳了三级,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学习成绩一直都是名列前茅。 和他相比,杜珵珵就是个普通人,她很聪明,但离跳级还差的远,就是在自己的本年级,成绩也就只能做到前十名,第一第二还是有些难度的。 倒不是她笨,而是她将精力分散的太多。 她天生就有用不完的热情,各种文艺表演,各种比赛,幼儿园到小学期间学校组织的各种主持,她都参加,整个人光芒四射。 她就是再聪明,精力这么一分散,学习成绩想提高,也高不到哪里去了,能维持全校前十名,实在是这小姑娘太要强,私底下努力努力再努力的结果。 现在她已经六年级,还有一年就要参加小学升初中的考试,他们这个学校是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体化,如果成绩不够,依然可能会掉落到其它学校去。 “有没有什么不懂的?” “有!”杜珵珵一点都不客气地将她不会的题都用红色笔打了个圈圈,“这些都不会。” 杜诧异地看了她,眸色微深,然后什么也没说,耐心且细致地给她辅导。 她什么都没说,可就这么一句话,杜就知道,私生女妹妹的事,还是给她带了一些影响。 第二天,杜成义将这个未曾谋面的妹妹领会了杜家。 杜珵珵见到她的时候是傍晚,下午放学刚回来,和杜一起撒了丫子往家里跑,一进入客厅,就看到沙发上坐了一个白衣素净的小女孩,那小女孩听到声音刚好也转过头来看她。 杜珵珵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那双眼睛的时候,就如同被一头冰水当头浇过,心头一片寒意。 待她再要仔细看的时候,发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只剩下一片怯生生的笑。 那小姑娘淡定从容地站了起来,温温柔柔地朝她喊了一声:“姐姐。” 第7章 第七章 杜若在看到杜珵珵的那一刻,心里的怨恨如同墨黑的毒汁一样止不住的往外冒。 就是因为她,爸爸才一直不同意和妈妈结婚,让妈妈沦为情妇,自己沦为私生女,受尽别人的嘲笑。 因为这个,她从小就恨毒了拥有了一切的杜珵珵,就连名字,都是一个美玉,一个破草,凭什么她就是美玉,就是爸爸手心里的掌上明珠,她也是爸爸的女儿,凭什么她就只能是私生女,是破草?她做错了什么? 所以她恨,她来到杜家之后就想尽一切办法讨好父亲,去抢一切杜珵珵拥有的东西,就连她救回来的好哥哥最后都差点成了她的未婚夫,为了帮助杜衡夺取杜家,将杜珵珵踩进泥地,她坏事做尽,最后却在她和杜衡将要订婚的那一天,被二十多个壮汉轮j致死。 那二十多个壮汉原本都是她给杜珵珵准备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那烈~性~春~药没有被杜珵珵吃掉,反而不知怎么被她自己吃了下去。 她永远都忘不掉,在那个她为杜珵珵准备的暗无天日的小黑房里如同噩梦般的一个月,那些人都是她给杜珵珵找的,全部都是社会上最底层和犯罪分子,毫无人性,在黑暗中关了一个星期之后,他们性格中压抑的狂躁分子就爆发出来,开始是对打,后来开始虐待暴打她,却总是不将她打死,最后她实在受不了了,咬舌自尽。 没想到老天有眼,居然让她重生回到一切事情都未开始的地方,杜珵珵,两世仇恨,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的还,让你生不如死! 前世她刚来到杜家的时候,乍一来到新的地方尚有些不适应,也有点被杜家别墅给震到,加上杜珵珵虽然小小年纪就出具气场,性格霸道,她当时看着是又嫉妒又自卑,行为之间不自觉的就有些畏畏缩缩,后来和父亲一起出去,别人也都是夸杜珵珵比较多,觉得她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这一次她绝对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想到这里,她收敛了眼中情绪,微微一笑,亲切地走到杜珵珵面前,“你就是我姐姐吧?一直听爸爸说起你,今天总算见到了。”她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点羞怯和一点兴奋,非常大气地伸出一只手,“姐姐你好,我是杜若,请多多关照。” 杜珵珵却只是怔愣地看着她,完全没有搭理她伸出来的那只手。 一个十岁的小丫头,明明长的娇娇怯怯的,神情却像个经历很多的大人似的,成熟老辣地伸出一只手和她握手问好,感觉很怪异啊! 她不是电视剧看多了吧?杜珵珵狐疑地想。 而且刚刚她真有些被吓到了,刚刚杜若看着她时,神情狰狞如同索命恶鬼,却突然间如同电视剧里画皮一样,转瞬间就笑颜如花。 她确定自己刚刚没眼花。 她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念头,这个私生女妹妹不会是妖精变的吧?还是被恶鬼附身了,怎么有点不对劲的样子。 秉着以静制动的原则,她看了眼杜若伸过来的手,手指紧紧捏着书包带,低下头去脱鞋子换鞋。 这时她身后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接着就听见恍若大提琴拉出的低音,“珵珵,怎么不进去?”接着就从玄关处走出来一个仿若从画中走出的清俊少年。 杜珵珵回头,看着他的眼睛,什么都没说,杜衡就像什么都明白了似的,同样什么都没有说,将目光投到这里站着的另一个碍眼的人身上。 杜若一看到他,眼眶就蓦然一红,心中无数情绪复杂堆积,情不自禁地就想上前扑到他的怀里寻求安慰。 那眼神看的杜衡眉头一皱,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动声色地转过了视线,看到杜珵珵脱了鞋之后,光着站在地板上的白嫩脚丫。 杜若好不容易才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渴望,压抑住快要蓬勃而出的情感,痴痴地望着他,却见他对她态度淡然的仿佛陌生人,心里又酸又痛,满腔委屈和爱意最终只是轻轻唤了一声:“哥哥。” 杜衡抬起眼眸扫了杜若一眼,蹲下~身子,将杜珵珵脱了一半鞋子的脚拿在手中,拿过拖鞋套在她脚上,一边皱起眉头不赞成地说:“秋天了,光着脚站在地板上当心着凉。” 一瞬间,杜若的目光恍若两道厉箭射向杜珵珵,仿佛要将她射的千疮百孔。 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杜若恨的双眸赤红,想到前世和杜衡在一起的种种,还有最后惨死,连杜衡最后一面也没有见着,心中又酸又恨,眼眶里聚集了一些泪水。 杜珵珵在一旁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看着双眸泪光点点,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情人一样的杜若,心里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都竖起来了。 这个妹妹不会是神经病吧?她狐疑地想,又转头看向杜衡,还是说,她和哥哥实际上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妹?不然干嘛用这种表情看哥哥,还用那种让人浑身发毛的眼神看自己,她没事吧? 回到房间后,她悄悄地小声问杜衡:“哥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妹妹……”她用食指指着头,“这里怪怪的?好像不大正常的样子。” 想到她看自己时那阴暗的仿若毒蛇一样的眼神,杜珵珵还是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心里莫名的对这刚见了一次面的妹妹有些警惕和不喜。 杜衡紧挨着她坐下,摸摸她的头发,唇角含笑,“这个家里谁都不能越过你去,你只要好好做自己,什么都不用怕。” “切,我才不怕呢!”杜珵珵立刻做不屑状,眼前却不由自主的浮现那双豁然抬起的眼睛,眼里黑黝黝的一片,黑的渗人。 她打了个哆嗦,杜衡伸手握住她的手,“怎么了?冷?” 杜珵珵已经习惯了从小到大杜衡时不时地亲密动作,任他抓着,摇头,“不冷。” 杜珵珵和杜衡放学都挺早,两人都是习惯性地先做作业,作业做完了再下去吃饭。 丁嫂在杜珵珵回来没多久,就端了一杯鲜榨的果汁上来给她和杜衡,两人安安静静地坐在书桌前做作业,夕阳的余晖尚未散尽,橙黄的光晕透过窗户,洒在二人身上,仿佛柔和了时光。 两人暂时忘记了杜若,杜若却没有忘记杜衡和杜珵珵,这两人一个是她至爱,一个是至恨,现在她的至爱却和至恨一起将她晾在了客厅,双双进入房间不知道去做什么,只要想到他们两双双进房间的背影,还有杜衡对杜珵珵那满身温柔的眼神,她心中就仿佛有一团毒火在燃烧。 她手不自觉地就抓住沙发套,狠狠揪动,将身下沙发套揪的如同被辣手摧残过的菊花。 杜珵珵,杜珵珵! 想到前世惨死,她就如同身在地狱。 除了杜珵珵,谁还会做出这样恶毒的事情? 她一定是嫉恨自己抢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所以才这样疯狂恶毒的报复她,才将计就计将春~药给换了,自己没喝却让她给喝了,最后将她关在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生不如死! 她不是一向最擅长装模作样将计就计了吗?但你一定没想到我还能从地狱里爬出来吧?重生一世,且看我如何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你打落尘埃,活出一片潇洒的天空。 第8章 第八章 因为今天私生女被接回家第一天,杜爸爸今天回来的早了一些,杜若在听到杜成义车子的时候,脸上就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局促地坐在沙发上,满脸不安地扭动着手指,眼圈红红的。 杜珵珵的书桌正好在窗户旁边,朝南方向,不论是采光还是位置,都是这个家里最好的,看书看累了,打开窗户就可以看看外面,让眼睛放松。 杜成义的车子出现的时候,她正巧把作业做完,伸着懒腰打哈欠。 “咦?爸爸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杜珵珵看到杜成义的车子,惊喜地站起身,话音一落,她就明白为什么今天父亲回来的比平时早了。 虽然有些失落,但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她也没放在心上,拉着杜衡高兴地说:“哥哥,爸爸回来啦!” 杜成义因为生意上的事,十分忙碌,经常要应酬,除非是节日,或者杜珵珵生日,不然晚上大多时候都是杜衡和杜珵珵两个人吃饭,很少有父女三人一起的,所以杜珵珵才这样高兴。 她简单地将书本一合,拉开椅子,拉起杜衡的胳膊就向外走。 杜若估计着杜成义就要进来了,冷白的灯光下表情越发的孤寂清冷,偌大的别墅,佣人自己在准备晚餐,一个白衣柔弱的小女孩一个人,双臂抱膝,孤单地坐在落地窗前,寂寥地看着窗外,眼圈微红,目光空洞悠远。 这样的画面,任何一个人看到都会心生同情怜悯的吧,她心里微微一笑,等着杜成义进来。 杜成义在玄关处换了鞋子,走进客厅就看到饭桌上飘出食物的香味。 经常在外面应酬的人,实际上对外面的食物早已经吃厌了,加上上了一天班,早已经累了,现在闻到丁嫂准备的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不由胃口大开。 正好丁嫂这个时候端了一盘用枸杞、人参一起炖出来的乌骨鸡汤煲出来,见到杜成义脸上就路出暖暖的笑容,“先生回来了?饭做好了,我去叫珵珵下来吃饭。” 她话刚说完,杜珵珵就已经出现在楼梯口,她笑着激动地扑了下来,接过杜成义手中的公文包,拉着他的手撒娇:“爸爸,你回来啦!” 她的笑容真挚又热情,灿烂如同火色玫瑰,让杜成义因忙碌而疲惫的身心顿时感到暖暖的,像是又充满了能量。 他眼里溢满笑意,脸上却责怪地说:“跑这么快,摔到怎么办?下次可不能这样了。” 杜珵珵只是爱娇地粲然一笑,拉着杜成义的手:“爸爸饿了没?快来吃饭,我刚把作业做完,肚子都饿了!” 杜衡走过来矜持地喊了声:“爸爸。” 杜成义只是轻微地点了下头,就被杜珵珵拉到餐桌前坐下。 杜衡见菜都端上了桌,碗筷还没有拿,转身去了厨房拿碗筷,丁嫂看到笑呵呵地说:“哪用得着你拿呀,我来我来!” “没关系,我拿一样。”杜衡浅笑着,声音温和。 他从小做惯了这些小事,虽然很小的事情,却让这个家里的每个人都很心疼他,也不拦着,就让他拿去,也不是多么费力的事。 碗筷拿来之后,他就先给杜成义盛了碗汤,然后才给杜珵珵和自己都盛了碗汤,给杜珵珵的时候,他还细心地低声嘱咐了句:“很烫,慢点喝。” 杜珵珵只是抬眸朝他一笑,眉眼柔和。 杜成义正要吃饭,突然想起来,“你妹妹呢?今天不是让小刘接过来了吗?” 见她不在,他也没过多注意,只以为小刘没有去接,眉头微微皱起。 杜珵珵这个时候也忽然想起来,今天家里还有个私生女妹妹,她有些诧异地说:“咦?之前还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呢,人呢?” 她转头找了两下,突然在沉暗下来的落地窗前看到穿着一袭白衣,脸色阴沉恨毒地盯着这一家三口的小姑娘,陡然看到这样的眼神,还是穿着白衣阴测测的情况下,把她吓了一跳,连忙用手在胸口拍了两下,不解地问:“吃晚饭了,你不来吃晚餐一个人坐在那里做什么?” 看到杜珵珵的动作,杜成义目光也转了过来。 夕阳已经尽数落了下去,天空已经呈现青黑色。杜若背对着落地窗而站,嘴唇紧紧抿着,面无表情,刚刚那温馨的一幕刺痛了她的双眼,从小她就和妈妈两个人孤零零地被养在一个大房子里,逢年过节都只有她和妈妈两个人冷清地在一起,饭桌上也安静的如同死寂。 可为什么?为什么杜珵珵却可以拥有这么温馨的家,拥有爸爸全部的爱,凭什么她生来就什么都有,而自己却什么都没有,只是一根杂草? 这些本来应该有她的一份的,凭什么都是杜珵珵的,什么好处都是杜珵珵的,这个家、父亲、杜衡……甚至父亲早早立下的遗嘱上,杜珵珵一个人就占据了杜家百分之九十八的财产,而她和杜衡才各自百分之一! 凭什么? 只要想到从小到大收到了冷落嘲笑,想到父亲的偏心,她就心如刀绞,心里的毒汁止不住地往外冒。 如果不是被自己无意中发现,等爸爸死后,自己是不是还要被赶出杜家,净身出户? 清冷的白光照在她原本就比较白的皮肤上,显得越发的惨白,见杜成义也转过头来,她立刻怯懦娇弱地看向杜成义,贝齿将下嘴唇要的猩红,双眸微红,如同一只迷了路受伤的小鹿。 杜成义看着自己的小女儿,那晦气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不喜,他心底暗暗皱眉,脸上原本温和的笑容就退了去,面容有些严肃紧绷,“一个人站在那里做什么?怎么不来吃饭?” 杜若心里仿佛有只野兽在放开咆哮:又是这样!都是这样!对杜珵珵你们是哪里都好,对自己就恨不得自己是脚底下的污泥,是你偏心的,是你想要把什么都给杜珵珵,别怪我杀了你!你活该! 她小心翼翼地露出一抹笑容,有些害怕地看了眼杜珵珵,慢慢地走了过来,坐在杜衡下手的座位上吃饭。 杜珵珵被她这一眼看的莫名其妙,怎么好像自己趁着爸爸不在的时候虐待了她似的。 她从来不是任人欺负的人,才十二岁的小丫头,没那么多心计,心里有些不高兴就表现了出来,脸颊鼓鼓的,显然正不爽呢。 杜若要的就是杜珵珵的不爽,她表现的越讨厌她,以后杜珵珵对她做点什么别人才会觉得理所当然,不会奇怪,都站在她这边不是? 杜成义看了杜若一眼,转眼笑着对杜珵珵说:“之前和你说过的,这是你妹妹杜若,以后就有妹妹陪你玩了,喜欢吗?” 杜珵珵看看杜若,又看看父亲,诚实地摇头:“不喜欢。” 第9章 第九章 杜若眼泪唰一下就下来了,像个受了委屈被遗弃的小媳妇似的,可怜兮兮地瞅着杜珵珵抽泣。 杜珵珵被她这副鬼样子瞅的浑身寒毛直竖,本能地想要远离她。她是怎么瞅都觉得这个妹妹脑子有点不正常,脑回路似乎和正常人不在同一条线上,而且杜若这幅样子……她脸上有些茫然,很快反应过来自己是被阴了,俏脸一寒,正要说什么,杜就很温柔地开口了。 他看着父亲又看看杜珵珵,抽了张纸巾擦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温和地问杜若:“怎么好好的就哭了,你这样爸爸还以为珵珵欺负了你呢!”他唇角的笑容格外的柔和,“珵珵和我一起回来的,又一起上楼,做完作业一起下来,下来后爸爸就回来了,如果不是我们都知道珵珵没有欺负你,你这样子就让我们误会了,快擦擦,脸都成小花猫了。” 杜若愕然地抬头看着杜,满脸的不敢置信。 为什么?为什么他帮杜珵珵说话?他不是爱自己的吗? 是了,这个时候的他还没有爱上自己,他现在一心一意的就想讨好杜珵珵。 看着杜温柔的目光,她整个人都沉溺其中,脸上不由地露出笑容来,“对不起哥哥,我没那个意思,就是,就是想妈妈了。” 说完用浸着水雾的眼睛期盼地看着杜成义。 只要爸爸和妈妈结婚,她就不再是私生女,到时候,杜珵珵,我会让你亲眼看着我是怎么把你拥有的一切一点一点的夺过来! 杜看着她眼底晦暗的光芒,那眼神他太过熟悉,熟悉的仿佛看到了真实的自己,只有真正心里阴暗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眼神。 他眼睛一眨,唇角就漾开一抹浅笑。 如果说之前只是不喜欢这个妹妹,现在就是厌恶了,居然当着她的面就敢阴她。 她确定,她不喜欢这个妹妹,很!讨!厌! 哼! 她一扭头,自己喝汤,但心情还是被弄的很不爽,虽然对她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非常膈应人。 杜成义看着杜若满脸晦气的模样十分不喜,当下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姐姐也没有说什么,你哭什么?脸擦一下吃饭!” 原本温馨欢乐的一顿晚餐,被杜若这么一搅合,饭桌上沉默的如同冷宫一般,只有杜若吃的自在,心底暗爽。 杜珵珵性格强势活泼,受不得半点委屈,前世自己就因为她这强势的性子,在她的光芒下小心翼翼的蛰伏许多年,一边陷害她一边讨好她,可在她手上依然讨不了好,只是这一次自己重生回来,以她二十多年的经验,还对付不了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 想了想,抬眸看了眼杜珵珵,发现她碗里的汤已经喝完,汤碗放在旁边,安静吃饭。 她站了起来,在几个人诧异的目光中,乖巧懂事地拿过杜珵珵的汤碗,又给她盛了一大碗热汤,讨好地端着往杜珵珵哪里去。 杜伸手一拦,“我来拿吧。”说完就接过她手中的汤。 “不用了,还是我来吧,你松手,当心烫!”杜若哪肯轻易将烫交给杜,就端着烫和杜挣了起来,然后像是没有拿稳一般,手一划,手背将汤碗向上一扫。 杜五指稳稳地扣着碗,手背被烫的通红,他倒吸一口冷气,将眸底深处的寒意掩去,“汤很烫,小心点,拿稳了。” 杜若见汤没有如愿泼到杜珵珵脸上,反而烫到杜,心疼的眼泪直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快,快去拿冰块敷一下。” 心底越发的恨杜珵珵。 杜淡淡地说:“没事,这幸亏烫到是我,如果刚刚不是我抓的稳,这汤可就朝珵珵脸上泼去了。” 这话一说完,杜成义脸色就一沉,冷然地看了杜若一眼:“你姐姐喝汤她自己不会盛吗?要你逞什么能?还不坐下吃饭!” 因为没有造成既定事实,除了杜,谁都不会去想,她是不是故意拿这碗汤让杜珵珵脸上泼,毕竟,只有丧心病狂的人才会想到这样的事吧,她来杜家第一天,除非不想混了,和杜珵珵也无冤无仇的,为什么要拿热汤泼她呢?这毁容不说,若泼到眼睛里,眼睛都会瞎。 她一个十岁的小丫头,哪里会有如此恶毒的心思? 别说杜成义,就是杜珵珵自己也不会想到,只当这是个意外,即使是意外,也够杜珵珵面色难看的了。 “哥,你快去拿冷水冲一下!”她狠狠地瞪了杜若一眼,朝厨房方向喊:“丁嫂,快拿冰块来!”说完拉开椅子,咚咚咚上楼那药箱,里面有烫伤药。 杜看着杜珵珵为自己担心心疼的眼神和细心为自己上药,轻轻吹着伤口的动作,心里熨帖的什么都值了,但杜成义在旁边看着,他还是懂事地说:“没事,一点小伤,擦点药就好了,你去吃饭,我自己来。” “别动!”杜珵珵不理他,细心地给他上药。 杜微微笑着,瞄了眼掩藏着眼里嫉恨的杜若,眸色越发深暗。 那碗汤还是放到了杜珵珵边上,杜珵珵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汤,沉默地吃饭,懒得搭理她。 杜若见自己的计谋被杜破坏,舍不得恨杜,倒是把杜珵珵恨透了,尤其是看到他对她那样维护保护的滴水不漏,更是让她从心底深处渗出毒汁来。 她原本不想这个快就和杜珵珵对上,但她和杜珵珵注定了不死不休,她只要一看到她,就想到自己前世受的苦,恨不得把她掐死做成人彘,现在看到杜站在杜珵珵那边维护杜珵珵,她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她咬着唇,怯怯地看着杜珵珵,小心翼翼地问:“姐姐不喝我盛的汤吗?还是姐姐很讨厌我?” 杜珵珵扒着饭,翻了个白眼,不理她。 “姐姐如果讨厌我,我,我……我还是离开吧,省的让姐姐和爸爸为难……”她嘴巴这样说着,眼睛却委屈地看着杜成义。 杜珵珵因为杜受伤的事,憋了一肚子的火气,此刻直接发作,筷子往桌上一拍:“你烦不烦?这饭还让不让人吃了!” 杜若被她这么一吓,眼泪挂在眼睛里,欲落不落的,整个就是被任性跋扈姐姐欺负的小可怜。 杜珵珵看她这副表情,心里堵的啊,恨不得一巴掌扇过去。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放,用纸巾擦了擦唇,“我吃好了,你们吃吧。”拉开椅子,起身上楼。 杜成义脸色沉沉的,“饭没有吃完去哪儿?不许剩饭,把饭吃完再上去。”说到后面,严厉的语气已经缓和了起来。 接着他又严厉地看向杜若:“饭不吃闹什么闹?不想呆着明天就回去!” 他又拉了杜珵珵一把,“快来吃饭!” 杜若被骂的瑟缩了一下,心底恨的要死,嘴巴上却委屈地说:“我只是给姐姐盛碗汤。”她害怕地看向杜珵珵,吓得都快哭了,“姐姐,你不喜欢喝就不喝,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有意的。 杜珵珵刚降下去的火气,被她这么一撩拨,又涨了上来,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杜成义:“爸爸,这就是你说的玩伴?抱歉,她这样子,我真的很难喜欢。” 第10章 第十章 真是奇葩年年有,今年特别多,林子大了,什么样的鸟都出现了。 杜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杜成义,“我上去看看她。” 见杜成义点头,他重新盛了一碗饭,用另一个碗装了一些菜,直接端上去,杜成义则面沉如水地重新审视这个小女儿。 他发妻去的早,他可谓是一把屎一把尿的一手把杜珵珵拉扯大,家里虽然有佣人照应,但哪里有他自己照顾的上心?那段时间他一面沉浸在妻子去世的悲痛中,一面照顾公司的事,同时还要照顾襁褓中的女儿,可谓是心力交瘁。 这小女儿妈妈,就是那时候一直跟在他身边帮他打理各种事物的小助理。 小助理在他身边兢兢业业的做了两年,是个柔弱懂事的姑娘,多次表示不记名份,什么都不要的跟着他,他虽然丧妻却没有丧脑,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年代,哪里还有刚毕业的大学生不记名份什么都不求的跟着谁的,说白了,还不是看中他年纪轻轻就有了偌大的公司。 说到这公司,当初还是珵珵妈妈拿的本钱,两人一起一步一个脚印,硬是将这公司抗起来的,没想到等他功成名就,珵珵妈妈却丧在了一场意外之中。 他因为顾着生意,又要照顾年幼的杜珵珵,也没想去再找,谁知在一场酒场应酬之后,酒醉的他居然莫名地和他的助理发生了关系,就这么一次,让她怀了孩子,她当时辞职离开,一直等到孩子生了下来,才来找他。 当时珵珵需要人照顾,他也考虑过要不要再娶个妻子回来方便照顾珵珵,加上助理在公司的时候一直能干,性格也算柔顺,便动了心思,回来问女儿意见,却听到女儿说的那一番话,想想这个公司是他和珵珵妈妈一手创立,以后也是要交给珵珵的,后妈毕竟不像亲妈,担心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宝贝女儿受委屈,就一直在外面养着这对母女,算是有了个固定的~性~伴侣,省的在外面遇到不知根知底的女人,染了什么脏东西。 眼看着杜若已经十岁,这十年助理一直在外面守着他,虽然也说想要和他结婚,但在他坚决不同意的情况下也没有来打扰珵珵的生活,她这两年常常以泪洗面,为的就是这个跟着她受苦的私生女儿连个户口都没有,现在她还小什么都不知道,等她渐渐长大了,别人若知道她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得怎么看她? 杜成义虽然对这个固定~性~伴侣没有多少情谊,可对于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想着一个小丫头,无伤大雅,就将她接了回来,没想到回来第一天就闹出这样的事情,做生意的人向来是有些迷信的,最怕晦气,见她这一脸晦气的模样,真是怎么看都让人倒足了胃口。 “以后离你姐姐远点,家里有佣人,不需要你做的事情不要你插手,早点吃完饭去休息,明天让小刘带你去新学校报到。”说完他略带警告地扫了眼这个在他眼皮底下玩小手段的小女儿,淡淡地说:“如果不愿意在这里呆着,我明天就给你妈妈打电话,趁早回去!” 杜若一怔,她早已知道父亲偏心,却不知道他居然偏到这个程度,难道她就不是他的女儿吗?同样是他的女儿,为什么他可以偏心偏到这个地步? 她面上一副害怕羞愧知道错了的样子,低着头任由杜成义骂,心里却恨的咬牙切齿:杜成义,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一切都是你逼我的!你不拿我当女儿,就别怪我不拿你当父亲! 倒是这一次,她刚回来,加上对杜珵珵恨之入骨,有点操之过急了。 杜珵珵正气鼓鼓地坐在自己房间阳台上的藤椅秋千里,双腿观音坐莲似的盘在里面,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藤椅一摇一晃。 从小到大,她都是小女王一般,周围人不说哄着宠着,但她聪明伶俐,人又活泼热情,即使有点小脾气,不仅没让人觉得讨厌,反而让她增色不少,不主动欺负别人,也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委屈。 杜将饭菜放在一旁木质的小圆桌上,坐在她对面,“那你刚刚没吃多少,再吃一点。” “不想吃!” “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把自己气的饭都不吃了,值不值得?”他声音低低的,“难道以后只要她这样对你,你就不吃饭了吗?那不是正好称了她的心意?” “哼!才不会!”杜珵珵虽然还是生气,但到底听了杜的话,把晚饭拿过来,“你的手还疼不疼?她执起他的手,看着上面通红的都起泡了,小心地摸了摸,“很疼吧?你真是的,她要端你就给她端好了,干嘛非要抢过来,还烫到自己。” 她不知道杜若当时的打算,只当这是个意外,杜只是看着她担心的眼神,浅浅的笑开。 杜珵珵一见到他这种无条件宠妹妹的表情就无可奈何,瞪了他一眼,嘟着嘴巴道:“你可好了,给我端了饭上来,却把自己忘了。” “没事,我下去再盛一碗就是了,下次可别这么任性,为了这样的人气到自己,这么不划算的事情可不像你做的,笨姑娘。” 杜珵珵龇牙。 她虽然气哼哼的,到底不是傻子,脑子里开始思索刚刚发生的事。 对方也没有做什么,只是流了几滴泪就把自己气成这样,让自己有种有火发不出来的憋屈感,那种感觉仿佛自己发火了,就是自己任性无理取闹,这种感觉能把人憋成内伤。 她性子直,最不擅长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在学校同学们相处也轻松,即使有娇弱点的姑娘,也都是善良的,善解人意的,自己和她们相处有时候会生出一种大姐大在保护她们的感觉,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明明很想揍一个人,却因为她给你盛汤,是好意,你一肚子火没出发呢,还得对她说谢谢,不说谢谢倒是显得自己没礼貌没教养似的。 难道是因为她会哭?自己讨厌会哭的女孩?不会啊,班里也有女孩子喜欢哭,她作为班长,还经常为她们出头去说那些欺负她们的男孩子呢。 她到底年纪小,即使会思索,想也也不全面,说白了,她就从对方那里感受到了针对性的恶意,人是很敏感的,别人对你释放的是善于还是恶意,很容易分辨出来,当然,一些口蜜腹剑善于隐藏的人不算。 第二天便是杜若转校入学。 转校也不是那么好转的,杜珵珵所读学校为本市最著名的四所小学之一,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体,进学校不仅要笔试,还要面试过了才行,孩子家长们都以自家小孩上这四所小学为荣,而杜珵珵所在的这一个,就是所谓的贵族小学,只要有钱,入学条件可以放松一些。 杜若面上是个十岁小姑娘,内里却是个二十四岁的成人了,有自己的想法。 前世若说她有什么地方不如杜珵珵的,那就是学习。 不知为何,她自认为其它各方面都比杜珵珵不差,唯独学习成绩这个事,让她无法自欺欺人,后来她干脆放弃了学业,专攻阴谋算计,但这件事一直让她心底隐隐有些自卑,现在重来一世,我就要在你最擅长的地方击败你,夺走你全部的骄傲! 杜若脸上露出志在必得的笑容,早上吃饭的时候,她走到杜成义面前,“爸爸,我想跳级,我想和姐姐在同一个班级。” 桌上几个人都诧异地看着她:“跳级?”杜成义也讶异。 他可是偶尔翻看过她的试卷的,小学四年级了,数学还能叫白卷考零分的人,居然跟他说要跳级? 他审视地看了她一眼,淡道:“先进了加仑再说吧!” 杜若甜甜一笑,就当他答应了,一脸志得意满成竹在胸。 想她一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前世虽然没有考上大学,只是高中毕业了,对付一个小学生跳级试卷,还不是手到擒来?加加减减乘乘除除,谁不会啊! 她已经想好了,先跳级到杜珵珵班上,把她搞的毕不了业,再跳级到杜哥哥的班里去,这样她就又可以和杜哥哥在一起了。 嗷,想到未来美好的日子,就好美哦! 第11章 第十一章 当校方听说这个笑得甜美可爱的十岁小丫头是来参加跳级考试的时候,都好奇了。 加仑小学不是没有跳级生,实际上杜若的哥哥杜衡就是跳级上的初中,现在已经是初二的学生了,马上就要念初三,并且成绩一直名列前茅,她的姐姐杜珵珵虽说成绩比不上杜衡,但在同年级的孩子中也是佼佼者,况且杜珵珵将太多精力分散在社科活动当中,能维持这个成绩已经算是很聪明,没想到现在又来一个要跳级的,才十岁,这杜家真是专出天才啊。 老师们一个个都饶有兴趣地来观看,甚至有些老师都想好了,这孩子如果真的成绩很好,就带到自己班去,这小姑娘看着也乖巧讨喜,就是有点自傲,不过天才嘛,都是自傲的,理解理解。 老师们期待地将六年级入学考试卷给杜若,面试已经不用了,小小年纪看上去成熟的就像个大人似的,只要过了笔试就能直接入学了。 杜若满脸自得地拿过试卷,哼,等我考完,吓你们一大跳,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我是个天才,而杜珵珵,只是天才的姐姐,以后谁看到她,说的都不是杜珵珵,而是叫杜若的姐姐! 想到那个画面,她就忍不住乐出声来,前世她可是受够了别人叫她杜珵珵的妹妹。 两个老师诧异地看着这个神情怪异的小姑娘,她拿到考试卷之后,不拿笔做题,居然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这题就这么简单?简单到她已经不屑一顾了? 几个老师的脸上就更好奇了,心里更加期待她做完试题的试卷,到时候可以带到办公室传阅,看看又收了个天才。 杜若美滋滋地想完,沉下心开始做题。 先是语文试卷: 第一题、按照课文的意思天空。 (1)、‘将相和’中的将指的是( ),‘相’指的是( ),‘和’指的是( )。这篇文依次由( )( )和三个小故事组成。 这个简单,将是指廉泼,相是令相如,和……不是和好还能是什么?难道是一个人?擦,什么鬼题目?想不起来了!这三个小故事,‘将相和’不就是‘将相和’吗?怎么又变成三个小故事了? 第二题、用‘——’划出词语中的错别字,然后在( )里改正。 自作自受( )迫不急待( )千军一发( )一言九顶( )全神惯注( )阴谋鬼计( ) 杜若:我可以翻手机吗? 第三题、选择题:找出没有错别字的一项:a:喂人民服雾 b:厚德载物 c:自强不吸 d:尘惯吸。 第四题、判断题,对打勾,错打叉。 (1)、《长征》《春夜喜雨》《闻官军收河南河北》都是律诗。 (2)、《矛与盾》《郑人买履》《关尹子教射》都是寓言。 (3)、契科夫、列宾、托尔斯泰,都是俄国作家。 (4)、读到《长征》诗,我就想到长征中动人故事的课文《丰碑》《飞夺泸定桥》《倔强的小红军》。 杜若:………………崩溃,这到底都是什么?臣妾真的做不到哇!!!! 数学试卷: 1、根据拟声词答乘法算式,叮叮叮,叮叮叮( )啊,啊,啊,啊( )呜呜呜,呜呜呜( ) 2、已知一只熊从20米高的洞里掉下去需要2秒钟,求:它是什么颜色。 杜若看到这里时已经完全崩溃了,两只眼睛完全成了蚊香状,这和熊的颜色有关吗? 她额上青筋绽出,急的满头大汗,心里有种把出卷老师先~奸~后~杀~再~奸~再~杀~的冲动! “老师!”她压抑住内心的狂躁,弱弱的举手,“这道题出错了!” “哪里?”老师诧异地走过来。 “这里,这里应该求的是重量吧?怎么求颜色?颜色怎么求?”她挑着眉看着老师,打从心底看不起这些小学老师,连个题都不会出,误人子弟。 老师:“题目没错,求的确实是颜色。” 最终,她找完了整张试卷,终于找到一道会做的题:986f、875e、764d、 653c、____、431a,请问:横线处该填啥子? 她激动地在题目的横杠上写上了标准答案:542b! 做完两张小学考试题,她整个人都不好了,脸黑成了锅底,既难堪,又羞恼,她怀疑老师是不是被杜珵珵买通了,故意让她过不了,才会出这些难的题目故意为难她。 这些是小学生的题目吗?明明就是高中生的题目好不好?自己一个高中生都不会写,这分明就是大学考试题! 加伦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一体,学校虽然独立,却在同一个校区,傍晚司机来接,三人一起回的家,杜若整张脸都臭的厉害。 杜珵珵懒得理她,倒是杜衡,温柔地笑着说:“小若才十岁就已经是六年级的学生了,真厉害呢!” 杜若对着手指:“……我想了想,还是不要和姐姐在一个班级了,不然别人会把我和姐姐拿来对比……”她怯怯地看了眼杜珵珵,一副我为你着想的样子,“所以我决定,还是留在四年级,等明年再说。” 等我学了半年,把小学题全部学会,我再跳到六年级去弄死你,我在四年级一样可以弄死你! 杜珵珵听了这话不屑地冷笑了一声:“考不上就直说,别什么都扯到我身上,消受不起!” 此刻杜成义不在,她也懒得对她和颜悦色,刚刚杜若那番话把她膈应的不行,好似她不跳级是为了她,因为让着她才读四年级似的,让别人知道还以为她欺负她,不让她跳级呢。 这原本只是一件小事,杜珵珵很快就将这件事忘了,不去搭理她,也不欺负她,只当她是个同住的路人。 对于杜若会考试完全不及格,老师们都表示很吃惊,杜成义则表示意料之中,就小女儿那学习成绩,别说跳级了,就是让她继续读小学四年级,他都担心考不上。 好在,杜成义现在穷的只剩钱了,加仑小学又是烧钱的贵族小学,小学六年级的试卷考不及格也正常,四年级的试卷总算是及格了。 因为这次考试实在滑稽,老师们私底下说起的时候,不由把这事当件八卦来说,尤其是杜若还有两个那样优秀的哥哥姐姐时,她的这件事就显得更为好笑,但老师们也没有多说,毕竟有这样两个优秀的哥哥姐姐,这小姑娘感到压力大,想要努力证明自己也是正常事。 只是这事在说的时候,不知怎么被过来送作业本的学生听到,小学生都没什么心眼,听到之后就回去爆笑着嘲笑杜若。 可杜若是什么人?她可不是真正的十岁小丫头,她实际年龄已经二十四岁,从小就玩心机长大的,摆弄这帮还没断奶的小娃娃还不是手到擒来?随便装可怜影射几句是为了杜珵珵才没有跳级,就让单纯的小盆友们以为她是受恶毒姐姐欺负打压的小可怜,连级都不能跳,因为杜珵珵在六年级,她这么小跳上去,杜珵珵嫉妒她。 “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 “就是,亏我还那么喜欢她,她去年六一儿童节还是主持人呢!” “还是市三好学生呢,她根本不配,我们告诉老师去,让老师知道她的真面目!” 杜珵珵不仅是六年级三班的班长,还是学校的小播音员、小主持人,每天上午放学,下午放学的时候,她童糯好听的嗓音就会响遍这个校园的每个角落,有时候是念诗,有时候读校园小记者写来的稿子,说说校园里各个班级的趣事,学校的活动等等。 总之,她是这个学校人人都知道风云人物。 但没想到这个仿佛高岭之花的风云人物私底下居然是如此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的人,这让很多崇拜她的小盆友们很是失望和愤怒。 这些话只在四年级本班传,身在六年级,整天忙碌的小女王现在还不知道这事,直到四年级的小记者写来一份谴责书送到播音室,他们倒没有想让这件事人尽皆知,只是发过去让杜珵珵看到,警告她一下,让她不要那么坏。 播音室除了杜珵珵之外,还有三个小播音员,一个六年级,两个五年级,四个人当中,以杜珵珵为主,另一位五年级男生为男播音员,剩下的两位基本上都是整理小记者发来的稿件,偶尔杜珵珵和五年级男播音员忙碌的时候,这两人顶上。 学校的奖状有很多,其中最有份量的,不是每学期发的三好学生奖状,而是每学年末颁发的市三好学生和市优秀班干部的奖状。 前者班里很多人都能得到,后者全市也就那么几个名额,竞争非常激烈。 杜珵珵从三年级开始,就拿各种拿市三好学生奖状,到五年级时,就开始拿更有分量的市优秀班干部的奖状。 她不仅成绩好,还积极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各种比赛,只要她参加,基本都能拿奖。她实在太耀眼,整个人像一团火焰,没有人可以忽略她,但这不表示,没有人不嫉妒她,尤其是离她比较近,感觉自己离市三好学生只有一步之遥的人。 有时候机会来临,就是大人都不一定能扛得住名利的诱惑,更何况十二三岁的孩子? 于是,当整理小记者稿件的同学在看到那张谴责杜珵珵自私恶毒品行有问题,不配当市三好学生的稿件时,那学生心陡然跳漏了一拍,捏着那张稿件,手心都攥出了汗。 第12章 第十二章 “梦婷,怎么了?”杜珵珵走进来和胡梦婷打了声招呼。 胡梦婷倒吸一口凉气,惊慌地站起来目光不安地看着她。 杜珵珵表情有些莫名,随即调笑道:“是不是背着我做什么坏事了?一脸心虚的表情,老实交代!” “没,没什么,你别乱说!”胡梦婷眼神躲闪,语气有些生气。 她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稿件,捏在手心揪成一个小团。 “手里抓着什么呢!紧张兮兮的?我来迟了,开始播音吧,稿子都整理好了吗?”杜珵珵走到播音器材前,将播音器打开,耳麦戴在耳上。 “好,好了。”胡梦婷见她背过身去,轻吁了一口气,将稿件悄悄仿佛了口袋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心虚,明明这稿件是小记者发送过来的,他们是有权播报的,可她就是不安,不安的同时,又像是面临一份巨大的诱惑,体内的魔鬼像是苏醒了一样,不停地在她耳边叫着‘这是个机会!这是个机会!是杜珵珵品行不端,她自作自受,怪不了你的!’ “发什么愣呢,稿件整理好了吗?”杜珵珵看着她面前整理出的一些稿件,看着她的表情嘻嘻一笑,“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到底做什么了?” 胡梦婷已经反应了过来,平时很少发脾气的她柳眉一竖,怒道:“你自己要是没有做亏心事,谁会对你做什么?” 杜珵珵原本只是跟她开玩笑,没想到她反应这样强烈,眸中不由有些狐疑,接而释然笑道:“好啦,跟你开个玩笑,稿件给我。” 胡梦婷气呼呼地将那些稿件啪一声放到杜珵珵手中,“我去趟洗手间!”神色慌乱地从播音室逃了出去。 “去就去呗,逃什么?” 胡梦婷背靠着洗手间的门,心脏噗通噗通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似的,许久之后,她鼓起勇气将口袋里的那张抓成一团的纸给拿了出来,打开了那张纸。 再看一眼这张稿件的内容,她依然止不住地心跳加速,脑中嗡嗡嗡的一片,这一刻她的眼睛和脑子里除了这份稿件之外只剩下空白一片,她赶紧自己没有办法思考,自己仿佛被魔鬼控制了一般。 她不停告诉自己,是杜珵珵自己多行不义必自毙,可一方面又感到羞愧和害怕。 杜珵珵感到今天的胡梦婷格外的不对劲,似乎很怕自己似的,很容易生气。 加仑学校的分班体制有些特殊,是按成绩的排名从高往低排,年级前三十名在a班,后面又分b班c班d班e班,这里是小学部,除了a班之外,其它几个班级成绩都是打乱的,没有排高低,而杜珵珵就是a班的,胡梦婷属于其它班级。 胡梦婷成绩不如杜珵珵好,但长得漂亮,同样是个文艺份子,声音也很好听,就被学校选来成了播音员。 学校每年评的市三好学生和是优秀干部并不是学习成绩好就能评上的,学习好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就看在学校的其它表现,竞赛拿奖、文艺比赛拿奖、有作文发表在儿童刊物或者报纸上、参加电视大赛获得名次的、在学校综合方面表现优异的,都是评估的一部分。 胡梦婷其它方面都不差,唯独在学习成绩上稍微欠缺一点,使得每年的市三好学生总是和她擦肩而过。 市三好学生的名额总共才那么一点,全市却有几十个学校的学生争夺,本校占的名额非常少,她和杜珵珵又是同一个年级的,如果……如果……她感到有些痛苦,她知道这是一个机会,同时也知道,这样的行为是不好的,尤其……尤其杜珵珵还是她的朋友。 可杜珵珵和每个人都是朋友,她就像阳光一样,开朗活泼,和每个人都好,不光是自己的朋友,或许自己对她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 她努力说服自己,已经被自己说动了,她知道内心渴望的是什么,哪怕下定了决心,也依然感到不安。 她纠结地趴在走廊的栏杆上看向远方,心里很乱。 杜若知道那个稿件发出去一定会有人看到,而会注意到那个稿件并引起心思的人,只有一个,就是和杜珵珵同年级有着竞争关系的胡梦婷,想要知道这件事非常简单,只要用崇拜惊叹的目光和语气问一下本班的小记者,就能将播音室里的情况打听的一清二楚,况且现在和前世一样,一点都没有变。 她缓缓走到胡梦婷身边,也靠在走廊的栏杆上,“你好,你是胡梦婷吧?” “我是,你是?”胡梦婷礼貌地微笑着看向她,态度十分友好。 她和杜珵珵都经常参加学校的各种文艺表演和主持,同属于这个学校的校园偶像,很多人认识她们并喜欢她们,所以得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形象。 她不像杜珵珵性格那样张扬热情,却也有着属于自己独特的气质,恬静内敛。 “我叫杜若,杜珵珵的妹妹,刚转过来的新生,我听姐姐说起过你,可我感觉你和姐姐说的的有点不太一样!”她脸上的笑容天真又好奇,“你明明又漂亮又温柔!” “杜珵珵说起我?”胡梦婷好奇地问,“她说我什么?” 杜若摇摇头,“我不能在背后说姐姐的坏话,姐姐会生气的。”说完她露出害怕的表情,“不行,我不能说。说了你会生气,让姐姐知道了,我会被赶出去的!” “她到底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说我坏话了?”胡梦婷急了,“没关系,你说出来,我保证不会告密,不会告诉你姐姐的。” 杜若脸上的表情更加可怜害怕了,她坚决地摇头,“你别问了,姐姐没有说你又笨又丑又小心眼!糟了!”她捂着嘴巴,惊恐地看着她,快要哭出来了,“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告诉姐姐!” “她真这样说?”待要细问,杜若害怕地转身就跑,咚咚咚就从楼梯道跑到下面一层楼不见了。 胡梦婷气的咬牙,“杜珵珵,你居然在背后说我坏话,亏我还感到内疚!” 她性格本身就不是特别活泼直接的人,有什么事情都放在心里,杜珵珵看出她心情似乎不大好,也没问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给她。 若是平时,胡梦婷肯定就接了,没想到今天她不仅没有接,还剜了杜珵珵一眼:“谁要你的巧克力?”虚伪! “不要就不要,没事你朝我发什么火?”杜珵珵柳眉一竖,心里有些不爽,想到她今天可能是有什么事,心情不好,虽然不高兴,但也没往心里去,时间点到,就回到自己的班级继续上课。 傍晚放学的时候,同学们都出来,杜若一下课就走到六年级的门口,看到杜珵珵出来,一脸热情天真的笑容跑过去,崇拜地看着她:“姐姐你出来了!姐姐我今天在广播里听到你的声音了,姐姐你好厉害!” 杜珵珵微蹙眉头,狐疑地看着她,“你到这来做什么?” “来等你一起回家呀,姐姐不会不欢迎我吧?”她笑容天真甜美,看的杜珵珵鸡皮疙瘩直竖,不知道她抽的又是哪阵风。 但是在外面,尤其是外人面前,她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她们的矛盾,便神情淡淡的,没有回答。 这是杜若神情忽然一变,原本甜美天真的笑容陡然暗淡了下去,有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我,我只是想和你一起回家,姐姐你别生气好不好?” 杜珵珵被她这样弄的十分腻味,但她不是戏子,小小年纪学不会她这样的在外面姐姐妹妹好亲热劲,冷哼了一声没有理她,径直离开。 杜若站在原地伤心委屈地看着杜珵珵的背影,眼泪无声地一颗一颗落了下来。 这时一个神情倨傲的少年走了过来,“你是杜珵珵的妹妹?” 杜若一看,冯嘉树,前世那个杜珵珵的铁杆追求者,哼,这一世他也才十三岁,总不会这么早就喜欢你吧?我就趁他还没有喜欢你之前,将你在他心中的形象破坏的一干二净,想到冯嘉树的家庭情况,未来真正的高富帅,让这样的高富帅拜倒在自己的石榴裙下也不错,把杜珵珵身边的每个喜欢他的人都抢来,到时候看她还有什么。 想到这里,她弱弱地点了点头,晶莹的泪水顺着她的动作一颗一颗落在地上,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欲盖弥彰似的说:“姐姐……姐姐没有欺负我……” “我当然知道她没有欺负你!”冯嘉树看到她的眼泪嫌恶地皱了皱眉,“杜珵珵不是只有个乞丐哥哥嘛?什么时候又多了个乞丐妹妹?” 第13章 第十三章 杜若这辈子太讨厌的就是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儿,那是她心底深处已经烂成腐肉的一根刺,也是她最自卑的所在,冯嘉树恰好就撞在了她的枪口上,心中恨意如同滔天巨浪席卷而来,前世冯嘉树那鄙视不屑的眼神就像一道道钢针扎在她的心脏之上,让她恨的想将眼前这人碎尸万段。 她心中仿佛又出现一个小人,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拿着一把尖锐的砍刀,在黑暗中,将眼前这人摁在地上,砍的鲜血迸溅。 那种场景光是想一想,就让她心底畅快的如同吸了毒一样,舒服的让人忍不住叹息。 她睁开双眼,眼底残余着尚未褪去的仿若高~潮般的光亮。 冯嘉树看着她,感觉她就像个神经病,让他心头发毛。 他感觉杜家除了杜珵珵,没一个正常的,都是神经病,杜衡是,杜若也是,一个个都表里不一,让人厌恶。 他压下那种仿佛被恶灵盯住的感觉,装作什么都没发觉的样子,昂着脑袋,眼睛像长在天上一样拽拽地离开。 在他下楼的时候,杜若看着他,突然生出将他这样推下楼的冲动。 只是这里很多人,她不能这么做。 她闭上眼,将心底的恨意强压下去。 她完全不知道,走在她身边路过的学生看到她脸上表情时,都快速从她旁边跳过,觉得她像是被鬼附身了似的不正常。 好在注意她的人不多。 冯嘉树追上杜珵珵之后就并排走在她身边,双手背在脑后,一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拽样,让人看着就想揍的那种。 见杜珵珵无视他,他也装不下去了,咳嗽了一声,拽拽地问:“喂!刚刚那个丑八怪是你妹妹?”他低声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还有比你长得更难看的人!” 杜珵珵听的心里火气直冒,转过头来看着他,没好气地说:“就你好看行了吧?你比鸡冠花还好看!” 闻言冯嘉树不仅没有生气,脸上反而止不住地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来,又想忍着,故意顶道:“切~鸡冠花哪里有我好看!”笑着笑着,脸就红了,像只骄傲的大公鸡一样一脸得瑟的样子,就差悠哉悠哉地哼起小曲儿了。 杜珵珵白了他一眼,看到站在门口等她的杜衡,连忙跑了过去,“哥哥!” 冯嘉树看到杜衡脸色就沉了下来,很不爽地切了一声,但看着杜衡,像是忌惮什么,黑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杜衡微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傍晚橙色的阳光照在他身上,像是从漫画书上走下来的美少年,美好静谧。 他看着杜珵珵,接过她的书包:“上了一天课累不累?”然后将吸管都插好的酸奶递给她:“喝一点,饿了回家再吃饭。” 冯嘉树在一旁看着气道:“杜珵珵,你都多大了,还像个巨型一样,连书包都要他拿,羞不羞?” 杜珵珵和杜衡同时道:“我是她哥。”“他是我哥!” 杜衡从小就这样,已经给她养成了这样的习惯,像水一样融入到她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帮她做好每一件事,让她不用操半点心,或许是从小就这样,让她察觉不到半点不对。 冯嘉树被噎的脸黑的像锅底一样,气哼哼地说:“杜珵珵我看不起你!” 杜珵珵很无语,半点不在乎地说:“你还是看不起我吧。” 冯嘉树从小到大在这对兄妹手上从来没有讨过好,不屑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夕阳下的这一幕如同两根利刺刺进杜若的眼睛里,心里像是有根钢爪嵌进血肉里,向下狠狠一撕,血肉纷飞,疼的她心都在颤。 她脸上挂着天真的笑容,忽地跑上前去,双手夺过杜衡手中的酸奶,开心地笑着说:“哥哥,这是给我的吗?谢谢哥哥,我正好渴了!” 说完嘴巴用力一吸,乳白色的乳汁流了一点在她唇角,她笑眯眯地伸出嫣红的小舌头,俏皮地将唇角的乳液都舔了,像只餍足的小猫咪。 杜衡眼睛微微一眯,空气仿佛有些冷:“这是给珵珵的。”,接着他才优雅温和地笑着说“你要是渴的话,回家就有了,让于妈给你倒。” 杜若微微带着些挑衅看着杜珵珵,这样的表情只是一闪而逝,又天真地笑着撒娇:“那怎么办?都被我喝了?姐姐对不起,就一杯酸奶而已,你一定不会生我气的对不对?”话说到后半段,脸上的笑容就已经转化成可怜兮兮的讨好和不安。 杜珵珵不喜欢这个妹妹,但她还没小心眼到为一杯酸奶和她计较,更何况在学校放学的时候站在校园门口。 她懒得理她,自顾地转过身上车,“走吧。” 杜若在后面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笑眯眯地喝着手中的酸奶,仿佛那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饮品。 杜珵珵,我会将你所有的东西,就像今天的酸奶一样,一样,一样,全部都给抢过来! 她拿下手中的书包,跑过去往杜衡手中一放:“哥哥,书包好重,你帮我拿!” 杜衡身体微微一侧,看也不看掉在地上的书包,淡声道:“你自己拿。” 杜若嘴巴一撅,如此天真的表情,眼神却是有些冷厉的,撒娇地说:“不嘛,就要哥哥帮我拿,你帮姐姐拿书包都不帮我拿!” 杜衡离都不理她,径直坐上车。 杜若跟着往后面的车厢跑,杜衡已经将车门关了起来,杜若站在车窗外看着暗灰色的玻璃窗,眼中晦暗不明,接着冷笑了一声,拎着书包坐到了前面。 她从后视镜里看着后面的杜珵珵,她闭着眼睛,在车上小憩,婴儿肥的脸上尚存着稚气,即使如此安静地坐在那,也依然给人一种灿若朝霞之感,满是青春活力,仿佛有着挥霍不尽的旺盛的生命力。 她打开车窗,看着车窗外后视镜中的自己,才十岁,那那双眸子森冷的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她唇畔不自觉地绽出一抹冷笑,她就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爬出来报仇的,杜珵珵,当初你是怎么让我在暗无天日的黑屋子里和那帮禽兽在一起度过那如同地狱般的两个月,我都会通通加倍回报给你,让你尝到身边所有一切被我抢走的滋味。 她无声地笑了起来,神情疯狂。 司机莫名地看了一眼旁边若无旁人似冷笑的小女孩,默默将温度打高了几度。 杜珵珵到家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了洗手间,杜衡跟着进去。 杜若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听着里面水声,以为里面是在洗‘鸳鸯浴’,恨的手在墙上抠墙纸,最终还是忍不住推开门跟着进去。 待看到里面情景的时候,她愣了一下。 杜珵珵正躺在皮椅上,杜衡轻柔地帮她洗头发,黑顺的发丝在杜衡掌心,她进去的时候,他正在给她的头发上护发素,那动作仿佛他手中放的不是头发,而是珍宝。 这个情景让她心情陡然好了起来。 她想起上一世,杜衡也是这样对待杜珵珵的,将她护的密不透风,就差吃饭都帮她嚼碎了再喂给她了,养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那双手除了写字弹琴之外,做过最复杂的事情估计就是给自己穿衣服了,连鞋带都是杜衡给她系的。 在她和杜衡狼狈为奸的那段时间,因为吃醋她问杜衡为什么对杜珵珵那么好,杜衡当时笑着回答她:“她四肢不勤五谷不分骄纵任性飞扬跋扈,最后众叛亲离,这个杜家就是我们的了。” 她当时听完才知道自己的良人原来不是真的宠杜珵珵,而是像古代后妈对前面的嫡子一样,将杜珵珵养成废物。 第14章 第十四章 哪怕她知道杜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将杜珵珵宠成骄纵任性的大小姐,让她众叛亲离,为的只是杜家的财产,可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依然觉得刺眼和嫉妒,疯狂的嫉妒,嫉妒的发狂。 她缓缓走到杜珵珵面前,看着她尚未长成的稚嫩脸庞,如果……如果像现在这样倒一瓶硫酸在她脸上,会是什么样子呢?那场景一定非常有趣吧? 她仿佛已经看到那硫酸蔓延在眼前这张明丽的脸上的样子,想着想着就翘起唇角笑起来,目光阴毒。 原本是闭着眼睛享受杜的按摩的杜珵珵心猛然一跳,突然睁开眼睛,措不及防地撞入杜若那漫无边际的阴冷的眼眸内,陡然一个激灵,心里突兀地有些害怕起来,对杜若,她本能地感到危险,而这一切,同样也被杜看在眼里。 杜若瞬间掩藏了眸内的情绪,清脆地笑了起来,“姐姐这么大了还不会洗头呀?我都是自己洗头的!” 杜珵珵向来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刚刚那一瞬间她被杜若眼里的狠毒震慑住,这不仅没让她退缩起来,反而将她的骄傲一下子激起,那被杜杜成义从小培养起来的骄横气场瞬间打开,眉眼一横,带着三分不屑三分厌恶冷声道:“出去!” 杜若被杜珵珵那眼神看的气得身体发抖,又是这眼神,从小到大她看她一直都是这眼神,仿佛她是地底的尘埃,不论她怎么陷害她,怎么抢她的东西,她在杜珵珵眼里永远都是卑贱且上不得台面的,她看她永远都这么一副不屑一顾的眼神,她也是爸爸的女儿,她也是杜家的女儿,凭什么她用那种眼神看她! 她恨的忍不住想伸出两根手指将她的眼珠子给挖下来! 她前世会用那样的手段对付杜珵珵,就想看看将她打落尘埃,被千人骑万人摸经历过那样的事情之后看她还怎么骄傲,她都忍不住的想看到她从天上跌落到泥底的感觉,以为一切都掌握在自己手中,大意之下才着了杜珵珵的道,最后没有害到杜珵珵,却把她自己给…… 她伸手拿过莲蓬头,殷勤地笑着说:“姐姐,我帮你冲水!” 如果用热水浇到她头上会是什么效果?杜若手尚未打开水龙头,莲蓬头就已经被杜拿过,莲蓬头对着的那一面正好是杜若,杜若手快地将水龙头打开到热水的那一边,热水正对着杜若朝她脸上身上喷去。 杜若惨叫一声,急速向后退了好几步,又叫又跳,直到跑出莲蓬头喷水的范围,头发上衣服上都是水,正直九月末,尚未到深秋,身上飞衣服都还单薄,杜若烫的脸上身上都火辣辣的疼,。 她吃惊地看着杜,却见杜缓缓地关了水龙头,抬眸看了她一眼,神情略微带着些担忧道:“怎么这么不小心,烫到哪里没有?你刚刚打开的是热水,下次小心一点。”顿了顿,他伸出手来,似怜惜地触碰她脸上被烫红的肌肤:“脸都烫红了,快去找于妈找点药抹一下,不然起了水泡就不漂亮了。” 杜若尖叫一声,捂着脸连忙跑了出去。 这一幕被杜珵珵清晰无比的看在眼里,如果说上一次热汤事件是个意外的话,那么今天这次她绝不敢再当意外来看,不是她以小人之心来揣度杜若,而是她不得不往坏处去想。 想到之前看到杜若表情的那一瞬间的心悸,她面色仍有些苍白,杜若刚刚分明是想用热水烫她,只是被哥哥挡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而已。 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前面十二年她都被保护在城堡之中,不知人心险恶,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心思歹毒之人,但这不表示她不知道这世上有坏人,从她小时候看的《灰姑娘》《白雪公主》这样的童话故事当中,她就知道这世上会有人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利益就能杀害另一个人,更别说她还亲眼见到过哥哥杜双腿被折之后扭曲的样子,她听到医院的护士姐姐说,那是被人贩子给折断的,为的是让哥哥当个断腿的乞丐,给他们要饭赚钱。 她早就知道这世上有很多很多坏人,比她想象当中要坏的多,可现在亲身经历,仍然觉得无比的可怕。 杜若,她才十岁! 她年纪小,不代表她不懂的危机厉害,尤其刚刚那双看她的眼睛内满满的恶意如同冰冷的毒蛇一般缠绕在她身上,嘶嘶地吐着信子。她感觉有些发冷,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竖起来。 她虽然讨厌这个妹妹,觉得她阴阳怪气的,但也仅此而已,就像在学校,她同样有喜欢的玩得好的同学,也有讨厌的不屑与之为伍的同学,但这都是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们共有的稚气,而杜若给她的感觉却完全不属于这种,要……要危险的多。 杜拿着水蓬头将手冲干净,用干毛巾擦过之后,尚温热的手覆在杜珵珵的眼睛上,那温暖的感觉瞬间驱除了她内心的恐惧,耳边只听杜一如既往的沉稳的声音:“别怕,有我。” “哥哥,刚刚……她是故意的对不对?”虽是疑问句,杜珵珵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她心脏砰砰砰地跳动着,那种心悸让她无比确定地肯定自己在杜若眼里看到的无边的恨意。 杜若恨她,她肯定! 杜若来到杜家才一个星期,之前她们根本就是陌生人,没有交集,却如此恨她,总不会没有缘由,若说缘由,也就只有爸爸说的她不点头,不娶后妈进门这条。 当年她不过五六岁的年纪,爸爸突然说要去后妈,小小年纪的她害怕说不要后妈,父亲就说她不点头就不娶后妈,当时她不过童言童语,谁会知道父亲竟然真的做到。 可杜若才十岁,自然不会懂的这些,看她眼中恨意让她害怕的同时更是心惊,不可能是一日促成。 难怪她第一次见她时就觉得她哪里怪怪的,像是精神不正常一样,恐怕她是早已恨上她了,若如此,必然是她妈妈整日在背后说她坏话,才会影响到杜若,这说明杜若妈妈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样想着,杜珵珵更加庆幸小时候的她没有点头说让这个后妈进门。 杜若不会想到,因为她的失常,让杜珵珵在心底不仅对她提防上,连带着她那尚未出现的母亲一起让杜珵珵警惕起来。 杜成义经常在外面应酬,家里也就只有杜杜珵珵于妈三人吃饭,现在加上杜若,也就四个人。 吃完饭杜珵珵就回到房间练一个小时琴,又练习了舞蹈的基本功,之后安静坐在书桌前做当天布置的作业。 杜若坐在客厅一直等啊等,想等杜成义回来将自己这张烫红的脸给杜成义看。 她当时虽然将水龙头打到最热的那一档,但水喷出来不会马上就是热的,通常会有个两三秒钟缓冲,水冲出莲蓬头在空气中也散发一些热度,虽然将杜若的脸给烫红,但由于后来冰敷涂药,倒也没有毁容。 由于烫在脸上,她不敢拿自己的样貌开玩笑,没有在这个上面做文章,但不表示,她会不将自己烫红的脸给杜成义看,她再怎么样,也不可能烫伤自己的脸来陷害杜珵珵吧? 就算杜成义偏心不信,一次不信两次不信,她就不信,同样的方式她用的五次十次,他还不信。 第15章 第二更 第十五章 杜成义看到小女儿脸上的伤时确实诧异了那么一下,问她:“怎么还没有娶睡?脸上伤是怎么回事?” 杜若手指轻触着脸,委屈地红了眼,“姐姐洗头的时候,不小心……”后面就没有再说下去。 “怎么这么不小心!涂药了没有?” “涂过了。” “以后注意点,不行的话让你小张叔叔送你去医院,太晚了,快去睡吧。”累了一天的杜成义并没有想太多,回到屋子里洗洗就睡了。 杜若站在杜成义的房门外,恨恨地踢了下墙,脚趾连心,疼的她扭曲着脸回到自己房间内。 早上一早,杜家一家人坐在餐桌前吃早餐,杜成义又看了眼杜若脸上的伤,“一会儿叫小张带你去医院看看再去学校,珵珵,帮你妹妹请半天假。” 杜珵珵看了杜若一眼,虽然不乐意,但也没有说什么。 到学校之后她就去教师办公室,找到四年级老师办公室,进去帮杜若请了半天假,老师听说杜若受伤去了医院也没有说什么,问她怎么受伤的,杜珵珵说她打水龙头的时候不小心打到热水上去了。 这句话是实话,确实是杜若自己打的水龙头,只是害人终害己而已。 杜若来到学校之后,老师看到她脸上的伤之后也就没有说什么,照常上课,倒是班里的同学,看到她脸上的伤都睁大了眼睛,笑话她:“杜若,你的脸就像一只癞蛤蟆!” “哈哈哈哈,癞蛤蟆,杜若是个癞蛤蟆!” 班里一个调皮的小孩大笑道:“什么癞蛤蟆,那叫蟾蜍!脸上红红的,红红的,咦~丑八怪!” 杜若说着说着就被说哭了,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那些小男孩见她哭了,又慌乱地跑回到自己座位上不再欺负她,有几个正义感强的小男孩就问她:“杜若,昨天你的脸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成这样了?是不是你姐姐打你了?” “她脸上分明是被烫的,还有水泡呢,打能打出泡来吗?” 杜若哭着道:“是昨天,昨天姐姐洗头,水烫到我脸上……” “你姐姐这么坏?拿热水烫你的脸?要毁容的!” “太恶毒了!” “就是,我以后再也不拿她当偶像了!” “还偶像,呕吐的对象还差不多!” 四年级小孩你一句我一句,吵吵闹闹的说开,一直到上课才安静下来。 班里的小记者负责的就是报到学校里面各种有意义的事,或者不好的事,他们是一群正义的小天使,有一双惩恶扬善的眼睛,这样的事情在他们幼小纯洁的心里面简直无法容忍,加上这个年龄的孩子喜欢引起大人们的注意,更喜欢写这样能吸引人眼球的东西,立刻将杜若事件当成新闻稿给播音室发了过去。 昨天中午是由杜珵珵播音的,今天中午她午休起来,就听广播里出现字正腔圆正义凛然的声音:“下面是四年级三班的朱宏发来的消息: …… 有些同学,她在学校里是人人都知道的文艺骨干,更是市里的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可回到家里,他们是小皇帝、小公主,甚至是拿开水将亲妹妹脸烫花的小暴君,看到这位同学满脸水泡的面孔,我们的心也跟着抽痛,这样行为恶劣的人,居然也是三好学生,对此我感到无比的痛心,难道我们纯洁美好的校园,也收到了污染了吗? ……” 杜珵珵正在班级后面的睡房里面穿鞋子,忽然听到广播里出现这样的内容,她心里顿时一惊,这……怎么好像在说她? 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本来就很皮,中午午睡一个小时是加仑小学对学生的强制要求,但很多学生都根本睡不着,睁着眼睛和隔壁床的同学无声地交流,一到时间,一个个就恨不得脚上长了风火轮似的往外冲,在这个时候听到这样劲爆的广播新闻,让他们的的神经顿时兴奋了起来,大家纷纷猜测这个市三好学生、优秀干部到底是谁,要知道,市三好学生这样的名额有限,一个学校最多三名而已,他们班就有一个杜珵珵,大家纷纷将目光投向杜珵珵。 杜珵珵脸立刻就黑了,从小到大她还没有受过这样的诬陷和委屈。 她听出报到这条消息的声音是楼下隔壁五年级a班播音员的声音,顿时火气就上来了,穿好衣服和鞋子,咚咚咚就跑了出去。 她身影刚消失在睡房门口,睡房里就炸开了过:“哎,你听到刚刚的播报没有?” “市三好学生,学校的市三好学生就三个人,刚刚杜珵珵突然跑出去,刚刚那播音说的不会是杜珵珵吧?” “杜珵珵才不是那样的人!” “那她干嘛突然生气地跑出去?” 杜若听到这条新闻稿被播出去的时候,就无声地笑了。 流言这东西,三人成虎,古代一个不好的流言可能会毁掉一个女人的一生,这里没有那么严重,但也可以先从学校将你抹黑,让你一步一步,从你最得意的地方,跌落尘埃里。 杜珵珵性格风风火火,从来都不是那种遇到事闷不吭声,任人诬陷的性子,听到这条消息之后,她立刻就知道自己被杜若那害人精给黑了,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愤怒。 播音室的消息还在播报,已经换成了学校其他小记者们写的校园值得歌颂的事迹,或者优秀作文,或者趣人趣事好人好事等等。 杜珵珵到播音室的时候,播音室内只有两人,一个是六年级b班的胡梦婷,还有一个就是刚刚播音的五年级播音员。 胡梦婷看到杜珵珵之后,心里就一颤,有种做贼心虚被人捉奸在场的心虚感,但很快这种感觉就被凛然的正义给压了下去,杜珵珵敢做还怕别人说吗?况且这是别人写的交上来的,她只是负责审稿而已。 可在杜珵珵明亮锐利的眼神下,她还是缓缓把头低了下去。 杜珵珵抿了抿唇,凌然地看她:“稿子是你审的?” 胡梦婷先是低着头,然后才抬起头说:“是。” 杜珵珵往那里一站,就有种一座山扑过来的感觉,她站在俯视着坐在椅子上的胡梦婷:“你审稿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新闻稿件以真实为主,未确定稿件信息真实,审稿人员需等信息核实后才能交给播音员播报,这一条你难道不知道吗?” 胡梦婷性格向来有些偏软,此刻不知怎么突然抬起头顶道:“这稿子里也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你这么心虚做什么?” “稿件中点名市三好学生,全校市三好学生只有三位,我是其中之一。”杜珵珵毫不避讳地将事情光明正大摊开说:“不是我,就其他两位同学,他们的人品怎么样我们心里有数,这稿件里面说的不论是我们三个人当中的谁,都会造成一定的恶劣影响,尤其是稿件内容没有经过核实就播出的情况下!” “别给人当枪使了还不知道!”杜珵珵气哼哼地还想说什么,但想到,杜若虽然背后造谣,但如果胡梦婷没有别有用心的话,也不会被当枪使,他们分明是一丘之貉。 她哼了一声,走到播音的话筒前,从桌上找出那张稿件,稿件的下方写着某年某月某日,下面是作者署名,四年级三班朱宏。 四年三班,正是杜若所在班级。 第16章 第三更 第十六章 这件事就像杜珵珵预料的那样,即使没有指名道姓的说是谁,还是引起不小的风波。 全校市三好学生只有三位,而有妹妹,又是文艺骨干的,也就只有杜珵珵一个,这和指名道姓有什么区别,学校里的学生很快就猜出刚刚那则消息里面说的人是谁,议论纷纷。 杜珵珵性情刚烈,眼里揉不得沙子,更受不得委屈,她直接就对着播音的话筒道:“请各班级小记者和团委成员到五楼会议室集合。” 如此重复了三遍。 加仑小学没有所谓的学生会,但像杜珵珵这样从小就是被老师喜欢成绩又好,在学校又担任各种职务的,不知不觉间就在学校养成了不是学生会,胜似学生会的这样一种存在,尤其她是六年级,基本上算是大姐大一样的存在了,这个通知一发出去,小记者和其它少先队成员们几乎没有反抗的就去五楼的会议室。 加仑学院幼儿园到大学一体化,又是贵族学校,所有设计都是模仿英国一些著名的贵族学校,不光是学校设施和环境看着高端大气上档次,就连内部的一些学生管理都模仿国外的一些著名学校,这个会议室也是其中之一。学校为了培养孩子们自身的组织能力和管理能力,单独开出的一个教室,专门给他们用,不论效果怎么样,东西要放在这,给外人看的时候要有贵族学校的样儿,哪怕实际上的作用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或者是个装饰。 杜珵珵倒是像模像样地站在那长形桌的最首座,两边坐的是各班的小记者,一个站着,其余坐着,杜珵珵的气场有种压过所有的人趋势。她站在那里,看着所有人,因气愤,脸蛋红扑扑的像春天田野里盛开的野玫瑰,娇艳的带刺一样扫过大家,气哼哼地说:“中午播音室播报了一则消息,想必你们都听见了。” 其他人在她仿佛暴君般的气场下,压的有些不敢说话。 “当初选你们当校园小记者时,其中有一条就明确的跟你们说过,新闻消息要求属实,不能乱报导,你们应该还记得。” 她这话一落,就有个小男孩不服气地说:“那则消息是我写的,都是真实的,就发生在我们班上,杜若同学脸被烫的通红,还有水泡,我们班的同学都看的清清楚楚,这是事实,我才不会因为你是三好学生就包庇你!” “是我做的事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事别人也休想往我头上泼脏水,不需要你包庇!”杜珵珵双眸明亮的如一团烈焰般向那小男孩扑去,沉声问他:“你在那则消息中说我拿开水烫她的脸,我先问你,你是否亲眼看到我拿开水烫她的脸!” 那小男孩被杜珵珵这咄咄逼人的气势一压,整个人就弱了三分,语气也不由地有些虚:“不是你烫的,难道是她自己拿开水让自己脸色喷吗?”说到这里,他底气又足了些,挺起胸膛自豪地说:“你两面三刀,品德不端,我就不向恶势力屈服,如实报道!” 杜珵珵气得差点一巴掌在桌子上拍下去。 她到底比这男孩年龄大,也六年级了,自觉是大人,忍着气说:“谁告诉你她自己不往脸上喷热水事情就一定是我做的?” “这个……”小男孩语塞:“杜……杜若说的。” “好,我现在就把杜若叫来,如果你报到的不是事实,诬陷我,给我造成了名誉损失,你说怎么办?” 小男孩气焰更弱,“那……那我向你道歉。” 杜珵珵满意地笑了,对小男孩身边另一位他同班的小女孩道:“麻烦你过去叫一下你们班的杜若过来可以吗?” 那小女孩原本被杜珵珵气场压的一愣一愣,默默观望,听到杜珵珵突然叫她,她连忙点头,拔腿跑了出去。 这里除了杜珵珵之外,还有几个其它班的六年级小记者,但他们学习成绩没有她好,在她面前不自觉地就矮了一头,加上她底气十足,站在那里明丽的像一团火焰一般,一时间会议室里竟无人掠其锋芒。 这完全是她不自觉地展现出来的气势。 很快杜若就被叫了过来。 各个班级的小记者全部都看到杜若被烫伤的脸和脸上起的水泡,加上她一进会议室就害怕地看着杜珵珵,几乎一句话没有说,就让所有人都站在了她这一边。 毕竟大家都是同情弱者的,尤其在杜珵珵咄咄逼人的气势下,更觉得是杜珵珵欺负了杜若。 杜珵珵却不管那些,见她进来就沉着脸问她:“你们班的朱宏说:你对他说,是我把你的脸烫伤的,是吗?” 杜若瑟缩了一下,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呜呜地哭着不说话。 对比可怜兮兮的杜若,再看看强势的杜珵珵,大家更加同情杜若了。 杜珵珵气急,她到底只是个十二岁小女孩,再聪明也有限,尤其是被她这么无语泪先流地一哭,不是自己做的事情都仿佛成为自己做的,这个屎盆子把她扣的郁闷无比。 她急道:“你哭什么?我叫你过来只是让你说清楚事实真相!” 杜若像是被她吓到一般,眼泪落的更凶了。 她还一边落泪,一边用挑衅的目光朝杜珵珵看去,仿佛在说:杜珵珵,我就陷害你了,你能拿我怎么样? 杜珵珵看到她这眼神先是一愣,接着怒气勃发,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还有点目瞪口呆。 她是故意的? 这时候朱宏生气地拉过杜若,像个小骑士一样站在她面前,怒斥暴力恶毒的巫婆杜珵珵,正义凛然地说:“不用她说了,我们都看到了,你要不是在家里常常欺负她,她会这么怕你吗?” 杜珵珵气到极处,看着杜若明显恶意陷害她的眼神,心情反而奇怪地平静下来,她问杜若:“当时是不是哥哥在帮我洗头?” 杜若吸吸鼻子怯怯地看着她不说话。 “我是不是躺在椅子上?” 杜若冷笑。 “水龙头开关是不是离我有一米多远?” “我躺在椅子上,头发握在哥哥手中,我够的着水龙头开关吗” “从头到尾,我的手碰到过莲蓬头吗?”杜珵珵静了静,目光扫向在座的所有人:“这样我都能烫到她,我是哈利波特吗?” 第17章 第十七章 杜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原本想着杜珵珵现在不过十二岁,收拾她还不是小菜一碟,分分钟的事,想不到她小小年纪思维便这样缜密,知道用这样一种方式来洗清自己,不过她以为这样她就能洗清?你不是问我吗?我就偏偏不答。 她什么话也不说,就流着眼泪害怕地看着杜珵珵。 杜珵珵越是咄咄逼人,不是越能体现出自己被她欺负的不敢反抗的样子么? 杜珵珵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人,打不得骂不得,什么都不说,只用一双泪眼来对付你,真真是让人气结,心口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似的,发作不出来,可越是这样,她心头火气越大。 “杜若,我问你话,你如实回答就是了,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 杜珵珵越看越火,眼看着就要爆发,却生生把脾气压了下来,狐疑地看着她。 这个时代网络发达,她虽只有十二岁,但网上吐槽帖子也看过一些,尤其是吐槽新月格格这种小白花的帖子,以前看到只觉得好笑,世上怎么有这样黑白颠倒三观不正的人,心里想着,若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人,二话不说,一巴掌扇过去,和这样的人说什么道理,白白被欺负了,现在自己遇到才真是有苦说不出,若真像自己想的那样,什么都不顾的去把杜若打上一顿,那这罪名就坐实了。 自己倒不怕什么,只是不是自己做的事情,凭什么按在自己头上?人家扣屎盆子下来她就得接着么? 杜若看着她,眼泪哗哗地往下淌,内心不知道有多痛快。 她瑟缩了一些,害怕地往后面躲了一下:“没,姐姐……姐姐不要打我,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帮子小朋友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又不是宫斗戏,自然是眼睛看到什么就认为是什么,眼前情景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显就是杜珵珵常年欺负杜若,让杜若在她淫威之下敢怒不敢言。 杜珵珵从小到大第一次被人冤枉受这样的委屈,到底是小孩子,气鼓鼓地双手环胸坐在那里生闷气,心里越发肯定这个同父异母的私生女妹妹是个蔫坏的,人前处处讨好自己,人后处处陷害自己,看来她那没见过面的妈妈也不是个好东西。 她这时候庆幸爸爸幸亏没有娶杜若妈妈,不然自己还不知道被怎么陷害欺负呢。她鼓着腮帮子气嘟嘟地想着。 这事终是造成了一些负面影响,没过两日,杜珵珵便被班主任叫道办公室去。 杜珵珵好强,面上一副行得正坐得直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心里早就委屈的不行,被一直疼爱自己的班主任叫去之后,受到冤枉,还被老师训斥,杜珵珵虽然强忍着,可眼眶还是红了,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中间各种问题自然也说的清清楚楚,她才不是那种生了闷亏什么都不说的人呢。 她是什么样的人,带了她六年的班主任自然知道的一清二楚,开头训斥她不过是老师们的常用手段罢了,先敲打一番,再给颗枣,哪怕是自己的得意弟子也不能骄傲骄纵,杜珵珵是个没受过挫折的,班主任正想着用这事也敲打敲打她,怕她家长太过宠她,在学校又太过一帆风顺就不可一世起来。 听完杜珵珵的话之后,作为大人的班主任哪里还想不明白,心里一方面感叹现在小孩子的早熟,这么小就学会嫉妒用手段了,一方面想着,杜珵珵虽然好强骄傲了一些,性子到底是刚硬正直的,即使有些小缺点,本质正,倒是那个胡梦婷和杜若,胡梦婷虽然年龄比杜若大些,心计却远远比不过杜若,被人当枪使,还有那杜若,听说是个私生女,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陷害自己的姐姐,恐怕没少和她妈妈学。 这些事情只在班主任老师脑中打了个转,便对缓了缓脸色对杜珵珵说:“这件事老师已经知道了,可是珵珵,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已经大家都相信你妹妹的话,觉得你欺负了她?” 杜珵珵想到杜若那样子心里就有气,嘟起嘴巴懊恼道:“因为她会哭!” 班主任看着她那副倔强的样子哭笑不得,面上却严肃地说:“再想想。” 杜珵珵看着老师严肃的表情,心底愤愤,却也有所悟,在会议室里的时候,自己态度强硬,而杜若示弱,越发衬得自己好似跋扈,说白了,自己是太要面子,低不下头。 就好比此刻,她心底明白自己有错,以后也会注意,让她说,她却是不乐意的。 班主任也知道她这倔强的性子,心底无奈地叹口气,知道很多孩子人小鬼大,不能拿他们当小孩子来对待,软和的态度与他们讲道理,他们反而听的进去,便道:“老师知道这次是你被陷害了,老师相信你是个好孩子。” 这话说完,杜珵珵面色果然齐缓了,态度也软了下来。 她继续道:“可老师相信你,是因为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了解你,外面那些不了解你的人难道就任他们误会吗?若是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事,难道你还背黑锅?” 杜珵珵本来想嘴硬说‘她才不在乎别人怎么想呢’,可心里到底是在意的,惭愧地低下头:“老师,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班主任老师见她是真的听进去了,没有一味地要强,心底满意,表情和蔼起来,“回班级吧,这件事老师处理的。” 杜珵珵不是个不知好歹的,自然知道谁对她好。 她对自己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有些不好意思,又很感激老师信任她,感激、感动和之前的委屈等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最后化为最简单也是她发自肺腑最想说的话:“谢谢老师。” 班主任原本就十分喜爱杜珵珵,想到她是个没有妈妈的,她爸爸工作忙,再疼她也有所忽略,这事自己不问,她恐怕也就吃了闷亏,心中对她也有几分心疼,又见她聪明通透,一点就通,心中不由对她更为喜爱。 老师们也是有圈子的,很多学生们看来很有水平的手段,老师们都看在眼里,就像学生考试作弊,以为监考老师看不见,其实监考老师在上面看的一清二楚,只是有些不过份不明显的,老师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这事班主任到教导主任那里一说,老师们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知道的人也不多,只有教导主任和杜若胡梦婷的班主任罢了,这事说完,几位老师私底下也感叹着,现在的小孩简直妖孽,自己这么大的时候,哪里懂得这些陷害手段呀,同时也感慨,父母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幼时的成长环境对子女的影响有多么大,说着说着,又说到教育这一块。 之后两位班主任找各自班里的学生单独聊天敲打了一番不提,杜珵珵的班主任想着杜若小小年纪就有这些手段,这次不成恐怕还有下次,所谓三岁看到大,七岁看到老,她现在已经十岁就是个根不正的,长大以后恐怕也正派不到哪里去,是个心术不正的,杜珵珵这小姑娘虽然聪明,性子却像那阳光烈火一般,对这些*手段半点不通,便以家庭回访的名义给杜成义打了个电话,将学校这事隐晦地提了提。 杜成义在听到这件事之后都惊呆了。 他事业正是巅峰期,每天要忙的事情不知道多少,女儿又不是个让人操心的,又有杜衡在一旁照顾着,哪里想到自己女儿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这样的委屈,最让他愤怒和吃惊的是杜若对杜珵珵的陷害,在他看来,杜若才十岁的小姑娘懂什么?会这些十有j□j是她妈妈教的,好好的孩子都让她教歪了。 杜成义是个精明的商人,在知道这件事之后,自然不会表现在脸上,先是回家问女儿:“珵珵,这几天学校有没有什么事情和爸爸说?有没有谁欺负你?” 杜珵珵先是气愤,再是委屈,想到爸爸每天那么忙,天天喝酒,晚饭都没时间回来陪她吃,脸上犹豫了一下,故作坚强道:“谁敢欺负我?哼!” “真没有?” 杜珵珵心思都挂在了脸上,嘴硬道:“没有!”因为心里有委屈,在最爱的父亲面前装不出来,就把下巴昂了起来,武装成我很强大的样子。 杜成义心底微微叹口气,心疼地摸摸她的头发,“那……和杜若相处的怎么样?” 杜珵珵一提到杜若就冒火气,实在说不出相处的好的话,便抿着唇一脸不悦地不说话,好半响才平复心里的压下心底对杜若的讨厌,看着神情有些疲惫的父亲心疼地说:“爸爸,你在外面少喝点酒,书上都说了,酒喝多了对胃不好,你应该按时吃晚饭。” 杜成义严肃的脸上尽是慈和的笑,“嗯,听珵珵的,以后少喝点酒。” 杜珵珵马上开心地笑了,抱着他胳膊爱娇地说:“那还差不多。”又补充一句,“你是大人,要说话算话。” 杜成义又问:“珵珵还没告诉爸爸,和杜若相处的怎么样?” 杜珵珵听到这个问题,之前的开心的神色顿时从脸上消散,扭头看向窗外,沉默好一会儿才闷闷地吐出一句:“我不喜欢她。” 杜成义看女儿态度就心底有数,连续几日辞了应酬早早回家,暗暗观察和审视杜若。 杜若尚且不知道这些,暗地里还冷笑发狠,在杜成义面前撒娇卖痴,不时地给杜珵珵上眼药,杜成义正观察着呢,过去没在意自然很少发现,现在特意留心,杜若那点小手段哪能瞒得过杜成义的眼睛,心里顿时有数,心底对杜若母女一下子厌恶起来。 尤其是对杜若妈妈,认定了这些都是她教的,本来就没多少感情,心底便打算好了彻底和杜若妈妈彻底断了。 第18章 第十八章 前世杜若妈妈虽然没有过门,但一直是杜成义的女人。 杜成义不是个好女色的,她妈妈也还体贴温柔,便也没找别人,这也让杜若名不正言不顺的坐着私生女名义很久,她最盼望的也是杜成义能够娶了她妈妈,法律上,丈夫遗产的第一顺序继承人为:妻子、子女、丈夫的父母,将来杜成义若有什么事,自己妈妈和她便可以名正言顺的继承财产。 想到这些,她又想到前世杜成义居然将他名下百分之九十八的财产都放在杜珵珵名下,对她和杜衡才各自百分之一外加一个公司职位就恨的不行,要不是那律师也是公司的法律顾问,她妈妈早年早公司工作的时候就认识,后来用意外得知了此事,并在杜成义出了事之后威胁那律师将遗嘱交了出来,那杜家最后就全部是杜珵珵那贱人的。 只要想到杜成义偏心偏到这种程度,她的心就像刀子在剜似的,对杜成义最后一丝父女之情都燃烧殆尽,心中只剩恨意。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那遗嘱立了没,看来要告诉妈妈要早点去接触接触那律师,先把他收买了,以后也好办事,还有,得想个办法让杜成义娶了妈妈。 她知道前世杜成义一直就妈妈一个人,都是杜珵珵那贱人拦着才没有和妈妈结婚,看来想要妈妈名正言顺地成为爸爸的合法妻子,还是要先把杜珵珵给弄走才行,到时候再想个办法让杜珵珵出个意外,到时候杜家就是她和妈妈的了。 还有杜衡……想到杜衡,她心底是又酸又涩,明明他喜欢的是自己,差一点就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可惜他现在根本不记得她,只当她是杜珵珵的妹妹,还对杜珵珵百般维护千般呵护,想到这个她就嫉妒的心绞痛,恨不得立刻把杜珵珵给弄死。 杜若自从那天在会议室看到杜珵珵条理清晰的质问之后,虽然最终还是自己赢了,但杜珵珵的聪慧还是让她警惕不少,在心理上虽然还有着重生着的优势,行事却更加谨慎,在杜成义面前对杜珵珵是乖巧听话伏低做小,在学校里,人前也是讨好怯懦外加不动声色的挑衅。 原本想着杜珵珵脾气是个火爆的,自己这样挑衅点火,以她的脾气肯定立刻被点爆的,没想到杜珵珵不知道是不是吃错了药,居然收敛了脾气,一心扑在学习上,对她根本懒得搭理,在学校更加无视她,即使见面也当她不存在,既不在言语上回应她,也不在行动上对她怎么样,之前传言的杜珵珵恶毒欺负她的流言不久后就散了。 杜珵珵六年级,马上就是升初中考试了,杜若见她一心学习,自己的计谋完全不凑效,心底更是恨了几分,又有些无可奈何。 班主任见杜珵珵将心思都放在学习上,对学校的各种活动都放下,更是满意,私底下还给她开开小灶,上课也喜欢请她回答问题。 杜珵珵对杜若的无视,使得杜若无比的恼恨,见她将精力都放到学习中去,想到她之后又会像前世一样,以高分毕业升到加仑初中,她心里便恨的咬牙。 凭什么我成绩上不去,你就名列前茅? 前世二十多岁时,她也想过,如果自己重来一次,一定好好学习,把杜珵珵比下去,可真正重新来过之后,她的心思却没有半点在学习上,脑子里想的完全是陷害杜珵珵和算计杜家财产,加上是重生的,心智已经有二十多岁,根本看不上班里的那些小屁孩,觉得自己和他们在一起简直侮辱智商,况且学习有什么用?只要杜氏企业成了自己的,到时候多的是硕士博士来给自己打工,拍自己马屁。 如此,她对自己学习也不着急,反而一心想着将杜珵珵也拖到污泥里去。 杜珵珵在学校被她缠的烦不胜烦,也懒得和她什么,和这样的人吵架说话,别人会不由自主的将你归同于和对方一样的人,也就是说,你和一个神经病吵架,旁观者也会把你当成神经病。 于是她直接将这件事告诉班主任老师,让班主任去解决。 班主任自然不会和杜若说,她直接找杜若的班主任和杜成义。 同时在加仑学校,六楼都是a班的专属区,下面的人到这里来会遭受到天之骄子们的排斥的,加上六a班是所有a班的领头羊,班主任、班长齐齐对杜若不耐,使得整个六楼的a班同学都不喜欢整天来缠着杜珵珵的杜若。 杜若终于被领了下去。 杜若冷笑一声之后也不在意,眼下当务之急的事情,还是让杜成义娶了妈妈王玲,到时候她和妈妈联手,捏死杜珵珵还不是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杜若的妈妈当年能够在杜成义喝醉之后,果断把握机会在酒里加了料勾引迷~奸杜成义,又果断辞职避走忍到把孩子生了下来才带着杜若回来找杜成义,可见她是个有心机有成算的,不仅如此,她还特别能忍。 原本想着先把女儿送到杜家认祖归宗,然后自己再以看望女儿的名义登堂入室,没想到杜成义直接和她分手,断的一干二净,现在她已经两个月没有见过杜成义,以她对他的了解,自然知道杜成义说的是真的,也就是说,如果她再不想其它办法的话,她就没什么希望了,这世上比她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多的是,她不能等了,也等不了了。 她早知道杜成义最在乎的就是他的大女儿杜珵珵,听女儿说,就是杜珵珵拦着杜成义,杜成义才不和她结婚的,对此她虽然暗恨不已,但也明白,只要杜珵珵同意,在杜成义面前说她几句好话,最好是能哄杜珵珵喊她妈妈,凭她的手段和杜成义这么多年的情谊,那杜成义十有八|九会娶她。 为了从杜珵珵那里打开突破口,她告诫女儿,一定要好好哄着杜珵珵,和她打好关系,同时从她那里要来杜珵珵的每日行程时间,并且做好表格,准备和杜珵珵来场亲密的会谈。 杜若知道她妈妈王玲的打算之后,果然消停了不少,乖巧的不得了,早饭的时候,趁着杜成义和杜衡都在的时候,殷勤地给杜珵珵倒了杯牛奶,怯生生地向她道歉:“姐姐,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那天我也吓得不敢说话,姐姐,你别生我气了好不好?” 说着说着,又要哭出来,这是做给杜成义看呢。 杜成义自从知道她陷害杜珵珵的事情之后,对这个有些阴阳怪气小小年纪就会陷害的小女儿完全喜爱不起来,也就是对她有抚养义务而已,杜氏公司是他和珵珵妈共同创建起来的,以后还是要交给杜珵珵的。 现在见她向杜珵珵道歉也没什么表示。 杜珵珵像完全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连余光都不给她一个,碰也不碰那牛奶一下,笑着对杜成义说:“爸爸,我和哥哥去上学了,你中午记得要按时吃饭。” 这段时间她该吃吃、该喝喝、该笑笑,完全当杜若是透明人。 杜若委屈地咬唇:“都这么久了,姐姐还是不肯原谅我么?” 倒是杜衡,没听杜珵珵说起过这事,闻言看了杜珵珵一眼,脸上便像昙花绽开了似的,柔和地笑问杜若:“什么事不是故意的,小若做了什么对不起珵珵的事?” 杜若一听,这不是要把那件事捅出来,连忙委屈地辩解:“不是,我没有……” “不是故意做对不起珵珵的事?”杜衡笑的非常和善:“嗯,那还是做了,究竟做了什么对不起珵珵的事?” 上眼药这种事,杜衡总是能做的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第19章 第十九章 不得不说他长得实在太有欺骗性,或许是这些年日子过好的原因,他的面庞不再像小时候那样干瘦,加上这些年杜家培养,不论是长相气质都十分清俊雅致,因为自小习武的原因,他身体精瘦匀称,目光时时含笑,看着你时,给人仿佛专注含情的错觉,让你不自觉地想要去接近他,抚平他眼底深处那淡淡的忧郁。 或许是和他从小经历有关,他将心底一切黑暗的东西都掩藏在他清俊的外表之下,给人一种忧郁晦暗的感觉,明明笑容是那么温和。 杜若看着杜温润如水的眼,那眼波中仿佛藏着无尽的温柔,让人溺毙其中,心头一阵慌乱,心脏更是像小鹿似的砰砰砰乱跳,眼泪积蓄的水雾顿时将她视线遮的模糊。 他该是自己的未婚夫,他是自己的爱人,为什么要时时刻刻护着杜珵珵那贱人?即使是想把她养成骄纵任性不谙世事的大小姐,她也恨,他是她的,他只能对她好! 她心痛不已,恨不得立即扑倒杜怀里,向他哭诉自己的委屈,然而千言万语都被她忍了下去,她现在还不能,不能再杜成义面前露出马脚。 她眼眶里的泪水已经储存不住,滚滚而落,弱弱摇头:“不,哥哥,你误会我了,我没有,我没有!” 杜成义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语气淡淡地问:“我也想知道小若对珵珵做了什么。” 杜若惴惴不安,虽说前世是她动手害死了杜成义,但那也是在他出事缠绵病榻之后,实际上心底是极怕他的,他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却带给她非常大的压力。 那些事她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只能用求救的目光去看杜,这事就是杜引起的他怎么会帮她?听说杜珵珵被欺负,他心底腾升出一股极大的怒气,使他那双眼眸明明是含着笑意的,那笑意偏偏给人感受不到半点温度。 杜成义见她不说话,只是哭,又缓缓道:“听珵珵班主任说你最近老是去珵珵班里找她?珵珵马上就要升学考试了,让她专心学习,没事不要去打扰她。”顿了顿,“你学习成绩怎么样了?虽说加仑是贵族学校,只要有钱就能上,但成绩太差也会被退学的。” 他们不知道杜若是重生的,十岁的外壳二十四岁的灵魂,原本在害怕杜成义,在听到他这段话之后,心中对杜珵珵越发愤恨起来,又是她!又是她! 她低着头紧紧攥着拳头,却吸吸鼻子嘴里温顺地说:“爸爸,我知道了,我在新学校没有朋友,想找姐姐……” “行了,去上学吧,多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到底是他女儿,杜成义皱着眉教训了一句。 杜若小媳妇似的乖巧地应道:“嗯。”内心都快抓狂了。 以她的想法,恨不得现在就把杜珵珵给弄死,但弄死杜珵珵这种是需要钱的,还不是一万两万块钱,不然杀人玩命的事谁会给你做? 而且她现在不敢这样做,还没有得到杜成义的信任。 最近这段时间新闻中报到的旅游景区少女失踪案,社会上不少独身女孩独自出去旅行,一去就再也没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如果杜珵珵也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她冷冷地笑了起来,这可不是杀人,听说贩卖人口被抓住了也只判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这还是被抓住,如果不被抓住呢,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杜珵珵的腿打断卖到大山黑窑里去的话…… 不知道是不是被杜成义训了两句有了效果,杜若之后在学校里要多乖有多乖,再没有起什么幺蛾子,回到家之后也十分乖巧,对杜成义嘘寒问暖,面对杜珵珵的时候也礼貌周到,杜珵珵一不理她就道歉,搞得杜珵珵都没了脾气,只当她真的怕了,悔改了,只有杜看她的时候,神色越发深沉。 这些天没有杜若来骚扰她,她只觉得浑身轻了十斤重,耳边总算亲近了,也静下心去学习。 杜成义看她改变,只当是没有和她妈妈接触,她便渐渐改了性子,回归到正道上来,对她虽说不上多么疼爱,但终究是自己女儿,也和颜悦色起来。 杜若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寻了个周末,趁着杜成义早上和他们一起吃早饭,就当着他们的面收起一块蛋糕,小心翼翼地包好。 杜成义只当她要自己带到学校当点心,便道:“明天让于嫂做好了给你带去。” 杜若闻言娇娇怯怯地一笑,害羞地说:“我留着给妈妈吃,爸爸,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妈妈了,今天能让妈妈过来陪我一起吃饭吗?” 杜成义眉头顿时锁了起来,他不乐意杜若再和她妈接触,但她终归是王玲生的,自己总不能剥夺了她看望女儿的权利,便道:“你要看她双休日的时候就让小张开车送你去,别把学习给耽搁了,作业做好了再去。” 杜若发现哭没用,只是委屈地失望地垂下头,看着分外可怜,她又抬起头,可怜兮兮地期盼地说:“小张叔叔要送姐姐去兴趣班,如果送我,姐姐就迟到了。” “你不用上课,让小张送了珵珵去学校之后再回来送你。” 杜若心里一堵,“爸爸,我想妈妈了,想请妈妈来家里做客也不行吗,我就让妈妈看看我们的大房子,妈妈肯定高兴!” 这样一双泪眼朦胧的眸子,可怜兮兮的表情,就是任何人看到也会心软,杜成义想到她之前对杜珵珵做的,以为又是王玲教唆她的,沉着脸抛出两字:“不行。” 杜若心里恨杜成义,面上只是低着头抽泣,那手中的蛋糕都已经被她捏碎。 杜成义看着她满手捏的像泥一样的蛋糕,心里越发的不喜,只觉得这孩子哪里看着都让人不舒服,有时候看着简直不像个十岁孩子,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阴沉沉的感觉。 在看一眼坐在对面的大女儿,大女儿虽然聪慧懂事,但脸上的表情性格完全是个年龄该有的天真烂漫,整个人给人感觉是烈火一样的朝气,这两人做一块,简直就像一阴一阳,晴天和阴天,对比十分强烈。 即使早熟如十五岁的杜,也是有着这个年龄特有气质的,他不明白为什么小女儿年龄这么小,气质如此古怪,而且她那些拙劣的手段看着让人除了厌恶就再生不起半点其它的情绪来。 杜成义把杜、杜珵珵送到青少年宫的兴趣班之后,就直接去了公司。 杜若一个在家看着桌上东西气得拿起那杯牛奶狠狠砸了出去,地上一地的牛奶和玻璃碎片,她恨恨地看着门外,回到房间给她妈妈王玲打电话。 听说妈妈是要去讨好杜珵珵,让杜珵珵接受她,杜若显得很不屑:“妈,你干嘛去讨好那个贱人?只要这贱人从这世上消失,还有人会阻止你吗?到时候爸爸伤心之下你再来安慰……” 杜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王玲严厉打断:“小若!这种事不要再说,也不许再想,被人知道你这辈子就在牢里呆着吧!” “妈,这件事又不用我们亲自动手,爸爸不是给了你一笔分手费吗……” 电话这头的王玲听着女儿的话勃然大怒:“胡闹!” 她双手撑在桌子上,心绪起伏不定,简直不敢相信这样的话居然是自己十岁的女儿说出来的。 她的指甲在桌上抠的吱吱作响,心跳加速。 当年那件事,当年那件意外…… 是的,那是意外,那只是一场意外。 王玲不停地说服自己。 都过去十年了,这件事没有人会调查,所有人都会当它是一场意外。 她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想到女儿刚刚的狠毒,心中不禁没有意外,居然有种女儿这心性难道是遗传的想法来。 上午是形体课,舞蹈房的空间非常大,四面都贴了玻璃镜,她没练一会儿,靠门边的墙上电话铃响了,形体老师接了电话,里面就传来门卫大叔的声音,“你们班杜珵珵有人找。” 等杜珵珵做完一套动作后,形体课老师才叫了杜珵珵一声:“杜珵珵,门卫室有人找你,你去看看是不是你家长。”因对她十分放心,也就没有说其它嘱咐的话。 杜珵珵面色有些疑惑,但还是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各班课程都已经开始了,每个班级门都是关起来的,除了公开课的时候,平时是不允许外人旁听的,走廊里安安静静的,也没什么人。 一路下楼跑到门卫室,门卫室里只有一个大叔。 “门卫大伯,你说有人找我,人呢?” 门卫指了指离电子门十几米处的紫色针织外套灰色长裙的女人说:“呶,那呢!” 第20章 第二十章 h市的青少年宫靠近景区,里面环境清幽雅静,路边的香樟树长的十分茂密。 这个时候没什么人。 杜珵珵走了几步,疑惑地看着她:“你是?” 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 这是一个三十多岁身材高挑看不清长相的女人,带着一个大大的墨镜,里面穿着一件深灰色长裙,外面套着一件紫色长款的针织外套,看上去舒服随意。 听到杜珵珵的声音,她立刻转过头来,摘了墨镜,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热情地走过来弯下腰,亲切地看着她,“你是珵珵吧?我是你爸爸的朋友,转眼间就这么大了。”她笑容令人很舒服,说着就想伸手摸她的头。 杜珵珵陡然警惕起来,连退两步。 这个桥段太熟了,电视中常常这样演,拐子说:我是你爸爸或妈妈的某某朋友。然后弄点迷香,人就被卖了。 重要的是,她完全不认识这个女人,也从来没有听爸爸说起过这个女人,既然是爸爸的朋友,不去找爸爸,却来找她,居心叵测。 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下周围。 这里除了茂密的树木和绿化之外,就只有停在树荫下的车,左边是个高高的围墙,后面十米左右的地方是门卫室,门卫室是关着的,只有敲门才会开,如果是车子,门卫大伯只要从窗户那里看一眼,就会打开电子门,但有树木当着,如果自己真被迷晕,不发出叫声的话,被带走就不可知了。 不是杜珵珵太过警惕,而是这样的事h市今年已经发生过不止一次,超市门口大庭广众之下抢婴儿,旅游景点女孩失踪等等,报到的多,学校对学生自我安全意识这一块的教育也就加强了。 在看到杜珵珵的那一刹那,王玲不知为何脑中不由自主的浮现出女儿说的那段话,如果让眼前这小姑娘消失…… 这思绪只在她脑中转了一转,很快散了去,脸上却是很亲切地笑着说:“我还没有自我介绍吧,我叫王玲,说起来,我和你妈妈也是好朋友呢,都认识十多年了。” 她没说的是,当年她不过公司的一个小助理,杜珵珵妈妈是公司副总,哪里来的好朋友。 但这些杜珵珵不知道。 杜珵珵听她提到妈妈,有些意外,审视了她一会儿,问:“阿姨,我妈妈叫什么名字,你们怎么认识的?” “你妈妈叫叶希,那时候她是我的领导,像姐姐一样,对我多有照顾,没想到一晃十年都过去了,你也这么大了。”她颇为感叹地说,“那时候你才这么点高,我还抱过你呢!” “那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杜珵珵依然带着迷惑不解的神色问她。 王玲朝四周看了看,走过来伸手要牵杜珵珵,“路边说话不方便,我请你去喝杯果汁,我们吃点东西慢慢聊好吗?” 杜珵珵侧身避让开,笑着说:“不用了,我正在上课。” 被拒绝王玲脸上也不见尴尬,反而笑道:“那我等你下课,下课后我们一起去吃饭?” 杜珵珵将疑惑和审视都放在心底,说道:“阿姨,你找我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如果没事的话我要回去上课了。” 说完就往学校里面走。 王玲一急,伸手去拉她胳膊:“哎!珵珵!” 她欲言又止。 这一瞬间她脑中再度浮现出女儿的那段话。 她不会那么做,只要她嫁给了杜成义,成为他名正言顺的合法妻子,对付眼前这个仿佛阳光一样没有经受过任何社会黑暗面污染的小丫头简直易如反掌,她不需要冒险去做犯法的事情。 杜珵珵被她拉住心中有些慌乱,正好这时一辆黑色轿车行驶过来,在学校边停下,轿车的后车座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背着双肩书包的少年。 她看到之后立刻欣喜地大喊:“哥哥,你怎么才来啊,上课都开始了,我等你好一会儿了!”说完立刻甩开王玲的手,朝那少年跑了过去,抓住他的手臂。 王玲抓着她的手臂并不紧,只是松松抓着,被她一挣就跑了。 少年被她喊的一愣,还没说话,就听杜珵珵拉着他的胳膊撒娇地继续说:“哥哥,那里有个阿姨,说是爸爸的朋友,可是我根本不认识她,哥哥你认识她吗?” 她生怕少年不理解她的话,又道:“她是爸爸的朋友,可我又不认识她,她为什么不去找爸爸,反而来找我呢?”她又强调了一句:“我不认识她呀!” 那少年冷淡地看了王玲一眼:“我也不认识。”他漠然地说:“以后无关的陌生人找你不要见。”说着牵起杜珵珵的手往学校里走。 进了学校大门之后,杜珵珵才松了口气,虽然不确定那人是不是拐子,但居心叵测是肯定的。 如果真是妈妈的好朋友,这么多年怎么从来没有见过她?为什么不去家里正式拜访,反而做贼一样偷偷过来找她? 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脸微微红地看着那少年赧然道谢:“刚才真是谢谢你了。” “嗯。”少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应了一句,就朝楼里面走去。 杜珵珵也赶忙跑进去上课。 放学之后,杜来杜珵珵的班级等她,她连忙将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和哥哥说了,说完之后一副鄙视那女人智商的表情,哼哼两声总结道:“说什么是爸爸的朋友,分明是不安好心,不然不会把主意打到我这里来,当别人都是傻子呢!” “以后不要单独去见陌生人,有事等我一起来再说。”杜沉着眼眸深思。 王玲这一次失败,也不着急,她今天过来不过是在杜珵珵面前混个脸熟,这一次是陌生人,见过一次之后可不就是熟人了,而且门卫也知道了她,下次再过来也不会防备。 她算盘打的好,却想不到,杜珵珵回家之后,立刻就将今天的事情和杜成义说了:“爸爸,她说她是你和妈妈的好朋友,在我上课期间去学校找我,还要带我出去吃东西,对了,她说她叫王玲!” 杜成义听后大怒,他万万没想到,在他彻底不理王玲那女人之后,她居然将主意打到自己女儿身上。 “她不是爸爸和妈妈的朋友,以后遇到这个人不要理她,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爸爸,知道吗?” 之后立刻打电话给王玲,警告道:“王玲,你今天去找了我女儿?” 王玲一愣,没想到杜珵珵连这事都和杜成义说,温婉地说:“我今天只是路过那里,听小若说她姐姐在那里上课,就顺便去看看。”她声音十分温柔,听着就让人生不出气来,“成义,我没有别的意思,小若已经四年级了,以后也要到那里补课学点别的,我也想先看看那里的学习环境。” “总之,你不要去打扰珵珵,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果下次我再听说你去打扰我女儿的生活,王玲,你知道我会怎么做的。”杜珵珵,那就是他的死穴。 电话那头气息仿佛有些伤感,声音依旧柔仿佛滴出水来,“成义,你就真这么绝情吗?我们十年的感情,说断就断,你让我怎么受得了,怎么受得了,人生有几个十年?我最青春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你,为你生儿育女,没名没份的跟你十年无怨无悔,我爱你啊!” 电话中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我也不求你娶我,只求安安心心的陪在你身边,能陪着你看着你就满足了,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杜成义性格也是吃软不吃硬的那种,而且她却是跟了他十年,还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为他生了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并不是他想要的。 他并不是一个绝情的人。 他揉揉太阳穴,“白荡海的房子我会过户到你名下,给你的那些钱也够你重新找个人安安稳稳的过下半辈子,王玲,你才三十几岁,这一切都来得及。”顿了顿,“我也有我的生活。” “我不要,我不要这些,成义,难道我和你在一起就是为的就是这些吗?我只想陪你爱你,我只想和你共同有个家。”电话中的女人哭泣道:“我知道你是怕珵珵不接受我,给我一个机会好吗?我相信珵珵是个好孩子,她会接受我的,给我个机会,别对我这么绝情!” 王玲和杜成义认识十多年,对他的性格十分了解,过去的十年里,她也是用这种以退为进的方式缠了他整整十年,她知道用什么样的方式让杜成义无法拒绝。 杜珵珵知道了父亲的态度之后,就将这事抛诸到脑后没有再去在意,在她这个年龄段,除了学习和玩之外,很少会在大脑中存放太多负面的东西。 她现在已经十二岁,不再是五岁时候的小娃娃,她知道这么多年父亲为了她一直是一个人,如果父亲真遇到自己喜欢的女人结婚,她也不会反对。 爸爸即使结婚,她也是他的女儿,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但今天出现的那个女人,很明显,爸爸并不喜欢她,不然那女人不会将主意打到她这里来。 此时她还不知道,今天出现的这个女人,就是杜若的母亲。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王玲想找杜珵珵也不容易,除了上课时间之外,她和杜简直就像连体婴儿一样,到哪里都在一块儿。 杜珵珵平日里基本上都在学校,不在学校的时间基本由都和杜在一起,让王玲找不到单独约见她的时间,若是平时,杜珵珵还有学校活动之类可以参加,现在小学生初中毕业考快到了,这也是孩子人生中第一个比较重要的考试,不论是家长老师都挺重视,这使得王玲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了。 最后无法,她只要连杜一起叫上。 杜怎么说也是杜成义养子,虽然不是太在意,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作用,若是以后她和杜成义结婚,也是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所以从杜这里找突破口也不是不可以,杜不是和杜珵珵关系不错吗?或许可以利用杜来说服杜珵珵。 不得不说,她算盘打的很漂亮。 于是她又找了个天气晴好的日子,来到加仑学校的校门外等待。 她长的温婉漂亮,到来的时间又是放学前一刻,校门外都是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和司机,学校门卫见到她只当是哪个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倒也没有人主意到她。 杜现在读初三,成绩名列前茅,学习成绩出色,向学校申请了走读,连带着晚自习都一起省了,每天放学都会来到加仑小学部等杜珵珵。 杜珵珵下课实际上是要早一些的,但杜坚持让她在班里等着,等他来到校门口再出来。 乞丐出生的他,见识过这社会上太多不为人知的黑暗和危机,那些人的手段是普通人想不到的,防不胜防。 王玲来之前当然是做过功课的,所以杜一出现她就立刻认出了他。 走到他旁边之后,她礼貌又和蔼地问他:“你好,你是杜吧?” 杜身体陡然紧绷,像随时准备好出其不意咬人一口的毒蛇一般,眼里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防备的厉芒。 他身体微微侧着,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也找到最好的攻击角度,唇角噙着一丝浅笑,像个羞涩礼貌的少年一样问她,用目光来询问她:“你是?” 和杜珵珵的反应一模一样。 “你好,我是杜若的妈妈,是来接她放学的,一直听她说起你,说家里有个成绩好长得也很俊朗的哥哥,今日一见果然一表人才。”王玲很快就从杜若身上找到切入点,表示自己不是坏人,同时释放自己的亲和力。 “有事吗?”杜依然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又显得彬彬有礼,俨然一个翩翩少年郎。 不得不说他那清俊温润的外表实在太具有欺骗性,就像一块看着温暖触及阴寒的玉珏。 “听小若说在家里哥哥对她多有照顾,一直没有机会好好谢谢你,没想到这么有缘,今天在这里见到。”王玲脸上的笑容既不会太过于热情,又恰到好处的让人感到亲切。 若是旁人,很容易就会对王玲卸下防备,况且又是和妹妹的母亲,总会客气地攀谈几句。 然而她遇上的是从小遭遇过各种笑脸背后掩藏的阴暗恶毒的杜,除了杜珵珵,他不相信这世上的任何一人,也防备着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对笑脸免疫。 别说王玲的笑脸,他自己的笑脸下掩藏着的是什么,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听了她的话,他半点反应也没有,心里只在盘算她的目的是什么。 其实很好猜。 之前去找珵珵的就是她吧? 现在又过来找她,是借着接杜若的理由来接近他,再通过他来接近珵珵,顺便说服珵珵接受她,最终进入杜家? 杜心底冷笑,听杜若说起过他?只是说起过她就能这么准确的从人群中找到他,然后直奔他而来?她是专门在这里等他。 王玲还不知道眼前这少年一眼就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早就从女儿那里得知杜每天放学都会过来等杜珵珵放学,这个时候是最好攀谈的时候,再利用杜若来消除他的戒心,等杜珵珵出来后看到她和杜有说有笑,自然会认为他已经接受她,在面对她的态度的时候也会改善许多。 见他不回应,丝毫不见尴尬,反而更加自然亲切地说:“听说你已经读初三了,马上就要中考了吧?” “嗯。”杜脸色漾着浅笑。 “初三学业繁重,你们这些孩子也要注意身体,平时也没个人照顾你们。”说着,她脸上露出些忧心的神色,隐隐还有些落寞,“你们的爸爸工作忙,没时间关心你们太多,你们平时也多理解你爸爸。” 这是想登堂入室的节奏啊。 杜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讽刺,淡然礼貌:“多谢关心,父亲对我们很好。” “瞧我!”王玲仿佛才察觉自己失态似的歉然笑道:“小若这孩子从小就在我身边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作为母亲的,到哪里都担心,生怕她回家不适应,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叹了口气:“我和你爸爸这么多年,也了解家里的情况,你爸爸工作忙,也没有那么细致,家里没有个女人终归是不行。” 杜认真点头说:“我会向父亲转达你的意思的,你放心。” 王玲一噎,“我不是这个意思。”她生怕杜成义真的在外面找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子之后,就彻底把她给抛弃,毕竟她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了,“我也是担心你们,你们都还小,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学业繁重,若是营养跟不上……” 她像聊天似的推心置腹地说:“现在外面年轻女孩子就喜欢找像你们爸爸这样事业有成的男人,她们本身图的就是虚浮的东西,哪里能安心照顾你们?我就怕到时候找个比你大不几岁的小姑娘回来,到时候是她照顾你们还是你们照顾她?” 她神情越发的忧虑,将一个深深为孩子着急的慈母形象演的入木三分。 因为这三个孩子当中有一个是她自己的亲身女儿,使得这份担忧竟半点不显得做作。 可惜杜从有记忆起就在看着笑容下面藏着的阴暗刀刃了,且笑容越热情无害的,笑容下面的毒越是阴狠。 她的这一番作为简直将他尘封的记忆豁然打开。 原来曾经的那些噩梦他一刻都不曾忘却过。 他心底冷笑,嘴上却说:“不论父亲喜欢什么样的,我们都会尊重他,至于照顾,平时在学校有老师,回家有佣人在,阿姨无需担心小若。” 他干脆地就把自己和杜珵珵给摘开。 “佣人哪里能真心关心你们?他们偷懒耍滑哪里是你们这些孩子能看出来的,珵珵也是可怜见的,那么小就没了母亲,连你也……”她勉强的扯出一抹笑,悲伤地说:“这正是我不放心小若的原因。” 杜善解人意道:“既然阿姨不放心小若,为什么不把她接走?我相信小若一定很乐意和自己母亲在一起生活。” 第22章 杜这句话说的平淡而直接,目光那样认真而诚恳,在这样的目光下,任何人都无法在说出辩解的话,将王玲意图全部堵死在嘴巴里。 王玲心口一窒,心底对眼前这礼貌而俊秀的男孩子产生难以抑制的厌恶。 她艰难地扯开嘴唇笑了笑,苦涩道:“小若她……从小就没有爸爸,现在她终于回家,我怎么忍心让她和我在一起受人奚落和嘲笑。” “阿姨可以再为小若找一个爸爸,我相信以阿姨的美貌,会有不少人愿意给小若做爸爸,对吧阿姨?”杜看着这满眼都是算计却自以为掩饰的很好的女人,笑的纯澈无害,如同温玉君子。 说完他也不再理她,而是将目光投向学校里面向他走来的杜珵珵。 王玲见他油盐不进,心底恨的牙痒痒,待看到杜珵珵的时候,她脸上又立刻挂上了温婉的笑容,柔和地看着那两个漂亮的小姑娘从校门里面往外面走来。 杜若看到自己的母亲吃惊了一下,她条件反射地捏紧了拳头,脸紧绷起来,神色僵硬的很,像是做了贼一般,感觉全世界的目光全部聚集在她身上。 她非常害怕,害怕妈妈在这个时候叫她,这会让她新学校的小伙伴全部都知道她只是一个私生女,这让她难堪。 今生她一定要让父亲娶了妈妈,她要成为杜家名正言顺的女儿,让别人再也不能拿她身世说事儿。 她目光如同毒蝎一般盯着杜珵珵的后脑勺,如果不是她组织父亲再娶,她又如何从小受那些异样的眼神,受人嘲笑,都是她! 杜珵珵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目光,猛地回头,又撞进杜若怨毒的眼神里,她愣了一下,淡定地转过头,往杜跑去:“哥哥!” 杜若肯定是精神有问题,她想。 杜若并没有跑到王玲身边,而是站到了杜珵珵旁边,紧挨着她,低着头,也没有喊王玲,和王玲保持着一米多的距离,仿佛这样别人就不知道这对母女之间的关系。 王玲看到杜若也没有先和她打招呼,而是讨好地朝杜珵珵看去,脸上浮现出惊喜的表情,“珵珵,我们又见面了,还记得阿姨吗?” 杜珵珵神情冷淡,“不记得了,哥哥,我们回家吧,爸爸说过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珵珵真可爱,阿姨怎么是陌生人呢?上次我们不是见过吗?”王玲包容地笑着,仿佛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这位女士请自重。”杜珵珵眼神略冷,下巴微抬,“如果每一个想和我套近乎的女人,见过我一次之后都说是我的熟人,那我的熟人未免也太多了。”说完她不再搭理王玲,高贵冷艳地转身,“哥哥,我们走吧。” 杜若目光阴狠地盯着杜珵珵那略显骄傲的背影,她身材高挑修长,背脊笔直,因自小习舞,使她仪态十分优美,金色夕阳下的她,就像一朵带刺的玫瑰花苞,虽未绽放,却已能预见出她盛开之后的绚烂。 王玲连忙拉过杜若向前一步,脸上露出些苦笑:“我这次来是接若若的,小若刚回家,多亏你们做哥哥姐姐的照顾。” 杜珵珵这才停了下来,侧过身看着王玲,又瞅了眼神色冰冷如蛇的杜若,明亮的眼睛里露出了然的光芒。 她矜贵地点了点头,冷淡地说:“杜若是我妹妹,照顾她是应该,如果没事的话,就不打扰你们母女团聚了。”又将目光投向杜若,“我会和爸爸说,今晚你不回来了。”她唇角一扬,“玩的愉快。” 从头到尾,她都表现出了良好的教养,却又保持了足够的距离。 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女人居然是杜若的妈妈。 杜若冰冷的眼神见得几次,她也就不再如开始那般害怕,但心头依然膈应,对待她别有用心的妈妈态度也傲慢起来。在她看来,能教出杜若这样心理阴暗的人,她也不会是什么好人。 杜若看着妈妈看到她却不和她打招呼,而去讨好杜珵珵,杜珵珵却不屑一顾的目光,气得浑身发抖。 她害怕王玲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她说话,可王玲不和她说话,而去讨好杜珵珵时,她心底对杜珵珵更加愤恨,这种复杂莫名的情绪让如同被烈火焚烧般挠心,尤其当她说出‘不打扰你们母女相聚’时,杜若只觉得杜珵珵比狠狠扇了她一巴掌都让她来的难堪,她赶紧周围人的目光通通向她看来,周围的声音如同苍蝇一般在她耳边嗡嗡不停,那些目光和声音仿佛都含着不屑与鄙视,还有令她厌恶的嘲笑。 她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然而她什么都不能做,只能难堪地站在这个地方,任人指指点点。 她面无表情,抬头挺胸,装作若无其事地飞快地走出人群,然后飞快地拦了一辆车之后,凶狠地对司机说:“开车!” 车子开出去七八十米,她才尖锐地喊:“停车!” 司机被她吓了一大跳,猛地踩了刹车,杜若身体猛地向前,砰一声撞到前面的座位靠垫上,虽然没有撞疼,却让她大怒,像疯了似的,发泄地撕扯捶打前面的座位,声音尖锐地骂道:“你会不会开车?突然刹车你是想撞死我吗?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杜家大小姐,我爸爸是杜成义,我要是哪里受伤,我要让你们全家陪葬!” 司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着脾气也不像个温和的,听她这么一说,顿时就火了:“妈了个巴子,小娘皮你骂谁?让谁全家陪葬呢?有没有点教养了?再骂我揍你信不信?下车下车!” “就你也敢让我下车?”杜若的声音陡然拔高,有些歇斯底里。 司机听的皱眉,说了句晦气,打开车门一把把她拉了出来。 “放开我,我要投诉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司机狠狠在地上吐了口痰:“要不是看你年纪小我真揍你。”说完上车一踩油门离去。 这时候王玲已经小跑着赶过来,她穿的是六厘米的高跟鞋,维持着优雅的姿态小碎步跑来,看着那车离开焦急地问杜若:“小若,你怎么了?是不是那司机欺负你了,别哭,妈妈立刻打电话投诉她!” 杜若一把打开她的手,重新拦了辆车,母女俩重新坐上车,路上王玲一直在安慰杜若,杜若一声不吭。 到了她们住的地方之后,她厌恶地皱了皱眉,看着这个一百平米不算大也不算小的房子,她却恨的想要将家里东西全砸了,这就是她从小住的地方,她住在如此逼仄的户型里面,杜珵珵却生下来就住大别墅,有佣人伺候,那一切本该都是她的,如果不是她拦着父亲不让娶妈妈,她怎么会从小被人嘲笑,住在这么个破地方! 她坐在她小时候睡过的床上,看着母亲。 王玲三十来岁,侧分的长发微卷,一侧别在耳后,既清纯又性感,她保养的非常好,看上去就和二十五六岁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个十岁大孩子的母亲。 王玲被她这眼神看的一愣,女儿这眼神让她有种面对的不是一个十岁的小女孩,而是被一个成年人审视的错觉。 她开口道:“小若,是不是你那哥哥姐姐欺负你了?” 杜若却冷笑一声,“我早说了,直接找人把她扔到江里去,杜珵珵一死,爸爸就只有我一个女儿,在他痛苦的时候,妈妈你陪伴在他身边,到时候没有杜珵珵的阻拦,又有你们十年情份在,还怕他不肯娶你?” 王玲悚然一惊,呵斥道:“你胡说什么!” 她连忙压低了声音,谨慎起身去看了看窗外,将窗户窗帘什么的全部关好拉好,然后才回来看着女儿皱眉,“谁告诉你这些的,小小年纪尽想着这些,好好上学是正经!” “上学?”杜若撇嘴,“只要我成了杜氏的继承人,大把的硕士博士来舔我脚趾头,妈,你也看到杜珵珵那态度了,你觉得她可能接受你吗?” 王玲沉下脸,“不论怎么样,你一个小孩子,以后不许再想这些。”她声音缓了缓,柔和地说:“这么多年妈妈都忍,好不容易把你送回杜家,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讨好你爸爸,得你爸爸欢心,其余什么都是虚的,以后少不了你好处。” “好处?”杜若讽刺地翻了个白眼:“那个老家伙心里就只有杜珵珵那个贱人,不论我怎么讨好他都不管用,他早就立好遗嘱,他若出了什么意外,杜氏百分之九十八的财产都有杜珵珵那贱人继承,我和哥哥才各自百分之一!” 王玲瞳孔陡然放大:“什么?你那里听来的?” 杜若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她总不能说自己是重生来的吧?“我也是偶然听爸爸打电话时听来的,是真是假,你去问问程律师就知道了。” “程律师?程忠明?” 杜若眼睛一眨,唇畔浮起一抹笑:“就是他!”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程忠明是杜氏的律师顾问,这一点在杜氏工作过的王玲一直都知道的。 当年她离开杜氏,把杜若生下来,回到这个城市之后,她还想回到杜氏工作的,那时候陈炜彤已经死了,她在公司里凭着和杜成义的关系,一人之下,公司副总的位置还不是她掌中之物,但杜成义却不让她进公司,只是拿钱给她养着,她要出去工作也行,出去玩也行,就是不能娶杜氏。 这些年她也听话,心里想着,杜成义就是一块石头,她也能给他捂热了,谁知道他心里就只有那死去的陈炜彤,不论她怎么捂,这些年都半点不说娶她的事,只说,若是她有天有了喜欢的人,想要结婚了,他会再给她一笔钱,这房子也归她。 在他眼里,她就是固定的性|伴侣,俗称的炮|友,除了生理上的需求,他极少来她这里,空余时间都用来陪伴杜珵珵了。 就是杜若,她也是看准了这男人心虽然硬,但在子女方面心还是软的,求着将杜若送回了杜家。 作为一个大学生,她自然知道私生子女是和原配子女一样有财产继承权的,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就立下遗嘱,还是百分之九十八都归陈炜彤的女儿,她这么多年算计,难道就是为了杜氏那百分之一吗? 静静地想了一会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对杜若严厉地说:“这件事情妈妈会想办法,你只要在杜家好好待着,以后什么都少不了你的,那些心思通通给我收起来,我可不想下半辈子去牢里看你。” 杜若不以为然地撇撇嘴。 王玲看女儿这混不吝的模样气的想给她两巴掌,又是自己亲女儿,下不了手,恨的牙痒痒。 她也知道女儿说的方式是最好的,但这年头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况且杜珵珵那丫头防她防的跟狼一样,连话都不跟她多说,哪里能得手?还有个不好对付的杜衡在。 今天接触了一下,她就知道这个外面捡回来的小乞丐也不是好惹的,也就自己这女儿,没有学到自己半点隐忍,那一身狠劲倒是学了十成十,偏偏心思都写在了脸上,她要是不看这点,以后迟早会出事。 倒是杜珵珵,一个小丫头片子,还好对付点,突破口还是要从杜珵珵那里走。 她思量着,这两日恐怕是操之过急了,才让杜珵珵对她起了反感,就怕杜珵珵也像她那爸爸一样,是茅坑里的石头,捂不热的白眼狼。 杜珵珵感受到王玲母女对她不怀好意,却毫无畏惧,不过她也想到,爸爸已经快四十岁,是不是也该找个女朋友了,她决定找爸爸谈一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他。 杜成义回来的时候,就见到橘黄色灯光下,窝在沙发里看书的她,杜衡坐在她对面,也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声音,两人动作一致地抬头。 杜珵珵脸上绽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飞奔过去抱住他,挽着他的手臂:“爸爸你回来啦!” 杜衡弯腰拿起她的拖鞋,放在她脚边,她扭头冲他一笑,“有地毯,脚不凉。” “那也要穿上,当心感冒。”杜成义笑着揉着她细软的发丝,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了,坐到沙发上去。 杜珵珵嘻嘻一笑,穿上鞋子,走过来趴在他背后,手在他肩膀上殷勤地捏着,爱娇地问:“爸爸,舒不舒服?” 她力气不大,没什么手劲,但这份心意却让杜成义比吃了仙丹还要舒坦。 他拉过的她的手,让她到沙发上坐下,“这么晚还没睡,是不是有什么事?” “嗯……”杜珵珵抿了下嘴,“小若被她妈妈接走了,就是上次来我学校找我的那个女人。”她一边说着一边在他肩上胳膊上按着,小拳头敲敲打打。 想到上次王玲跟他说的话,他沉吟了一会儿,问她:“你自己怎么看?” “她没按好心,我不喜欢她。”杜珵珵干脆地说。 她动作停了下来。 “不过要是爸爸有喜欢的人,真心对爸爸好,我也不反对,爸爸幸福就好。” 杜成义闻言笑了起来,看着与妻子长相相似的女儿,神情柔和的像橘黄色的灯光:“你开心爸爸就很幸福。” 杜珵珵笑容明媚灿烂:“那我要每天都很开心!” 杜成义失笑道:“这么晚不睡觉,等我回来就是为说这个?” “对啊,如果爸爸有了喜欢的人,不用顾忌我。”杜珵珵神色认真,她啪一声在杜成义脸上亲了一下,“爸爸我爱你!” 杜成义看着女儿,只觉得整个心都被装满了,他看着女儿满身关心信任的眼睛,笑着揉揉她的脸:“爸爸也爱你,乖,快去睡吧,太晚了。” 这时候已经十一点多,杜珵珵很早就困了,看父亲很累的样子,闻言也不再闹杜成义,乖巧地从沙发上爬起来,在他胳膊上蹭了蹭:“爸爸也早点睡,爸爸晚安。” 杜成义看着娉婷的回到自己房间的女儿,心中忽然浮现出‘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慨来。 杜衡也跟着进了杜珵珵的房间,就着月光,目光灼灼地看着杜珵珵,眼里像是聚集了无数繁星似的,看着她道:“我也爱珵珵,珵珵呢?” 杜珵珵心头当他是亲哥哥,尚未开窍,闻言清脆地笑出了声,“好吧,珵珵也爱哥哥。”便啵儿一声在杜衡脸上很轻地啄了一下,“哥哥晚安。” 杜衡却像是心里有根弦忽然被拨动了似的,带着丝丝的战栗,头微微一侧,亲在了杜珵珵柔软的唇上。 两人挨的极近,近的能看到她恍惚间眨眼时,睫毛如同大雁翅膀在空气中煽动的痕迹,她身体微微一侧,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有些懊恼地皱起眉,不满地娇嗔:“哎呀,我的初吻!” 这一切就像一个缓慢的慢镜头一样,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那样清晰地在他心里留下印记,甚至看着她微微皱起的眉,他心底涌起难言的占有欲,想要再欺身上前,印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时间的沙漏在这一刻仿佛停了下来。 杜衡有些怔然地看着妹妹,唇上依然清晰地残留着适才真实柔软的触感。 妹妹小时候不是没有亲过他的脸,但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给他带来这样的感受。 杜珵珵向后退着转身,困的迷迷糊糊往床上走,被他一把拉住手腕,“珵珵!” 她不解地回头,看着他灿若星辰深若暗夜的眼眸,“嗯?好困,我去睡了。” 杜衡有些口干舌燥地将:我们一起睡。这句话生生吞在肚子里,嗓音沙哑地道了句:“晚安。” 杜珵珵揉了揉眼睛,又擦了擦唇,滚到床上。 杜衡已经十五岁,初懂人事。 他身体虽已发育,但之前由于生活中的女性仅限于杜珵珵一人,又从来只将她一人放在心上,只是知道她是他最珍视的人,最想拥有不放手的温暖,是他的亲人,只因年幼,倒也不曾多想过。 然而这个晚上他却突然做起了梦,梦中仿佛身在一团云雾当中,似乎有个暖暖滑滑的身体,耳边似乎又有一声声娇娇糯糯的呼唤:“哥哥,哥哥……” 他身体一个激灵,整个人从梦中醒来,内裤上已是一片濡湿。 想到梦中的情景,他突然整张脸上都布满了朝霞,神情有几分羞涩,又有几分复杂,心底比往常更加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她。 他到底心思深沉,很快冷静下来,神情淡定地坐到电脑前,戴起耳麦,双手噼里啪啦地在网络上搜索起来,还从网上下载了一些视频,独自一个人呆在昏暗的房间里,像研究学术一般仔细地看着电脑中的图像视频,良久才长长吐出一口气,将所有视频都放在一个隐形的文件夹中,坐在电脑前思索着什么。 这个时候还很早,即使看完了视频也不到六点,他起身进入洗手间冲洗了身体出来,打开房门原本是想出去跑步,去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隔壁杜珵珵的房门。 太空已经呈现淡青色,由于她房间窗帘拉的严实,依旧是灰蒙蒙的一片,床头只有她洁白莹润的小脸露在被子外面。 她像小猫一样睡的安静平稳,唇角天然地扬着,仿佛随时都在浅笑。 他心忽然像是跳漏了似的,不规则地疯狂跳动起来,这种感觉十分陌生,想到昨天那个无意间触碰的柔软,他忽而心神一荡,看着那嫣红,心头升起一股强烈的想要尝一尝的渴望。 他身体越压越低,越凑越近,终于像犯罪,又如膜拜一般,轻轻触碰到那片嫣红。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男子遗|精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男人性|成熟的一种体现,而十五六岁的少年时期,大多数性|幻想的对象是比他们成熟很多的熟女少妇。 杜衡也算发育比较晚的,第一次遗精居然是十五岁,然而梦里巫山*的对象不是什么少妇熟女,而是从小一起长大身体完全没有张开,一派少女天真懵懂的杜珵珵。 梦中情景如梦如幻,似雾非雾,但那一声声仿佛能*蚀骨的‘哥哥’,却像是魔咒一般丝丝缠绕在他心脏之上,而他醒来之后不仅没有觉得有罪恶感,反而放任心中如丝线般缠绕的悸动愈加纠缠,那丝上仿佛抹了蜜,又仿佛抹了罂粟的汁液,让他只想沉沦其中,不愿自拔。 杜珵珵摸了摸脸,有些疑惑地看着杜衡:“哥哥,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杜衡唇角止不住地上扬,眼里仿佛蕴着无穷无尽的柔光,伸手将她唇边的奶渍抹去。 杜珵珵感觉今天哥哥怪怪的,也没有在意,拿起纸巾如往常一样在唇边拭了拭,继续吃早餐。 杜衡的目光如同一张细细密密的网,将她牢牢地网在其中,密不透风。 她转动眼珠,狐疑地看着杜衡,“今天一早起来就见你在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 她心念一转,她一直和哥哥在一起,要说没有在一起的时间,就是哥哥回到房间里单独待的房间,她并不像杜衡那样粘人,虽然也去杜衡房间,但十分尊重对方*,难道说,昨天晚上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人向哥哥告白了? 这么一想,她脸上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一脸暧昧地朝杜衡嘿嘿笑着,一副我懂了神色。 哥哥在学校里还是很受女孩子欢迎的,她现在已经六年级,虽然没有开窍,但班里开窍的女孩子不少,杜衡在学校绅士的如同王子般阳光温和的人,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就连托她给杜衡塞情书塞小礼物的女孩子都有不少。 看来哥哥是有喜欢的人啦! 杜衡看她笑的像个小狐狸似的,一脸我什么都知道的表情,心里既期待她知道他的心意,和他有着同样感觉,又害怕她知道,和他生疏了,这种敏感细腻的少年心啊,七上八下,酸酸甜甜,那滋味如同小时候吃的冰糖葫芦。 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问:“珵珵知道我在笑什么?” 杜珵珵瞅着他但笑不语,一副得意的样子。 如果说之前杜珵珵是杜衡心里唯一一颗亮着的并且散发着暖暖热度的朦胧玉石,现在这颗玉石周围的雾气已经散了,成为一颗镶嵌在他心上的璀璨宝石,即使捧在手心里都小心翼翼地呵护着,生怕她摔了。 杜珵珵对这一切一无所知,每天努力学习,张扬肆意,如同每一个这个年纪的普通的小姑娘,无忧无虑。 王玲坦白了身份之后,就更加名正言顺地来学校找杜珵珵了,不,她是借着找杜若的名义来找杜珵珵。 杜若整个人乖巧安静,不论杜珵珵用何等高傲的姿态面对她,她都每天坚持不懈地沉默的像个小跟班似的跟在她身后。 杜珵珵在加仑学校如同偶像般的存在,喜欢她的男孩子女孩子很多,加上杜若遗传了王玲的清丽美貌,看上去乖巧可人,看在杜珵珵的面子上,也都接受了她,偶尔也会和她打招呼聊天,之前的欺负杜若事件虽然最后不了了之,但到底给杜珵珵的人气带来一些影响,学校里的一些学生看到她不再像过去那样盲目崇拜,而是有了一些争议,尤其是见到杜珵珵在面对杜若时从来不掩饰的无视和杜若的安静乖巧之后,越发觉得是飞扬跋扈的姐姐,欺负可怜柔弱不敢吭声的妹妹,甚至有人脑补,是不是杜珵珵回家告状,让杜爸爸警告了杜若什么。 对于这些私底下的话,从来目光看在前方面朝阳光的杜珵珵毫无所觉,就算察觉了,她也不会因此改变对杜若的态度。 杜若真像一个狗皮膏药,撕不掉扯不烂。 更让她郁闷的是,每天傍晚王玲都会来学校,在校门口等杜若放学,看到杜若和她在一起,笑的非常温柔客气,夸奖她的话和感激她的话像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砸,感激她在学校照顾杜若,又说她们姐妹情深。 如果不是杜珵珵自己知道她和杜若是一种什么情景,真当以为自己和杜若是姐妹情深了。 不光如此,她还每天都带一些小礼物给杜珵珵,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却更体现出她的心意。 她会自己织两条围巾,一条正红色,一条粉色,一模一样的花纹,她和杜若一人一条。 她会自己动手做手套,一双正红色,一双淡蓝色,一模一样的款式,她和杜若一人一双。 还有毛衣、帽子、小外套、蛋糕、点心,每日嘘寒问暖,虽然都不值钱,却都是她从来没有收到过的礼物。 她毕竟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没有多少人生阅历,虽然聪明,但在这种关心面前,她的态度还是有些软化,面对她时,不再像过去那样防备和冷硬。 但她和杜若之间的关系,却没有因此得到半点缓和,甚至愈加冰冷。 原因是,王玲对她太好了。 好到,比对她亲生女儿杜若还要好。 只要她和杜若在一起时,王玲的眼里基本上只有她,温柔慈善,就像每一个标准的母亲……圣母。 即使杜若掩饰的很好,每次都沉默不语,她依然能感受到从杜若身上散发出来那浓浓的阴暗的气息,王玲对她越好,杜若对她的恶意浓郁的仿佛能凝成液体,随便表面上,杜若是那么安静地坐在那里,脸上听话地挂着微笑。 “珵珵不喜欢阿姨送你的礼物吗?”王玲看着教养良好懂事有礼的杜珵珵,目光有些受伤和哀怨。 杜珵珵客气地微笑,“谢谢,我很喜欢。” “从来没有见珵珵戴过,我以为珵珵不喜欢,许是阿姨手艺太粗糙了,比不得商场里买的……”她微微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让人看着不忍。 杜珵珵看着眼前这个对释放出最大善意温柔漂亮的女人,抿着唇,“这样太麻烦了,还请以后不要再送。”顿了顿,“我正在长个子的时候,你做的再多,我用不上,你有那么多的时间,还是给杜若多织一些吧,我相信她会很喜欢。” 每次你送我这些东西的时候,杜若的眼神都恨不得把我吞了。 “阿姨若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作业还没有做完。”说罢不再看杜若和王玲,很礼貌地告辞。 杜珵珵一走,杜若就变了脸色,冷笑了一声:“她就是再好,也不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 王玲被女儿这语气气得不行,戳着她的额头道:“谁是我生的我还能分的出来!”又道:“你确定你父亲已经立好遗嘱?他现在正值壮年,没道理现在就把遗嘱立好,我去探了程忠明的口风,什么都没有探出来。” 杜若闻言又有些不确定了。 前世知道这份遗嘱的时候已经是十多年之后,她偶然听到杜成义谈话才知道有这份遗嘱,当时杜成义已经出了意外,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公司法律顾问是程忠明,又是和杜成义多年的好友,如果有遗嘱,只可能在程忠明那里,她当时急惶,生怕遗嘱被公开,在得知这件事之后,立刻带人赶到程忠明家,威逼利诱让他交出遗嘱,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看也没有看最后立遗嘱的日期,便被大脑充斥的怒火将遗嘱给烧了,所以具体立遗嘱的时间她也不知道。 她也明白,现在去找程忠明没有半点用途,当时杜成义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还被她换了药,随时可能死去,又被她以杜氏百分之十的股份利诱,加之剁了他一根手指之后,刀子架在他脖子上,才让他将遗嘱拿了出来,而现在杜成义身体健康正当壮年,以程忠明和杜成义的关系,是不可能将遗嘱透露给她知道的,即使透露,后面十多年的时间,谁知道杜成义会不会再立一份遗嘱。 她现在才十岁,难道再拿着刀逼程忠明将遗嘱交出来?即使她现在找人将程忠明和杜成义杀了,她也跑不掉。 她虽然偶尔智商不管用,人又冲动易怒,但不表示她就是个傻子,尤其前世莫名惨死,这辈子她也吃一堑长一智。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死后,杜衡掌控杜家,她所做的一切全部被曝光到警局,所有一切犯罪证据全部指向杜若母女。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杜衡看着王玲送给杜珵珵的那些和杜若的‘姐妹装’,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拎了起来,嫌弃地左右晃了晃,问杜珵珵:“这是什么?” 杜珵珵看着这些做工精美的手织衣帽,坐在衣帽间的椅子上,闷闷道:“糖衣炮弹。” 杜衡闻言一喜,“看来你还没有被糖衣炮弹给腐蚀掉。” 杜珵珵嗔了杜衡一眼。 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去世,外祖父一家恨父亲没有照顾好母亲,让她年纪轻轻就去世,当年本来就不同意他们结婚,这之后更是老死不相往来,只留她一个人在杜家孤孤单单,幸亏后来有杜衡陪伴,才让她的童年完满起来。 她从来没有收到过这样的礼物,每次看到班里小伙伴们穿着自己母亲织来的围巾和毛衣,就十分羡慕,偏偏王玲这女人十分精明,一眼就找出她的弱点,吃透了杜成义父女都属于吃软不吃硬的类型,用这样的方式来瓦解她的防备,若不是王玲对她讨好太过,显得对她比杜若还要好,她或许真的会上当,从心里来接受她。 即使她小,她也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爱别人的孩子胜过自己的孩子,就像这些年爸爸一直对哥哥有养育之恩,但最爱的人永远是她,同一个道理,对王玲来说,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她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可看着这些衣帽围巾,她依然很是舍不得。 杜衡觉得这些衣物碍眼,则是因为这些都是成套成套的,和杜若的看上去就像‘情侣服’,这让他心底十分不舒服,有种想将这些东西通通扔进垃圾桶的冲动。 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杜珵珵第二天进入衣帽间的时候,发现里面多了很多新的衣帽,有套头的运动衫的肚子上有只可爱的小熊维尼,有鹅黄色外套的帽子是只毛绒可爱的小鸭子,有纯色毛衣,等等。 开始她还没有在意,以为是父亲给她准备的,等她穿好出来后,看到杜衡身上穿着和她同款式的男装服饰,顿时惊喜的雀跃起来,“兄妹服!哥哥这都是你买的吗?” 她今天穿的正是那件鹅黄色外套,后面的帽子戴在头上,上面是只小鸭子图案,戴上帽子简直就是j□j|裸的卖萌。她这个年纪正是穿戴这些不违和的年龄,各种衣服都可以穿,十五岁的杜衡也和她一样,穿着一件这样的外套,兄妹俩站在一块,又是男孩俊秀,女孩明丽,走在路上居然还有人对着他们拍照。 进入校园之后,又是引起很多人的围观,尤其早上上学,杜衡将她送到门口,这对兄妹看上去要多有爱就有多有爱,让很多小姑娘都想着回去也要和自己哥哥穿这样的‘兄妹服’,倒是冯嘉树,看到之后鄙视道:“都多大人了,又不是一年级二年级的小孩子,还穿这么幼稚的衣服!难看死了!” 杜珵珵和他一样骄傲,听到这样的话不仅不生气,反而挑衅地笑着反驳:“我喜欢!我高兴!” 冯嘉树闷闷道:“切!” 回头就买了一件和她一样的款式,两人同一班级,穿着同样款式的衣服走在一起,如情侣一般,喜的冯嘉树嘴巴都要咧到耳后根,别提多得意了。 不得不说,在情窦开窍这件事上,杜珵珵还是很迟钝的。 杜衡在等杜珵珵放学的时候看到和杜珵珵一起出来,穿着和杜珵珵同样款式的衣服,两人走在一起,仿佛小情侣一样的冯嘉树,眼里的光芒瞬时沉了下去。 一路上都很沉默,车厢内的空气异常的凝结。 一直到杜珵珵回了房间,杜衡跟了进去,那种沉默的气氛都一直笼罩在杜珵珵周围。 杜珵珵看着杜衡从放学开始就极度郁闷的样子,心想,难道哥哥和女朋友吵架了才心情不好?体贴地没有打扰他,这让杜衡心里越发的郁闷了。 不过第二天,冯嘉树上完体育课回来后,他身上的那件和杜珵珵的‘情侣外套’就不知道哪里去了,后来听说在某洗手间的垃圾桶里找到了它。 这使得冯嘉树一整天都像一根炮仗一样,谁碰都爆,不碰也爆,脸色臭的不行。 杜珵珵发现,哥哥心情又好了,肯定是和女朋友和好了。 唉,谈恋爱就是麻烦,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的。她一边做作业,一边托腮看着满面桃花的杜衡,好笑地想。 说杜珵珵不懂,杜珵珵其实懂很多东西,至少她知道,在幼儿园的时候,冯嘉树的妈妈就开玩笑说定她当儿媳妇了,班里很多小伙伴都‘谈恋爱’了,是‘一对儿’,不过……好像……还从来没有人给她写过情书,就连冯嘉树那个讨厌的家伙都有人喜欢了。 杜珵珵有些惆怅,心想一定是自己太厉害了,所以才没有男生敢给自己写情书,毕竟自己是班长,他们肯定怕自己教训他们,告诉班主任。 其实她不会告诉班主任哒! 不过,她才不会喜欢这些幼稚的小男生呢,那些小屁孩儿个子还没有她高,还都怕她。 她长大了要找像爸爸这样人当男朋友。 “珵珵在想什么?”杜衡不知什么时候靠近了过来,和她离的十分近,温热的少年气息像一堵坚实的温墙,即使没有贴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炽热。 杜珵珵歪头调皮地笑道:“在想……哥哥什么时候把嫂子带回来给我认识。” 杜衡眸光微微闪了一下,问:“哥哥如果有嫂子,珵珵开心吗?” 杜珵珵睁大了眼睛,像是确认了心里的猜测似的,惊喜地叫道:“真有嫂子啦?她叫什么名字,我认识吗?是不是很漂亮?” 原本还想试探她心意的杜衡看着她兴奋惊喜的眼神,眸色顿时暗了下去,淡淡道:“没有这个人。” 杜珵珵却不说话,用很暧昧的眼神瞅着他笑,整个人神采飞扬,没有半点吃醋或者落寞,杜衡的好心情突然沉寂了下去,从晴空一碧万里无云到阴云阵阵。 见哥哥不愿意和自己分享嫂子的事,杜珵珵也不在意,而是将心思转换到和爸爸的亲子装上面去。 杜衡最近迷上了这种‘兄妹服’,衣帽间里几乎全部都是和杜珵珵成套的衣帽饰品,杜珵珵立刻就想到,如果和爸爸出去也穿这种亲子装多好,便高高兴兴地跑到商场里,买了一些亲子服装回来,杜爸爸杜哥哥都有,杜若她也没有落下,兴致勃勃地让杜成义穿上去学校参加她的家长会。 学校每学年都会举行一次大型家长会,在加仑学校超大型的大礼堂中,基本上所有学生家长都会来参加。 除了老师讲话之外,还会表演节目,更重要的是,最后颁发校三好学生、校优秀班干部、市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等奖状和奖学金。 来这个学校读书的孩子们几乎个个都是富几代,并不在乎那么一点奖学金,在乎的是奖学金背后所代表的荣誉。 杜珵珵几乎每年都会拿奖学金和奖状,今年没什么意外的话,市优秀班干部人选还会是她,她希望到时候爸爸能够穿着和她一样的亲子装去参加家长会。 这是她在小学部的最后一年,再过两个月她就要毕业,这是她成为大人之前最后一次小学部家长会,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之后她就告别红领巾,告别儿童节,长大成为青少年了,就是大人了。 而且她也希望爸爸能为她感到骄傲,小姑娘也是有虚荣心哒! 杜珵珵很少对杜成义提要求,没想到难得提的一次要求,居然是这个,这让杜成义心底又是酸涩又是感动,觉得自己陪女儿时间实在太少了点。 杜若一个站在角落里,看着明媚如阳光般笑着和父亲撒娇的杜珵珵,手捏的墙角指尖泛白。 杜成义从来没有参加过她的家长会,小时候班里的小伙伴都笑她是私生女,连幼儿园的老师阿姨都这样说,那时候她小,不知道欲盖弥彰的道理,本来大家只是说着玩,她因为心虚反应比谁都大,后来全班同学都知道她是私生女。 小孩子是最接近天使,也是最接近魔鬼的人,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平时的取笑对孩子来说的杜若幼小的心理造成怎样的伤害,而那些老师自从知道她是私生女之后,隐约也表现出对她的不喜,虽然没有明确的偏心表现,但她本就敏感,久而久之,心理越发偏激、多疑,老师的一个不悦的表情、同学们无意的拒绝,都会让她自卑很久,从而用愤恨的方式来反击,掩饰幼小心灵的受伤。 后来,她已经不记得自己是不是受过伤,还是自己本性就是阴暗多疑的。 她很少去思考这些,只觉得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像被火烧灼了疼,疼的想毁灭眼前美好的一幕,将这一切都夺过来,想……想将画面中的笑靥如花的女孩换成自己。 同是女儿,为什么爸爸那么疼杜珵珵,却很少关心她呢? 她自然想不到,她是在杜成义丧妻没多久,万分悲痛之下,又要照顾孩子,又要顾及他和过世的妻子一起创立的公司。 那时候的杜氏还不像现在这样已经稳定壮大,正在起步期,所有的单子都是他一个一个陪众多老板应酬喝酒私下又做各种工作谈下来的,原本就心神俱疲,却在他喝醉酒之后,给他下了药,才有的杜若。 那时候的杜珵珵不过才一岁多,刚回说话走路,白天被送进托儿班,晚上他来接,那个晚上他整晚都沉沦,托儿班的老师晚班只到八点,等到九点杜成义还不来,打了电话也没人接,人家也是有家庭也要回家吃晚饭的,便将杜珵珵交给了门卫大伯,让他代为看顾,避免杜成义来了找不到女儿。 杜珵珵便一个人坐在门卫室的门口小阶梯上等父亲来接,门卫大伯看她小姑娘一个人坐在昏暗的阶梯上可怜,喂了东西给她吃。 门卫问杜珵珵爸爸怎么还没来接,年幼的杜珵珵心里害怕,眼里挂着泪却不敢落下来,带着哭腔很坚定地说:“我要等爸爸,爸爸会来接我的。” 不论门卫问她什么,她都反反复复地坚定地念着这一句:“我要等爸爸,爸爸会来接我的。”眼泪挂在眼眶中,小嘴巴抿的紧紧的,明明害怕的随时都能哭出来,却抿着唇倔强地睁大湿润的眼睛鼓着小包子脸看着门卫大伯。 吃饭的时候眼泪顺着脸颊往下落,目光一直看着长长的在两旁高大梧桐树下显得阴森黑暗的马路,她希望下一刻就看到爸爸汽车的大灯亮起,穿过马路来接她,然而一直等到她睡着了,爸爸依然未来。 杜成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身边只有王玲捂着衣服在哭,那是她的第一次,可杜成义第一个想到的是在幼儿园没有去接的女儿,当下心急如焚,连忙给幼儿园打了电话,得知女儿安全地待在幼儿园时,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连忙赶到幼儿园。 杜珵珵在幼儿园一直很乖,早上醒来一直沉默着不说话,不哭不闹。 她心里害怕,表现的比平日里更加乖巧,任何事情都表现的很积极主动,自己吃饭、自己穿袜子、睡午觉时从来不闹腾,小心翼翼奶声奶气地看着老师:“我很乖。”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可等到杜成义来看她时,她却抱着他先是忍着哽咽,最后趴在他怀里紧紧抱着他的脖子哭的撕心裂肺,那么柔软如同面团一样的小人,他的全世界,全部的希望,全部爱的所在,听着女儿的哭声,那一刻杜成义只觉得心痛的如同万箭穿心,又是心疼又是愧疚。 那时候他们家还没有住现在的别墅,房子也是租的,全部资金都被投入到公司里去,家里没有全职保姆。 雇过两个保姆,一个见杜珵珵是个小孩子不懂事不会告状,杜成义工作又忙,对她并不经心,甚至降杜成义买的一些给杜珵珵的吃的用的带回家给自己孩子,第二个是个年轻的保姆,居然打起了杜成义的主意,直到后来于妈出现,帮着接送照顾杜珵珵,才让杜成义轻松了一些。 因为有过前面两个保姆的前车之鉴,开始杜成义对于妈不是很放心,自己关注的比较多,后来见于妈做事踏实,照顾杜珵珵十分周全,才放下心来。 杜成义一直以为是自己酒后乱性,自他妻子过世之后他就未尽女色,模糊中似乎梦到妻子,以为自己把王玲当成妻子,酒后乱性。 至于为什么在酒店,王玲说是不知道把他送哪儿,才送来酒店。 当时心急女儿的事情,完全没有想到让王玲吃事后的避孕药,直到王玲再一次出现,抱着个孩子说是他的。 他对杜若的出生没有过半分期待,甚至是一无所知,在得知王玲给自己生了个女儿之后,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欣喜,而是紧皱眉头。 之后的亲子鉴定,他不仅不希望这是他的女儿,反而期待只是搞错了,对于王玲和杜若的出现,从头到尾他就一个反应——麻烦。 那时候他完全没有想过再娶妻,他一个人带杜珵珵都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还有一个杜若,就将杜若全权交给了王玲照顾,除了每月固定的生活费,几乎没有用过心思。 如此情况下,杜成义对杜若感情的淡漠可见一斑。 杜若不知道这些,只知道自己有父亲,父亲很少来看她,不会陪自己玩,不会抱她、亲她,不会参加她的家长会,没有来杜家之前,她只觉失落,却没有更多更深的感受,可到了杜家之后,看到她对杜珵珵的爱,她才知道,父亲不是天生淡漠,她的爱只是全部给了另外一个人。 如果只是重男轻女也就罢了,偏偏这个人和她一样,也是爸爸的女儿。 一切都有了对比。 越是在乎,越是不甘,越是愤怒,越是嫉妒,越是……恨。 这样的恨经过前世的累积酝酿,到了这一世,当这样的情景再度浮现在眼前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如果不爱她,为什么还要生下她?既然生下她,为什么偏心偏的这么明显? 她几乎是在内心里哭着呐喊出这句话,泪水夺目而出,心如同被尖锐的猫爪撕裂,又仿佛被烈油烹烧。 他们不知道她有多恨,所有人都拿她和杜珵珵比,杜珵珵漂亮,杜珵珵成绩好,杜珵珵懂事,杜珵珵……杜珵珵…… 在她还没有见过她之前,她的世界里就都是杜珵珵,妈妈整天都说,爸爸还有个女儿叫杜珵珵又学了什么什么,她只有学的比她更好才会得父亲喜欢,才能被父亲接回家去。 她讨厌这一切,讨厌所有一切和杜珵珵有关的东西,厌恶学习! 她为什么要学?她为什么要和杜珵珵比?可是到最后,就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和杜珵珵比,想要夺得父亲的宠爱,想要夺得杜衡的宠爱,想要夺得一切属于杜珵珵的东西,想要把她踩在脚底下让父亲看看她最珍爱的女儿有多么肮脏可怜,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自己才是最值得他骄傲的! 她终于想起来,很早那些她以为已经忘记了的过去,她央求爸爸去幼儿园接她放学,他总是说很忙没时间,可杜珵珵说开家长会,他就有时间! 她捂着嘴巴,哽咽难言,最终手从嘴巴移到眼睛上,轻轻退了下去。 是呢,我长大了,已经不需要你施舍父爱了,不过,你既然这么疼爱你的女儿,那我就偏偏毁了她。 她冷漠地将手中黑色包裹扔到王铃面前,里面的衣物饰品散了一地。 王铃看到面色一变,“你将它们拿回来做什么?不过是几件衣服,只要我进了杜家门,你以后想要什么没有?还嫉妒这个?” 杜若冷笑,“我是在垃圾桶里捡的!” 王铃一愣,皱着眉头道:“果真和她爸爸一样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这杜珵珵还真是油盐不进。” “她一个衣帽间和你房间一样大,什么东西没有?”杜若冷笑,眼眶还有些红肿,表情看上去完全不是个十岁孩子该有的。 王铃狐疑地看着十岁的女儿,总觉得自己原本那个有些莽撞的女儿变的很奇怪。 杜若没有主意到这些,冷冷道:“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玲试探地问了一句:“什么办法?” “我压制不了杜珵珵,总有人压制的了。”她轻哼一声,“爸爸舍不得这个女儿,爷爷和奶奶总不会不想要孙子吧?乡下老头儿老太太可是最重男轻女的!” 王玲有些诧异,自己那懵懂莽撞的女儿也有这智商?这连她都没有想到。 她哪里知道,前世杜若早就见过老爷子老太太,按时间算他们要两年后才过来,因为是孙女,极度不喜欢她和杜珵珵,后来还是她为了对付杜珵珵,投其所好,才笼络了那老太婆。 她知道,那老太婆最大的愿望,就是有个孙子。 “如果他们知道是杜珵珵拦着爸爸不让他娶妻给他们生孙子,他们会怎么做?”杜若稚嫩的脸上浮现出娇艳的笑容,“听说乡下人最是迷信,妈妈可以去乡下查查他们那里有没有什么厉害的算命的,具体怎么做相信妈妈应该比我有数。” 杜成义不是疼杜珵珵吗?我倒要看看,到底是父母重要,还是他女儿重要! 王玲眼前一亮,脑中顿时闪过各种念头,忍不住对女儿刮目相看起来,欣喜道:“你这丫头,终于开窍了,要是一直这么聪明,我也少替你操点心,多活几年!” 杜若想到老爷子老太太来到这个家里的情景,不由地冷笑起来。 前世他们就极度不喜欢你,今生只会让你更难过,你不是天之骄女吗?我偏偏让你零落成泥。 ****** 杜成义听父母说要来城里还是有些惊讶的,前些年杜珵珵小的时候,想叫他们来城里照顾一下杜珵珵,但因为她是女孩,老太太宁愿将大把的时间用来听戏、唱戏,和她的一帮中老年朋友同事去旅游上,也不愿来照顾珵珵,没想到现在二老主动要求来。 这些年父母因为妻子的事情,后来他又因为珵珵的事情,和父母关系有些冷淡,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父母,年纪也上来,也希望把他们接到自己身边,方便照顾,现在听说父母要来,杜成义还是非常高兴的。 回家之后就让于妈将其中一个给父母准备的大房间打扫了一遍,又添置了很多物品,老太太爱俏,给她购买了许多衣服鞋子首饰,还特意在他们房间里安装了一个52英寸的电视和音质非常好的音响,方便他们看戏唱戏。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杜珵珵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惊讶了一会儿,就没再说话。 她和爷爷很少见面,对于他们的印象,仅在于爷爷总是板着个脸不苟言笑,奶奶非常不喜欢她。 小孩子敏感,谁喜欢她谁不喜欢她很容易感受到,许是因为如此,她自小和爷爷奶奶不亲,他们很少过来看她,她也很少去乡下。 即使在陈炜彤刚去世的那段时间,杜成义沉浸在伤痛之中的时候,杜老太太也没有说过来照顾一下杜珵珵,所有人都把她给忘了,那时候她一个放在婴儿车里没有人带,饿的哭哑了嗓子都没有人记得给她喂吃的。 小孩子拉了大便在裤子里一直哭,小脸哭的通红也没有人理睬,后来还是杜成义看到,之后一把屎一把尿的照顾她,或许是因为照顾她而转移了注意力,才使得年纪轻轻就丧妻的他很快从那段伤痛中走了出来,将精力放到事业中去。 因为保姆的问题,不放心她被保姆带着在家,每天是背着她去工作的,他在一旁做事情,她坐在婴儿车内,嘴里塞个磨牙棒,要么自己玩自己的,要么睡觉,待看到他看她时,就会咿咿呀呀地挥动着手朝他笑。 她刚说话的时候,就将她送到幼儿园的托班,每天按时接送,有时候因为工作原因,来的迟了,幼儿园里就只剩下托班老师和杜珵珵两人,其他老师们早已经下班了,幼儿园里黑漆漆的一片,只剩门卫室和托班的灯还亮着,很多次透过玻璃墙,他都能看见女儿一个人坐在铺着地毯的木地板上,独自一个人玩着玩具,有时候是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不吵不闹,待看到他的时候,那双葡萄般的大眼睛霎时就亮了,迈着两条像是随时都摔倒的小短腿,兴奋地朝他跑来,一把扑到他跟前抱住他的大腿,“爸爸!” 还不到他腿长的小人扬起脸朝他笑的无比开心,像是夜里响起的一盏灯,将黑暗都驱逐了,也驱逐了他所有的疲惫。 后来王玲那件事情的发生,更是让他对女儿非常愧疚,恨不得把全世界都给她来弥补这种愧疚才好,之后收养杜衡,未尝没有一种想要找个孩子代替他来陪伴她的缘故。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杜老太太真的是一个很能狠得下来心的人,但那是他父母,他不能有什么意见,只是这些年因为珵珵,加上工作忙,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回去一下,也不指望二老会喜欢珵珵。 二老来的那天,杜家全家人一起去车站接的二老,老太太见到他们说的第一句话是:“年纪大了,不好坐车唻,也没人去接,车子买的都不晓得做什么用哦,让我们两个老人家和小年轻们挤汽车,你们不晓得车上气味多么难闻,那么多人,又是抽烟又是吃东西,现在年轻人这样没素质 的哦!” 一句话说的几个全部沉默下来,不知道老太太说的是车上的小年轻没素质,还是影射杜成义没素质,杜成义是她亲儿子,不是说杜成义,那就是说杜衡、杜珵珵了? 可,杜珵珵才十二岁好吧?想去接她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爸,妈,你们坐了几个小时的车也累了,家里已经做好了你们爱吃的,晚上带你们去泡个温泉,好好休息一下。”杜成义解除这尴尬的见面。 杜珵珵也连忙道:“爷爷奶奶辛苦了,包重不重?我来拎吧?” 杜珵珵说的是老太太手中拎的小包,老太太一听,眼白一翻,笑了一下,将手中行李箱的拉杆收了起来,拎着把手推到杜珵珵面前,“小姑娘是要干点活,不干活身体哪里能好?呶,你拎着吧!”在杜珵珵接过去的时候,又道:“我这箱子很贵的,别在地上拖坏了,要拎起来,不能磕到的!” “珵珵年纪小,这箱子她哪里提得动,还是我来拿吧!”杜成义伸手要接杜珵珵手中的箱子。 老太太立刻不高兴地说:“怎么?我让我孙女给我拎个行李箱都不行了?平时也没叫你们做什么?现在拎个行李箱还委屈了是吧?可不是我要她拎的,是她自己要拎的,现在来怪我了是吧?” 老太太一连串咄咄逼人的反问让杜家的几个人更加的沉默。 杜若在一旁看着,眼里露出幸灾乐祸的浅笑,上前道:“奶奶,我帮你提这个包,这上面的红绸子可真漂亮,我在电视上的越剧表演中看到过呢。” 老太太眼中露出讶色来,面上带了些笑容,“你还晓得看越剧啊?” “我最喜欢看越剧了,还有京剧,黄梅戏,我还会唱呢!” 老太太不信道:“你唱两句来我听听!” 杜若毫不怯场,嗓子一亮,开口就唱了一段越剧《忠魂曲》,唱腔婉转动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新学的。 当然不是新学的,前世为了讨好二老,卯足了劲,知道二老喜欢唱戏,每周都跟着去学越剧京剧,她学习不行,却有一个好嗓子,很快就得了老头儿老太太的欢心,有事没事地就在家里打开音响若无旁人地开唱,扰的杜珵珵看书都看不好,不胜其烦。 这一世知道他们要来,将过去忘记的差不多的戏曲又重新在网上学了一遍,自然唱的很好。 想到此,她不由诡谲地笑了。 这把老太太高兴的,看杜若的眼神立刻就不同的,就连老爷子都有几分欢喜。 不过老太太是个骄傲而矜贵的人,即使欢喜,也故作严肃地教训道:“你唱的还不错,不过还要要再练习。”然后又将哪里哪里不足都点评了一下,又问她:“你叫什么名字啊?今年几岁啦?读几年级啦?成绩好不好啊?”之类的。 在听说杜若十岁的时候,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接着是笃定,对杜若越发亲热,甚至问起她妈妈的事情来,问她年龄、属相,最后问叫什么名字,“叫她有空来家里坐坐,陪陪我这老太婆!” “恩,一定。”杜若甜甜地笑着,祖孙俩很快就打成一团。 杜若因为有前世的记忆,对老太太的喜好一清二楚,这辈子又是有意讨好奉承,把老太太说的笑声不断,一路上除了和杜成义说话就是和杜若说话,把杜若是夸了几下,对杜衡和杜珵珵彻底无视。 杜珵珵对此并不在意,老太太不理她她还乐的轻松呢。 手中的行李早已经被杜衡接过去,她和同样被冷落的杜衡对视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 看来两人观点一致。 杜衡看着和老太太相谈甚欢的杜若,眼里若有所思。 他也是见过二老的,但二老并不喜欢他和杜珵珵,他不是杜成义亲生的,杜珵珵又是女孩,但一直以来杜成义就只有他和杜珵珵两个孩子,问题是,老太太看到杜若似乎半点疑惑都没有,甚至对杜若并不像对杜珵珵那么排斥。 他将疑惑藏在心底,面上却是含着浅笑,一派清俊少年的温润。 说起来,杜衡简直符合了杜奶奶对孙子的全部幻想,聪明伶俐,乖巧懂事,长得漂亮,成绩又好,谁不想有个这样的孙子?奈何是个养子。 不过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比对杜珵珵这个亲孙女还是要温和一些的,杜衡再怎么不是杜成义的儿子,以后的小孩也姓杜,杜珵珵以后小孩能姓杜伐?还不让成义结婚,怎么养了这么自私的小丫头,她爸爸断子绝孙她就开心了! 想到此,老太太神色又淡了下来,对杜珵珵越发不喜。 她看着杜若,若不是珵珵那丫头拦着,这本来该是个男娃的,要是个男娃,她孙子都十岁了,看着杜若,她是越看越可惜,越想对杜珵珵就越看不顺眼。 她想了想,问杜成义:“成义,你今年也三十八了吧?都奔四的人了,你什么时候再娶个回来,那女人死了都快十年了,你不是想给拿女人守一辈子寡吧?你不是想我们老杜家在你这一代断了根吧?现在电视上不是每天放那个《非诚勿扰》吗?你上去报个名,我就不信还牵不回来一个小丫头!今年就给我把喜事办了,明年就我生个孙子,正好,明年马年,生个小天马最好!” 杜成义看了一眼前面的司机,神色淡淡的,“妈,有什么事回去说。” 第28章 “怎么了?有什么说不得啊?”老太太不高兴地嘀咕了两句,到底还是顾及面子,没有再说下去。 回到杜家,将老爷子老太太的东西都安排妥当,又开车带着老爷子老太太到早已经订好的饭店吃饭。 杜成义知道老太太虚荣喜欢排场,就没有在家里吃,而是提前订好了包厢,是本市一个非常有名的饭店,来这里吃饭的人先是来吃名气,然后才是吃饭,多是以商务为多。 饭店的位置在南湖畔,与酒店一体,饭店的一楼是个金色大厅,二楼才是吃饭的地方,非常大,摆放了很多精致的圆形桌椅,每到过年前两个月,这里的年夜饭位置就会被订购一空,很多人都以到这里吃饭而觉得高端大气上档次。 杜成义定的是一个包厢,早已经点好了菜,大多都是二老和杜珵珵爱吃的,他自己不挑食,杜衡基本上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杜若……他更是不知道她喜欢吃的是什么,每次出去吃饭,他都会先点杜珵珵爱吃的东西,然后才问杜若和杜衡,“你们要吃什么?” 杜衡以前是小乞儿,只要是吃的他都吃,从来没有挑食的概念,杜若为了和杜珵珵争宠,每次不管什么,先点了一堆再说,每次都剩一大桌子菜吃不完,杜成义虽然不说什么,但心里是不悦的。 常年累积,杜若对杜珵珵的愤恨可想而知。 现在的杜若已经意识到自己这个行为会让父亲不悦,已经不会再那么做了。 杜成义到了之后就告诉服务员,先点好的菜可以上了,又将菜单递给二老,让他们自己补充,“珵珵、小若、阿衡你们要吃什么自己看。” 杜老爷子年忙道:“不要点太多,吃不完太浪费。”又道:“在家里吃一顿就行了,哪里用得着到这里来吃,贵死人的不说,还不好吃,我看家里炖两只鸡,买点鱼,整一桌菜,吃的不知道有多好!” 杜珵珵道:“爸爸说了,今天爷爷奶奶来,要给爷爷奶奶接风!” 她知道二老对她并不喜欢,故而说什么前尽量加上‘爸爸说’三个字,孝心什么的都是爸爸的,表示对二老的尊重,这样二老不喜欢她也不会说什么,这是她从小和二老接触时得到的经验。 老太太虽然虚荣好排场,但也是不喜浪费的。 她并不知道杜成义具体有多少钱,只知道杜成义在那个女人的帮助下,合伙开了个公司,现在买了别墅。 当初公司法人还是挂在陈炜彤名下的,对此老太太十分不满,要知道,当初为了这个公司,他差点把自己的养老钱都给挖走填那个公司,有什么用啊?最后还不是给那个女人的? 她当时就说了,这个公司是她儿子的,钱,她给!那个女人的,没门儿! 公司的起步资金几乎全部是珵珵妈出的,那时候是他们夫妻最困难的一段时间,几乎借遍了钱,陈炜彤父母并不同意她和杜成义的婚事,陈炜彤是瞒着父母和他领了证,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不光是裸婚,还是倒贴。 如果可以,杜成义万万不愿意向岳父寻求帮助的,可自己父母把钱看的比什么都重,最后还是妻子回去找了大舅子借了钱。 妻子早逝,陈家人都恨透了杜成义,和杜家基本上断绝了来往。 实际上,杜陈两家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看桌上已经陆陆续续上了一桌子菜,光是冷菜就好几个,加上装菜的盘子大,更是看上去满满一桌子的感觉,老爷子连忙挥手:“这些就够了,哪里还需要多点,行了行了!” 老太太心里对杜成义这么在乎她也是很满足的,脸上也带了笑。 他又叫了服务员过来,让服务员帮他将他自己带来的一瓶红酒打开醒酒。 杜珵珵道:“奶奶,这红酒是我一朋友从法国拉菲酒庄带回来的,藏了很久,平时都舍不得喝,这次爷爷奶奶过来,爸爸特意拿出来,我们可占了爷爷奶奶的光了!红酒能美容养颜,奶奶喝了一定能年轻十岁!” 老太太闻言也不禁笑起来,啐道:“还年轻十岁,那不成老妖怪了。” “才不会!”杜珵珵调皮地说:“下次写作文我就写《我的奶奶》,我的奶奶长得像阿姨一样漂亮!” 杜若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们老师不是个满脸褶子的老头儿吗?” “我说的是语文老师,我们语文老师大学毕业才三年呢!” 杜衡在一旁默默补充:“女教师的正常退休年龄是55岁,男教师60岁,加伦学校老师一向年轻化,哪里来的满脸褶子的老师?”他微笑着看杜若:“小若的老师满脸褶子吗?” 老太太闻言不由横了杜若一眼,杜若连忙讨好她。 杜珵珵说的好听,实际上这只是一瓶普通的葡萄酒,只是市面上假酒多,这一瓶是真的,也确实是拉菲酒庄产的,只是价值没有传说中的那些红酒那样高而已。 但二老出身实际上都不高,只是小镇上的公务员而已,哪里懂的品酒?别说二老,就是杜成义也不懂,还是这些年在商场上应酬,喝的多了,才有了那么一些心得,但杜珵珵这样说,就显得这酒特别高端大气上档次,老太太别的不知道,拉菲还是知道的,顿时感受到一种重视,越发的满意,就连对杜珵珵都稍微和颜悦色了些。 杜成义给杜珵珵一个赞扬的眼神,杜珵珵调皮地一笑。 杜若其实也不懂酒,前世成绩不好,连英语都不会,哪怕杜珵珵瞎说,她心底自卑,因为觉得杜珵珵从小被娇养觉得她懂得这些是应该的,明知道杜珵珵是在讨好老太太,哪里坐的住,才有了刚刚那一句,谁知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杜若前世刚回杜家的时候,因为很多东西不懂,都模仿杜珵珵,生怕被人笑话,但今生不一样了,前世二十多年的记忆,很多东西早已渗透到骨子里,不仅不需要模仿杜珵珵,一举一动有自己的气势,坐在这里谁都忽视不了她。 比如这里上的很多菜,她没有吃过,有些菜会上一些工具,她根本分不清这些大勺小勺大叉小叉都应该吃哪道菜时改用,前世都是先看杜珵珵怎么吃,她再动手。 可今生不一样了,这些她早已经熟稔无比,不用学别人,她也能熟练无比的用这些餐具,动作优雅从容。 杜珵珵不会想到别的,倒是让杜成义露出些异色。 他对于杜若并没有杜若想象中那样不关心,只是有王玲这个亲妈照顾,他自然放心,将更多的精力放在杜珵珵身上,但这不表示他对杜若一无所知,比如在她杜家来之前,他就知道她的学习成绩很差。 王玲的房子是他给买的,最开始的时候只是租,到后来才按揭买下,每月的按揭也是他在付,给王玲每个月只有六千块钱而已,和他公司的员工工资差不多。 他并不是富二代,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他和珵珵妈一点一点打拼积累起来的,自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对于每月六千块钱,不需要付任何房租房贷,在这个城市可以过的怎样他十分清楚,不会让王玲母女日子难过,但也绝对没有太多的奢侈可以享用。 说白了,杜成义本质上是一个商人,且不是轻易被美色迷惑的商人,心里自有一杆称在。 但杜若对这里很多东西熟稔的了解还是让他有些讶异,他脑中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王玲跟着他的时候,外面实际上还有别人? 一想到有这个可能,杜成义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十年前他公司还是刚起步才有了起色的阶段,全部资金都投资在公司中,连自己和爱人住的房子都是租的,后来生意渐渐做大,经济宽裕起来,给王玲买了房子,在草根出生的他来说,并不是一笔小的开销,而且那套房子现在已经增值到好几百万了,后面的按揭他付,还每个月定期给她们母女生活费,除了对杜若的教养义务之外,还有一点就是王玲是他的固定性|伴侣。 他有生理需求不在外面找,就是因为现在社会物欲横流,怕染了病,才一直养着王玲,没和她断掉,也清楚明白的和她说过,如果她有了喜欢的人,就离开,他不会阻拦,房子也归她,他会另外再给她一笔钱。 但这个前提是,有了人告诉他,然后她有没有别的男人他不会管,但如果和他在一起的同时要是她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他脸色不由地沉了下来,他也不是什么冤大头。 他工作忙,很少带王玲来这样的地方吃饭,也很少在王玲那边吃饭,基本上有空都会在家里陪珵珵。 他心中有疑,就又点了两个比较少见价格昂贵又需要提供工具的菜,观察杜若。 杜若为了显示她见识不凡,动作熟练从容,还有空朝杜珵珵投去轻蔑的眼神示威。 杜珵珵就显得比较疑惑,对于自己没有吃过的东西,就会问:“爸爸,这是什么菜?什么东西做的?有哪些营养?” 问完如果发现这些菜的营养吃了对老爷子杜成义好的,就会给离她最近的杜成义和杜衡夹菜,再把转盘转到老爷子和老太太那边:“爷爷奶奶吃。” 听到杜珵珵不懂,问那些问题,杜若越发的轻蔑不屑,不由自主的表现出高人一等的优越感来。 作者有话要说:v了,第一章,不知道有木有人看。 这篇文尚未开文,就被黑了三期,曾一度的想要弃文,但每次想到文案上那句:‘坑人者仁恒坑之,若坑此文,看文必掉坑。’就泪流满面桑不起,默默爬起来继续码字。 但九九还是渣的自己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下午忽然发现今天是一号,连忙告诉编辑要v文,渣九决心用全勤上的小红花来约束自己每天更新不断更。#自制力太差的人应该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我绝对没意见# 看到文案上有个霸王票排行,记得《白莲花,滚粗》的时候,曾一度的在霸王票榜第一位(第一位啊亲,我也是在第一位上留下过传说的淫啊,那背影一定很潇洒。) 如今已经堕落到5622名了。t t (昨天还是5519名的,渣九太废柴了,掩面) 感谢所有打赏,为渣九的霸王票排行做出伟大贡献的姑娘们。 戴着蝴蝶结的一只菜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09 17:15:34 戴着蝴蝶结的一只菜鸟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09 17:17:52 核桃桃桃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09 23:36:46 菜秧变法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1 16:19:56 菜秧变法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1 16:20:03 青果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1 22:33:27 午后の时光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4 11:54:02 夜礼服xx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9 16:15:41 夜礼服xx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9 16:15:53 夜礼服xx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9 16:15:58 墨夏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19 23:16:03 rika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9-20 19:09:50 路过而已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09-21 22:07:52 咩哈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7 18:46:53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这种莫名的优越感别说杜成义了,就连杜衡、杜珵珵都看出来了,她中间各种矜贵的态度吩咐服务员,将有钱人演绎的淋漓尽致,就连杜珵珵都对她事儿多的有几分侧目,杜若却觉得她的侧目是对她高高在上的仰视,心里越发自得。 杜珵珵,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叫做高贵优雅。 她的神情越发冷艳,吩咐服务员的时候下巴微抬,眼神下瞥,高高在上的如同女王对奴才一般。 杜珵珵和杜衡对视一眼,拿起跟前的酒杯抿了口红酒,借此来掩去了唇角的笑,可能是觉得她太过搞笑,猛地喝呛到,杜衡连忙接过她手中的高脚杯,放在铺着洁白布巾的桌面上,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只手拿着餐巾帮她擦脸。 “没事没事,慢慢喝别着急。”杜成义也轻拍着女儿的背,对她小脸咳的通红十分焦急。 吃饭的时候咳嗽是很失礼的事情,哪怕是家宴杜珵珵也不愿如此,可越是忍,喉咙越痒,她觉得咳的有点止不住,小脸通红,放下餐巾一边忍着咳嗽一边说:“我去下洗手间。” 说完放下餐巾连忙出去,关了门就是一阵痛快的咳声渐渐远去,杜衡也连忙拿了纸巾跟了出来,只看到她的背影。 饭店非常大,一个包厢隔着一个包厢,中间只有铺着华丽纹路地毯的长廊,长廊左转右转,终于见到一个人,她连忙叫住他:“哎,请问你知道洗手间怎么走吗?” 那少年闻言清淡的眸光头了过来,显得又冷又酷的说:“每个包厢都有洗手间。” 杜珵珵略囧,“哦,谢谢。” 那少年依然一副冷漠的表情,看着她淡淡道:“不用。” 她刚刚咳完,小脸红扑扑的,眼里还浸着因咳嗽而出现的水雾,映着朦朦的目光,那双眼睛透亮的如同墨色琉璃一般,清澈明净。 他正在想这个小姑娘长得很漂亮,就听她疑惑地看着他问:“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如果这是个男孩子问女孩子,或许他会觉得她在搭讪,可她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语气别样认真。 他扯了扯唇角,露出个不是笑容的笑容来,“青少年宫。” 他话音一落,她立刻就想了起来,睁大了眼睛惊喜地叫了起来:“啊,是你!那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不用。”他依然是两个字。 他虽然冷淡,但那日她忽然找他帮忙,他配合她将王玲骗了过去,就能看出是个外冷内热的,所以也不怕他,反而像玫瑰绽开了似的灿然而笑:“对了,我叫杜珵珵,你叫什么名字?” “宋茂行。” 杜珵珵:……“你看上去真酷。” 少年唇角一扯,笑容逝去的比昙花还快。 沉默了一会儿,少年突然开口问她:“你知道8206号包厢怎么走吗?” 杜珵珵:…… 少年看上去又冷又酷的脸上奇异地露出些霞色。 他十五六岁的年纪,身材却丝毫不显单薄,长手长腿,露出一股子野性,丹凤眼,眸光犹如刚成年的豹子,冷静锐利,鼻梁高挺笔直,嘴唇厚薄适中,唇角微微上扬,棱角分明,看着很有侵略性的一个少年。 此时他脸色染了些霞色,在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杜珵珵分不清那是害羞还是热的。 肯定是……热的吧? “不方便?” “没。” 宋茂行咳嗽了一声,眸光微闪,欲盖弥彰:“这里的包厢都长的一样。” 杜珵珵一本正经地肯定点头:“嗯!就是!左拐右拐,都分不清方向了!” 她见他脸上的红霞颜色似乎更深了些,偏偏一副面无表情的冷酷样儿,看着竟有几分哈士奇板着脸装大尾巴狼的感觉,脸上的笑容不由更深了些,眼睛亮晶晶的。 ****** 这个城市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同一个圈子里的人经常去的也就那些地方,能遇上虽说是缘分,但也并不奇怪,将他送回包厢后,她就转往外走,正好遇到出来找她的杜衡。 “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找到洗手间吗?包厢里就有洗手间。”杜衡还没来得及告诉她包厢里有房间,她身影就不见了,怕她出事,急忙追出来。 “你看,夜晚的南湖,真漂亮!”杜珵珵趴在外面硕大阳台的白色柱状栏杆上,眺望南湖。 夜晚的南湖静谧安然,橙黄的灯火将它点缀的如同夜空一般美丽。 杜珵珵看南湖,杜衡看杜珵珵。 灯光下的她目光柔和烂漫,唇角含着快乐的浅笑,双眸明亮璀璨,他脑中不由地浮现出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暮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一刻的画面如斯美好。 站了一会儿,许是夜风吹着有些冷,她转过身笑看着杜衡:“哥哥,你回去吧,我自己去洗手间。”说完就大步大步一顿一顿地向前走,满是欢乐,也不知道她在乐什么。 杜衡牵起她的手,“我陪你一起去。” 杜珵珵对于哥哥连去洗手间都要陪她的这个行为感到很无奈,把他往包厢方向推,“快回去快回去,我自己去!” 杜衡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虽然她并不是他养的巨婴,但他还是想将她养成什么都不会的巨婴,什么都依靠他,这样她就永远离不开他了。 可惜杜珵珵不是巨婴,她从小就独立自主,有自己的想法,即使他这么多年如同保姆一般的培养,也收效甚微。 等杜珵珵从洗手间出来,杜衡果然还站在外面,如同一株青松,似乎只要她回头,他始终站在她目光所能及的地方,陪伴她。 回到包厢的时候,气氛依然是那个样子,爸爸很沉默,老太太很开心,杜若恨奇怪。 杜若经常莫名其妙的让她看不懂,所以从来不去多想,除了觉得她很做作搞笑之外,没有别的想法,杜若这番得意也算是秀给瞎子看了。 倒是老太太觉得这孙女很不一般,看着就大气,有大小姐的派头,再看她吃东西,身上散发着完全不像十岁小姑娘的从容优雅,真是越看越喜欢,再想到乡下算命的老瞎子说的话,对她又喜欢了三分。 老爷子也觉得和杜若比起来,杜珵珵显得几分孩子气,可老头子不知道为什么,同样是孙女,他就是喜欢珵珵,喜欢小女孩这样阳光烂漫的样子,杜若这孙女懂事乖巧还会唱戏,好是好,就觉得过于成熟了些。 不过老妻强势,老爷子在家里很少发表言论,此时虽说没什么表情,心里也是乐呵呵的。 杜珵珵也看出来,爷爷比奶奶好相处多了。 这顿饭吃的二老和杜若都十分满意。 老爷子觉得儿子孝顺,老太太觉得面子给足了,杜若觉得把杜珵珵比下去了,唯独杜成义十分郁闷,杜若表现的越是熟稔自若,他越像吞了苍蝇一样,心中越是怀疑王玲和他在一起的时候,还和别的男人在一块,不然杜若不会对这个地方,这些菜式都表现的这样熟悉自若,一看就知道不止来过一次,不止吃了一次的。 杜若当然不止吃了一次。 杜成义到后期生意做的越发大,虽然不能和本市的一些老牌企业相比,但也算数得上号了,他对这个女儿虽然不够关心,在她成年后,钱财上却不吝啬,基本都是和杜珵珵一样的,杜珵珵花钱比较节制,很少乱花,她则不同,对于这种流于表面的富贵如同上瘾一样,像是用这样的方式来告诉大家,她很有钱,她是杜家大小姐,她是上流圈子的人,外面借了许多外债。 她最后会变得那样疯狂的想夺杜氏,和她欠了很多外债也分不开,她若不夺杜氏,会被那些人砍死。 所以她现在才显得如此自若,本市所有的高档酒店娱乐场所她都是常客。 杜成义心里膈应,但现在已经和王玲分手了,房子也过户到了杜若名下,那一笔钱也打到了她的账户,也不想去计较,但之前被她哭得心软,说的什么让她试试看能不能使珵珵喜欢她,再登堂入室已经不可能了,加上她对杜若教育的失败,杜成义心底已经将这个女人划入了黑名单。 她跟了他十年,他对她的兴趣实在有限,想到珵珵和他说过的只要他喜欢就再婚的话,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该正式给自己找个女朋友结婚好好过日子,也算成全了父母的心愿,父母养了他那么多年,他也不愿和父母关系闹的冷淡。 回到家后,杜珵珵和杜衡便回到房间做作业。 杜衡初三,杜珵珵六年级,都是在毕业班,成绩好也要靠平时的努力,两人平日里都非常自觉。 “奶奶,这是爸爸给你买的音响,还有好多戏曲,奶奶要不要听戏?”杜若乖巧地笑着问老太太。 老太太一听说戏,就浑身是劲,拿过那些戏曲一一观看,有很多名曲名段。 杜若看了一眼楼上,唇角浮现出一抹笑,用非常期盼崇拜的目光看着老太太,一脸真诚,“奶奶,这些曲子你会唱吗?这里有话筒,音质比ktv的要好的多呢,奶奶唱的一定非常好听!” “快快快,快插上话筒。”老太太也不谦虚,“我在单位的时候,每年都有歌唱比赛,还有戏曲比赛,我还拿过奖呢!” 杜若动作麻利地将话筒插好,一只递给老太太,一只递给老爷子:“爷爷和奶奶一起唱吧,我听着。” 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推开道:“我不唱,你们唱吧。” 老太太十分主动,将电视上音乐已经浮出来,拿着话筒,清清嗓子,试了试话筒的音,然后舌尖和鼻子间隙像闻花一样,开始吊嗓子,只等字幕出来便跟着开腔唱。 杜珵珵正在认真做数学题,十分投入,思路正清晰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锐高亢的声音,顿时从题海中清醒过来,整理被打断的思路,继续想,楼下又是一声嚎叫,她皱了皱眉。 杜衡也皱眉,起身地将窗户什么的全部关了起来,声音总算都被隔离了去。 若是平时说话,不会打扰到她,可老太太用的是音响,还是音质非常好的外放音响,上面还插着两只话筒,杜珵珵的窗户又是打开的,在她安静学习的时候,老太太这尖锐的吊嗓子声音真是如魔音穿耳。 虽叫她老太太,实际上她并不老,五十多岁不到六十岁的样子,脸上保养的十分仔细,圆脸,皮肤很白,也不知是染的还是养护的好,头上不见半根白发,发丝被烫成小波浪,像老上海的女人一样,别在头上梳的一丝不苟,上身穿着一件高领的胸前绣着串珠的黑色羊毛衫,外面套着一件长款的黑色袖口边角绣着红色祥云图案的外套,三寸高的坡跟皮鞋,两只脚一前一后,脚尖微微垫起,手指还翘成兰花样儿,唱的同时脚还跟着有节奏地前后小碎步走着,十分有范儿。 她确实有一副好嗓子,嗓音尖锐高亢,绕梁三日余音不绝,若是懂的欣赏的,听到老太太唱戏定然要鼓掌叫好。 杜珵珵不是个会欣赏的,只觉得烦躁,好在,老太太唱老太太的,她也不管,只要把门关起来,传进来的声音就十分微弱了。 因为是刚过来,坐了几个小时的车,老太太也累了,唱了一会儿就说要去休息,杜若唇角一翘,又无声冷笑了一下,殷勤地将话筒都收在电视机下面的抽屉里,准备明天继续唱。 嗯……她平时要上学,唱戏的话,只能放学回来陪老爷子老太太唱,唱完了再陪他们听,那段时间正是杜珵珵每天复习功课的时间,哎呀,这是爷爷奶奶的爱好,她也没办法呢! 她越想越乐,索性查了话筒,自己在客厅咿咿呀呀地唱将起来,越唱越兴奋,恨不得把声音开的把楼顶都震塌下来,唱完越剧唱黄梅戏,之后还央着老爷子来一段京剧,听的老太太喜的不行。 杜珵珵坐在书桌前,神情抓狂。 她回头看向杜衡,语气肯定地说:“哥哥,她故意的吧?” 此时她满脑子就只有两个字:卧!槽! 一天的好心情都被她破坏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我到底哪里得罪她了?”杜珵珵这段时间被杜若在学校里缠的快要爆发了,“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是她怎么做的这么开心乐此不疲的?” 神经病吧?她真心觉得杜若脑子有问题。 她曾经书上看过一段话,那句话的大致意思是:如果你和一个泼妇吵架,别人也会认为你也是一样的人。 她深以为然,所以每次面对杜若的挑衅,她虽然不耐烦也无视到底,觉得不屑,可再不屑这忍耐程度也是有限的好伐? 杜衡笑着捏捏她的脸。 她生气的时候眼里像燃烧这两团绚丽的火焰,使得整个人都从原本那副静谧的画卷中苏醒过来,小脸红扑扑的,灿若玫瑰。 “走吧,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下去听爷爷唱戏去。”杜衡勾起唇角一笑,牵起她的手,随意而自然。 杜珵珵不觉其它,也跟着走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宋茂行就是个二货,表被他酷霸拽的外表欺骗了。 第30章 第三十章 当看到两人手牵着手一起走下来时,原本还笑的很得意的杜若脸色陡然沉了下来,眸色阴沉晦暗。 她忽然展颜一笑:“姐姐这么大了,路还走不稳,让哥哥牵着吗?” 杜珵珵:她又开始犯病了。 她嘴巴一撇,“我们感情好,你管的着吗?”手指微微一挣,指尖在在略有薄茧的掌心内化过。 她其实也觉得这么大了出门还总算被哥哥牵着挺怪的,但这么多年只当哥哥已经习惯,倒也没有说过,此时听她提起,本能地想要挣开,但又不想在杜若面前这样做,只本能地一动之后,就静了下来。 但她这种细微的动作,杜若不知道,杜衡却是一清二楚,眸光顿时一沉,有些阴沉地扫过杜若。 他先是手一紧,很快脸上便绽出笑容,手微微放松,牵着她走到老爷子身边的沙发上坐下,便自然而然地放手了。 在放开她的那一刹那,他本能地还想去抓住,手指微微一动,挽了一手寂寥的空气,心都仿佛被风吹进,寂寞空洞的感觉霎时席了过来。 杜衡眸子里像是有潮水激涌暗礁,面上又温如阳春三月。 杜若看到杜衡看她的温柔目光,却是心里一涩,有些控制不住的想要扑到对面人的怀里痛哭,前世我受的苦楚衡哥哥你可知道,都是这贱人,都是她,为什么你不替我报仇,还和她这样亲密? 她满腔思念,最后通通化为含情脉脉如泣如诉的缱绻目光,望向杜衡。 杜衡心里一动,有些讶异又若有所思,笑容温和依旧。 杜若马上亲密地上前,撒娇地笑道:“我们在唱《铡美案》,哥哥也喜欢听吗?” 前世哥哥可是很喜欢听的呢,唯独不喜欢听戏的人只有……她目光瞟向杜珵珵冷笑。 杜衡做到杜珵珵旁边,看着望过来的老爷子笑道:“我和珵珵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在房间做作业,小若也知道,听到小若唱京剧,声音嘹亮语调铿锵,就和珵珵放下了书本,下来听。”他淡淡一笑,语气真诚,“上面虽然也听的清晰,到底分了神,还是下来近距离欣赏。” 老爷子在机关单位工作了一辈子,杜衡话外音如何听不懂,看了杜若一眼,老脸不由有些尴尬,老脸一红,咳嗽了一声。 他不知道大孙子大孙女在上面做作业,被杜若那么一撮串,戏瘾就犯了,跟着来了两段,也是京剧。 他和老太太虽说都爱听戏唱戏,喜好却各有不同,老太太喜欢越剧和黄梅戏,他更喜欢豫剧和京剧,刚刚那两段京剧一开唱,那气沉丹田,声音豪放。 老爷子性情温和,杜若才十岁,他自然不会想着杜若是故意的,即使知道,依他这老好人的性格也不会说杜若什么,只会将责任按到自己身上。 “做作业啊,好,要多把心思放在书本上,好好学习。”老爷子这类话说了一些,问道:“阿衡现在读初中了吧?我记得你和珵珵同一年上的学,好孩子,好!以后和你爸爸一样有出息。” 杜衡微笑,“恩,正读初三,马上就要参加中考,高中也打算读加仑的高等部。珵珵现在也六年级了呢,也要参加升初中考试,。”他脸微侧,眸光温柔地看向杜珵珵,“珵珵是a班学生,到了初中竞争力就更大了,珵珵也要努力才是。” “恩,都努力,你们都是有出息的。”老爷子尴尬道:“你们快上去学习吧,我们不唱了,坐车累了一天,也该去休息了,好孩子,都去看书吧!” 杜衡道:“学习要劳逸结合,我和珵珵对戏曲都挺感兴趣,尤其见爷爷唱的,比电视上还要好,就下来陪爷爷一起听。” 杜珵珵看不懂戏,但这并不妨碍她去哄老人家开心,“对啊,爷爷唱的真好,只是好像和奶奶唱的不太一样,是同一戏种吗?” 一说到戏,老爷子的谈性就来了,加上杜珵珵和杜衡目光真诚,也就忘了适才的尴尬,聊道:“那不一样,你奶奶唱的那是越剧,刚刚唱的那一段叫《忠魂曲》。”说完就开口唱了一段,唱完又道:“这段曲子说的是啊,1927年大革命……” 老爷子滔滔不绝,完全不像平日里面容严肃,杜珵珵听的津津有味。 老爷子聊完一段才发觉时间又过去了,不禁又摸了摸老脸,“你要喜欢听,改天我再说给你听,快去做作业吧,别耽误了功课,爷爷先去休息。” 杜珵珵甜甜笑道:“那好,爷爷下次唱戏叫我,我很喜欢听里面的故事呢!” “好,下次给你唱,快去吧!”老爷子呵呵笑起来,接着神情又回到平时那种不苟言笑的状态,但看他眼睛依然能看出来,老爷子心情是愉悦的,他看着杜若语气和蔼:“这个时间是你哥哥姐姐看书学习的时间,以后我们就不唱了,你要是喜欢,自己在房间里关上门来唱,声音小一点也没事。” 杜若垂着头心中恨恨,面上很乖巧地应了声,等老爷子转过身上楼时,她捏着手中的话筒,有种想要将它砸了冲动。 老不死的! 她这样晦暗的眼神还是被杜珵珵注意到了,之前明明还是一副天真烂漫哄爷爷开心的好孙女,怎么一转头就是这样? 在杜珵珵眼里,杜若就是个奇葩,正常人无法理解推测她的想法,有杜若在,她就觉得以后遇到什么样的奇葩都不觉得奇怪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杜衡也是深深地看了杜若一眼,继续和杜珵珵上楼去做作业。 对于功课学习他从来不曾放松过,他知道,杜成义收养他实际上是为了珵珵,他只有自己变强才是真的成长,他几乎是以一种疯狂的姿态吸收着外界各种信息和知识,从不曾懈怠。 只有学到的这些,才是他自己的,哪怕有一天他再被人抛弃,他也不用再害怕这个世界的各种危机险恶。 不过现在,他看着身边依旧懵懂的妹妹,心底已经知道这一切都不够,心底生出要去掠夺的萌芽,即使只有十五岁,他也知道,凭他的身份父亲是不可能同意他和珵珵在一起的,如果不想和她分开,只有自己变得更加强大,强大到不受人所控。 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他脚步微顿,眼角的余光在杜若脸上停了一下,又若无其事地打开房门,和杜珵珵一起进去。 他现在读初三,实际上已经在看高中的课本,除此之外,一些经济类的书也在学习,加仑大学商学院在全国十分有名,他近水楼台,也时常去旁听教授上课,也不会有人管。 一瞬间,他脑中想了很多,想到再过几年他们会长大,珵珵会去追求自己的理想,会有喜欢的人,会离开。 他知道他是禁锢不住她的,她身上自有一股明烈的气息,自由而火热,炽如火焰。 如果有天她要离开,他怎么办?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长大,想要变强。 他看着身边的妹妹,她的一切事物都由他来打理,开始的时候她不同意,可他一坚持就是这么多年,滴水穿石,潜移默化当中,她已经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许在他幼时的潜意识当中,就有想把她培养成骄纵任性跋扈的大小姐的想法,这样别人会远离她,她则会更加依赖于他,眼里只有他。 但只要看着她,他就无法那样做。 他可以对任何人做这样的事,唯独对她不能。 这么多年潜移默化的努力下,她确实依赖他,尤其在感情上,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在她心目中,他并不是她感情的全部,先是父亲,然后才是他。 不知是她天生独立,还是怎么回事,即使是这样一个千娇百宠的大小姐,在从小成长的过程中,即使骄傲,却极少麻烦别人,独立,懂事,从来不让老师和父亲操心,不论遇到什么问题,都尝试着自己去解决,这样的她既让他感到骄傲,又让他深切地感受到无法掌控的焦虑,这种焦虑使得他越发的想要占据她的全部,似乎这样,她就不会长大,不会有一天离他远去。 只要一想到她有一天会长大,会喜欢上别人,会嫁人,会离开他,他就止不住的产生恐慌,这种恐慌就像是有一只大手蛮横地闯进他的世界,要将他身边唯一的光源夺走一般,他几乎可以预见到她被夺走之后,整个世界再度陷入一片黑暗和荒芜,只剩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止不住地上前,又牵住她的手,抓的很紧。 杜珵珵手上一疼,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又要挣开:“哥哥,做作业啦,你手劲好大,捏的疼。 这一次却没有摔掉,手骨越发的疼,让她不仅眉头微皱,哼哼出声:“疼……”杜衡连忙松了些,却怎么也无法放开手。 “哥哥,怎么了?你没事吧?”她另一只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又低头看着自己的衣服,“我身上哪里不对吗?” 杜衡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明媚却像易碎的玻璃,他道:“珵珵,很久没抱你了,过来给我抱抱。” 杜珵珵赧然,语气娇嗔,“又不是小孩子了。”虽是这样说着,还是上前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熊抱,但很快就松开,身体尚未离开他的身体,就被他用手臂紧紧箍住,像是要将她嵌进身体里去,再也分不开。 杜珵珵被他抱的紧的有点疼,不知道他怎么了,想到他小时候经常有这样不安的时候,就没有挣扎,而是任他抱着,小手也环住他,在他背上轻轻拍着:“哥哥别担心,爷爷奶奶也会喜欢你的,不喜欢也不要紧,你看他们也不喜欢我呀,还有珵珵喜欢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珵珵喜欢你。’杜衡注定万劫不复了。 我想吃肉大大的最新力作,肉大出品,质量保证,姑娘们不要大意地跳坑吧,你值得拥有: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杜若的这一计策果然很好,她如愿所尝的让杜珵珵进入到抓狂的境地。 老太太是个非常自我为中心的人,在杜若的戳窜下,她每天傍晚都会在客厅打开音响,对着液晶电视屏幕唱戏,还一边唱一边跳。 她的舞蹈功底并不好,但她是个活跃的人,这几年退休在家,她除了唱戏,还和中老年朋友参加了很多节目的表演,每天傍晚都会去小镇上老年活动室门口的大操场上随着音乐跳舞,别的没有学会,简单的舞步和上肢随音乐摆动都会了些,此时跟着电视上的演员学着一边唱一边跳,手还翘成兰花指,还真像那么回事。 杜若在一旁鼓掌叫好,马屁像不要钱一样拍过去。 杜衡因为是初三,已经进入中考冲刺期,老师们强制性要求学生全部要在学校上晚自习,晚自习说是自习,实际上是补课。 加仑中学虽然名列本市四大重点名校之一,但是排行最末的一位,他们师资力量设备等等雄厚,但因是贵族学校,很多学生成绩不好,但只要有钱都能进来,导致学生质量参差不齐,这也使得每年四大中学明里暗里比的时候,都会排在最末,而后面还有文澜中学虎视眈眈,稍微不注意就会掉落四大,所以每年中考高考学校老师都会卯足了劲来提高学生成绩,为的就是和其它三位学校比。 杜衡成绩虽然很好,但正因为学习成绩好,老师对他的要求才会更高,争取这一届的中考状元在自己学校。 而正好这几天杜若和老太太整天咿咿呀呀唱戏起幺蛾子,杜衡本就对学习十分上心,便每天去学校上晚自习,司机负责去接他。 这就苦了杜珵珵。 一次两次她还能忍受,天天如此,就是神佛也要抓狂的好吗?此刻她坐在房间里,烦躁的只想掀桌。 在思路多次被打断之后,她终于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打开房门,朝楼下叫道:“奶奶,音响的声音开小一点好吗?我正在做功课呢!” “姐姐,你是说奶奶唱的太吵,是噪音影响到你学习了是吗?” 老太太正唱的开心,音响声音又大,她没有主意到杜珵珵说的话,倒是身边杜若的话听了一清二楚,脸立刻就沉了下来,将话筒放了下来,转头就骂道: “我老太婆一年才过来带个几天,就挡你事碍你眼了,现在唱个戏都影响你学习了,这下次要考个零蛋,还不要怪到我老太婆头上来?不想让我在这里待久直说,我回头倒要问问成义,这是哪家的道理,子女还有赡养老人的义务,你爸赡养我是应该的,他还是我生的,你算个什么东西?想要赶我走?……” 后面巴拉巴拉说了一堆,杜珵珵耳边只觉有无数苍蝇在嗡嗡嗡叫,人都傻了。 她现在知道杜若遗传了谁了,那股搅事精的天份绝对从老太太这里学来的。 老太太还在那里说,杜珵珵只能举手投降:“行,你们继续唱。” 她回到房间,将今天要做的作业往书包里一收,背着书包就咚咚咚下楼,往门外走去。 老太太见了,顿时怒火滔天,“哟哟哟,我唱个戏还能把这小丫头唱的离家出走了,你走,你本事了,这么本事你走了就不要回来。”见杜珵珵头也不回地离去,她气的手直哆嗦,阴沉着脸冷哼一声:“小若,不要理她,我们来继续唱!我倒要看看她走到哪里去!” 杜若透过玻璃墙面,看着渐渐被绿化树木渐渐挡住的身影,唇角微微一翘,转身陪老太太接着唱,声音越发婉转悠扬,心情愉悦。 杜珵珵家别墅坐落在加仑校区的别墅群内,只是其中独立的一栋,周围这样黑瓦白墙的别墅还有很多,如果是步行,得穿过家门口一段常常的绿色草坪,再向下走一百五十米,往左转,就能看到别墅式酒店和附近的一些饭店、休闲餐厅、茶馆、咖啡店等等。 家里太闹,无法静心学习,她只能将要做的作业通通打包,到附近一个环境较为清幽安静的休闲茶馆内做作业。 这个时候正是餐厅生意火爆的时候,即使在这样的高档区,餐厅内依然难免吵闹,选择安然静谧的茶馆是最好的选择,而且茶馆内不像咖啡店灯光昏黄,开一盏台灯,在这里喝喝茶看看书的人还是不少的。 她找了个角落靠窗的座位坐下,将明亮的台灯向下按低了些,光线更好,书包放下,就叫了服务员过来点单。 本市茶馆最有名的要属明前龙井,但正宗的龙井市面上其实很少,多是下面的龙井村茶农家产的茶,这些也是地道的龙井茶,但和真正的贡茶相比,还是差上很多的,除了龙井,点的最多的还有铁观音,龙井口味较淡,通常几泡之后茶味就淡了,而铁观音却可以泡很多泡,适合长时间坐在这里发呆品茶的人。 杜珵珵是来写作业的,于是她就点了有甜味的桂圆红枣茶,茶壶是圆润的透明玻璃,配着两个透明小杯,茶水里放了蜂蜜,合起来甜丝丝的,茶壶下面还有座透明的琉璃底樽,里面放置着大约两寸长的红色蜡烛,蜡烛无声的燃着,维持着茶水的温度。 这种茶本市很多茶馆都会有,只需百八十块钱,这里却需数倍价格。 她点好之后就拿出书本,坐在那里若无旁人的开始做作业,偶尔觉得渴了,便倒被茶水,喝两口,继续写,蜡烛点完了,服务员也不会过来打扰她,只轻轻地将里面的蜡烛去了,重新点燃一根放在里面,偶尔会好奇地看一眼这个认真漂亮的小姑娘,也会扫一眼她的课本。 小学生的课业实际上非常繁重,杜珵珵在幼儿园的时候,杜成义为了让她找到自己喜欢的事情,替她报了很多兴趣班,那时候光是兴趣班的作业就让她忙的没有时间去玩,现在虽然没有什么兴趣班的作业了,但文化课的作业依然很多,她一直做到快九点,估摸着这时候奶奶应该已经唱够了,才收拾了书包回去。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两旁是高大的梧桐树,郁郁沉沉,油绿色的桂花树在在夜黑中越发深沉,昏黄的路灯下,她背着一只卡通书包,顺着路灯往回走。 待走到家门口时,黑色木质大门紧闭,她推了推,没有推开,又走到另一扇门,这扇是侧门,门是玻璃的,她推了推门,发现门被锁了,进不去。 她微微皱眉,这里的保安很严密,家里从来没有发生过她还没有回来,侧门就被锁起来的事情,她向左侧走了几步,旁边就是整面玻璃墙壁,透过墙壁就可以看到餐厅。 餐厅除了桌椅沙发之外,就是正中央放置的一张长发型大理石的餐桌,餐桌上铺着一块洁白的碎花桌巾,上面是热腾腾的温馨的晚餐,汤还冒着热气,桌上坐着四个人,爷爷奶奶、爸爸、杜若。 杜若正在和爷爷奶奶撒娇说笑,老太太亲热地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杜若不知道说了什么,拿起碗,递给杜成义,又指了指桌面上的汤,杜成义接过碗,替她盛了一碗汤,递给她,她笑靥如花,爱娇地对父亲说着什么,饭桌上的爷爷奶奶都跟着笑起来。 杜成义平时都很晚回来,今天可能是考虑的父母在家,便回来了早了一些。 或许是饭桌上气氛比较好,杜成义今天的表情也很柔和,看着杜若也跟着笑起来。 她站在玻璃墙外,看着饭桌上温馨的一幕,忽然产生了一个错觉,那才是温馨温暖的一家人,而她像是忽然闯入的外来者。 这样的感觉只是一闪而逝,虽然有些不舒服,但并没有太过在意,而是按了门铃。 于妈很快过来开门,见到她脸上又是担心又是欣喜:“珵珵你去哪儿了?可把我急死了,晚饭还没吃吧,快进来,把手洗一下去吃饭。” 某种程度上来说,于妈更像杜珵珵的亲奶奶。 “家里太吵了,作业没法做,我去外面的茶馆里把作业做了。”她淡淡地说。 于妈也知道老太太最近做的事,但她不能说什么,对那老太太真是无话可说,只能说:“快去洗手吃饭吧,他们等你没等到,就先吃了。” 杜珵珵点点头,没有说什么。 这很正常,她总不会让长辈们饿着肚子等她,她早已经料到家人可能先吃过了,原本打算回来让于妈单独给她下一碗面条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情绪莫名地低落。 她平时总是如阳光一样,还未说话,笑容先至,两只明亮的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仿佛所有的光芒都集聚在了她那双眼眸内,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蔫蔫的,提不起劲。 她朝于妈笑了一下,捂着肚子道:“我在茶馆喝了好多水,去一下洗手间,马上过来吃饭。” 杜成义听到动静,起身走过来:“珵珵回来了,这么晚去哪儿了?听你奶奶说你惹她生气离家出走了?” 杜珵珵看着父亲,忽然觉得鼻子酸涩难当。 作者有话要说:珵珵,这种感觉叫做吃醋。(是叫吃醋吧?) 窝已经坚持四天双更了,求表扬啦啦啦啦,宝贝们快来表扬我。 (听说坚持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宝贝们多鼓励鼓励我吧~) 我想吃肉大大的最新力作,肉大出品,质量保证,姑娘们不要大意地跳坑吧,你值得拥有: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作为孩子的时候,我们通常在外人面前表现的很坚强,但在真正爱自己的人面前却会不由自主的表现出脆弱的一面。 杜珵珵同样如此。 实际上没有什么大事,可这一刻见到父亲,见到父亲这看似指责实则关心的话,她鼻子就蓦然一酸,险些落下泪来,然后赶忙笑了,上前抱住父亲的胳膊,“我去小区外面茶馆里做作业了,那里安静。” 她一句话表明了自己出去的原因,就不再提此事,而是捂着肚子撒娇:“爸爸,我饿了。” 杜成义多么精明的人,从她短短一句话里就知道怕是老太太又起幺蛾子了,家里吵闹让她无法静心做作业,估计是开了音响唱戏,心底不由后悔给老太太买了这个音响,他没想到自己母亲一把年纪会这么不懂事。 那是他母亲,是珵珵长辈,她除了回避还能做什么?和长辈吵架吗?依他对自己女儿和对自己妈的了解,肯定吵不过自己妈的,她的泼辣名声整个小镇都知道,都懒得和她吵。 杜成义立刻就分析出了大致原因,对女儿心疼的不行:“走吧,去吃饭,于妈,菜有些冷了,再给珵珵炒两个菜来。” 于妈见杜成义没有因为老太太的事骂杜珵珵,高兴地用围裙擦了擦手,乐呵呵地去了厨房。 杜珵珵坐到饭桌上看到满脸不高兴的奶奶和用怨毒之色扫了她一眼,继续乖巧天真地哄着奶奶的杜若,脑中忽然冒出两行字来。 #我的奶奶是极品# #我的妹妹是奇葩# 杜珵珵一直认为,和奇葩、极品、泼妇计较并吵架的人,估计也和他们差不多,就像你和疯子吵架,人家也会认为你是疯子。 可当你生活中真的存在这两个人,而又不得不和她们朝夕相处时,真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如果是陌生人的话,你打不了不理她,惹不起躲得起,绕道还不行吗?可她还真不行,她绕道人家硬要过来挡她,她真心无法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 她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祖孙俩好的老太太和杜若,总算明白了什么叫做‘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或许极品与极品之间都是相互吸引的。 #极品的世界,你永远不懂# 于妈把刚做好的饭菜端上来,老太太看到之后脸色很不满:“满桌子你都不能吃,还要重新做,小小年纪就养的这么娇气,还真把自己当大小姐养了,你爸爸就是跟着我在乡下长大的,你的根就是个乡下人,别真把自己当成千金大小姐了!”一边说还一边用筷子愤愤地戳着饭菜,“一家子人都等你一个回来吃饭,一个晚辈还要长辈等吃饭,这是哪家的教养!” 杜珵珵默默腹诽:这是老杜家的教养。 若是平常被人这样质疑教养问题,她肯定要发火,此时和老太太说话,她真心觉得和她发火真是把自己都拉的和她一样了,亚历山大。 杜成义自然不会让女儿受委屈:“妈,珵珵现在是六年级,马上就要参加升初中考试,作业比较多,您平时听戏的话,可以关上门在自己房间听,或者把声音放小一点。” 老太太‘啪’把筷子狠狠往桌上一拍:“杜成义!我来两天你就嫌弃你妈了是吧?我就唱两句就影响你宝贝女儿学习了是吧?她考个零蛋是不是还要把责任往我老太婆头上推?自己无能没本事考零蛋还怪起我来了?以后考不上大学是不是还要我跪下向她磕头认错啊!” 这段话说的又快又疾,噼里啪啦如同炮仗一样,口水都喷了出来,那筷子忽然拍在桌上,杜珵珵专心吃饭措不及防之下心猛地一颤,被她吓了一跳,抬头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老太太,整个人都有些惊呆了的感觉。 杜成义面对自己老妈也十分头疼,“没人说磕头认错,只是让你们唱戏的时候声音小一点。” 他目光淡淡地看了杜若一眼,杜若怯懦无辜地缩了下头,瑟缩地看着他,手在下面差点撕碎了面前的桌布。 “声音小一点,一个小学生哪里用得着那么长时间做作业啦?我看她就作丑!我就不信小学题目还能多难,小若也是小学生,她就没事,你这宝贝女儿就这个不行那个不行,还学会告状了,不想养我要把我赶走就直说,我来就是碍你们眼了!” 她越说越是怒火越盛,对着杜珵珵破口大骂起来,“我看你就是和那短命的妈一个德行!仗着自己家有钱了不起是吧?你别忘你还姓杜,有本事你就跟你妈姓陈去,我们老杜家不稀罕!” 杜珵珵毕竟才十二岁,再是淡定此刻也不禁怒了,脸憋得通红的看着老太太,这样的长辈真是让人无法尊敬! 杜成义脸色唰一下就沉了下来,“珵珵是我和炜彤的女儿,就是杜家大小姐,如果您实在不喜欢,我可以给您在附近买个房子您单独住!” 老太太被他气的,手指着他鼻子直发抖,突然把手一放,拍打在腿上,站起身对着老爷子指着杜成义嚎啕大哭: “这就是我儿子,这就是我的好儿子,敢情她是女儿我就不是你妈了,当初有了那个短命的女人就不要你妈了,你是老杜家的根啊,你还想着入赘,入赘那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你不孝啊,你这不孝的东西,我还没死你就敢为你这个小东西把你妈妈赶出去啦?我生下你这东西干嘛啊?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一把屎一把尿,和你爸爸又当牛又做马,供你读书上大学,好不容易把你供出来,就是给别人养儿子啊,为了个女人都敢跟我顶嘴啦,跟那女人走了过年都不回家啊!现在为了这么个赔钱货就要把你老娘赶走啊!” 她抹了把眼泪,眼神陡然厉了起来,指着杜珵珵的鼻子对杜成义凶狠地道:“早知道你这么不孝,当初她生下来我就应该把她摁盆里溺死!” 她突然朝杜珵珵一瞪眼,如同要打人一样身体前倾,“我唱戏怎么了?我唱戏碍着你什么了?就在你爸爸面前这么编排我?是不是把我赶出去你就开心了?你这是想逼死我我跟你说,逼死我之前我就先打死你这个小东西!” 她一口的江南方言,口水簌簌地喷到杜珵珵脸上,扬起手就对着杜珵珵的脸挥去。 杜珵珵连忙后退一步,啪一声将身后的椅子撞到,逃到长方形餐桌的另外一头,震惊地看着双目怒瞪张牙舞爪的老太太,三观都被刷新了。 她瞠目结舌地看了眼自己的父亲,又看看这个血缘上应该是自己奶奶的人,感觉自己像是忽然来到了精神病院,不,是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里,忽然来了两个神经病,她完全不知道应该如何应对这两个神经病,尤其是其中一人还是自己的奶奶,爸爸的母亲。 #这种想法不对,太不孝了有木有# #可是没办法,她真心有种身处精神病院的即视感# #提问:当你的生活中突然来了两个奇葩,而你又不得不和她们身处同一屋檐下的时候,该怎么破?# 面对这样的奶奶,应该向她道歉,退一步海阔天空?这还是杜珵珵吗? 应该完全无视她,面无表情的吃饭,当做什么都没看到继续吃饭?可是奶奶会打人,而且她骂自己母亲的时候,真心有种想要一巴掌扇过去的冲动怎么破? 打不过她好捉急。= = 忽然有种想要去学武的冲动怎么破! 可以还手吗? #地球好危险,我要回火星!# 回到房间从此躲着她,惹不起躲得起。 可这是自己家,凭什么要她躲?难道以后人家都用这种方式来对付她,她都要让都要躲吗?躲这么怂的事情杜珵珵怎么会做? 向来聪慧的杜珵珵面对自己的奶奶,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智商不够用,整个人都有些懵了,刚刚如果不是反应快,就被打耳光了,从小到大还没有被任何人打过,真的好危险! 杜成义和老爷子都没有想到老太太会突然出手,老太太的出手是毫无预兆的,如果不是杜珵珵反应快,那一巴掌就结结实实地打到杜珵珵脸上了,从小到大杜成义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让女儿快快乐乐的长大,她又懂事听话,真是一个手指头都舍不得动她,今天女儿差点被打了! 饶是面对自己亲娘,杜成义也不禁怒了,腾一下站了起来,筷子往饭桌上一扔:“明天我会让小陈买好车票,早上八点的动车,既然这么容不得珵珵的话,你还是回乡下的家里待着吧,省的在这里受了什么委屈。” 老太太见杜成义是真的生气了,嘴巴一瘪,立刻就哭了起来:“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哦!” 杜成义根本懒得理她,工作了一天,回家看到这样的场面,对于他来说也是极为疲倦的一件事,也只有在面对女儿的时候,才能让他更放松一些。 他抱着女儿,蹲在她面前,“珵珵,爸爸知道,让你受委屈了。” 杜珵珵眼圈一红,摇头干脆道:“不委屈!” 杜成义摸摸她的头,“你奶奶她……”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更年期到了,更年期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杜珵珵点头,“知道,就是会变得很凶狠唠叨,就像我们教导主任,大家都说她更年期到了。” 杜成义笑了,牵着她到电脑前,从百度中找出对更年期的解释:“你看,更年期会造成暴躁易怒,精神,神经症状表现异常……” 杜珵珵似懂非懂道:“爸爸,那奶奶会得精神病吗?” “不会,不会得精神病,只是会变得不可理喻,就像刚刚你看到的那样。” 杜珵珵双手抱臂,重重地叹一口气,苦恼地问:“爸爸,杜若是不是也到了更年期?” 作者有话要说:杜衡大魔王,你家珵珵被人欺负了!快来打怪兽! 如果下面的故事你还没看过,请点击穿越,或许你能找到一篇合你口味的文。 孟醒和沈济洲的故事: 叶尔和管晓宇的故事: 顾小九和安尔弥的故事: 花小西和沈济帆的故事: 沈年华和苏遇的故事: 苏瑾和纪格非的故事: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呃……”杜成义哭笑不得,“小若没有到更年期,她才十岁,你看这里写着,更年期要到三十岁才开始。” 杜珵珵撅着嘴不再说话。 她真的很不喜欢杜若,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跟她作对。 女儿的心思都写在脸上,杜成义如何看不明白,只是他身为杜若亲生父亲,有教养她的责任和义务,“她是你妹妹,你们有血缘关系,本该是最亲近的人,你也不会那么孤单,将来也能帮扶你。” “可是我不孤单呀,我有爸爸,还有哥哥,学校里还有好朋友,还有许多同学和老师,而且有哥哥帮扶我。”杜珵珵表情苦恼,“爸爸,我……算了,只要她不过来犯我,我也不会和她计较。” 她脑中突然冒出她变成和奶奶一样,撒泼着和同样撒泼喷着口水的杜若对着吵架的样子,秀美微蹙,觉得十分可怕。 “只是她们每天在我做作业的时候,都会把音响开的老大,我即使关上窗户还能听见,吵的我无法做作业。” “这件事我会和你奶奶去说。”在孩子面前,他还是不愿说他母亲的不好,家长是孩子的第一任老师,家长的行为在潜移默化中,会给孩子的未来带来一定的影响,他们会模仿父母的行为。 “嗯,好吧。”杜珵珵勉强接受。 让她原本平静幸福的生活中,突然来这两个闹心的货,确实让她感到很为难,尤其是这两货老是找她麻烦。 这时候她因为杜若,对王玲已经避如蛇蝎了,想了想,她小脸严肃地看着父亲,和他商量道:“爸爸,我觉得,你将来要是给我娶后妈,一定不能娶王玲阿姨。” 杜成义好笑又好奇地问:“为什么?” 杜珵珵严肃答道:“她们一个人能顶五百只鸭子,现在家里已经有一千只鸭子,再来五百只,我怕把屋顶给掀了。” 杜成义被她那正经的语气闹的哭笑不得,亲亲她的额头,“放心吧,爸爸不会娶五百只鸭子回来,乖,快去洗洗睡吧,不早了。” “爸爸晚安。” “晚安。” 杜成义走后,客厅里的哭声就小了下来,只剩吸鼻子擤鼻涕的声音,呼哧呼哧,听的老爷子半点食欲都没了,放下筷子,也不哄她,表情平淡:“你就作吧,跟儿子离心你就快活了!” “你这是什么话,我养的儿子难道我想和他离心不成。”老太太见杜成义走了,眼泪也就干了,只是还有些下不来台。 “不离心你好好日子不过闹什么闹?”老爷子说的毫不客气,“唱戏白天杜珵珵不在家你什么时间不好唱,偏偏在孩子学习的时候唱,敢情珵珵就不是你孙女!” “我才不要她这孙女,除了和我顶嘴还能做什么?就和她那妈一样,都把自己当千金小姐了,千金小姐怎么还找了我儿子?找了我儿子就得守我家的规矩!哪家媳妇像她那样,哦,嫌我们乡下镇小容不得她那尊大佛是吧,养儿子是给我们养老送终的,她倒好,我们辛辛苦苦培养儿子出来,福气还没想到,倒跟着她跑了。” 老太太说着脸色就十分难看,小声嘀咕道:“要是生个孙子,我这心气还平一些!”她意难平地翻了个白眼,扭过头去,“我就知道她不是个省心的,就是个狐狸精,都死了这么多年还不放过成义,成义都三十七唻,还不结婚,人家孙子都会打酱油了好伐?守着那么个丫头片子当宝,以后还能给老杜家传宗接代啊?” 老爷子气得用手指着她直哆嗦:“你让我说你什么好,一大把年纪了还拎不清,孩子面前我都不屑说你,给你脸面,哪晓得你连脸面都不要了,非要闹,现在你开心了,成义一天到晚在外面工作容易吗?你偏要闹的他家不想家,那是你亲生儿子,你怎么就这么狠,都不晓得心疼啊?” 老太太被老爷子说的板着脸,愤愤地不说话。 老太太性格胡搅蛮缠又泼辣在他们那个小镇上都是出了名的,老爷子年轻时候也会和她吵,后来发现吵架没用,她就像个人来疯,你越和她吵她越起劲,和人吵架一定要争个胜负,一定要赢,无理搅三分,后来老爷子也卷了,为了家庭和睦,都不再搭理她,她和他吵,他也不说话,她一个人唱独角戏,唱着唱着也就停了。 当初杜成义新婚,她为了给陈炜彤下马威,极尽刻薄之能事,陈炜彤从小就娇养长大,基本没受过什么委屈,又是文明人,从不明着和她对着干,但不论老太太放什么招,最后都让老太太自己吃回去,久而久之,老太太对这媳妇是又怕又恨,水火不容,等陈炜彤生了个女儿之后,老太太对她的厌恶更是达到了顶峰,连带着对杜珵珵都不喜欢。 原本他们不一起住,一年回去个两次,陈炜彤也不在意老太太喜不喜欢女儿,谁知道天有不测风云。 晚自习三节课,一直上到晚上九点半,再坐车回来,基本上快十点了。 杜珵珵每天晚上十点准时睡觉。 杜衡刚开始上晚自习那几天,她独自做作业还有些不习惯,总觉得房间里少了点什么,安静的有些异样,每当她做作业遇到问题,想要回头说话时,身后一直安静沉默地坐在那里的人已经不在,那一瞬间的恍惚失落,像秋天的落叶,脱离树干,寂寞地落在了冰凉的地上,没有着落。 以前两人在一起,虽也安静,但只要她想说话时,身后随时都有人的。 开始她会心不在焉,精神无法集中于学习,加上老太太和杜若唱戏吵闹,使得她情绪越发烦躁,空气里一点细微的声音都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使得,房间内光也亮的刺目,一直到晚上杜衡回来,和她道过晚安,她的一颗心才仿佛落了地,整个情绪都平静下来,安心睡去。 今天一个人出去做作业,在茶馆的时候,她心情也很平静,当时她突然就意识到,自己或许太过依赖哥哥,哥哥现在上初中,晚自习时间不长,以后到高中,每天晚上都上自习的,那时她将一个人,而等她上高中,哥哥已经读大学,会谈恋爱,会工作,更加没有时间来陪她,她必须适应新的状态,生活中要有新的朋友,要有自己的爱好和其它的事情,这样在以后遇到类似,哪怕不是哥哥,是别人的时候,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心不在焉神思不属。 当她有意识的开始调整后,她晚上就不再等杜衡回来,梳洗过后,喝了杯牛奶,就关了灯,躺在床上默默入睡,很快就进入睡眠状态。 杜衡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杜珵珵房间,看她是不是在等她,只有看过她了,一天的心才能安下来,归于平静。 然而今天打开她的房间门,房间内只有细微的荧光,并没有如前几天那样,见到她坐在床头,安静地看书,像等待丈夫归来的娇羞的小妻子,待他回来之后,她会第一时间抬头看到他,橘黄色灯光柔和了她的面容,她会朝他微微一笑,那样温柔安然。 他压下心底空落落的窒闷感,轻手轻脚地走到她的床前,看着淡淡的月光下,她洁白莹润的小脸,轻呼一口气,拇指在她腻滑柔嫩的脸上抚了抚,又转移到她柔软的唇上,心猛地一颤。 他深吸了一口气,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下鹅毛般轻柔的吻,低声道:“珵珵晚安。” 又看了她一会儿,才压下心底的冲动,转身回自己房间。 杜成义警告过老太太和杜若之后,这几天杜若老实了很多,也不再起什么幺蛾子,有时候杜珵珵放学回家,她们甚至都不在家,等老太太回来,则是笑的春风满面的模样,如同有了第二春。 原本每天来学校接杜若,顺便给她送各种东西的王玲,也在老太太来的前两天开始,彻底从学校门口消失,再没有出现过,总算是落得清静。 因为意识到对杜衡的依赖,她开始将精力放在学习和学校同学交朋友上,班里同学基本上都是幼儿园开始就一个班级升上来的,后来虽因成绩起伏,各有替换,但大多没变,其中最要好的,当属冯嘉树。 她和冯嘉树一个正班长,一个副班长,平时生活中需要在一起合作的不知道多少,冯嘉树桀骜难训,班里也就能服杜珵珵一人,能听得进她说的话,所以两人虽然吵的厉害,总是拌嘴,但有时候真的像青梅竹马欢喜冤家那样,关系亲密的紧,而且两人就是吵架也没真吵过,吵完还没三分钟,又会在一起说话,主要是冯嘉树找她说话,而杜珵珵也从来没有将他们偶尔的拌嘴放在心上过。 冯嘉树既聪明,又争强好胜,成绩一直牢牢占据着全班第一,这几天她有不明白的问题,都是来找他,把他给得意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面上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脸上却总忍不住绽放出笑容来,然后又板着脸装出很臭屁的模样,“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看着吧!” 杜珵珵看到他这欠揍的样子就恨的牙痒痒,仰起头道:“我问老师去!” “哎哎哎!”冯嘉树连忙拉住她,傲娇地撇嘴道:“和你开个玩笑还不行吗?真小气,没见过问别人问题态度还这么骄傲的。” 杜珵珵抬起下巴得意地轻哼一声,将书本一放,“快说!” 两小就坐在同一座位上脑袋挨着脑袋,一起讨论功课,班里同学都知道班长和副班长感情好,甚至开玩笑说,“副班长,你是不是喜欢我们大班长啊?” 冯嘉树听到这话,脸一红,却不反驳,看着杜珵珵,昂着脑袋,像只既害羞又紧张的开着屏的小孔雀。 第二天,冯嘉树眼睛上挂着两只乌黑熊猫眼来到学校,胳膊上打着石膏被一块白布裹着挂在脖子上,一脸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经修改为正文,可以正常观看。 感谢所有投雷打赏的小伙伴,小伙伴你们真是太好了,么你们╭(╯3╰)╮ 咩哈哈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07 18:46:53 哈萨克斯坦游民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0-24 17:26:35 1370000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5 17:35:12 童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12:41:16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冯嘉树,你没事吧?和人打架了?”杜珵珵有些担心地看着这个神情异样的少年。 冯嘉树只是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抬起下巴重重地哼了一声,一脸傲慢地说:“没事!我能有什么事?” “还说没事!”杜珵珵也知道他嘴硬,没有拆穿他。 没想到冯嘉树却撇撇嘴,“还不是因为你!” 杜珵珵莫名其妙:“因为我?因为我什么?我可没有打你!”看着他眼睛上两个黑眼圈,又轻笑起来。 冯嘉树恼羞成怒地红了脸低吼:“你养什么不好,偏偏养只狗,还是一条喜欢乱咬人的恶狗!” “我什么时候养狗了?”杜珵珵更是茫然,觉得冯嘉树在迁怒。 冯嘉树又哼了一声,对周围凶道:“看什么看!”就回到自己座位上去坐好,脸色阴沉的厉害。 他长这么大第一次吃这样的亏,从来都是他去欺负别人,这一次居然被人欺负到头上了。 他一定会报复回去的! 想到这里,他又恨铁不成钢地回头瞪了杜珵珵一眼:“你怎么就这么笨?”嘴里还嘀嘀咕咕,“以为你很聪明呢,其实最笨的就是你,傻乎乎的相信人,你以后就知道我对你有多好……”巴拉巴拉……。 杜珵珵看他生气之后习惯性地自言自语,满头黑线。 她走到他面前坐下,关心地看着他:“哎,你真没事吧?一个人念叨什么呢?”神情难得对他温柔。 冯嘉树平时和她斗嘴完全没压力,但她一用这样的眼神表情看他,他脸立刻就涨的通红,所有不满和碎碎念都被吞到肚子里,很酷地木着脸面无表情地来一句:“没什么。”便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没什么脸这么红?”她以为他想到什么事不好意思说,也就不再问,只是诧异他这难得安静的模样。 实际上冯嘉树在学校人气是相当高的,他和杜珵珵一样,也是学校的活跃分子,又是个争强好胜的,什么小学生奥数比赛,象棋比赛,心算比赛,只要他也在学的,就一定要争个第一,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挑,总是一副桀骜不训的样子,让人难生好感。 尤其是小时候,不仅老师都不大喜欢冯嘉树,就连班里同学也都怕他敬他多过喜欢他,这两年他大了些,人越发显得傲慢,只不知是不是他脸张开了,班里女生开窍的多了,喜欢他的人反而多了起来,加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们都喜欢看童话书、青春偶像剧之类,他这性格就是偶像剧中明晃晃的别扭性格,使他在学校人气大增。 回家之后,杜衡和老太太都不在,杜若被她妈妈接走,家里只有她和老爷子。 老爷子一个人拿着个象棋自己和自己下,杜珵珵走过去道:“爷爷,我和你下吧?” 老爷子高兴地将棋盘重新码好,“来,坐。” 一老一小坐在那里下棋,老爷子又问她一些学校里发生的事,她只捡有趣的事情说了,晚上作业做完,一个人回房间睡觉,昨天晚上还不是那么好睡,今天晚上独自睡觉已经没有那么困难,自己关灯,自己和自己道晚安,安安静静的,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杜衡依然会过来看她,脸上表情越发的沉默,眼里像是酝酿了什么。 自从察觉到自己心意,他对她的占有欲越强,生怕有一天她会喜欢上别人,会离开他。 只要想到有这种可能,他就忍不住绝望。 然而他分析了自己所能拥有的东西,最后不得不绝望的发现,他除了是杜成义的养子之外,依然一无所有,他一直都是当年的那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 杜成义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一无所有的小乞丐?他势必要为珵珵选上一个门当户对的,疼宠她万分的,比如……冯嘉树。 这个认知让他如跌地狱,惶恐不安。 他轻轻弯下~身子,将她环在怀中,额头贴在她额上,心中又回了些暖意,“珵珵,珵珵……” 他无声地低唤着她,一声一声,没有唤醒熟睡的杜珵珵,却仿佛唤醒了他内心的执念。 他唯一感受到的温暖全部来自她,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光源,让他如何再愿意身处黑暗? 之前不是没有过男孩子给珵珵写过情书,但只是被他警告一番,也没有被他放在眼里,可冯嘉树不一样,不说他的人品相貌,还有和珵珵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关系,让他真正感到危机的是他背后家世。 家世,这个词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这个乞儿出身的他身上,压得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杜珵珵感受到身上的重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缓缓地睁开眼睛,却看到最脆弱时候的杜衡。 她迷蒙着双眼,嗓音带着刚睡醒的软糯:“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她往床里面去了点,拍了拍床边,“你躺着,压着我难受。” 杜衡闻言更紧地抱着她,在她颈脖边蹭了蹭,侧身躺在她旁边,杜珵珵顺手用被子将他盖住,他则往被窝里更深入了些,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像小时候一样。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小时候他惧怕黑暗,长期流浪给他带来的恐惧和不安让夜不能寐,每天晚上必要睡在她的身边才能暂时摆脱噩梦的困扰,即使这么多年,他依然经常梦见他被人掳去,折断腿,趴在路上行乞,而她背影远去的情景。 许是和青春期躁动,他抱着她只觉浑身燥热,心底的邪念如同洪水一般冲出了闸口,他将脸埋在她颈间,将心底最惶恐不安的一面彻底暴露在她面前,不断地问她:“珵珵,你会不会离开哥哥?珵珵,你会不会有天不要我了?” 他如同一条随时可能被主人遗弃的忠犬一般,不安而受伤地寻求主人的承诺,这样的杜衡让杜珵珵心里又酸又涩又心疼,知道他是又想起小时候的经历,小手环住他的肩膀,如同小时候那样越过他的肩,轻轻拍着他的背,“不会不会,珵珵永远都疼你,乖,不怕不怕。” 杜衡心情蓦然就好了起来,唇角上扬,但他依然将脸埋在她的洁白的颈脖间,闻着她身上独属于她的馨香,装作很脆弱的样子,低声道:“珵珵,唱首歌给我听好不好?就唱《摇篮曲》。” 杜珵珵对于杜衡这么大了还要唱《摇篮曲》感到有些窘,但想到他经常睡不安稳,小时候一直都是唱摇篮曲哄他入睡的,倒也没有多想,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很自然地拍着他的背,低声浅唱: “睡吧,睡吧,我亲爱地宝贝,珵珵地双手,轻轻拍着你…… 睡吧,睡吧,我亲爱地宝贝,珵珵地双手,永远保护你……” 虽然被杜衡紧紧地抱着,她还是唱着唱着,声音就低了下去,呼吸平稳,睡颜安然。 杜衡却像着了魔一样看着她,只觉得随着她一声声浅唱,越发地沉沦下去,再也不愿离开。 他就这么抱着她,睡到了天亮。 杜家二老每天早上都会带着小音箱到外面唱戏锻炼身体,起的很早,杜衡也起的很早,他刚一出门,就见到老爷子老太太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下了一跳。 “你……你昨天晚上在珵珵房间睡的?”老太太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他:“我的老天,这是作了什么孽哦,那是你妹妹啊!” 老太太的声音又尖又锐,简直像魔音穿耳一般,撕破清静的早晨。 杜衡担忧地看了房间里的杜珵珵一眼,连忙将她房门给关了起来,朝老太太淡定解释道:“奶奶,我是来看看珵珵。” “大清早的六点多,你来看她?什么时候不好看现在来看她?你骗鬼哦!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养不熟的白眼狼,她才十二岁啊,你就……你们就……”老太太伸出食指,哆哆嗦嗦地指着他。 老爷子听出她话外之音,勃然大怒地一巴掌拍在她手上,发出清脆的啪的一声:“你胡说什么东西?这话是能瞎编排的?他们兄妹两个一起长大,早上去看一下珵珵怎么了?说不定是有东西落在珵珵房间呢?这话是乱说的?” 老太太被老爷子大怒之下拍的这一下,疼的立刻就火了,嗓门打开:“我怎么乱说了?他们能做我还不能说了?我哪里说错了你说?你当他们还小啊?都这么大的小伙子小丫头了,还睡在一起,他们不晓得丑,我还晓得丑,外面的人不知道还以为*呢!谁家里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啊?” 老爷子听了恨不得把这嘴上没把门,臭的像在马桶上擦过嘴的老婆娘嘴巴都给撕了,怎么什么都敢乱说,这大清早的起来就找事! 杜衡因是昨晚回来就直接来到杜珵珵房间,澡也没洗,衣服也没换没脱,昨天穿的什么,早上醒来还穿的什么,校服上还有些皱褶。 老太太的话让他眉间都打了疙瘩,脸色也冷了下来,语气还是淡淡的道:“奶奶,您误会了,我是来叫珵珵起床,和我一起去跑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抽的和神经病一样,一直登陆不上去,都快急哭了,字码好眼睁睁地看着时间过了十二点,全勤君死了,呜呜呜呜呜。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老太太在大声嚷嚷的时候,杜若也醒过来,将老太太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打开门站在门口,看着杜衡有些皱褶的衣服,手指在门框上捏的发白。 “怎么回事?”杜成义被老太太尖锐的声音吵醒,穿着睡衣站在楼梯口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养子。 杜衡唇角习惯性地一扬,神色轻松地看着父亲:“爸爸早,我过来叫珵珵一起去跑步。” 杜成义的目光投射在杜衡因睡了一夜而皱褶的衣服上,“珵珵不是懒散的孩子,以后不用来叫她了,她想要跑步会自己去的。” 杜衡眸光微暗,低眉顺眼地答道:“是。” 杜成义揉揉额角,疲惫地将目光看向老太太,“妈,大清早大家都在睡觉,声音小点。”见老太太眉头一竖又想说,他脸色便沉了下来:“我昨晚三点到的家,只睡了四个小时,今天还有个会要开。” 老太太到嘴边的话一堵,憋着气愤愤地转过头,“不是我要老婆子多事,毕竟都不小了,该避嫌的还是要避嫌!别学那不要脸的……” 她说话的方式很像《还珠格格》当中演容嬷嬷的演员,声音给人一种魔音穿耳的感觉,听的人从心底生出一股燥意,在杜成义越来越阴沉的目光下,缓缓闭了嘴。 谁都没有看见杜衡低垂的纤长眼睫下,那越来越暗越来越沉的目光。 外面的嘈杂的声音让杜珵珵从睡梦中醒来,大家的声音也都传进她的耳中,尤其是老太太说的话,一时间神情非常复杂,正常人家的奶奶怎么会这样说自己的孙女?她真是亲生的吗?还是她爸爸其实是捡来的? 许是早晨的太阳太过冰冷,即使躺在被窝之中,她依然止不住地感到寒冷,从肌肤一直凉到心底。 她躺在床上,原本因睡醒而有些朦胧的目光此刻彻底清醒过来,清澈的目光怔愣地看着天花板。 她和哥哥都已经长大了,哥哥不再是当年被拐子拐去折断双腿,整夜整夜发抖睡不着的小乞丐了,再睡在一起不合适,哥哥很快会有女朋友,她想到昨天晚上哥哥的异样,等哥哥有了女朋友就再也不用害怕黑暗了,以后嫂子会陪他。 一直以来温暖的家,不知不觉间,已经让她有些想要逃避,生出住校的念头来。 她坐起身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哥哥,我很快就好,你等我一会儿。” 她动作利索地梳洗,换好运动服,就打开房门出来,抬起头如朝着阳光而笑的向日葵,“哥哥我好了,让你等急了吧,去跑步!”见爷爷奶奶都在,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爷爷奶奶不好意思,哥哥叫我去跑步,是我自己贪睡不肯起床,吵到你们了吧?” “没事,没有吵到,我和你奶奶早起来了,你们去跑步吧,别跑太久,赶紧回来吃早饭。”老爷子语气慈和。 老太太白眼一翻。 杜珵珵见她刚要开口,就连忙说:“那我去跑步了,爷爷奶奶待会儿见!” 挥挥手连忙招呼杜衡跑出去了,把老太太噎的,一肚子话憋在肚子里吐不出来,脸都憋红了,对着老爷子骂骂咧咧,老爷子就当她是空气,自己吃自己的,别提多淡然。 老太太自己骂了一会儿,没有观众觉得没意思,声音小了下去,坐在那里吃早餐。 杜珵珵一跑出去,就长出了一口气,闷头闷脑地跑了一会儿之后,双手撑在腿上,无声地看着家的方向,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杜衡的目光一直紧紧黏在她的身上。 “哥,走吧,回去吃饭。”她回头叫了一声,杜衡伸手浅笑在她头上揉了揉,眼神有些黯然,也有势在必得的炙热。 回到家之后,老爷子老太太已经吃过饭,出去散步,杜成义才起床,刷过牙刮了胡子,摸着下巴来到餐桌前。 杜若看到两人回来,笑容十分亲切地喊了一声:“哥哥,姐姐,你们回来了,你起的可真早,快来吃早饭!”她笑着朝杜珵珵招手,拍了拍杜珵珵的椅子。 杜珵珵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理她,杜成义看着杜若的目光也有些欣慰,脸上难得地有了笑容,对她说:“你也吃吧!” 杜若嘻嘻一笑,将牛奶端着放到杜珵珵面前,又将一份早餐推到杜衡身前,然后回到自己座位上,拿起三明治看着杜衡笑眯眯地就吃起来,那笑容比晚秋的蜜桔还甜。 杜衡客气地说了句:“谢谢小若。” 杜若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清脆地说:“哥哥不用和我客气!” 上学的时候也是欢快的像小鸟一样,跟在杜珵珵和杜衡后面,临走的时候还欢乐地朝杜成义挥手:“爸爸再见!” “嗯,在学校乖乖听话,好好学习。”杜成义看着满意不已,这个小女儿最近总算长大了些,懂事多了。 “我知道啦!”杜若完全像个无忧无虑欢乐天真的小姑娘。 接下来这几天是杜珵珵这段时间最轻松的一段时间,杜若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一样,在家里孝顺老爷子老太太孝顺父亲,在学校友爱同学,积极地参加学校的活动,认真听课,老师们发现,她其实并不笨,学东西也很快,这一周的小测验,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进步很大。 杜成义接到老师的电话之后,回来也表扬了她。 除了每天放学的时候会过来等她一起放学,都没有再缠着她的时候,就是等她放学,也是安安静静的等在那里,偶尔有杜珵珵的同学和她打招呼,她也是礼貌地笑着和大家聊天,从来没有过激的言行,让大家都开始对这个长相甜美的小姑娘改观。 就连杜珵珵都觉得,如果杜若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的话,她或许真能和她成为朋友也说不定,至少,在杜若刚来这个家的时候,她如果是这样子的,她肯定会喜欢上杜若,现在,哪怕她再乖巧,她都接受不了她了。 学校评比市三好学生和市优秀班干部也开始了,各班班主任将班里学生的名字都报了上去,等待评选,杜珵珵每年都得,倒也不太在意,只一心一意的将心思放在学习上。 哥哥学习也越来越忙,没有多少时间陪她,她就像在这一年突然长大了似的,从过去的张扬逐渐转变到越来越平静。 或许女孩子总是比男孩子早熟,与之相比,大她一岁的冯嘉树仿佛是永远长不大的小少爷,依然飞扬跋扈,看着她平静的表情总想刺她两句,在杜珵珵毫不留情地反刺回去之后,一脸舒服到了的表情,又笑着凑过来。 就在她以为她会就这样平静地长大,升上初中时,突然发生了一件事,彻底打破了她平静的生活。 那天和每一个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橘黄色的阳光温暖地照在走廊上,投射出一片阴影。 杜若一如既往地来到她的班级门口等她,她也不进去,只站在楼梯口的扶手那里,背着个书包,穿着甜美系的公主全,柔软的发丝搭在肩上,甜的像个小公主。 杜珵珵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她这样每天过来安静的等她,她也不理她,也不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之后就背着书包出来,只是今天不一样的是,已经很久没有和她说过话的胡梦婷也站在门外等她,神情有些内疚地和杜若谈着什么,杜若见到杜珵珵出来,还笑着喊了一声:“姐姐出来了,你有事就和姐姐说吧,我姐姐善良又美丽,肯定会原谅你的!” 放学经过胡梦婷身边的人一听,就知道她要说的是什么事,估计是为了上次播报杜珵珵表里不一欺负杜若的事,这些天看着杜珵珵虽然不大搭理杜若,但也没有看到她欺负过她妹妹,大家都当是胡梦婷嫉妒杜珵珵,故意找出那么一件稿子陷害她。 胡梦婷一听忙回过头,看到杜珵珵脸上就露出尴尬的笑容,绞着手指嗫喏地说:“珵珵,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杜珵珵向来爱憎分明,自从那件事之后,她就没怎么和胡梦婷说过话了,此时看到她表情也挺冷淡的,不再像过去那样热情。 “有事你说。” 杜珵珵向来在班里是除了值日生之外最后一个走,此时虽然没什么人了,但看到胡梦婷过来,周围零星的几个学生依然好奇地看了过来,见胡梦婷难堪地看着四周,又连忙转过头去,装模作样地用吸尘器吸着垃圾,擦着窗户,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和杜珵珵说什么。 胡梦婷脸涨得通红,声音越发低了下去:“我能和你单独说说话吗?” 杜珵珵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有事你就说,不说我回去了。” 胡梦婷看着她急的都快哭了,她知道杜珵珵走的比较迟,特意挑了这个时间来,就是想在没人的时候和她说,这里有人,她就是想道歉,在这么多人面前,她也开不了口,她性格本身就比较含蓄。 她用哀求的眼神看着杜珵珵,上前一步拉住杜珵珵的手,看了楼上一眼,“上面没人,我们上去说好吗?我就说一句话,很快就好。” 对于背叛过一次的人,杜珵珵很难再去相信,也不愿意再和这样的人交往,便挣脱胡梦婷的手往楼下走,才向前走了一步,胡梦婷就突然惊呼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胡梦婷手臂在空中慌乱地一划,伴随着尖叫砰一声从楼梯上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拖延症是一种病,我已经放弃治疗了。 这篇文我会继续写完,不会坑,但是更新,我自己都想抽自己了。 谢谢不离不弃的姑娘们,感谢大家的打赏和鼓励: 哈萨克斯坦游民扔了一个火箭炮 投掷时间:2013-10-24 17:26:35 林轻寒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1-06 19:54:23 13700001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5 17:35:12 童童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10-28 12:41:16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殷红的鲜血如同一朵破碎的红花,将地面染湿,触目惊心。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起一声尖叫,接着杜若也尖叫起来:“姐姐你把她推下去了!即使梦婷姐姐和你抢市三好学生的名额你也不能推她呀!”说着咚咚咚跑下楼梯,将胡梦婷的上半身抱起来搁在腿上,焦急地喊:“梦婷姐姐,你怎么样了?快叫救护车,救护车!” 胡梦婷是背对着楼梯直直地滚下去的,头部摔的越发严重,杜珵珵都可以想象到那毫无着力点的摔法,只怕骨头都摔断了。 在场的几个人顿时目光都投向杜珵珵,杜珵珵无法形容那种目光,让她打从心底感受到凉意,更凉的还是杜若说的那句话,然而她看向杜若时,却看到杜若侧过脸只有她才能看到的诡异笑容,她身上沾着胡梦婷的殷红血迹,公主裙上、手上都是血,如此一笑,宛如地狱爬出的恶鬼,分外可怖。 她竟不知怎么回了一句:“不是我推的,你陷害我!” 杜若满脸伤痛和不敢置信地大叫道:“姐,你这个时候还想推卸责任吗?快叫救护车啊,呜呜呜呜,梦婷姐姐会死吗?我好害怕,姐姐你怎么可以推她,她只是想向你道歉啊!” 杜珵珵脑中不知闪过什么,心底一片惊悸和慌乱,但也知道此时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连忙拿出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又连忙旁边围观的几个学生道:“快,快去看看办公楼还有没有老师,快去医务室叫医生过来,再叫个老师过来!” 她久做班长,恢复神智之后,立刻将安排现场,原本的气势也出来了,那几个人听说是杜珵珵将胡梦婷推的下去,虽然气愤,却被她气势所压,条件反射地听她的话。 “我去叫老师!”两个学生听了杜珵珵吩咐连忙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大喊:“老师!老师!有人受伤了,六a班的杜珵珵把人推倒摔下楼梯流了好多血!” 杜珵珵想回一句不是她推的,但她知道此刻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又连忙打电话给班主任,将这里的情况简单地说明了一下。 班主任下班正在回去的路上,接到杜珵珵的电话连忙开车掉头,往学校赶,还一边问她:“摔的严重吗?叫了救护车没有?” “流了很多血,已经叫了救护车了,我已经叫人去医务室叫了医生!”杜珵珵毕竟才十二岁,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看着胡梦婷满身的血昏迷不醒,手微微的发抖,即使不是她推的,但这样的情况依然叫她害怕。 她看着地上的血迹,深吸了一口气,对班里的两个同学说:“快,去班里的消毒柜里将消过毒的毛巾拿两条过来,一定要干净的,杜若你别动她!” 身边值日的两个学生也十分害怕,听了连忙跑去拿了好几条干净的毛巾过来,杜珵珵拿过毛巾想找到胡梦婷汩汩流血的伤口,用毛巾将伤口摁住,杜若看到杜珵珵过来,就哭着大喊:“姐!你把梦婷姐姐推下楼还不够,你还想做什么?我不会让你伤害梦婷姐姐的!” 杜珵珵就是再傻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刚刚这里只有她们三个人,既然不是自己推的,要么是胡梦婷自己扭到摔下去,还可能就是杜若推的,她直觉是后者。 此刻她只觉得杜若恐怖无比,她完全想象不到,她该是有多恨自己,才能做出将无辜之人推下楼的方式来陷害自己,她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若是……若是胡梦婷有什么事…… 她有些失控地朝杜若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然后将干净的毛巾摁在胡梦婷伤口上,杜若又朝杜珵珵诡异地笑了一下,突然起身,将原本抱在怀里的胡梦婷的上半身往地上一扔,若不是杜珵珵接的快,胡梦婷原本就很重的伤上恐怕还要加伤,饶是如此,还是让杜珵珵惊出一身冷汗,看向杜若的眼神惊异的如同变态:“是你推的她!” 她语气十分肯定。 杜若却惊呼一声,大声哭嚷起来:“姐姐你够了!明明是你把梦婷姐姐推下楼的,我亲眼见到的,你居然说是我,我只和梦婷姐姐见过一次,为什么要推她?姐姐怎么可以这么恶毒?” 杜珵珵抬头在墙壁上找了找,却没有找到摄像头。 教学楼里又怎么会放摄像头?又不是办公楼或者其它放着重要物品的楼。 医生和老师很快就赶了过来,医务室的医生先简单给胡梦婷的伤口做了处理,老师问这是怎么回事,杜若在一旁连忙哭道:“是姐姐推的,姐姐把胡梦婷推下楼的!”便一直抹眼泪。 杜珵珵也辩解:“不是我!” “他们都看到了,是姐姐推的,不信问他们!”杜若一手抹眼泪,一手指向当时在场却没有看这边的其他人,其他人不知当时究竟什么情况,其中一人道:“我看到胡梦婷去拉杜珵珵,然后胡梦婷就这样了!” 杜珵珵甩开胡梦婷之后就从她身侧想要回去,具体怎么样其他人也没有看到,他们只是凭借杜若说的话和当时的情景,主观地认为是杜珵珵推的胡梦婷。 “胡梦婷来拉我,我挣开她的手要走,刚走到楼梯这里,她就忽然仰倒着掉下去,不是我,我没有推她!” 杜珵珵思维清晰,将当时的情景,以及几个人站位都说的一清二楚,气鼓鼓地说:“我说了不是我就是不是我,不信的话可以报警,警察叔叔有刑侦手段,肯定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她看了杜若一眼,满脸不悦,“一切等胡梦婷醒来之后自有分晓!” 杜若哭道:“姐姐为了市三好学生的事一直气梦婷姐姐,姐姐不理她,梦婷姐姐就过来向姐姐道歉,上来抓住姐姐的手说要去楼上说,姐姐生气,一不小心就用力一推,梦婷姐姐就掉下去了,呜呜呜呜!” “好了好了,先把胡梦婷送到医院再说,其它的稍后再论!”发生了这样的事,班主任也十分烦躁,毕竟这些学生都说是杜珵珵推的她,眼前这情况让他们不得不担心,就连医生也说情况十分严重。 班主任第一次狠狠瞪了杜珵珵一眼,心里觉得如果不是她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这要如何和胡梦婷的家长交代,这学校哪个学生不是千娇百宠的大少爷大小姐,伤了哪一个他们都无法向家长交代,更别说伤的这么严重了,地上的血迹就是他们这些大人看着都胆战心惊。 杜珵珵被班主任瞪的一颤,却抿着唇倔强地看着他。 班主任和医生知道等胡梦婷醒来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说实话杜珵珵平时在学校虽然有点小骄傲和大小姐脾气,但她一直品学兼优,老师也不相信是她,可她妹妹信誓旦旦地说看到杜珵珵推的胡梦婷,为的还是市三好学生评选的事,如果是为这个事的话,小孩子之间吵闹,失手之下推了胡梦婷一把不敢承认也是有可能的,此刻脸色也十分难看,也就顾不得杜珵珵的想法了。 医生道:“先不管这些,将孩子送到医院要紧,也不知道她脊椎骨有没有摔倒,那种姿势摔下去,一个不好就可能……”医生后面没有说,只道:“等她们班主任来了,赶紧给她们家长打电话。” 老师点了点头,又让其他几个学生赶紧回去。 班主任很快到来,问了前因后果,虽然还有其他学生和杜若在一旁说是杜珵珵推的,但杜珵珵坚决否认,班主任虽然头疼,也觉得现在是胡梦婷安全重要,她前脚到,医院的救护车后脚就到了。 杜衡在初中部,虽然在同一个校区,却不再同一个学校,之间还差了些路,傍晚要在学校里吃的,吃完就要上晚自习。 杜珵珵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自立,也没想到给他打电话,是以并不知道这边发生的事。 杜成义接到电话,问了情况,又问了胡梦婷的情况,知道胡梦婷还在急症室里抢救,连忙散了会,赶到医院。 杜珵珵心里十分害怕,但事情不是她做的,她倒也镇定,一张小脸一直绷着,只是唇色雪白,手一直微微的发抖,看上去很坚强。 杜成义到了学校见到杜珵珵手上衣服上也都沾了血,以为她有什么事,连忙检查她有没有哪里受伤,口中也问:“珵珵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 杜珵珵咬着唇摇头说:“没有,是胡梦婷,爸爸我没有推她,不是我推的。” 她说着,眼泪已经积蓄在眼眶,这个时候她才表现出这个年龄的孩子应有的脆弱,却仍强忍着没有哭出来。 “到底怎么回事?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在确定女儿真的没事之后,他就开始了解情况。 “今天放学胡梦婷忽然来找我,说要来找我谈谈……”杜珵珵再度将当时的情景说了一遍:“她一掉下去,杜若就大喊是我推的她,还说亲眼看到我是为市三好学生评选推的她,可是我根本没有推她,我挣开她的手的时候她还站的稳稳的,我刚要下楼,她就不知怎么仰头掉了下去,爸爸,真的不是我!” 杜珵珵吓坏了,扑倒杜成义怀里抱着父亲呜呜地哭起来。 “没事没事,爸爸相信你,把眼泪擦擦。” 杜珵珵吸吸鼻子,掏出纸巾来擦脸,她手上还有血迹,擦的脸上跟花猫一样,异常狼狈。 今天这个场面真的把她吓坏了,她平时和同学之间的矛盾最多就是拌拌嘴翻个白眼,严重的向老师告个状,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现在胡梦婷还在抢救室里抢救,生死未卜,她只觉四肢冰凉手脚发冷。 胡梦婷的父母也很快赶到,听闻女儿的惨事,胡太太眼泪立刻就落了下来,指着杜珵珵歇斯底里的大吼:“我女儿要是有什么事,我要你赔命!” 她们这一代多是独生子女,胡太太就这么一个女儿,看到地上一地的血迹,想到女儿受的苦只觉得伤心欲绝,不停地哀求医生,焦急地在抢救室外踱步。 胡梦婷的情况十分危急,好在杜珵珵及时地拿了消过毒的毛巾给她止血,等到校医过来时做了简单处理,不至于危急到生命,但她毕竟只有十三岁,那样的姿势摔下去,那一搭一搭的楼梯如同利刃,全部聚力在她的脊椎骨上,如果脊椎骨折断的话,她有可能会终身瘫痪。 胡太太听到医生的话,差点晕死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我放弃治疗,但不放弃更新。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其实原本没这么严重,但胡梦婷躺在地上的时候,杜若擅自移动过她,还抬起了她的上半身,加上后面猛地放下她的身体,虽然被杜珵珵接住,但也导致伤势更严重。 杜珵珵听到医生的话也是一阵黯然,靠在墙壁上,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今天遇到的事情远远超过了她的认知,她不明白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恶毒到这种程度的,弄个不好,就是一条人命,杜若今年才十岁,就能下这样的狠手。 她基本已经确定,胡梦婷就是杜若推下去的。 胡太太猛地向杜珵珵冲来,哭着上前扭打她:“是你!你怎么这么心狠啊,你们是同学啊,你怎么能把她推下去呀,你陪我女儿,你丧尽天良!” 不是自己做的事,她是不会认的,连忙避开,躲到父亲身后,小脸绷的紧紧的很严肃地看着胡太太:“不是我推的,我没有推她!” 胡太太所有的巴掌拳头都打在了杜成义身上,若是性子精明些的孩子,此刻就知道先避开,杜珵珵也避开不让胡太太打到,但她却不肯离开,一定要洗清自己才愿走开,可胡太太此时已经认定了是她,哪里听的进去:“你妹妹亲眼看到,难道你妹妹还会冤枉你吗?” “你现在说这些也没用,现在还是等医生出来怎么说,你女儿在里面,你吵闹影响医生做手术。”杜成义一句话让胡太太安静下来,那如刀子般的眼神依然剜在杜珵珵身上。 杜成义连忙表示,胡梦婷所产生的一切医疗费用都由他来出。 “本来就是你们出!”胡太太眼神恨不得把这对父女给吃了:“要不是你女儿害人精,我女儿怎么会在医院里,她要是有个好歹,别想我会放过你们!” 杜珵珵也不管胡太太怎么想,拿起手机就要打电话报警,她相信那些经常断案的警察一定能查出来的,她曾经看过一个断案的电视剧,里面就有个律师在一切证据都确凿的情况下,利用犯人从撒尿到开灯到杀人,床到门的距离到厕所的距离等等关系,推测出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被告人不可能完成杀人这一事件,她相信通过她们的站位,警察也能还她清白。 电话被杜成义拿了去,杜珵珵不解地抬头:“爸爸,把电话给我,我要报警,事情不是我做的,我绝不背黑锅!” 然而不论是她做的,还是杜若做的,杜成义都不会让她报警,这两个都是她女儿,而他在了解了事情的经过之后,知道现在所有人都指向杜珵珵,证据也不利于她,不说没有人看到不是她推的,杜若又信誓旦旦的说亲眼看到杜珵珵推胡梦婷下去,就连杜珵珵怀疑说是杜若推的胡梦婷,都说不通。 第一、杜若和杜珵珵是亲姐们,她为什么要陷害自己的亲姐姐,况且杜若才十岁,怎么会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陷害亲姐?这未免太不可思议了些。 第二、杜若和胡梦婷没有任何矛盾和利益上的冲突,之前两人也只见过一次面,而从杜若口中的话来说,所有人都知道杜珵珵和胡梦婷一直有矛盾,更是为了市三好学生的事形成竞争关系,这次也是胡梦婷来向她道歉,也就是说,杜珵珵有失手的动机。 按照珵珵当时的说法,离胡梦婷最近的就是她和杜若两人,更别说还有别的不相关的同学作证是杜珵珵推下去的,她是百口莫辩。只要是人,都会认为是杜珵珵做的,杜成义作为她父亲,在严重偏向她信任她的情况下都能想到这些,那些完全置身事外的警察就更别说了,怕是立刻就判定是杜珵珵推的。 杜珵珵否认也没有用。 杜成义的动作如同一记铁拳,顿时将杜珵珵强撑起来的坚强砸的支离破碎,她抬起眼不敢置信地看着父亲:“爸爸,你不相信我?” 杜成义心痛地拍拍她的肩,弯下腰手抚在她的后脑勺上:“珵珵,爸爸一直都相信你。” “那为什么不让我报警?这事情真不是我做的!”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在他们的世界观里,很多事情除是即非,非黑即白,事情不是她做的,只要她努力,总能还她一个清白,然而这世上很多事情并不是这样简单,尤其是大人的思考方式,和孩子们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要思考的东西更多。 首先从杜成义的角度上,杜珵珵和杜若都是她的女儿,此刻却为了这个时间相互指摘对方是肇事者,不论真正的凶手是谁,两个女儿的名声都会受损,他也会成为笑话,更多是为保护杜珵珵,他相信她,不代表警察也相信她,现在他要做的不是报警,而是杜若那边的工作。 他把杜若叫过来,沉声问她当时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然而杜若就是哭着一口咬定是杜珵珵推的,“我亲眼看到姐姐和梦婷姐姐发生争执,姐姐失手把梦婷姐姐推下去的,爸爸我没有撒谎,我真的没有撒谎,是姐姐推的,我看到的!” 杜成义的目光像是把杜若从里到外都看透了一般:“真的?学校里是有摄像头的,胡梦婷醒来之后问她也能问清楚,要是报警警察也能调查出来,这世上没有看不透的谎言!” 他目光如针,看的杜若一阵心悸。 但她毕竟不是真的十岁小女孩,被杜成义吓个两句就怕了,她当然知道等胡梦婷醒来之后,就知道是她推的,所以当时她才想过过去直接弄死胡梦婷嫁祸给杜珵珵的想法,她也不用做太多,只要让她失血过多而死就可以了,没想到杜珵珵过来给她做了简单的止血,撑到了校医过来,不然杜珵珵可就是少年杀人犯呢! 她哽咽地哭着,口齿却很清晰:“真的是姐姐,我看到的,梦婷姐姐去拉姐姐的手,姐姐用力挥开,梦婷姐姐站不稳一下子摔了下去!” 杜成义听着小女儿的话,神色越发的冰冷。 实际上他搞不清楚是不是大女儿推的胡梦婷,杜若的话九分真一分假,说的合情合理,又有其他同学作证,可在内心里,他始终相信他的大女儿,哪怕所有证据都指向了大女儿,只要看着她那双清澈倔强的眼睛,他就无理由的相信她。 然后小女儿才十岁,在自己如此威逼恐吓之下也一点不慌乱,仍然坚持说是大女儿推的胡梦婷,难道是小女儿也误会了珵珵?可从珵珵当时的话里,她挣开胡梦婷的手之后,胡梦婷还很稳地站在那里,她越过胡梦婷要下楼,与胡梦婷即将擦身而过的时候,胡梦婷才突然身体不稳倒下去的。 因为事情发生太快,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杜珵珵当时也没有看清是不是杜若推的,只是不是她自己,也只能是杜若了,要么就是胡梦婷自己踩空了楼梯掉下去的,但那种摔下去的姿势,说是没有外力推,就连他都不相信。 他重新审视眼前的小女儿,小女儿却只是怯懦地抹着眼泪缩着脖子哭。这让他感到一阵无力。 他也不想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这种事。 杜若在杜成义恍若实质的目光下,杜若心下惴惴,却暗中冷笑一声,哭着哭着,突然嘤咛一声,晕厥了过去。 最后杜若也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医生说她今天只是受惊过度,没什么大问题。 杜成义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杜若,又看向坐在走廊的冰冷长椅上,靠着墙而做大女儿,举步向她走去。 他才出病房门,杜若眼睛就睁开,愤恨地看着杜成义偏心的举动,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相信她,这让她妒火燃烧的同时,也感到十分痛快。 杜成义在杜珵珵身边坐下,大手覆在她冰凉的小手上。 她从小身体就很好,即使的冬天,手脚也热的像一团火,她很小的时候是和他一起睡的,都说小孩子的屁股三把火,有她在,被窝里永远热气腾腾,而此时,她手凉的像一块冰。 他知道她是被吓住了,表现的再坚强,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他拍拍她的头,“没事的,她很快就会好的,有爸爸在,珵珵不怕。” 杜珵珵鼻子一酸,低着头,炙热的泪珠一颗一颗地落到手背上。 此时医院已经安静了下来,外面的天色已经漆黑如墨,只有城市的霓虹还在闪烁,给如墨的夜里带来一些光明。 她的胸口像是堵住了一块巨石,上不去下不来,第一次尝到百口莫辩的滋味。 老师不相信她,同学们也都说是她推的,就连爸爸也不让她报警,没有人相信她说的,她用袖子擦干眼泪,如同被清水洗过的眼睛雾霭沉沉,她抬起头委屈地看着父亲,“爸爸,我真没有推她。” 她依然重复着这句话,哪怕大家都不相信她。 杜成义心头一涩,将她的头摁在宽阔的胸膛上,“嗯,爸爸知道珵珵没有推她,珵珵一直是好孩子,爸爸相信你!” 杜珵珵泪如决堤,趴在杜成义怀里压抑着声音大哭,眼泪透过衣服触及到他的皮肤,将他烫的仿佛皮肤都揪在了一起,连带着心脏都烫的生疼。 作者有话要说:被很多童鞋猜到了,珵珵还小,这个时候远不是杜若的对手,谁能想到她是重生的呢?所以要暂避锋芒了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胡梦婷严重脑震荡,昏迷了好几条才醒过来,她的父母先是来学校闹,去杜珵珵家里闹,再是去杜成义的公司闹,这段时间说的通通都是六a班的杜珵珵将六b班的胡梦婷推下楼住进医院的事,接着她过去所有在学校的表现都被人说成嚣张跋扈,在所有人眼里,杜珵珵成了一个恶毒的、嫉妒心重的、没有道德的、不善良的、嫁祸给妹妹的、肮脏无耻的人,就连原本班里和她好的同学,在这种流言猛于虎的情景下都和她疏远了,在她身后窃窃私语。 唯独几个还和她关系好的同学,也不得不迫于流言和她保持距离,不然就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要说没有变的,就是性格一直真正张扬肆意的冯嘉树,他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目光。 不论她走到哪里,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地说:“就是她,杜珵珵,我以前可喜欢她了,没想到她这么恶心,为了竞争市三好学生,把胡梦婷推了下去,我看她以前的三好学生也都是这么来的!” “没想到她是这么虚伪的人!” “是啊,太虚伪太恶毒了!” 仿佛一夕之间,她从天上高高在上云,跌入了泥底,这一次的三好学生评选,别说市了,就连校、班级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里面都没有她,这在她的心理上,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和失落。 她就像一颗璀璨而明亮的明珠,突然被蒙上了尘土,暗淡无光。 同学的指责和老师冷漠下来的眼神让她也没有了心思学习,老师对于她学习成绩的下降更是恨铁不成钢的斥责,这个时候,若是他们能温和的她好好谈话,温和地说一声没关系,他们相信她,或许她会很快振作起来,可是没有,这次的事故太大了,胡梦婷到现在还在医院里,她的父母将学校也告上了法庭,作为杜珵珵的班主任,他也要负很大责任,直接影响到他这一年的年终奖,加仑学校的年终奖还是非常丰厚的,他带的还是最好的a班,自然就顾及不到杜珵珵此时的心理感受了。 毕业之前会有一次家长会,在家长会上每年都会有学生代表上去发言,而每年上台发言的人当中都有杜珵珵,今年她没有。 杜成义每天要忙公司的事,胡梦婷父母将杜珵珵和他这个监护人一起告上法庭,他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也就没有多少时间来安慰杜珵珵,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杜珵珵做的,但他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女儿。 杜珵珵怕父亲担心,也不忍他劳累,本身就因自己被陷害使得父亲这段时间劳心劳力而愧疚,就更不愿他担心,在他面前一直强颜欢笑,学校的事情回家也不会跟他说,整个人越发的沉默,就连冯嘉树拿话刺她和她斗嘴,她都沉默不语。 好在,她虽众叛却没有亲离,父亲和哥哥一直相信她。 事情闹成这样,杜衡自然也知道了,在了解到这事情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事肯定和杜若有关,然而这段时间,杜若越发的乖巧听话,在家讨老太太老爷子喜欢,在学校讨老师同学喜欢,连带着,老太太对她妈妈都喜欢了,三番两次的请她妈妈到杜家来做客,老太太每次见她就跟亲媳妇似的,还一起参加了本市的一个老年戏曲社。。 王玲每次过来,都会给杜珵珵带很多礼物,都是心意极浓的,杜珵珵一回到家,她就温柔慈善地笑的像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而杜珵珵只是偶尔来做客的客人,连忙招呼她坐,让丁嫂给她倒茶,还安慰杜珵珵,温柔小意,这种无声的冷钉子被杜珵珵看在眼里,就如同抽脸一般,这对母女让她恶心的想吐。 更别说她的目的还是登堂入室,鸠占鹊巢,在这样的时期,她的这种行为就如同点燃杜珵珵压抑在心底的炸弹的最后一根导火索,她心里恨清楚,这是杜若在陷害她,这一切都是这对母女造成的,自从杜若出现之后,她平静幸福的生活完全被打破,仿佛日日惊心。 通过这件事,她已经深深的了解到这对母女的恐怖,对王玲更是排斥,几乎日日都是冷脸,越发衬托着她的不懂事和王玲的善良大度。 她不欢迎王玲,可杜若欢迎,老爷子老太太欢迎,人家妈妈来看她,老爷子老太太请她来家里做客,她总不能把人家赶出去。 一时间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她像是被这个家单独排斥在外,仿佛她才是那个闯入者,尤其是每次王玲对她说话的语气和方式,都是她是小孩子不懂事,让老爷子老太太不要在意,她没有关系的。 “小孩子嘛!”她略微苦涩地笑着,眼神温柔美好。 她气得想把王玲赶出自己家,却被老太太用尖锐的嗓音骂足足一个小时,在老太太嘴里,她成了不孝的、恶毒的、没有教养的坏丫头,仿佛全世界所有的贬义词和恶毒的词语都加诸在她头上都嫌不够。 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说原本王玲和杜成义才是命中注定的一对,都是她的死鬼妈妈挡了路,她又自私自利不让她爸爸再婚,才让她好好孙子变成了孙女(杜若),不然她孙子现在都十岁满地跑了。 他们不知哪里听来,笃定王玲就是她命定的儿媳妇,和杜成义结婚一定能生个大胖孙子,老爷子也希望儿子早点再婚,也就随老太太去了,他也觉得杜珵珵在家实在太娇宠了一些,也该给她一些教训。 这种情况下,杜衡用常规手段对杜若根本没用,更别说还有个心机手段耐心样样不差的王玲在,他什么都没有做,甚至更加温和了,在他中考的最关键期,他把时间全部留给了她,晚自习也没有去,每天晚上在家里陪她。 杜珵珵身边,似乎只剩下杜衡。 这种情况有些像杜衡一直以来所期待的那样,所有人都离开她,只有他才知道她的好,她身边只有他,只看的见他,然而当这种事情真的发生,看着她那双仿佛暗淡了没有了光彩的眼睛,他却发现,他最想看到的,还是她灿若玫瑰的笑容。 这样的她,让他也有种像被什么攥住了心脏似的疼。 中考的时间越发逼近,他马上就要中考,终是不能时刻陪在她身边。 在学校,她如同身在监狱里煎熬,哪怕她说不是她推的,可三人成虎,这件事已经铁板钉钉地印在她身上,这件事就是她做的,整个世界都仿佛抛弃了她,就连回到家中,她都有种身在地狱想要逃离的感觉,每天老太太尖利的声音就像破了嗓子的公鸡,歇斯底里地骂着,骂她,骂她妈妈。 更让她难受的,是她在学校受到委屈之后,回到家看到的是王玲坐在她家的客厅里,和老太太老爷子杜若仿佛一家人一样其乐融融的样子,这让她每天放学都对原本温暖的家充满了厌恶。 这种压抑使得她在一次回家看到王玲之后彻底爆发了出来。 王玲看到杜珵珵,已经完全像个女主人似的笑着站起来招呼她:“珵珵回来了?丁嫂,快给珵珵倒杯鲜榨的果汁来,在学校累了一天辛苦了吧?” 杜珵珵顿时有种,这是王玲的家,而她是来做客的感觉。 丁嫂也觉得怪怪的,但她向来话不多,别人吩咐什么她就做什么,杜珵珵脸色极为难看,冷漠地说了一句:“我不要果汁,于妈,我饿了。” 于妈赶紧让丁嫂回到厨房,慈爱地看着她,对老太太老爷子说:“老太太,先开饭吧?” 老太太还没有说话,王玲就温温柔柔地笑着说:“成义还没有回来,等成义回来一起吃吧!” 杜珵珵当场就发作了,柳眉一竖,冷冷讽刺道:“这是我家,我家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需要你来置喙了?你就是想登堂入室未免也太心急了些!” 这段时间她在学校和家里遭受的一切早已让她压抑的随时都在爆发的边沿,她无法对爷爷奶奶吼,现在一个外人都想欺压到她头上,她立刻就发作了。 不用王玲说什么,老太太立刻就上来破口大骂:“你有没有教养啊?就这么和你王阿姨说话?她是小若的妈妈,以后也会是你妈妈,你这么不听话,以后受欺负了我就高兴了!” 杜珵珵脸色立刻一白,压抑着情绪看着老太太,一字一顿地说:“我的妈妈只有一个,别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也敢来说是我妈妈,没的恶心我!” 王玲连忙打圆场:“她小孩子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又温柔地对杜珵珵说:“珵珵,奶奶可是长辈,你怎么能这么和长辈说话呢?” 意思是她也是长辈。 杜珵珵听着恶心的都快吐了,她看着站在一方的老爷子老太太王玲杜若,仿佛看到了一群披着人皮的妖怪,眼前的一群人嘴脸是那样丑恶,他们的面部表情在仿佛都扭曲了无数倍,在她面前张牙舞爪,老太太见她不出声而愤怒的怒骂声如同一根尖锐的钢针,从她的左耳扎进,直穿到右耳,又在她脑中不停地扎着,只觉头突突突地疼痛,仿佛快要炸开的感觉。 王玲也神情温和地在说着什么,她们的声音团绕在一起,如同一张带着铁钩的大网,将她牢牢网在中间,眼前的情景一片扭曲。 她突然摘下书包,狠狠朝王玲和老太太的方向扔了过去,指着大门对他们大吼一声:“滚!你们给我滚!滚出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通通都滚!!!滚!!!” 最终只记得耳边啪一声巨响,脸上的疼痛像是木然了一样,带着血腥,耳边嗡鸣,什么都听不清,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嘴里一阵咸涩,木然地咳嗽了一声,嘴角渗出血丝来。 第39章 第三十八章 这是杜珵珵长这么大第一次被打,打的牙齿都掉落了出来,半张脸很快就肿了起来。 她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还是在这种情景之下。 杜若站在老太太旁边对着她诡谲的笑着,一脸说不出的畅快。 于妈惊呼一声,连忙过去扶杜珵珵起来,“珵珵你怎么样?疼不疼?” 杜珵珵耳边嗡嗡地响,她看着这些牛鬼蛇神,脑中仿佛有一根弦崩断了一样,平静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手背在嘴上擦了一下,吐出一颗牙来。 她看着自己的亲爷爷、亲奶奶,看着那对虚伪的母女。 老爷子被看的心虚地转开了头,一脸不忍,老太太也有几分心虚,手讪讪地举在那里,色厉内荏地瞪着杜珵珵,凶恶地喝道:“看什么看?谁教你这么和长辈说话的?果然是有娘生没娘教,和你那短命的妈一样没教养!” 杜珵珵平静地说:“于妈,给我爸爸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 “哎!”于妈心疼地看着她,又看看那一群人,连忙去打电话。 老太太心里一颤,厉声喝道:“不许打!打什么打?你要是敢告状,我立刻就辞了你!”又指着杜珵珵鼻子骂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和你那死鬼妈一个德行,就知道向成义告状,除了告状你还会什么?你告啊!你去告!我是他妈!是他亲妈!我看看他是不是敢不认我!你打!你去打!” 杜珵珵捡起地上的书包,从书包里拿出手机,正要拨号,老太太一把夺过她手中的手机,猛地往地上掷去,立刻将手机摔的四分五裂。 王玲这段时间都是趁着杜成义不在家的时候过来做客的,此刻听到杜成义要回来,再看看杜珵珵脸上的巴掌印,心里知道要是杜成义回来看到他宝贝女儿脸上的伤口,肯定饶不了她,立刻劝道:“您看还是算了吧,她这么个小孩子不懂事,她既然不希望我在这里,我离开就是,你们二老消消气。”又对杜珵珵道:“你也是,快去涂点药,他们是长辈,是你的爷爷奶奶,你怎么能让他们滚呢?” 杜珵珵冰冷地扫向她:“我是让你滚!” 杜若笑着挑衅地说:“她是我妈,你凭什么要她滚?”前一秒还笑着,后一秒就大哭起来,抱着她妈妈不放手:“妈妈不要走,妈妈不要走!” 老太太骂道:“小小年纪还管不住你了,长大了还得了,这么小的年纪就会谋杀害人,现在还敢顶撞长辈,今天我不收拾你你以后还不要上墙揭瓦!”她四处看了看:“竹丝呢?给我找根竹丝来!” 见丁嫂和于妈都不动,她更是气得发抖,自己满屋子里找起来。 于妈见状不好,立刻跑去了厨房,悄悄给杜成义打了个电话。 杜成义正在开会,这段时间他也忙的焦头烂额,原本有些不耐烦,谁知道接了电话之后,于妈的第一句便是:“先生,先生你快回来吧,再不回来珵珵要被她奶奶打死了!” 她这句话固然有夸张,可是一回到客厅,吓的大惊失色。 老太太看到桌上的花瓶里插着今天新送来的玫瑰花时,像是立刻找到趁手的武器似的,抽出里面的玫瑰花,手拿着鲜花那一头,对着杜珵珵就抽了过去。 杜珵珵在看到老太太东找西找抓住那玫瑰花的一刹那就知道不好,立刻往厨房方向跑,可她对面正站着连个人,杜若和王玲。 杜若往她面前一站,王玲也拉住她柔声劝着,说是劝着,实际上还不是把她给固定住。 老太太手脚极快,pia的一声,那还带着倒刺的玫瑰花梗就抽在了杜珵珵背上。 此时快临近中考,天气已经热了起来,穿的衣服也都很单薄,玫瑰花梗上的倒刺抽在她背上,嵌进她的肉里,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还没等缓过气来,第二鞭第三鞭就跟着落了下来,于妈过来跟着拉,也被抽了几鞭,那玫瑰花梗上的倒刺拽起了她的皮肉,连她这个大人都受不住,更何况杜珵珵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孩子。 在老太太那个年代,打孩子是很平常的一件事情,杜成义小时候也没少被她那笤帚抽。 王玲拦着老太太,实际上却抓着她的胳膊不松手,嘴里还喊着:“别打了!别打了!珵珵你服个软,你跟奶奶道个歉!” 杜珵珵一口咬在王玲抓着她的胳膊上,牙齿嵌进血肉里,深深的要咬下一块肉来。 她恨极了这对母女,这段时间所积累的恨意此刻全部爆发,老太太在她背上抽的越疼,她这口咬的就有多深,嘴里都是血腥味,她感觉她快要把那块肉给咬下来! 王玲痛的嘶嘶尖叫,手指也狠狠地掐着杜珵珵,想要把她推开,杜若也在一旁狠狠滴掐着杜珵珵,用拳头在她身上捶打,可杜珵珵的倔劲犯了上来,哪怕背上被抽的疼的钻心,仍然死死地咬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老太太听到王玲杀猪般的叫声,口中连连道:“这作死的小畜生,这不得了了,这是要作死啊,学会咬人了,血都被她咬出来了!”她一把揪住杜珵珵的头发,向后一扯:“你松口!你松不松口?” 杜珵珵置若罔闻。 她掐住杜珵珵的下巴向下抠,老爷子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把她拉开,喝道:“你够了!好好的家你看看被你弄的像什么样子!” 老太太被老爷子一喝,立刻撒起泼来:“是我弄的吗?是这小畜生弄的,你看她哪里像个人?人会这样咬人啊?这肉都要咬下来了!她哪里是人啊?她分明就是一条狗啊!” 老爷子忍无可忍地怒斥:“她是狗,你是什么东西!” 老太太眼睛一瞪,更大声地吼回去:“你吼我?你为这么个小畜生吼我?要不是她我早就抱上孙子了,我孙子都上小学了,就是这么个赔钱货,挡了我孙子,不给我孙子进门,她是想让我们老杜家断子绝孙她才开心啊!你没听那算命的老瞎子说啊,成义的命中人老早就出现了,要不是她成义早就娶了王玲,早就给我生了大胖孙子了,哪里会像现在这样?啊?” 老太太越说越怒,拿起手中的玫瑰花梗对着杜珵珵的腿就抽了过去。 杜成义一回家门,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那是怒发冲冠,先是怒喝一声:“你们在干什么?” 大步地跨过去,一把夺过老太太手中的刺,抱起杜珵珵,王玲胳膊上的那块肉被她生生地咬了下来。 杜珵珵半边脸肿的老高,嘴里都是鲜血,一边咳血一边往外吐,还吐出一颗牙齿来,吓得杜成义连忙对于妈喊:“快叫救护车!” 抱着她急忙冲出去,把她放到车子副座,往医院赶。 此刻他心里想的全部都是杜珵珵口吐鲜血的模样,心里又恨又气,又痛又悔,恨王玲敢上门欺负自己的女儿,气自己的母亲居然这样虐待自己的女儿,悔恨自己好好的为什么要让二老住到城里来,实在不行在旁边重新给他们买一栋别墅也好。 待到了医院里,医生解开她的衣服,看到她身上触目惊心的一条条青色伤痕和嵌在肉里的倒刺伤口,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杜成义一个大男人,除了妻子死那年哭过之外,已经十多年没有流过眼泪的他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杜珵珵在她父亲抱起她的那一刹那就晕了过去,她知道自己安全了,这会儿到了医院,她又疼的醒了过来,看着父亲通红的眼睛,想忍着说不疼,可在开口的那一瞬间她就忍不住哽咽出声:“爸爸,疼。” 护士看到杜珵珵伤成这样都忍不住沉下脸色:“好好的孩子被打成这样,这要构成虐待儿童罪,要坐牢的!你是怎么当人家父亲的!怎么下的去这样的手!” 杜成义被护士训的什么话都说不出,他怎么都想不到,自己的母亲会对自己的孩子下这样的毒手,这是她亲孙女啊!他在外面做事,他们就是这样对待他的孩子的! 杜珵珵疼的直抽气,哭着护士说:“不是爸爸打的。” “不是他是谁?你别替他瞒着,是谁打的你和我说!” 见杜珵珵不说话,年轻的护士更是恨铁不成钢,以为她不敢说。 她气愤地说:“他们打你你怎么不知道报警?就任他们打!”她用镊子和针小心翼翼地挑出她背上腿上的刺,看的忍不住狠狠瞪向杜成义。 谁都没有想到这个正义感爆棚的护士,担心她在家受虐待不敢说,居然报了警。 她担心报警之后,警察只能管的一时,管不了一时,反而害了杜珵珵,还给本市的中国儿童保护协会和当地一个十分火爆的新闻媒体打了电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 这个火爆的新闻媒体叫《新闻六十分》,在本市的收视率极高,每天傍晚从六点开始到七点都会播报一个小时,它不仅在家里的电视机上播报,公交车、地铁等移动电视上,通通准时播放。 护士还拍了很多杜珵珵没有涂药前的照片,有细节的,有整天的,还有特写,遍布身体的伤痕和对比明显的半张肿着脸,胳膊上也出现被人掐过的青一块紫一块,给她上药的护士还说,她的身体除了这些被倒刺抽过的鞭痕之外,还有一些拳头击打和掐过的淤青,她还拍了一条杜珵珵半昏迷之间的视频,这条新闻一时间惊动了许多媒体,纷纷过来采访,她的病房外门庭若市。 对于自己最难看的一面曝光在媒体上,杜珵珵是很不乐意的,更不乐意的是这些媒体纷纷都说是她父亲打的她,为给父亲洗清白,她无奈只有接受了采访,告诉记者:“不是爸爸打的。” 不是爸爸打的,那会是谁打的呢?难道是老师? 更多的媒体从这句话中读到了其它的意思,跑去杜珵珵的家里采访老爷子老太太,去她学校采访学校的老师,他们在学校里又了解到另外一件令人震惊的事,这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居然还是个谋杀未遂的杀人犯! 而在她的祖母口中得知,杜珵珵是一个恶毒的、不听话的、不孝的、没有教养的女孩子。 媒体震惊了,舆论从开始对她的可怜,到一阵恶毒的批判,更多媒体的采访,在网络上也掀起一阵热潮。 人们先将她过去神采飞扬灿若桃李的照片贴在网上,后面紧跟着一章她被打之后肿着半张脸身上满身伤痕虚弱地卧在病床上,明显是偷拍的一张照片。这两张照片并列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很快,她的各种履历也被人挖出来。 杜珵珵,富商的女儿,单亲家庭,母亲早亡,就读于加仑小学六年级,从小成绩优异品学兼优,曾连续三年获得市三好学生及市优秀班干部荣誉。 然而这样一个人,在半年之前,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首先是学校的播音室里播报出她在家虐待异母妹妹的消息,虽然最后证实这消息是假的,但在发生了另外一件事情之后,这件假的事情也成了真的的事情。据媒体了解,她居然会在两个星期前为了竞争市三好学生的荣誉,将b班的一名学生推下了楼梯,差点瘫痪,那名学生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治疗。 网络上、媒体,各种讨伐杜珵珵的声音,很多人表示,现在的小孩真是早熟,他们十二岁的时候还是屁都不知道,整天玩,现在的小孩子就已经知道为了什么三好学生的荣誉来谋杀同学了,简直闻所未闻,令人恐怖。 很快就有媒体人员就此过来采访她,这一次杜珵珵没有推辞。 在媒体人员与她交流的过程中大家发现,这是一个活泼开朗、思路清晰、礼貌而有教养的小姑娘,并不是大家说的那样飞扬跋扈。 她是这样和媒体说的:“我不想把我的事情公开在媒体,可既然大家都知道了,我也不会藏着掖着,关于众人说的,我推胡梦婷事件,不论大家怎么说,我还是要说一句:不是我!这一点可以请专业的刑侦人员来证明,我们当时的站位是这样的……” 她将三个人站的位置、楼梯扶手的位置、当时的情景、胡梦婷如何倒下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一一说的很清楚。 她说:“是我做的我不会推卸责任,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任由别人诬陷我,大家说我为了市三好学生的荣誉才推她下去的,事实上不是我说话不谦虚,这个荣誉有没有对我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还需要我用这样的手段去争吗?” 此话一出,一股逼人傲气和自信扑面而来。 “我曾经看过这样一篇文章,是美国讽刺小说家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文中最后一段是这样说的:‘你的忠实的朋友——从前是个正派人,可是现在成了伪证犯、小偷、盗尸犯、酒疯子、舞弊分子和讹诈专家的马克·吐温。’ 从前我没有理解这段话的意义,现在我感同身受,在我的异母妹妹和她的母亲没有出现之前,我是一个正直的、善良的、热情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好女儿,可是在她们出现之后,我就成了一个谋杀未遂的杀人犯、欺负异母妹妹的恶毒姐姐、虐待祖母的不孝孙女、为了一个市三好学生而谋杀同学的、人品低劣的人。” 这段话一出,顿时在网络和媒体上掀起轩然大~波,首先是她在说这段话的时候神色平静有礼,实在不像是众人口中的那个飞扬跋扈的大小姐。 其次是众人从她在学校的班主任那里了解到,她确实品学兼优,她根本不用去争什么荣誉,那些荣誉本来就是她的。 更有神网友从杜珵珵所说的三人站的位置上,用三维效果动画,设计出了一条现场还原动态图,按照图中三人站立的方位,如果胡梦婷真的是杜珵珵推下去的话,按照她当时站的角度,胡梦婷应该是往楼梯扶手的方向倒去,而不是笔直的向后仰。 更绝的是后面还有一张假设动态图,这张图假设推的人是杜珵珵的妹妹杜若,按照当时她和胡梦婷站位角度,居然恰好是胡梦婷摔倒的摔倒的方位和姿势。 这张三维现场还原拟真图一出,顿时震惊了整个网络,要知道,那个异母妹妹,今年只有十岁! 媒体更是了解从学校学生采访中了解到,杜珵珵的这个异母妹妹从第一次出现在学校时就不安份,一个和杜珵珵同班的男孩子爆料说:“杜若?她?切,你们以为她十岁就不会害人吗?她第一天来学校,就来我们班哭,她刚好对的是我,我只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她就一副被欺负了的可怜相跟我说:‘姐姐没有欺负我,姐姐没有欺负我。’说的好像杜珵珵欺负了她一样,我从幼儿园开始就和杜珵珵同班了,还不了解她?我当时就把这没安好心的妹妹喷了一顿。” 这个男孩子一脸傲娇地皱起眉,“杜珵珵那个笨蛋,我老早说让她注意她那个坏心的妹妹,她偏不听!我还看到她那异母妹妹的妈妈天天来学校找她,这对母女整天缠着她,烦都烦死了!” 或许是舆论的翻转,更多的老师和同学站出来为杜珵珵说话: “她和我们班每个人都很好,很难让人不喜欢她!” “她根本不用去跟胡梦婷竞争什么,我们是a班,他们是b班,应该是他们和我们竞争吧?” “杜珵珵学习成绩全都是a,老师们也很喜欢她!” “我最喜欢的就是杜珵珵了,她是我的偶像!” “对!她像大姐姐一样,在舞台上光芒四射!” “她学习成绩很好!” “她像个公主!” “我觉得她更像御姐!”有小孩子举手凑到摄像机前反驳。 “不对,我觉得像女王!” “那你们相信胡梦婷同学是她推的吗?”媒体记者又问。 “不相信!她是最优秀的,每年都会上台讲话!” “肯定不是她!” 小孩子就是这样,当所有人都在说一个人不好时,他们也会这个人不好,当舆论开始转变时,他们又会说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不光是这些学生,在老师间,杜珵珵的风评也非常好。 除了采访了这些人之外,他们还采访了杜家的养子杜衡,媒体更是了解到,杜家的养子杜衡竟然是杜珵珵六岁时在幼儿园门口捡回家的小乞丐,当时这小乞丐被人折断了腿,奄奄一息的躺在学校的门口,被她救了,后来成了她的哥哥。 这件事加仑幼儿园所有的老师都知道,那一届的学生也都知道这件事。 从这些人口中,他们又认识了一个与老太太口中那个‘恶毒的、不孝的、没有教养的’完全不一样的杜珵珵。 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 于是媒体记者更深的去了解她的异母妹妹杜若和杜若的母亲。 从杜家佣人口中他们了解到,杜若平日里总是阴沉沉的,喜欢和杜珵珵在她们的父亲面前争宠,从她原来学校的老师口中,大家也知道,这个学生平时不那么聪明,学习成绩很差,在班里是个小透明,因为是私生女,平时有些喜欢告状、争宠、打架。 很快,他们又从胡梦婷的主治医生那里得知,胡梦婷原本的伤势没有那么重,是在她摔倒之后,身体被人搬动过。 当时在现场的同学立刻就回想起来,当时搬动胡梦婷身体的正是杜若。 他们又去采访了这起事件的另一位当事人,胡梦婷。 胡梦婷因为脊椎骨错位和严重的脑震荡,导致逆行性遗忘,也就是近事遗忘。 医生说:“患者意识恢复之后不能回忆受伤当时乃至伤前一段时间内的情况,脑震荡的程度愈重、原发昏迷时间愈长,其近事遗忘的现象也愈显著,但对往事(远记忆)能够忆起。这可能与海马回受损有关。” 不过眼下调查出来的结果已经很让人震惊,媒体更表示说,一定不能让一个无辜的孩子背负谋杀未遂的罪名,这会给一个原本优秀的孩子带来严重的心理阴影。 他们清楚刑侦方面的专家,就那天的事件做了调查。 当时的现场都已经拍了照片,警察都来看过,还有医生、老师、学生的证词,通过刑侦方面的专家证实,如果当时他们的站位确实如杜珵珵叙述的那样,那么胡梦婷基本不可能是杜珵珵推下去的,也不存在她自己滑到摔下去的可能,凶手应该是她的妹妹杜若。 这个结论出来之后,所有关注此事的人都惊呆了。 这真是神转折。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说今天早早更新就全文补分的姑娘呢?我早早更新了哦~~~求补分~~~o(n_n)o~ 第41章 第十一章 网络上帖子都已经跟到上百页了,类似的讨论帖开了一个又一个,大家都十分震惊,这真是一个十岁的孩子做出来的事吗?杀一个无辜的同学就为嫁祸给自己的异母姐姐? 这,这是传说当中的宅斗被现实上演了吗? 更多的人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女孩真的会如此恶毒,肯定是背后有人教唆她去这样做的,这个教唆她的人不用说,肯定是她的亲生母亲——王玲。 网友们的战斗力是很高的,很快,王玲的各种信息都被挖了出来。 首先是王玲的基本信息和照片,里面年龄、出生年月、履历等等,之后帖子里面突然有网友回复说:咦?这个女人好像是我以前同事,在xx公司工作,是杜珵珵父亲的助理。 擦! 难道这个女人是小三? 这样的八卦向来是涯叔的最爱,比如之前高力士制药厂一对狗男女在无菌室和压盖机上xxoo的事,就被广大热心网友和天涯观光团挖了底朝天。 大家又推测出,杜若现如今十岁,也就是说,在十年前她就爬上了杜成义的床,而十年前,杜成义是在已婚的状态下,不过也有当年的老同事爆料,十年前王玲就曾勾引过杜成义,不过后来杜成义的老婆突然出意外去世,没多久她也辞去了工作,没有想到她尽然被杜成义包养起来,还生了个女儿,看她当年长的那么清纯,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脑补能力超级强大的网友不负责任推测:这难道是一起渣男联合小三干掉原配想上位事件? 下面立刻有网友提出不同意见:如果真是杜成义联合小三干掉原配,没道理这么多年小三都没有上位啊?杜若这个私生女还是最近一年才接回的杜家。 又有网友爆料:当年杜成义和杜太太感情非常好,两人是白手起家共同创业,杜太太去世之后,杜成义一度非常痛苦,每天独自带着女儿来公司上班,有时候出去谈生意都要带着女儿杜珵珵,后来她大点才送去托班,弑妻的可能性不大。 那么不是弑妻,杜太太的死和小三搞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巧合的过份,而且杜成义和王玲是在原配死前就搞在一起,还是原配死后才搞在一起,网友们还真不知道,毕竟杜若的年龄在那里摆着,很可能是死前就搞在一起了,没看杜若只比杜珵珵小两岁吗? 网友们又发挥出他们不负责任的超强想象力,会不会是小三谋杀了原配,然后求上位,没想到杜成义对原配感情甚笃,以至于小三这么多年都没有上位成功,使得小三报复,才和她的私生女儿来了这么一出,谋杀无辜同学,嫁祸陷害原配嫡女?原配嫡女一死,富商杜成义的继承人就只剩下养子杜衡和私生女杜若两人,养子再好也分不到多少财产,那么最后得到全部财产的就只有杜若。 这其实是一出谋财害命的局? 他们越分析越觉得有可能,而且网络上能人无数,智商高者无数,很多人在网上讨论,如果不是这次事件被他们给挖出来,那么很可能下一个就是杜珵珵同学不明不白的死了,或者被抓到牢里,杜成义对她失望透顶,最后小三成功上位,再找人毁了杜珵珵,小三母女继承财产,简直合情合理。 乖乖,网友们兴奋了,他们破了多大一案子啊。 网上爆发出一股更深层次的讨论和调查,十年前原配到底是怎么死的。 很快,这样的信息就在网络上被当年知道一些情况的网友给爆料出来,杜太太陈炜彤居然不是病死,而是意外死亡。 据相关人士透露,现成义百货董事长、炜彤网络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在十年前,还只是和妻子一起在创业初期,成义百货刚刚开始建设,事业正直上升期,杜太太在去现在成义百货当时还只是建筑工地视察的时候,没做好安全措施,意外从楼上摔了下来,香消玉殒。 这起事故当时被鉴定为一场意外,但是现在有了王玲推胡梦婷嫁祸杜珵珵这一出,大家不禁开始怀疑,当年的那场意外真的只是意外吗?毕竟王玲的女儿连谋杀无辜同学嫁祸给自己亲姐的事都能做得出来,教出这样女儿的母亲能好到哪里去? 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广大网友们有理由怀疑,当年的那场意外可能不是意外。 这时候已经不光是网友了,就连媒体记者都纷纷加入调查,将当年这起案件调查出来,让人吃惊的是,当年王玲居然正在这起事故现场。 这简直是神展开。 看到网友的这些分析,别说观看者觉得事情不简单,就连杜成义看到这些分析贴,都不禁皱起眉思索其中间的问题来。 当年王玲刚刚大学毕业,来到公司应聘小助理,杜成义见这小姑娘出事周到努力肯学,就留下了她,没多久就转正成为正式员工,在公司表现也非常好,和公司同事相处和谐,也很有眼力见,是个不错的助理。 他当时心里也只有妻子一人,且一心扑在事业上,想做好事业让岳父岳母刮目相看,好让妻子和岳父早日和好,完全没有想过其它,现在想想,王玲当时在做他助理的时候确实曾对他嘘寒问暖小意温柔,只是当时自己没有想过这方面,她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妻子去世那一段时间,也是她在他身边无微不至的照顾。 他那时候一方面要忙公司的事,一方面沉浸在妻子早逝的悲痛之中,家里还有个嗷嗷待哺的幼女需要照料,王玲的照顾还是让他省心不少,还想过要给她加工资,给她升职,谁知道这事还没来得及做,就在自己一场应酬酒醉之后,和她发生了关系,没过多久,她就辞职离开,直到一年多之后再度出现,还带了个婴儿。 杜成义仔细想想,如果不是自己对妻子用情太深,说不定他还真的会娶了王玲。 实际上他在工作繁忙又无法照顾幼女之余,不止一次考虑过娶王玲,毕竟她在他面前一直表现的温婉贤淑,想来也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而且她总是那孩子说事,他就是为了孩子也会考虑娶她。 如果不是女儿五岁时说过不希望有后妈,王玲现在恐怕早就是他的合法妻子了。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杜成义双手抹脸,不算粗糙的大手在脸上用力搓了搓,他越是想,脑中怀疑越深。 有时候一颗怀疑的种子种下,很快就会破土而出,深深扎根。只是十年前的事情现在谁都不知道了,十年前还只是建筑工地的成义百货,现在已经成为本市最繁华的商业中心,那里的一切都已经被改变,即使想探索什么证据,也通通寻找不到,只有当年留下的一点资料。 王玲看到网友们分析的信息之后手脚冰凉,她心头止不住的颤抖害怕,慌乱无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饶是如此,她依然在家里将自己关了整整一个星期,就连杜成义和杜老太太给她打电话她都像是看到炸弹响起一般,烫手不敢接。 这一个星期她反复回想当年的事,在确定自己做的万无一失之后,终于松了口气,连忙拨打电话回了过去。 杜成义这几天联系不上她早已焦急烦躁,心里的怀疑越来越深,看到王玲的电话过来,他立刻接听,“你怎么不接电话?” 王玲心里一跳,平复着心底的害怕,故作镇定道:“我去外地散了个心,换了个外地卡,今天刚回来,怎么了?” “十年前……” “成义,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楚。”杜成义刚一开口,一阵恐慌就席卷了王玲的大脑,她的手都微微的发抖,声音也有了些许的改变,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能再说一遍吗?” 似乎这样,她就能冷静一些。 “十年前你陪炜彤去现在的南溪路成义百货的建筑考察,当时她身边除了你还有谁?”杜成义声音低沉隐有暗流。 王玲慌乱地笑了一声,告诉自己平静下来,又笑了一声:“十年前的事情我哪里还记得?”她故作轻松的试探地问:“成义,你怎么想起问这件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就是问问。十年前,你好好想想,炜彤事故发生的时候,她身边除了你还有谁?” 王玲长出了一口气,好听的声音也慢了下来,仿佛在认真思考:“十年前……我想想,实在太久远了.”确实太久远了,除了记得自己把她推下去了,之后她匆匆离开为自己制作不在场的证据之外,很多细节她已经记不清了,毕竟她已经得意了十年。 杜成义翻着手中当年事故现场的一些宗卷,声音辨不出喜怒,“没关系,你仔细想想,想到什么就告诉我。” 王玲压下心中不好的预感,斟酌着语言:“我只记得陈总出事的时候我正在工地的下面,至于陈总身边有没有人……好像是工地的几个工人,他们的头上都带了安全帽,这么多年,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他们了。”她干笑一声,语气温柔,“成义,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你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第42章 第四十一章 杜成义心里如一记闷锤击过。 原本一个人过了十年不记得当年的事情很正常,可当一个人开始怀疑起另一个人的时候,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在他眼里都充满了破绽。 她的回答和案件当年她在警局做笔录的时候还是有区别的,这么大的事,一般人记忆都会很深刻,哪怕忘了语言等细节,可大致方位不会忘记,除非一点,当年她做笔录时说的都是谎言,谎言这东西之所以是谎言,是因为没有经历过,记忆不够深刻,在再次相问时才会漏洞百出。 杜成义不动声色地说:“哦,你在下面,当时你和炜彤一起考察,作为助理你不在她身边去下面做什么?” 王玲下意识地一慌,当年说过什么她真不记得了,掩饰地咳嗽了一声,“这都十多年了,哪里还记得这么小的事情啊,成义,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想到十年前了?” “你打开电脑看看就知道了。” 不知怎么回事,这件事在网上炒的异常火热,网络上各大头条都有,很多相关帖子都炒了几十页几百页,甚至有人跟踪报道。 网友们提出很多找出王玲犯罪证据的事,比如当年证据找不到,但做过这事的人肯定心虚,可以通过问话方式来取证等等。 还有人说,如此恶毒之人,杜珵珵父亲瞎了眼怎么看上这样的女人,终是害了自己女儿,差点得了一个谋杀未遂的罪名,如果不是媒体误打误撞,网友们智商高超将案子给破了,杜珵珵长大后心理还不知道会遭受什么样的伤害,有可能被恶毒女人害死也说不定。 有网友说:什么说不定?有后妈就有后爸,你们没看到杜珵珵在家被虐待进医院的照片吗? 于是网友又开始纷纷谴责和讨伐杜成义和老爷子老太太。 通过讨论杜珵珵的事,还额外讨论了很多她们身边发生的类似这样父亲娶了后妈小孩子遭虐待的实际案例,并且讨论女人一定要自己自强自立,好好活着,千万别死了让别的女人住自己房子、睡自己老公、打自己娃,我要是那原配,看到自己千娇万宠的女儿被人毒打成这样,恐怕死了都要从棺材里活过来! 因为事情闹得太大,警察不得不再度将王玲请入警局喝茶谈话。 这件事的时间过了太久,已经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王玲杀人,大家以为最后还是不得不将王玲给放了,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件事引起上面格外的重视,被人下大力度查案,王玲居然以犯罪嫌疑人的身份被抓了起来协助调查。 杜若完全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现在这一步,谋杀未遂的罪名突然急转而下,落到自己头上,自己这段时间在学校家里树立的可爱乖巧的形象通通成为了虚伪恶毒,所有人都看清了她的本性,而她妈妈也被抓到警察局去。 王玲也十分惶恐,但没有太过担心,毕竟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她做的,所以还算是镇定。 当记者过来采访她的时候,她什么都不说,就一直哭,哭着躲镜头,可怜兮兮的说:“不是我,我相信~党~和~政~府会还我一个清白……” 这样的镜头也被网友们截图下来,放在网上,但意外的是,这样梨花带雨柔弱娇美的表情丝毫没有带给广大网友同情心,甚至有人专门开了个帖子:《现场直播,小白花是如何谋杀无辜同学陷害亲姐姐的》 首先,小白花名词解释:琼瑶奶奶手下典型女主,清纯,善良,娇弱,无辜,让男人产生保护欲,从而攻击别人,以无知之心做利己之事,一切错误都是别人的,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一切伤害都不是故意的,别人不原谅她就是恶毒无情无理取闹。 代表人物:杜若,杜若母亲王玲,新月等等。 武器:眼泪。 为什么称杜若母女为‘小白花’呢?因为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用泪盈于睫的表情楚楚可怜地看着你。 有图有真相: 下面是几张截图,杜若梨花带雨蹙着秀气的眉头可怜兮兮地躲在她妈妈身后看着镜头,她妈妈也是哭的让人无比的想要去怜惜,两人宛如一朵在风中无助飘零的小白花。 哦不,是一朵老白花和一朵小白花。 可不论是老白花还是小白花,她们的杀伤力是同样惊人的,只要她们一哭,她们所有做的坏事通通可以嫁祸给别人。 接着开始抽丝剥茧,一点点的将王玲母女如何接近杜珵珵,如何在学校制造舆论,如何接近杜家老爷子老太太,最后如何让老太太虐待自己的亲孙女,如何让杜珵珵从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沦为一个谋杀未遂的杀人犯、不孝女。 发帖人对于里面各种事情加以想象和夸张,将王玲母女心理活动赤~裸裸剖析在众人面前,总结了所有制度j□j和旁观者说的话,甚至很多外人不知的细节,里面通通都有说到。 此贴一出,再度掀起网络‘小白花’热潮,一时间,小白花一词再度成为网络流行词。 网友们不仅将王玲和杜若的照片全部贴在的网上,甚至开始恶搞,一张梨花带雨的照片旁边写着猩红的几个大字: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可惜,这十年来王玲都被杜成义包养着,她自己也没有出去工作,不能人肉出更多的信息来,但就这些就足够将这对母女彻底打入尘埃,在杜家永不得翻身。 以杜成义对杜珵珵的疼爱,看到这些信息,不可能再会接受王玲,就连带着杜若还能不能继续待在杜家也是两说。 杜衡坐在电脑前,电脑阴暗的光照射在他平静的面容上,平日里清隽干净的面庞此刻竟显得有些阴冷。 良久之后,他才冷冷地笑了一下,消除了所有记录,将电脑关闭。 事情就如同所有人都希望的那样,杜珵珵终于洗刷了冤屈,学校也决定补发杜珵珵一张市三好学生的奖状,可惜这些杜珵珵都不需要了。 大家以为故事会像传说中的童话一样,坏人都得到了教训,小公主从此过着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现实却是,经此一事,杜珵珵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一样,浑身张扬的棱角、恣意飞扬的笑容通通收敛了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沉静下来,再不是当初那个住在城堡之中不知外界险恶、笑起来总是会扬起下巴宛若骄阳的小女孩。 那段时间老师的冷眼、同学们冷语,在家遭受的暴力依旧给她心理上造成了伤害。 杜衡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很心疼她,一方面为她和她的同学关系疏远而感到窃喜,一方面又为她不再像过去那样依赖他而感到恐慌,像流沙在手中,不论他攥的如何紧,它依然止不住的从他手中流失。 他的杜珵珵心中的地位一直不同,在她最困难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她身边寸步不离,她对他的感情越发的深了起来,他能感受到,可这感情不是他想要的那种,好在结局是好的,她疏离了所有人,包括她的父亲,只和他感情更近了一步。 他清晰地记得她在医院的病床上哭着问了父亲一句:“爸爸,这就是你给我找来的后妈和妹妹吗?” 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他难以抑制心底的窃喜,窃喜是不是从此父亲在她心里就没那么重要,自己会在她心里排在第一位。 会的,一定会的。 就在他以为事情就这样停息了,并努力让杜珵珵从此心里眼里只有他的时候,一件突如其来的事件砸晕了他,也砸晕了杜成义。 杜氏一家以虐待幼女的罪名被人告上了法庭。 很久之后杜衡都会想,如果当时自己知道这件事闹大的结果是将杜珵珵从此带离他的身边的话,当初还会不会作为暗中的推手,引导着舆论一点一点的把事情引导到世人皆知的地步。 这个答案无解,甚至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以当时弱小没有足够能力的他会不会选择另外一种方式来保护她。 他原本的目的是想将欺负珵珵的杜若母女打落尘埃,从此不得翻身,却没有想到,因事情闹得太大,杜珵珵被虐待一事居然会传到杜珵珵的外公一家的耳朵里,更想不到消失十年都没有声音的他们,会突然出现,将杜成义一家告上法庭,告他们虐待幼女,从而和他们争夺杜珵珵的抚养权。 杜衡在杜家待了这么多年才知道,杜珵珵是有外公的,她的外公就在本市,只是因为女儿的死,心里有结,更恨着杜成义,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联系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嗷,今天小九生日,快来祝我生日快乐吧~(~ o ~)~ 第43章 b请勿购买/b 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j□j,j□j,j□j,大波,七八,j□j。妓女,j□j,妓女,j□j 第1章 女王 w市最繁华的地段,世嘉会所的宴场大厅星光璀璨。今天是新一代导演牧之帆的新剧《天生尤物》的签约晚会,数不清的娱记堵塞在门口,□□大炮对准了会所低调的入口,似乎要把每一个出入的人都剥下一层皮来。 卫碧迟到了。 不过,她有迟到的资本。 她抵达世嘉的时候,所有的娱记已经在门口严防死守。助理小佳挡在了她的前面,急得满头大汗:“碧姐,前面都是记者,您额头上的伤……真的不需要去医院吗?” 卫碧掏出化妆镜看了看妆容,稍微撩下几缕刘海,把额头上的紫色瘀青个遮盖了起来,径直打开车门下了车——几乎是同时,围堵在世嘉门口的狗仔一拥而上,把她团团围了起来,无数刺眼的闪光灯亮起。 “卫小姐,关于这一次《天生尤物》,听说您是以大尺度参演的?” “卫小姐,传闻您之前都被环球影视少东秦则宁包养,是不是真的?” “卫小姐会接拍这剧,是不是因为秦先生另有新欢所以打算破罐子破摔?” “卫小姐……” 卫碧早已戴上墨镜,在助理的开道下面无表情地穿过狗仔包围圈,一步踏入世嘉。 世嘉内部灯火辉煌,男人们身着燕尾服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谈,女士们则是衣香鬓影,三五成群地说着一些女性的话题。限量款的珠宝,定制的衣裳,广告与新戏,马尔代夫新增的帆船项目…… 卫碧提着晚礼服裙摆游走到宴场边沿,找了一杯红酒,百无聊赖看着光鲜亮丽的人们。 她的入场让整个宴场的气氛微微凝滞,随即,许多状似不经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好奇的,冷嘲的,却始终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搭话。她现在红得发紫,紫得发黑,黑得快要冒烟儿,简直像一只过街的老鼠,谁要是沾了她,谁就是第二天的脏水头条,谁敢沾? 这样再好不过了。 她幸灾乐祸地朝着远方微微举杯,抿了一口红酒,忽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个青涩温柔的声音:“卫碧姐,你来啦,我和则宁已经等了好久。” 卫碧茫然了片刻,只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等到转过身的时候才终于确定,这是她的“小师妹”,陆雅安。 陆雅安一席白色的小礼服,披肩长发到腰际,淡妆的脸上带着纯涩的的笑容,对上她的目光,她亲昵地勾住了她的手腕:“卫碧姐,你好久没有露面,也不在你的公寓,我和则宁都一直很担心你,是不是因为你之前……的新闻,那些狗仔追得太紧了?” 卫碧朝她勾了勾唇角:“是啊。” 陆雅安的皱起了秀气的眉头,声音轻柔:“那些狗仔可太讨厌啦,人人都有过去,何必揪着不放呢,是不是,卫碧姐?” 人人都有过去。 卫碧咀嚼着陆雅安堪称真诚的话语,搂过亲爱的小师妹的小细腰,递了一杯酒到她的眼前,轻柔道:“陆雅安,你是想说艳照是我的过去,还是说被秦则宁包养是我的过去呢?怎么,看来秦则宁并没有给你安全感啊,否则怎么需要特地到我这里来找存在?” “卫、卫碧姐……” 陆雅安惊恐得看着卫碧,眼神如同小鹿斑比。 卫碧如她所愿,把手里的红酒迎着她的头顶缓缓浇下。 “啊——”陆雅安失声尖叫起来,狼狈地后退。 一时间,她身后有闪光灯亮起。 陆雅安手忙脚乱抹着身上的红酒渍,眼圈通红:“卫碧姐,你这是做什么……我的事情我很同情,可你没必要把火气撒到我身上啊……” 卫碧轻轻搁下酒杯,忽然发现陆雅安的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男人的身影。那个人身着燕尾服,四肢颀长,五官深邃,眉宇间透着一丝俊雅,目光凉薄恬淡,与她隔着五六步的距离遥遥对视。 yo,看来,这一出不止是要演给暗藏的娱记看。 男人缓步到了陆雅安的身边,搂住了她的腰,目光中似有一抹淡淡的嘲讽,仿佛是在嗤笑她的狼狈。 他说:“卫碧,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迁怒雅安,未免过于掉价。” 卫碧咧嘴笑了:“是么,看来秦总并不了解我,我一直这么不上道的。” 男人一愣,很快舒展开微笑,眼神里带了一丝温柔:“卫碧,你不要这样,太难看了。” 太难看了。 他的声音很柔和,带着一点斯斯文文的书卷气。 卫碧又取了一杯酒抿了一口,尝到了久违的苦涩,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她和他一起驱车去山中露营。越野车在山中抛了锚,他牵着她的手,淋了半个小时的雨,才终于来到服务站。那会儿,她的妆容花成了鬼,头发耷拉着贴在脸上,狼狈地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他却强迫她抬起了头,看着她的模样哈哈大笑,到最后在她耳边轻声说:“卫碧,你不要这样,不难看啊。” 时过境迁,现在她明明妆容精致,衣着光鲜,他却说她太难看。 “卫碧姐,那些新闻会过去的,你别太伤心……”陆雅安扑闪着大眼睛看秦则宁,“则宁,我……我不是故意惹卫碧姐不高兴的……” “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卫碧露出一个笑,又斟一杯酒,对着遥遥相望的那个人微微举杯。 rs,秦则宁。 * 卫碧出道三年,最近这一个月经历让她红得快要被烤焦了。 额头上的伤还隐隐作痛,她匆匆到了洗手间,掀起那一片被刘海遮挡的皮肤,顿时痛得手都颤了颤。镜子里,她的额角上已经一片暗紫,伤口中央还隐隐有血丝渗出,和几缕发丝粘连在了一起,狼狈得很。 “你……你还好吧?要医院吗?我、我会负责的!”忽然,一个怯懦的声音响了起来。 卫碧在镜子里看到了一个脸色苍白的眼镜小哥,他抓着摄像机,眼里满是惊惶。 卫碧笑了:“我的脸的保价是三千万,你确定要负责?” 眼镜小哥脸色更加苍白,满头大汗,快要哭出来了:“对、对不起……等我拿了工资,我会慢慢还给你……” 卫碧已经在伤口上补了遮瑕粉和定妆粉,又拨下发丝,靠近那个害她变成这样的始作俑者。结果,他慌乱地退后了几步,就像一个被恶少堵了的少女。她顿时失笑,从包里翻出一份湿巾递给他。 “吓唬你的。”她轻笑,“前厅会有更多新闻,我的丑闻已经千篇一律,你不如去试一试拍陆雅安与秦则宁,标题可以用[新欢旧爱,谁与争锋]。至于拍照……陆雅安的左侧面比较漂亮,看起来很纯洁。” 小记者呆呆接过了湿巾,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现在仍然是惊魂未定的,入职三个月,第一次近距离跟踪大新闻,接过却把人家的车给撞了……他本来以为自己死定了,眼睁睁看着这个现在在圈内腥风血雨的女人受了伤,却只在车外蹲了一小会儿,然后匆匆上了另一辆赶来的保姆车离开了……他良心难安,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跟到了世嘉,却收获了……一份湿巾? 卫碧,这个娱乐圈里快被人黑焦了的当红女星…… 他用力追出几步:“卫、卫小姐——如果那些事是诽谤,我……我会尽全力帮你澄清!我一定会说服主编,为你开专栏,为你……” 卫碧回过身,看见小记者通红的脸,居然尝到了一点点苦涩的心酸。事到如今,其实不论是娱记还是圈中人都不会去关心事件的真假,恐怕也只有这个刚入行的新丁才有着这样纯然的正义心了。 “不,那是真的。”她轻声告诉他。 虽然,她也希望时间可以重来,不过已经发生的事情却无法辩驳。 就如同认识秦则宁一样,无法辩解,无能为力,无可救药。只因为很多事情真的存在过。 * 宴会才刚刚开始,绚烂的水晶吊顶下,灯红酒绿的男女们肆意享受着光华。卫碧并不想回那乌烟瘴气的地方,却也不能溜走,只好提着裙摆上露台去透风,却不想,一不小心撞破了一对鸳鸯。 星光下,她的前任“金主”秦则宁点了一根烟,陆雅安亲昵地依偎在他的身旁,踮着脚似乎是想去亲吻他…… 她尴尬地站在露台口,正想掉头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一声惊讶的呼唤:“碧姐姐!” ……卫碧被雷到了。 她收拾好情绪回过头,对上了秦则宁似笑非笑的眼睛。 “对不起,不知道秦总在这里。”如果早就知道,她大约不会来倒这霉了。 秦则宁似乎并不在意她说了什么,他缓步到了她身旁,伸出手指撩开了她的发丝。顿时,那丑陋的疤痕露了出来。这让他微微皱了眉头。 卫碧狼狈退了一步,干笑说:“不打扰秦总了,我还有约,先走一步。” “卫碧。”秦则宁出了声。 卫碧停下脚步。 寂静的夜风带来一丝丝凉意,她裹紧了身上的披肩,等了好久都没有等到秦则宁的话语,直到她的身上已经冰凉,身后才传来秦则宁的声音。 他说:“你受了伤,看来并不适合牧之帆的新戏。还有半小时就是宣布选角的时间,我希望你主动与牧之帆辞演《天生尤物》的女一。公司会负责违约金的赔付,并尽量安排你的新行程。” 卫碧重新迈开脚步转身下楼。 “卫碧,我想你应该明白,主动请辞是你最体面的退出方式。” 卫碧回过头,对上了秦则宁堪称和煦的眉眼,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温柔居然还能用在这样的地方。的确,她现在已经声名狼藉了,如果再被牧之帆换角,明天的头条一定会是【卫碧被甩人财两失,花瓶最终三振出局】。 “牧导的戏,就不劳秦总费心了。” 秦则宁低笑:“卫碧,我只是担心会后悔。” 卫碧微微勾了勾唇角笑了:“多写秦总提醒。” 她后悔的事情实在太多,并不差这一件。 第2章 女主角 对于娱乐圈来说,卫碧并不是一个幸运儿,至少在遇到秦则宁的卫碧并不是。 她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干净利落。遇到经纪人秦则宁的时候,她正抱着自己的一张碟坐在环球的流行音乐部副总监对面。那个脑满肠肥的秃顶老头儿笑得一脸深意,肥腻腻的手握住了她的刻碟,却把它推到了一旁,眼神轻飘飘落在了她的胸上,然后,他的手就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揉捏。 “夏小姐的条件,倒是很适合做个签约歌手,我想我们可以找个机会好好谈一谈。” 他笑得满脸褶皱,仿佛已经透过目光扫描到了刻碟里的声音似的。 17岁的卫碧抽回了手,把面前的热咖啡泼在了副总监的秃头上。 秃顶总监尖叫起来,两个保安冲进了会客室里。她捏紧了身后的双肩包,一甩身砸中了其中一个,又操起咖啡杯砸中了另一个的脸,然后夺门而出。却不想,迎面撞上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她暴躁抬头,却看见了一双温暖的眼睛,顿时呆住。 许多年后,卫碧已经忘记了许多事情,却从来没有忘记过初相识时他的模样。那年秦则宁25岁,初入环球,年轻气盛,见到她时微微露了一抹笑,轻声说:“看不出来,你挺会打架。” 卫碧抱着双肩包退到了墙角,脑海间只余下他的一句温柔调侃。她当然会打架,在孤儿院的时她能把欺负女生的小霸王揍得满地找牙,在酒吧驻唱讨生活的时候,她能把企图占她便宜的酒鬼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的温雅笑容,她忽然有了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狼狈。 第一次,她羞愤难当。 后来,她的经纪人简宁曾经笑谈,你呀,当时就是一只灰头土脸的炸毛麻雀,与秦少简直是云泥之别。 那时的秦则宁在她面前微微俯下了身,微笑道:“我听过你的歌,你愿意加入环球吗?” 这简单的一句,萦绕了她生命中很长、很长的时间。 直到美满的童话变成一个笑话。 * 世嘉的舞池灯光摇曳着动人的旋律。卫碧喝完了杯中红酒,视野已经有些迷蒙,舞池的灯光与错落的人影交织在了一块儿。她搁下了酒杯不敢再喝了,万一要是真醉了,等待她的可绝对不是骑士。 “,dy?”淡淡的声音传来。 这会儿,居然还有人不怕惹脏水上身么?卫碧茫然回头,然后哑然失笑——大导演牧之帆。今天的主角总算是到了。 她微笑着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跟随他的脚步踏入舞池:“你不怕传绯闻?” “比如?” “比如【花瓶卫碧傍上当红导演】,或者【卫碧自荐枕席热拥名导】?” 牧之帆揽过卫碧的腰肢,在她耳边低语:“难道不应该是【女神卫碧借酒夜袭,新晋小鲜肉导演难逃魔爪】?” 卫碧一愣,趴在牧之帆肩头笑出声:“……老牧,你的脸皮还能再厚点儿吗?” 牧之帆耸耸肩:“还笑得出来就好,我还担心你根本不敢出席。” 卫碧淡道:“有什么不敢的。” 现在的她已经并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了,十年前她只带了一张刻碟就到了环球影视,十年后的今天她只不过是把从秦则宁身上得到的东西尽数还给他而已,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离开环球。 牧之帆的声音懒懒地在她耳侧响着: “环球执行制片刚才与我接触,推荐了一个艺人给我,并告知我环球今年的投资计划收紧。我想,我坚持用你做女一,恐怕秦则宁会真的撤资。” “嗯。” 卫碧漫不经心应声,并不意外。 耳边响起了牧之帆轻轻的叹息声:“我们相识这么多年,《天生尤物》是我两年心血,不论我做怎样的选择,阿碧,我想你能理解的,对么?” “嗯。” 音乐与光影中,她发现自己真的有些醉了,倚在牧之帆的肩头本来昏昏欲睡,却忽然觉着背上有一点点焦灼的感觉,随着牧之帆轻轻转身,她意外地对上了秦则宁的视线。 他的眼里有一点淡淡的凉薄与嘲讽,与他满脸的温柔格格不入。 当初怎么没有发现呢? * 舞池中,灯光陡然转换,音乐骤停,数道刺眼的光华在衣香鬓影中流转,与此同时,支持人激情昂扬的声音在会场中响彻:“女士们、先生们,各位来自圈内的艺人朋友,各位媒体朋友,欢迎大家来到世嘉参加《天生尤物》立项发布会!” 晚会终于进入了正题。 卫碧挽着牧之帆的胳膊入了尊宾席,却发现冤家路窄,她的左手边就是陆雅安。原本以陆雅安的地位恐怕只能在后排围观的,不过很显然,今晚她的身份是秦则宁秦三少的女伴。有趣的是这位新晋玉女在短短的十几分钟里居然还有空去做了个新发型,正巧和她一模一样,甚至礼服都大同小异,也不知道是哪个愚蠢的军师丢给狗仔的烂梗。 大概是想反衬她已经年老色衰,然后用换角落选打脸? 陆雅安身边,秦则宁淡然看着前方,像是感觉到卫碧的目光,他扭过头来,微微一笑。 卫碧默默地解开了礼服衣领扣子,扯下披肩,手指在发髻上摸索了一阵找到结点,轻轻一扯,及腰的大波浪便倾洒而下,盖住了她大半张脸,也遮去了礼服肩上最相似的地方。做完这一切,她撩起颊边长发,朝秦三少抛了个媚眼。 果然秦则宁微微失神,连陆雅安在他耳边耳语都似乎没听清,惹得新晋玉女面露不快。 卫碧哑然失笑。 她卫碧早年靠唱功出道,处处碰壁,后期转型靠刷脸,所向披靡。 陆雅安终于注意到了卫碧的动作,眼底闪过一丝恼怒。 卫碧莞尔一笑,当着她的面又解了一个扣子,一瞬间,典雅的礼服因为微露出的白皙胸线而透出了性感魅惑。就如同夕阳落下,妩媚的黑夜攀上枝桠。几乎是同时,数不尽的闪光灯亮了起来。 顿时,陆雅安的脸色有些挂不住了。她之所以被称为玉女,很大程度上也因为……上围比较“真诚坦荡”。卫碧能解,她不能。她解了就真的要一马平川坦荡荡,风吹草低现牛羊了…… “老卫,你能含蓄一点吗?”隔壁的大导演“委婉提醒”。 卫碧面对完镜头,眼底的妩媚还来不及收敛,撞上了牧之帆一脸嫌弃的眼神,顿时咧嘴笑了:“我这是敬业。” 牧之帆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皱起了眉头,最终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老卫,不开心,别逼自己了。你这样撑着,只会让他越做越狠。” 卫碧的笑容僵住。 牧之帆说:“虽然你的演技没得挑,但是你别忘了,我是个导演。”他轻握她的手,“死心吧,你要心疼自己。” 卫碧撩发丝的手僵在半空,好久,颓然放下。 “没关系的。”她轻声说。对自己也是对牧之帆。 10岁以前,为了每一餐多一块“表现最佳小朋友”点心奖励,她牙疼得腮帮子都肿了也不和院长妈妈讲;17岁前,为了取得院里面为数不多的考取大学资格,她每天早晨3点起来在楼道温习直到胃出血住院被发现;17岁以后,为了秦则宁,她一步一步成为今天的卫碧。 可惜,“表现最佳小朋友”给了最小最白净的孩子,考大学资格被会哄得院长妈妈笑得前俯后仰的哥哥给抢了,秦则宁……秦则宁正全力以赴毁掉她。 她其实,已经倒霉惯了。 不差一个秦则宁。 只不过,她回过头望向秦则宁隽永的侧脸的时候,心跳忽然变得很慢。就像是几秒之间衰老了几十年。 秦则宁仿佛心有灵犀似的回了头,看到她与牧之帆交叠的手,目光中又多了些深沉。 “下面有请《天生尤物》导演牧之帆宣布男女主演!” 灯光骤闪。 牧之帆在一片闪光灯中缓步上礼台,对着席位扫视一眼,微笑开口:“各位圈内朋友与媒体朋友,欢迎大家莅临《天生尤物》立项酒会……”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抗拒诱惑,尤其是娱乐圈这样的名利场。而在这名利场中,比起麻雀飞上枝头,人们更爱看凤凰变成落水狗。 卫碧知道陆雅安在看她,或许秦则宁也是,乃至于整个场内多少名的暗的娱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卫碧这曾经代表着天之娇宠的两个字变成一个笑话,等待她高傲的头颅卑微到尘土里去,被彻底踩碎碾压成最低下的泥巴。 在她的身旁,当红的新晋玉女陆雅安已经挂好最美的微笑,装作不经意地回头看看卫碧,眼睛里的星光璀璨得如同漫天的银河。 你自找的。 她微笑着做了个无声的口型。然后回过头去,把她最好看的侧脸展现给翘首以待的摄像机们。 卫碧眯起了眼睛等待。 “现在我宣布,《天生尤物》男主角,由宁亿出演。《天生尤物》女主角是……”牧之帆微微顿挫,目光掠过尊宾席上的每个人,最后落在了陆雅安的脸上。 陆雅安几乎是一瞬间微笑起来。 “卫碧。” 牧之帆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揶揄,满满的恶意。 一瞬间,掌声与闪光灯湮没。 卫碧优雅起身,向着所有的摄像机镜头露出了笑容。在她的身旁,陆雅安脸色惨白,瞪大着眼睛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望向了秦则宁。秦则宁不置可否,一脸深沉玩味。 卫碧拖着长长的裙摆缓步上台,连余光都没有分给错愕的某些人。 混迹娱乐圈十年,十年时间,有多少人虚情假意,就有多少人真心以待。她卫碧就算走到今时今日成为过街老鼠,也不是区区一个陆雅安就能扳倒的。 第3章 对垒 “看那只玉女的脸。”闪光灯中,某个知名导演青年才俊俯身拥抱他的女主角,用正好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嘲讽,“生活啊,就是这样残酷,瞧她那瑟瑟发抖宛若暴风雨中的小白花的模样,我见犹怜欸。” 卫碧站在礼台之上,用余光打量了一眼陆雅安。果然,我见犹怜。 牧之帆的拥抱点到即止,他松开卫碧,朝底下的媒体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顺带着朝秦则宁微微俯身,声音温和谦逊:“多谢各位媒体朋友的捧场,多谢环球影视的投资,多谢秦总对我的肯定与支持……” 卫碧木然着看牧之帆,一瞬间不得不疑惑,究竟是什么让当年那个羞涩少年长歪成了今天的衣冠禽兽的?牧之帆,他做事风格简直堪称猥琐流…… 时间啊,真是一把杀猪刀。 “下面有请我们的女主角!” 话筒被递到了卫碧身前。卫碧接过话筒,看了一眼台下神态迥异的人们,毫无诚意开口:“多谢各位媒体朋友的捧场,多谢环球影视的投资,多谢秦总对我的肯定与支持……” 台词盗版牧之帆的,结果是收获了大导演牧之帆一记鄙夷的眼神。 她笑了笑,提着裙摆微微鞠躬,低调退场。 在她身后,秦则宁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会场之中,说不出的阴沉压抑。 * 《天生尤物》女主角是卫碧! 一夕之间,新闻如同狂潮般湮没整个圈子,各大主流微博、门户网站的头条在5分钟后陆续更新,无数相关话题席卷而来,卫碧与牧之帆握手的照片以无法预计的速度迅速占领了所有主流媒体网络频道头条。 半小时后,某主流微博平台热门话题榜被刷新。 粉丝们奔走相告,欢呼雀跃。许多营销微博却开始转发着恶劣的评论:哟,才被秦三少甩了,这么快又攀上高枝?卫碧“女神”,还真是“天生尤物”呢。 卫粉暴躁回骂: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是谁家的狗!就你家主子那演技,也想染指牧导新戏?洗洗睡吧! 营销号冷笑:你们的女神背后干的勾当真当没有人知道? 卫粉嗤笑:那是你家主子想干没成功的事吧! 一时间,硝烟弥漫。 那时候,卫碧已经回到了住处。她卸下明艳的妆容,站在镜子前揉了揉浓重的黑眼圈。 镜子里的女人身材修长,体型优雅,即使没有妆容依旧称得上是美丽。 她默默盯了一会儿,忽然觉得眼睛有些疼,连忙把隐形眼睛取了出来,打开了梳妆台上的抽屉,取出眼药水,往干涩刺痛的眼睛里滴了几滴。终于,刺痛得到了缓解,眼泪却顺着眼角往下掉,她伸手擦了擦,满不在乎地脱下了紧身礼服。 手机铃声响起。 卫碧光着脚跑去客厅,按下接听键。 下一刻,经纪人吴中气急败坏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卫碧!你在搞什么鬼?不是说好称病不去酒会的吗?你这样做,让秦总怎么下来台?你是顺利成女主角了,可你别忘了你和我都是寄人篱下,他要弄死你和我那是分分钟的事啊我的祖宗!” “嗯。” 卫碧淡淡应声,端着手机来到了天台。 “事到如今,只能补救了。”吴中叹息,口气稍缓,“公司明年的立项还在拟定,为了你好,也为了秦导好,阿碧,你想个办法退出吧,我会尽量帮你找合情合理下得来台的理由……” “比如?” “你前年参加金像奖的那部片子片场不是发生过火灾么,就说还有后遗症,不适宜拍《天生尤物》……” “你是说,向公众宣布我因为火灾已经毁容,所以不能露出太多皮肤?” “阿碧,这只是权宜之计。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始终还是环球旗下艺人,和秦总硬碰硬是什么结果,你和我都清楚的,不是么?” “嗯,是啊,我知道。” 卫碧笑了,倚上阳台栏杆。夜风吹动她的睡衣裙摆,长发垂挂下扶栏。 她当然知道和秦则宁硬碰硬是什么结果,她不可能支付得起天价的违约金,所以等待她的结果只有雪藏。 “你知道就好。” 吴中似乎有些心虚,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阿碧,你别太难过。” 然后仿佛逃跑似的挂断了电话。 卫碧盯着电话,看着它终于变暗了,这才回客厅取了一杯酒,慢悠悠地在手里打着转,眯眼仰望满天星斗,居然尝出了一点久违的默契。 她了解秦则宁,就如同秦则宁了解她。 她从17岁出道至今,风光无数,最骄傲不过。人人都叫她别太难过,大概是因为人人都看到了她的狼狈。其实这份廉价的同情才是对她最大的侮辱。 秦则宁在用慢火来熬煮她的自尊,他要让她一步一步跪着向前,万劫不复。 如此妥协,怎能甘心? * 卫碧在住处睡了整整一天,让吴中的担忧彻底落实。 第二天,纸媒与视媒铺天盖地报道了牧之帆的新戏《天生尤物》由卫碧出演的新闻,与此同时,环球影视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了新一年投资计划。其中本来用于《天生尤物》的投资被另一部同题材电影所替代。 电影已经公布,《青涩年代》,主演,陆雅安。 这简直是和《天生尤物》打对垒的架势啊! 嗅觉敏锐的娱记们兴奋地撸起了袖子要掘地三尺,把刚到环球大楼的卫碧围得严严实实。卫碧在保镖的保护下好不容易挤进了环球大楼,还没喘过气来,迎面就撞上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不速之客。 歹势! 卫碧暗暗骂了一句。 “卫小姐,秦总已经等您很久了。”漂亮的助理moka笑容得体。 卫碧默默翻了个白眼,最终跟着moka进了电梯。祸不单行,居然在电梯里迎面撞上了陆雅安。 玉女陆雅安一身穿着定制的小礼服,脂粉极淡,撞见她后瞪大了眼睛,很快扬起了笑容:“碧姐,恭喜你呀。有了碧姐加盟,《天生尤物》一定会票房大卖。” 卫碧挑眉:“同喜。” 陆雅安羞赧低头:“对不起碧姐,《青涩年代》是则宁的安排,我……” 电梯抵达十七楼,缓缓打开。卫碧踏出电梯,熟门熟路地朝环球总监办公室走去,把脸色异样的陆雅安晾在了电梯里——如果撕破脸之后能够选择性失忆算是一项武功技能的话,陆雅安估计已经是炉火纯青了。 可惜,她并不打算买账。 17楼总监办公室门打开,卫碧一步踏入。 办公室窗帘紧闭,黑暗的空间里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你来了。” 一片昏暗中,秦则宁沙哑的声音响起。 moka似乎早有准备,退后了几步,掩上了办公室门。这下,整个办公室都漆黑一片了。 卫碧的眼睛不太好使,光源消失的一瞬间,她本能地捂住了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松开。然后,她发现自己的脖颈落上忽然划过了一抹冰凉—— 那是秦则宁的手,轻佻地划过她的额头,落在了她的眼角。 “有黑眼圈,昨晚没睡好?” 卫碧干笑退了几步:“是呀,昨天《天生尤物》立项庆功会,我陪牧之帆去喝了几杯,大家玩得高兴不小心睡晚了。不过我今天并没有通告,黑眼圈只是小问题,不会影响公司形象。” “受伤了?”秦则宁拨开刘海,看到了前天的疤痕,眉心微微皱了起来。 秦家二少似乎天生具备着这样的技能,能让人时刻觉着如沐春风,明明是幸灾乐祸的嘲讽,却偏偏听起来像情人间的呢喃。 卫碧又退后一步,身子却不由自主颤了颤。有很多次,她明明已经怒火中烧一触即发,却只要他一点点微笑,一声安慰,就活生生被顺了毛。只不过……现在再回首,却有些可笑,又有些可怜——明明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居然还能装作若无其事? 她的怀疑,显然并不干扰秦则宁。 他的目光中带着柔和,还有一丝醉酒的微酣,轻缓的呼吸贴近了她的发梢:“吴中说你的烧伤也还未痊愈,既然受伤了,《天生尤物》的女一,就让给新人吧,你需要好好休息下了,阿碧。” 最后一声阿碧,几乎是在喉咙地缠绵了无数个轮回倾吐出的。 “我拒绝。”卫碧想了想,淡道,“我与牧之帆有约在先。” 她的耳畔划过秦则宁细微的叹息声。然后,那只冰凉的手就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到了她的下巴,最后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骤然收紧! 卫碧的脊背撞上了冰凉的大理石,冷汗瞬间浸湿。 “阿碧,你向来很懂事的,不是么?” 懂事?卫碧想要冷笑,却因为呼吸不畅而只能拽紧了拳头。她小小喘了一口气,把脑袋中那些愚蠢的思绪甩脱掉,转手抓住了那只手腕,用力甩向身后的大理石! 秦则宁向来是个贵公子,虽然长得高大颀长,真的比起力气来未必是她的对手。他的身体被她带得踉跄了几步,纤白的手撞上了大理石,发出沉重的闷响。 “你做事,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秦则宁歪着头冷笑。 第4章 小小往事 你做事,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 淡淡的声音,带着一点点酒气,萦绕在卫碧的身侧,让她有了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时光倒流到了许多年前。 上一次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正被几个不法之徒丢在昏暗的地下仓库里。 仓库外头隐隐约约传来嚣张嘈杂的声音,那些绑匪正大声讨论着赎金的事儿。她在漆黑的仓库里摸索了好久,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昏睡不醒的秦则宁,却怎么都解不开绑在他身上的绳子……无奈之下,她低下头去,动了最原始的工具——牙齿。 黑暗中,秦则宁的呼吸停停顿顿。他的身体冰凉如雪,额头却烫得像是着了火。 她解了自己身上的呢子大衣披在他身上。过了一会儿,秦则宁终于低声喘了几口气,醒了过来。 “你……” “我是卫碧。”她低声说,“我在车库看到了你被他们绑上车,偷偷跟了过来,结果……被发现了……” 秦则宁沉默,过了好久,才终于重重舒出一口气:“你做事,似乎从来没有考虑过后果。” 那时,卫碧并没有回答,一方面是因为她正努力和他手臂上的绳子厮杀,另一方面……该怎么和他说,因为她是因为一直期盼着音乐节上他亲自送上奖杯,被放了鸽子还是不甘心,特地去车库看看他来了没有呢?看到那可怕的一幕,看到他涉险,她的脑袋已经短了路,哪里还记得去想什么后果…… 秦则宁啊。 她趴在他的胸口歇息喘息,忽然觉得所有的惶恐惊慌都安定成了尘埃。 他美好得让她觉得自己卑微。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刚刚二十,从发丝到指尖都精致温闲,没有一点少年模样……她就像是一只在肮脏而冰冷的泥沼中寻找食物的水鸟,不经意抬头,看到了金丝万丈的朝阳。剩下的追逐,只是一种本能。她努力练歌,努力往上攀登,努力让自己变得所有人漂亮,比所有人能优秀……不过是想要稍微接近他一点儿,不再是云泥的天堑。 “如果这是你的老板的计谋,确实挺有趣。”忽的,秦则宁低哑笑出了声。 卫碧呆呆看着他,忽然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仓库中的温度越来越低。她的身上只剩下一件单薄的小礼服,等到她哆嗦得开始发抖的时候,忽然想明白了秦则宁的话中意,顿时更冷了。 “我不是。”她小声说,“秦先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一直……一直很喜欢秦先生。” 秦则宁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她匆匆低头,脸上烧得几乎要冒汗了…… 寂静黑暗的仓库,最天真愚蠢的22岁,卫碧的故事伊始。 * 浓重的红酒味在密闭的房间里弥漫,空气中还流淌着一丝紫檀的香味。 沉默在房间中滋长。 卫碧眯眼看着秦则宁,一时间无法把他和记忆中的翩翩公子重合。他有着完美的侧脸,四分之一的日耳曼血液让他的五官比其他人要深邃得多,仔细想来,其实十年时间足够让一个温和少年成长为一个深不可测的男人了。 十年,真的是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卫碧平静下呼吸,淡道:“前天狗仔拍摄到的顾少司在医院的照片,躺在他怀里的并不是我。上山取景途中车子故障,他的摄像发了烧,我借了衣服给摄像。狗仔拍到的是摄像,叫夏禾。” 秦则宁勾勾嘴角,活动了下撞疼的手肘,不置可否。 卫碧熟门熟路地打开了他休憩室中的酒柜,忽然发现那儿已经没有了她的杯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可爱的兔子耳朵牛奶杯,顿时觉得有些好笑。然后,她在他的注视下神闲气定地蹲下身打开柜子,取了一个一次性杯子,倒了酒,坐到就近的沙发上,眯着眼抿了一口。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 “没什么。”秦则宁也取了茶几上一杯红酒,坐到了她的对面,“只是想与你谈一谈《天生尤物》的事,以及要告诉你,有关于你的经纪人轮换的事情。” “嗯?” “你已经是一个成熟的艺人,吴中是在你事业的上升期配备的经纪人,他已经给不了你什么,我想是时候更换下公司的资源配备。” 卫碧神色不改,慢悠悠摇着酒杯:“嗯,我的新经纪人在哪里?” 秦则宁声音温和:“这个,你过几天可以咨询人事部,问一问是否招聘到新人。” 果然,还是被报复了啊。 卫碧笑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等行政处的通告下来,她成为整个环球笑柄的模样。只是,此时此刻她却已经不想计较太多,她闭上眼睛喝酒,等酒杯里的红酒见了底,才缓缓睁开眼睛,看着秦则宁笑了笑。 “是,秦先生。” 她淡道,精致的眼影与唇彩勾勒出美丽的光泽。 * 出了秦则宁的休憩室,晕眩的感觉顿时袭来。 电梯口,吴中陪着陆雅安走来。这一次,陆雅安连一个眼角都没有留给她,经过了她走向秦则宁的休憩室。吴中却没有办法路过,他的目光有一瞬间的躲闪,脸上渐渐浮现了尴尬的神色。 “这么巧……”他局促难堪,“我……我也是替秦家打工,阿碧,我知道我……” 说不尴尬,是不可能的。 卫碧虽然是他一手带大,却也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名利。相较于其他当红艺人,她的职业操守和敬业心让他的工作一直水到渠成……卫碧,她其实是一个很好的艺人,如果不出意外,过十几年她可以从“碧姐”变成“卫老师”,等到她的年华老去,她会到达很多艺人抵达不了的高度,成为栽入娱乐圈史册的神话。 可惜她得罪了秦则宁。 即使她是环球的一姐,却始终还是仰仗于秦则宁的艺人。 现在的她还飞不起来,秦则宁可以轻而易举地折断她的翅膀。而他作为她的经纪人……他只是经纪人而已。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夫妻还能反目呢,他……只是有一点点,一点点的,愧疚。 是的,愧疚。 真的愧疚,就算他已经在这圈内打滚十几年,心早已麻木,可是卫碧她…… “没有关系。” 卫碧笑了笑,路过了他。 看来,全世界都已经知道了经纪人调配令,她是最后一个。 “卫碧……”吴中似乎是想叫住她,却最终没有下文。 “摆什么臭脸!还真以为自己还是一姐,还不是被秦少……”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嘘,饿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何苦呢?” “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张臭脸!好像全世界都只有她清高……” 卫碧有些头晕,路过楼道中央巨大的显示屏的时候,依稀看到上面放映着一个se与环球的合作项目。上头新晋的女演员眼神纯真,吹弹可破的皮肤,漆黑顺滑的发丝几乎要垂挂到膝盖……娱乐圈就是这样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燕肥环瘦,美不胜收,你永远不知道有多少漂亮的优秀的人在你的身后虎视眈眈地注视着你脚下小小一块浮木。当初她也是拼了性命往上攀爬,只是为了想要让他放多一点目光在自己身上,现在看来,却好像是一个笑话。 她一手撑着墙壁缓了好久神,才终于让思维清晰了些,踩着12公分的细高跟往自己的休憩室走。虽然她并不确定现在的自己是否还有享用的资格,不过相信秦则宁的手脚应该还不至于那么快。至少,她可以去卸个妆,好好休息一小时? 眼睛传来一阵阵的刺痛。 她洗了个澡,卸下脸上的妆容,素面朝天钻进了内间的小床,还没来得及入睡,电话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狼狈接起电话。 “喂……” “你昨天为什么没有来医院?”电话那头的声音冷冰冰的。 卫碧一愣:“对不起,我这几天不是很方便……” 电话那一头久久地沉默。 卫碧原本昏昏欲睡,渐渐地也清醒了过来,有些讨好地说:“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一定注意,晚上我让助理去取,好么?” “我必须看到你的近况才能做定夺。” 卫碧苦笑着答:“我……我没有办法呀,这几天的情况,您也应该了解了,我实在是……□□乏术。”但凡稍微关注点娱乐圈的恐怕都会知道这几天她的狼狈不堪,哪里还敢去公众场合晃悠? “卫碧!”电话那头的声音严厉起来,“明天傍晚我等你,或者晚上也可以,你必须给我到医院来!” “可是……” “卫碧,你真的想变瞎子吗?” 第5章 神话 在那之后,卫碧终于得以阖眼好好休息。 好几天来的疲乏在听见电话被挂断之后的嘟嘟声后彻底爆发,席卷了她的身体。身下的床仿佛成了一片湖水,她乘着松软的棉花漂浮在湖上,过不多久,棉花被水浸透,她被汗濡湿,整个身体和意识都托拽着她往深处沉去…… 懵懵懂懂间,她看见湖水的尽头有一方斑驳的栏杆。一身t恤长裤的短发女孩紧紧拽着手里的布偶,两眼通红,在她几步之遥的地方,白裙子的小姑娘哭肿了眼睛……慈祥的妈妈摸着短发女孩的头,微笑着说:你看,姐姐在生病呢,小碧应该照顾姐姐呀。 事过境迁,十六岁的少女呆呆坐在破败的石阶上,年迈的老妈妈坐在她身旁,红着眼睛摸她的发丝。她说:阿碧,你是最优秀的孩子,你还会唱歌,即使不上大学,依旧能够活得很好,可是你承明哥哥是个只知道念书的书呆子,他不念书,可就毁啦…… 卫碧呆呆看着少女埋头哭了起来,想要去触碰她的肩膀,却在那一瞬间陡然惊醒。 一身的冷汗。 电话不依不挠地响着。 上头反反复复闪动着一个名字。 卫碧不太看得清它,揉了揉眼睛,还是看不清,只好先按下了接听键:“喂,请问……” 一瞬间,电话那头慌乱的声音炸响:“阿碧!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里?有网络吗?有电视机吗?” 这声音,是吴中? “……有。”卫碧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别上网!这几天不管你在哪里……对不起阿碧,我并没有和你共进退……我现在并不能插手你的事情,但是相信我……相信我不会害你!不管你在哪里,千万不要出门!” “我在……” 电流声戛然而止。坚持了一个昼夜的手机终于彻底耗干了最后一点电量。 这是卫碧第一次听到业内的老油条吴中慌乱成这样的声音。不安的感觉越来越浓烈。好在,休憩室里配备了一台笔记本,她犹豫着开机,连上网络,随手抿了一口水,才随便输入了一个主流网站的地址。 头版头条,一张鲜艳的照片置顶平铺了大半个版面,血淋淋的标题张牙舞爪: 【卫碧身陷艳照门,环球方至今无回音。】 消息的源头是某个微博大v,在他置顶的微博上放了一张卫碧的照片。那一张照片上,卫碧红肿着眼睛,脸上带着明显的伤痕,像是被人扇了巴掌留下的印记。她的身上只披了一件男士西装,西装下的白色连衣裙已经破损得不成模样,抓着衣服的手臂□□在外面,手臂上爬满了擦伤与瘀痕,而她窈窕的身姿,与几近完美的脸却让这一切带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照片里的卫碧在微笑。 卫碧愣愣看着电脑屏幕,手一松,手里的玻璃杯落地,粉身碎骨。 剧烈的刺痛席卷而来,她几乎是一瞬间捂住了眼睛。 那张照片……那张照片………… 整个网络媒体炸了。 最近的娱乐圈一直风波难平,但是之前的所有新闻都在这一张照片面前化作了泡沫,所有的网媒正在以疯狂的姿态转载这这一条爆炸性的新闻,无数记者疯狂地搜寻着当事人,全线娱乐杂志紧急撤下原本的专版和头条,地毯式搜寻这一次事件的源头…… 卫碧是什么人?17岁歌手出道到今十年,从歌手到演员,她几乎是一路亨达所向披靡,就连最脾气古怪拽得不可一世的名导都能低声下去去请她出镜……所有人都知道她背后的人是环球少东秦则宁,可这丝毫不影响她成为娱乐圈的标杆性人物。 十年来,光华鼎盛,无与争锋。 而现在,那一张伤痕累累、衣不蔽体的照片,让这个几乎在云端的人狠狠栽倒在了地上。 绯闻?不,这已经不是绯闻,已经是足以让与她相关的很多人倾家荡产的丑闻! 主流微博的热门话题以图榜式越近着: 【惊天丑闻,卫碧被爆[裸]照】 【新一代艳照门,女王居然爱好[哔——?]】 【被甩在先,果照在吼,女神彻底沦陷】 …… 卫碧死死盯着那一张照片,几乎要把电脑屏幕盯出洞来。她的手在发抖,触摸到屏幕的时候指尖传来一点点涩痛,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原本身上就已经是处处刺痛…… 那张照片……它怎么可能还在这世上?七年前……七年之前,秦则宁已经把所有的见证者都封了口,收回了所有胶卷底片进行销毁!为什么……为什么还会出现?! 为什么偏偏会是它? 卫碧蜷缩了起来,用手抵着胃,等呼吸缓过来,拿起电话拨通了环球的行政科。 电话在很久之后被接通,行政小姐温柔的声音响起:“您好,这是环球影视内线电话,行政科,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我是卫碧。请问,我的新经纪人什么时候可以到位?”绯闻爆料的24小时是黄金期,如果不能在24小时内解决,后续就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而现在这个程度的绯闻,必须要请公关团队了…… 行政小姐一阵沉默,声音带了尴尬:“对不起卫小姐,招聘工作还在进行……第一批面试者是下周一面试,您……请您再耐心等一等……”话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显然是心虚得厉害。 “没有候补的么?” “……没有。” “吴中呢?” “吴先生跟着陆小姐去赴通告了。” “那……” “对不起卫小姐,您……”行政小姐支支吾吾,“您是不是,直接联系秦先生?” “……我明白了。” 早该明白的。 卫碧揉了揉眼睛,发了好久呆,才茫然拨通了秦则宁的电话。 电话接通。 她听见了自己木然的声音:“照片,你放的……对不对?” 电话那头只有淡淡的呼吸声。 卫碧死死抓着电话:“秦则宁,你明明知道那张照片究竟是怎样的情况下被拍的!你怎么可以做这种事?你不可以……” “我可以。” 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响起了秦则宁温柔的声音。 卫碧忽然清醒了过来,挂断电话,捂住了眼睛。 * 彼时,环球影视高层的办公室内,阴暗密闭的空间。 环球总经理特助moka小心地把咖啡放到了茶几上,目光扫到沙发上的光亮,微微一愣:沙发上放着一个平板。屏幕上大大的“卫碧艳照门”字样张牙舞爪,鲜红的字体下面是半张照片,虽然只露到胸,但是却已经性感得让她咽了一口口水…… 放着这样的尤物不要,喜欢陆雅安那个只会扑闪着大眼睛的齐刘海平胸竹竿,真是…… 霸道总裁癌晚期症候群患者啊! 精明能干美貌与温柔的化身女超人moka默默在心里比了一个中指,踩着细高跟扭向窗边,细声细气说:“秦先生,发布会相关已经准备完毕,但是否需要进行,公关部与运营部还在等您的最终答复。” 秦则宁头也不回,声音淡淡的冷:“按计划发布。” “……是。” moka轻叹一口气,收拾了文件出门,临走回眸看了一眼: 窗帘的缝隙中,一抹光亮跳跃着落到了室内绿植的叶面上,风吹动窗帘,光影摇曳。秦则宁伫立在窗边,面对着的是大楼对面卫碧的休憩室。 她终究没忍住,轻声开口:“秦先生,卫小姐……似乎身体不适。”昨天匆匆一面,虽然她的妆容精致无暇,可是同为女人,她看得出她妆容下的憔悴。卫碧的身体状况不太好,这时候召开发布会……有些太残忍了。 “这似乎不是你的职责范围。” “对不起,是我逾矩。” moka一愣,最终叹息退出房间。 卫碧也算是人中龙凤,如今就要被从云端拽落踩进泥土里。不知道耀眼骄傲如卫碧能不能撑过这一关? * 中午时分,环球召开新闻发布会,对艳照事件进行了简单的解释,说是因为拍戏受伤的关系,并表示卫碧因为近日来心情焦虑导致抑郁症复发,未来将出国治疗休养。 休养=没工作。一个艺人没有工作,要比普通人失去一份工作更加惨烈,他们往往找不到第二份职业了的,所以,休养基本上等于成了弃子。总有一些励志故事发生,可是相较于每一年的被雪藏人数,励志故事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所有都明白了,卫碧要被雪藏了。 微博、贴吧、各大论坛,卫碧原有的粉丝还在震惊之中,卫黑们弹冠相庆,掐架的看热闹的冷嘲热讽的,无数人入了战场,信息以秒为单位急速更新着,无数不堪入目的羞辱与嘲讽占领了原本和睦的网络空间…… 天哪,卫碧…… 卫碧的贴吧里,十年的老吧主已经无法收拾各路谩骂的帖子,投诉无门,挣扎无望,无奈之下置顶了一个新帖:论坛、微博,还有很多地方可以供你们议论,求求你们,不要那么残忍…… 卫碧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十年矜矜业业,不该因为一张照片就换来这样的结局。这里已经是最后一片留守地,求求你们,不要这么残忍。 可惜,这个世界上,最没有用的莫过于哀求。 几个小时后,贴吧彻底沦陷。 卫碧神话,告罄。 第6章 女二号 每个时代都有神话,每一个神话都悬挂在高高的云端。 属于卫碧的神话,从这一天起变成了笑话。 几天之后,她理论上的经纪人在两天之后登门。那是一个年轻的男人,卫衣卫裤,一副金属框架眼镜,脸上密布着红晕,豆大的汗珠几乎要发鬓濡湿了。他带着一点怯生生的稚嫩,小心地打量着她:“卫小姐,你好,我是你的新经济人,我……” 卫碧迟疑看着他:“……你?” 居然是不久之前害她额头开花的那只笨狗仔? “……是!”年轻男人迅速低头,抓耳挠腮,“对、对不起,上次把您撞了,我……我以后会好好工作!我叫……我叫周礼……” 卫碧失笑:“据我所知,环球似乎并不招收有娱记工作经历的经纪人。” 周礼小哥的头埋得更低:“对不起,对不起……” 他这副模样哪里像经纪人,比最鲜嫩的助理还不知所措。 卫碧眯着眼看他,勾了勾嘴角。如今她已经被名义上“带病休养”,实则是冷藏了,偏偏还背着巨大的黑料,但凡圈内人还有哪个敢接她这个烫手山芋?恐怕是因为实在没有人应征,才别有用心地安排了这个前任娱记当她的经纪人吧…… 不过,已经没有关系了。 她现在的情况,有没有经纪人其实并没有多少区别。 她揉了揉眼睛,想要继续回去补一觉,却被满脸通红的周礼小哥拦住了去路。 “卫、卫小姐,环球的年度盛会就要开始了,一般……一般在这之前,运营部会安排新一年度的计划,会有很多新的代言计划!” 卫碧眯眼。 周礼紧张得汗如雨下:“我、我知道卫小姐您之前因为……的事情,有部分代言和片约暂时搁置,但是、但是……” 卫碧笑了,直言戳破他:“不是部分,是所有;不是暂时搁置,是被告违约索赔,直接被飞。”艺人形象也在代言与片约的条款之内,过去的一个月,她已经把之前十年积攒下的心血耗费殆尽,没有被索赔而只是被解约,已经是万幸了。 周礼红了眼圈:“卫小姐……” “回去吧。” “卫……” 卫碧阖上了房门。 不是她残忍,只是周礼,他的用力争取只会让整个事件变得更加难堪和困顿。她走到今时今日,并不仅仅只凭借着这一张脸,更加仰仗的是圈中人脉。如果只是因为一起艳照事件,那未免太小看了她这些年攒下的情分。恐怕,秦则宁还在其中做了些什么,才让那些人直接向公司提出解约,却连一个电话都不敢打给她。 既然如此,何必自讨没趣儿? 横竖饿不死,当不如当一个大假期。 可惜,她终究是小看了周礼。 这一个前任小狗仔似乎有着充沛的精力,天天早晨到她的公寓报道,喝完她的咖啡,向她汇报自己一天的行程,以及近来哪一个导演打算做什么新戏,是否有合适她的角色……一次又一次,每次他都满怀希望出发,最后灰头土脸归来,却偷偷看着她的脸色,不敢据实相告,千方百计替导演的拒绝找理由…… 卫碧有些看不下去,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迂回劝他:“没关系的,我不难过,你可以……唔,每天来陪我喝咖啡?”反正环球照付工资…… 周礼眨了眨眼,又红了眼眶,最后咬牙切齿挤出一句话:“他们、他们太仗势欺人……” 卫碧笑了,伸手摸了摸周礼毛茸茸的脑袋。 他终究是太年轻,年轻得相信这个圈子里居然还会有所谓的公平。 …… 神奇的是,小周礼并没有放弃,他越挫越勇,几乎要把娱乐圈给翻了个个儿。 两周之后,周礼兴奋的敲门声响彻了半幢公寓楼—— “阿碧姐——碧姐!我找到了一支mv!” 卫碧泡咖啡的手抖了抖,打开门,看见了周礼亮晶晶的鼻尖,还有他自然卷的棕色头发。一瞬间,居然有一种养了一只小泰迪的错觉…… ……欸? * 黄昏来临时,卫碧化了妆,戴了假发和墨镜,低调赴约。 好在天色将晚,蹲守了半个月的狗仔们终于不耐烦地撤退了大半,她从地下车库绕行楼梯,最终从与公寓相连的购物商场混了出去,在约定的时间之前抵达目的地。 咖啡厅的包厢内,一个年轻的男人早就守候,见她进房,助理扬起了意味不明的笑容:“没想到卫小姐真的会来,真是荣幸。我是andy。” 卫碧勾勾嘴角,接过侍者手中的咖啡,懒散倚到了沙发中。 “se的?” andy笑了,笑容有些狰狞变味:“想不到卫小姐居然还记得我这样的小人物,真是受宠若惊。” 卫碧视若无睹,咧嘴一笑:“嗯,我这人比较记恩,a……什么?五年前的金曲奖,如果不是您照顾有加,舍己为人,也不会让我冠军之路如此□□迭起。大恩不言谢,铭记于心。” 顿时,andy的脸黑了。 卫碧满足地抿了一口咖啡,真诚道:“这次又要承蒙照顾了。” “你……”andy大概被她的厚颜无耻堵着了,一时急喘了几口气,才缓缓道,“卫小姐真是风趣,过去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不过相信卫小姐近日来比较清闲,我这里倒有一份不错的合约,就是不知道卫小姐肯不肯赏这个脸。” 卫碧眯眼看着andy,嘴角的微笑微微收敛。 andy是什么人她当然记得的。五年前,她代表环球参加金曲奖的选拔,一路劈关斩将,以最高分杀到了最后总决赛,所有人都知道,她将是最后名至实归的金曲皇后。结果,最后决赛评分制中,所有评委给了全场最低分,而得到第一的是一直不被看好的se艺人宋绾。一时间舆论四起,硝烟弥漫,持续半个月的昏天黑之后,秦则宁设计施压,终于被爆出了se运营主管andy行贿不成威胁评委的惊天黑幕。最后,宋绾被冷藏,andy被免除主管之职,一场闹剧反而成就了她卫碧皇后桂冠。 某些方面讲,他的确是她的恩人,如果没有他,不会有她和秦则宁的共患难之夜。 “卫小姐以为如何?” andy把一份文件推到了卫碧面前。 卫碧一眼扫过,勾起嘴角。 这是一份mv合约,曲子是se的一哥顾少司写,mv则是由环球制作。里头讲的故事有趣得很,天真烂漫的少女歌者遭遇了狂酷拽的总裁,少女与总裁一见钟情,渐渐深爱,结果半道杀出了喜闻乐见的总裁恶毒未婚妻…… “我是未婚妻?”卫碧低笑。 andy干笑:“很合适,对不对?” 卫碧真诚点头:“我最喜欢恶毒女配了。” andy大笑:“我本来还担心卫女神不肯屈就我们这女二号,看来卫小姐是知进退的人。那么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那么少女歌者是……” 她阖上合同,忽然发现扉页上清清楚楚地标注着项目:《青涩年代》。 顿时,她默默地在心里把周礼这只不靠谱的泰迪狠狠掐了无数遍。 这特么是秦则宁用来哄陆雅安的那部剧的主题曲! “碧姐!” 说曹操曹操到,欢快的声音由远而近,小鸟一样地飞来。 卫碧一阵头痛,果然看到一袭白衣的娇小身影款款而来——陆雅安,不管之前有多剑拔弩张,她总能选择性失忆,这也算是特殊才能吧? 陆雅安一把抱住了卫碧的胳膊:“碧姐,你能答应参加我的mv真是太好了!哈哈,我原本还在担心你心情太差……” 卫碧干笑,不动神色地抬起头,果然看到陆雅安的身后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秦则宁。 他正静静看着她,目光温和,如同很久之前那样,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决定。 卫碧与他目光相对,朝他微微笑了笑,接过了andy手里的笔,一笔一画在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最后一笔落定的时候,她仿佛听见了自尊被碾踏过的声音。 半个月的雪藏,照片被曝光,她曾经头痛得快要晕厥,却已经活生生逼自己去忽略那些事了……可是现在在他的目光之下,她还是听到了一点点城池崩塌的声音。 她站起身来,缓步朝外走去。 “阿碧。”忽然,秦则宁出了声。 卫碧停下脚步,却没有转头。 片刻之后,秦则宁淡道:“我以为,你的骄傲会更值钱一点。” 卫碧轻道:“我哪里有骄傲的资本。”如果他以为的骄傲是在经历这些之后关起门来,把曾经的辉煌装裱到墙上,那么他实在是不够了解她。她的确曾经站在最高的地方,现在一脚踏入了泥沼,丑闻、艳照、脏水,这一切的确让她狼狈不堪,只是那又如何? 反正她向来厚颜无耻,受得起当年的辉煌,当然经得起如今落魄。 权当是识人不清的代价。 只不过,用这样手段的秦则宁,却真正让她看不起了。 也许是她太过陌生的目光,让眼前的上位者感觉到了新鲜,他忽然笑起来,眼角流露出一点点昔日的温存。他说:“阿碧,你宁可自取其辱,也不肯去求助陆筝?” 陆筝? 关他什么事? 卫碧有些疑惑,却完全没有询问的*。她踩着细高跟往外走,听见了身后的声音:“雅安是新人,你作为前辈,多多提点。” “当然。” 卫碧笑了,作为“前辈”,指点新人的确是她的义务。更何况这项目还是andy的。 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不是么? 第7章 青涩年代 即使接了《青涩年代》的mv项目,雪藏却依旧没有过去。 周礼大约是内疚难耐,一连好几天没有上门。 卫碧不以为然,只是窝在小小的公寓里,用心查阅关于《青涩年代》的资料。这一部剧秦则宁可谓是下足了血本,为了拉动最大的受众群体,不仅邀约了se一哥顾少司做男主,在启动之前买了一张他的单曲碟,更加启动了国内罕见的即时拍摄播出模式,以周播形式最大程度上满足受众群体对剧情的需要…… 导演是周仲元。 看到导演名字,卫碧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周仲元今年快要60了,是导演圈里的泰山北斗。他的名字不仅代表着票房和口碑双赢,同时也代表着他对演员的挑剔苛刻。 她当年被人人夸赞颇有演技天赋,却仍然在周仲元手下被骂得狗血淋头。更何况陆雅安不过是个新人?秦则宁急着捧红陆雅安,却选择了周仲元,未免也太不怜香惜玉了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秦则宁与陆雅安的绯闻渐渐有盖过艳照事件的势头。媒体上三天两头报道的不外乎“秦少携玉女驾车夜游”“陆雅安或成秦氏环球少奶奶”“郎财女貌新cp出炉”。 可惜秦则宁面对媒体,却始终不否认也不承认的原则。 直到《青涩年代》立项发布会上,无数闪光灯戳向秦则宁,他才对着媒体微笑解释:“陆雅安是环球的新人,也是公司打算栽培的新秀,希望各位不要人云亦云,毁了她大好前程。” 言下之意,是否认了情侣关系。 这简直是打脸,谁不知道陆雅安已经对外几乎要承认了! 电视屏幕上,所有人都清楚地看到,陆雅安在那一瞬间脸色微微挂不住了,却仍然死活挤出一抹笑来。 有胆大的娱记把话筒戳向秦则宁:“那么请问秦总,对于卫碧,您是否与她有过过往呢?” 秦则宁的目光透过镜头,温温凉凉的。 却始终没有作答。 电视机前,卫碧抱着酒杯看着他的目光,笑得欺负后仰。周礼小心地把她丢弃得散乱一地的纸张一张张捡起来,望向她的目光中□□裸写着“该不会气傻了吧”的担忧,他拿过遥控器,按下了关闭键。 卫碧:…… 周礼咬牙,气鼓鼓。 卫碧笑了,又打开了电视机。 周礼小心问:“阿碧姐,你真的已经放下了?” 放下?卫碧仔细想了想,盯着屏幕上秦则宁隽秀的脸,缓缓摇头。 “那……” “没关系。”她轻道。 放下不放下,都没有关系。只有还没有受过伤的人才会觉得放不下是痛苦,放下才是解脱。其实,当你习惯了得不到,放不放下都没有关系。 她微笑道:“你说,上次是陆雅安坑了你?” “是……”周礼眼圈又发红,“上次她只告诉我是顾少司新单曲的女角……” 卫碧朝红眼圈的小泰迪勾勾手指:“想不想坑回来?” * mv拍摄的约定日终于到来。 卫碧已经没有了助理,出门之前的着装是她自己操办的。她在镜子前站了许久,卸了脸上的妆,又从柜子底翻出了一套运动型卫衣,想了想,摘除了假发和隐形眼镜,戴上了一副框架眼镜。 还缺点什么呢? 她在镜子前抓耳脑袋,最终跳了好几下,把柜子顶层的鸭舌帽拿了下来,往脑袋上一罩——顿时,镜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的卫碧: 短发,弯弯的眼睛,中规中矩的框架眼镜下是略显苍白的瘦削脸庞,简单利索的碎发贴在耳旁,在阳光下显得有些毛茸茸的。 “阿碧姐,我准备好——”周礼冒冒失失推开房门,声音却活生生地卡在了喉咙底。他的目光像在看怪物,颤抖的眼神从上到下把卫碧扫视了一个遍,最终干涩开了口,“头、头发……” 卫碧笑了:“之前都是假发呀。”要是每次换发型都是真发,那恐怕早就秃头了。 “你你你……你看起来……” “很老吗?”卫碧回头看镜子。之前环球对她的包装从来都是*成熟风,她从出道第二年就开始浓妆艳抹,短裙长腿打扮了,老实说,其实她也不确定是否还有这样打扮的资历…… 周礼小哥猛摇头:“不不不……不是!很年轻,可……可你不是已经……” 卫碧瞬间明白了他的压抑,憋笑问:“小周礼,你几岁?” 周礼满脸通红:“二十七,今年刚刚研究生毕业。” 卫碧:“……”真没看出来! 她想了想,郑重道:“周大哥,你好。” 周礼:“………………” * 卫碧今年二十六。 她现在的模样大概像极了某个明星的小助理,没有人会把她和卫碧两个字联系在一起。很少有人会把明星公布的出身年月当真,人们总以为她已经年纪不小却风采依旧,却很少有人记得,她红极一时的时候不过虚岁十七,即使是现在,也不过是二十六。 抵达拍摄现场的时候,她甚至没有引起娱记们的主意,轻而易举地就穿行过了包围圈。一路上,倒是有几道好奇的目光打量她,却并没有异样。 卫碧一路畅通无阻,直到进了化妆室,被工作人员拦在了门外:“你好,后台暂时不方便让人进去。” 那人显然没有认出她来,他正心不在焉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卫碧还来不及解释,就听到里头传出一个苍老暴躁的声音:“你不要告诉我什么合约不合约!我的合约上要求的是配备一个有一丁点演技的女演员来!不是让你们给我去大街上拉一个女人!” 有人小声解释了什么,却仿佛是火上浇油,老头儿的声音更大了:“别跟我说只是mv!我不答应!告诉姓秦的,老头儿我不差钱,赔款就赔款!” 又是一阵静默。 然后,里头“砰”的一声巨响,老头儿的声音快要掀破房顶:“那叫有一丁点演技吗?!那个丫头除了眨巴眼睛还会什么?啊?!我要一个眨眼睛的,我干嘛不去找一匹马啊?人家比她眼睛大多了水灵多了!” 噗…… 卫碧喷笑出声,拉开房门想要进去,结果工作人员却死死抵着门。 “无关人员不得入内!” 卫碧摘下了鸭舌帽,盯着他的眼睛,冷道:“我是女二号。” “编什么编,女二是卫……”那个人忽然瞪大了眼睛,哑口无言。 卫碧推开他的手,拉开了化妆间的门。顿时,被无数道火辣辣的目光落到了她的身上。有人疑惑,有人震惊,有人的目光像是在看怪物。 “你是谁,出……” 有个人叫出声来,结果被身旁的人狠狠拽了衣角。 “周老,好久不见。” 卫碧笑眯眯绕过地上横七竖八文件,来到最里头的老头儿身边。 老头儿正在吹胡子瞪眼,斜睨了她一眼,冷飕飕道:“哟,卫碧啊,难得洗干净脸了啊,怎么改邪归正不走夜店范儿了?就你那演技也就拼死混个三流末,早洗干净了还能去个乡村大剧院里的花瓶村花。” 卫碧:“……” 几年不见,差点忘了周仲元的功力了。 周老头儿一脸呵呵相:“你来干嘛?没见我正和环球讨教艺术么,冒冒失失的!” 卫碧丧权辱国地低头,讨好笑道:“来参演您老新剧的mv女二。” 周老头儿眯起眼睛,凌厉的目光一寸寸打量过卫碧的脸,嘴角勾起疾风的笑,指着她对环球运营部小主管说:“我要求不高,就这种三流末的就勉强可以了,脸比村花好看点就行,按照这种配置来一个,我就勉为其难开拍。否则,免谈。” 周老头儿相当有气节地走了。 留下一干人等在化妆室里面面相觑,面如死灰。 “三流末演技,村花级脸”的标配卫碧恬不知耻权当夸奖,目光扫遍每一个人的脸,享受了一阵子他们见鬼似的表情,心满意足地在化妆间里找了个空位,又戴上了鸭舌帽。 沉静。 忽然,化妆间内间的门“咔哒”一声被打开了,一个娇小的身影从里头出来,死死定了卫碧一眼,气呼呼甩门而去。 “陆小姐——” 噗……陆雅安。 卫碧很不给面子地笑出了声。 陆雅安被秦则宁捧出来的媒体形容为“天资聪颖,演技卓越,最有价值的新人”,恐怕早就以为自己演技了得了,结果却撞上了喜欢当面把人踩得稀巴烂的周仲元…… 卫碧很想捧一盏蜡烛给她。 * 也不知道秦则宁给了周老头儿什么允诺,mv项目最终还是照常启动。 下午2时,卫碧坐在化妆镜前,一点一点重新变回了原本的她惯常的成熟妩媚风,结果,上最后的定妆粉的时候,周仲元出现在了她身后。 “重画。”周仲元冷道。 “可是,人设方面是……” 周仲元显然心情不佳,直接翻了个白眼:“谁规定未婚妻就必须是一脸妖精样?我想要的效果是刚才的卫碧,你只需要稍加修饰就可以了。村花样挺好。” “……是。” 周仲元愤愤不平离去。 村花卫碧在镜子前笑弯了眼。 第8章 昔日 片场安排在w市的大剧院内。 因为导演是周仲元,《青涩年代》的mv拍摄举步维艰,整个片场维持在高压氛围内,从摄像到演员,甚至是打光师,每一个都被骂得狗血淋头。不过这其中最凄惨的要属陆雅安,整整两个小时,不知道被骂了多少声“你出去换一匹会眨眼睛的马吧”,到最后,陆玉女的眼圈红了又红,已经无法拍摄了…… 卫碧这个女二号比较幸运,勉强以“三流末的演技,村花的脸”入了周老头儿的眼,早早拍完了自己的戏份,站在场外看周老骂人。 终于,陆雅安情绪崩溃,被拖到了化妆间里。 卫碧端着小周礼买来的奶茶,闲闲得站在一旁,一不小心与周仲元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卫碧:…… 周老头儿嗤笑,点了一根烟,朝她勾勾手指。 卫碧很狗腿地凑了上去,笑眯眯坐到他身边去:“周老有什么指教?” 周仲元干笑:“卫丫头,你最近的事可热闹得很,你是真不打算在这行混了?” 卫碧干笑:“我也不想啊。” “你不想?你不想还一点都没澄清?你在这圈内也不是雏儿了,你现在这个状况,我就不信没有人挖你,你就真落魄到去抢个脑残剧mv女二?” “……” “五年前拍《锦凰》,我劝着你换风格跟我混你死活不从,宁可违约也要留在环球走你的丑八怪道路,现在你这副打扮来,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为了秦则宁是么?卫丫头,你何必掉价到这份上。” “周导什么时候改行做娱记了?”卫碧变了脸色,声音冷淡下来。 周仲元胡子一翘一翘:“你看看你,随便说你两句你就原形毕露,你果然不是真心爱老爷子我,还装那么柔顺乖巧,哼!” “……” 周仲元摇头晃脑,悠哉哉游荡到了片场:“那匹马怎么样?哭完了没有?5分钟内让她出来!” …… 卫碧隔着吵吵嚷嚷的人群看这世界,耳边回荡着周仲元的笑声,忽然觉着这一切似乎真的是一场闹剧。而她正在这一场闹剧的中央,画着鬼脸,穿着炫彩的衣裳,偏偏她还高仰着下巴,守着难以言喻的尊严底线,又可笑又可怜。 她正走神,导演助理匆匆而来:“卫、卫小姐,周导请您过去一下。” “怎么了?” 助理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说来话长……” 卫碧疑惑地拨开人群,进入了拍摄圈,顿时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她虽然早就领略过周仲元在片场的杀伤力,没想到时隔几年,他年纪越大反而越加厉害了——也不知道是剧本要求还是怎样,陆雅安已经面如死灰,精致的妆容被眼泪模糊得一塌糊涂,哭得是梨花带雨。 “卫碧!你来让这匹马看下什么是三流演技!” “……” 卫碧讪讪接过了剧本。剧本中的桥段挺简单,少女歌者对男主一见钟情,却苦于没有机会接近他,懵懂的爱恋夹带在歌曲中,每一次见面她都雀跃不已,却偏偏不敢去触碰男主。终于,在第一次演唱会中,她对他唱出了心声…… mv并不需要多少对话,而是通过场景的切换与单纯的肢体语言来表现剧情,其实对演员的要求非常高。 陆雅安的啜泣声渐止,复杂的目光一寸寸略过卫碧的脸。 所有人都在静待。 卫碧闭上眼睛酝酿了一会儿,听见“”后缓缓睁开了眼睛,瞄了一眼面前席位上的男主角,低下头轻轻哼唱起了一些简单的曲调。音乐声渐起,她的乐感很好,轻而易举地就跟上了调子,缓缓地变换了一些站位与姿势,最终回头看了一眼镜头,抓紧了手中的话筒,整个人都僵直了起来—— “卡……卡!” 慌乱的声音响起。 盯着监视屏的副导演慌忙喊停,却发现所有工作人员都在发呆。 的确,他也在发呆。 也许是因为饱受了陆雅安的荼毒,更因为他刚刚才发现,卫碧居然把本来会要求几个场次要求切换的镜头连贯着完成了。 镜头的最后,卫碧僵直的身影与微颤的眼神,仿佛是跨越了无数人群终于找寻到了心上的那个人,欣喜而又内敛,却因为年龄太小少不更事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绚丽的灯光,微显成熟的装扮,眼神却直率坦然得近乎冒失。 这真的是卫碧吗? 周仲元坐在监视屏后回放着卫碧的表现,从鼻孔里不屑地挤出一声“哼”来:“你连着完成需要剪辑跳跃的部分,就不怕影响构图?自作聪明!轻率!愚蠢!别以为你表现得有多好!三流末!”他翻了个白眼,扭头看陆雅安,“照着学。” 这就是说很满意了。 卫碧了然,笑容才到一半,却猛然怔住——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舞台上被打了光,其实她根本看不清台下坐着的男主角。而现在,灯光打亮,她才发现台下坐着的根本不是mv的男主角,而是……秦则宁。 他到底什么时候和男主角交换的? 还是说,一开始坐在那里的就是他? 他的目光淡淡的,堪称温柔。 卫碧只觉得浑身发冷,正想下台,却被陆雅安的助理拦住了去路。他目光闪烁,问周仲元:“周导,她的表演好在哪里?在我看来,她甚至没有看一眼男主角,谈什么喜欢,根本没有感情。” 周仲元冷笑。 助理汗如雨下,小心回头看了一眼陆雅安,又道:“周导偏心似乎偏得有些不好看了。” 这真是睁眼说瞎话了。场上的人面面相觑,最终报以同情的眼色。 周仲元气得胡子都要翘起来,副导演吓得赶忙按住了他,匆匆解释:“陆小姐要是好奇可以过来看一看,卫小姐刚才虽然并没有去看男主角,但是每一次走位,男主角都是在她180°视线范围内的。” “那又怎样?” 副导演干笑:“也就是说,不论她变换了几次姿势,男主角永远在她的余光范围内。这并不是巧合,而是卫小姐有意为之的情感表现方法。” “这算什么表现方法?” 卫碧已经不想在这样难堪的氛围里待下去,她匆匆下了台,却依旧能感觉到脊背上有灼烧的感觉,跟随着她走出了好远的距离。 她远离人群,狼狈撤离到了盥洗室,把脸上的妆容尽数卸了个干净,心情却一时半会儿难以平复,难堪的情绪就像是蚂蚁一样攀爬在她身上每一寸皮肤。 是的,难堪。 比艳照还让人难以承受的羞辱,是把自己曾经的愚蠢表露在那个人面前。 “为什么不看我?” 轻缓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卫碧的忽然僵直了身体,良久,她才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回头道:“没有为什么,巧合而已。” “你当年也没有看我。”秦则宁低头轻笑,“我那时候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坐的位置是舞台视觉的盲点,因为你从开场到结束,一直都像是没有看到我的样子。所以,那天我才提前离开。” 秦则宁的声音很轻,讲话斯斯文文。 他说:“照片我已经清理干净,你不用再担心。” 秦则宁究竟有多上张面具? 卫碧面无表情看着他,对他毫无好奇之心。没有人比她更加了解秦则宁,她当然不会觉得是刚才太过相似的场景触发了他的仁慈心,他会这样做,只可能因为他未来的棋路需要他这样做,而她……她本来以为是他的弃子,现在看来,她似乎还没有物尽其用。 “阿碧……”秦则宁微微笑起来,似乎还想说什么,忽然,一道身影横亘在了他和卫碧之间。 那身影修长瘦削,一副金丝眼镜,手里抱个文件夹,一头把秦则宁撞偏了好几步——“卫小姐,周导拖我给您带个话,晚上se请您用餐,还请您赏光。” “……se?” “对呀。”那人笑眯眯抬头,“《青涩年代》的mv投资请剧组人员吃饭,不是挺正常的么?来,跟我走。” “我……等一等……”也不知道这是谁的助理,似乎天生带着亲和气场。卫碧一时没防范,被他抓住了手腕,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他拖着向前了好几步……哪家助理这么蹬鼻子上脸的?! “陆筝。” 片刻后,秦则宁冷淡的声音响起。 卫碧诧异地发现,刚才还笑容满面一副跑腿小弟模样的眼镜男忽然脸色一变,满脸嘲讽。他挑了挑眉:“哎呀秦总?陆小姐刚才又哭了,周导已经说她像青蛙了,您快去看看她,哭得我心都碎了啊……” 秦则宁冷眼。 卫碧愣愣看着,一时不明白怎么会发展成这样。……他就是陆筝? 陆筝又挂起笑容,朝卫碧眨眨眼:“我垂涎卫小姐美貌已久,花好月圆,私个奔,怎么样?” 第9章 马里亚纳海沟 陆筝是谁,可能圈内很少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字。 在娱乐圈中,掌握资源的人永远是人上人。有人掌握了院线资源,于是成了制片公司的一把手;有人掌握了资产资源,运作粉丝经济,一不小心成了当代新贵;而陆筝,他掌握着的是人。 他是se运营部主管,说通俗点,是一个明星经纪人。娱乐圈非常普遍的存在。如果要说有什么特别的,那就是经他手的艺人几乎没有跳槽的。他们或者飞黄腾达成为了一哥,就像顾少司,或者已经在这个圈内消失得无影无踪,连跳槽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不论是se还是环球,有人可以不拿运营主管当一回事,却很少有人能不拿陆筝两个字当一回事。 而现在,这个传说中的人物正抓着卫碧的手腕,一路哼唱着不知名的曲调,直直下到底下车库去。 “放手。”卫碧用力挣扎,一击甩脱了他的束缚。 陆筝措手不及退了好几步,笑眯眯道:“你在这里的消息已经传出,外面不知道围堵着多少记者,你真的确定你要靠自己的能力混出去?” 卫碧沉默。 的确,刚才进重重包围的时候是拖了今天妆容的福,可是现在恐怕照片早已流出,她要再想出去可没那么容易了。 陆筝扶了扶眼镜,轻声细语:“跟我走,没有坏处呀。我又不是打算卖了你。” “……” 陆筝正色道:“我明明是打算买你。” “…………” 卫碧皱眉揉了揉有些胀痛的额头,想要找一条出路:虽然se做事风格,以陆筝为首,向来是奇形怪状、光怪陆离、奇葩辈出,陆筝更是奇葩中的战斗机。她现在的生活乱成了一团球,实在没有精力去和陆筝斗智斗勇。 “多谢厚爱,不过,我并没有跳槽的打算。” 她在圈内并没有多少大抱负,糊口而已,何必去上陆筝这条贼船。 陆筝一愣,似乎不习惯被拒绝,一时没有说话。 那时卫碧已经摘下眼镜,然后用鸭舌帽一扔,又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顶假发戴上,顿时假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低头匆匆打量了一遍,面无表情路过了陆筝。 陆筝:…… * 卫碧走得很冷静,她没有任何与陆筝合作的打算,不仅仅因为她和环球有着高价的合约金,也因为陆筝他根本就和秦则宁是一路货色。只不过比起秦则宁的温文尔雅,陆筝这只笑面虎似乎更让人无法提防一点。 外面果然围满了密密麻麻的娱记,就连停车库中也是。她埋着头穿越重重记者,尽量压低着自己的存在感,一面走,一面小心听着他们对话: 记者a说:“nina姐,卫碧真的会出现吗?如果是我,我就躲在家里避风头了。” 记者b笑:“你放心吧,那种风光惯了的人,别说艳照了,解剖照被曝了她都照样会给自己找到出路。现在环球不要她了,你等着看吧,当年我们求着她采访她不屑,现在轮到她求我们了。你多盯着点,短发不带妆,鸭舌帽女人。” 记者a说:“可她为什么求着我们呢?” 记者b嗤笑:“丑闻也就一阵,封杀是永久的,她要是不趁着这会儿发个浪,怎么找接盘侠呢?” 你说对了。 卫碧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轻轻松松穿越人群,朝着他们的脊背默默勾了勾嘴唇。结果,她才刚刚没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朝她冲来—— “卫碧姐——” …… ………… 猪队友啊! 卫碧恨不得把那只泰迪给掐死几遍!车库门口一片寂静,忽然所有人反应了过来,迅速朝她围拢! “卫小姐!” “卫小姐留步,能耽误您几分钟吗?” “卫小姐,请问您这次大变妆容是不是因为艳照事件曝出急于否认?” “卫小姐……” 如果说一个普通娱记的战斗力等于三只周礼的话,那么现在围堵着她的几乎是成千上万只周礼了。 卫碧平时不爱动,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此时此刻,她身体的运动细胞被开发到了极限。她一把拽过了周礼,以车为阻挡,穿越层层障碍一路奔跑前行—— 风在耳旁呼啸。 出口就在眼前。 周礼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丢在了媒体堆里。反正他知道的事情也不比媒体多多少。卫碧迟疑了几秒钟,最终选择放弃那只泰迪,一鼓作气冲出了地下车库! 外面,数不清的媒体采访车停在原地。 没想到,她才刚走出几步,一辆车悄无声息地移到了她的面前。暗色系的车窗缓缓摇下,露出驾驶座上的人那张笑嘻嘻的脸。 卫碧一愣:“陆筝?” 那个人拖了拖金丝镜框,灰色的瞳眸清澈见底。 “你看,真爱才能一眼认出来呀。”他眨眨眼。 卫碧:“……” 僵持片刻,她回头看看人群,最终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不去se。”卫碧淡道。 陆筝露笑:“当然。”他说,“我们去青城医院。” 卫碧愣了。 * 青城医院是w市一家私人医院。它坐落于景区的山脚,平常常常被游客误认为旅游景点,不过它其实真真正正是正在营业的医院,资质不高,地方不大,胜在环境优雅,常常接待一些有了小病小灾的有钱人。 卫碧坐在车上,心忐忑得无法言语。两年前拍摄中,有一场爆破戏份,她的眼睛在爆炸中受了伤。但是因为正赶上环球与se抢夺市场的关键时刻,她就瞒报了伤情……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很少,除了她的主治医师,助理小佳,就只有她自己,甚至连秦则宁她都一并隐瞒了……陆筝怎么会知道? 他到底想做什么? 陆筝很绅士,把卫碧送达医院候诊室之后就留在了过道上。 不大的问诊室里,卫碧拘谨地坐着,面对着眉头紧锁的医生低下了头。她很心虚,每次来青城医院都是一场问诊和问询,这一次……这一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已经私自把问诊的时间延后了半个月。 “我的眼睛……”静默中,她打破僵局。 坐在她对面的医生面无表情,过了好久,他摘下口罩,露出面无表情的脸。 卫碧小声说:“前几天起就有些疼,不过因为事务繁忙,所以拖延到今天。今天有些痛痒,看东西的时候偶尔有一点点白晕……” 医生依旧沉默。斯文的脸上只有淡淡的冰霜。 卫碧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文,眼看他甚至没有开药的意思,她又静静坐了会儿,然后站起身来,朝门外走——砰,巨大的声音响起,医生桌子上的玻璃杯落在了地上,支离破碎。杯子的主人平静的目光终于被恼怒击垮—— “卫碧!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呼,开口就好。卫碧小小松了一口气,回头咧开嘴笑了:“宋大哥,你别生气,我真的是因为工作需要,上一部戏是古装剧……以后一定好好照顾自己。” 宋医生暴躁拍桌:“忙到不惜用眼睛当代价?两年前你的眼睛状况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隐形眼睛只会让你的情况越来越糟糕!卫碧,你是想变成瞎子吗?!” 卫碧摇摇头。 “十年了,你入这圈子十年,你拥有的财产已经足够让你过好下半辈子,你就真打算这样继续下去吗?你知不知道,你的照片让多少人在侮辱!你……” 卫碧猛然一颤。 宋医生显然忽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脸色不佳,最后咬牙拦住了卫碧,声音放缓:“卫碧,该退则退,我送你去美国,找一间大学……我记得你一直很喜欢画画,你可以去学绘画、学设计……” 卫碧闭上了眼睛,她不太想看到宋医生痛惜的眼神。 “对不起……”她轻声说,“越是现在,我越不想逃跑。” 宋医生剧烈喘息着,片刻后,他回到座位,提笔在她的病例上缓慢书写着药方。写到最后一笔,笔尖几乎要戳破纸张。到末了,他抬起眼,深深看着眼前有些苍白却依旧年轻漂亮的女人,眼里的痛惜越发浓烈。卫碧…… 他眼睁睁看着她接过了病历本然后转身离去,看着那瘦削的背影,忽然冲动地喊出了声:“小衡!” 卫碧脚步停滞,回了头,对上了宋医生微红的双眼。 她还有些迟钝,因为实在太久太久没有听见过这个名字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还憎恨着我抢了你上大学的机会……所以,连补偿的机会都不给我?” 卫碧一愣,久久回不过神。 憎恨吗? 她扪心自问,答案是肯定的。至少,在17岁的她抱着自己的cd去敲每一家唱片公司的门,而高考成绩不如她的宋承明提着行囊奔赴象牙塔的时候,她委屈过,憎恶过的。不过,时间真的已经过去太久了,她站在聚光灯下已经太多年,早就忘记了当年的委屈,也习惯了。所谓岁月,就是不管爱恨都会淡薄,更何况他也只是为了自己的命运多做了一点点争取。 “小衡,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 卫碧摇了摇头:“已经没关系了,承明大哥。” 如果每一次不公平都要报复要憎恨,那她恐怕早就堕入地狱,而她根本不喜欢吃苦。 诊室门口,陆筝静静地坐着,听见里头的声响,他饶有兴致地点了一根烟,慢悠悠地吸了一口,吐出个圈儿。 卫碧么。 秦则宁的左膀右臂,环球的半壁江山。 丑闻缠身的她永远不可能知道,她到底有多少分量。 * 配完药,卫碧在医院的庭院找到了陆筝。 这一只传说中的金牌经纪人正蹲在地上,颀长的身体蜷缩成了一个球,正聚精会神地盯着荆棘丛上。忽然,他掏出了手机,对准那只蜗牛,然后轻轻吹了一口气—— 卫碧:“你在做什么?” 陆筝回头,金丝眼镜闪了闪:“看,蜗牛。” 卫碧:“……” 他真的是捧红了顾少司和很多人的金牌经纪人吗! 陆筝活动活动肩膀:“就在你在里面的这一个小时里,环球方发布了第二次发布会,宣布彻底对《青涩年代》追加一笔新资金,并呼吁大家不要去打搅你‘在家养病’,这会儿,估计大堆人马已经围堵在你家门口了。” 陆筝笑得人畜无害:“你家少东这祸水东引得,似乎从来没有想过,如果你是在自己的公寓被堵了个正着,得有多难堪呢。” “陆筝,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陆筝站起了身,眼神淡淡的,“就想看一看秦少与他屋顶的长辫公主最终举行盛大的婚礼,然后巫婆死在烟花下。卫碧,你猜,人们会不会知道,巫婆其实是脱掉了水晶鞋的灰姑娘?” 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了她的脸颊:“可惜,灰姑娘没有了水晶鞋和仙女教母,谁能相信她不是巫婆呢?” 卫碧皱眉挡开他的手,对他这乱七八糟的比喻报以冷笑:“陆先生觉得自己是仙女教母?” 陆筝勾勾嘴唇:“不,我是南瓜车。专载灰姑娘逃出城堡。” 卫碧:“……” “来嘛来嘛~se各项待遇都不错哟,说吧,你要钱还是要色?” 某个无耻的经纪人解了一口衬衫扣子。 …… 卫碧头疼扶额:“陆筝,现在的我恐怕并没有被挖角的资本,就算我答应你,恐怕se上层也未必同意。你不必在我身上下注,我……并不值钱了。”如果是在艳照门之前还情有可原,但是现在……她现在黑得都快发臭了,只要se上层还不傻,用脚趾头都能估算出她根本不值那一大笔违约金。 陆筝的笑容收敛。 卫碧看着难得正色的陆筝,微微笑了,转身离开。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可以估算的。这圈子的外表光鲜亮丽,骨子里却不过是金钱和腐臭的骸骨,每一个活着的皮囊都有他的定价。 “不,你值钱。” 陆筝的声音从遥远的后方传来,淡淡的。 他说:“这些年来,你没有缺席一次通告;遭遇火灾,你没有借题发挥泪洒荧屏;成名已久,你没有放弃当初的经纪人;se挖角几年,你没有动摇;你接拍电影无数,没有一个导演指责过你是花瓶;和陆雅安秦则宁结怨,你却没有懈怠工作……卫碧,这些是我看中你的东西。” 他说:“我看中的是你的才华。” 他说:“我不在乎你现在声名狼藉,也不在乎你的高额违约金,对我来说,只要你还是卫碧,只要你没变,就依旧能在我手上所向披靡。” 他说:“卫碧,你的优秀,名至实归。” 寂静的医院庭院,有风吹得落叶沙沙作响。 陆筝这个局外人都能看明白的事情,秦则宁却视而不见。 卫碧低头看见了地上的青草,莫名地鼻尖发酸,终于落了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滴眼泪。 很奇怪,之前多少委屈都没有落泪,却因为陆筝的这一声声肯定,居然就这样哭了出来…… “对不起,谢谢你。” “我只是觉得可惜。”陆筝的声音遥遥传来,“卫碧,你甘心么?” 卫碧匆匆低头,加快了步伐。 她不敢不甘心。 第10章 绑票 冲动的后果,是无家可归。 荒凉的郊外,月明星稀,冷风呼啸而过,灌进脖颈中的时候有几分鞭笞的感觉。 卫碧把帽子戴到了脑袋上,干脆找了一片避风的巨石坐下了。此时此刻,她的公寓下面一定不知道蹲守了多少娱记,环球的休憩室也是,圈中虽然好友众多,但这样的狼狈……她并不想让人看见。 也许是老天爷也觉得好笑,大风刮了一会儿之后,居然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卫碧闭着眼睛承受,好久,忽然笑了出来。上一次淋雨,是在一个片场,那时候她已经成名太久,导演与制片多不太敢得罪,一直询问人工模拟的雨量会不会让人不舒服。不过是十来分钟的雨中戏,她却感冒了,回到公寓烧得稀里糊涂,连秦则宁什么时候来了都不知道。他的体温比寻常人要低,她没脸没羞地抱了他的腰,把他当枕头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看到秦少的阖上的眼睛还有长长的眼睫,眼睫下是两个大大的黑眼圈,居然透着几分可爱,于是她在床边傻笑了好久,想着这个人这样温柔,是不是应该被善待? 自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拍过雨中戏。 大雨淅沥沥地下着,似乎没有停歇的意思。 卫碧仰头望了望天,最终还是站了起来,快步朝山下走去——没有人喜欢狼狈,她当然也是,大雨天玩苦情,那是言情女主才会做的事儿吧! 电话在这时候不适时宜地响了起来。 居然没坏? 卫碧掏出电话,看到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于是边走变按下了接听键:“喂,您好,我是卫碧。请问您是哪位?”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良久才是一阵轻笑。 秦则宁。 这是卫碧的第一感觉。第二感觉是想挂电话。只是……她握紧了拳头,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下雨了,阿碧。” “如果秦总只是想播报下天气的话,我想我们的对话结束了。” 那边又响起笑声,声音却透着一丝古怪:“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与陆筝的商谈。” “没有。我与陆先生……”卫碧本能地想说并没有谈什么,已经分道扬镳,只是话到口边临时转了转,“我与陆筝一见如故,并不会被打扰。” “阿碧,你与环球的合约还有一年零三个月,你不要忘记了你的身份。”秦则宁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没有。” “……” “秦总可以放心了,再见。” 卫碧想挂电话,忽然,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略微提高的“等等”。她又把电话放到耳边,听见秦则宁的声音。他说:“下雨了……你没有和陆筝在一起?你现在是什么状态?”语气中竟然是淡淡的关心。 卫碧一阵恶心,直接掐断了电话。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她入环球的时候,他刚刚接手了老爷子给的一个闲职,她几乎是和他并肩一路走来的。她的身上背负了许多环球的秘密,有些已经无关紧要了,有些却致命。如果她真的撕了合约去se,虽然不至于倾覆环球,却足够让它动荡上好一阵子。他是现在才记起来这一点开始慌乱么? 在她发呆的时候,一辆漆黑的车缓缓移动到了她的身旁。 她疑惑停步,眼睁睁看着车窗缓缓移下,露出里面一张年轻的戴着墨镜的脸。同时,车门打开,从副驾驶和后座一共下来了三个男人,直挺挺地把她围了起来。 卫碧的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跑! 可惜,她还来不及走出几步,就被墨镜男拦了个正着。 “卫小姐,老板请您过去一趟。” 卫碧干笑:“你家老板是谁?” 墨镜男面无表情看了一眼其余两人,那两人一左一右,似乎是要强“请”。 一瞬间,许多不愉快的阴影画面划过。卫碧把手机一扔,握紧了拳头一拳朝其中之一挥拳! 墨镜男一时不备,被狠狠砸了一圈,脸上的表情震惊不已,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肚子上已经挨了卫碧重重一腿,一个踉跄脊背撞在了车上。直到这时另外两个才反应了过来,眼前的大明星似乎有些与众不同的地方,提起了十二分认真去应对—— 卫碧接招还招很吃力。 她向来懒得可以,当初去学这些是因为五年前的狼狈经历,出师之后,能用替身的时候她也绝对不会自己上,即使被师父称为天资过人,依旧抵不过岁月侵蚀肢体僵硬……只是支撑了片刻,她就又被吃过苦头的三个男人围了起来。以一敌三,她已经尽了全力。 “卫小姐,我们并没有恶意。” 卫碧冷笑,往后退了一步:“这叫没有恶意?” 墨镜男一挥手,另外两个男人骤然发力,一左一右钳制住了卫碧的所有举动。 “卫小姐,我们的老板姓秦,您认识的。” * 环球高层办公室,大雨冲刷着玻璃墙。玻璃墙前,秦则宁静静伫立着,面无表情。 百变女超人mako悄悄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晃动着窈窕身姿,给波斯猫主子递上一杯咖啡:“秦总,您已经好几夜没有合眼了,是不是考虑去休息下?” “照片清理干净了么?” “很难。”mako默默祭奠了下年终奖,温声回,“卫小姐的人气很高,照片在网络上宣传范围过广,即使您在24小时内请相关人员清扫,还是不能阻止网络上的疯狂下载与相关话题,它对卫小姐造成的伤害已经无可挽回。” 秦则宁微微阖眼,看不出表情。 职业特助mako小心观察着自家老板的脸色,犹豫道:“秦总,相较于清扫照片和清查来源,我觉得和卫小姐说明情况才是至关重要的。您……”她微微停顿,确定在老板脸上看不出愠怒的前兆,才跟进,“她会误会照片是您放出的,您真的不在乎?” 秦则宁依旧面无表情。 mako叹息着把咖啡放在了桌上,不再去追索自家老板那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的心思。她从一界毕业小实习开始能坐到今天这位置,取决于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不该问的不多问,不该想的不多想,利索的办事风格和知进退的处事原则,让秦则宁用得一直很顺手。只不过最近的事,终究让她有些难以下咽。 “对了。”mako不情愿道,“陆小姐打来电话,约您晚上去shopping,我已经往您的临时用卡上打了30万,您看合适么?” “六十。” “……是。” kako默默肉疼,迎风流泪。 她叹了口气往外走,还没到门口,忽然听见了自家老板的声音。 他说:“在你看来,我待卫碧如何?” mako微笑:“您待卫小姐向来关怀备至,卫小姐的行程都是直接由您亲自过目后才敲定,卫小姐的衣食住行您也会关心,您对她的前途,她的生活都很好。艳照事件之后,您光咖啡豆就已经消磨了一整罐,不着一字解释,温柔而内敛的付出让我感动得想要为您哭泣……” “说真话。” mako闭嘴,真诚道:“人渣禽兽,薄情寡义,见异思迁,恩将仇报,贱人。” “你出去吧。” “是。” mako扭着细腰出去了。 秦则宁默默手机通话记录上卫碧两个字,轻划指尖,删除。 * 彼时,卫碧正坐在山上的别墅客厅的沙发上,轻轻抚慰着手上的红肿。 那几个男人说老板姓秦,但秦则宁没有必要这样兴师动众地“请”,她唯一认识的姓秦的就只剩下几年之前被秦则宁赶回老家新加坡去提前养老的秦季仁。可是这货不是五年之前就已经悲剧了么,不至于卷土重来吧? 相较于这个秦老板究竟是谁,卫碧更加暴躁的是浑身都湿透了。 两年前拍摄意外的那一场火,没有让她毁容,却不知道为什么影响了她的免疫力系统,她体质要比普通人悲剧很多,淋雨之后一定发烧,几乎是铁律了。而且现在她的身体湿哒哒的,狼狈不堪。 可那个秦老板却迟迟没有露面。 三个墨镜男像门神一样,站在她的侧边,不苟一丝言笑。 卫碧小心地靠近其中一个,勾起嘴角,柔声问:“请问,我有点冷,能不能给我个毯子?” 墨镜男a充耳不闻。 卫碧受挫,咬牙切齿。自从从歌手改行做刷脸的,她还从来没有被这么冷对待过。她飞快调整,绕到了男a面前,扬起湿透的脑袋惨兮兮道:“你看我也跑不了啊,我根本不知道这是哪里。而且我一淋雨就容易发烧,一发烧就容易感染,一感染我就特别容易死……” 墨镜男a微微犹豫,最终冷道:“不行。” “为什么?” “两个人,未必看得住你。” 卫碧:…… 第11章 筹码 毯子最终还是被送到了卫碧的手上。 卫碧裹着毯子,在寂静的客厅里发呆,等到下半夜的时候,她已经困得不行。脑袋昏昏沉沉的,四肢发冷,缩在沙发上的感觉就像是躺在一叶小舟之上,浮浮沉沉,飘来荡去,天花板上的吊灯成了昏黄的月亮。 朦胧间,有声音一直絮絮叨叨徘徊: “好像不太对?” “在发烧。” “老板还没来……不会出事吧?” “发点小烧不会有什么问题。” “万一出什么事……” 于是客厅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卫碧艰涩地睁开了一条眼缝儿,发现那三个墨镜男已经摘下了墨镜,正聚在一起看着她,其中一个把手放到了她的额头上。冰冰凉凉的感觉,让她的痛苦稍微减轻了一点点,她把身体缩成了一团,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卫碧看到了白茫茫的一片,刺痛的感觉一瞬间传达到了脊髓里。 “啊——”她痛得捂住了眼睛,过了好久,才又放开一点点,心渐渐凉起来。 客厅依旧是那个客厅,三个墨镜男还是那三个,夜晚仍然是夜晚,不过,她看到的景象却像是泡得变白了的胶片,每一样事物都模模糊糊近乎泛白…… 不是客厅的问题,是眼睛。 她恐慌极了,颤抖着揉了揉眼睛,发现仍旧没有任何变化,只能慌忙求助墨镜男:“我……我不太舒服,能不能带我去看医生?” 墨镜男a沉默不语。 卫碧抓住了他的手臂:“你们可以把我绑起来,或者请秋山医院的宋承明医生到这里来,我一定不会逃跑的!” 墨镜男a就像雕像一样屹立动。 卫碧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情绪:“我想你们的秦老板还需要我帮他做事,不会希望看到一个半残的我,对不对?你可以打电话请示你们老板……” 墨镜男a依旧充耳不闻。 卫碧眨了眨眼睛,眼泪夺眶而出:“求求你,我……很不好。请帮帮我……” 墨镜男a的脸上没有表情,手臂却已经开始颤抖。 卫碧已经有些绝望,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却从来没有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昨天留在宋承明那儿,或者干脆跟随陆筝离开……是不是、是不是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可是不论那一种可能性,她都不敢去假设了,铺天盖地的狰狞情绪快要把她撕成碎片。她从来就没有拥有过多少东西,失去也只是习以为常,但是眼睛……眼睛要是真的毁了…… “……你出了什么问题?”墨镜男a终于出了声。 卫碧还来不及开口,就听见不远处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几乎是立刻擦干了眼泪镇定了情绪,朝声音回头望去—— 进来的是一个中年男人。他已经有些发福了,却仍然可以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模样大约是极其俊朗的,只不过再俊朗的过去也依旧抵不住憔悴和早衰的侵蚀。他笑眯眯走到了她的面前,声音沙哑得像鸭子:“卫碧,我们好久没有见面了呢。” ……秦季仁? 卫碧眯着眼睛想要看清他,却无果而终,直到他出声,她终于确认了他的身份。他是秦则宁的小叔。秦家总共三子,老大秦伯瑞早亡,留下秦则宁与两个伯父守这片江山。当年那场大混乱中被年仅25的侄子秦则宁整得一塌糊涂,狼狈去往新加坡提前养老的秦季仁。他居然又回来了?秦则宁知不知道? “卫小姐,秦某倾慕卫小姐已久,一直想再见芳颜,请得着急了些,希望卫小姐谅解。” 秦家大概有温文尔雅的基因,秦季仁即使变成了个鸭子嗓子和啤酒肚,声音依旧温和诡异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卫碧缓步退回了沙发上,坐下了。 “方才秦某进屋,听闻卫小姐想请医生,可是身体抱了恙?” 卫碧微阖眼睑,淡道:“……没有,只是你这屋子里人渣味儿太浓重,有些恶心。” 秦季仁笑了:“卫小姐还是那么有趣。不过秦某猜得没错的话,如果没有秦某这有些恶心的屋子,卫小姐恐怕要露宿街头了,不是么?” 卫碧沉默。 秦家的叔辈没有一个好惹的,当年年轻的秦则宁险中取胜,一度成为圈内奇谭。可是这样的人,需要她做什么? 秦季仁显然不在乎她的想法,他为自己点了一根雪茄,边品边看着卫碧:“秦某欣赏卫小姐能力,不知卫小姐可有兴趣与秦某合作?只要卫小姐点头,《天生尤物》将会有三亿资金的注入。” 卫碧冷道:“秦先生未必太看得起我了,我不过是个普通艺人,秦先生应该也能查到我现在的处境。三亿资金注入,你就不怕血本无归?” 秦季仁弹了弹雪茄:“卫小姐说笑了,一时挫折而已,秦某相信卫小姐会更上一层楼。” “秦先生当年□□不成,改做慈善了?” 秦季仁大笑:“多年不见,卫小姐依旧这样率真。”他目光落在卫碧的身上,停留在微露的肩口,“这里似乎恢复得不错,当年曾经被替秦则宁挡过好几鞭,我记得差点露骨了呢。这几天的照片,如果没有恰巧遮住,也不会被以为只是艳照……” 卫碧浑身僵硬。 “生死相许,当年真是很感人。可惜……” 卫碧冷眼看着他,他想要什么她不知道,但是可以肯定的是绝对不是只想要钱。 不管他想要什么,她都不会给。 秦季仁显然了解她的想法,他并不着急,只是朝墨镜男挥了挥手。 随即,一个手机被递到了他的手上。 秦季仁慢慢拨通一个号码,开了扬声:“查下秦则宁现在在做什么。” 电话那头应了一声,几分钟后,平淡的男音在深夜的客厅响起:“秦则宁先生在黄昏时与陆雅安小姐共进晚餐,随后去往购物中心,10时去往世嘉会所,现在应该是留在世嘉内消遣。” 秦季仁抬眸看了卫碧一眼,轻笑:“秦某向来尊重卫小姐。” 他把手机递给了卫碧。 卫碧疑惑接过,发现上面已经拨好了秦则宁的私人号码,正在接通中。 片刻后,电话被接通,秦则宁轻缓的声音响了起来:“请问您是?” 卫碧有些慌乱,迟疑答:“秦则宁,是我。” 秦则宁的呼吸一顿,少顷,他轻道:“对不起,我现在并不方便。请问你有什么事么?” “我……” 电话那头,隐隐约约传来音乐声,还有一个轻轻的女声:“则宁,你帮我看一看,眼妆是不是有些花了……” 于是一阵窸窣声,十几秒后,秦则宁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你好在么?” 卫碧咬破了嘴唇,最终却没有甘心挂断这唯一的希望。她轻声说:“对不住打扰了,不过……秦则宁,如果我现在向你求助,我陷入了麻烦,你……能不能来解救我下?” 她只能把话说到这份上,再深入,太不堪。 又是一阵沉默。 少顷,秦则宁温和的声音:“卫碧,如果是工作问题,打电话给周礼;如果是私人问题,我想我并不方便。” “……好,我知道了。” 卫碧挂断电话,眼睁睁看着电话上亮着熟悉的号码,然后熄灭。 也许是哀莫大于心死。 她知道等待她的并不会是什么好事,不过很奇怪,真到了这份上,居然真的一点心痛和恐惧的感觉都没有了。 秦季仁的手落到了她的发丝上,像一个长者一样,轻轻抚摸她的脑袋:“你看,他并不值得你为他做那些事。他的身体里流着的是我秦家的血,你有多憎恶我,那么他的身上一定有和我相同的特性。” 卫碧闭上了眼睛。 “我不逼你现在做决定,给你一个月时间,等你想要告诉我了,再来找我。” “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卫碧睁开了眼睛,雾里看花看着秦季仁。秦季仁到底看上了什么?他当然不会看上了她那点人气,可是她现在已经是环球的一枚弃子,她的身上还有什么让他大费周章要得到的?她真的不知道…… 秦季仁微微皱起了眉头,他还想说什么,忽然,墨镜男b急匆匆过来,在他耳畔耳语了几句。他的脸色稍变,笑道: “卫碧,你的小经纪人来了。我想,我们的谈话就到此为止。” ……周礼? 卫碧诧异。 片刻后,周礼冲进了客厅:“碧姐——你怎么样?有没有事?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周礼朝后一指:“他打电话问我能否联系到你,然后带我来的。” 卫碧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去,对上了一道明媚的眼光。 ……陆筝? 陆筝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并不靠近,撞上她的目光后,他面露一丝笑容,微微俯身,做了一个邀舞的姿势。 卫碧不知道他是通过怎样的人脉和渠道才能锁定这里,但是她知道他现在他在表达什么。 ——欢迎来到我的舞场。 第12章 解约 在那之后的三天,卫碧都躺在青城医院的病房里,被没收了手机,严格限制了活动范围与举止行为——事实上,除了睡觉,她也已经没有任何可以选择的举止了。厚重的纱布包裹着眼睛,淡淡的药味一直笼盖在鼻尖,睡到头晕脑胀的时候,她只有摸索当窗边,听着窗外的鸟叫与虫鸣。 宋承明显然气得不轻,他偶尔回来查看病房,却不多说一句,冷冰冰地嘱托着护士相关事项,却不和她说上一句话,简单的嘱托后,他或许会静静看上她一会儿,然后随着“咔吧”一声,病房门就被阖上了。 三天里,卫碧的心也渐渐平静。三天后,纱布被一层层打开,鲜亮的世界重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那一刻,她终究是落了泪。 光明之为可贵,就如同有些东西,因习以为常而不觉深入骨髓,直到失去才知珍贵。 光亮的世界里,一袭白衣的宋承明站在床边书写病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等到最后一笔落定,他沉道:“只是暂时稳定,如果你继续过这样的日子,迟早有一天会真正失明。” “……是,我会注意。” “曲欣衡,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打算继续留在娱乐圈。” 卫碧垂眼低头,遮去眼里的触动。她已经太久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久到她几乎忘记,卫碧只是一个虚拟存在的人物,是多年之前刚刚出道的时候秦则宁起的艺名,为的是有朝一日回到平凡生活的时候不至于被过去所扰。 宋承明的声音压抑着怒火:“这些年,我工作也攒下一些资金。我可以帮你联系大学,送你出国。你把那些事都忘记,三年五年,或者你一直留在外面也没有关系。” 卫碧抬眼,看见了宋承明眼里的颤动。 他说:“小衡,你喜欢画画,爱念书,你讨厌化妆厉害的嬷嬷,你说过等你有钱了想去卢浮宫整整一个月。你看看现在的你,还剩下什么?” 现在的你,还剩下什么? 卫碧尝到了口中的一点苦涩,现在的卫碧,艳照,丑闻,雪藏,辗转泥泞;就算之前的卫碧,有的也是灯光和掌声,嫉妒的眼神与空虚的生活,她甚至连姓名都是假的,还有什么呢? 卫碧茫然四顾。 最终,她叹了一口气,拥抱住了宋承明。 这个人,就像嬷嬷说的那样,自小是个书呆子,的确不具备生存的能力。如果没有念大学,他的确会比她更加狼狈。当初嬷嬷的决定虽然残忍,却……也算是按需分配。 “小衡,听话……”宋承明的声音终于带了颤抖。 卫碧轻声道:“承明哥哥,我已经不爱画画了。卢浮宫,18岁那年我拍外景就已经去过了。我已经不再是曲欣衡,回不去了的。” “小衡……” “我不会这样狼狈逃窜。更重要的是,你支付不起我的违约金的。” “多少……” “九千万。” 宋承明的身体剧烈地抖动起来。 这个男人已经被负疚快要压垮了。 卫碧轻轻叹了一口气,听到了心里城池轰塌的声音。她真的放下了。不恨了。 “我知道这些年你一直负疚欠我的上大学机会。我……的确恨过你,练歌最痛苦的时候,被问及学历的时候,我恨你为什么能同意嬷嬷的要求,恨你的自私,恨嬷嬷无知她不知道有助学金这种事情,更恨我自己为什么那么轻易就答应了放弃了……可是承明哥哥,我并不厌恶我现在的生活,真的不厌恶。” “对不起……” “没关系。” 卫碧微笑起来。 * “曲欣衡?” 阳光充沛的病房中,金丝眼镜男笑眯眯翻动着一份文件,长长的眼睫闪动着。阳光透过窗户投射到了他的发丝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亚麻色。他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快半个小时了,翻几页就抬头看一眼卫碧,笑一笑,然后再低头翻一页—— 卫碧被盯得浑身发毛:“你想说什么?” 金丝眼镜的陆筝陆大经纪托眼睛,慢条斯理:“这名字比卫碧好听多了呀。卫碧这没品的名字到底谁取的?” “……” “资料显示,你还学过散打?唔哇……七段?那你为什么不打断秦则宁的腿?” “……” “你比我想象中优秀啊小衡,能打能扛,脸拿得出去,最重要的是脾气还合我胃口,你打算什么时候正式嫁过来?” 卫碧忍了忍,咬牙答:“……既然你能收集到我的资料,我想你已经看到了我的违约条件。” 九千万,她要离开环球的代价。如果是几个月前全盛期的卫碧,或许se真的会下血本,可是现在的卫碧已经一文不值了,陆筝一个经纪人能同意,se高层能签字?更不用说se与环球的年度合作项目《青涩年代》还在投资中,为了她闹僵了关系,傻子都知道不值得。 陆筝的眼镜光一闪,笑了:“如果你担心秦则宁不放人,我只担心你下不了决心;如果你在担心钱的问题。”他淡道,“爷就从来没缺过钱。” …… ………… * 九千万到账上的时候,卫碧还有些不敢相信——se真的同意了?陆筝在se居然真的有那么大的决策力,让他们花九千万去买一个弃子? 两天后,她坐在了环球的运营部,独自面对着红肿着眼睛的小周礼和一脸震惊的运营主管宁洛桑。 宁洛桑当年也曾经红极一时,风韵犹存的脸上一脸欲言又止的神情。她沉吟半晌,说:“阿碧,你是我看着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也不是娱乐圈新丁,你应该知道这种情况下你应该是表忠心,而不是叛出。一旦你在se过得不好,你基本上不可能混下去了。” 卫碧笑道:“宁主管,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宁洛桑皱眉:“可是你的违约金,据我所知绝不会是一笔小数目。就算你这一年重新红得发紫,你也不可能赚到你的违约金,就我私人而言,我建议你等到一年后,你的合约到期,这一年里你随便度假游玩学习都可以。” 这倒是真话。 卫碧受用,微笑道:“宁姐,谢谢你的体贴,不过,我已经决定了。” 宁洛桑深深盯着眼前的卫碧,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孩子,17岁的时候倔强得像麻雀,与年轻的秦则宁一路相互扶持到今天,可是这一年来的变故却一重接着一重。她很痛惜,却也无能为力。 “你等一等,我去与秦总谈下你解约的事宜。” “多谢宁姐。” 卫碧盯着风采依旧的宁洛桑离开,忽然有些唏嘘。宁洛桑几乎是这个圈子的传奇了,早年唱歌,后来转大荧幕,最后落在了环球这一根枝头转做行政,一步一步走到运营主管的位置。她曾经把宁洛桑当做是未来的模板,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没有走到最后。 等所有人离开会议室,周礼磨磨唧唧转到了她身旁:“碧姐,你真的要走?” 卫碧点头。 周礼咬牙:“那你是不是有经纪人了?” “……是。”卫碧看着周礼一副失落的神态,忽然有些心软,“但是我在se还没有助理,不过以我现在的身份,恐怕也没有配助理的资格……” “我去!!!” 卫碧愣道:“……不用骂人吧?” 周礼也愣了半天,最后面红耳赤:“啊啊啊——我、我是说,我可以去当你的助理,不是骂人那个意思!” …… 卫碧大笑出声。 会议室的门在混乱中被打开。 一个瘦削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门口,其他人很自觉地退了出去。周礼傻乎乎看了一圈儿,最终没能扛住,也溜了。 秦则宁的脸上没有神情,他缓缓拉开座椅,坐到了她的对面。 卫碧收敛了笑容,望向秦则宁,却不知道该从何开口。这情景很像她17岁那年刚刚签约的情形,也是在这个会议室中,也是这样对面对地,刚刚接手大盘的秦则宁把一份合约推到了她的面前,微笑着商量:“你看,卫碧这个名字怎么样?会不会不好听?”那时候,她开心却不敢笑得太过分,治好低着头红着脸,在合约书上一笔一画签下自己的名字。 “想好了?”终于,秦则宁出了声。 卫碧淡道:“是。” “……陆筝?” “是。” “还有没有……”秦则宁缓缓靠上了椅背,窗帘的暗影遮住了他的表情。他沉吟了很久,才轻道,“回转的可能性?” 卫碧有一种错觉,好像他其实很压抑。 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她把解约书推到了他的面前,微笑道:“陆筝会是一个好经纪人,这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慎重考虑后的结果。秦总签下名字,违约金会在两小时内抵达环球财务账上。我们……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秦则宁久久没有动作。 忽然,他抬头:“那通电话,那时候……你想说什么?” 第13章 曲欣衡 那通电话,那时候……你想说什么? 卫碧的目光始终落在解约书上,并不看他。不得不说,秦则宁在某些方面确实有着敏锐的触觉,可是今时今日她再听见他的关怀,却已经并不感到揪心了。大概这就是人类无情的地方,一旦不在乎,就是铜筋铁骨。 “没什么。”她笑了,“只是个寻常电话,我也忘记了内容。” 秦则宁皱起了眉头。眼前的卫碧已经恢复到了他记忆中的模样,没有之前几个月的低落与绝望,没有急躁地想要逃离他的视线,没有刻意而嚣张的挑衅,同时也……不再看着他。虽然她想解约并不是一件意外的事,但这样的变化并不在他的计划中。 他并不签字,只是缓缓把合同又推向了卫碧,淡声问:“陆筝允诺了你什么?” 陆筝允诺了什么? 卫碧愣了,仔细回忆了下,还真的没有发现陆筝那只老狐狸允诺的痕迹。她想解约,很大程度上只是因为已经不想看到秦则宁,还有在青城医院里他那一番话……她老实摇头,伸出手,把合同翻到了签字页,抬头看着他轻声开口: “陆筝并没有允诺我什么,是我自己想解约了。” 一瞬间,秦则宁眼里闪过阴霾:“我不会签字。” 卫碧苦笑:“秦总,我已经没有办法为环球创造利润,与其让我度假一年,显然还不如拿九千万违约金合算吧?” “你就这样急着想解约?” “也不是很着急,不过,秦总签字不是迟早的事?”事实上,没有比现在更加宽松的时候了,她没有通告,没有片约,没有代言,所有的圈中人避她如蛇蝎,娱记却像是苍蝇一样紧盯着不放。 秦则宁沉默不语,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秦总?” 秦则宁死死盯着她的眼睛,接过解约书,当着她的面一点一点把它撕成了碎片。 “这是我的建议。”他冷笑。 卫碧眼睁睁看着陆筝的一番心血化成碎片,轻轻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离开座位。 “回到你的休憩室,等你的工作安排。” 卫碧回头望向秦则宁,发现自己看不清他。很多年前,她是在一片突如其来的光明中见到他的身影,怦然心动是一刹那的事,而现在会议室并没有开灯,秦则宁的身影几乎要埋进阴影里了。 这世上终究是岁月最残忍,人心最难守。 “既然秦总不同意解约,那我只撕合同了。” 今天来送解约书是她坚持的结果,按照陆筝那厮的意思是直接发法院公文,强行撕约。她想了想,轻声补充:“秦则宁,再见。” 她打开会议室门,外头一片光亮。 会议室里的秦则宁没有再出声。 十年,真的结束了。 * 卫碧走后,秦则宁却久久没有从会议室脱身,环球上下没有人敢打扰,知道mako踩着13公分细高跟推开了会议室的门。 mako被雷到了。 会议室的地上是散落成碎片的解约书,桌上的咖啡一口未动。亲爱的boss秦则宁安静地坐在最阴暗的角落里,如同一座雕像。那模样居然说不出的可怜兮兮,真看不出这是一个渣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被甩了呢。 mako脑内回转了无数小剧场,勾起完美职业的笑容,俯身到他身边:“秦总,陆小姐她……” 秦则宁粗暴打断:“说我不在。” mako耸肩:“可是您自己约的她。” 秦则宁沉默。 mako盯着一地碎片叹息:“秦总,您不是过来签字的么,怎么临时变了卦不答应了?” 秦则宁忽然低下了头,一手撑住额头,模样说不出的阴沉痛苦。 mako识情趣地闭了嘴,摇曳着身姿退了出去,临到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家boss已经完全把额头支撑在了手上。愚蠢的人类啊,女超人mako瘪嘴,秦则宁八百年前就准备好了解约书,条件丰厚,简直是慈善家的风范,可是真的走到这一步,这个渣男居然又反悔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自家boss这副模样,这个男人其实不太像娱乐圈中人,他隽秀,温柔,舒服得让人如沐春风。不难理解当初17岁的卫碧看了一眼后死心塌地,因为他实在有着让人深陷的资本。 可惜这样的秦则宁的心思却比马里亚纳海沟还深,波澜不惊的脸下没有人能猜到他到底是在算计着什么。也因为这样,他才能在多少征战中无往不利。可惜,他终究是个凡人,明明计算好卫碧会解约,却始终忘记计算了自己的心情。 知道是一回事,舍不舍得是另外一回事呀。 “小罗,”漂亮的特助mako朝一个小助理招手,“你守在门口,3点之前……唔,下班之前,不要让外人进去。” 小特助疑惑问:“可是里面不是只有秦总一个人吗?” mako微笑:“不,还有一颗飘摇凋零的小灵魂呀。” 众:“……” 13公分的高跟鞋在地上哒哒哒踏过,万人迷特助的心情现在爽、得、很,她现在要去收拾那只小白兔了! * 真的解约了么? 卫碧踏出环球大楼的时候还有一丝恍惚,等到看到外面明媚的太阳,她终于彻底反应过来,十年征战终于结束了。 环球大楼外,陆筝与保姆车停在不远的地方。 她愣了下,不明白为什么这时候需要出动保姆车,等到一步踏上保姆车,才发现趁着解约休息一阵子这个愚蠢的想法简直是天真至极——保姆车上的造型师与化妆师把她一把按到了椅子上,拽下假发,解下衣扣…… “喂……” 妖冶的造型男竖起小拇指:“没关系,奴家对你没兴趣,大家都是好姐妹,看了就看了。” 卫碧:“……” 造型师姐姐憋笑:“真的没关系,小可是个专业的化妆师,你在她的眼里就是一件工艺品,看了也就看了。” “可是……” “嘘,听。”小可一把按住她的肩膀。 “听什么……” “听你这愚蠢的妆容嚣张的声音,听见没?你的脸在哭泣。” “…………” “动手。”小可细声细气。 “好嘞!”造型师姐姐撸起袖子,一把撕开了她的衣领—— “喂,你们——陆筝——?!” 保姆车缓缓开动。坐在副驾驶上的陆金牌经纪点燃了一支烟,悠悠吐出了一个圈儿,金丝眼镜在阳光下闪着光晕。他不回头,只是勾勾嘴角,一派痞气:“务必把卫碧的痕迹抹除干净,她的定位就如同我之前和你们讲的那样,从这里到se大楼总共一个小时半的车程,抵达se之前我要看到se的曲欣衡。完不成或者做不好,就给我脱光了去当夏禾的裸模。” “……是!”化妆师和造型师异口同声。 “等等——” 卫碧用力扯住衣服,保姆车后座上有个帘子,是专门用来隔绝驾驶座和后排的,她情急之下想要去拉那道帘子,结果手却一把被妩媚的小可掐住:“别动!” 副驾驶座上,陆筝幽幽吐了一口烟,淡定告知:“别怕,我最近瞎了。” “……” 唰——帘子被翻着白眼的造型师给拉上。 “别理那个斯文败类衣冠禽兽人面兽心的。”小可翘着兰花指摸遍了她的脸:“嗯,没动过。” “那个老妖精就从没看上过动过刀子的人,不知道哪来的眼力,”女造型师专心解开了卫碧的衣扣,戳了戳她的胸,“咦,是真的耶。” “…………” 卫碧。26岁。混迹娱乐圈十年。红遍大江南北。第一次发现这个圈内还有很多她没有触及过的下限。 * 一个半小时的折磨临近结束的时候,卫碧已经快要失去意识。她就像一个布偶,被轮番换了三四次妆容,每换一次妆就要换起码两次造型。就在她的脸快要被卸妆水卸脱一层皮的时候,小可才终于停了手,用轻柔的刷子替她的脸打上了定妆粉。 卫碧几乎要喜极而泣。 小可退后两步,用验货的眼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圈,才终于点了头。 造型师nini摸下巴:“哎呦,就应该这样嘛,环球的造型师根本就是个外行,只是按照定位来给你上不适合的东西。” 小可点头:“每次看到你在电视上那一副夜店女王的模样,我就有*直接扒了她重新打扮。” nini点头:“是啊,皮肤还蛮舒服的,冰冰凉凉的,对吧?” 小可点头:“是还可以,挺滑。” 卫碧:…… 保姆车缓缓停下,车门被打开。 卫碧急于远离可怕的造型师和化妆师,一步踏下保姆车,才发现世界真的变了: 保姆车停在了露天的车库上,se大厦高耸入云,阳光投射到整个世界,壮阔得惊心动魄。 在不远处,陆筝逆光站着,朝着她露了个痞气的笑。 他道:“欢迎来到se,曲欣衡。” 第14章 武替 卫碧对se的了解并不多,只知道它的主人姓姜。如果说环球是娱乐圈的德高望重的存在,那么se则是娱乐圈中融资的黑马。这个只有十年历史的公司几乎是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成长的,从一介不成名的小工作室到如今的如日中天,成为了环球强劲的对手…… 二十分钟后,卫碧坐在了se的会客室中,看着对面的男人不动声色。 笑眯眯的陆筝坐在她的身侧,轻飘飘介绍:“姜总,这是曲欣衡;小衡,这是se的总裁,姓姜。” 卫碧打了招呼,眉头渐锁。并不是她太过自卑,而是她有最起码的自知之明——姜谦诚是什么人?他是se现任的掌舵人。而她不过是一介小小的艺人,还是现在臭名昭著的艺人,即使当年她红极一时的时候,恐怕也不会有资格得到这位老总的亲自接见——为什么? 她并不是多话的人,想不通的时候只能沉默等待。可偏偏会议室中的其他人也默契地不作声,聒噪的陆筝已经神游到了爪哇国,翘着二郎腿目光涣散;姜谦诚的目光倒是落在她的身上的,只不过似乎完全没有开口的意思。 这样的局面,如果是几个月前,恐怕她会尴尬得无以自容。 可惜,现在的她已经破罐子破摔很久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还是姜谦城开了口,他忽然笑道:“曲小姐与我想象中的不同。” 卫碧跟着笑了笑,并不接话。 姜谦诚念过半百,眼角长着深深的纹路,一笑起来,整张脸就融化得皱巴巴。他把一份合约书推到了她面前,眯着眼睛道:“曲小姐比我想象中坦然,遭遇了过去的事情,却仍然全盘接受,令姜某钦佩。” “没什么。”卫碧接过了合约书,一页一页翻阅。 场面上的话她听得不少,并不会真的记在心上,只不过姜谦诚的态度却让她更加疑惑——这毫无疑问是一份相当优渥的合约,培养计划与承诺并行,她需要履行的却不多,几乎是一个圈内公司可以承受的极限了,这样一份合约只是为了收留她这个被雪藏的艺人……她的身上还有什么值得他愿意支付九千万来挖角的东西么? 她想了想,最终把合同阖上了,道:“姜总想要什么?” 姜谦诚笑了:“为什么这样问?不满意合同?” 卫碧皱眉:“不,很满意。只是我不觉得我值那么多,姜总如果想从我身上得到环球的什么资源我可以告诉你,在环球我并没有插手公司事宜,如果我手上有公司资源,也不至于在之前狼狈成那样,这一点希望姜总能明白,”她停顿了下,淡道,“以免我们彼此失望。” 姜谦诚一愣,良久才笑起来:“不卑不亢,不占便宜,我更欣赏你了。”他说,“合约你放心签,我堂堂se还不至于害怕多养一个艺人。” 卫碧微移视线望向陆筝。 陆筝轻轻点头。 卫碧重新提起笔,在合约书上一笔一画签下了名字:曲欣衡。 最后一笔落定,陆筝忽然站起了身,一把拽过她的手腕拖着他离开了座位,回头看了姜谦诚一眼:“好,卖身契签了,剩下的时间都是我的。” 姜谦诚大笑。 “喂等等——” 陆筝微笑:“九千万,我有点心疼,要不下午开始工作吧。” …… * 在卫碧的强烈要求之下,金牌经纪陆筝终于勉为其难,给了一个去盥洗室的机会。 盥洗室里,卫碧呆呆看着镜子,好久没有回过神来—— 为了配合新需求,在来到se的这一路上,她的身体和脸被不靠谱的nini和可怕的小可翻来覆去折腾了无数遍。她想过妆容会有很大的不同,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自己。 在过去的十年里,卫碧两个字是性感美艳的象征。调查显示,她的粉丝群体中有近80%的男性比例,男性在明星领域消费能力很弱,而她以庞大的基数数次刷新了记录,这让她几乎成了业内的标杆。而现在…… 她沉默地用手触碰了下镜子,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镜子里的卫碧妆容很淡,她偏向于硬气的五官原本模样显露无疑。长而直的假发一泻而下,几乎到了腰际。她个子比较高,净身高能到173,此时此刻一件男式的白衬衫在她身上勉强还算合身,只不过玲珑的身材被遮去了一部分,又被长发覆盖了一部分,只露出一点点曲线。下装是简单的贴身短牛仔,露出的腿部白皙细腻。这装扮与其说是精打细算,不如说是在家随便揪了两件…… 只不过,她也说不出到底哪里特别,感觉确实不同了。 妖娆之气一扫而过,甚至连女性气息都遮掩了许多。 明明是很随便的打扮,却不难看。 很好看。 “怎么样?前任国民性感女神。”nini不知道什么时候倚在了盥洗室门口,笑得吊儿郎当。 “……我以为见姜总会更庄重些。” nini咧嘴笑了:“挺庄重啊,你不带妆的模样明明更好看,环球却偏要你去钓宅男粉丝,把你这块璞玉用来雕hellokity,真是浪费。” “环球的设计师并不是外行,大概是审美差异吧。” “你错了。”陆筝的声音插了进来,“你之前的形象,是典型的包装型,和被周导叫青蛙的那个陆玉女一样。环球既然给了你并不合适的包装定位,说明它只是把你当做一件商品,甚至是,消耗品。” 卫碧沉默。 的确,她从17岁起就十年如一日御姐打扮,今年26,还是能够驾驭;如果当年出道的时候是27呢?到36、46,是否还能继续维持?她的粉丝受众维持在一定的年龄,这全都得益于固定化的包装。 陆筝轻飘飘道:“你之前的定位,虽然漂亮却并没有记忆点,环球给你的保质期恐怕是20年。20年后,你如果没有攀上另一个台阶,那么等待你的是整形和炒作、绯闻,那时候如果没有后续资源接替,你就会退居二线,接二等角色,然后慢慢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 “我……” “你想做消耗品么?” 卫碧沉默。 “不想。”最后,她答。 没有人愿意做消耗品。 陆筝微笑起来:“下午跟我去见导演和制片签约,你的第一份工作安排在三天后。” * 卫碧惊讶于se的办事效率。 当天下午,她在会客室中见到了导演胡杨。这个导演她之前也曾合作过的,并不是什么厉害的艺术家,却能拍出很红的狗血泡沫剧。如果是以前,她并不会接触这类导演,只不过现在以她的处境来看,恐怕这已经是高配置了。 会客室中,胡杨扶着下巴足足看了几分钟,才惊恐地抬头问陆筝:“这这这……我没有看错吧?” 卫碧微笑:“你好,我是曲欣衡。” 胡杨的声音发抖:“……你你你想干什么?” 陆筝挑眉:“怎么,你觉得她还配不上你的剧?” 胡杨猛摇头:“不不不,可是、可是你发给我的短信明明说,你给我推荐的是、推荐的是……” 陆筝轻托眼镜:“对,替身演员。武替。” 卫碧愣了。 换名字跳槽se,这是重新出道差不多的选择,原本她已经做好了选个三流导演接个三流角色的准备,却从来没有想过陆筝给她安排的□□是替身演员……这几乎是个笑话。她现在虽然臭名昭著丑闻缠身,却同样有着无法比拟的话题度,做替身演员,未免有些……奇怪。 不过,她并不排斥。 她不了解陆筝,却听过陆筝的传奇。 这个男人手上从来没有带不红的艺人,可这个男人在圈内的手段却堪称奇葩流,当初se一哥顾少司出道的时候,他直接血本租了h市的会展中心开演唱会,与当时的二线同城打擂台,票房还是其次,顾少司却在网络上一炮而红了。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不自量力的陌生新人,却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路人转粉。 这一件事,后来被称为娱乐圈豪赌典范。 “你敢么?”陆筝问卫碧。 卫碧笑了:“有什么不敢的。” 否极泰来,还有什么比现在更糟糕的呢? * 胡杨拍摄的剧叫《追击》,是一部警匪言情剧,算不上高大上的配置,主要讲的是莽撞的军校毕业女主与她的成熟稳重刑警上司的故事,里面会涉及打量的打斗场面。主演是近几年来新鲜起来的清纯系女生,常常被拿来和陆雅安做比较的另一个宅男心目中的公主,陶可。 这类玉女,自然是走路轻飘飘的,眼睛水灵灵,所以找武替是必然的选择。 卫碧在三天后抵达片场,见到了这个清纯玉女,陶可。 第15章 替身生涯 娱乐圈的男人与女人大多都为商品,尤其是主攻青春偶像市场的艺人,每个人都有各自不同的定位,时下最流行的类型是陆雅安这一类个子不高,瘦瘦小小,大眼睛白皮肤的青春少女系。这一类人能够在男性受众群体中有着十分巨大的市场。 而陶可,是se的陆雅安。 卫碧对于这一类艺人向来敬而远之。普通艺人台上与台下其实差距很大,她在台上被塑造成御姐的模样,台下却其实懒散得很,闲暇的时候全天窝在公寓看碟,三餐泡面,等到有工作了再饿几天瘦回来,而这类玉女型……却是时时刻刻戴着面具的。 娇小,可爱,会撒娇,懵懂的眼神,吓唬一下会缩起来,她们比其他类别的人更适合娱乐圈这个*。 《追击》已经开拍三天。卫碧赶到片场的时候,恰巧是一场男女主角的对手戏,天生体弱的女主角陶可少女时代遇上了歹徒举刀劫持人质,幸好有男主角保护。她怯生生站在刑警男主的后面,风吹起她的长发,朦胧的眼睛快要滴出水来。 “漂亮吧?”胡杨笑指监视屏,“这陶可是se的新秀,出道才一年,就已经和陆雅安齐名了,我打赌,等我的片子一上映,她就会盖过陆雅安的光芒。” “很漂亮。”卫碧弯起嘴角。陶可的确漂亮,和她完全不同的类型。 胡杨似乎发现自己的话语有些不妥,尴尬地咳嗽了一声:“等下会有一场落水的戏,陶可不会水,所以需要你来做。” 卫碧皱起了眉头:“可我比她高那么多。” 胡杨耸肩:“通过特殊的拍摄角度是可以避免被人发现的,只不过……可能不一定一条通过。你……”他想起来,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三个月前,可是他要仰着头才能卑微讲话的紫红明星,顿时没了底气。 卫碧笑了:“没关系。” 她的确脾气不好,不过在片场尊重导演她为数不多的恪守的职业道德。 “卡——ok,这一条过了。”那边,胡杨利落地处理了镜头。 man派男主角刚刚拍完一条动作戏,浑身瘫软在了地上,助理马上冲上前去打伞送水;玉女陶可接过了助理递上的奶茶,慢悠悠游荡到了胡杨身边。她抬头看了一眼卫碧,似乎并不意外。 “你好。”卫碧微笑,伸出了手。 陶可眨眨眼睛,伸出了白皙的手轻轻握了握:“麻烦你了,务必保质保量完成哦。” 这句话说得轻飘飘,合情合理,却听着让人不怎么舒服。 卫碧无所谓地勾勾嘴角,扭头问胡杨:“什么时候开始?” 胡杨道:“5分钟后。” * 5分钟转瞬即逝。 卫碧换上了女主角的衣裳,戴上了假发,在场记小妹的指导下做好了准备工作。这一幕戏是比较复杂的连贯戏份,歹徒与男主角最终没有达成和谈动了手,女主角落单,被歹徒追击,不得已跳下河,男主角随后跟上,跳下河去,从水底捞出快要晕厥的女主角…… 镜头是由三台摄像机同步拍摄的,尤其是水中戏,是高空拍摄,所以所有的动作必须连贯完成。 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员就位。卫碧个子高,步伐却很快,几乎是没有任何障碍地滚爬躲闪,五秒钟后从高处一跃而下—— 场上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导演胡杨捏紧了拳头。 “如何?”陆筝的声音。 胡杨愣道:“看不出来……” 金牌经纪托眼镜:“你看得出来,你就是牧之帆了。人家和你同为第六代,就你还在拍脑残剧。” 胡杨:“……” 陆筝微笑。忽然,他脸色一变,冷道:“男主角为什么还不下水?不是间隔3秒吗?!” “什么——” 胡杨愣了下,发现男主角真的愣愣站在高台边,居然真的还没有下水!而卫碧……“卡——”他冲了上去,发现水面上空无一人,她还在水下! “卫碧、卫碧——”胡杨慌了。 卫碧已经快憋得晕厥了,听见导演的声音,大大松了一口气,从水下探出了脑袋:“怎么回事?” 众:…… 陆筝放声大笑。 经过这一场事故,所有人都不敢懈怠了。胡杨摸着胸口抱摄像机,只差没抹两行泪在上头:卫碧是谁?现在没有人敢接她的戏,可不代表她没有话题度。他之所以冒险用她,是因为se给了丰富的资源,现在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的,光舆论就能压死人了! 一条没过,自然是重拍,卫碧其实已经呛了几口水,等到拍第二遍的时候,她躲在跌入水中的一瞬间头晕目眩…… 水下的时光总是特别难熬,她用力屏息,默默在心底读着秒数,等到数到8的时候,男主角还没出现,胡杨暴躁的声音在片场吼了起来:“卫碧,你快上来!” 她冒出水面,就看见胡杨拿着剧本冲到了高台上,对着男主角吼:“严凯你怎么回事?这么低的距离,你是恐高还是找茬呢?!” 卫碧浮在水中喘息,冷眼看着事态的发展。男主角严凯并不是新人,照理来说多少高空动作都已经完成过了,不至于临时怯场。可是……她认认真真打量了他一遍,发现他似乎有一点点……眼熟? “ok,重来!” 第三遍。 卫碧又一次重重跌入水中,体力不支下,她稍稍偏了一点点角度,整个身体重重地拍在了水上。巨大的撕裂痛传来,这一次,她几乎是要晕厥过去。 男主角跳下了水,却并没有按照计划拎她出水面,他在水底摸索,最终以一个不规范的姿势带着她偏离了镜头…… 第四遍。 第五遍。 …… “卡——!” 胡杨的脸色已经阴沉不已,他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卫碧,咬牙道:“所有人休息。” “对不起对不起……”严凯拖着卫碧上了岸,连声道歉,“我实在太紧张了,我……我有点恐高,真是对不起……” 卫碧听不清他的声音,巨大的冲击力带来阵阵耳鸣,她头晕目眩到了一旁的休息椅上,接过片场助理递上的毛巾擦干头发,过了好久才终于缓过了气…… “很辛苦?”一个清澈的声音响起。 陶可。 卫碧吃力笑了笑,淡声道:“还好,只不过以前并不太完成这样的动作。”她初入演艺圈的时候已经作为歌手红了好几年,当然有专业的替身,像这类的动作根本不用自己来。这一次算是真正的体验了一把武替的苦逼。 不远处,胡杨在呵斥着严凯。 这个二线的老面孔像一只哈士奇一样缩在角落里,从神态到肢体都透着狼狈。 陶可勾勾嘴角,有些揶揄:“你可以跟陆筝撒娇,让导演改镜头呀,只要镜头一分散,拍摄难度就会大降。反正你们环球的人一向很会来事儿。” 她说话的时候低着头,远观起来就像一个谦卑的新人在请教老前辈问题。恐怕也只有卫碧本人才能听清她嘲讽的话语。 卫碧默默囧脸:“我不需要改镜头,也愿意配合导演精益求精。” 陶可小愣了会儿,从鼻子里挤出一声哼,移开了视线。 “你随意喽。”轻蔑的口吻。 卫碧目送她离开,实在有些迷糊:这个陶可……哪里来的那么大敌意?一个两个都是这样,她上辈子欠了这些“玉女”的吗…… * 十分钟后,所有的人员陆续就位。 卫碧被冷水冲刷了无数次,思维已经冷静得快到冰点,与严凯面对面的时候,忽然灵光一闪,记起了哪里见过他——她见过他的,两年前的火灾的那一部剧,里面仅仅只有三页剧本的男n号! “你是……《鸢尾》那时候的……” 严凯的脸色一僵,冷笑:“是,卫小姐终于认出我了么,真是荣幸。” “预备————!” 导演一声令下,所有人进入了状态。卫碧搁下了心中的疑问,依照着之前练习过无数次的样子一跃入水中。 这一次严凯反应很及时,他一跃跟着入了水中。 卫碧感觉到了严凯的手放到了她的腰上,却并没有带着她往上,反而是在往下! “你……”她的气息不稳,口中含着的气吐出成了泡泡,一口水卡在了她的喉咙底,顿时眼泪快要出来。她本能地挣扎起来,在水中用力钳制住了严凯的动作,带着他一起浮出水面。一上岸,她就捂住胸口俯下身去,吐出了一口水,才瘫软在了地上—— 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粉色的身影冲上了前,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严凯的脸上。 是陶可。 导演和在场的人员还愣在当场。 陶可一把推开严凯,直接抓起场记手里的文件夹,一把抽向了严凯的脸! “你干什么?!”严凯终于反应过来。 陶可冷笑:“是你想干什么?我忍你很久了,一次比一次过分,严凯,你一个男人贱成这样真光荣啊。” 严凯气得满脸通红:“你……” 卫碧渐渐止住了咳嗽,呆呆看着陶可。 陶可冷哼一声,望向她:“没死就起来。” 卫碧:“……”这画风转变未免也太…… “走吧。” 卫碧摇头。 “你!不知好歹!”陶可气得跳脚。 卫碧听见了她言语中的别扭关怀,笑了,缓缓站起身来,直视严凯:“继续拍摄,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不过今天所有的事情我都既往不咎,但是请务必记住,下一条如果再出状况,连本带利,我都会找你奉还。”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严凯气得浑身僵硬。 卫碧淡道:“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看,现在的我有没有能力让你在这个圈子内彻底消失。” 一句话出,严凯苍白了脸。 第16章 饭局 事实证明,适当的威胁还是起了作用。 休息之后的拍摄终于一条就通过了,只不过卫碧已经实在没有了力气,爬上岸之后脸色苍白,随处找了一顶躺椅躺下了。片刻后,一个小助理磨磨蹭蹭到了她身旁,小心扯了扯她的袖子:“这是陶小姐专用的,你小心……” 卫碧已经听不清了,她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等到她一觉醒来的时候,剧组的人员已经开始清场,所有的演员已经回酒店,只剩下零星几个工作人员不敢叫醒她。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冷遇,感觉新鲜得很,趴在睡榻上看着相关人员把道具与摄影器材收起来,最后三三两两招呼着去聚餐——当然,没有叫上她。 她乐得清闲,悠哉悠哉晃到了更衣室,褪下身上的戏服,把nini挑选的简单t恤与牛仔套上,摘下隐形眼镜,换上框架眼镜。 镜子里的卫碧与往日大不相同,几乎没有妆容的脸与短发,还有简单的打扮,其实有几分假小子的帅气。 “从万人瞩目到默默无闻,还被二线欺负,好可怜啊。”陶可凉飕飕的声音传来。 “……” “我要是你,我早就羞得无地自容退圈了事了。” 卫碧微笑起来,回头看着她:“今天谢谢你。” 陶可脸色一僵,扭头:“我只是想快点手工,不想看到你这愚蠢的样子,一遍遍跟傻瓜似的,丢人现眼。” 她这副模样,明明就是闹别扭。 卫碧想到了严凯这个前车之鉴,沉吟片刻,问她:“我们以前认识过吗?两年前?还是更久以前?”两年前的火灾她其实一直记得不是很真切,记忆好像是有意识地在躲避最恐怖的经历,她只记得最初是片场着了火,后来还有爆炸,至于中间的过程就有些模糊了…… 陶可漂亮得如同玩偶的脸上顿时闪过愠怒:“没有!你记错了!” 她气呼呼离开了。 卫碧摸不着头脑,只能把这个表现归结于清纯系玉女式刁蛮标准模板,在原地失笑。 * 陆筝在拍摄中途就已经离开,她只能自己想办法回se。片场设在城郊,搭剧组的车显然的暴露行踪,倒不如索性走远一些,到远处的公路上叫个出租,碰上运气好的,司机并不会认识她。 可惜,计划最终只是计划,她才刚刚走出片场,就迎面撞上了严凯。 严凯满脸带笑,与其发虚:“卫小姐……我、我想和你道个歉,那个……晚上一起吃个饭好不好?” 卫碧冷道:“抱歉,我还有安排。” 严凯不放弃,举起双手:“其实不是我们单独啦,胡杨导演安排了聚餐,陶可已经放了他鸽子,我发誓,真的是大家所有人的聚餐!”他朝远处的摄像勾勾手指,“小郑!你过来,你告诉卫小姐,晚上我们是不是有一场聚餐?” 憨厚的摄像小郑挠头:“对啊,卫小姐一起去吗?挺热闹的。” 严凯笑了:“你看,我没有骗你,对不对?” 卫碧微微思量了片刻,最终跟上了严凯的步伐。严凯并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怯场也并不是她的作风。每个剧组在组成之后都会有若干派系,她并不属于他们,但是恐怕所有的派系都在等着看热闹,她如果不去,反而漏了怯。 她在路上给陆筝打了个电话。 金牌经纪陆筝在电脑那头笑得很轻浮,他说:“去吧,人生在世,让想看热闹的人看热闹,比多多少少被人在背后嘲讽狼狈要好得多。” * 聚餐的场所放在世嘉。 卫碧有些吃惊,悄悄在心底打了个问号。 世嘉会所是w市面向圈中人的会所,里头对于娱记的防范十分严格,因而建成几年之后这里几乎成了圈中人的大本营。因为会员制严格,这里有着数不清的人脉和资源,却不说人人能够拥有,所以很多小排的艺人都以能进世嘉为骄傲。 可是这一次不过是剧组聚餐,剧组内的那些人,除了这两年声名鹊起的陶可还有胡杨本人,其余几乎都不会是世嘉的会员。如果是邀请卡,以她当年的地位和会员级别,也不过可以邀请3个非会员一次性在世嘉消费……到底是谁,有着这样权限? 侍应生指引着剧组到了预定的区域落座之后就离开了,剩下的人终于开始放松下来,好奇张望着世嘉内部。 “哇,我还是第一次进这个传说中的地方!你说会不会遇到天王天后啊……”场记小妹开心得拽着严凯助理小声议论。 严凯的助理连连点头,眼睛发亮:“你带相机了没?不,手机也可以……就是不知道会不会被没收啊,我听说娱记要想混进这里可不容易,我们拍照片然后去卖了!” 两个人笑成一团。 卫碧也感染了氛围,悄悄勾起了嘴角,顺口调戏之前悄悄递过话的小助理:“这里是餐饮区,世嘉的厨师心情不好就爱放芥末,所以并不受欢迎。想去偷拍照片,去裙楼顶楼花园,那儿容易发大财。” 小助理愣了愣,望向卫碧,怯生生的眼里马上绽放出光芒:“那个……卫小姐……” “曲欣衡。”卫碧微笑纠正,“陆筝嫌弃我之前闹得太凶,我现在改了名。不嫌弃的话可以叫鑫衡或者衡姐。” 小助理明显想到了艳照,满脸狼狈:“对、对不起……” 她一时慌乱,险些打翻面前的红酒。卫碧眼疾手快扶住了红酒,还是有几滴溅到了小助理身前的桌布上,红酒正缓缓流淌向她的衣裳。卫碧一时慌乱找不到东西堵塞,于是伸出手挡住了红酒。 “啊……”小助理终于反应过来,“对、对不起……” 侍应生已经取来了毛巾,卫碧接过擦干了手,笑着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小助理忽然满脸通红,小声说:“谢谢你,衡姐。” 餐桌对面,严凯冷眼看着卫碧。 卫碧权当他是空气,轻飘飘略过他,不落痕迹地观察胡杨。如果这一场饭局的真正主人不是胡杨的话,还会是谁呢?能给十几号人发邀请卡的会员,在世嘉内部就那么几个人……她有些后悔跟过来。 忽然,包厢外的酒水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胡杨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起身迎向外面。 卫碧趁机朝小助理勾勾手指:“我知道顾少司常常厮混的区域,你们小姑娘好像都挺喜欢他的,要不带你去看看?” “啊……好!”小助理兴奋地拽住了她的手腕。 卫碧仔细听着外头酒水间的声响,带着小助理与场记小妹站起了身,朝整桌微笑:“我们去下洗手间。” 外头似乎还在交谈,不过世嘉的餐区一般都是两个门,送餐的与宾客不会从同一个地方进门。她带着小助理与场记绕了个圈儿,找到了送餐那道门的入口,默默地撤了出去,绕过世嘉最繁华的地方,直接抄近道上了裙楼顶层花园。 果然,远远望去,某位一哥正悠闲地倚靠在他惯常待的角落里,手中一杯红酒,神情淡淡的疲乏。 “啊啊啊——顾少司!顾少司啊啊啊啊——”小助理掐手臂。 “老公!!!!!”场记小妹掐另一只手臂。 卫碧:…… 卫碧微笑:“你们过去吧,顾少司脾气冷淡,不过人不错的。” 场记小妹和小助理狂奔而去,默默卖了师兄的卫某人深藏功与名,默默撤退。她掏出手机找到了胡杨的号码,编辑了一条忽然不舒服的短信点击发送,沿着群楼外的楼梯往下走——不管这个饭局主人究竟是谁,她都不想见到。 裙楼下,有一个小小的亮点。 卫碧一时看得不真切,揉了揉眼睛,终于发现她还是太过天真了。 那条短信应该再延迟几分钟发的。 “身体不适?” 秦则宁熄灭了烟。 第17章 期待值(补全) 身体不适? 寂静的黑夜,远处的霓虹灯五彩闪烁,映衬着朦胧月色。 卫碧后悔地有些厌弃自己,这一堆是非之后,实在不该有太大的野心,想要仗着小聪明去操控生活……如果之前没有答应严凯就好了,起码不会乖乖钻进了这个实在有些恶心的套儿。 “没有不舒服,多谢秦总关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她敷衍着后退,想要从内侧进入裙楼,却一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侍应生。 “阿碧。” 秦则宁拦住了她的去路。 顶楼花园的灯忽然亮了。 卫碧不再躲闪,仰起头望向秦则宁。不过几天没有见,却像是隔了许多个春秋。她笑了笑,淡道:“秦总,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担心我泄露什么环球的机密的话……十年旧识,你应该知道,我并不是这样的人。” 秦则宁沉默。 卫碧淡道:“不过,秦则宁,我的生活与事业已经一团糟了,老实说,我见到你并不开心,不仅不开心,还很烦恼。” 秦则宁的微低着头,暗影遮去了他的目光。 卫碧静静等待了片刻,转身离开。 “你的头发变短了。”忽然,低沉的声音响起。 卫碧一愣,实在跟不上秦则宁的逻辑。她不想再继续纠缠,可秦则宁却像是早就预知到了她的路径似的拦住了她的去路,然后忽然伸出了手触碰她额前的发丝。 卫碧倏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却依旧闻到了一点点酒味儿。 他似乎喝了酒。淡淡的,陈年的佳酿。 当年她很贪恋这股味道,它很幽远,如同秦则宁的心一样让人有攀登探究的*。 可是现在,这股味道却让她作呕。 “《追击》……”秦则宁的声音有些沙哑,他迟迟放下了手,声音轻柔,“胡杨新剧,30%资金投入来自于环球。你不会希望出意外的,对么?” 卫碧安静看着他,冷道:“你想要做什么?”秦则宁向来七窍玲珑心,肯定能猜透,她的确已经不能承受第二次失败了。 秦则宁轻声开口:“阿碧,我不想做什么,只是……”他朝她伸出手,“来。” 这是一个邀请的姿势。 秦则宁在等待。 许多年前,他也曾经向她发出这样的邀请。那时候她才17,纯真的眼睛,毛躁的发型,抱着一章唱碟眼神湿漉漉的,抓住他的手的时候,却一瞬间比柳絮还要柔顺乖巧。那时候,他只是觉得有意思,从没想过他与她会携手走过十年。 而现在,她的眼神太过疏离。 就像今天晌午收到的照片里的那样。 照片里的卫碧剪了陌生的短发,身上是陌生的衣裳,戴着陌生的眼镜,连笑容都变得陌生……就好像这十年间积攒的熟识相知一下子消耗殆尽,变成了泡沫。 这让他……身体里有一种微微撕裂的感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心情压抑。喝了酒,再看那一叠厚厚的偷拍照片,还是冲动地给胡杨打了电话。 卫碧。 他在心底默念了一路,真正见到她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不知道这一顿饭局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在寂静的楼道口抽完了好几根烟,最后却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立场做什么。 末了,他还是忽略了那些东西,低声笑道:“我来,只是想看看你在《追击》片场扮演的角色。陆筝为你争取的是……女二?” 卫碧沉默。 她想了想,确定似乎没有逃跑的空间,笑了:“没有,是女一。” “女一不是……” “女一替身。” 卫碧仰头,直视他的眼睛,果然看到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你……” “秦总,时候不早,我还要赶去se,恕不奉陪了。”她趁着秦则宁还在震惊,稍稍退后一些,绕过他下了楼梯。其实,在三个月前如果有人和她预言她会去做一个新人的武替,她估计也是秦则宁那样的反应,可是这三个月来的跌宕遭遇之后,她却已经完全淡定了。人的韧性大抵就是这样,即使千疮百孔,面目全非,也不可能自己停止呼吸。 * 出了世嘉,卫碧才忽然想起来身上并没有带钱,所幸今天她穿的是便装和球鞋,慢慢悠悠边走边逛,居然真的走回了自己的公寓。 公寓门口,一辆黑色的车子悄无声息地停着。 卫碧走得腿酸,坐在公寓门口石阶上喘气。 车窗悄无声息地降落,露出一张微笑的脸。 “饿吗?”陆筝笑眯眯。 卫碧:…… 5分钟后,卫碧坐到了陆筝的副驾驶座上,抱着一个kfc全家桶默默地啃。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吃这种垃圾食品了,最早是为了维护身材,到后来是因为出入各种场合,身边总有人跟随,每次吃这些都会被身边人阻止,特别是吴中,曾经有段时间为了防止她饿了吃泡面,在她的冰箱里塞满了水果和营养餐点…… “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一只鸡腿下肚,卫碧缓过神来,喝了一口可乐。 陆筝浅笑:“因为饭局有秦则宁呀,你要是吃得下,还会到我怀里么?” 卫碧:“……” 陆筝熟门熟路地递上一张纸巾。 卫碧正愁手油腻得有些恶心,顺手接过纸巾擦了擦手,低头看一眼全家桶,还是没忍住又把手伸了进去,捞了一个鸡翅,边啃边斜睨陆筝: “你不怕我吃胖了,卖不出去?” 在这圈内,经纪人没让自家艺人素食主义就不错了,深夜给手下艺人买kfc全家桶的……恐怕就只有陆筝这一朵奇葩花了吧! 陆筝伸手捞了个鸡块:“没关系,我们天生丽质这一卦的,不靠那点儿骨头卖钱。” 卫碧喝可乐:“今天你中途跑了?” 陆筝啃鸡腿:“嗯,太惨了,看得心疼,正好隔壁有个酒吧。” 卫碧:“……” 陆筝:“你饱了?”陆筝伸出手捞桶。 卫碧:“没!” 陆筝微微笑起来,看着身旁奋力啃鸡腿的身影。其实,最初注意到她的时候还是许多年前,她还是一个新人歌手的时候。那时候她大浓妆,成熟妖娆,唱着很勾人的high歌,声线却比一般嘶吼型的艺人要细软许多。这反差十分有趣。 他觉着好玩,跟到了后台,看到刚才在台上疯狂跳跃的御姐不断地拍胸口,边拍边朝身边的小助理喊“涂那么多粉末好难受隐形眼镜好难受口红是哭得香水味我自己都闻得到了啊好想吐”。 他在原地失笑,看着这个叽叽喳喳的御姐坐在化妆间里,拿过卸妆巾乱擦一起,露出了原来的面目。然后愣在当场。 她比他想象的要小很多,简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他过去想要搭话,却撞上了一双防备的眼睛。 “你好,我是卫碧。”她微笑起来,一派知性风貌,简直与刚才的模样判若两人。 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卫碧这个名字。 几年之后,这个名字红遍大江南北,她以成熟御姐的形象俘获了万千男女的心。他坐在电视机前,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想起当年那个小女孩防备的眼睛。 寂静的夜里,卫大女神终于心满意足地啃完了手里的鸡翅,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着手。陆筝嘴角勾起微笑,支着下巴看她:“见过秦则宁,食欲看起来还不错?” 卫碧一愣,也跟着笑了:“不然你想我怎样,趴在你肩头哭一哭,然后去扇陆雅安几个巴掌,骂‘你这个凑表脸的小三’,转身面对摄像头哭诉,太傻太天真,图样图森破?” “想报仇么?” “不想。”卫碧伸了个懒腰,“没有这个陆雅安,还会有海雅安,空雅安,我为什么要花时间去对付她?” “可你也没少欺负她。”陆筝残忍指出。 卫碧干笑:“因为不花时间呀,举手之劳。”被欺负了还一脸隐忍地撑着不是她的作风,她又不是专门吃亏的圣母。 陆筝:…… 卫碧已经吃饱喝足,拉开了车门朝车里挥手:“我上去休息啦,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我自己去片场就可以了。” “不怕了?” “……嗯。” 这一点小恐惧心心理居然被他看得这么透彻,卫碧忍不住红了老脸,赶忙进了电梯。 公寓外的陆筝笑着阖上车窗,徐徐驱车离开。 在公寓门外,mako的握方向盘的手心已经出汗了,脊背却在发凉,因为身后的boss的目光。她哭丧着脸仰头看公寓12楼的灯亮了起来,小声问:“秦总,要上去吗?” “走吧。”身后,凉飕飕的声音。 那今晚这一晚上是来作!甚!啊!职业助理mako想仰天长啸,老娘今晚的更新泡汤了啊啊啊—— 第18章 风波 转眼间,卫碧已经在《追击》整整五天。 局面似乎渐渐变得明朗起来,剧组的主演们虽然还是和她保持着距离,不过工作人员却渐渐地从小心观望变成了称兄道弟。严凯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从那天饭局之后就开始毕恭毕敬地叫“卫碧姐”,被她纠正之后又改成了“衡姐”,至于陶可…… 卫碧偷偷瞄她,她在人前依旧是温顺的小公主,和摄像与灯光讲话的时候声音轻轻的,可是只剩下她和她两个人的时候,却每每板起脸来,似乎连看一眼都不屑,一不小心对上视线,就附赠一声不屑的“哼”。 空闲候场的时候,卫碧尝试问她:“我们是不是见过?” 陶可说:“哼。” 卫碧笑:“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包含。” 陶可说:“哼。” 卫碧笑:“你不说,我怎么补偿你呢?” 陶可说:“哼。” 卫碧笑:“如果真是那一场火灾……我在医院醒来后,忘记了很多事情,你想让我良心发现记起你来,真是难了。” 这一次,陶可没有“哼”出声来,她终于回头正视了卫碧,眼神有点儿小心翼翼的。她咬了咬嘴唇,别扭开口:“很、很严重吗?” “啊?什么严重?” 陶可移开视线:“……那次火灾。” 卫碧想了想,笑了:“不是很严重,我身上留下的伤口不多,烧伤面积也非常小,就是脑袋后面缝了好几针,医生说我记不清是因为人体对恐惧的逃避心理。那时候剃了光头,结果发现没头发挺舒服的,害我现在还没有习惯长头发……” 陶可闻言沉默,身体缓缓靠近,然后她伸出了手,摸了摸卫碧的头发,绕到她身后小心拨开发丝,更加沉默。 好久,她才别扭开口:“这里,是吊灯砸的。” “……嗯?” 陶可移开视线:“我和严凯是同学,两年前,我也在剧组,他演男八百号,我演男主角记忆里的妹妹。后来着火了,大家都跑出去,我吓得不敢动,吊灯砸下来,是你替我挡了,吊灯就砸在了你的身上……” 还有这样的事么? 卫碧静静思索,发现真的是因为太久远又太恐怖,真的一点记忆都没有了。 陶可红了眼睛,似乎不太愿意说后面的事儿。她停顿片刻,才缓缓道:“后来,救援队赶到,你被抬上担架,我追上去,你叮嘱我别乱跑,你会来看我。” “……然后?” “我和你住进同一家医院,我跑去看你,却被保镖拦在门外。后来,我趁夜禁时间去看你,结果……真讨厌你。” 陶可咬牙切齿,眼圈渐渐红了。 卫碧目瞪口呆,用力搜索记忆中的画面,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事儿。那时她受伤,几乎所有的圈内媒体都派了记者千方百计打探病情。某天晚上的确闯进过一个小女孩,似乎是狂热粉,她当时麻醉药正发作,吴中问是不是认识她,她摇了头…… 陶可的脸上神态很复杂,小心夹杂着愠怒,更多的却是别扭,这模样简直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卫碧笑了,伸出手抱抱眼前的当红玉女,摸了摸她的脑袋。 “对不起。”她想了想,轻道,“明天空档,一起去吃饭逛街?” 陶可忽然小挣扎起来,推开了卫碧,满脸通红。 “哼。”她说。 卫碧:…… 休息时间刚过,陶可别别扭扭地去拍摄了。 “我发现你有一个很不好的习惯。”忽然,她的身后响起陆筝的声音。 “……嗯?” 陆筝斜眼:“你不爱讨好制片,不爱和导演撒娇,却喜欢哄片场的小女孩。”不知道她用了什么方法,他不过5天没有出现,片场的年轻姑娘看卫碧的眼神都已经差点冒星星了,尤其是场记和严凯的助理,简直恨不得围着她转。这魅力简直和顾少司是一卦的。 卫碧失笑:“她们很可爱呀。” 年轻的新人,像兔子一样的小心翼翼,在剧组这样暗潮汹涌的地方如履薄冰。每年总有不计其数的人怀着对剧组美好的憧憬加入,到后来却是大浪淘尽。剧组最让人觉得艰涩的地方不仅是辛苦,还有随意的谩骂和永无休止的忽视透明,如果能在她们煎熬的过场中稍微给一个笑脸,会是莫大的抚慰。 陆筝:…… 不知道什么时候赶到片场的陆筝幽幽递上一杯奶茶。 卫碧看了一眼,不太敢接。 这种高热量的饮料,一般经纪人并不会允许艺人去碰,陆筝这朵奇葩花…… “胖了算我的。”金牌经济淡定道。 卫碧终于接过,狠狠吸了一口。 唔,甜的。 *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追击》剧组从导演到演员都是二线的,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关注量,而拍摄又相对隐蔽,剧组内部人员不对外爆料的情况下安然过了五天。剧组风平浪静的生活在第六天彻底告破,起因是微博上一篇热门微博: 【卫碧在《追击》剧组当武替!武替!武替!!!!!】 博主的微博上附了许多张图,看得出是偷拍的,照片像素并不高,镜头也并不讲究,却意外的齐全。从第一天的入水镜头到后面几天的打斗,详细得让人瞠目结舌。唯一的不确定因素是镜头里的卫碧短发t恤,如果硬要说那只是一个眉目有些相似的人也不为过。 网上的评论如潮水而至。 有人出来澄清:我是《追击》剧组制片公司的,我查阅了剧组名单,根本没有卫碧的名字,武替明明叫曲欣衡! 于是有人冷嘲热讽:对啊对啊,某家粉丝你们别忘自己脸上贴金了。就算是卫碧本人,沦落到去剧组当武替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路人福尔摩斯并不打算放弃:根据小道消息,卫碧已经强行撕了和环球的合同,正式加入se。《追击》的男女主角都是se旗下的艺人啊,说不定还真是卫碧呢! 卫碧家的粉丝没有空理睬那些乌烟瘴气,他们正在用ps叠图对比着片场的武替和卫碧以前的照片,因为靠肉眼根本无法判断啊无法判断!最后,技术帝通过了一系列同角度同像素同比图片对比得出结论:骨骼符合率90%,出现在《追击》片场的那个武替,95%是卫碧本人! 第二天早晨,无数杂志报刊转载了这一条微博,最终暗访确认,曲欣衡就是卫碧! 天哪,真是卫碧! 一瞬间,贴吧炸翻了天。 有人心酸卫碧际遇,有人尖叫卫碧帅气,有人沉默地背起行囊定下了探班形成,有人在贴吧里把环球和秦则宁骂了八百遍。最后,妹纸们似乎轻而易举接受了现实,唯有男人们在哀嚎:还我美艳的女王大人啊啊啊…… se大厦18楼,陆筝悠闲地抿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他的手里拿着手机,手机屏幕上亮着着的是秦则宁的名字。 陆筝淡笑:“你舍得把她踩进泥里,秦总的决断力真令人刮目相看啊。”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陆筝一口喝完咖啡,冷笑:“秦则宁,我赌你输。输得很惨。” * 对于网络上爆炸的评论与新闻,卫碧都没有兴趣,她渐渐融入了《追击》剧组,连严凯见到她都有了笑脸。 总共20天的武替戏份,等到月末的时候,她最后一次到剧组报道,小场记哭得稀里哗啦,她安慰半天,不知不觉,所有的人都走光了。场记搭上了摄像的车回公司,她一个人慢慢地步行回公寓。 忽然,一辆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她对面。很久不见的墨镜男abc以此下了车,恭恭敬敬做了个请的姿势:“卫小姐,一月之期已到,老板请您过去。” 手机在这时候忽然震动了起来。 卫碧伸手进口袋,摸索着找到大概位置,滑动了接听键。 第19章 偏执 既然反抗已经没有意义,卫碧就乖乖跟着墨镜男abc上了车,驶向未知的地方。 手机是接通状态,卫碧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更加清晰一些,道:“你们这样做,秦季仁就不怕我报警么?” 墨镜男沉默。 卫碧小心地扭头问其中一个:“你们打算带我去哪里?还是上次那个别墅?” 墨镜男沉默。 卫碧道:“我身上真的没有什么环球的秘密,我已经和环球划清界限了,如果有,我早就拿出来对付秦则宁了,你们绑架我根本不能改变什么。” 墨镜男沉默。 好吧。无用功。 卫碧悄悄叹了一口气,专心看着窗外的景色。她不能确定手机那头的人是否已经挂断电话,又或者那个电话根本没有接通……她小心地和墨镜男们攀谈,尽量把信息多传递给那个可能存在的人。 这一次他们没有蒙上她的眼睛,一路放任她看着窗外的景色,直到抵达目的地了,才一左一右守住她的活动范围。 车子从市区驶入了城郊的国道,而后又从国道上拐下。与上次一模一样的地方。 “卫小姐,请。”墨镜男a下了车。 卫碧面无表情下车。 墨镜男b伸手拦住她:“卫小姐,请把您随身的通信工具交给我们。” …… * 对秦季仁,卫碧有过的接触不多。环球秦家是业内的一个传奇,据说老爷子早年纵横实业,等到演艺行业初具端倪的时候就携全部身家创建了环球。秦则宁的父亲过世之后,年仅20的秦则宁继承了这一片名正言顺的家业,与三位叔辈的人揪斗许久,终于把其中两个送进了监狱,一个送去了新加坡。她入环球的时候已经是后期,破罐子破摔的秦季仁最后的濒死反抗是那一次绑架。 客厅中,秦季仁坐在巨大的黑色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红酒,松弛的皮肤老态龙钟。看见她来,他满脸横笑:“卫小姐临门,秦某有失远迎。” “秦老板似乎只会这一招?”卫碧甩了甩刚才被揪得很疼的手,冷笑,“一次两次三次,你不腻?” 秦季仁笑:“卫小姐说笑了,秦某每次都是恭恭敬敬派人去请,卫小姐没伤没坏的,怎能叫绑架?” 卫碧装作不经意,悄悄打量四周。这一次秦季仁并没有蒙她眼睛直接带她到了这里,说明这里并不是他名下产业,很有可能只是一座长期空置的借用之地。除了“请”她过来的3个墨镜男,秦季仁身旁还站着两个人,总共5个人,她如果真动起手来并没有逃走的可能性。不过外头是纵横的山川,如果有去室外的可能性,除非他们携带了枪支,不然…… 沉默间,秦季仁已经命人又倒了一杯红酒,递到了她面前:“卫小姐请坐,请用。” 卫碧接过了,仔细回忆了下陆雅安的神态,真诚道:“秦老板,人家酒精过敏。” 秦季仁一愣,脸色阴沉下来。 “卫小姐似乎并不了解您现在的处境,秦某很遗憾。” 卫碧凉飕飕笑。 秦家人有一个共性,从来不说人话。普普通通的一句话他们能绕七八个弯子,用文绉绉的话来表达。这大概是秦老爷子的教育结果,姓秦的年轻时以风雅温文迷晕了许多世家小姐,不过现在变成了一个松弛的老胖子,用那张油腻腻的脸说着不合时宜的话,却有着一种毛骨悚然的效果。 “秦某也不语卫小姐多作纠缠了。这次请卫小姐来,是与卫小姐谈合作的,卫小姐可想好了?” “《天生尤物》?” 秦季仁笑得别具沈意:“不止这些,秦某还可以帮助卫小姐走到比原来更高的位置。则宁这孩子终究心性未定,卫小姐在他身上下的心血与遭遇的事情,让我这老头子都看得心疼。我愿意帮你出这一口气,让他明白他错失的是什么。” 相当优渥的条件。 卫碧静静地在原地伫足。她其实有些疑惑,她的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值得秦老变态下如此血本?如果是和秦则宁的关系……它早就结束了,就算她现在被重新绑在地下车库,恐怕也不会换回他的怜悯。况且,她根本没有*再与他发生牵扯。 思来想去,她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秦季仁笑道:“我没有条件。我只要卫小姐一个允诺,将来如果我和那孩子之间发生一些不愉快的摩擦,等事情一过,卫小姐来为我做事。” 卫碧沉默片刻,道:“秦季仁,我真不知道我有什么可以给你。” 如果是三个月前,她身上起码还有如日中天的人气,可是现在她在圈内的狼狈是所有人有目共睹的,陆筝肯花9000万支付违约金已经是任性行事了,连秦季仁也来插一脚? 秦季仁点燃一根雪茄,悠悠的烟在客厅间缭绕。 令人难堪的寂静与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秦季仁轻轻碾灭了雪茄,垂眼淡道:“卫小姐继续这样装疯卖傻,就不要怪秦某选择别的方法合作。” “我真的不知道。” 秦季仁抬起了头,缓步到了她身旁,浑浊的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似的。 卫碧被那样的目光看得毛骨悚然,忽然身上的叛逆因子发作,冷笑:“秦老板这做无用功的能力,和当年还真是如出一辙,你如果继续在我身上下功夫,只怕会悲剧重……” 啪—— 卫碧只感觉到了一阵昏天暗地。巨大的疼痛从脸上传来,脑海里仿佛是被点燃了一颗炸弹,尖锐的噪音与耳鸣,还有激越的脉搏跳动让她险些站不稳栽倒在地上。她勉强扶住了沙发扶手,站直了身体。 混乱的记忆呼啸而来。 冰冷的地下室。 浓重的血腥味。 一次次的鞭刑,散落的发丝和伤口粘连在一起。 眼泪与哽咽被咽回喉咙底。 痛得几乎要哭嚎出来的拥抱…… 那是最深处的记忆,早就该忘得一干二净的。可是现在却如同尖刀一样正穿刺着她。 “卫小姐此话,秦某委实失望。秦某以为五年前那一次,卫小姐已经错付良人,已经得到教训。” 卫碧在口中尝到了一丝腥甜的味道,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血。她随手抹了抹嘴角,站直了冷笑:“秦老板好大气魄,您被秦则宁吓得逃往新加坡的时候,是不是也这样豪气?秦老爷子要是还活着,看到秦老板被拴了链子在这里嚎叫,不知道会不会赏你几口吃的?” 秦季仁的眼睛弥漫上阴沉的颜色,他气得眼圈发红,忽然上前又扬起了手狠狠甩下! 这一次卫碧早有防备,在他挥手的一瞬间拽住了他的手腕,顺势牵引,朝着他的后颈狠狠顶了一个手肘!巨大的力道让她的手肘酸痛发麻,她咬咬牙,换了个姿势又一记重拳砸在他的太阳穴上—— “老板——!”墨镜男们终于反应过来,三四个人围攻而上。 卫碧说到底还是个职业中的外行,几次拆招之后就被钳制得毫无动弹之力。 卫碧挣扎不得,她用力喘息,尽力平复自己的心跳。她很火大,从很久前就压抑着一口火气,被秦则宁这样对待,被环球雪藏,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却沦落到这种境地,偏偏到现在还有人不断把她拽回和秦则宁的是是非非中……所有人都以为她真的可以放下,所有人都相信她能淡然面对秦则宁让这所有事情过去,有一阵子甚至她自己也相信了,可是直到秦季仁这一巴掌,让她的记忆意外地和五年前重叠…… 最不想再有触碰的人被人一次次提及。 最不堪的过往让所有人当做笑话,衣不裹体的照片被传遍大街小巷。 最美好的东西被撕裂成肮脏的污垢。 最痛苦的东西被反复碾压提及,被刀刻在血肉之上。 怎么能够真的说放就放? 怎么能够不恨? 加入se,究竟是放下,还是根本放不下,她自己都已经不敢去探究了。 …… “不许动!”墨镜男a压吼,“再动别怪我们拧断你的手肘!” 卫碧大口地喘着气,通红着眼睛望向秦季仁:“我不会和你合作!”她冷笑,“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不论我多想秦则宁一败涂地,我都不会和你合作。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试试!”她是人,并不是蛇虫鼠蚁,如果报仇的代价是跪着,她绝不会再泥足深陷! 秦季仁定定看着她,忽然狞笑起来:“卫小姐总是能令秦某刮目相看。” 他的手划过卫碧汗涔涔的脸,声音柔煦:“秦某曾经养过一只流浪猫,它很漂亮,不过大约是被原来的主人伤害过,不论我用多少鱼肉去喂养它,只要一触碰它,它就会竖起浑身的毛发亮出利爪。你想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么?” 卫碧压下喘息,冷道:“我不好奇。” 秦季仁微笑:“你会好奇的。” 他扭头朝他身后的保镖点了点头。几分钟后,保镖从楼梯的隔间抱出了一只小猫。 小猫是一直黑色的长毛猫,看起来是被喂养得很好,柔顺的毛发黑得发亮。 它被放到了沙发上,似乎是想站起来,却一次次跌倒。 它没有脚。 原本该是爪子与脚掌的地方是光滑的圆形。 第20章 沦丧 夜晚来临的时候,卫碧和那只黑色的小猫一起在天台上看夕阳落下。小猫很温顺,根本就不像是秦季仁说得那样,会对陌生人张牙舞爪,它很可能只不过是在害怕的情况下的一次小小反击,终于让它现在沦落到了连走路都不可以的境地。就像她一样,一步走错,无可挽回。 如果当年没有抱着刻碟到环球,如果没有正巧遇上秦则宁,如果当年有谁能够告诉她,其实没有钱还可以问学校申请助学贷款而不是直接放弃了唯一的机会一脚踏入娱乐圈……可惜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黑色的小猫窝在她的怀里,毛茸茸的腿有些恐怖。 她抱着它缩在天台的沙发中,无法想象,等下等待她的究竟是什么。 秦季仁给了她三个小时,三个小时后她要交出那一个秘密,而她根本就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秘密——秦季仁,他实在太高估她和秦则宁的关系了。那个人的心思比任何人都要深沉,她怎么可能会知道那么重要的事情? 夕阳渐渐落下,卫碧扶着栏杆眺望底下,轻轻拨弄小猫的脸颊:“你说,跳下去会不会死掉?” 小猫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蓝色的瞳眸深邃得看不见底。 “我根本不知道他的秘密,却要为这个秘密去死,值得不值得?” 小猫蹭了蹭她的指尖,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它连声带都被人剪了。 “可是如果不跳下去……说不定我会变成你这样,做很多不愿意做的事情,用最难堪的姿态活着,到后来,可能比跳下去还要不堪。” 秦季仁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年他能够直接绑了秦则宁,是怀了杀人之心的。这两年他在新加坡的消息她虽然没有关心,却仍然断断续续有听到mako提起,似乎是与当地的势力有了勾结,涉足了一些非法生意。她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秦季仁要的只是她的“允诺”——他要的是她的“保证”。 他们那种人,让人保证的方法有很多。 夕阳终于落下,晚霞遍天。 卫碧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她听见天台上的门被人打开的声音,回过神来,发现墨镜男a站在门口,冷硬的脸上居然有了一些表情。他迟疑开口:“卫小姐,秦先生请您下楼,3个小时已经到了。” 卫碧站在栏杆前一动不动。 墨镜男a死死盯着她。 他很紧张。 眼前的这个女人他之前只在电视上看过,漂亮,性感,长得和那些高高在上的人的玩物一样。第一次请她上门,发现她居然有不错的身手,这让他大感意外。而就在刚才,他确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野兽的光芒。那种不该出现在这种锦衣玉食的人眼里的光芒。 这种人,真的发起狠来说不定宁死不折。 他知道楼下等待她的是什么。 四管针剂,三种毒品。 秦季仁天性多疑,他不会允许有一点意外的可能性。而他现在好奇的是,这个女人会不会妥协,还是…… 他时刻坐好了扑过去拽住她的准备,却发现那个女人并没有再靠近扶栏,她缓步靠近了楼梯,来到了他的身旁。 “走吧。”她说。 墨镜男a暗暗松了一口气,却有些……失望。 没错,是失望。 墨镜男a的心思,卫碧当然不知道,她抱着小猫下了楼,并不意外地在别墅的主卧中发现了秦季仁的手下端着一个箱子。箱子的盖子打开,里面是几个针管。 “卫小姐想好了吗?”秦季仁笑得很温文。 卫碧勾勾嘴角,抱着小猫四顾,最后朝墨镜男a走了过去,把手里的小猫交到了他的手上:“它不会走路,你先替我抱着它。” 墨镜男a接过。 卫碧走到秦季仁身前,冷道:“我要《天生尤物》两亿投资,还要一个工作室,圈中资源,并且,我要看到秦则宁身败名裂。” 秦季仁笑起来:“当然没问题,卫小姐能想通就好。”不过,他沉吟片刻,玩味道,“卫小姐应该懂的,人与人相处需要合约,就像卫小姐现在与se的合约一样。” 卫碧冷笑:“秦老板想要和我签约?” 秦季仁别有深意地瞄了一眼箱子:“秦某人的约,更加有缔结的诚意。” 卫碧沉默了很久,道:“好。” 她不知道针剂里的是什么,不过完全可以猜出来。早年的香港娱乐圈中也有很多制片商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绑定艺人,他们如果有跳槽之心,一方面是会被断绝货源,另一方面也容易身败名裂。 “来,为卫小姐递上‘合约’。”秦季仁道。 “我自己来。”卫碧冷道。 秦季仁不动了,只静静看着卫碧。 卫碧缓步到了箱前,伸手取了粗的一个针管,缓缓地靠近自己的静脉,稍稍探进自己的手臂,推动针管—— 周围的墨镜男身体僵硬。 1、2、3…… 卫碧粗略数了数墨镜男的个数,用力拽紧了针管,猛地朝身旁的一个人的气管刺去! “啊——”那个墨镜男一时不备,尖叫着捂住了喉咙。 卫碧趁着这一秒间隙猛地推开了另一个人,朝着主卧的窗户跑去,从窗口一跃而下——! 所有人都僵立在原地。墨镜男a第一个清醒过来,扔了手里的猫冲到落地窗边朝下眺望,却只看到那个女人的身影在地上的草丛里滚了好几个圈,最后居然踉踉跄跄站起身来朝楼下的树林深处跑去! 秦季仁也冲到了窗边,愣了半晌,吼:“还不快追!!” 所有人这才反应过来,朝留下冲去。 * 卫碧全身都疼。 刚才在天台上观察到主卧的窗户没关,窗下又是草坪,本来就只是一场赌局。万一秦季仁没有选择在主卧“签约”或者是一不小心跳下来把腿给跳断了,等待她的一定是噩梦。不过现在的情况,似乎比噩梦也好不到哪里去了…… 她根本看不清眼前的是什么,树影在她的身旁飞快掠过。她的动作向来敏捷,如果她能拖开那群保镖一分钟,那么跑掉的可能性就多了起码两成。不论如何,总比留在那儿,从此被毒品束缚,变成毫无自尊毫无生命的人强。 这座别墅是在半山腰,山下就是盘山公路,路上偶尔会路过车辆,如果能搭上其中一辆,基本上就有8成机会…… 卫碧从来不知道自己还可以跑这么快,也许是这几年的散打练习最终起了效果,她穿行在密林里,身上不知道被多少树枝划破,终于,远处的马路近在眼前,她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朝着路上狂奔—— 冲出去的时候,其实已经快要晕厥。不过巨大的刹车声勉强拉回了她的意识。 她愣愣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不到一手距离的车,徐徐抬头,看到了驾驶座上那个人的脸。顿时,不论是哭还是笑都成了奢侈。 秦则宁。 她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忽然觉得眼皮睁不开,一片漆黑的帷幕笼盖了整个世界。 “卫碧——!” * 秦则宁冲到车前的时候,卫碧已经彻底瘫倒在了路上。 他把她抱了起来,小心地放进车里,快速回到驾驶座上,驱车下山。整个过程中,他的手一直在颤抖,脸上却没有什么神情,只是偶尔通过反光镜看着后座上的人是否醒过来。 可惜,这一路颠簸,她都没有一丝转醒的迹象。 车厢内有着淡淡的血腥味,很明显是她的身上的。他不敢去想她到底遭遇了什么,这样的绝望就像是5年前,他抱着她离开车库的时候一样。无数画面叠加在了一起,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手指不可抑制地颤抖,几乎连方向盘都握不住。 卫碧…… 这个名字,是他一时好玩取的。 那个桀骜的女孩毛毛躁躁,却有着让老歌手都羡慕的天赋。她整个人透着绿色,青翠得让人觉得沁凉。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变成了他身旁优雅的存在。她红遍大江南北,多少人为见她一面而飞跃半个地球,她却只是静静陪在他身边,一如当年。 卫碧! 秦则宁一拳打在方向盘上,车子差点翻下盘山公路。最终,他颤抖着把方向盘扭正了过来,驱车赶到了秋山医院。 一进医院,早就等候在那儿的医生和护士就把用担架把卫碧架进了急救室。 “秦先生,你不能进去!”临到门口,秦则宁被医生拦在了门外。 秦则宁脸色苍白,死死盯着急救室的亮灯。 过了不知道多久,他颓然坐到在了急救室外。 * 卫碧的意识一直是模糊的。 之前为了让秦季仁的手下放松,她把针头戳进了身体里。虽然并没有真的推动也不是在静脉中,却不可避免沾染到了一点点。选取最粗针管是因为里面的液体量最大,一般从毒性来区分的话,量越小的毒性越强,如此大量,应该只是致幻剂或者肌肉松弛剂,保证她能完成接下去的注射…… 她赌了一把。 在那之后,从车上到急救室里,她只是觉得身体意识完全不受控制,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寂静的秋山医院,护士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她有些口渴,挣扎着起来,却一不小心跌倒在了地上。 巨大的声响之下,一个身影冲进了病房:“碧姐!”带着哭腔的声音。 ……周礼? “我……怎么样?”卫碧开了口,发现嗓音嘶哑。 周礼啜泣:“医生说沾了一点点致幻剂,不过最严重的是身上的各种伤口,好多血……” 卫碧大大松了一口气。如果只是一点致幻剂,并不会留下副作用。这一仗,她居然真的这样赌赢了。 “碧姐……” “你能帮我个忙吗?”卫碧想了想,小声开口。 “什么?” “在秦季仁的别墅里,有一只小猫,没有脚的小猫。你带人折回去看看……看它是不是还活着。” 病房门口,一个身影静静地倚墙站着,最终推开了房门。 —— 今天更新了两章哈! 还有一章在前面,务必注意! 第21章 透骨 室内的光很暗,只有走廊上昏黄的光芒投射进病房里。 卫碧其实只看到了一个身影,却已经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人。秦则宁。几个小时前她的记忆是模糊的,只记得漫无止境的密林,一路的荆棘,还有远在天边的盘山公路,最后的记忆似乎是她拦住了一辆车,车里的人……她用力揉了揉太阳穴,车里的人,难道是秦则宁? 秦则宁进了病房,却迟迟没有开口,好久之后,他才轻道:“如何?” 卫碧冷眼看着他,第一次直视了心底的憎恶。她茫然四顾,在床头柜上找到了一个花瓶,一手操了起来用力朝他掷去! 秦则宁一闪身,躲过了花瓶,满脸震惊。 花瓶砸在了墙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分崩离析,尖锐的声音划破了空气中的静谧。 卫碧冷道:“你滚。” 秦则宁终于丢了温文和睦的面具,也许是因为她的反应太过让他惊讶,他的眼里闪过疑惑的光芒,靠近几步,却发现每走近一步,卫碧的眼里的憎恶就又多一分——怎么会这样?她……是遭遇了什么还是…… 卫碧也奇怪自己的状态,然而发泄就像是一个裂口,就像是洪水遇到闸口,炸弹遇上了□□。 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在他靠近的时候尖声叫了出来。 不单单是恐惧,不仅仅是憎恶,她不想看到这个人,不想听见他的声音,无法心平气和与他说上一句话,如果可以,她简直想要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 “碧姐?碧姐!”周礼慌乱的声音响起。 卫碧忽然无法呼吸,冰冷的感觉从身体内部炸裂,就像冰川蔓延到每一个手指尖,渐渐地,那些地方变成了麻木,只留下真真假假的嘈杂,抓心挠肺地撕扯着她每一寸感官…… “医生!医生……” 不知道过了多久,医生终于冲进了病房按住了痛得打滚的卫碧,跟随的护士把配置好了镇定剂。 一剂下去,卫碧缓缓闭上了眼睛,呼吸终于均匀。 周礼吓得眼圈通红,小心地看了秦则宁一眼,却发现这个似乎没有多少情绪的男人现在也是满脸苍白。 “为什么……会这样?”秦则宁几步上前,揪住了医生。 随诊的医生替卫碧掩好被褥:“她刚刚触碰过致幻剂,药物作用力起码有24小时,你不想她痛苦的话……”他的眼神闪了闪,“最好滚,否则明天就去太平间领人。” 一瞬间,秦则宁的眼里闪过一丝戾气。 医生见多识广,冷笑:“你这种人我见多了,你不滚,下一波发作我就让你多看一会儿,你带给她多大的痛苦。” “你……” 医生靠近他:“你不妨试一试。” 秦则宁的呼吸乱了,他似乎是在压抑着怒火,却仍然与医生僵持。 医生冷笑了一声,带着护士撤出了病房。 静默间,周礼胆怯的声音响起:“秦总,请您离开,碧姐……她不想见到你。” 秦则宁沉默。 周礼的汗已经濡湿了办件衣衫,他小心道:“秦总,碧姐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她甚至没有抱怨过你。你既然已经不要她了……请放过她好不好?她现在已经……已经那么惨了啊……” 还有谁比她更加惨呢?明明靠的是实力一步一步往上攀爬,却因为一个秦则宁身败名裂,从人人都要叫一声“卫老师”的地位变成了人人能看笑话的艳照门女星,被雪藏,做替身演员,被绑架,一身是伤,所到的每一个剧组都有人在背后戳着她的脊梁骨笑……她是卫碧,高昂着脑袋,即使面对秦则宁她都没有半句辱骂,她骄傲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他还不肯放过她? 秦则宁久久没有出声,少顷,他转身离开了病房。 周礼大大松了一口气,跌坐回陪护座位上,看着卫碧的睡颜小声说:“陆筝说得对,你根本就没有放下过啊。” “你连自己都骗,非要到了现在这地步才不再压抑……” 他叹息:“为什么要让自己那么苦?” * 秋山医院门口,mako已经抵达自家boss的车旁,抱着一叠资料等候已久。她原本想要立刻汇报,没想到自家向来开如沐春风气场的衣冠禽兽boss不知道居然变成了阴魂不散厉鬼款,于是把话憋了回去,狗腿地替boss开了后座门。 “您坐。”mako殷勤笑。 秦则宁入了车,仰头靠在了后座上。 mako边开车边小心观察,不敢揣测那位卫小姐究竟对boss做了什么,等他稍微恢复了一会儿支起脑袋,她试探性问:“秦总,秦季仁近几年资料我已经排查完毕,您是现在看,还是……” “给我。” “是。” mako把文件夹递到了后座,边开车边口述:“秦季仁这几年在新加坡混得似乎不错,成了一个当地势力的狗腿。两年前开始涉足毒品贩卖,被新加坡警方通缉,偷渡回国内。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新加坡方并没有要求我国协作抓捕引渡。那座别墅是秦家名下,当年老爷子赠与秦老先生的,不过因为地段偏僻又年久失修,这些年来也就渐渐被人遗忘了,没想到成了秦季仁的巢穴。” 她小心看秦则宁,继续道:“据说秦季仁这次回来,一个月前就找到了卫小姐。不过似乎没有得逞。” “……为什么?” 秦则宁终于出了声,声音沙哑。 mako犹豫道:“一个月前我正好在收集se消息,发现陆筝曾经大范围调动过人脉,查询秦家房产分布……” 一个月前…… 秦则宁揉了揉眉心,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月前,一个月前…… 忽然,他浑身僵硬,掏出手机滑动通话记录,好久,终于找到了那一条通话记录——那时候他喝了酒,鬼使神差地并没有删除它,而是留了下来,变成了现在的可笑嘲讽—— 他终于知道那时候卫碧想说的是什么了。在一个月后,在她进了急诊室差点丢了性命后。 而当时……是他挂断了电话。 挂断了那很可能是她拨出的唯一的求救电话。 * 卫碧已经很久没有睡过那么久了。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青天白日,明媚的阳光跳跃进窗台,把趴在床边的周礼的头发染成了金黄色——越发像泰迪了。 她失笑,揉了揉他的脑袋:“周礼?” 周礼惊醒,抓住她问:“你……你怎么样?有没有感觉?有没有……” 卫碧摇头:“没有,现在很好。”之前的胀痛和麻木冰冷已经一扫而空,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睡眠之后,她现在的身体十分舒适,除了身上的伤口被牵扯到还有一点点酸痛,可以说已经完全恢复了。 “这就好!” 周礼笑出来,毛茸茸的。 * 《追击》正式杀青的时候,主投资公司se召开新闻发布会,终于公布了正式名单。 女一武替,曲欣衡(卫碧)。 同期发布的还有一期拍摄花絮,在里面是替身卫碧与女一陶可的日常说笑,还有拍摄的时候的替换。视频中的卫碧身姿灵活,整个拍摄顺畅无比,几乎是用正常速度在拍摄十分激烈的打斗镜头—— 这怎么可能呢? 原本消息透风的时候,大部分人偏向于片方炒作,或者卫碧自己炒作——一个普通的女明星,被雪藏后就算退圈嫁富豪也不会做这样一份工作吧?且不说尊严,就算能扯得下那脸,有几个有那个能耐? 几个小时后,一则新的爆料登上头条。消息是某个官方组织评定人员透露,上面晒了一张毕业照,里头的卫碧一头短发,身穿散打服饰,手捧着一张核定证书…… 七段! 顿时,整个圈内沸腾了。 大众女神,艳照女星,被雪藏的弃子,武术替身……卫碧,或者是曲欣衡,她究竟还有着多少故事? 正当全世界都在讨论着卫碧的时候,卫碧已经悄悄出院,回到了se大楼。 se17楼。 她静静站在陆筝身后。 陆筝却不看她,他抽完了手里的烟,终于正视她,问:“想通了?” 卫碧淡道:“嗯。” 陆筝笑了,眼睛弯翘:“说一说是怎么想通的?我还以为你会优雅地一直装着圣母呢,你似乎也很享受那种受害人的姿态,不是么。” 卫碧沉默。 的确,她很他的。 想要他也付出代价,想让他也尝一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曾经一度骗过了自己,直到致幻剂击垮了她的意志,这些阴暗的情绪才一发而不可收拾。 半晌,她问:“你想在我身上得到什么?” 她不傻,只是不想触碰那些她完全不想要牵扯进去的事情。几天之前最后一个电话是秦则宁打来的,他赶来尚且需要半天时间,一个月前陆筝是如何做到那么快赶到的?唯一的解释,是他根本早就知道秦季仁会做什么。 她的身家是9000万。 恐怕陆筝看上的并不是她的天赋,而是和秦季仁一样的目的。 陆筝托了托眼镜,慢条斯理道:“原本有的,不过我早就改主意了。”他微笑起来,“我不要了。” 卫碧沉默。 陆筝的手落到了她的刘海上,轻轻拨弄整齐。 他说:“既然想通了,就一起看一看环球能够走多远吧。” 卫碧闭上了眼睛,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声好。 她的确想看一看,秦则宁能够走多远。 第22章 真相 曲欣衡这个名字毫无预兆地红了,让原本卫碧两个字又多增了一些传奇色彩。 茫然的网友们开始细心挖掘卫碧。在她成名的生涯中,有过数段绯闻,其一当然要数环球影视的秦则宁,这几乎是公开的秘密,其二是新晋的导演牧之帆。秦则宁这边已经是悲剧了,而牧之帆……这位大导演最近自己狼狈不堪,因为坚持要用卫碧当主演,环球撤了资,巨大的资金缺口让《天生尤物》步履维艰,而剧组的开销却日复一日在消耗着…… 有情有义啊! 大众纷纷泪目。比绯闻和黑幕更加具有传播力的是煽情故事。 原本卫碧是个空降的艺人,最初的几年许多人曾经猜测过她究竟是不是哪个达官贵人的子女,不然怎么会毫无过去呢?一个普通人,再不济也会在学生生涯中留下照片什么的,或者难不成是水表圈的? 真相往往更让人唏嘘。 曲欣衡,孤儿。 幼年在福利院长大。 高中毕业拿着一张唱碟逛遍了本土影艺公司,最终被环球挖掘,改名卫碧,一举成名。 人们开始逐渐回忆起来,卫碧在圈中十年,除却她的容貌带来的光环,她还曾经获得过太多象征实力的奖项,年纪轻轻就得到了许多老前辈的赏识……所谓励志,大约就是从默默无名到家喻户晓;而所谓悲剧,是毁掉美好的事物。曾经的辉煌与现在的狼狈,让人无言以对,只有唏嘘。 究竟是谁在黑卫碧? 那张艳照……真的是色、情游戏所致? 细心的网友仔细讲究了艳照,渐渐地,越来越多的端倪浮出水面: 褴褛的衣服遮盖下,依稀能看到伤口。 医院工作的老护士回忆起,当年卫碧身上的伤是钝器所致,同时入院的还有秦则宁。 圈内人士回忆,5年之前,秦则宁曾经忽然从颁奖礼上消失,遍搜无果…… 环球对外公布的对照片的解释是说ps结果,可如果是ps,为什么用的是这样微妙的分不清是欢爱痕迹还是受刑痕迹的照片? 如果不是ps的,为什么没有人给一个正当的解释? 而紧随其后的卫碧遭遇,让这一切更加扑朔迷离。 到最后,自称路人的八卦人士实在挖掘不出什么,只能在论坛上留下一句感叹为这件事画上重点: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卫碧被人陷害,她未免也……太可怜了些。 * 卫碧的头发到齐肩的时候,做了一次小小的发型,在黄昏时赶到了世嘉会所,见到了久违的牧之帆。 数月不见,牧之帆瘦削许多,年轻的容颜,头发却依稀有了一点点灰白。 他很惬意,懒洋洋得倚靠在扶栏边。 卫碧学着他的模样靠在他身旁,淡道:“《天生尤物》还有回转的可能性吗?” “有。”牧之帆眯眼,“等哪天我想通了,去卖个色相,资金就能到位了。” 卫碧失笑:“色相?” 牧之帆认真道:“看伦家美么?能不能傍个狂酷拽的霸道总裁?” 卫碧顿时囧脸:“我以为你应该去勾引个富婆……” 牧之帆大笑:“本来我也以为是这样的,不过有次无意中撞见秦则宁身边那个mako偷偷摸摸拿手机在敲字,秉承着一个导演对每一个文字工作者的爱好,我就记了下关键词,去网上搜了下。她写的是男男之恋,叫什么*,唔……还蛮好看的。” 卫碧:…… 牧之帆真诚道:“我每天都在她专栏留‘大大快更新’,昨天还写了个长评。” 卫碧:………… 大导演牧之帆笑得前俯后仰,到最后却渐渐带了苦涩,他道:“反正我最近也没有事情做。” 卫碧盯着他看了许久,最终叹息:“老牧,这一次,你真是被我害惨了。” 牧之帆却微笑着晃动酒杯,声音慵懒:“你我之间,还需要说什么客套话。” 卫碧笑了,举起酒杯轻轻碰牧之帆的杯壁。的确,她与牧之帆,年少时相识,在最艰难的岁月相互扶持着走来,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情,没有男女之情,却有手足之谊,虽然没有说破过什么事情,却总能在最艰难的时候保持当年的姿态。 只不过,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不内疚? 她轻道:“老牧,你换女主吧,我愿意做女二。” 牧之帆面色冷淡下来:“卫碧,你不需要这样做。资金我会想办法。” 卫碧摇头:“不,我这样做不仅仅为了你。” “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秦则宁。” 卫碧轻笑:“我需要一个名正言顺地接近秦则宁的机会呀。” “你……” 卫碧晃动的手里的酒杯,到最后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力气:“老牧,我过不去,真的过不去。” 牧之帆冷笑:“卫碧,你不至于这么贱吧?” 卫碧摇头,却最终没有解释。 遭遇过这些,装大度放手了,才叫真的贱。 * 有了卫碧的首肯,《天生尤物》项目有了微妙的变化。牧之帆召集了编剧团队,连夜对剧本进行了修改,半个月后,新版的《天生尤物》剧本出炉,经过重重审核,最终重启了项目。这一次,牧之帆对环球抛出了橄榄枝,很快得到了环球方简单粗暴的回应: 要钱?可以,女主定下陆雅安,资金马上到位。 那时,卫碧正在马不停蹄地奔赴各种片场,当各式各样的替身演员。所谓的武术替身其实并不是真的职业的只不过是给娱记一些爆料的点,她在每个剧组最多只待半个月,马上马不停蹄赶往下一个……渐渐地,武替曲欣衡的名字成了一个剧组的营销点,三个月后,《天生尤物》终于重开。 那时候,卫碧的头发已经过了肩,被陆筝御用的奇葩化妆师与造型师折磨了八百遍后,最终以淡妆清新形象参与了《天生尤物》重启发布会。 发布会放在w市最大的酒店,当日,几乎半个c国的主流媒体赶到了酒店,这其中不仅仅是因为这部剧命运多舛,更因为还有个更加多舛的卫碧。卫碧挽着牧之帆入场,周遭的闪光灯以亮瞎人眼的节奏汇聚成海洋,记者们疯狂地围堵住了各个通道,话筒几乎要戳到了她的脸上…… “卫小姐,听说您这次是主动让位?” “曲小姐,您这次是按照之前半年的惯例,来演女一替身吗?” “这次要与环球合作,您是否有压力?” “您对于半年前的事件,是否会召开发布会解释?” “曲小姐……” 人人都觉得她会饰演女一替身,因为这半年来卫碧几乎只接武替工作。而就在另一侧,陆雅安在吴中的陪同下缓缓来到。在场的记者小小轰动了下,有一拨人逐渐靠近了新目标陆雅安…… 牧之帆趁着这空挡浅笑:“快看小白花。” 卫碧眯眼望向陆雅安,发现这一朵小白花果然还是那样子。她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她了,只是会陆陆续续听到声音,和顾少司传绯闻,和秦则宁分分合合,受疯狂粉丝骚扰,收了秦则宁香车名表……她总是用各式各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所以即使半年不见,她依旧对这位玉女熟稔得很。 陆雅安身上的衣裳是法国fx.手工定制出品,脖颈上的海蓝坠子是一月前秦则宁拍下,似乎是她26岁的生日礼物。也许太过贵重,日常出席活动她鲜少佩戴,难为她今天特地穿了一件低胸礼服,那一抹海蓝色的颜色美得惊心动魄。 “碧姐!”陆雅安好像是刚刚看见卫碧的身影,笑容满面迎了上来。 卫碧还来不及反应,就被她抓住了胳膊,亲热地贴近了—— “半年没有见,你还好吗?是不是因为休息好了,感觉皮肤也变好了呢。我这半年忙得头晕目眩,感觉都快老了啊……有没有什么秘方?” 四周闪光灯一片。 卫碧勾勾嘴角:“有啊。你想知道,等下我私下告诉你。” “好,碧姐……” 娱记们让开了一条道儿,牧之帆换了个姿势,托着卫碧的手去主台落座。顿时,陆雅安的脸色有些不太挂得住。 的确,她才是主角,导演却和替身演员手挽手上台,这让她的面子往哪里搁? 娱记们显然比她更加清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好多个人已经退后了几步,拿起相机连连拍了好几张全景—— 陆雅安脸色一沉,加快了脚步上了主台。 重启的新闻发布会比不得当年的立项酒会那样隆重。几个主演落座,主持人简简单单重新介绍了下主演与剧本改动的事项,宣布了投资人顺位名字。 情理之中的事情。 却也有意料之外。卫碧居然不是武替,而是女二! 这是半年来卫碧第一次出演露脸的角色! 卫碧此举,大概是想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站起来,这其中最倒霉的,恐怕就是这位“玉女”了。于是大家望向陆雅安的脸色又多了几分同情——陆雅安的人气说到底和卫碧是不同的。陆雅安的受众人群是偶像剧人群,卫碧摸爬滚打混大荧幕的时候她还在穿着轻纱裙吊威亚,而《天生尤物》是走院线方向,能指望一群喜欢看花花绿绿的衣裳粉紫色眼影的古装片的孩子有多大的院线消费能力?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公平的竞争嘛。 提问时间,娱记们的问题大同小异。最后一个问题时,一个戴眼镜的娱记冲到了礼台前: “曲小姐,我知道我不该提陈年旧事,不过,相信大家今天的目的,还有许多关注着你,喜欢这你的人都有这样的疑问,请原谅我没有任何不尊重您的意思,我只是想代表喜欢您的人问一句,之前的暴露照片,究竟是不是艳照?” 全场静谧。 尴尬的气氛在场上蔓延。 卫碧在所有人的目光注视下,缓缓从包里翻出了一份资料,放到了那一位记者的镜头前。 那是一份公安局出示的立案证明。 上面的照片是局部图,鉴定伤级为三级,时间是……五年前。 五年前,金曲奖颁奖典礼后第二天,正好与网络上传闻时间符合。 第23章 再会 艳照竟然只是伤照,而环球方居然从来没有想过要澄清? 一时间,众生哗然。 卫碧并没有多做解释,就如同她之前接受的所有采访一样,既不见人就跑,也不恋战,她有着自己的优雅与骄傲,随着发布后的结束,她留下了满堂疑问的娱记自顾离开。 离开的车上,周礼眼圈泛红,一边开车一边问:“碧姐,既然有这种证据,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 卫碧沉默,不知道从何讲起,只好笑了笑。 起初,是因为不想把当年绑票的事情公之于众,因为这涉及到秦家的狗血争斗;后来是破罐子破摔,几乎有点自我轻贱,不愿意去维护这卑微的自尊;到真正地离开环球后,则是陆筝的阻挠。陆筝的城府极深,运筹帷幄,他从大半年前就开始慢慢铺设着娱论导向,直到合适的契机合适的点才把这个真相公布于众,一挽狂澜。 陆筝的预测的确没有出错。 圈内风向一夕之间发生了逆转。 卫碧两个字从巴结秦则宁的艳照花瓶变成了忍辱负重的励志偶像。网络上,一直苦苦支撑抵抗着辱骂的贴吧吧主发了个帖子:为什么现在一切都好了,我却委屈得想哭? 一时间,心酸了不知道多少人。 这近一年来,所有人都支撑得不容易。 * 温暖的午后,卫碧在公寓的阳台上喝完了一整杯果汁,终于把这一年的变化甩在了脑后。她已经不再喝酒,陆筝这厮自己喝着酒抽着烟,却从半年前要求她滴酒不沾。起初,的确有些困难,片场归来身体疲乏,没有什么可以提神醒脑的饮料……到现在,果汁已经完全替代了酒。 化淡妆,穿牛仔,喝果汁,早晨时晨跑,黄昏时去湖边小坐一会儿,这是她半年的生活。 周礼曾经小心表达过:“碧姐,您为什么非要去接《天生尤物》呢?何必自找不愉快?” 卫碧当时只是笑,摸了摸周礼的脑袋。 接《天生尤物》只是不愉快,不接却是一辈子如影随形的噩梦,权衡之下,她当然想要有仇报仇。 不是么? 不过,她真的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秦则宁了。医院那一次,其实算不上相见,她的意识一直没有完全清醒,现在想来,她好像是朝他扔了什么东西,后来呢? “没有砸中。”小周礼如此概括。 概括得好。 * 等待《天生尤物》开机的日子里,陆筝停了所有的替身通告。卫碧有了近乎半个月的假期。这半个月里,她依照陆筝的要求出入各种美容场所,把之前当汉子的粗糙稍稍收敛了一点点,剩下的就完全是她自己的休息时间了。 大部分休息时间给了陶可。 这个别扭的宅男梦中小情人刚刚出现在她公寓门口的时候,还臭着一张脸。她尴尬了好一会儿,才草草收拾了发型,问她:“你想要进来坐一会儿吗?” 陶可说:“哼。” 那就是想的意思。 卫碧憋笑,把这尊大神迎进了门,结果在之后半个月里,她几乎一得空就上门。一周过后,陶可的恶劣性格暴露得一干二净。她占了她的沙发,抢了她的影碟,吃光了她的零食,最后还打包带走了小周礼煮的口粮! “听说你接了《天生尤物》女二?” “嗯。” 陶可的眼里满是嫌弃:“你非得那么贱么?” “没有啊。” “那你为什么非要和那个渣男去凑一块儿?他现在春风得意着呢,你何必灰溜溜送上门?” “我灰溜溜着吗?” 陶可咬着果冻沉默。的确,眼前的卫碧与当年荧幕上的很不一样。重新定位之后,她的模样与真实年纪相符了,她的受众群体也因为这次的绯闻大洗牌而变化。她现在的确说不上灰溜溜,应该说是青春焕发…… “那就找个机会打断渣男的腿。” 卫碧失笑,揉了揉陶可的脑袋。 陶可红了脸。 * 夏天来临时,万众瞩目的《天生尤物》终于开拍。 真正开拍的时候其实当初设想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和陆雅安见面的机会并不多。陆雅安因为日程繁忙,她的戏份会集中在月末拍摄,而其他人的戏份则根据导演的要求随传随到。这是很常见的大牌操作方法,大家斯通见惯,却也忍不住悄悄吐槽。 片场设在c城滨海森林,卫碧在片场向来开启怪阿姨气场,迅速与工作人员打成一片后,在收工的时候一群小姑娘浩浩荡荡喊着卫碧去逛沙滩。卫碧想了想,假公济私找化妆师求助,能不能把妆化得不好认出来一点? 化妆师冷笑:“要想让所有人认不出你,那不叫化妆,那叫易容。” 卫碧:…… 说归说,化妆师还是没经得住沙滩烧烤的诱惑,仔细给卫碧的容貌进行了休整。 牧之帆想跟,被卫碧无情地拒绝。其他人在她身后偷偷笑。20分钟后,一群年轻人开了保姆车去往沙滩。 酒足饭饱,一群人躺在沙滩上聊天。 这几天混得烂熟的道具小妹醉醺醺问:“衡姐,你和秦则宁真的有过关系吗?” 卫碧笑了:“你猜呢?” 道具小妹打了酒嗝:“我觉得……我觉得他特别有钱还长得特别好看!可是……可是一个男人……如果让女朋友承受……承受那么多,就、就不要了!再好看也不要!” 卫碧安静下来,听着海风喧嚣。 是啊,普通人都能明白的道理,她当初怎么就想不透? * 夜色渐渐深沉。 沙滩上的人越来越少,剧组的圈着的那片地上,已经横七竖八躺倒了一片。唯一没喝酒的卫碧在一旁叹息,打了个电话给周礼,让他喊上剧组的男人们过来把这一地醉鬼弄回酒店去。 等待的时候,她抱着果汁去海边。 海水正在慢慢退去,沙滩上留下了许多细碎的贝壳碎片。 她玩性大起,用手机照着沙滩,想要从里面找出贝壳来,结果一路走一路看,到后来脖子都酸痛无比了,结果半只完整的贝壳都没有找到。 果然,童话始终是童话,沙滩上根本就没有捡贝壳的小姑娘啊! “阿碧。”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 卫碧一愣,脊背都有些僵硬。远处的灯光太过灰暗,她看不清来人的脸,只能听见他低缓的声音:“好久不见。” 她在黑暗中勾起了嘴角:“好久不见,秦则宁。” 第24章 再会(下) 好久不见,秦则宁。 海边只剩下一层又一层的海浪声,卫碧悄悄攥紧了拳头,阻止自己离开的念头,静静等候着好久不见的故人。 也许是没有料到她有这样的反应,秦则宁久久没有回应。过了许久,海风中才想起他的声音:“我来,是因为这里有个滨海项目……就在步行十分钟的地方,喝一杯?” “……好。”卫碧轻道,“不过知会我的经纪人与公司一声。” 秦则宁轻轻颔首。 卫碧当着他的面拨通陆筝的电话,向他说明缘由 电话那头,陆筝干嚎:“你要保护好自己啊小白菜!芭比与你隔着千山万水保护不周嗷~万一那人渣动手了,你特么的废他三条腿吱——!导——!不——?!” 卫碧听见他怪声怪气的音调喷笑出声:“知道啦,你别担心,我自己有分寸。你又喝酒?”陆筝是个典型的双重标准,不许她喝酒,自己却有收集美酒的癖好,这诡异气场,看样子还是喝了不少…… 陆筝吊儿郎当笑:“我跟你说,小爷就没有醉过。” “……我觉得你现在就醉了。” 陆筝却忽然安静下来。他说:“如果真醉了,就不让你去冒险了。” 卫碧了然,微笑道:“谢谢关心,我明白。” 挂断电话,卫碧,跑到醉成一摊的剧组中间,找了几个还算清醒的,交代:“我去去就来,如果周礼过来了,请他打我电话。你们留在原地,等其他人来接你们,不要乱走,知道么?” “……好……” “注意安全。” “……嗯!” 卫碧做完这一切,才发现秦则宁的脸色有些阴沉。等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那些阴沉悄悄退散,他又变回了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走吧。”她说。 秦则宁并没有撒谎,的确,在距离沙滩不到十分钟路程地方,有一座假日酒店。酒店的露台是24小时服务的酒水吧,那儿已经准备好了红酒与灯光。轻微的钢琴声与朦胧的灯光,应和着远处的海浪声,美丽而又安详。 卫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今天的装扮,牛仔衣,白衬衫,一马尾辫,又看看一身西装革履的秦则宁,顿时笑了。 “笑什么?”秦则宁的声音和缓下来。 卫碧站在酒水吧门口咧嘴:“我今天的打扮好像不太适合这里。”不仅不适合这里,还不适合秦则宁,简直是奇形怪状。 秦则宁感染了她的情绪,微笑起来:“没关系,这里不会再有其他客人。” 好吧,环球的作风向来如此。 卫碧不再扭捏,径直在露台上选了一个靠海的位置坐下了。 海风吹拂。 秦则宁点了一杯酒,轻轻推倒了卫碧面前。卫碧摇头笑了:“我不喝酒了。”她又推回去,“我的身体这几年来一直不是很好,陆筝已经不许我碰烟酒。” 秦则宁诧异:“戒了?” 卫碧笑道:“说不上是戒,并没有很难受。”其实烟酒之类的,难以割舍不过是因为还有钱与健康的身体,一旦你知道真的能危害到你的身体健康乃至性命,任何人都是可以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类,本身最大的本能就是生存。 秦则宁皱起了眉头。 气氛很微妙,这种和睦的氛围已经太久没有出现在他和卫碧之间了。他想过再见的时候的模样,也许是剑拔弩张,也许是冷言冷语,或者她掉头就走……无数种设想里都没有现在这种情况:她就坐在他的对面,语气温和,面带笑容,却远得好像触及不到。 她已经在他身边十年,十年里,她的圈子里所有人他都认识,她的每一件衣裳,每一次片约,都经过过他的手。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了。 她有着新的经纪人,新公司,新朋友; 新的穿衣打扮,新的妆容; 不再碰烟酒; “身体,恢复得怎样了?”沉吟好久,他终于开口。 “不错。” “那次……的电话,对不起。” 卫碧一愣,笑了:“没有关系,我还没有像你道谢,多亏你的电话,我才能那么快脱险。不过那时候我的神智并不清楚,醒来后有冲撞的地方,还请秦总见谅,我并不是有意的。原本想要登门道歉……” “我说的不是那一次。”秦则宁忽然打断,神色复杂。 “那是?” 秦则宁沉道:“比那早一个月,那次你打我电话,是不是……”是不是正在危险的路上? 卫碧沉默了好久,最终淡道:“我不记得了。秦总如果找我过来只想说这些的话,那恕我不奉陪了。剧组明天还有早戏,我不便多耽搁,下次聊吧。” 她草草收拾了随身的包离开坐席,手腕却被秦则宁拽住了。 “不高兴,说出来。” 卫碧把包狠狠甩向了他:“秦则宁,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现在很好,朋友愉快,生活健康,事业向上,我现在不需要你的怜悯!” “阿碧!” 她冷笑:“我已经很努力了,秦则宁,你不能要求我在经历过这些之后,还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你做得到不代表我做得到。” “我没有要求你回到从前。我只是……” “那你想要什么?” “我……” 秦则宁语结,脸色不太好看。 卫碧拽回手腕,冷笑:“秦则宁,我已经说过了,你不必担心我泄了环球什么秘密,秦季仁都没能逼我做的事情,更何况陆筝从来没有逼迫过我,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下作。你尽管放心!” “我并不是担心这个。” “那你一而再,再而三做这些是为了什么?” “我……” “据我所知,你并不是会做没有意义的事情的人。怎么,我对你,还有没有榨干的利益?” “卫碧!” “我叫曲欣衡。” 最后一句,成功阻止了秦则宁所有的动作。 他像是恍然初醒,僵直在原地。 卫碧就趁着这空挡离开了酒水台。 海风吹来,凉得透骨,卫碧不敢多停留,掏出之前就一直没有挂断的手机:“陆筝,我出来了。” “嗯,你做得不错。” “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为什么非要通过这样迂回的方式,去接近秦则宁? 陆筝在电话那头轻笑:“小衡,放长线才能钓大鱼。明天陆雅安会进组,秦则宁如果没有回去环球的话,就有好戏了。你要是又吃亏,就别回来见我了,丢人。” 卫碧:…… * 第二天,当红的玉女陆雅安果然顺利入组。 剧组所有的拍摄都停滞,只是为了给她开一个接风宴。牧之帆包下了海边的酒店,找了一片沙滩,摆开派队阵仗,可是直到日上三竿,陆雅安却迟迟没有露面。 “不会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意外吧?”有人担忧。 马上有人冷笑:“什么意外,不就是耍大牌,爬上秦则宁的床还没多久呢,就这么大的谱儿,也不怕摔下来。” 第25章 意外 如果说陆雅安是如今圈内炙手可热的人物,人人都想攀一攀这高枝的话,那么这一定律在《天生尤物》剧组并不行得通。如果没有陆雅安,《天生尤物》恐怕早就可以杀青了,剧中人物除了几个年青一代的演员之外都是老戏骨,走的路数也大约会是高大上路线,牧之帆早在立项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送戛纳的准备……而陆雅安打破了这一切的平衡。、青春玉女,少男偶像,梦幻系教主……她的存在,让一个剑走偏锋的文艺片变得有些不伦不类。所以在片场里,大部分人对她都是怀着一股暴躁的情绪,有人外露,有人内敛,几乎所有人都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卫碧在片场向来混得开,闲暇时,她的爱好是缩在人群中调戏小姑娘,一窝人从美容讲到男星八卦,几次让牧之帆抓狂得喊“你们搞小团体瞧不上男人咩”? 陆雅安一直不远不近地看着,这一次她不再腆着脸过来叫“碧姐姐”了,而是脸色冰冷,一脸的高高在上。 空歇时,道具妹纸悄悄在她耳边问:“衡姐,你真打算咽下这口气?要不我们借拍戏的时候失手,假装狠狠揍她?” 卫碧失笑,朝她勾勾手指,等她探过脑袋的时候再一记拍中她脑门:“你是不是三流泡沫剧看多了?” 道具妹纸委屈得瘪嘴:“可是等下一场就是你和她的对手戏……” 卫碧呵呵笑:“没关系啊,拍完就不搭理她就好了。” 道具妹纸满脸担忧,欲言又止。 卫碧却不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了。的确,下一场戏很微妙。《天生尤物》讲的是古代教坊中的故事,天生丽质的女一在初入府时,就凭借着天然纯净的气质博得了坊主青睐,而她的好姐妹,长相不佳心眼颇多的女二却只能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朝上攀登。在教坊选拔入宫的第一次比赛中,坊主为女一特地准备的金缕衣在临场前被人破坏,女一穿着破烂的衣衫上台,仍然得了满堂喝彩,下台后,女一找到女二想要问询金缕衣的事,却被女二陷害“意外”把她推下了楼…… 卫碧早在看完剧本时,就囧然问牧之帆:“这真是你预送戛纳的片子?” 怎么看怎么是一出狗血大戏。 牧之帆笑得很没节操:“这是环球要的《天生尤物》。” 卫碧了然,默默为环球点了一盏蜡烛。牧之帆仗着他们的投资,让几个编剧连夜修改,根本是把原本的精髓故事整个儿挖了出去,剩下一个空洞的模子,美其名曰,根据角色特质修改剧本…… “各演员就位——” 终于,卫碧与陆雅安的对手戏部分开拍。 卫碧独自一人坐在阁楼之上,直面陆雅安。 陆雅安的妆容依旧是清纯系的,她站在阁楼上,破碎的裙子中露出一点点白皙的皮肤。灯光师的光打在了她的眼睫上。明亮的眼眸中噙满了泪水,长长的睫毛仿佛一阖上,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是不是你?]她靠近卫碧,声音颤抖。 其实这完全没有必要。陆雅安是典型的配音型艺人,如果按照她自己的声音来,演出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所以在日常的拍摄中,她只要大致记得台词,嘴型明显对得上了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优秀的配音足以挽救她。 卫碧勾起嘴角,照着剧本中的模样稍稍交换了位置:[你猜?] 陆雅安咬牙:“你为什么总要抢夺别人的东西?你总是这样阴魂不散!” 卫碧一愣,忽然发现了她眼底的恶意。陆雅安并没有按照台词来行事——的确,导演的镜头是从另一座阁楼拍摄,这一幕戏捕捉的是她们的远景,其实就算口型对不上也未必会发现。 卫碧默默扯回剧本台词:[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陆雅安轻道:“你已经输了,碧姐,何苦再自找羞辱?” 卫碧微微一笑,按照剧本要求伸出手挑起陆雅安的下巴:“你指的是什么?秦则宁,还是天生尤物?” 陆雅安淡道:“昨天晚上,海边,你真以为没有人知道?我那时候正在酒店,则宁是送我来剧组才下榻在那个酒店的。” “哦。”卫碧认真回应。 陆雅安的眼里闪过一丝懊恼,用力挣脱了她的手:“胡搅蛮缠,你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丢啊。” 陆雅安一愣,咬牙:“卫碧,我真是从来不知道你会是这样的人。” “你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 卫碧略略回忆了下剧本,估计着对戏的时间差不多了,就抓住了陆雅安的手,按照计划露出惊慌的神情:[我从来没有对你做出过什么!你不能这样对我!] 陆雅安却迟迟没有动作。 她的身体仿佛是被粘合剂钉在了阁楼上。 卫碧借着拉扯的动作悄悄靠近她的耳边,轻道:“你这么恼怒,是不是秦则宁根本就拿你当空气?” “你……” “我记得在他环球的休憩室里,有许多你的东西,你是不是觉得已经深入了他的生活呢?”他低笑,“你究竟是哪里来的优越感,才会觉得一个公司休憩室就是他的生活?” “你少挑拨离间!” “秦则宁有轻微洁癖,你不妨回想一下,你用过的杯子,抱过他的衣裳,喝过的酒水,有没有见过第二次?” “卫碧!” “让我猜一猜,你不会是根本就没有——” 接下去的事情成功回归了剧本,暴怒的陆雅安一把抓住了卫碧的手腕。卫碧挣脱了几下,一心装出被推下楼梯的模样,这时候陆雅安会扯住她的手—— 然而,陆雅安却忽然与她交换了一个位置。 卫碧在交换的一瞬间出了神,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清纯可爱的小玉女已经扯着她的手高喊了一句“不要”,直直地朝阁楼下摔去! …… 真特么戏如人生啊! 卫碧震惊看着这一幕,原本有机会拉住她的,不过看她满眼决绝,她愣是没有反应过来,眼睁睁看着那较小的身影消失在阁楼上。 …… 阁楼不高,它本来只是一个比较高的亭子,被道具组装扮成阁楼的模样,下面是草坪,大约只有2-3米的高度。不过当红明星就这样砸下去,场上还是尖叫响了一片—— 120在10分钟后就赶到,陆雅安被送往医院。 卫碧在当下被雷得不轻,哆哆嗦嗦下了阁楼。 剧组所有成员的目光顿时有些微妙。 牧之帆也被雷到了,他一直坐在监视器前面,当然很清楚地知道那几步的交换位置根本就是陆雅安主动的,卫碧不过是变成了戏外的女一,不过这发展真是…… “这年头,居然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啊……”到最后,导演牧之帆如此总结。 卫碧哭笑不得,忽然看到了片场外探班的记者群体,这才明白陆小姐这一出是为了什么。她不仅是要这个项目暂时停滞,还想往刚刚洗白的“曲欣衡”身上再泼一盆脏水。【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戏里戏外真假难分】,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加精彩的? “曲小姐,您能接受采访吗?” “卫小姐,刚才是意外还是——” 记者骚动起来,几乎要突破保卫圈。 牧之帆拦住卫碧,轻声问:“老卫,你要不要避一下?” 卫碧摇摇头,走到了记者圈前,扬声道:“我知道你们都想要结果,如果你们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只需用2分钟,我就能给你们满意的答复,可以么?” 记者群霎时安静。 卫碧满意微笑,扫视了一圈镜头,不急不缓开口:“《天生尤物》剧组从立项到现在风波无数,而我作为最初的既定女主角,我最近的遭遇相信也不用向细说了。今天我是作为女二号参演,发生这种事,我想我是最微妙的当事人。我在这里向大家保证,我会一直是女二号,并没有也绝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替代陆小姐成为女一。” 几个年轻娱记想张口,却被老记者扯住了手强行拦下。 卫碧轻笑:“大家想听的解释,我想换一种方式与大家讨论。” 她扫视一圈,问:“为了拍摄秩序,剧组一般是清场的,而今天陆小姐入组更是很隐秘,各位是否是接到线报,才如此默契地来这里?” 娱记面面相觑。 “当然,消息外露的确很难免,不过各位不妨相互看看台标,是不是可以发现,大家都是日常跟se这支线的同事?你们当中许多人,连我都很面熟。” 娱记们相互看了看,越发沉默。他们的确是被人通知到今天有新闻,而一个环球投资的剧,出动的确都是跟se线的人,环球那支线的几乎没有……而且还有许多根本就不是跟访卫碧的! 这只能说明今天是有人故意通知,而且是故意通知se方面,为了撇清关系的人。 为什么通知? 因为早就预料到会有一场好戏。 “大家刚刚了解我的遭遇,相信你们也能了解,我现在的处境已经无法承受□□。十年圈内生涯,到今天这样的处境,我很珍惜所有人对我的理解,也愿意从跌倒的地方站起来,即使是爬着走也会朝前。” 卫碧轻道:“但是还有很多事我无法与凑,现在的我可能只能用这种苍白解释的方法来让大家相信。不过监视器还在运作,镜头是最客观的记录。我作为本人,愿意公开监视器内容。至于最后是否公开,还需剧组与陆小姐本人的同意。” “我愿意公开。”牧之帆的声音响起。 卫碧笑了:“那就还差陆小姐本人。各位,不妨去医院问一问陆小姐的经纪人,如果他同意公开拍摄内容,相信大家会看到满意的答案。” 卫碧低垂下眼眸,朝寂静的娱记群鞠了个躬。 娱记们好久没有声音。 最后,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那如果她不愿意公开呢?” 卫碧笑而不语,转身朝保姆车走去。 为什么不愿意公开? 所有有经验的娱记会很乐意帮她解释,为什么一个受害者不愿意公开受害过程。 第26章 报复 娱记离开之后,剧组的工作已经无法维持。 牧之帆在片场皱着眉头,他虽然没有什么表示,不过看得出来心情颇为不好。其他工作人员更是小心翼翼,僵持了好久之后,执行制片犹豫着上了前问他:“牧导,我们的片子是 不是……” 牧之帆忽然暴怒,把手里的分镜头脚本甩了出去! 片场一片寂静。 卫碧本来已经快进保姆车,看到这样的情况又折回了片场,替他捡起本子:“对不起,是我的问题。”她轻声道,“如果你……”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运气差。”牧之帆疲乏摇头,轻轻按压太阳穴。这一版的《天生尤物》虽然称不上精心制作,却总归要占用他半年时间,更何况他已经在上面蹉跎了半年, 总归是想要它顺利上映的。只不过现在看来,就算有了环球的投资,恐怕也……未必能够拍摄。 卫碧有些负疚,看牧之帆现在这样的状态,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环视四周,找到副导演与执行制片:“劳烦你们组织大家休息下,原地待命,我与牧导去医院看一看。” 副导演感激点头:“好!” 卫碧一路上心情也不佳。 这圈子里,说白了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陆雅安来说,《天生尤物》女一号只是她众多可以挑选的角色中其一,她之前如此进取也不过是因为喜欢压她一头而已,现在,她有的 是时间借机拖延;对于牧之帆来说,这是他压上所有的家财投资的剧;而对于她,她倒是无所谓这个女二,却不能不在乎牧之帆。 牧之帆一路都在沉默。 卫碧也不打扰,独自在车上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一直到了医院门口,就看见了密密麻麻的采访车。她和牧之帆从住院部绕道,穿过层层障碍终于安全到了急诊室,不意外地发现数不清的娱记已经把急诊室挤满了。 医生在外面急得满头大汗:“您好,急诊室是要收容其他病人的,请离开好吗?” 没想到招来祸端,□□短炮对准了他:“请问陆小姐的伤势如何?是否需要住院?近期能否回归工作?” 医生擦了擦汗,皱眉道:“陆小姐的身体只是有轻微的拉伤,脑部因为下坠有轻微的震荡,观察24小时之后如果没有出现恶心、头晕等症状是可以马上出院的……” “那身上的伤口呢?是否会留下疤痕?” “她的身上只是划伤,两周就能恢复。” “医生……” 两周?卫碧在角落里看牧之帆:“如果只是两周,我们也可以先把其他的拍了,尽量减少剧组损失。” 牧之帆冷笑:“老卫,你是新人么?” 卫碧一愣,无言叹息。的确,但凡演员爬到陆雅安那个地步的,几乎都不是好惹的。在剧组受伤这种事,除非她本身特别依赖这部剧,否则剧组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了。拖延还只是小事,很多人会追责。 “我们再等等。”卫碧轻道。 现在娱记围堵,冲上去并不是明智的选择。他们在医院的角落里静静等待了半小时,等急症室里的人散去到了病房外,他们才拨开人群,挤入了娱记圈—— “陆小姐,请问这次的事故是意外吗?” “陆小姐,请问您在阁楼上与卫碧是否有过语言冲突?为什么她的身上有威亚,而掉下阁楼的却是您?” “陆小姐——” 卫碧埋着头,长发遮去了她半张脸。娱记们聚精会神看着陆雅安,一时没有人发现她已经挤进了人群。 陆雅安脸色苍白,已经脱妆的脸上有一点憔悴,瘦削的身骨缩在病床上有些楚楚可怜。她说:“我不知道……当初的剧本不是这样的,是卫碧姐摔下阁楼,威亚太过束缚,我怕影响我的肢体情绪表达,所以没有绑……” “您说剧本并不是安排您摔下阁楼,那之后发生了什么事,让你‘失足’?” 陆雅安的脸色更加苍白,她慌乱看吴中,像是想咨询说辞。吴中点了点头。陆雅安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我不知道……当时有点乱,我按照剧本计划去抓卫碧姐,却……却不知道怎么被扯了过去……” “陆小姐,我想确认下,您刚才说的是‘扯’,对不对?您是被卫碧,也就是现在的曲欣衡扯得和她交换了位置?那之后呢,她有没有再施加什么力道?比如,推?” “没、没有!”陆雅安眼神乱飞,不断看吴中,“我……我不知道,卫碧姐应该没有推我,她不是这样的人,她……她一定是……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短炮几乎要对着陆雅安的眼睛戳去。 吴中拦下了陆雅安,对着娱记们说:“请各位到外面暂歇片刻,给雅安半个小时的进药时间,半个小时候我们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好么?” 娱记们相互看看,又看了一眼已经惨白的陆雅安,最终选择了尊重吴中的意见。他们渐渐朝外退去,有人终于发现了卫碧的存在,惊叫了一声:“卫碧!” 卫碧抬起头来,微笑地做了个噤声的姿势:“给我几分钟和陆小姐谈谈,出去和你们好好聊,不限时间,如何?” “好!”娱记们笑开了眼。对于卫碧,不得不说这是个很上道的艺人,除非她故意高姿态虐人,否则她总能猜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她给她愿意给的,他们能够得到想得到的,这种合作愉快的机会并不是很多。 所有人退去,只剩下吴中,陆雅安,卫碧,牧之帆。吴中看见卫碧,脸红了一阵子,最终带着歉意也出去了。 卫碧居高临下看着陆雅安,扫视她的身体状况:她的身上的确有些伤痕,却不重,看她还有空演戏就知道她的身体并没有多大的问题。 “说吧,想要什么?”她淡道。 陆雅安刚才的可怜兮兮模样蜕得干干净净,她满眼嘲讽,冷笑道:“卫碧,你居然没有躲起来,还有胆子来医院么?” “说你肯马上回剧组的条件。” 陆雅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掀开了被褥与卫碧平视:“碧姐说得哪里话,我有什么资历与碧姐谈条件。我想来仰慕牧导才华,如果身体允许,我当然会回到剧组去。” “条件。”一直沉默的牧之帆在卫碧背后出了声。 陆雅安脸色一沉,嘴角勾起讥讽的笑:“碧姐可真是好人缘,看来牧导也是碧姐的裙下之臣了。” 这话已经说得有些不堪了。 牧之帆的脸色已经冰寒。 卫碧倒习以为常,笑眯眯道:“陆小姐要是想知道秘诀,我也可以教你呀,保证让你能够真正地与秦则宁交往。” “你!” “你可以选择现在说出条件,或者等我出去之后,我可不确定会在娱记那边讲什么。” 陆雅安的脸色白了又红看,最终回到了病床上,盯着牧之帆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第一,让她滚出剧组。”她手指卫碧,“第二,我要先去拍摄另一组节目,所以我会延后半个月入组,在那之前,你先拍完其他人的部分,我不想与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人一起。否则,我会起诉剧组,你不过是一个导演,到时候环球因为你控场能力不足换一个导演也不是不可 能。” 意料之中。 卫碧静静等候着。 如果牧之帆的选择是尊重陆雅安,她也并不会觉得失落。 他已经尽力了。 牧之帆久久地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捏紧了拳头,脸色从未有过的冰冷。他道:“我的确不过是一个导演,但是只要我还在这剧组一天,卫碧就会在。愿不愿意入剧组,你随意!” “老牧……” 他太冲动了。 卫碧想要拉住他,却被他一把甩开了,夺门而出。 他已经压抑了太久。 拼搏了那么久,努力了那么久才有今天,那么骄傲的意气风发的牧之帆,现在却狼狈成这样。 大量娱记又涌入。陆雅安几乎是一瞬间红了眼睛,当着所有镜头的面恶狠狠把病床边的水杯扔向了卫碧—— 闪光灯亮起了一片。 “曲小姐,您与陆小姐……” 卫碧躲过了水杯,面色木然。她直视陆雅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冷笑:“陆雅安,我从来没有想过与你作对,不过你凡事也不要欺人太甚。你既然诬赖我说是我推你下楼,你敢不敢答应公开监视器内容?” “你……” 陆雅安大概没有想过卫碧会破罐子破摔,顿时楞了片刻才道:“我为什么要公开?监视器内容如果要公开也要等上了法院,我……” “为什么不公开?你不是受害人么?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贼喊捉贼。” “卫碧,你准备上法庭吧!” “我是你的话,我就不会选择这样做。”卫碧轻笑,“虽然收音器捕捉不到你的声音,不过这世上有一种职业叫做唇语专家。相信大家都很好奇我们在阁楼上的对话。” 陆雅安的脸色霎时惨白! 卫碧瞄了一眼林立的摄像镜头,勾起了嘴角。她原本并不想做到这一步,毕竟私事没有必要广而告之,不过她既然能把牧之帆逼到这个境地,她又何必还在乎那一点面子?当时的镜头是一个远景,从她的侧面进行拍摄,虽然捕捉不到声音,却可以清晰地看到陆雅安的口型。 她说了什么,一目了然。 娱记们顷刻间沸腾了。 卫碧推开重重人群来到走廊上,身后的陆雅安还是如同雕像般僵坐着。 卫碧应付完毕娱记,越好曝光时间,拨通了陆筝的电话:“陆雅安要奔赴的节目是什么?” 电话那头的陆筝吊儿郎当:“一档野外真人秀,是环球今年的年度项目,你前任狂酷拽总裁也会参加哦。” “我想进组。” 陆筝沉默片刻,笑了:“你公开监视器内容还不够?这不像你平时作风啊小衡。” “不够。”卫碧咬牙,“我不想再看见她了。” 陆雅安担心的事情,人气也好,片约也好,秦则宁也罢,她让它全部成真。 第27章 丛林星野(上) 《天生尤物》再一次登上各版头条,只不过这一次攻守易局,所有的文字与画面都别有所指——玉女陆雅安片场高空失足,究竟是巧合还是别有用心? 监视器记录的内容并没有立即曝光,网上早已经掀翻了天。经过之前几次翻转,网友们早就已经理性许多,仔细讨论过利弊之后,7成网友偏向了卫碧。陆雅安的粉丝群体年龄偏小,暴跳着:我们雅安已经被那个老女人推下阁楼住了院了,还想怎样?某家粉丝不要太无耻! 于是就有路人呵呵笑:除了你家仙女粉,其余路过说句公道话的就是卫碧粉?这得多大脸。 陆粉顿时席卷了每一个讨论剖析这一个事件的论坛、贴吧、博客,无数的谩骂与诅咒如影随形,一字一句不堪入目的文字攻击所有的质疑人。他们就像蝗虫一样过境,激进的已经从卫碧的粉丝聚集地向外延展攻击,甚至是与卫碧合作过的艺人都收到牵连…… 一时间,陆粉犯了众怒。 无数网友反清洗了陆粉栖居地,更多的是嘲讽—— ——你家大大这么努力我们都造呀,真是拼呀。 ——听说有人在片场被从那匹马叫到青蛙,有人想听八卦吗?一线小场记向您报道。 ——据说粉丝的平均智商等于偶像的下限,你家仙女出生在马里亚纳海沟吧? 网上一片闹腾,在se高层办公楼里,陆筝正面对着无数的摄像镜头,托了托他的金丝眼镜微笑。他说:“se是曲欣衡的经纪公司,公司对艺人的名誉向来十分看重。各位媒体朋友想要的资料,我公司早已与牧之帆牧导协商完毕。相信里面的内容能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 娱记们面面相觑,每一个人都难掩眼里的激动。 能熟练地摸到se来而不是去环球围堵执行制片的,都是娱记中十分老道的人员,他们有着比寻常记者多出许多倍的敏锐直觉。而这个直觉现在正在激动地颤抖,因为陆筝的允诺——如果se愿意公开资料,而陆雅安拒绝,这说明了什么每个人都很清楚——自捅一刀,栽赃陷害;当红玉女虚伪阴险——这绝壁是猛料啊啊啊! 半小时后,每个娱记都领到了一份刻碟。 当天午后,每一家主要圈内杂志与报刊也收到同一份刻碟:那是片场拍摄的画面,还附带了唇语专家的解读,精致得简直像一支单行曲大碟。 下午1时,刻碟内容出现在网络上。一时间下载无数,不消几分钟,兴奋的网友就冲破了层层阻碍狂奔在所有主流论坛—— ——宫心计啊!甄嬛传啊!金枝欲孽啊!霸道皇帝爱上我啊!陆仙女简直是宫斗女神投胎啊啊啊! ——惊天巨雷!那些你以为只能在脑残片里才能听到的女配台词!陆仙女简直是天然黑莲花啊! ——陆粉打脸陆粉打脸陆粉打脸陆粉打脸陆粉打脸陆粉打脸~~~~~~~~~~ ——呵、呵~~业内小场记起底某位玉女的成名爬床史。 ——芭比说今晚做了大餐,某家仙女粉能支援下嘛?听说你家多出了很多餐具和杯具用不完…… 网络永远是一个夸张化的场合,任何的情绪与变化都能在网络上得到渲染过后的结果。陆雅安的粉丝挣扎无果,最终选择了破罐子破摔,以侮辱和谩骂抵御别人的攻势,结果却招来更多的嘲讽…… 那时,卫碧正坐在自己的公寓地毯上,抱着陆筝投喂的全家桶啃。 陆筝大刺刺躺在她的沙发上抱着上网本,操作了一会儿,伸出爪子抢了卫碧一只鸡翅:“真人秀入组事宜已经帮你安排妥当,拍摄会在三天后开始。” “嗯。”卫碧不甘心地看了一眼鸡翅,叹口气换了薯条。 陆筝默默取了一包番茄酱,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你胖了。” 卫碧:…… 的确,她是胖了。陆筝不仅从来不限制她的饮食,反而各种垃圾食品随意投喂,她怎么可能不胖?很久之前,她也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会纵容她的饮食?那时候陆大魔王的答复是“看你们女艺人平时怪可怜的,心疼”,结果现在他居!然!嫌!弃!了! 也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惨烈,陆筝沉默了会儿,忽然笑出了声来,伸出油腻腻的手戳了戳她的脸:“不健康。” ……他居然有脸讲健康。 陆筝笑道:“我是怕你真人秀熬不住。到时候上山下水,人家是‘啪’掉在地上,然后‘嘤嘤嘤’,我见犹怜;” 卫碧:“……so?” 陆筝沉道:“你本来就个子高,到时候小心‘咚’一声,然后‘嗷嗷嗷’,嗷呜~~~~~” 一个全家桶,全部招呼了陆筝的脑袋。 * 卫碧在距离入组三天的时候接到了陆雅安的电话。 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里头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能勉强辨认出来声音的主人。她说:“卫碧,我不想和你多做纠缠,你不要逼我。” 卫碧笑了,抱着电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陆雅安,我哪里逼过你?”她从来没有追着她纠缠过什么,倒是她一次次地送上门来。 陆雅安咬牙切齿:“你清楚我说的是什么!卫碧,我要是你我就退出《丛林星野》,否则小心你半年经营付诸东流!” 卫碧淡道:“金玉良言,同样送给你。” “你会后悔的。” “哦。”卫碧答。 那边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 卫碧在镜子前看着自己已经长长了的头发,犹豫片刻,拨通了造型师的电话。 陆雅安如此看重的真人秀的主题是野外生存,这是一个政府项目,主要是为了推广h市一个正在筹建的还没有开放的4a级景区所筹备的。这样的项目一般会在央媒投放,特点是不差钱,制作精良,渠道宽广,并且不会有过多的负面炒作,因此受到许多圈内公司与艺人的追捧,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排除陆雅安的因素不说,这节目本身也是相当不错的资源,难怪她宁可放下《天生尤物》也要带伤参加。 * 三天后,一身短发运动装裸妆的卫碧入《丛林星野》栏目组,总算明白陆雅安急匆匆威胁她不许参加的原因,不仅仅因为这一档栏目配置,更因为这一次的人员配置——这一次的人员配置十分有趣,不同的行业组成不同的队伍,娱乐圈中人也有不同的搭配,秦则宁,陶可,姜子燃,陆雅安,顾少司,还有一些刚出道的新人,每一队都是十人。 许多人是习惯性早到的,卫碧到得不算晚,她的中性打扮让所有人小小地瞩目了一番,陶可小小“哇”了一声,软绵绵游走到了她身边,声音压低:“喂,你真的没有化妆?” 卫碧学着她小声答:“化了呀。”只有一点点打底,在这圈内,的确算不上“化过妆。” 陶可瞪圆眼睛:“为什么?” 卫碧揉她脑袋:“你等节目开始后也可以去卸掉一些,不然等下可能会狼狈。” “嗯!”陶可直接翻包,掏出了卸装湿巾。 陶可与卫碧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百无聊赖的其余人各自发呆。大概每个艺人都有着自己的高冷,不过15分钟后,再淡定的人也开始焦躁——剧组约定时间是早晨8点,陆雅安与秦则宁到底是怎么回事?这里比她人气好的人多得去了,她耍大牌也有个度。 又过15分钟,一辆保姆车缓缓停靠。车门打开,里面一抹清亮的白色飘然下了车,露出了妆容精致的脸。 陆雅安。 她眨着漂亮的眼睛扫视一圈,俏生生道:“对不住大家,路上比较拥堵,来迟了。”阳光下,她的白色连衣裙轻盈飘逸,露出细长白皙的双腿,一双松糕的鞋子俏皮可爱。她的身旁挂着某家大牌新出的锁链小包,手上是同家的当季佩环…… 所有民工打扮的众人:…… 最后se家的假一线真富二代姜子燃从喉咙底挤出了一句:“我靠,谁把这神经病放进来的?!” 众:…… 姜少跳脚,朝主持人喊:“小爷我拒绝和她一组!我特么的带个比基尼大胸妹也比带这货好!” 陆雅安黑了脸。 一脸高冷的顾少司厌弃地移开了视线。 卫碧憋笑,却不小心看到了从保姆车里出现的另一个人,心情顿时阴郁了几分——秦则宁。他的目光也正落在她的身上,看到她又短得跟汉子似的头发,皱起了眉头。 青春玉女系偶像陶可抱着她的腰,踮脚在她耳边私语:“小衡,我们等下要不趁乱打断那个渣三条腿?” 卫碧:…… 第28章 丛林星野(中) 栏目组的主持在一片乱七八糟中宣布节目开始。节目最初是有主摄像负责全场拍摄,简单的热场活动之后,跟拍正式开始。 《丛林星野》是一档比较残酷的节目,为了推广4a级景区,全称不许携带通讯工具,金钱,每一个人只得到了一个水杯,一小份干粮,刀,火柴,还有一个睡袋。队员被氛围四队,每一队分派一个联络器,一个摄像师,队长身上绑定卫星定位仪——热身后,教官代替的主持人,宣布这一次节目的规则: 第一,听从命令。 第二,听从教官命令。 第三,全特么听从教官命令! 这三条必须严格遵守,不然后果概不负责! “你,队长。”教官用笔戳向卫碧鼻尖,“当成员有生命威胁的时候,才能启用摄像的电话。” 姜子燃囧脸:“我靠玩这么真?这不是一个节目么?” “白队,私自议论,扣两分。”教官面无表情宣布。 姜子燃傻眼:“我靠这就两分?总共有多少分啊?” “白队,提问请举手,擅自插问,扣两分,上缴一份干粮。” 众:…… “走吧!”卫碧忍无可忍,把那只大少爷扯回了队伍,率先进入了树林——分组很有意思,娱乐圈的这一拨人被集中到了一个队伍里,连带着摄像都是娱记里选的,果然是要挖花边挖穿地球的节奏。 景区内总共有三座连绵的山川,山脚下是是望不见尽头的树林。每个队都得到了一张残破的地图,被分派到不同的地点出发,不论是汇合还是靠着残破地图共同抵达营地都算赢。看起来很简单的任务,可是走到一半却有人开始掉队—— “我脚疼。”陆雅安红了眼睛。她穿了一双高跟鞋,漂亮的水晶鞋跟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陶可瞪眼:“……可我们才开始。” “……鞋子没穿对。” 陶可冷笑嘀咕:“我看你是脑袋没带对吧。” 陆雅安偷偷望了一直沉默跟随着的秦则宁一眼:“则宁……”她伸出了手,瘦削的小身子楚楚可怜。 微风,树影,白裙子的少女纤细的手。秦则宁站在原地,既不伸手也不走动。特别日漫式的场景。所有人被雷到了。 姜子燃又嘀咕了一句“我靠”。 卫碧好笑地看着这一幕,其实陆雅安不傻。明知道是怎样的节目却穿着不合适的衣裳与鞋子来,自然有更多的镜头,还有更多的话题。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成名的方式有很多种,有人靠日积月累的演技累积,有人靠铺天盖地的宣传,有人靠绯闻,有人靠话题度。而现在的陆雅安有着得天独厚的话题度。可惜秦则宁最终没有配合,他只是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耳畔呢喃了几句。顿时,陆雅安就开心地笑了起来,悄悄拿眼角斜睨卫碧。这一次她倒没有再喊累,只是把高跟掰断了,简单制作了一双临时的平跟鞋。 树林遮天盖地,远处的山早已经看不见。 真到了森林里,大家才发现给的半张地图根本就是个笑话,上面最小的标志物也是以三岔路口为单位的,而他们根本就找不到路,更不用说是对应地图上的位置了。 手表显示已经过了两个小时,除了感觉到坡度地上升,他们甚至无法判断是否已经上了山。每个人都饥肠辘辘,水早已经喝完。之前还有闲情逸致的人也开始焦躁起来,姜子燃已经踹了不知道多少块石头,陶可也已经脸色泛白…… “大家原地休息,这样漫无目的走也不是办法。”卫碧道,“姜子燃顾少司,你们跟我一起去前面找找水源,或者找到路也行,其余女性留在原地休息,卫星定位仪放在你们这儿,摄像本身有电话,跟我们走。” 姜子燃咬牙站起身来,顾少司面无表情跟随。秦则宁皱起眉头跟着走出几步,却被一个个柔弱的声音阻拦:“则宁……” 卫碧嘲讽地勾起嘴角:“秦总还是留在原地吧。” 秦则宁眼底闪过一抹阴霾,却最终没有开口。 卫碧不再管他,带着姜子燃与顾少司进入了森林。她的体力要比普通人好上一些,其实这一路跋涉还在她的承受范围内,只不过没有水源与食物确实是很大的问题。荒郊野外,其实找水源并没有想象中的容易,到后来,摄像也已经累趴了,扛着摄像机坐在石头上喘气——终于,一个巨大的湖泊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啊啊啊——”姜子燃兴奋地叫了起来,拼上了最后的力气冲到了湖边,小心用手舀了一点点。 “你能撑么?”顾少司木着脸问。 卫碧撑着树干喘息,头晕目眩。 “为什么把摄像带来?”顾少司轻声问。 卫碧喘息笑:“为了好好表现呀,让更多的观众认识我,恩……洗白之前的很多事情,然后……” “看来你还有体力。”顾少司冷道。 …… 卫碧一行人带着水返回集合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2时,太阳最过猛烈的时候。原地待命的人早已经在面色苍白,看她带来了水,眼睛都快发绿了。 卫碧在人群中草草看了一眼,问:“陆雅安呢?” 陶可翻白眼答:“刚才和秦则宁争执了几句,不知道又是哪一出狗血剧,后来就跑了。现在剩下的人分为两组,男人全部去找她了。卫星定位仪在她身上,我们不敢动,因为卫星定位仪和电话都没有。” 卫碧:…… 陶可叹息:“梨花带雨,我见犹怜,奔跑的时候那裙摆撩拨得我都痒了。” 卫碧:………… 果然,陆雅安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 少了一个人,大队当然不敢再继续前行,只好就地扎营。有了充足的水源,干粮也变得容易下咽,黄昏来临的时候,所有人都基本上恢复了体力。然而出去找寻公主的勇士队伍却依旧没有回来。 太阳终于落下,晚霞漫天,恐怕再过不久就会天黑。 “姜子燃。” “……小爷不去。”姜少暴躁,“那货自己跑的,为什么要小爷们买单?!不去!不去!老子不去!说不去就不去!嗷~~~~~” 卫碧:…… 的确,经过一天的疲乏,所有人的耐性已经抵达了极限。她不再叫人,独自深入密林,还没走出几步,身后却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们不放心,让我跟上来。”摄像小哥笑得腼腆,“我身上还有手机。而且队长独自去寻找对象,是不错的素材。” * 天色终于彻底暗沉。夜晚的丛林要比白天恐怖许多。卫碧不敢多耗费体力,只延着队员指出的方向慢慢行走,一路走,一路摘下沿途的树枝,编成一个又一个的叶环,扎在灌木的顶上。 45分钟后,卫碧驻足,开始往回走。但凡在野外,最忌讳的就是一个人去寻找另一个人,然后越走越远,最后自己却成了失踪人口。所以她一开始就只给自己45分钟路程的时间与精力,找不到就再折回原地。 手电筒的光芒在深夜里有些微不足道,她在丛林中行走,忽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怎么了?”摄像小哥问。 卫碧迟疑了会儿,道:“我不记得我在这里放过叶环。” “什么——” 月光下,一个树叶织成的环正静静地躺在石头上,周围是空荡荡的矮草。卫碧有些紧张,蹲下身捡起叶环,仔细探究,却发现树叶还很新鲜——这确实是她自己刚才织的。但是她从来没有把环扔在地上过,而这周围根本就没有可以被风吹落的地方…… “小郑,我们……往回走了有多久?” 摄像小郑看看手表,答:“已经有30分钟了。” 卫碧的脊背出了汗。 “怎么了?” “你不觉得不对劲么?这里……我们没有来过。” 已经往回走了30分钟,回去的速度他们的脚步其实是偏快的,总共才45分钟的路程,不论如何……应该出现熟悉的事物了。而现在,她已经走到了一片相对开阔的地方,□□的岩石,低矮的草丛——这根本不是他们来时的路。 可叶环却真正实施地躺在这里。 小郑终于也反应过来,震惊得哑口无言。 在这荒山野地的,不可能还有另一队人马用相同的方式在相同的路线上做记号吧?这天下没有那么巧合的事情,除非……是有人故意跟在他们的身后,把作为路标的东西都捡了起来,洒落到别的地方去。 原本只是简单的一期求生节目,忽然变得险象环生起来。 “现在怎么办?” 卫碧想了想,轻声道:“我已经不记得路了,不过记得白天的时候,我们一路能感觉到自下而上的风,出发的时候是迎着风的,应该是在朝山下走;现在是晚上,谷风变成山风,方向会相反,赌一把,继续迎着风走。” “能、能行吗?” 卫碧没有开口。 如果说这叶环真的是有人故意调换的,那么能不能行已经不是现在该考虑的问题了。 时间一点点流走,月亮渐渐升上了星空。卫碧的心已经渐渐焦躁起来,然而前路却像是永远走不到头似的。摄像小郑的脊背已经被汗濡湿,粗重的喘息在山谷中一声比一声急促。到后来,连摄像机都已经没电了,路途却依旧遥遥无期。 忽然,摄像一个踉跄,卫碧匆忙去拉,却被他的重量拉扯得自己也向了地面。 头晕目眩。 小郑抱着摄像机,怎么都站不起来了,他大口喘着气,不一会儿就阖上了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了。 忽然,远处亮起了微弱的灯光,卫碧扬声呼喊,那灯光也越来越靠近—— “阿碧!” ……秦则宁? 三更半夜,荒郊野外,一期节目做到这样的地步,卫碧尝到了一点点荒诞的滋味。 在她踟蹰的时候,秦则宁已经跑到了她的面前,他的身上已经湿透,白衬衣上留下了好些灌木划过的污渍,脸上的神色堪称慌乱—— 他急匆匆抓住了卫碧的手腕:“你怎么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参加这种节目?”如果是一期节目,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如果只是一期普通节目,秦则宁也不可能参与拍摄。这一期节目究竟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秦则宁沉默。 第29章 丛林星野(下) 夜色深沉。 卫碧拍了拍躺在地上的小郑,却发现他已经叫不醒了,只有急促而又凌乱的呼吸打在她的手上。她也几乎耗尽了体力,在他身边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了,闭了一会儿眼睛感觉还是不够歇息,干脆躺下了。 秦则宁只是微喘,也在她身旁找了个位置,点了一根烟。 幽幽的烟光在丛林里闪了闪,夜风带来一阵阵泥土的味道。过了许久,秦则宁的声音轻飘飘响起:“午后,我与其他人去寻找雅安,送她抵达聚集地后,发现卫星定位仪遗失。而你……也不在营地,于是我折回去沿途找,等再回到营地时,其他人都不见了。” 卫碧闭着眼睛,耳朵却不能闭上,只能听着秦则宁堪称温和的声音。 他说:“这一次节目,我的确收到过一些消息……所以……”他微阖眼睑,却没有说下去。卫碧似乎已经听完了她有兴趣的部分,安静得像是睡着了。 他笑了笑,淡道:“摄像身上有手机。” 卫碧睁开了眼睛。其他人会忽然消失,就代表现在的情况已经并不仅仅是做一个节目那样简单了,的确没有必要继续延续着规则下去。她匆匆在小郑的身上翻找,一遍,两遍,三遍……毫无收获。甚至连他的摄像包,她都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还是空空如也。 “小郑——小郑?”她拍打着摄像的脸。 小郑迷迷糊糊醒来,声音虚弱:“什——什么事——” “你的手机呢?” “手机……”小郑艰难地支起身子,睁着惺忪的眼睛在包里面翻找,越翻越清醒——“不、不见了……我一直放在包里,为了省电,从来没有拿出来过!我……” 卫碧沉静下来,苦笑:“也就是说,我们现在没有卫星定位仪,没有手机。” 这有些超出她的预算。 卫星定位仪的失踪,她并不意外,陆雅安会出走原本就是在她的计划内。她不会甘于平庸,更加不会满足她带走了摄像,所以借机失踪几乎是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的计划。但是摄像的手机消失…… 卫碧的思绪微乱,最终拉起了小郑道:“我们回之前的湖边。” “……湖?为什么?” 卫碧已经累得不想解释,拖着疲乏的身子往前走。这一路都没有人说话,小郑不知道什么时候更换了摄像器材电池,秦则宁一直沉默地跟随。等终于抵达白天的湖边的时候,摄像小郑再也走不动了。 “我在这里等你们,”他喘息,“反正……反正这里有水渴不死,有树可以躲避野兽,饿了还能抓鱼吃……” “可是我们不能……” “让他留下。”秦则宁忽然开口,“留下反而没有危险。” 卫碧猛然回头看他,却对上了他阴沉的目光。她心中原本还残存的那一点小希望彻底破灭了。 * 湖中有原本剧组准备好的小船,卫碧与秦则宁上了船,轻轻滑动船桨摇着小船前往对面。一路上,秦则宁都没有开口,只是他的目光都跟随着她,带着一点点探究,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这目光让卫碧有些恶心。 好在一路寂静,他始终都没有开口。 小船在湖面划出一道道波纹,卫碧的心也在浮沉——没有卫星定位仪,没有手机,如果有人要追踪他们的行踪只有通过犬类寻找气味。而水是能够隔绝大部分气味的,现在如果能摸索到河对岸…… “你不该来这期节目。”船到湖中央,秦则宁开了口。 卫碧吃力笑了笑,道:“我是个艺人,这一期节目不论投资还是投放频道都很优渥,为什么不参加?” “你以前似乎并不是会计较这些名利的人。” “秦总并不了解我,我从前就很追名逐利了。”卫碧笑得牵动了身上被荆棘划到的伤口,顿时狼狈得不敢动。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她在秦则宁心目中是朵不求名利的白莲花。他可能并不知道,若干年前,她可以为了让他多看一眼,拼着命练习,卯足了劲儿去拜师学演技,只因为每一份名利都能为她带来多见他一次的机会。 后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可以站在他的身边,陪他出席各种场合了。功成名就之后,她开始提携后辈,只是想要让环球能够在各种场合胜se一筹,于是卫碧不图名利的名声倒传开了。 陆雅安就是被她“提携”的最后一个。 秦则宁轻笑起来,抓过了她的手腕,从湖里舀了一点水,替她清洗手腕上的擦伤。 卫碧全身僵硬,咬着牙才忍住不抽回手。 秦则宁的目光渐渐柔和:“我了解你的,阿碧。只是你不了解我。” “我的确不了解秦总。” 卫碧轻轻抽回了手,专心地划动船桨。她的确不了解秦则宁,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必要了解了。她笑了:“不过秦总如果能给一个让人信服的解释,我倒可以大人不计小人过。或者秦总先把那九千万违约金还给我?陆筝老是用这个来威胁我……” 秦则宁却收敛了笑容,连呼吸都有些僵滞——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其实并不擅长撒谎。十年前的卫碧莽莽撞撞毫无心机,在圈中摸爬滚打十年的卫碧即使喜怒不外露,却依旧无法天衣无缝。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她的疏远。 他能清楚地感知到,她在逼着自己与他沟通。 这种认知让他有些恼火,却又追寻不到恼火的根源。 * 小船摇摇晃晃靠了岸。接下去又是漫长无休止的长途跋涉。不过好在有了这一个大湖作为明显的地标,那一份残破的地图总算是派上了用场——顺着湖泊往再翻过一座山,就是目的地。 后半夜来临的时候,卫碧的头脑有些昏沉。刚才在上船的时候她失足过一次,跌进了水里,现在已经有了一点症状,恐怕再过一点时间就会出现眼睛不适和发烧了…… “休息么?”秦则宁沉静开口。 卫碧摇摇头,在路边折了一支树干当拐杖,一点点朝山上攀爬。终于,山顶近在眼前,她精疲力尽躺倒在了草地上,意识差点模糊了过去。 “阿碧?” 秦则宁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伸出手覆盖住了她的额头。 卫碧却忽然惊醒:“——谁?!” 寂静的山顶,呼啸的野风中依稀有着一点不属于它的声音。 忽然,昏暗的山顶闪起刺眼的灯光,几个暗黑的影子直直地向卫碧扑去! “啊——”卫碧本能地护住了眼睛。低哑的咆哮就在她的耳侧响彻—— ……猎犬? 忽的,巨大的力道把她整个儿从地上拎了起来,拖拽着到了灯光最强烈的地方又把她狠狠砸下。一个很是耳熟的笑声在她的脑袋顶上响起:“卫小姐,真是好久不见。” “阿碧!”秦则宁的声音终于带了一丝慌乱。 卫碧的眼睛被忽如其来的灯光折腾得刺痛不已,好不容易缓解了症状,睁开眼第一幕跃入眼帘的却是一张苍老得沟壑纵横的脸。 秦季仁。 这个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 秦季仁笑得斯文无比:“本来不想叨扰卫小姐,不过这一次似乎是缘分。小姐临门,蓬荜生辉。” 卫碧冷笑:“敢问这里哪座坟是你家?” 秦季仁脸色不佳:“卫小姐,秦某真心赏识,以礼相待,为何小姐总是字句带刺?” 卫碧咬牙:“你的礼是这些猎犬么?我不吃狗肉,所以无福消受了。” 秦季仁大笑:“秦某真是越来越钦佩卫小姐的风趣了。”他的目光头像秦则宁,声音慈祥,“则宁,越是与卫小姐相处,我倒可以理解你为什么对她偏偏上心。可惜你终究还是本性难移,辜负了卫小姐,四叔对你很失望。” 秦则宁身旁已经围满了保镖,他的身上脏乱泥泞,微笑却已经从容。 他上前两步,轻柔道:“四叔从新加坡重回故里,相信爷爷泉下有知也会开怀,怎么不回老宅?” 秦季仁狞笑:“秦宅重重守卫,就算我有心故地重游,恐怕也是插翅难飞。倒不如这里山清水秀,风景独好,你我叔侄把酒言欢,好好叙一叙旧情,不是更好?” “四叔说得有理。”秦则宁淡道,“不如把不相干的人先打发走,我们再叙旧?” 秦季仁笑着摇头:“则宁,卫小姐虽然与你生疏,却是我的贵客。好不容易齐聚一堂,自然不是什么不相干的外人。” 不相干的卫碧冷眼站在原地。 她终于知道了秦则宁参加这次节目的根源,也终于开了眼界,什么叫做衣冠禽兽斯文败类世家。 第30章 祸乱 猎犬没有主人的命令不会咬人,它们只围在卫碧的身旁,不断地从喉咙底挤出一两声压低的呜咽。 卫碧不太喜欢狗,更加不喜欢被狗咬,于是静静地站在原地歇息,看眼前的这一对叔侄温文尔雅的寒暄。 她始终无法理解的是秦家人的做事风格。这一家人似乎不论做什么都迂回婉转,说什么话都是话里藏话,就连如今这样的场面下,秦季仁和秦则宁依旧是谦恭有礼,好似久别重逢叔侄情深似的。可惜秦季仁的脸上满脸褶印,不然她大概能看到一个老年版的秦则宁。 时间一丝丝流走,卫碧的呼吸也渐渐平缓,思路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得恨不得穿越回几天之前,掐死准备参加《丛林星野》的自己——这一期节目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也许是秦季仁,也许是秦则宁,也许是他们相互设计的过程**有的默契。不然以秦则宁的身份,参加这样的节目不是个笑话么? 可惜她被陆雅安气晕了头脑,对这一点只是意外却没有深究,等到不久之前陆雅安失踪,卫星定位仪丢失,路上的叶环被人扔在了南辕北辙的地方,还有小郑的手机也忽然蒸发,她想要逃出这山野已经是为时已晚。秦季仁已经准备了天罗地网,等着他们按照他的思路翻山越岭,甩脱“跟踪”,最后自投罗网。 “卫小姐,请。”又是那个熟悉的墨镜男a。 卫碧正懊恼,本能地一拳朝墨镜男a挥去,却只轻飘飘落在了他的胸口。 墨镜男a钳制住了卫碧的动作,浑身紧张,很快他就放下了心。这个女人已经将近一天一夜的跋涉,她的身体已经快要超出负荷,身体有微微的烧,再没有水源与食物,恐怕等下就不止没有力气了。而她似乎正在掩饰这一点,不论是肢体还是语言都正常得很。 “你何必反抗。”他想了想,道,“反正也逃不脱。” 卫碧看着那一张木头脸冷笑:“秦老板看起来很缺人啊,每次都是你。” 墨镜男a不再说话,他用一个手铐把卫碧的双手束缚到了身后,连同秦则宁一起,押送到了一辆越野车上。 车子在寂静的山地里行走。 卫碧与秦则宁沉默相对,最终秦则宁先开了口:“你不该来这里。” “你不是也没有阻止么。”卫碧冷笑,“如果你真有心阻拦,我未必能加入丛林星野。” 秦则宁沉默。 大约是默认了。 之后是一路的颠簸。 卫碧被束缚在身后的手一阵阵酸痛,比沉默更加让人煎熬。刚才过湖的时候不甚落水,沾了冷水,她的身体已经渐渐开始发热,就像每一次淋雨之后一样。她极力想要睡过去,扛一扛身体的症状,可是越野车却不断颠簸…… “阿碧?” 卫碧昏昏沉沉睁开眼睛,对上了秦则宁的眼。 秦则宁的手是在身前的,他忽然伸出了手触碰卫碧的额头,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在发烧。” “……嗯,没关系,并不严重……” 越野车已经进入了盘山公路,偶尔有路灯的光透过窗户落在她的身上。 秦则宁静静看着她。 她的声音已经浑浊起来,不一会儿,呼吸渐渐均匀。凌乱的发丝有许多黏着到了两颊边,略显苍白的唇始终紧绷,昭显着主人并不舒适的身体状态。 漆黑的夜,这样的卫碧,幽闭的空间,像极了许多年前的模样。当年她挡在他的身前,像一只护住自己地盘的小狮,而现在她却坐在最远的地方,阖着眼睛,疏远而又冷漠。 他不是很开心,于是伸出手,引着她的身体侧躺在了自己的腿上。 卫碧皱眉咳嗽了几声,却终究没有醒来。 秦则宁居高临下低头看着她的睡眼,许久,才伸出指尖碰了碰她毛躁齐短的发丝。 我阻止过的。 他轻声喃喃,也不知道是想告诉卫碧还是自己。他阻止过的,只是……没成功。 不过,这样也不错。 * 卫碧的噩梦一直随着越野车的颠簸浮浮沉沉,几次模糊醒来,都是还来不及睁开眼睛就又沉浸回光怪陆离的世界,就好像要活生生地和这个世界剥离一样。 混沌中,耳畔一直回荡着很久之前宋承明声嘶力竭声音。他说,如果你继续过这样的日子,你消耗的会是自己的生命时间。还有什么比健康和生命更加重要的?你追逐的东西能帮你活得久一点吗? 那时她烧伤刚刚痊愈,眼睛还在康复期。她抱着药笑着告诉他:每年被遗弃的婴儿那么多,活下来的确很少。我们本来就是捡来的性命,偷得浮生当然是要用来挥霍。长在孤儿院的人,最可悲的是好不容易活下来,却平庸无为,与其做一棵杂草一个人枯荣轮转,我情愿做一次烟花,自由洒脱。 那一次宋承明气得砸了病历。她不以为然,第二天就戴上隐形眼镜,投入了拍摄。可是在之后漫长的辗转中,有时梦回,却不知为什么老是回到这一个截点。一次又一次,耳畔萦绕的是宋承明的声音——还有什么比健康和生命更加重要的?你追逐的东西能帮你活得久一点吗? 她曾经毫不犹豫,现在却无法判定。 越野车在行驶了很久之后终于停下。 卫碧惊醒,才发现身上几乎和洗了个澡一样了。不过也是托了这一阵汗的福,低烧似乎暂时得到了缓解,视线也没有模糊,只是睡醒时的状态让她略微暗沉了目光。她不动声色地支起身体,还来不及开口,就被一道刺眼的光刺中了眼睛—— “下车。”冰冷的声音。 卫碧捂住眼睛,等视线稍微恢复了一些,才慢悠悠下了车,打量四周:果然,秦季仁并没有胆量把他们送到市区或者山中别墅,这似乎是一个废弃的院子,院子中间有一幢破败的楼,红砖的墙面裸露在外,四周是低矮颓圮的围墙,墙上爬满藤蔓,看起来很久没有人打理了。 “山中路难行,委屈卫小姐了。”秦季仁嘶哑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卫碧不理会他,径直走进了楼道。 这地方大约也是临时改造过,昏黄的灯光下,里面有一些简单的生存设施。大概是上次被她从窗户逃脱吃了一堑,这房子每一个窗户都被装上了铁栅栏,门口几个保镖齐齐伫立,这破旧的小房子俨然已经成了一个牢房。 牢房角落的沙发里还缩着一个较小的身影。白色的裙子。 卫碧定睛看了会儿,几乎想笑出来——陆雅安,她果然回营地和其他人在一块儿。 “秦老板做事真是有趣。”她回头找到秦季仁,笑了,“专程把我和她聚在一块儿。” 秦季仁笑得斯文:“卫小姐不妨猜一猜,秦某为什么这样做?相信卫小姐此刻饥渴疲乏,如果猜得中,秦某可以提供饭食。” 卫碧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陆雅安,勾嘴角:“秦老板是《天生尤物》粉丝?女一女二聚在一起,不如去把牧之帆也请来,我们还能讨论下剧情。” 秦季仁一愣,哈哈大笑,给墨镜男了一个指令。不一会儿,简单的餐点就送到了卫碧手上,笑道:“我先与我侄儿去叙个旧,卫小姐就与陆小姐做个伴吧。” 秦季仁一离开,卫碧悄悄松了一口气,把手上的简餐放到了桌上。她当然不敢吃,这里面天知道有些什么,横竖饿不死,还不如忍着。 她在房间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了,眯眼看着缩成一团的陆雅安——她似乎刚刚惊醒,水润的眼睛打量了她一眼,忽然朝她扑了过来——“则宁、则宁有没有和你在一起?他——” 卫碧淡道:“秦则宁有没有事,你不应该更清楚么。” “你……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只是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选择出现在这里。欲盖弥彰并不适合现在的你。况且”她冷笑,“你未免也太看得起秦季仁的信誉。” “卫碧,你究竟在暗示些什么?!”陆雅安暴躁一把拽过了卫碧的肩膀。 卫碧吃痛,闷哼了一声。回忆整个事件,要说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话,最不对劲的除了秦则宁之外,要数陆雅安。陆雅安今天的装束简直是一个笑话,寻常人都不会这样打扮,就算她自己没有自觉,经纪人吴中却不是这样不上道的人,更何况除了经纪人之外还有助理。唯一的可能性,是她这一身穿着有特定的用处。 比如中途掉队,或者是受伤停滞前行。 而在路程中间,她在没有记者的情况下与秦则宁“争执”最终落跑,更加不可能。除非,她是特地去“遗失”卫星定位仪。 如果依照着这个思路,后期所有的事情就容易梳理通顺了。为什么她会停下《天生尤物》想要进这个组,为什么会在她入组前打那个挑衅电话,为什么在最初找水的时候没有跟着摄像走而是选择留在了原地,为什么秦季仁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山野之地,并且能够清楚地知道他们走动的位置…… “你不会真愚蠢到以为秦季仁信得过?” “你血口喷人!” 陆雅安气急败坏,扬起手朝卫碧挥下! 卫碧手上戴着手铐,稍稍偏转了角度,陆玉女的手就砸在了手铐上——她吃痛地收回了手,眼圈都泛起了红。 “我是你,我就不会做这样的选择。”卫碧退后了几步,轻声道,“容易后悔。” 大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了,冷风灌进屋子里。 秦季仁与秦则宁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第31章 胁迫 陆雅安的脸色白了又白,愣在了当场。她大概没有想过秦则宁会站在门口,更加不能确定之前的话有没有被他听到,一时间慌乱与心虚笼盖得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呆呆站在原地。 卫碧也住了口。拆穿陆雅安不是为了秦则宁,而是为了牧之帆,事到如今,她虽然并不想放过陆雅安,却没有破坏她和秦则宁这一对天作之合的**。她静静等候,然后看见秦季仁与秦则宁一前一后进了屋子,仿佛当之前的一切不存在似的,各自坐在了沙发上。 几个保镖上前,用手铐把秦则宁与沙发束缚在了一起。 “则宁……”陆雅安怯怯叫了一声,小心坐到了秦则宁的身旁,轻声问他,“你没事吧?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我好怕你出事,担心了一天了……” 卫碧目瞪口呆,几乎有笑场的**。什么叫担心一天?这不是摆明着她早就知情么——她一直没有摸透陆雅安的智商,如果她真是一朵心机厉害的小白花,为什么会时常做囧事?可是如果她真的像她偶尔表现得那样,为什么能够把这一切搅得天翻地覆?难不成,陆雅安不止是陆雅安? 秦则宁朝她微微笑了笑,轻声道:“我与四叔并未约定造访,害你担心了。” 陆雅安顿时红了眼睛:“没……没事。” 秦季仁一直含笑看着这一切,别有意味的目光扫过卫碧的眉眼。 巨型电灯泡卫碧王赓王赓王赓笑了笑,自从退后了一些,这屋子不大,两张沙发各占两端,都坐了人,她就只能退到了门口,站到了墨镜男a身旁。 墨镜男a:…… 秦季仁淡道:“则宁,看来你已经做了选择。” 秦则宁不动声色,甚至连一个眼色都没有分给卫碧。他温和的目光从始至终都落在陆雅安身上,沉静片刻,牵起了陆雅安的手。 陆雅安忽然满脸通红。 秦季仁笑起来:“五年不见,你真是一点都没有变。” 秦则宁道:“四叔倒是变了许多,这些年,四叔看起来活得不易。四叔这次回来,若是只想安生养老,环球不介意为四叔铺下养老的资本。今非昔比,希望四叔要珍惜现在有的尊重。” 秦季仁顿时脸色不太好看。 卫碧悄悄看了墨镜男a一眼,结果换来了他马上全身戒备,直接守住了门口要塞。 卫碧:…… 看来她的信誉已经低到一定境界啊…… 秦季仁冷道:“我的确变了很多,这一切都是拜你所赐。” 秦则宁轻笑:“四叔,我并没有逼迫过你什么,爷爷留下遗言让我手下留情,留下秦家血脉,我做到了的,不是么?” “秦则宁……” 秦季仁的脸红了又白,满脸的横肉也跟着颤动起来。 卫碧静静站在一旁,小心看秦季仁——的确,他变化很多。他是秦家最小的儿子,其实算起来今年也不过35,因为常年卧病几乎没有出现在媒体镜头下。五年之前她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没有现在这样胖得浮肿,他是一个瘦弱白皙的年轻人,虽然性格狰狞,却有着秦家人的俊秀。很难想象五年间他在新加坡发生了什么,才变成了现在这副未老先衰的模样。 他忽然冲了过去,对着秦则宁的脸狠狠一拳挥去! 秦则宁的脸偏向一边,却没有反抗,只是讥讽地看着秦季仁:“四叔,你不适合做这些。爷爷牵挂你身体弱,特地警告过我不要对你动粗,所以你才能去新加坡养老。四叔若是坚持,就只能去见二叔三叔了。相信这些年两位叔叔十分挂念四叔的。” “你!!”秦季仁又一拳砸下,在相同的位置。他气得浑身战栗,抓住了秦则宁的衣襟:“你真是心狠手辣!三哥已经死了!他死了!” 秦则宁淡道:“那真是遗憾,他应该在监狱里过一辈子才够赎罪。” “你——” 秦季仁哆嗦着松了手,忽然狞笑起来:“你不用尝试激怒我,我本来就已经没有退路了。秦则宁,你以为你扛得住用刑就能守得住秘密么?呵呵……” 他朝墨镜男们挥了挥手,墨镜男得令转身出门。不一会儿,墨镜男又进了屋子,手里端着一个玻璃瓶。 瓶子里荡漾着淡黄色的液体,盖子一开,空气中顿时有一丝丝刺鼻的药味。 秦则宁微怔,眼色暗沉。 卫碧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闻到过这气味的……几年前,在一个剧组,女二号做了执行制片的小三,制片的原配借着送茶水的机会朝那个女二身上泼了一杯液体。当时她就站在女二号的身旁,清楚地闻到的就是这个气味。 是硫酸。 秦季仁的表情更加狰狞:“我在新加坡信的是上天有好生之德,罪不该牵连过多,所以我不打算害人性命,你可以选择放走一个人,与剩下的人相依为命。”他的目光扫过卫碧和陆雅安,狞笑,“一双红颜知己,你想要留下哪个?” 陆雅安愣了,呆呆看着瓶子里的液体,很快她发起抖来,尖声叫嚷:“秦季仁!你这是犯罪!!” 陆雅安的声音尖锐无比,在寂静的夜里十分恐怖。 卫碧被这声音刺激得也有些战栗,咬着牙才让自己的身体不至于发抖。硫酸最可怕的地方其实并不是电视和小说中那样,全部泼在脸上让人毁容。它可怕在一点一点滴在身上,引发灼烧让人痛得打滚却不会危及生命,那种感觉就像剜肉一样……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虽然不致死,却会留下残疾的身躯和丑陋的伤口,更严重的后果是恐怕被用刑的那个人一生都会沉静在这个噩梦中。 秦季仁干笑:“要么交出老爷子留下的秘密,要么就选一个与你分享,你想好了吗?” 秦则宁的目光沉静得如同深潭,缓缓得掠过陆雅安的脸,最终目光与卫碧相交。这一次,他没有再躲开视线,轻声道:“阿碧,你陪我留下,好不好?” 室内寂静无比。 只有几个人浓重的呼吸声。 卫碧静静看着秦则宁,想笑却笑不出来。秦则宁……他的手牵着陆雅安的手,却对着她说让她留下。五年前她自愿躲在车后面跟着他踏入仓库,五年后,她被他选中去承受当年承受过的一切。这可真是……讽刺至极。 “阿碧……” “碧姐……”陆雅安怯怯的声音。 卫碧闭上了眼睛,却发现其实这是多此一举。因为根本没有眼泪。 沉寂了好久,她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她说:“好。” 识人不清,自以为是,这大概就是报应。 秦则宁的眼里忽然绽放出光芒。“阿碧,”他轻声开口,却仿佛找不到下文,最终又轻轻呢喃了一句,“阿碧。” 秦季仁大笑出声,忽然一把抓住了陆雅安的手,狠狠地把她从沙发上拽了起来——“那就从你开始吧,幸运儿。 所有人愣住。 只有秦则宁低垂着目光,没有任何表情。 秦季仁嗤笑:“我可没说是怎么放走,既然你那么希望她能离开,那就让她先来先走好了。” “啊——”陆雅安用力挣扎起来,却怎么可能拧得过一个男人。最终她被推倒在了墙角,衣衫头发凌乱不堪…… “锁起来。”秦季仁淡道。 墨镜男听命,掏出手铐把瑟瑟发抖的陆雅安四肢都禁锢在了各处。陆雅安终于哭嚎出声,朝着秦季仁尖叫:“你答应过我的!你只要卫碧!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听话你就会一直帮我!秦季仁,我从来就没有背叛过你!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你答应过我的只要我完这一次你就放过我的——!!” 房间里没有人出声。 忽如其来的真相其实已经不重要了。 卫碧握紧了拳头,伺机想动手——陆雅安做了那么多,她的确想要她付出代价,可是却并不想在这样的情况下,让她一个人落到这样的境地。她悄悄上前了一步,却发现墨镜男a倏地站到了她身前,正好挡住了她想要靠近的路线。她气得直接动手,手腕却被墨镜男死死拽住,然后,她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狠狠推到了秦则宁所在的沙发上——几乎是同时,陆雅安的尖叫撕心裂肺响起—— 静谧的夜里,哭嚎声让人毛骨悚然。 卫碧抖了抖,手被秦则宁牵住了。他轻轻捏了捏,微微摇了摇头,又点了一下头。 卫碧安静下来。很多年前,每次颁奖礼之前她都紧张得手足无措,不知道会不会获奖,不知道该怎样上台,不知道上台要说什么……秦则宁这个举动,代表着他传达的意思是——等。 不要着急,等。 陆雅安被墨镜男拖了出去,不知道送去了哪里。 秦季仁回过头看着秦则宁,轻道:“你以为你的把戏我不知道么,现在轮到她了。你可以选择阻止我,交出老爷子的秘密,否则——”他笑着抬起卫碧的下巴,“这一张漂亮的脸蛋我舍不得毁,我们就从身上来好了。” 第32章 脱身 秦季仁已经疯了。 两个墨镜男把卫碧按在了沙发上。 这个过早地苍老的男人瞪着浮肿的眼睛,又从墨镜男的手里取过了一杯淡黄色的液体,摇摇晃晃来到卫碧的面前,浑浊的眼里忽然绽放出一点光泽来。他眯着眼睛俯瞰卫碧,苍白的指尖划过卫碧的鼻尖,声音就像从干涸的枯井中传出:“卫小姐,你看,你为这个男人保守着这么多秘密,值得么?” 卫碧不敢用力呼吸,也不敢沉默,仔细想了片刻开口:“秦老板,事到如今,您就算不相信我说的话,也应该相信我对死亡的恐惧。你说的秘密我真的不知道。你如果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了。”秦则宁身上有多少秘密,没有人知道,她从头到尾不过是个局外人,却被他莫名其妙地牵连了进来,如果这一次真的压上了性命,那就从头到尾是个笑话了。 秦季仁像是在考虑,沉寂的目光死死盯着卫碧的眼睛,发现她的眼里的确没有躲闪的光芒后,他又眯起眼睛望向秦则宁,手里的瓶子靠近秦则宁—— “则宁,既然卫小姐并不知晓,我想只能由你亲自来告诉我了。” 他抬头给墨镜男使了个眼色,很快,墨镜男就出去了。片刻后墨镜男端进来一个皮箱,箱子打开,里面依旧是各种针剂。 卫碧看得心口一跳,不愉快的记忆扑面而来,让她浑身都凉透了。 “动手。”他冷道。 保镖们齐上阵,按住了秦则宁,把第一支针剂插入了他的筋脉——秦则宁想要挣扎,却最终抵不过三四个孔武有力的男人——二十几秒后,秦则宁的目光渐渐涣散,挣扎的力道微弱了下去。几个保镖趁着这难得的机会,把剩下的几个针剂都注射进了他的身体。 “四叔为你准备的一份大餐,不过在你真正开始享用之前,可以先来点开胃小菜。” 秦季仁狞笑着抓住了脖颈。 瓶口渐渐倾倒。 他的眼眸被点燃,兴奋而又灼热的光在里头闪动。 “它沾到你的皮肤之后,刚开始你会感觉到灼烧,灼烧过后是疼痛,痛起来……你会想把整一块肉给剜掉……等到过几天,你就会开始发痒,伤口溃烂出脓,蚂蚁爬过你的伤口钻进你每一根血管里撕扯……你会想用刀把整一条腿连根切掉。” 秦季仁已经疯了,为了那个说不定根本不存在的秘密。 卫碧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她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平稳,咬牙道:“秦老板,听说你在泰国是吃斋礼佛,你的佛没有告诉你恶有恶报么?” 秦季仁动作稍滞,冷笑:“恶有恶报?如果真的有这种东西,他今天的下场就叫恶有恶报!” 见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卫碧悄悄松了一口气,小心道:“当年……你们争斗得很厉害,我并没有参与,不过你却已经是第四次绑架我了,这就是你的恶有恶报?” 秦季仁咬牙:“谁让你和他牵扯不清?!” 卫碧道:“秦则宁当初也只是想要自保,听说进牢里的秦仲远当年差点杀了他,说到底你们争夺秦家家业,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更何况可我已经离开环球了,这一次你就是牵扯无辜了。” 秦季仁的眼里闪过一抹精光:“我差点被你骗了,卫碧……你不要妄图拖延时间!秦则宁,呵……秦则宁他有什么资格来争夺我秦家的家业?!他根本就不是秦家人!秦家养了他二十年,换来的是他恩将仇报!” 秦则宁不是秦家人? 卫碧一愣,回头看秦则宁。 秦则宁一直面无表情,涣散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他忽然吃力地支起了身子,把头靠在了卫碧的肩上,阖上了眼睛。 他大概现在是没有意识的,能不能听清秦季仁的话语都是问题。 秦季仁却像是忽然找到了发泄的口子,歇斯底里起来:“你知道什么!我也不想杀人!我更加没有想过争夺家产!可是他呢,他根本不是秦家人却妄图霸占秦家财产,害死养父杀害叔叔,他有什么资格谈无辜?!当年我才刚刚出院……却发现秦家已经落入了他的手里,呵……一条秦家养大的狗,却咬死了主人……呵……你说我是让他死呢,还是让他活着好?” 秦季仁说的话语疯狂而又尖锐。 卫碧每一个字都听懂了,却好像又什么都没懂。 秦则宁并不是秦家人,可他确确实实是从少年时代就被秦老爷子带在身边的“继承人”,至于杀害父亲和叔叔,秦家老大是心脏病发过世的,老二在牢里,老三倒是的确不知所踪。死了? “秦老板……” “闭嘴!我不会再给你机会了!” 短暂的冷静之后,秦季仁又癫狂起来,扬起手中的瓶子冷笑:“我改变主意了,你这张脸我看着也很讨厌,以后索性换一张吧,嗯?” 他尖笑着,忽然站直了身体,就好像年轻了十几岁似的。手腕翻动,瓶子里的液体向卫碧的身上倾倒—— 卫碧挣扎不成,眼睁睁地看着瓶口倾倒—— 忽然,一直靠在她肩膀上的秦则宁忽然有了动作。他忽然一脚踹向秦季仁的胸口,秦季仁吃痛后退跌倒,他手里的瓶子自由落体,就在那一瞬间,秦则宁猛一挥手,挡开了那个瓶子! “你——”卫碧惊叫。 秦则宁一反刚才的迷蒙状态,迅速脱下外衣,用外衣擦拭手臂。 硫酸溅到了?! 所有人愣住。 卫碧趁着保镖没有反应过来,用力挣脱了,冲向桌边找到了水瓶,确定他的裸露的手臂上已经没有了潮湿,就把一瓶水倒在了他的手臂上。 “你们还不快动手——!”秦季仁终于反应了过来。 保镖们相互看看,有人掏出了枪支,却只是一瞬间,下一瞬间枪支被墨镜男a踢翻! “你——!” 几乎是同时,门外响起了警笛声,巨大的枪声响彻在山野之中,紧随其后的剧烈的声响,大门被人硬生生撞开,十几个身着制服的男人鱼贯而入,阴森森的呛口对准里里面所有人! “不许动!警察!” 秦季仁目瞪口呆,用震惊的目光回头看秦则宁。 秦则宁冷淡地看着他,轻柔道:“当年非法出境,如今私藏枪支弹药,涉足毒品、绑架,四叔的身体不好,往后还请好好照顾自己,切莫再意气用事了。否则爷爷在天之灵,想必会责怪我行事过急。” 他的眼里清明一片,哪里有半点混沌? 秦季仁不可置信地望向散落在地上的针剂:“不可能……不可能你……” 漆黑的枪口已经抵住了他的额头。就在他崩溃的时候,一直沉默的墨镜男a缓步到了秦则宁的身后,把手里的一个u盘交给了他。 “是你……”秦季仁狂笑起来,无力地躺倒在了地上。 * 之后半小时里,卫碧作为当事人上了警车,而秦则宁则是被送到了医院去处理手上的伤口。一路上景色飞快略过,她渐渐地把这一件事都理顺了许多。 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局。 以秦则宁的个性,恐怕一开始就不会放任秦季仁在泰国自由地行事,所以那个墨镜男应该是早就安插在他身边的。而在那之后,从陆雅安到秦季仁对她三番两次的绑架,恐怕他不是不知道就是故意放任,又以自己为诱饵,一步一步诱秦季仁深入丛林,诱惑他掏出毒品,甚至是掏枪…… 恐怕到了警局之后,他拿到的那个u盘会让他一辈子都在牢房里度过了。 还真是秦则宁的作风。 一场豪赌。 不论这中间哪个环节出现问题,所有参与者都会万劫不复。而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或者狠心,一步一步去赌,只为了赢取最后的筹码。 警车里,墨镜男a摘了墨镜,露出了脸。他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在上车之后淡淡说了句:“我叫丁城。” 卫碧想了想,问:“陆雅安怎么样了?” 丁城道:“已经送去了医院,现在应该已经出抢救室了,不过……” 他没有说下去,卫碧却明白。被这样的硫酸泼中,容貌恐怕难以保存了。她想了想,问他:“你带着手机吗?” 丁城沉默地掏出手机递给了她。她仔细回忆了下电话,拨通陆筝的手机:“陆筝。” [你没事吧?] “没事。”她淡道,“你收回所有对陆雅安的通稿吧。”在那之前,她曾经安排了针孔在队员身上,全程拍摄陆雅安的过程。讽刺的是,她似乎用了和秦则宁同样的手段,故意给了陆雅安行事的机会,只因为知道她会忍不住做些什么,甚至给她提供了很好的时机……她原本是想让她身败名裂的,不过,现在似乎没有必要了。 [你打算放过她?] “嗯。”卫碧轻声道,“我不打算追究陆雅安了。” 毁容之后,等待她的将会是警方的手铐。 卫碧挂断电话,把手机还给丁城,却发现丁城正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她笑了,问他:“上次打了一架,你该不会想要揍回来吧?” 丁城:“……”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好奇问:“如果上次我没有逃跑,会怎样?” 丁城道:“只有第一针迷幻剂有效,后面的我已经全部兑换成了营养剂。” 卫碧苦笑,无力地靠向坐垫。这一切过去,她才发觉身体一直是在低烧,之前不过是因为太过紧张出了汗,而导致的暂时性退烧而已。 过了很久,丁城犹豫的声音响起:“你和秦总……” “没什么,不会有任何改变。” 卫碧淡道,放任了自己的意识渐渐散去。 她和他之间,从来就不是一个陆雅安的问题。 * 因为晕厥,卫碧没有去成警局,反而被送去了医院。 丁城抱着她,却在医院门口见到了秦则宁与一个陌生男人。 秦则宁的手臂已经包扎完毕,看到他怀里的卫碧,神色忽然一变,几步快走到了他身前,脱下身上的衣服,盖住了卫碧的脑袋—— “秦总……”丁城想说,对昏迷不醒的人这样做会影响她的呼吸畅通啊。 秦则宁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他道:“你送她去里面,不要让任何媒体和不相干的人靠近。包括任何秦家人。她醒后,亲自送她去se。” “是。” 在他身后,一个身穿西装,长相斯文的人走到了他身旁,笑容和睦:“则宁,这一位是……” 秦则宁收敛了目光,微笑道:“一个不相干的倒霉艺人而已,二叔不必上心。” 男人收回了目光,笑了:“久别重逢,则宁,喝一杯?” 第33章 尘埃落定 在那之后的二十几个小时里,卫碧的意识一直在睡梦中浮沉,几次醒来也只看到一片素白,之后又昏昏沉沉入睡,等到她彻底转醒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 她在床边看到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顿时阴郁的心情一扫而空:“……周礼?” “碧姐!”周礼兴奋扑,“你没事吧?身体有不舒服的地方吗?头晕吗?眼睛疼吗?腿酸吗?有没有想吐的感觉?要不要叫医生?碧姐?……碧姐你是不是听不见了?碧……” 卫碧忍无可忍,反手拎过了枕头砸重了周礼的脑袋——她原本不晕的,可是被周礼握着肩膀晃了那么久,真的开始晕眩起来了…… 外头阳光灿烂,明媚的光透过层层树影投射到病房里。 卫碧推开了周礼来到床边,揉了揉有些轻飘飘的脑袋,脑海间忽然回闪过许多画面。山林中的小屋,秦季仁的狰狞面孔,忽然来到的警察,车上丁城的墨镜,还有秦则宁被硫酸灼伤的手…… “你有陆雅安的消息么?”卫碧没有回头,只是轻声问周礼。 周礼的神色一滞,好久才低头喃喃:“那个陆雅安啊,她之前被送到了医院。当时有很多人……我并没有看到她本人,不过听说她的脸上大面积烧伤,虽然性命无忧,不过已经不太能治得好了……现在她应该还在重症病房里,外面还有警察看守,你想去看一看吗?” 想看么? 卫碧低头思索,最终摇了摇头。她虽然好奇陆雅安与秦季仁的关系,却完全没有想要去蹚这一趟浑水的**。陆雅安现在如何,说到底与她并没有关系。 可惜,生活往往事与愿违。 当天下午,卫碧在护士的陪同下去做全身检查,正巧撞上了陆雅安从重症病房转普通病房。她的脸刚刚经过手术,尚在昏迷期。吴中满脸疲倦陪在推床边上,一边走一边打电话。一不小心,吴中的目光与卫碧的交汇。 一时间,彼此都有些尴尬。 吴中沉默地挂掉了电话。他在卫碧面前停下了脚步,轻道:“喝一杯?” 卫碧摇头,道:“我已经不喝酒了,这家医院有会谈雅座,不过你要是只想与我聊一聊,我可以和你去喝一杯茶。” 吴中愣愣看着卫碧,神色复杂,良久才点了点头。 * 医院的会客雅座其实就是普通的休憩区,提供一些简单的饮料与糕点,方便探视病人的家属商谈小憩。吴中的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等到他两杯茶下肚,那点儿汗珠就变成了一种更加难以言说的神色。 “对不起。”他想了好久,终于说出了口,“我以为雅安只是想与你一决高下,所以她之前的计划我参与了一部分。” 他的声音涩然:“不过我没想过,她竟然不单单只是争宠上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陆雅安居然是和秦季仁有牵扯,而现在她还在昏迷,却已经有警察守在门口…… 卫碧顿时了然,却也不知道该不该去与他计较,只是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也说不上原谅不原谅。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也已经不在环球,你就不必放在心上了。” 吴中欲言又止,最终又倒了一杯茶,苦涩道:“你现在在se还好吗?” 卫碧笑了:“挺好,se……与环球不同,我在se只是工作,陆筝会替我安排好我该做的,完成之后可以有假期。”假期里还可以关在公寓看碟吃垃圾食品,除了烟酒被禁了,其余都十分自由闲散,这样单纯的生活她从来没有敢想过,却意外地在se实现了。 吴中叹息:“我常常在想,是不是当初我的离开成了最后一根稻草,最终让你用9000万买回自由……” “吴中,我没有记恨过你,不过如何你继续顾左右而言他,那我就只能把你晾在这儿了。” 吴中神色一滞,更加难堪,最终握紧了拳头道:“阿碧,我也算与你相识多年,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为雅安当个证明人?” “证明人?做什么证明?” “证明她也是别秦季仁胁迫,是受害人,并没有和他……” 到最后,吴中的鬓发已经被汗水濡湿。他并没有说下去,可能他自己都不好意思说出那样的谎话,让她去证明陆雅安是个被绑架的小可怜,而不是伙同秦季仁陷害她的人。 卫碧早就隐隐觉察,不过真的听到了吴中的话语,却并没有她预料中的愤怒。她只是抿了一口茶水,轻飘飘答:“好啊,不过如何说辞,总要与她商量下?” 吴中面色一松,笑着喘息:“阿碧,你想得通就好!” * 想通与否,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卫碧在帮与不帮之间做了个简单的选择,跟随着吴中到了陆雅安的病房里。 阳光很明媚,陆雅安的脸上铺了好几层纱布,静静地躺在床上。 卫碧推门而入,她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紧接着操起床边所有能触及的东西,朝卫碧掷去——卫碧闪身躲开,这些东西就都落在了吴中的身上。 吴中气得呵斥:“雅安!你闹什么闹!你想坐牢吗?!” 陆雅安缓缓停了手,僵硬的目光停滞在半空。 吴中叹息:“现在闹成这样子,你还能不能在演艺圈发展已经不重要了,你给卫碧道个歉,就算和解,请求她不再追究你的过错……” “让……她……滚——!”陆雅安说话有些吃力,眼里的戾气却丝毫不减。 “雅安……” “我……要见……则宁……让她……滚——” “雅安!”吴中气得一把拽住了她的肩膀,“你给我清醒一点!你以为你现在是什么?!秦总还会来看你?从头到尾他都知道你在做什么!你以为他还会来见你吗?他是要把你送进牢房!” 陆雅安从喉咙底发出一丝急促的气息,身体却渐渐放软了。 吴中咬牙:“外面不知道有多少记者等着,几天之前你在片场摔下的视频已经泄露,这次警察守在你手术室外的照片也已经泄露,你还能想到更坏的情况吗?” 陆雅安眨了眨眼睛,红了眼眶。 吴中放缓了声音:“你看清楚现在的局势,然后和卫碧道歉……” 陆雅安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都瑟瑟发抖起来。 卫碧一直冷眼看着,忽然觉着自己就像一个最终的boss,迫害得可怜的绵羊与他的经纪人沦落到求人的境地。这局面实在太有意思了。 “阿碧……” 卫碧靠近陆雅安:“我来,只是想告诉你,你对我做的无关法律的部分,我不与你计较。你现在的模样作为惩罚也已经足够。”她停顿了下,轻道,“至于触犯到法律的部分,那就与我没有干系了。警察与法院会替我做裁决。” 她静静等待了一会儿,转身离开,身后的吴中终于反应了过来—— “阿碧,阿碧——!” 卫碧活生生止住了脚步,冷笑:“吴中,你真当我圣母玛利亚?” 吴中愣住,脸上浮现羞愧的神色。 卫碧趁着这空隙,头也不回离开了病房。没过多久,病房里就响起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 两天后,卫碧出院。 外头的媒体已经围堵得医院水泄不通。卫碧对这阵仗恐惧得很,在病房里龟缩了半天,最终绕过了住院部,偷偷搭乘门诊部的电梯,直接到了地下车库里。在那儿,陆筝早就准备好的陌生车已经停在最近的电梯口。 她上了车,一路驱车来到医院的地下车库门口,结果没想到那儿也围堵了一群记者。顿时她被堵了个正着。 “曲小姐!” “曲小姐您能接受我们采访吗?” “请问se是否会召开新闻发布会,解释《星野》这两天一夜发生的事情?” “曲小姐、曲小姐请等一等——” 司机的手已经在发抖,因为实在有太多人围堵在他的车前了。 卫碧想了想,戴上了墨镜,摇下车窗,对着无数话筒轻声道:“现在是在医院门口,我刚刚做完身体检查,请各位同仁为我留几分余地。这两天一夜的遭遇,我会另找机会与大家细说。” “曲小姐,我只有一个问题——”有人还不死心,想继续追。 卫碧笑了:“怎么,信不过我么?” 顿时,大部分娱记止了步。在这圈中,其实明星与娱记的关系要比圈外人想象中和睦得多,各取所需而已,特别是像卫碧这种人。她既然开了口说会细说,就一定会履行承诺,只不过能否取得第一手资料就看个人的本事了。 卫碧的车终于缓缓驶出医院。 司机与周礼大大松了一口气。周礼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碧姐,我们现在是回se还是公寓?” “se。” “好。” * 环球18楼,电脑屏幕闪着光芒。 卫碧抵达se的新闻还是在网上秒速传播着。 照片中的卫碧没有化妆,短短的发丝贴在耳际,一副墨镜遮去了她半张脸,嘴角却勾着一抹上扬的弧度。只不过明显要比几个月前瘦削许多了。 mako踩着13公分高跟鞋摇曳到了落地窗前,轻声汇报:“秦总,环球关于卫碧的所有的内部档案资料已经删除完毕。可是卫小姐毕竟是一个艺人,我们不可能清除网络上所有资料,况且她现在人在se……” “那就就尽量清扫。” “……是。”mako得令,抱着文件夹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秦总,我不明白,为什么删除卫小姐履历信息?您与陆小姐不是一场戏而已么?” 这几天警察信息一出,她才明白过来那一朵苦逼小白花居然是一个幌子,顿时连夜激动地狂码了8000字更新!可是在那之后,霸道总裁似乎并没有接回卫碧的意思?反而让她连夜删除她所有履历。 就算在之前闹最僵硬,甚至是卫碧撕毁合同的时候,他都没有这样做过啊! 落地窗前,秦则宁的脸色冷淡得很。 他说:“环球从来没有过卫碧这个艺人。” “……是。” mako瘪瘪嘴,扭着腰离开办公室。 马里亚纳海沟总裁的心思,果然不好猜啊不好猜。 第34章 回归正途 《丛林星野》归来,卫碧拥有了半月的假期。陆筝忙于处理公司事务无暇顾及她,这一周卫碧几乎是散养状态。在公寓里把想看的碟想吃的东西想睡的觉统统补了个遍后,她终于发现,劳碌命最悲哀的是当你真正闲下来的时候,其实连闲着也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 也不知怎的,就忽然想到了回福利院。 其实对于真正的福利院来说,除了房子,其余人的流动性是非常大的。她在熟悉的地方站了许久,看着来来往往的陌生孩子,最终还是敲响了院长室的门。 院长妈妈已经老了,十年前她就已经是个老太太,现在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无数道皱纹。她定定看着卫碧,仔仔细细把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颤声叫了一声:“小衡?” 这一声呼唤带着太多情绪。卫碧一时忍不住,眼泪差点落下来—— “小衡?”院长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牵卫碧的手。 卫碧想了想,说:“对不起。” 她已经十年没有回来过,这对于一个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来说,其实是十分不懂事不感恩的行为。她高考完毕,抱着手里打工攒的五千块钱,在院长室留了三千,自己揣着两千块背起了行囊离开。这一走,就是十年。十年来,一直骄傲得想着,这地方有着太多不堪和狼狈,再也不想回来了。 院长久久凝望着她,忽然叹息说:“是妈妈对不起你。” 卫碧沉默。 院长摸了摸她的发丝,轻声道:“妈妈当年只是觉着你心思活络,会画画能唱歌,即使不念大学也能活得很好,却没有考虑周全,是妈妈过了……” 她一直是个优秀的孩子,因为太优秀,所以从小吃最少的食物,得最少的资源,享最少的关爱,只因为还有比她更加需要帮助和关怀的孩子。 现在的曲欣衡,已经与当年大不相同。她却仍然记得她她兴致勃勃拿着成绩单回来的样子,她得知不能上大学时气哭的表情,她被宣判了彻底没有希望的时候的安静神情,还有离开那个清晨,在她桌上发现的那个装着三千块钱的信封…… 福利院里并没有零用钱机制,她还要上学,并没有多少时间去打工。 她无法想象,那是她攒了多久的钱,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放到了她的办公室。 “你现在好吗?”沉默良久,院长问。 卫碧笑了,轻声答:“挺好的。” 物质许多年前就得以解放。 而精神,在经历了这许多事后,其实她已经不再记恨了。况且她其实根本没有资格记恨,只不过太久的时间以来,这儿成了一个微妙的存在,她一直缺乏勇气去真正地触碰,直到这一次经历了生死。 放下要比铭记更加需要勇气。 * 福利院里除了人员变化很多,其余其实不太改变。它坐落于c市,在多年前算是c市不错的福利院。只不过后来最大的赞助人过世,终于渐渐没落了。卫碧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到的这儿,仿佛能够记事起,她就已经生活在这一座小小的园子里。 午后的红茶袅袅升腾着雾气。 院长静静看着卫碧,轻道:“回来,是想找入院信息?” 卫碧一愣,摇了摇头。 “不想找?” “我现在很好。”卫碧轻道。那些没有出现过也不影响她生活的人,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 院长沉默。 但凡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福利院的孩子,多半有个找爸妈的梦。他们会一遍又一遍地询问院长妈妈收养自己的细节,反复推敲。如果院长妈妈说“送你来的人好像是a城口音”,也足够让他们开心好一阵子了,起码知道了自己是哪里人呀! 生活在这里的人,最怕漂泊。 而比身体漂泊更加让人觉得无望的是灵魂也找不到归属的地方。 卫碧几乎是一个特例,她一直没有好奇过自己的家庭,聪明懂事,乐观开朗,表现优秀……人人都以为,她将会是福利院的骄傲,直到她毫无征兆地离开。 一壶茶渐渐见了底,夕阳的光芒穿越窗台,落在了小桌上。 卫碧的指尖上也沾了一点夕阳的光,红润得有些透明。 她起身,把一张卡交到了院长手里,轻笑:“现在不是信封了。” “小衡,你不必……” 卫碧摇头,轻道:“收着吧,我吃穿用度都很好了,多余的钱也并没有可以孝顺的人。十年前我看同事会每月贴补家用,我……没有可以给的人,就每月往卡里打一点钱,想着什么时候拿来给你。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只是一直放不开。 院长重重叹了一口气,接过了卡:“小衡,我们这里虽然没有什么实际线索,不过入院资料能够直接反应你当年的状态,你真的……” “不需要。” “小衡……” “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生活。” “唉……” 院长终于不再坚持,送着卫碧到了福利院门口。等到看着这个在这儿长大的女孩的身影消失在夕阳里,才忽然发现,其实这么多年来,她想争取的东西一直不多。唯一的几次争取,似乎都没有成功。 这是一个上天也亏欠她的人。 * 半月时光慢慢攀爬而过。 卫碧重新入《天生尤物》剧组的时候,这个剧组已经改头换面,陆雅安带入组的工作人员被抽离,环球制片方的执行制片换了人,副导演也换了,整个剧组留下的熟悉面孔不多了。新任女一陶可正一脸懵懂听着牧之帆讲戏,漂亮的眼睛清澈而又明亮。 ……可怕的玉女。 卫碧对这种属性的艺人还有阴影,默默地撤到了化妆间里。 不一会儿,清纯的小玉女陶可默默进化妆间,阖上了化妆间门,摘下腰带和遮阳帽,甩掉了鞋子,捞过了她放在桌上的饮料灌了一口,懒洋洋地缩到了她的睡榻上。不一会儿睁开眼睛,扯过了她的一件备用衣裳,盖在了身上。 卫碧:…… 她似乎是累坏了,眼影也花了一片,瘦削的脸有些苍白。 卫碧失笑,推了推她:“起来先卸妆,不然对皮肤不好。” “……哦。”陶可昏昏沉沉支起身子,找到卸妆液,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汽,又躺下了。 卫碧:…… 看来她真是累坏了。 卫碧无奈,看着她一脸花猫模样,强迫症发作,又重新取了一张化妆棉蘸了卸妆液,一点点替她擦干净她的脸——整个过程持续了十分钟,她只在过程中睁开了一小条眼缝,最终又睡了过去。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很累?”卫碧问。 陶可哭丧脸:“是啊,我的设定是和陆雅安一个方向的,陆雅安现在这幅样子,她的case很多都落到了我身上,se吃人不吐骨头,恨不得把我切十段来卖……我已经连续一礼拜没怎么睡觉了……” ……可怜的玉女。 卫碧默默点了一盏蜡烛,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开始着手卸自己脸上的妆。 陶可软绵绵贴了上来:“喂~~你和那个渣男肿么样鸟?neng死姓陆的后,渣男有木有表示啊?负荆请罪不够的啊,要跪键盘、滴辣椒油、皮鞭蜡烛、老虎凳……” 卫碧:…… “喂~~” “没有。”卫碧淡道,“什么都没有。”秦则宁好像在公众的视线里销声匿迹了一样。就连《天生尤物》剧组的执行制片也跟着换了人。网络上关于她的讨论也如同退潮,几乎只剩下一些小鱼小虾了。这种局面很奇怪,就像是原本有一股巨大的力道推动着整个舆论发展,从艳照到后期的各种爆料,从辱骂到力挺,网络上的架势仿佛她是死而复生的天王巨星……而现在,那股力道消失了。 莫非,环球内部出现了什么危机? 她的猜测并没有得到验证。 当晚,牧之帆仔细思考了了她的疑惑,认真答复:“似乎并没有危机,《天生尤物》还收到了一笔后续的追加投资。环球并没有因为陆雅安而为难剧组,反而像是有意补偿……” 为什么? 卫碧疑惑。 “不过,”牧之帆道,“秦则宁的确从公众视野中淡出了。环球高层似乎也有变动。” 谜团最终没有得到解答。 又过半个月,环球的新一年董事会议召开,许久没有露面的秦则宁亲自主持会议。在数不清的镜头之下,他微笑着向所有人公布,环球迎来新一任的执行副总监:秦仲远。 那时,卫碧刚刚收工回到公寓。 电视机里的秦仲远四十出头,斯文隽永。他长得与秦则宁并不相似,不过身上却有着十分相像的温润气息。 这就是秦季仁的二哥? 电视里,秦仲远与秦则宁的手交握,两个人都含着温和的笑容,不知情的肯定以为是叔侄和睦,恐怕也只有老人知道,就在十年之前,就是秦则宁亲自把他送进了监狱。 在他的身后,站着一个瘦削的年轻女性。长发及腰,五官十分地精明利落。 卫碧在看到她的脸的一瞬间有些熟悉的感觉,却不知道哪里来的熟悉感。 第35章 发展 随着话题度的降低,卫碧的生活仿佛是一瞬间回到了正轨。陆筝安排的工作已经愈来愈趋向于她平日的价位与倾向,每日的拍摄不再有那么多记者围堵,出行也终于不是闪光灯的海洋。过去一年的遭遇如同一场噩梦,噩梦醒来,除了物是人非之外,所有的一切都烟消云散。 又过三个月,波折重重的《天生尤物》正式杀青。 那天,剧组所有成员浩浩荡荡杀回市区,在w市风评最好的餐厅开了个包厢,一时间,美酒与吹牛齐聚,每个人都试图用一夜狂欢把过去这半年的抑郁一扫而空。卫碧向来对这种场合敬谢不敏,在吵闹的包厢待了一小会儿后就转身下了楼,在楼下的公众宴客中心里找了一张靠窗的小桌,为自己点了些餐点。 这家酒店的餐食在w市十分有名,不过因为价格也相对比较昂贵,所以环境还算清幽。 她在窗边昏昏欲睡,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飘入耳边—— “则宁,这些年来,你还好么?” 这是一个温柔的女声,声音带着淡淡的缱绻,柔滑,丝丝入扣。 卫碧不经意抬头,发现对面的餐桌上坐了一对男女。 ……秦则宁? 显然,秦则宁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他真背对着她,手边端着一杯红酒,似乎对对面女性的话语并没有多少触动。他停顿了许久,才轻笑道:“林小姐十年未归,我还以为你已经在美国安家。” 那个女人也跟着笑了:“则宁,当年父亲入狱,我也是无奈出走,怎么,你记恨?” 秦则宁似乎并不乐意谈论这话题。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高脚杯。 ——阴魂不散。 这是卫碧所能想到的第一个形容这种场面的辞藻。她挑选座位的时候选了最内侧的,如果想要撤离就必须经过他们那一桌,可是如果不撤,她就得被迫成为一个偷听者……她有些暴躁,可惜耳朵不能关闭,她被迫听着对面女人的轻声细语—— “则宁,这些年你变化许多,初见时我都已经认不出来了。想来十年间,你的日子并不轻松。”那个林小姐收敛了笑容,语气间是淡淡的真诚,“父亲当年对你痛下杀手,而你也把父亲送入了囚牢,也算是扯平了。如今你和父亲冰释前嫌,我想我们……也能够好好相处的,是不是?” 秦则宁道:“自然。” 林小姐眉眼间渐渐浮上了笑意,整个人都被一层柔和的光晕笼罩。 卫碧却皱起了眉头——她终于记起来了,这个女人是几个月前环球董事会转播视频里站在秦伯远身后的那个人。她是秦伯远的女儿?可是不论是娱记资料还是秦家官方信息,都没有提过秦伯远有过子嗣啊……秦家的二子,娱记挖出的资料是丧偶。不过,她在意的还不止是这些,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身上……有一股陌生的熟悉感,低垂眼睑的时候,笑起来的时候,说话的时候…… 这种感觉很不好。 林小姐轻笑:“则宁,你变成小老头儿了。我记得我刚到秦家时,你才五岁,那时候天天追在我身后喊林衾姐姐,你还记不记得?” 秦则宁低了头。 林小姐眉目温柔:“可是后来,我们都长大了。你被爷爷单独培养,我跟随父亲学习经商。那时候,我常常想,如果我们是生活在普通人家,想必不会走到那种境地。” 林衾一直含笑,似乎是回忆起了很美好的过往。 卫碧却还困在那莫名的熟悉感里,思来想去,她还是掏出了手机,给陆筝发了一条简讯:林衾是谁? 几分钟后,陆筝回:秦伯远的养女。 卫碧疑惑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敲:那为什么她姓林? 陆筝回:她的母亲是秦夫人的胞妹,当年在一起游轮事故中,林夫人与胞妹还有秦伯远的孩子不幸遇难,留下林衾被秦伯远收养。确切来说,她应该叫一声姨丈,不过这个女人从小就叫父亲了,也不知道是秦家授意,还是聪慧早熟。 原来是这样。 卫碧的好奇心得到了小小的满足,可惜境遇却丝毫没有得到改变。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晚,路上的路灯也已经亮了起来,她只能按捺下焦躁的心静静等候他们离开——如果没有牧之帆。 “阿碧——大家正在找你!你……嗝……侍应说你躲在这里,果然!” …… 醉得七荤八素的牧导精准无比地找到了她,一把拽起她的手臂:“走走走,好不容易杀青,你怎么着也得喝一杯,不然我去咬死陆筝那货,凭、凭什么限那么严……嗝……他又不是你媳妇!” 卫碧:…… 陆筝拉着她朝前走,路过秦则宁那一桌,他忽然笑起来,噗通一声,坐在了秦则宁的邻桌:“秦总,这么巧……” 秦则宁的目光落在卫碧身上,微微颤了颤,很快趋于平静。 到时候林衾,她盯着卫碧有些出神,半晌才轻道:“则宁,能介绍下这两位吗?我太久没有回国……” 秦则宁微微皱起了眉头,道:“这一位是牧之帆牧导,这一位……”他微微停顿,目光闪烁,“这一位是se的艺人,曲欣衡。” 林衾眨着眼睛盯着卫碧:“曲小姐?我觉得你很……面善。不如坐下来喝一杯?” “不用。” “不了。” 卫碧与秦则宁异口同声。 林衾诧异盯着秦则宁,笑道:“则宁……” “不、不用……”牧之帆大着舌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是来、抓、抓她回……”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卫碧脸盲扶住他,结果,这一尊大导演居然得寸进尺,把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倚靠在了她身上——一时间,浓重的酒气侵入了卫碧的感官,她还不能把这一滩烂泥推开! “喂……” “阿碧……” “……嗯?” “头疼疼……” …………疼疼你妹。 卫碧悄悄翻了个白眼,最终歉意地朝林衾笑了笑,拖着牧大导演往外走。 背后焦灼一片,也不知道是谁的目光。 * 牧之帆彻底醉了。 卫碧把他拖到电梯口的时候,迎面撞上了秦则宁的特助mako。顿时,mako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牧之帆却忽然不觉,他艰难地支起身子,朝mako用力挥手:“大大!!!你今晚还更新吗~~~~~” mako面无表情路过。 牧之帆却像是兔子似的一把拽住了mako的手:“大大偶是你的粉嗷嗷嗷,你嫩不嫩看偶一咪咪~~甩了秦家贱人,来我家当编剧嘛嘛嘛~~~bl的也能排除纯洁の兄弟·情撒~~” mako僵化。 卫碧:…… 十三公分高跟长腿女王mako优雅地拎开了某一滩导演,似乎是忍了忍,终于开口:“卫小姐,他其实是不是智障?”牧之帆,第六代导演中的新锐,被圈内评为复兴华语影视的希望,不论是上镜头还是被偷拍,无不温文有礼,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卫碧憋笑:“mako,看来他很喜欢你。这货精神分裂严重,要是不喜欢你,他会把你从头嫌弃到尾。” “……他已经嫌弃了。”mako面无表情。 卫碧:…… “大大~~~求日更~~~~撒花花~~~~~” “我不认识你。”mako咬牙,踩着十三公分高跟飞快撤了。 卫碧盯着原地失落成了一朵蘑菇的牧之帆,顿时有一种养大的猪终于学会拱白菜了的欣喜。 “快去追。”她戳戳他的肩膀,“别告诉我你真醉了,你特么什么时候醉过。” 牧之帆懒洋洋粘着卫碧,最终摇摇晃晃站起来身:“哦。” 他说。 语气清醒得很。 他飞快地朝mako尾随了过去。 * 卫碧在原地失笑,正好有了机会撤离这恐怖的杀青灌酒宴。 她按下电梯,还没来得及跨入,手腕却忽然被一股力道挟持。然后,她被拖着进了电梯—— “你……” 她还来不及开口,唇舌已经被巨大的力道侵占。 秦则宁的脸近在咫尺,眼里是化不开的戾气。 第36章 林衿 牧之帆? 秦则宁的声音阴沉无比,就仿佛是从深不见底的深潭中翻涌上来的冰寒气流。 卫碧无比庆幸自己并没有喝酒,并且有着足够的力气与能力去摆脱他的钳制,不然想必这时候她已经被他倾轧到了电梯角落里,面对着居高临下的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可以面对面地直视他,清晰地看到他眼里的狰狞。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秦则宁冷笑:“卫碧,遮遮掩掩并不是你的个性。” 卫碧更加迷惑,随着电梯叮的一声到了楼层,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开——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告一段落,她是傻了才为了一点好奇心就和他再有牵扯! “阿碧!”身后,秦则宁的声音出来。 卫碧想到了刚才唇齿之间的撕扯触碰,顿时有些反胃,伸手擦了擦,终究没有回头。 * 地下停车库中,卫碧终于发现自己悲剧了。 她并不会开车,因而所有的交通工具都仰仗别人。现在距离她和周礼约定的时间还早,她又不敢贸然上楼去被喝酒真high的《天生尤物》剧组当炮灰,纠结之下,似乎只能在冷飕飕的地下车库当一会儿蘑菇。 距离与周礼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如果周礼动作够快的话可能只需要15分钟。 卫碧尽量远离电梯,找了一个角落缩在了墙角,不经意间,看到电梯口亮起了光芒。她下意识又退后一些,看见了一个一个女人从电梯里欢快地跑向一辆车。随后车门打开,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从车里面走了出来,抱住了飞扑的女人。 “父亲!” 卫碧是个俗人,特别不习惯某些把爸爸叫父亲的人,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认出了那个女人——林衿。刚才和秦则宁一起吃饭的女人。这么说,这个男人是……秦伯远? 卫碧猥琐地又往后缩了一点点,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看他——秦家老二,当年□□之战中一招损满盘输的倒霉蛋。她其实从来没有见过他,她进入环球的时候他已经进了牢房,这十年来她一直脑补他是个满脸横肉恶贯满盈的**oss,没想到却是个风度翩翩的大叔,看起来不过是40出头,与秦季仁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监狱伙食有这么好么? 不远处,林衿亲热地挽过了秦伯远的胳膊:“父亲,您拍魏伯来接我就好了,怎么亲自来了?” 秦伯远笑了:“正好在公司处理事务,听说你在这里,不过是顺路。” 林衿咧嘴:“还是父亲好,则宁那家伙,半道把我丢在了一边匆匆跑了,也不知道去忙什么了,回家后您可得帮我教训他!” 秦伯远道:“也许是公司事务吧。” 林衿噘嘴:“公司公司,一天到晚公司,你们呀,一个个都把事业看得比家庭重要,等到年纪大了肯定会后悔!” 秦伯远的神情一滞,脸上的笑容顿时隐没。 林衿似乎刚刚醒悟过来,微笑转移话题道:“父亲,今天则宁提起公司的项目,把之前的账务输出解释了下,原来那笔资金是投入了《天生尤物》剧组。那个剧组因为陆雅安的事情,所以屡遭搁置,这笔钱算作是追加的补偿金。您可以放心了,则宁自有分寸。” 秦伯远僵滞的神态终于稍缓和,淡道:“查清就好,辛苦了。” 林衿微笑:“能为父亲分忧,是我从小的梦想呀。” …… 对话持续了片刻,苦了一直低头的卫碧。他们怎么还不走啊啊啊?她缩在角落里默默听完了这一番父慈子孝,身上的鸡皮疙瘩落了好几层。如果不是陆筝之前解释过,她还真当他们是父女情深了呢……这个林衿,叫父亲叫得倒是一点都不含糊。 终于,对话结束,林衿挽着秦伯远的胳膊朝前走,只不过这一次他们并没有走向来时的车,反而是朝卫碧所在的反方向走了过来。 这是个死角。 卫碧顿时紧张起来,脑海中飞快闪过了许多思绪,最后身体比思维早了一步,转过身装作不经意地与他们擦肩而过—— “曲小姐?”林衿的诧异的声音。 卫碧:…… “这么巧。”林衿笑起来,眼神别有深意,“我还以为则宁是追着你过去的,你们一块儿离开了呢。你见过则宁么?” 卫碧硬着头皮转过身,也笑了:“林小姐说笑了,我是躲酒下来的,现在正在等我的助理来接,秦总去了哪里我并不知情。” 她一笑,不小心撞上了秦伯远的目光。 秦伯远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卫碧的注意力却不在他的身上,她盯着林衿发起了呆。这个人……她的眉眼笑容真的有一股说不出的熟悉感,可林衿十几年前就已经出国,理论上并不可能见过,那又是哪里来的熟悉感呢? 林衿笑道:“车库寒冷,我送曲小姐回住处,如何?” “不必客气了,我……” 林衿微微笑:“曲小姐,我从刚才就觉得你很面善。我知道你并不是环球员工,不过,这并不是来自秦家人的邀约,而是我个人的善意。曲小姐能否给我一个表达欣赏的机会呢?”她的声音轻缓悦耳,十分让人舒心。 卫碧沉默了许久,最终点了头。 她根本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 * 车上,卫碧与林衿一同坐在了后座。一路上林衿一直轻轻讲着一些日常的闲聊,就仿佛已经与她认识了好几个月,天气日常,化妆心得,圈内趣闻…… 卫碧一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却不得不惊讶林衿的处事气场。这个林衿,她不过见她两次,却见了她好几个模样。秦则宁面前的温柔婉约,秦伯远面前俏皮可爱,还有现在的迂回舒心,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她呢? “曲小姐是如何与则宁认识的?”末了,林衿轻轻问。 卫碧想了想,答:“早年在se有过工作,后来有更好的发展,就跳槽了。” 林衿轻笑:“一定是则宁得寸进尺了,他这人太过商人心,用人无不物尽其用,有时候未免会伤人心。” 卫碧沉默。 林衿盯着她的眼睛,声音轻轻的:“我离开故土11年,许多事情并不了解。不过如有得罪的地方,我替则宁向曲小姐道歉。” 这一番话说得温柔而又突兀,却诡异地在寂静的车厢里洒下了一点点变化的药剂。 卫碧冷然抬眼,撞进了林衿含笑的眼眸里。 “……曲小姐?” “林小姐多虑了。”卫碧淡道,“人为财死,是我撕合同在先,只希望秦总不要记恨我就好了。” 林衿一愣,很快笑了:“生意场上的是非,则宁不会带私情的。” * 晚上11时,卫碧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眼睛干涩疼痛得厉害,她匆匆忙忙去了洗手间,想要卸掉隐形眼镜,结果惨烈地发现因为眼睛太过干燥,隐形眼镜居然贴在了眼球上…… 卫碧叹了口气,从抽屉里取出眼睛润滑剂,对着镜子往眼睛里滴——忽然,她的手僵在了原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镜子里的卫碧画着淡妆,妆容已经有些花了,眉眼之间的模样却还是保留着。 她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最终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她终于明白了见到林衿的时候那种奇怪的感觉是来自哪里了。林衿,长得和她很像,并不是娱乐圈中模仿定位的那种气质相近,而是单纯的……五官想象。气质完全不同,眉眼间的弧度与形状却有着诡异的相似。 ……巧合吗? * 这世上,哪里来得那么多巧合? 女超人mako泪流满面地把醉成烂泥的牧之帆背上酒店后,发现路过的侍应生眼里已经满是震惊——的确该震惊,她穿上高跟鞋总共175公□□高,体重105斤,高挑玲珑,而她背上那只神经病导演特么的快到188了,体重超过90kg的巨型犬类。她真的很想把他丢在楼梯间啊啊啊—— 终于,她把他带到了酒店房间,就地扔了进去,插上房卡,锁门,走人。 一出门,就撞上了她亲爱的霸道总裁。满身酒气的总裁正阴沉着脸,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mako默默在心底哀叹,今晚的更新,又悲剧了…… “mako。”总裁开了口。 “是。”mako职业道德果断占领所有思维,冷声应答。 秦则宁却点燃了一支烟,久久没有开口。 就在mako以为又要应付一个醉汉的时候,听见了他低沉的声音—— 他说:“怎么才能……让卫碧彻底在娱乐圈消失?” 卧槽! mako陡然清醒,千万头草泥马在脑海中奔腾路过——敢情霸道总裁一直没有放弃过弄死老情人的打算啊!他到底还想怎样?! “她不能待在圈内了……”秦则宁像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诉说。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酒味。 他是喝醉了么? mako泪流:“可是她现在已经去了se,要她退圈,除非往死里逼了……可是卫小姐她……”她已经够倒霉了,不是么? 秦则宁缓缓地倚墙靠倒,眉目神情都掩藏在了暗影里。 就在mako以为不会在听到回答的时候,秦则宁开了口,声音苦涩而又喑哑。 他说:“我……不敢了。” 第37章 因缘际会(上) 我……不敢了。 mako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秦则宁。她一毕业就在他身边,到现在已经有四年时光。这四年来,她在他身边看到了许多事情,这个站在环球制高点的男人笑容温和,谦虚有礼,他在圈内人缘极好,不知道有多少人把他当做梦中情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地靠近他。 唯一的例外,是卫碧。 卫碧也是一个很神奇的存在。最初时,她以为卫碧是攀附秦则宁的一个女艺人,可是她却一点都不黏腻;后来,她以为卫碧是秦则宁的爱人,可是陆雅安的出现却狠狠打了所有人的脸;再后来,他们分分合合,卫碧一路披荆斩棘,秦则宁一路生杀予夺,到现在总算成了两清的局面,他却在寂静的深夜酒店过廊上点着烟,醉醺醺地说不敢了。 不敢什么? 是不敢再对她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还是不敢再让她继续在圈中混下去? mako的思路纷乱无比,却不打算问什么,只好安静地陪伴在自家boss身边。秦则宁是那种即使喝醉了也不会影响他思维的怪胎,他如果不想说,根本一个字都套不出来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指尖的烟终于燃到了尽头,他终于缓缓站直了身。 他问:“你说,她恨着我么?” mako的手抖了抖,无语凝噎。这大半夜的,这种狗血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啊啊——她在心里把所有的狗血言情文套路转了个遍,强装镇定答:“应该……应该是恨的吧……” “……为什么?” “……”你特么好意思问为什么?! 秦则宁皱眉,似乎是探出到了她的思维,他静默片刻补充:“她还留在圈内。”如果她恨他,不是应该远走高飞死生不想见么?可是卫碧却不然,她甚至并不故意避闪。 mako终于确定,自家boss是彻底醉了。这几乎是哈雷彗星撞地球的概率。于是她小心答:“我觉得……留下才是恨的吧。”她并不了解卫碧,不过却大概能够猜出她的感觉。其实放开需要更大的勇气,只有真正让所有的伤心与失望过去了的人才能真正地远走高飞。而卫碧……她显然做不到。她留在了圈内,留在se,只能说明她还恨着。 秦则宁安静得听完,忽的笑了。 笑如同黑夜里闪过的星光。 * 卫碧失眠了,脑海里反反复复回荡着的是林衿的脸。 凌晨2时,她摸到了眼镜,打开电脑,在搜索引擎中输入“环球林衿”,却找寻不到她卸妆后的照片。她想了想,又搜“林衿秦伯远入狱”,这一次,终于有了一章林衿来不及化妆的照片。 她的眉眼很精致,属于不化妆也会有记忆点的类型。眼睛微微地上扬,鼻尖略勾,脸型并不是时下流行的瓜子小脸,而是略微接近鹅蛋…… 卫碧站在镜子前愣愣看着,不得不承认,她和林衿真的颇有几分相似的地方,特别是没有带妆的时候。这个发现让她几乎想笑出来了——原本她与秦则宁的过往是一场笑话,现在看来,似乎还是一场高氵朝迭起的笑话。 她拨通了一个相识多年的娱记旧友电话,十分钟后,林衿完整的资料传到了她的邮箱里: 林衿。 父亲林启,母亲林薇。 林薇胞姐林如嫁给了秦伯远。 二十五年前,环球新购一艘游轮,林启夫妇与秦伯远夫妇一同出海,不料途中遭逢风暴,游轮硬件无法支撑,遭逢了海难,林启夫妇与林薇一同葬身大海,留下独女林衿,被秦伯远收养…… 十五年前,秦家内乱,林衿出国。 十二年前,秦伯远入狱。 半月之前,林衿回国,接秦伯远出狱,回到秦家。 那一册资料整理得井井有条,信息却并不详尽。卫碧真疑惑,电话却亮了起来,资料的主人的声音懒懒散散响起: “这个林衿的信息泄露不多,她似乎一直很低调,很少参合娱乐圈的事儿,大概是想乖乖当个大家闺秀,有朝一日能借着秦家声望嫁入豪门吧,唔……秦则宁似乎是不错的选择?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啊。” 卫碧勾了勾嘴角,借着夜色倚在了栏杆上:“沈星,你深夜打电话不会只是想说这个吧?” 电话那头笑了:“老卫,她和你长得很像。” “嗯。” 沈星的声音淡淡的:“老卫,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你,我只是想告诉你,既然这些年你为他做的已经够了,他对你做的也已经足够了,你如果真的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卫碧,就不该去轻贱你自己。” 夜风和畅。 卫碧沉默了会儿,轻道:“……谢谢。” 沈星叹息:“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我只是想告诉你,不论是秦则宁还是陆筝,都不是省油的灯。” “嗯。” 电话那端久久地沉默。 好久,才是一声轻叹:“老卫,你后悔吗?” “……你是说进环球,还是秦则宁?” “都算。” “……不后悔。”事到如今,每一步她走得很郑重,虽有不甘,却并不后悔的。 “那,恨吗?” 恨吗? 卫碧想了好久,等到空气中传来一点点冰凉的感觉,才轻轻说:“当然。” * 其实,恨不恨哪有那么重要? 很多事情根本不需要追根溯源。 那一夜,卫碧的梦里都徘徊着沈星那一句“恨吗”,等到天色转亮,阳光沐浴到她的身上时,她才恍恍惚惚坐起了身子,揉了揉眼睛,熟练地拿起床头的眼药水往眼睛里滴了几滴。然后阖眸又躺了回去,却再也睡不着了。 没过多久,门铃乍响。 卫碧迷迷糊糊去开门,却在门外看到了西装笔挺的陆筝,顿时愣住。 陆筝笑眯眯说:“秦家今天又有场子,我们去踢馆呀。” 卫碧:…… 陆筝熟门熟路进门,他身后的化妆师与造型师鱼贯而入。小可一把拽住了卫碧胳膊,声音奸细:“你一定又熬夜了,瞧这黑眼圈!丑死了!” “喂——” “你的睡衣?品味真够烂的呵呵。” “……” “这什么家具,风格乱七八糟的……哎呦这low到渣的床单花纹!……啊啊啊,泡面!薯片!曲欣衡!你到底是不是艺人??统统扔出去扔出去!不然你的皮肤就变成月球表面了!” 卫碧不确定自己是否被强暴了。可怕的化妆师小可堂而皇之地入侵了她的领域,把她按到了洗手间,逼她洗了好几次脸,最终又把她按到了化妆镜前—— “你们……” 陆筝已经泡了一杯咖啡,斜倚在洗手间门口:“不要告诉我,你觉着秦则宁与陆雅安没什么,所以心软了。” 卫碧想了想,道:“没有。” “那就好。” 镜子里,陆筝站到了卫碧的身后,颀长的指尖顺着她的发间往下滑,嘴角勾起了一抹笑。他说:“头发好像短了些,从今天起,养到肩。” 小可两眼放光:“早该这样啊!” 卫碧静看陆筝的笑容,不知道为什么,耳边忽然响起了昨夜沈星的警告。不过很快,警告就消散在了爪哇国——陆筝是什么人,她一直很清楚,他与秦季仁肯定有过联系,对环球肯定不安好心,不过那又如何呢? 她不在乎。 第38章 因缘际会(中) 陆筝说的“场子”是秦家的私家宴会。在圈中,这种场合一般被算作半家庭半商业的宴席,届时各路名媛贵妇与商人们齐聚一堂,星光灿烂,也许中间还会混入一些娱记。等到宴会毕了,各式各样的圈内秘闻将会霸占起码两周的娱乐版块。因而,很多艺人挤破了脑袋想要去要进去喝一杯酒,为一张邀请函而争得暗潮汹涌。 卫碧不好奇陆筝从哪里来的邀请函,不过这类宴会一般默认是一张邀请函可以携带一位伴侣入内,所以她理所当然成了陆筝的“伴侣”。 一小时后,卫碧不得不再一次感慨se的造型师的能力。镜子里的卫碧一改之前的简朴,长波浪,白色的礼服,精致的妆容与礼服的曲线结合得十分妥帖,居然又是一种她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感觉,这种感觉……她想了想,迟疑问:“是不是有点像太……” “单看是有点奇怪啦。”小可翘着兰花指戳陆筝,“陆先生过来。” 陆筝微微一笑,站到了卫碧身旁。一瞬间,镜子里的画面有了微妙的变化: 陆筝身材气场,黑色的西装利落笔挺;卫碧白裙摇曳,长长的发丝几乎要垂到腰际;她的白色裙子上唯一的装饰是手腕上一圈红色珠光的首饰,与陆筝的领带是一个颜色,两个人站在一起,居然说不出的和谐。 “很好看吧。”小可低声笑,“其实这样的妆容才最适合你,不过之前为了博媒体眼光,所以陆先生让我们南辕北辙来打扮你,制造最大的话题度。你不知道我之前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你避免向丑八怪方向发展欸。” “……” 小可叉腰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去订婚礼呢。” 卫碧好奇地又多瞄了一眼镜子,老脸有些发烫。其实作为一个演员,她已经不记得“结婚”了多少次了,不过镜子里的陆筝一派风流倜傥模样,老实说,的确还蛮好看的。 陆某人眼色深沉,声音悠悠:“小衡,走出这个门,你就真的再也回不了头。” 卫碧想了想,道:“我知道。” 可惜,他英俊潇洒的模样并没有维持多久,短暂沉默后,陆某人挑起了她的下巴,笑眯眯道:“怎么办,忽然好想耍流氓。” 卫碧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问:“……你什么时候做过正人君子么?” 陆筝大笑出声,忽然顺势牵过了她的手,拉着她一步踏出公寓房门。 卫碧被他拽得有些踉跄,不经意抬头,看见了客厅墙壁上的日历。 那天,距离《天生尤物》选角事件正好一年。 一年时间,物是人非。 * 秦宅位于w市市郊。 日落之后,淡淡的薄雾笼盖山野,灯火通明的秦宅在很遥远的地方已经依稀可见。 秦宅门外,迎宾的侍应微微俯身,彬彬有礼地接待着络绎不绝的宾客。 卫碧挽着陆筝上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重——她与秦则宁交往了5年,从来没有到过秦宅,也许是因为这里有太多并不美好的记忆,秦则宁似乎对这个地方避如蛇蝎,这一次是为什么呢? 侍者辨别片刻,道:“曲小姐,陆先生,请。” “谢谢。” 卫碧收起疑惑,沉默地跟着陆筝进入了宅邸。 宅邸内部是一个不算小的门前花园,朦胧的夜色与淡雅的灯光下,许多衣香鬓影三两交错,美酒与花卉共同编织着优雅宁静的氛围——在其中的宾客卫碧大部分都认识,一部分圈内的投资人,一部分艺人,还有一部分慈善圈的老头儿,偶有几个朝廷的人,穿插在其中,倒也并不显眼。 音乐声悠扬。 有人三三两两开始起舞。 这样的酒会并不是秦则宁的风格,如果是他,应该是在世嘉这样灯红酒绿的地方,召集一帮年轻人,让音乐与激情燃烧成海洋,然后他躲在沙发上喝着酒静静看所有人疯狂——这次究竟是为了什么? 卫碧轻声问陆筝:“这场酒会是为了什么?” 陆筝说:“秦伯远的高调回归吧。” “可为什么放在秦宅?”如果只是高调回归,应该是把重心放在环球,尽快颁布一两个能够影响全局的政策,让整个娱乐圈都震上一震,让所有人都知道秦家二回来了。在这种偏远的祖宅开一个为数不多的人能收到邀请函的酒会,未免太过迂回了些。 陆筝笑了,俯身到她耳畔:“如果能被你猜中,秦伯远就不是秦伯远了。” “……” * 酒会似乎没有主题。 不同的人在不同的位置上欢笑着,交谈着,偶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兴奋地窃窃私语,偶尔出现的少年孩童却一个个沉稳地像是小老头儿。 卫碧被陆筝丢在了一旁,扫视了一圈,调了个年轻女孩子聚集的地方绕了过去。 她一到场,女孩们的氛围顿时有些微妙,在这之前她的新闻闹得沸沸扬扬,如今虽然水落石出了,不过毕竟她是卫碧。娱乐圈中是非诸多,更何况这里还是秦宅,谁知道今晚和她说了话儿,明天会不会上新闻? 于是,众人都沉默了。 气氛有些微妙。 卫碧笑了笑,识趣地取了一杯果汁,对着她们点头示意。这些女孩与剧组不同,她们过早地学会了趋利避害。当年她还被称一声“碧姐”的时候拥有的东西,现在恐怕也不能完全找回来了。 “碧……衡姐,好久不见,还以为你不爱聚会了呢。”终于,有人扛不住尴尬笑了出来,柔声寒暄。 卫碧咧嘴:“最近在为了准备新剧闭关保养,清苦吃斋,你们看,我皮肤有没有改善些?”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眼尖,小小惊叫起来:“真的诶!”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特别是一群女人聚集在一起,更何况法不责众,就算有娱记拍到也是一群人一起围着卫碧……女人们纷纷围了上来,仔细看她的皮肤,片刻后,所有人都惊讶地发现她确实看起来比往常要年轻……“衡姐,你用了什么方法?是新聘的营养师吗?”“是有什么新护肤品?”“我最近拍夜戏,黑眼圈怎么都去不掉……” 卫碧含笑,朝她们招招手:“这个啊,主要是……” 哪有什么方法? 娱乐圈的年龄打扮是虚的,她17岁入圈,秦则宁嫌弃太小,默默报了20,现在她的履历资料上显示是29,但凡娱乐圈号称29的,实际年龄恐怕多半是35上下了。只不过往常有厚重的妆容遮盖着,现在把浓妆卸了,自然露出了真实年龄。 不过,这些那些女人是不知道的,她们正兴致勃勃听卫碧吹着“素食护肤史”。忽然,所有人都停下了声音,目光闪烁起来。 卫碧觉察,回过头去,顿时愣住。 在她的身后,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化着淡淡的妆容,正微笑着看着她与众人比划。见她回头,女人弯翘起了眼睛,眸中闪烁起柔婉的光芒。 林衿? “林小姐。”女人们反映过来,一个个笑起来,“刚才见你在楼上接待客人,怎么,羡慕我们这里热闹,偷跑出来了?” 楼下氛围自然是要比楼上轻松愉悦的,大家说话也相对自在。 林衿微笑,声音柔煦:“是啊,楼上的老头儿们喝的是茶,我还是想下来喝点果汁吃点蛋糕,晚餐才过不久,又有些饿了。” 顿时,所有人的表情有些微妙。有人小心奉承:“林小姐天生丽质,好羡慕,我们晚上何止是蛋糕,普通的甜点都不敢吃呢……” 于是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素食养生论”的卫碧身上。卫碧心知肚明,咧嘴笑了:“你的蛋糕,看起来挺好吃……” 林衿轻笑:“我从小爱吃甜点,这是父亲特地从意大利请来的餐点师做的,宴席开始前我私藏了一份,要不要去我房里喝杯茶?” 短暂的静默。 大概大家都没想到,最终会是卫碧获得了林小姐的邀约。 卫碧也没想到,小小惊讶了片刻,点了头:“我的荣幸。” 陆筝给的任务很简单,通过这一场宴席为开端,最终成为秦伯远的座上宾。她想过迟早要进入秦宅与秦伯远联系上,却没有想过会这么顺利,这是巧合,还是对方也在有意识地拉拢呢? * 秦家内宅灯火辉煌。 这是一座老宅,算不上雍容华贵,却别有一番情趣。台阶是木制的,上头已经裂开少许纹路,巨大的水晶吊灯还留有着古老的款式,地上铺的地毯倒是像最新返修过的,只是款式仍旧是仿古。顺着层层接替,一个个房间的房门紧掩。 林衿忽然停下了脚步,指着其中一扇门道:“这是则宁的房间,曲小姐想要看一看吗?” “这……”卫碧干笑,“不太好吧?” 林衿轻笑:“没有关系,他这个人无趣得很,房间里其实没有什么**,小时候身体不好,管家常常需要半夜推门而入去看他的身体状况,时间久了,他就习惯了被人随便侵入生活,却不知道反抗了。” 卫碧一愣,听明白了林衿的话中意,笑道:“那我真想看一看。” 如果秦则宁没有**概念,习惯被人侵入**,那么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有**概念了。他恨不得用龟壳把自己的世界装起来,一个都不许探入,怎么到了林衿口中倒像是一个依赖和信任家人的小男孩? 第39章 因缘际会(下) 这是卫碧第一次进入秦则宁的房间。它与传闻中的房间不同,简单得不像话,只有一张床,一章写字台,桌上放着一本经济类书籍。除此之外,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木质的地板显然是被人刻意打扫过的,却也遮掩不了上面陈旧的倾轧痕迹。与金碧辉煌的环球比起来,这里简直朴素得不像话。甚至和楼下的装潢比起来,这里也有些登不上台面了。 卫碧诧异扫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风吹动浅灰的窗帘,间或传来一丝丝外面的笑声。 窗台上有一点点尘屑,被风吹进了屋子。 卫碧本能地捂住了眼睛,却没来得及阻止尘屑。眼睛里似乎是进了一点点灰尘,顿时有些异物感。 林衿体贴得阖上了窗户,拉上窗帘,声音轻柔:“爷爷向来对则宁要求严格,他的成长过程中很少出现娱乐性的东西,穿最朴素的衣裳,吃最单调的食物,看最无趣的专业书,念最正统的经济学专业。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有些孩童的活泼,之后的一天,他在路上看见了一只小狗,兴匆匆抱回家来,第二天小狗就不见了踪影……从那以后,则宁就变成了个小老头儿。他的世界一片荒芜,其实也单纯得很,经不住任何诱惑。” 卫碧静静听完,笑了:“林小姐,您特地与我说这些做什么?” 从见面那天起,这个林衿就是一直话中有话,边是试探边是有意引导,这种感觉让她浑身不适。 林衿也笑了,眉宇间的温婉却不减。她轻道:“曲小姐,则宁出身秦家,生活无趣得很,而曲小姐的生活却星光璀璨,精彩刺激。也许你们之间有过负负得正的吸引力,可是终究是两个世界的人。” 卫碧眯着眼睛看着林衿,终于明白了这位林小姐弯来绕去究竟在说些什么。现代网络发展,虽然卫碧已经变成了曲欣衡,可是毕竟新闻才刚刚过去,就算没有过去一年的风雨混乱,要想查到秦则宁与她的过往也并不艰难。 只不过,现在这副偶像剧中期的局面算什么? 按照这路子发展,是不是应该扔出几千万的支票了? 她笑道:“林小姐,你多虑了。” “嗯?” 卫碧淡道:“我与秦总的确有过携手奋斗的时日,不过是各取所需,而现在……林小姐既然能够查到这些过往,自然也明白我为什么会在se。如果林小姐是担心我再多作纠缠,那大可放心。” 林衿显然是没有料到她会如此坦诚,微微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很快她又笑起来,亲昵地拉卫碧的手:“你多虑了,我不过是担心这些。只是则宁之前做的事情。我也不太赞同,所以担心你们有过多的接触,反而让你受创更深……欣衡,在感情方面,女人永远是弱势,我不想看到有人因为则宁收到无谓的创伤。” 卫碧被这一声“欣衡”叫得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她抬头看看一脸玛利亚光辉笼盖的林衿,笑了笑,转身离开,没想到才刚刚走到门口,就撞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顿时僵住。 “则宁!” 屋子里,林衿欢畅的声音响起。她轻盈地路过卫碧走向秦则宁,纤细白皙的手臂挽住了秦则宁的臂弯:“你怎么会回来?魏伯电话你的时候,不是说还有案子,无暇分身么?”她笑靥如花,“你看,你这样匆匆回来,我都没有好好做准备,应该仔细化个妆的……” 秦则宁轻道:“衿姐不需要准备,原本就已经很好看。” 林衿说:“几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不正经?” 秦则宁微微一笑,目光却穿越林衿的肩膀,落到了她身后的卫碧身上,顿时,他眸光中的颜色暗沉了几分。却终究没有开口,又垂下了眼睑。 “则宁?”林衿的口吻有些不悦。 “嗯?”秦则宁低眉,十分温顺的样子。 林衿挽着秦则宁的手牵他到了卫碧的面前:“我正与欣衡说起你,你啊,做事太过决断,欠考虑了。” “嗯。” 林衿笑起来:“去和曲小姐道个歉。” 秦则宁终于抬起了眼眸,目光闪烁。 没开口。 卫碧呆呆看着这诡异的局面,终于不得不承认,之前想的所有可能性都似乎不太可能。她有些疑惑,林衿这个人到底是在想写什么? “则宁……?” “不必了。”卫碧道,“本来就没有对错之分,我不需要歉意。” 秦则宁沉默。 林衿依旧一副尴尬的模样,像是真的没有料想到这样的局面。她踟蹰了片刻,小声开口:“欣衡,我……” “没关系,我不在意。” 眼睛开始疼痛起来,她匆匆眨了眨,离开了房间。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身后一直有一种灼烧的感觉。 …… 室外,宴席仍然一派歌舞升平。 夜风习习。 卫碧揉了揉眼睛,焦虑一点点攀爬上心尖,最终急急忙忙去了洗手间。她的眼睛已经佩戴了将近十四哥小时的隐形眼镜,从刚才在秦则宁的房间开始,眼角已经开始发痒,现在被风一吹,那一点痒变成了涩涩的疼痛。 洗手间里,她终于取出了隐形眼镜滴上了眼药水,顿时松了一口气。 她已经不再是当年不怕死的卫碧了,不敢拿眼睛作赌注。 悲剧的是500度的视力,再加上原本就不怎么健康的眼睛,她摘了隐形眼镜就是等于大半个瞎子。 于是乎,灯光明媚的秦宅,她努力装作自信,穿越阑珊的灯火与人群,小心翻找着陆筝的身影——可惜陆筝此人却不怎么靠谱,他时常神出鬼没,真正需要他的时候却往往不见了踪影。她在秦家花园中翻找了好几遍,却始终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只得往内宅后园寻找。 后园要比前院安静许多,月光与婆娑树影一同摇曳,空气中飘散着淡淡花香。 朦胧的灯光下,有一个人倚靠在后园的花架旁,手里的电话刚刚熄灭光芒—— “谁在那儿?” 卫碧心虚地想要后退,却觉得那个声音有一点……耳熟? 那人警觉地发现了她,几步上前堵截了她的去路,却忽然停住:“是你?” …… 丁城。 墨镜男a。 扫把星。 “放开。”她冷道。 丁城迟疑片刻,松了手。 卫碧的脸上**裸写着嫌弃。这个人见到了她许多狼狈的时刻,如果可以,她一点都不想和这个人扯上关系。她匆匆往回走,却一时没有看清脚下的道路,一时不备直直地向地上栽倒—— “喂!” 丁城阻拦不及,眼睁睁她以十分可笑的姿势栽倒在了地上,然后在地上摸索了起来,顿时憋笑:“喂,你在找——” 他迟疑着住了口,皱眉看着她。 很显然,她在找东西——草坪的阴影上落了一个手机,不是很显眼,却不至于看不见。而她的手几次三番路过那儿,却始终差了一点点。 ……为什么? 丁城在她身旁伫立了片刻,最终蹲下身去,替她捡起了手机,问她:“你的眼睛……” 卫碧干笑:“戴了隐形眼镜,刚才不太舒服取了,现在是个半瞎。” 丁城:…… 卫碧接过手机,看着他似乎有些疑惑,尴尬解释:“近视的痛你们不懂。” 丁城却忽然问:“多少度?” “1200度。” “只是近视?”丁城皱起了眉头。她刚才的样子,若说只是近视,未免也太…… 卫碧一愣,思量片刻,认真答:“1200度的眼睛,十米开外认不出你,二十米开外男女不分,五十米外人畜不分。对不起,刚才太远,没有看见蹲在这儿的是个人。” 丁城:…… 卫碧咧嘴:“好人帮到底,你能不能送我去秦伯远秦董事那儿?陆筝好像被召唤去商谈合作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他。” 丁城默默看着她飘散的眼神,心想这种状态要是能找到才有鬼…… “不然我今天连大门都找不到……” ……的确说不准。 “跟我来。”最终,他淡道。 * 于是,半瞎的卫碧与一脸不高兴的丁城一起穿越人群,绕过层层遮挡,来到了秦家宅邸的一处僻静角落。 卫碧看不太清眼前的事物,却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花香。 前面的凉亭中,依稀有好几个身影。她迟疑上前,用力想看清前面究竟是哪些人,却始终看得不是很真切。 丁城上前去说了些什么,很快,他就折了回来,道:“他的确在,过去吧。” 卫碧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原本是为了见到秦伯远随便诓他的,陆筝居然真的和秦伯远在一块儿? 第40章 眼病 事实上,花园中的人远远不止陆筝与秦伯远,还包括了秦则宁与林衿,甚至还有几个圈中人。他们闲散地坐着,似乎是在谈论着什么,看到她来,林衿笑起来:“曲小姐来了。” 卫碧心虚得很,勉强笑了笑,佯装镇定地走了过去。 如果戴上眼镜是百分百的战斗力,那么摘下眼镜的她等于是血条蓝条减半,她现在看不清每一个人脸,看不见他们的神情,心头那一点点的心虚被放大了无数倍。自然,她没有看见在她靠近他们的一瞬间,秦则宁的神态有多僵硬与苍白。 “小衡,你还没有见过秦先生吧?”陆筝出了声,“刚才想找你,结果得知你被林小姐拐跑了。” 卫碧悄悄松了一口气,来到他身旁,对着人群中的年长者道:“秦先生你好,我叫曲欣衡。”她现在其实只能把他的轮廓看个大概,紧张得手心也有些出汗。 “曲小姐你好。”秦伯远仔细打量着卫碧,“陆筝,你这人选得倒是很好,我都怀疑你是故意的了,特地为了新项目签约的新人?” 陆筝笑得一脸无谓:“秦先生哪里的话,小衡是我半年前就已经签下的,我要是有这样的预知能力早就跳槽去环球为秦先生效劳了,还至于窝在se做个小小经纪人?” 秦伯远大笑,为卫碧在自己身旁腾出一个位置,示意她坐下。 卫碧只是犹豫了片刻,便小心地落座。 在她的身侧是秦则宁,即使看不清他的脸,依旧能感觉到他的刺眼的目光。 秦伯远亲自斟茶:“曲小姐还记得么,我们其实已经见过面。不久之前在地下车库。不过可惜曲小姐已经花落se,怎么如此想不开跟了陆筝这只狐狸?什么时候考虑下来我环球?” 额…… 卫碧傻傻盯着面前的茶水,想了想,端起来抿了一口。 现在的情况,少说少错,少动少折腾,能不看人尽量不看人才是最佳的状态。 陆筝佯装认真道:“秦总,您是长者,当着我的面挖我的人,不仗义。” 秦伯远笑道:“你还知道仗义怎么写?” 陆筝贱道:“在商言商。” 卫碧一直静静听着他们轻飘飘地说着“新项目”,这两只老狐狸,明明是有要谈论的共同主题,偏偏谁也不去直接点破谈,就好像是谁先开了口谁就是输家一样。秦伯远温文尔雅,而陆筝,他真像一个年轻任性的小辈一样耍着无赖——陆筝是一个神奇的人,他如果愿意,能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上到秦伯远这样的老头儿,下到公司里十几岁的小艺人,或者是年轻小助理……他有着让人放松的能力,然后在这种状态下一击达到目的。 反正两个人都是狐狸。 “小衡,你想种出蘑菇?”忽然,陆筝出了声。 蘑菇? 卫碧疑惑,然后看着眼前模糊的景象一点点靠近——很快,她的脸被陆筝掐住了,放大的陆筝的脸终于清晰——他说:“你今天乖巧得简直虚伪。” “……” 忽然,陆筝的神态微变,盯着她的眼睛迟疑了会儿,问:“不舒服?” “没有。” 陆筝的细心总是能让人感到十分的受用。 他不再恋战,抬头道:“秦先生,小衡原本是我偷藏着不想给你看的,不过既然撞见了,我们开门见山,《为帝》女主我推荐小衡,希望两位秦先生能够予以考虑。se的项目基本上我可以拿下主意,如果有合作的空间,我们可以再详细商谈。” 两位秦先生当然是指秦则宁与秦伯远,而这件事情的最终定夺者显然是秦则宁。他却一直安静坐在一旁,苍白着脸把整个身体都投身到了阴影中,直到此时此刻才终于动了动,目光划过卫碧的脸。他说:“《为帝》耗资巨大,我想关于演员一事,还是需要再正式的场合,经过董事会的商谈。” 陆筝轻笑:“秦总这不是欺负我读书少么,董事会讨论的是项目是否确立,什么时候管过女主是谁了?” 他这一番话已经带了淡淡的调侃嘲讽,与方才与秦伯远的耍无赖口吻有一点点的区别。就是这一点区别,让氛围起了微妙的变化,变得有些剑拔弩张起来。 秦则宁诡异地沉默。 “不论是演技还是容貌,秦总应该对小衡……”陆筝无声地笑了,缓缓道,“了解得很。” 这一句话,让所有有心人心中一惊。 秦伯远笑道:“则宁,你素来不会管这等闲杂事,怎么这一次忽然上了心?我看曲小姐倒不失为一个好人选,不过《为帝》资金投入实在太过巨大,最终人选就让李老先生自己去定夺,如何?” 秦则宁沉默。 良久,他抬起头来,低沉道:“我认为她并不合适。” 陆筝黑了脸。 秦伯远也有些诧异,似乎不太明白秦则宁突如其来的坚持。许久,他笑了:“选角事宜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既然则宁你不同意,那就让曲小姐作为候选人自己去与李老先生争取吧。” 秦则宁目光死死盯着卫碧,冷声道:“她不合适。” “则宁……”一直柔顺陪在他身旁的林衿终于出了声,“对不起曲小姐、陆先生,则宁他今天身体不适,请多海涵。”她抬头看秦则宁,声音低柔,“则宁,我有些困乏,你能不能先送我回房?” 长久的沉默。 到末了,是秦则宁的声音。 “她不合适。” 氛围陷入了尴尬僵持的境地。 卫碧看不清所有人的脸色,不过所有人的脸色肯定都不好看。她站起身来想要去陆筝身旁,却一不小心带得桌上的杯盏点心手机统统落到了地上,于是又手忙脚乱地去地上拾捡……花园中光线暗沉,桌子的阴影下更是暗沉一片。她摸了摸,手指上顿时沾上了黏糊糊的蛋糕,顿时有些恶心,放弃了手机站起身来,脚下却又被什么绊了一下,顿时险些失去平衡—— 真是尴尬至极。 她早就知道这一次的目的,却从来没想过会这么艰难。 事到如今,她居然还会有这样的时候。 这种感觉,好像回到了最困顿的时候,那种压得浑身都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小衡?”陆筝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卫碧狼狈地在人群中寻找他,最终看见了他。眼睛的涩痛连带着太阳穴都痛了起来。她用力支撑着自己那点因为看不清而带来的心虚,找到秦则宁,道:“秦先生,你们当着我的面谈论这些事,是不是有些太过不尊重?” 她说:“如果这部剧与se有合作,那么陆筝提出的人选放入考虑是情理之中的事,如果没有合作,秦伯远秦先生先开了口,两位秦先生居然是没有商量过的么?环球的行事风格,倒是真的让人开眼界。” 秦则宁这次真的是已经算不上有风度了。 果然,他不再开口,只是脸色阴沉得吓人。 卫碧冷笑:“今天环球秦家家宴,秦先生的待客之道如此特别,我想se姜先生会很有兴趣陪秦总一起探讨人选。我与陆筝人微言轻,就不陪秦先生探讨了。” 僵持。 秦则宁却始终没有开口。 秦伯远显然也没有料到这样的局面,愣了半天笑着缓解氛围:“曲小姐先别生气,这件事是我与则宁的莽撞。《为帝》是十年前的项目,也是我的一块心病。与se的共同开发合约早已达成,姜先生委托陆筝定夺,陆筝自然有推选人的权利,我们充分尊重。” “则宁!”林衿着急地拉扯了下秦则宁的衣袖,却稍稍一愣。 他的身体很僵硬,手臂上有一点点濡湿。 是……汗? 事情走到这样的地步,显然已经没有继续商谈的必要。 卫碧的手上是黏糊糊的蛋糕,身上又没有纸巾,于是扫了一圈桌上,看到有一块湿巾形状的东西就伸手去捞。 结果,指尖传来的又是一阵柔滑。恶……又是蛋糕。 忽然,一直远远围观的丁城缓步到了桌边,取过湿巾,放到了她的手中。 …… 顿时现场的氛围有些微妙。 卫碧顿时警觉,却发现丁城已经若无其事地退了开去,只要就着湿巾擦干净了手,把心头的疑问和湿巾一起放下——这个丁城之前是个称职的卧底,洞察力估计很强,他……该不会发现了她眼睛有问题吧?虽然之前撒了个谎说是1200度,但是真的1200度摘下眼镜是什么样子的,她并不知道。 她看不清东西,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眼病。 不过,到她真正地退圈之前,这件事情一定不能被人知道。 “小衡?” 陆筝终于意识到了她的眼睛不止是有些不舒服那么简单,他加快步伐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脑袋仔细看了看,问:“怎么回事?” 卫碧笑了:“没事,眼睛里进了沙子,就把隐形眼镜摘了,我演技不错吧?你都没发现。” 陆筝:…… 他沉默地低下了头,牵起了她的手,拉着她带她离开那一堆残骸。然后,他的手没有再松开,他带着她穿过人群,路过秦则宁的时候停下了脚步,却什么都没说,径直离开了。 “陆筝……” 离开花园,卫碧终于卸下了满身伪装,掏出包里的眼药水又往眼睛里滴了几滴。 陆筝在一旁静静看着,脸色冷硬。下一刻,他咬牙:“眼睛那么难受,怎么不早说?我问你不舒服的时候,你为什么否认?” 卫碧说:“可是我们今天的目的是见到秦伯远,与他产生联系。我……” “你把自己当做是一次性消耗品?” “不是……” “曲欣衡,你强撑着的时候是不是感觉玛利亚上身啊,特别苦情特别爽?” “……” 陆筝生气了。 可他生气的原因却有点奇怪。 卫碧不明白,明明之前所有的事情都有过约定,也才想到秦则宁的反对,可真的完全按照计划实施到现在,他为什么还要生气?不过,她并不敢问出口,因为收敛了笑容的陆筝看起来与往常完全不同。 第41章 对峙 “可这是我们的约定。”卫碧想了想,道,“陆筝,我们达成过约定,我就会遵守。眼睛也好,精神状态也好,这些东西并不是突然有的,一开始就是这个状态,不是么?你明明都知道的,我们出门前甚至考虑到了这种情况,把眼药水也带上了。” 陆筝沉默。 卫碧道:“陆筝,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难堪了,这份难堪我不会白白承受,如果中间放弃了,那才是对我自己的不尊重,更是对你的辜负。” 陆筝渐渐松了手。 他忽然笑了,整个人又被阳光笼罩。 他说:“是我一时冲动,忘记了。” 卫碧:…… 陆筝干笑:“刚才蛋糕吃多了,有些亢奋。估计里面有酒心,姓秦的居然全家喜欢吃甜的真是满门变态,还好我抵住了诱惑还保留了一点理智。” …… 卫碧不再与他争执,老实站在路边。周围是来来往往的人,她完全不能确定这其中会不会夹杂着娱记,如果被拍到了,明天恐怕会有新闻【卫碧与新经纪人再起冲突】。更何况陆筝现在整个人就怪怪的,最后一句带笑的话与其说是开玩笑,不如说是咬牙切齿。 可是,为什么? “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安排车辆。我们回去。” “恩。” 事到如今,反正这一场宴会的目的早已经达到,早些离开的确是正确的选择。 * 陆筝离开,卫碧又成了一个人。 眼药水的作用渐渐发挥,眼睛上的痛痒得到了暂时的缓解,于是她又心不死掏出隐形眼镜。要不要……再戴上撑一会儿? 卫碧正盯着眼镜盒犹豫,忽然,一抹暗影遮住了她身前的灯光。她眯着眼睛抬起头看,模模糊糊依稀看到了一个人影,等她看清那个人时,他已经站在了她的面前。 秦则宁。 很难想象这个人的脑袋里到底在想写什么,在经历刚才的争锋相对后,他像是若无其事似地,静静站在她的面前,既不开口也不离开,仿佛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秦总想做什么?” “你跟我来。”终于,秦则宁开了口。 卫碧一愣,几乎想笑出声来:“秦总,陆筝还等着我,我不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以谈的。如果您想继续劝服我‘体面’一点离开,那大可不必了。我想我已经不需要你的警告。” “阿碧……” “抱歉,我该回去了,陆筝在等我。” 卫碧放弃了再戴上眼镜的打算,转身绕过秦则宁离开。与秦则宁呆在一个空间里是一件很煎熬的事情,并不是说还有多少介怀,只是没有人愿意与一个把自己掩藏在浓雾中的人为伍,那样的沟通实在太过艰涩。 只不过,她还没能走出几步,手腕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向后拽去。 即使视线模糊不清,她依旧看到了秦则宁眼里挥散不去的猩红。 然后,她稍稍用力,牵引着这鼓励道,把秦则宁的身体甩了出去。“砰”地一声,秦则宁重重撞在了墙上。 “秦总每次都用这招,还没疼出经验么?” 卫碧叹息。 论动手,秦则宁真的不是她的对手。可他偏偏似乎老是遗忘这一点。 “不要参加《为帝》选角。”秦则宁一手拽紧着自己的手腕,压低的声音沉重无比。 “这个我想se会与环球免谈。” “阿碧!” “我是曲欣衡。” “你……不能参加。” “秦总是以什么身份在要求我不参加?”卫碧冷笑,“如果在公,请堂堂正正判我出局;如果在私,秦则宁,我并不想和你有过多牵扯了,我的决定只会与se协商,轮不到你指摘。” “不论公私,你都不能参加!” “为什么?” “因为……” 秦则宁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嫌少激动,这会儿却呼吸急促,眼神躲闪,就仿佛是有许多不可说的秘密。然而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他深深看着卫碧的眼睛,声音轻缓下来:“阿碧,你一直很信任我的,不是么?” 信任? 这种奢侈品,还存在于他和她之间么? 卫碧想笑,却最终什么都没做,只是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秦总,我其实一直没有想明白过,你为什么会对我做那些事情,毕竟过去这些年我想我并没有做过什么亏欠你的事情。” 很久之前,她以为是陆雅安,不过真正了解了陆雅安之后却发现其实不然。秦则宁是真的想让她在这圈中彻底混不下去,和陆雅安没有一丁点关系。在最初的时候,她怀疑过,困惑过,无数次噩梦徘徊纠缠过,可是真到了今时今日,她却已经不想去追究这些了。 秦则宁的神态很微妙。 却似乎终于沉静了下来。 卫碧轻道:“不过后来我已经想明白了,纠结这些并没有必要,也没有意义。” “阿碧……” “小衡。”忽然,陆筝的声音响起。 卫碧转过身去走到了陆筝身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秦宅。 * 一路上,陆筝难得的静默。 从秦宅到公寓有着不算短的三小时车程。卫碧实在是有些困了,径直拉开了副驾驶座,闭上了眼睛。一路颠簸。等到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原本以为会是在半路,却没想到已经抵达了公寓的楼下。 陆筝静静坐在座旁,没有开灯,微茫的路灯只依稀裁剪出一个淡淡的侧影。 已经很晚了吗? 卫碧迷迷糊糊去摸手机,却听到陆筝的声音:“凌晨两点。” “啊——”卫碧惊诧,“你怎么……”不叫醒我? 陆筝却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话中意,他坐在驾驶座上,一手支着下巴,声音淡淡的:“小衡,我似乎没有问过你,你为什么会明知我动机不单纯,却仍旧与我合作?你……不在意么?” 卫碧疑惑:“在意什么?” “在意我别有用心。” 卫碧失笑,揉了揉眼睛:“你又不是做慈善的,当然有自己的目的。我怎么会要求你完全为我着想呢?”这个家伙……怎么忽然变得那么道貌岸然?他明明时刻一副老狐狸的样子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陆筝的情绪似乎一瞬间有些低落。 “不对吗?” “对。”陆筝笑起来,忽然伸出手摸了摸卫碧额前的碎发,“《为帝》的女一,我会想办法拿下,为你创造再次进入环球的机会。到那时——”他的指尖划过她的眉眼,“就靠你自己了。” “谢谢你。”卫碧想了想,道。 陆筝却不再开口,淡淡的余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说不出的低落。 第42章 偶然 两个月后,《追击》上映。 那时,曲欣衡的名字已经逐渐代替了卫碧,贴吧、论坛、各类媒体报道上几乎已经全部用曲欣衡代替了卫碧,偶有小报也曾经发表过疑惑,卫碧两个字代表了那么多奖项,那么多成名的影视制作,甚至是一段时间内的全民娱乐对象,怎么会所有的媒体几乎全部全部缄默呢? 小刊做了详细的报道,然而反响却平平,网络上位数不多的帖子很快就淹没在茫茫海洋中。没过几天,那些帖子也消失了。大大小小的报刊亭中,也再也找不到那一本执着调查卫碧秘密的小刊。 “卫碧”两个字就仿佛在所有的外部媒体中消失了。 这一切,卫碧起初以为是se做的,为的是彻底取代她在环球的影响力,可是时间久了,她却发现这些并不是se的公关所为。如果不是se……那么,就只剩下环球。 《追击》首播第三天,卫碧坐在陆筝的沙发上,疑惑不已:“如果是环球,为什么要删除‘卫碧’的痕迹?”要彻底消除这一个名字,需要的公关费用绝不会是一个小数目,秦则宁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陆筝大刺刺躺在沙发另一侧,笑得吊儿郎当:“也许他哪天被一道雷劈中了,良心醒悟呢,或者是被秦家老头儿折腾得疯魔了。”他翘起二郎腿,“啊——或许被人打了吧,屈打成招,那种人渣,哦不,人沫~~” 卫碧:…… 很显然,陆筝并不想提及这个问题。 这也意味着,他知道。 卫碧看着他的笑脸,沉默地收拾了零碎的文件,想要离开他的办公室。她有些失落,虽然还不至于到伤心那么深,只不过总归有些丧气。陆筝有目的她当然知道,也早就明白她在陆筝的手上只是一张牌,可是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说毫不介意是不太可能的。 既然不知道陆筝会不会是第二个秦则宁,只能保证曲欣衡不会是第二个卫碧。 在她身后,陆筝逐渐收敛了笑意,皱眉看着她离开的身影。等到办公室的门阖上,他终于低垂下目光,仰头靠在了沙发上,朝着天花板轻轻舒了一口气。 电话响起,他听任铃声持续了好久,才懒洋洋接起:“哪位?” [陆筝,《为帝》选角在三天后。] “秦老板。”陆筝低笑,眼角一抹光泽讥讽得很,“我原本以为秦老板有十成十的把握,原来也不过如此。怎么,还要我家小衡亲自去争取?” [陆筝,你稍安勿躁,秦则宁把持环球已经十余年,短期内我还无法撼动也是常事。] “所以秦老板就要我的人凑上去给人家打脸?” [你要的是结果,过程如何何必太过在意呢。] 陆筝缓缓坐直了身子,声音冰冷:“是啊,我要结果。不过我警告你,欣衡少一根头发,我让你们之前的所有努力都付诸东流。” 电话那头微微停顿,声音认真起来:[陆筝,你不会是假戏真做了吧?] 陆筝冷笑:“我从来没有过假戏。” 电话挂断,陆筝滑动手机屏幕,看着通讯录上的曲欣衡三个字发愣。事到如今,所有事情都在顺利向前,他也从来并没有对她撒过谎,只能说是……略微有所保留。 这样的状态他原本应该是问心无愧的,不是么? * 陆筝的心思,卫碧虽然好奇,却也明白这并不是她能涉足的领域。从陆筝的办公室出来,她驱车与造型师nini与化妆师小可去了w市的购物中心挑选选角需要的着装。 卫碧来到se半年有余,生平最怕两件事,第一是陪小可逛化妆区,第二是陪nini逛时装店。今天她心情不佳,把这两桩事情叠加到了一块儿,三小时过后,才终于被这对恐怖的兄妹牵出了购物中心。 没想到,在购物中心的楼下遇见了一个熟人。 “曲小姐?” 购物中心内,林衿画着姣好的妆容笑吟吟拦住了卫碧一行人。在她的身后跟着面无表情、挂满大包小包的丁城。 “好巧。”卫碧笑了,“我们正要回se。” 林衿笑得含蓄:“看你们这满载而归的模样,是为了后天《为帝》的选角选装么?”她眼里带着一丝好奇,“娱乐报道中说,你们大明星的穿着打扮都是有专门的赞助,你们也需要来挑衣服吗?” nini笑了:“赞助的只是少数,各种颁奖礼和公众场合才会使用,日常还是需要有日常着装的。” 林衿更加好奇:“那妆容呢?镜头下的妆容与镜头前的应该不同,也是有专门的化妆师?” 小可翘手指:“那当然啦。” 林衿的眼睛亮晶晶:“那个……能不能请你们帮我谋划谋划?” “这……”小可与nini面面相觑。 林衿笑道:“你们都是业内优秀的造型师与化妆师,我会按照市价的三倍支付你们费用,可以吗?” “可是……”nini沉默地看了一眼卫碧。 卫碧一直冷眼旁观,撞见了nini的目光,就朝她勾勾嘴角,微微颔首。 “那、那好吧……”nini咧嘴笑了。 “太好了!” 林衿与小可、nini兴匆匆离开了,留下丁城与卫碧面对面各自尴尬。 “你……你为什么答应?”丁城疑惑,“他们是你的工作人员,你这个大方真是……”丁城思量很久,最终挤出两个字:“愚蠢。” 这个墨镜男什么时候变了性了?卫碧顿时失笑,尴尬悄悄退去,她朝他勾勾手指:“小可和nini的顾问时间各自是2万一小时,从选衣服到定型按3个小时计算,人均6万,总计12万。” 丁城:“……所以?” 卫碧干笑:“我的人,能坑姓秦的多少钱那是他们的本事。” 丁城默默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去。 卫碧留在原地目送他离开,等到他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她才收敛了笑意低头沉思:林衿一直是大家闺秀风范,对妆容与着装向来是以定制为主,饰品类的也不太佩戴,她既然开了这口想要nini和小可,即使小可他们不答应,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愿意配合的。倒不如索性放他们去,起码还能知道她打算做什么。 只不过小可与nini一走,一地的包装袋没有了拎的人。 卫碧哭丧着脸蹲下身一个个捡,吃力地把它们抱到了地下车库。可是她还来不及进驾驶座,就发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在她的车旁,丁城不知道已经在那儿等候了多久,看到她来到,他淡道:“秦先生让我约你见个面。” 卫碧只是疑惑了一秒钟,马上明了,看来丁城离开后就给秦则宁打了电话,这是专门来守株待兔了。 她径直拉开车门,坐到驾驶座上。 丁城却忽然道:“关于陆筝,还有秦季仁。曲小姐如果不听,恐怕将来会后悔。” 卫碧移下车窗,对丁城道:“如果他想说的是《丛林星野》前后,陆筝与秦季仁一直是有联系的,那我已经知道了,不劳他费心。” “曲小姐!” 卫碧启动了殷勤,却看见丁城追了几步。他趴住车窗,沉道:“曲小姐,还有一句是我私人想要警告你的,秦先生对你的恶意要比你想象中的少。我相信他让你别去参加选角,就一定有他的道理!曲小姐,你……” 卫碧并没有听清他的话语,就驱车离开了购物中心。 一小时后,她终于回到公寓,发现小小的公寓沙发上大刺刺躺着她的经纪人。 天色已经近晚,陆筝懒洋洋依靠在沙发上,看到她推门而入,他微微勾起嘴角:“饿。”他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到冰箱上,“找不到吃的。” …… 卫碧叹息着打开柜子,取出珍藏已久的泡面,替这只衣冠禽兽泡了一杯泡面,递到了茶几上。 陆筝笑得弯起了眼睛,朝她勾勾手指。 卫碧茫然靠近,被陆筝扯着一块儿坐到了沙发上,近距离看他细长的眼睛里闪动着的星光。顿时有些尴尬。 “别生气哦。”陆筝笑以小可式嗲声道。 卫碧抖落了一地鸡皮疙瘩,不解问:“什么生气?” 陆筝眯眼看着她,忽然整个人松懈了下来,冰凉的指尖落到了她的眼角:“很多地方,比如和秦季仁的交易,和秦伯远的利益纠纷,拉拢你的目的……” “没关系。”卫碧想了想,道,“我知道,你也有你的考虑,我们不过各取所需而已,我不会生气。”也不会失望。 陆筝却渐渐收敛了笑意,目光中有一点点深沉的东西闪动。他忽然站起身来,径直朝门口走去,临到门口,却又硬生生回了头,道:“有时候,我还是希望你会生气比较好。” “嗯?” 陆筝道:“我得到nini消息,林衿拉着他们逛遍了购物中心,选择了与你相似的着装打扮。我想这并不是巧合,你要做好准备。” “好。”卫碧犹豫道,“泡面……” 陆筝在门口静静站立了许久,最终又折回,抱起泡面叉了一口,顺便开了电视机。 卫碧:…… 这家伙,喜怒变化也太诡异了吧! 她失笑,站起身来去了洗手间,对着镜子滴了一些眼药水。手机震动起来,宋承明的信息闪动了几下。 【明天必须来检查,知道么?】 ——好。 第43章 眼睛 第二天,卫碧如约去往秋山医院。 照理来说这不过是例行的复健,很快就可以完毕,不过这一次宋承明却意外地没有唠唠叨叨。他反反复复翻阅着每一页病例,又让她躺了下来,掰开她的眼皮仔细查看她的眼睑,到最后,他开出了一种药水,滴入她的眼睛。 不一会儿,瞳孔放大,卫碧就看不清东西了。整个世界就只剩下朦朦胧胧的一片。 她看不清宋承明的眼神,却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是刻意压制过的,一下,一下打在她的脸颊上,忽然一顿。 他没有开口,沉默片刻后,从抽屉中取出一支探照的工具,在她的面前忽然点亮。 卫碧吓了一跳,停顿几秒后闭眼。 宋承明的呼吸却忽然凌乱起来,深吸几口气,他道:“小衡,你的眼睛……最近是不是经常疼痛?” 卫碧一愣,斟酌回答:“从两年前开始,一直有些疼的。”两年前片场的火灾虽然并没有在她的身体上留下多少疤痕,可是眼睛的却留下了难以痊愈的旧伤。她日常戴隐形眼镜的时间都是严格控制的。 “最近加重过没?” “……好像有,不过用了你的眼药水后会缓解。”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什么时候开始呢?卫碧略略沉思,犹豫开口:“好像是……上次沾了致幻剂,被送急诊之后。”那一次算是有惊无险,可是从那之后,眼睛每次疼痛的程度似乎有所好转,只是频率却在增加,以至于后来她必须带着眼药水出门了…… 宋承明的眉头紧锁,几次开口,却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最终他从喉咙地挤出一句话来:“退出娱乐圈。” “……嗯?” “或者半年不许碰隐形眼镜!并且每周到我这里两次,配合药物,如果还不行……” “可是我明天要去试镜的是一个古装……” “曲欣衡!”宋承明忽然激动起来,“你是想变瞎子吗?!” 卫碧被吓了一跳,惶惶问:“宋医生,你怎么了?” 宋承明闭上了眼睛,良久,他长长叹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平复了情绪:“我与你解释不清,你的眼睛状况一直不好,但是你的身体一直很健康,之前的药物……破坏了你的身体免疫系统,这两者有任何一个问题都没事,但是短期内免疫力损伤加上眼睛问题,你现在的情况……不容乐观。” “……有多不容乐观?” 宋承明的声音冰冷无力:“最坏的情况,是视网膜脱落。” 视网膜脱落。 卫碧缩了缩身体,沉默。 片刻后,她问:“有什么补救的方法?” “今天开始休息,休养半年,每天用眼时间不超过8小时,同时辅助药物。” “如果我继续呢?” “你……” “如果我继续戴隐形眼镜,继续以片场的生活节奏维持我的日常用眼,我还有多少时间?” “曲欣衡!你疯了吗?!” “宋医生,我只是想知道结果。” “你……”宋承明气得发抖,“你简直无法理喻!你究竟在图些什么?!那个圈子几乎把你从头到尾都剥过一层皮了,你还想为它付出什么?” “宋大哥,我有苦衷。” “还有什么苦衷比你的眼睛更重要?!” “有。”卫碧想了想,轻道,“我自己有分寸,宋大哥,你如果不告诉我我的承受极限,我又怎么保护自己呢?” “你……” “明天是我的新戏试镜,这一部戏是环球十年前的重点项目,也会是未来的重中之重。如果我能撑下来……我就答应你,出国念书。” “可你拿什么保证你能撑?人体不是机器,没有任何人可以预测它的承受极限!” “所以我需要你,宋大哥。” “你!你以为我真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私人医生?”宋承明眼圈通红,死死盯着眼前这个似乎从来不把自己的身体健康当回事情的人。这个人从小是最让院长妈妈省心的孩子,乖巧听话,成绩优秀,懂事早熟……可是直到她独自高飞,她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却仿佛一下子被激发了出来。她待人疏离,连对自己都堪称冷酷,简直是无可救药! “宋大哥如果不愿意,我当然不会强求。” 卫碧已然完全冷静了下来,眼看着宋承明眼里的怒火愈演愈烈,她再也无心纠缠,疲乏地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不过,手还没有触到门把,身后却响起了宋承明的声音—— “站住!” 卫碧停下了脚步。 “这一部剧后,你真的愿意退圈出国深造?” 卫碧勾起了嘴角。 * 黄昏时分,卫碧终于把奇形怪状的药物服用完毕。宋承明这一次真的是如临大敌,开出的药里有滴入眼睛的,有口服的,有滴入鼻孔的,居然还有从耳朵堵塞的……处理完毕这一切,她戴上眼罩,睡了许久以来最舒服的一觉。 睡梦中,依稀有梦来。 她知道自己在梦里,却不知道如何挣脱,视野所及之处是漫天遍野的飞鸟遮天蔽日。她在无数阴影中游走,忽然日落西山,大地一片苍茫,黑暗席卷了大地。忽然间就什么都看不到了。飞鸟声猎猎,她伸出手摸索,最后撞上了一抹软软糯怒的东西—— 那东西伸出柔软的肢体,抱住了她的腰,声音软糯:“姐姐,你从哪里来?” 我从哪里来? 深处黑暗之中的卫碧懵懵懂懂思量,忽然四肢冰冷,头顶上淋了雨水,电闪、雷鸣,尖叫声混杂着海涛声声入耳…… 一夜跌宕。 清晨来临时,卫碧的思绪还沉浸在尖刺的叫声还有海浪声中。她捂着沉痛的脑袋昏昏沉沉坐在梳妆镜前,呆愣了片刻,戴上隐形眼镜。 半小时后,nini和小可上门。 一小时后,她已经穿戴整齐,带着精致的妆容抵达试镜地点。 因为是环球主力剧,试镜的地方设在环球大楼。这对于她来说倒是好事,起码熟门熟路。她踩着点抵达会议室门口,才发现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 运营部的小姑娘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听见脚步声急急住了口,齐刷刷望向她,不少人瞪大了眼睛:“卫……” 没有人能淡忘卫碧这一个神话,即使当初是悲剧收场,传说依旧铭刻在环球的史册上。她们大约是没有料想到还能在环球看到她,震惊得面面相觑,最终却怎么都挤不出最后一个字来。 卫碧。 曲欣衡。 换了名字,换了妆容,妆容精致气色自然,她要比许多人想象中的好。 卫碧笑了笑,并不搭理小姑娘们,推开会议室的门一步迈入。 会议室里已经有三四个艺人在等候。 卫碧不经意瞄了一眼,小小的意外在心底弥漫开。她原本以为来面试《为帝》的会是娱乐圈名声鼎沸的人,或者是一些早已声名在外的老戏骨,却没想到准备试镜的多为二线,不论是长相还是演技都似乎与这一部剧的资历并不相符……如果秦则宁一开始就不打算让她取得角色,难道不应该找些实力型的对手么? “卫……曲小姐,你也是过来试镜的?”人群中,有人试探。 卫碧勾起嘴角:“是啊。” “啊……那我还有什么希望啊……”有人咧嘴,倒是不见阴阳怪气。 这帮人,似乎都是圈内没什么绯闻,口碑又比较好、容易相处的艺人。 卫碧与她们随口寒暄着,心中的疑惑却愈来愈放大,直到会议室门口响起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门口人影一闪,一个白胡子老头儿闪身进了会议室。 《为帝》的导演? 卫碧认得他,他是早年间的拍摄宫廷剧的一代先河,连续出了几部历史向剧红遍大江南北之后就销声匿迹只剩下传说的导演,江宁。关于他的去向一直是娱乐圈里的未解之谜,秦伯远好大的魄力,居然请动了他? 在江宁的身后跟着的是面无表情的秦则宁。 mako扭着细腰来到会议室中间扫视了一圈,扬声问:“人到齐了么?” 她的小助理答:“总共10位,已经到了9位,还有一位的履历表是空白,我无法联系上。” mako点头:“那就是齐了。请各位跟随我进入录影棚。” 不是还有一位么? 所有人的心里都打了个小小的问号,沉寂片刻,哒哒的高跟鞋声传来——门口,一抹鹅黄色闪了闪,紧接着一个修长婀娜的身影摇曳入内,朝着面带疑惑的所有人微微一笑—— “抱歉,我来晚了。” 她的目光掠过每一个人,最终落到了卫碧的脸上,笑容越发柔婉。 林衿。 卫碧并不算特别惊讶,朝她回了个笑容。 林衿处心积虑拐走小可和nini,问清她今天的着装打扮,想做的事情无外乎比较。而她唯一能够和她争锋的角斗场,恐怕就是这一次试镜了。 可惜,与一个已经没有退路的人去争一线生机,她不见得有胜算。 第44章 试镜 林衿一到场,剩下的人顿时有些沉默。娱乐圈中消息传得十分快,秦家二爷回归,秦则宁或失势的消息早就如同春后野草一样悄然滋长,秦伯远的养女林衿当然也在传闻之内。不过听说这位小姐选秀的是英国的建筑系,今天这一招……是想要涉足娱乐圈? 会议室中的人默默交换了一个眼色,顿时把复杂的目光投向卫碧。 在所有人中,卫碧是属于花瓶中非常会演戏的类型,其实非常受几个大牌导演喜欢,只不过这些年与秦则宁牵扯不清,才莫名其妙被盖了个“以色侍人,上不了档次”的标签。按照今天这试镜整容,女一不出意外就是她,可是林衿的加入却打破了定居。 这年头,演技、容貌、机遇,这些可遇不可求的东西统统加起来都不如人家家大业大。林衿要是想争,谁是对手? 想明白这些,大家的眼神又带了一丝同情——今天的卫碧,恐怕又是一个炮灰。 卫碧踩着高跟鞋走在江宁身后,忽然觉着背上火辣辣的,顿时有些不自在,默默地放缓了脚步等所有人跟上,小声道:“喂,我都感觉你们在背后点蜡烛了,我说你们……用不用这么明显?” 所有人:…… 有人噗嗤笑出了声,轻声道:“曲小姐,我们懂的。” 圈外人都只看到了这圈内星光璀璨,却少有人知道有多少不甘。十年经营的大树因为一只蝼蚁毁于一旦的例子比比皆是,更何况是空降兵?只不过对于卫碧……也许她是过去十年太过顺风顺水了点,而最近的遭遇更像是要偿还过去的幸运。 对于那些同情的目光,卫碧熟视无睹,轻手轻脚跟着江宁的步伐。 环球最正式的会议室21-a。 这日常是股东会议的用所,同层是高层董事的办公室与执行室,现在却被用来用作《为帝》的试镜区。而在21-a室内赫然集中了环球80%的顶层管理人员……看起来,这一部剧显然是环球今年的重头戏。 会议室中,所有参加试镜的人被安排了等候的席次。 卫碧的位次靠后,懒懒缩在沙发中玩手机,时不时抬头瞄一眼试镜完毕的人出来后死灰一眼的脸色——她们进去之前一个个花枝招展面带微笑,出来后却都像斗败了的公鸡,看来这个江宁又是另一个古怪的暴躁老头儿? 忽然,沙发微陷。 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对不起,没有事先与你打过招呼。”林衿的脸上露出少许尴尬的神色,“原本我不该入这个圈子,不过我从大学时代就十分仰慕江宁导演的才华,所以……非常对不起曲小姐。” “没关系。”卫碧勾了勾嘴角。 林衿明明长得一副温柔娴淑模样,属性却很像苍蝇。真是不管去到哪儿都有她的身影。 她显然并没有就此罢休,反而从包里挑挑拣拣,掏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轻道:“父亲前几天去了名古屋,带回一些珍珠作为旧友相见赠礼,珠形不大,珠光却很别致,我觉得与你十分相配,就私下截了一串。”她轻笑,“挑了最好的。” 卫碧瞄了一眼盒子,果然看到里面躺着一小串珍珠手链。她对这些东西了解不多,只知珍珠一寸光泽一寸金,盒子里的珍珠在自然光线下已经璀璨明目得让人眼花,大概真是价值不菲——她这算是什么? 见卫碧没动,林衿柔柔笑出声来:“哎呀,你难道看不出我在讨好你么?” 卫碧也笑了。 “——曲欣衡。”忽然,江宁助理的声音响了起来。 卫碧站起身来,朝林衿微微颔首:“林小姐这份礼我受之有愧。” 她绕过人群,一步踏进内室。 * 现在的21-a会议室中空无一人。 地上是凌乱的书籍。 室内飘散着淡淡的熏香,硕大的鱼缸中不知名的鱼儿摇动着长长的尾巴。 风吹动窗帘,书页哗哗作响。 透明壁橱中陈列着几个小金人。 沙发上一只黑色的猫儿长长地打了个哈切,睁开发亮的眼睛,朝着她们轻轻地“喵”了一声。 居然还有十几二十张红色的rmb躺在它的周围。 茶几上静静躺着几个首饰盒。 …… 这什么……鬼地方? 卫碧静静看着周围这诡异一切,一时间怀疑自己是不是穿越到了异次元空间。21-a内室,卫碧只来过两次,上一次是当年与秦则宁签下为期十二年的合约。虽然记忆已经很模糊了,不过最起码环球的最顶级会议室不会是这种……low到极致的装修。这里既然是股东会议常用场合,势必会有会议桌吧? 黑色的小猫安安稳稳躺在沙发上,底下似乎垫着什么东西。 卫碧迟疑了片刻,走到猫儿身前,试探性地摸了摸它的脑袋—— “喵呜。”猫咪抬头,乖顺地用胡子蹭她的指尖。 ……欸? 猫咪的身下垫着一个本子,本子的封面雪白一片。 卫碧犹豫着掀开扉页,发现里头只有短短的一行字:选出一件你最想要的,带着它去21-b找导演。 一件最想要的……是指这些? 卫碧在原地皱着眉头扫了一圈,心中的疑惑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若有所思。 这个房间里有摄像头,这是一个演员的直觉。 而这空间里有的东西是——象征着演艺圈荣耀的小金人,象征着钱财的rmb和钻戒,象征着知识的书籍,还有象征生命的猫儿和鱼……?任务书上说的是要从这一堆东西里选出一件,递交到21-b,也许选择会代表演员的心境,但是江宁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心理测试?对《为帝》有什么作用? 或者说,这根本就不是心理测试。 卫碧只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俯下身去捡起了地上的书籍,走到窗台边阖上了窗户,拉上窗帘。 整个室内陷入了黑暗。 猫儿的眼睛散发出妖冶的光芒,它似乎受了惊吓,摇摇晃晃想要站起身来,却噗通一下又陷进了沙发里,只能惊慌地发出一声短暂的“喵呜”。 卫碧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这是一只不会走路的猫儿,因为它没有脚。 她在室内扫视了一圈,找到了桌子上的水杯,深入鱼缸,舀中一条摇曳的金鱼,轻轻放在了小猫的面前。 “喵呜?”惊慌的小猫镇定了下来。 卫碧无声笑了,把蹦跳的金鱼放到了它的面前,指尖划过小猫的耳朵尖尖,轻声说:“活的,应该很好吃。” “喵呜。” 小猫舔了舔她的指尖,低头舔了舔天降横“鱼”,小心地咬住了它,又抬头小心看着卫碧。 卫碧站起身来,打开陈列柜的柜门,取出了里面的小金人。她捧着它在室内又转了一圈,最终把它轻轻放进了鱼缸里,然后空着手,一步踏入了21-b间。 * 她在21-b间见到了相见的人。 那儿已经改造成了会议室的模样,里面坐着环球影视的主要高管与特助,中间坐着的是秦伯远、秦则宁。江老头儿不在座位上,他背着手眯着眼睛正在会议室里打转儿,一头毛躁的头发连着两三寸长的胡须,已经完全分不清界限。 而秦则宁,他的目光带着微微的凉意,一点一点划过她的脸。 “曲欣衡?”江宁挑眉,脸上的肌肉微微抽动。事实上留给他做表情的空白皮肤已经不多了。 “是。” “你是来试镜的?” “是。” “你从那个房间里面带了什么?”江老头儿挑眉。 “没有。” 江宁冷哼:“老头子退圈十年了,却也早就听说有个曲小姐人红范儿也大,还真是江山代代有才出啊,曲小姐这哪里是来试镜的,这是来莅临指导吧?” 会议室中一干人等的脸色都很微妙。 卫碧被江宁嘲讽的目光从头扫到了尾,顿时感觉皮肤都快烧起来了。她强按下不适,咬牙开口:“在我回答江导的问题之前,江导能否告诉我,我是否通过了考核?” 江宁一愣,冷笑:“你哪里来的自信,觉得两手空空进来还有接受考核的资格?” ……猜错了吗? “当红明星,你很了不起么?” 卫碧:…… 江宁**裸的目光带着鄙夷:“你这种女孩子我见得多了,自以为有一副皮囊,就自作聪明,目中无人,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来出演我的女一?” 这话已经算是侮辱了。 卫碧在圈中许多年,一直不太受冷眼,最近这一年居然酸甜苦辣百味俱全了。 好在,她已经不是一年之前的卫碧。 她没有恼怒,只是稍稍靠近了几步,轻声道:“如果没有出演的自信,我不会站在这里。” “哼。”江宁冷哼。 卫碧微微皱眉,沉默地扫视了一圈看客。 “我充分尊重江导,也愿意配合。”她轻道,“如果我还有资格,我会全力以赴。如果我已经没有资格,还请江导用直截了当的方式对我的选择做出裁决,让我走得也无怨无悔。” 江宁冷哼。 在场的看客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有了细微的变化。几个股东脸上有了笑意,而秦则宁却越渐阴霾。 卫碧心中一动,微笑起来:“江导,请问我完成我的试镜了么?” 僵持。 会议室中,只有落地钟滴答滴答的声响。 空气中流淌着凝滞的气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江宁面色一改,似乎很不情愿地收敛了脸上不屑的神情,挤出了一道笑来:“你这小姑娘,脸皮倒挺厚实。” 这算是夸奖么? 卫碧干笑:“多谢。” 江宁翻白眼:“你凭什么以为刚才的就是试镜?你明明看到了任务书,为什么不按照上面的做?就不怕丢了角色么?” 他的口吻中终于没有了**裸的鄙夷,倒是多了一点玩味。 卫碧悄悄松了一口气,轻道:“可我是来试镜的。” 江宁一愣。 卫碧淡道:“我的经纪人与mako一直告知的是21-a接受试镜,离开21-a就意味着试镜结束,令则行,这是演员的基本素质。” 其实并不止这些,只不过除此之外的内容不太适合被江宁知道。比如来参加试镜的总共有十几个人,然而物品选择上却不足人数,并且还不计重复率与替换率;比如万一有人取走了孤品怎么办?是否对后面的人不公;最重要的是那些东西的放置与编排显然太过刻意了,刻意到非常明显是个心理测试,这显然有点欲盖弥彰的意味……一个演员什么心理测试?很显然,负负得正,那不是心理测试,而根本就是个试镜。 《为帝》的女主是一个亡国的公主,她出生在宫闱,自小锦衣玉食,五岁城破沦为阶下囚,一直到十六岁,黑暗是她生命的基色……这样的人,怕风,怕光,过分安静,还保有着对生命最原始的好奇与尊重,也有着一点因为缺乏教养而带来的残忍,同时躲避着当年的光辉。所以她关窗,收拾书籍,捞鱼喂猫,把小金人放进水池。 她赌这是一场局,因为很多导演都最讨厌自作聪明的人,但他们往往自己很自作聪明。 江宁沉默许久,忽然笑了。 他晃晃悠悠回到座位上,忽然抄起一个厚重的本子,懒懒散散地朝卫碧砸去:“拿着!” 卫碧肢体反应灵敏,早在本子还在半空的时候就已经完全准备好,等到本子靠近,她轻轻松松接下——本子上,《为帝》两字龙飞凤舞,翻开书页,里头密密麻麻的字笔意潇洒,居然是手写的。 这是真正的剧本。 “看过剧本么?” “只看过一点。” 卫碧老实答。在今天之前,她只知道有一部剧叫《为帝》,是当年秦伯远入狱之前就已经有意向的,至于剧本这种东西,环球如果没有给出策划,外人是根本不可能拿到的。陆筝通过关系,曾经取过一个小样,只有剧本的前三万字。 “为什么来试镜?” 为什么?卫碧想笑,微微低头,真诚答:“钱。” 江老头儿一愣,好久才问:“你缺钱吗?” 卫碧沉默片刻,小心问:“您嫌多吗?” 一时间,整个会议室中各大股东与高管的脸色顿时五花八门,其中有沉不住气的已经尴尬地咳出了声。在场的大部分都认识卫碧,不过却少有接触,这一次终于见到了沸沸扬扬的绯闻女主角,居然是……这幅样子? 江宁老头儿显然是被问愣了,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我也缺,不嫌多。” 卫碧笑起来,遥遥看了一眼秦伯远与秦则宁。 她的确想要钱,只不过她想要的数字恐怕秦家未必支付得起。 事情似乎已经定居。mako迟疑上前,对江宁说:“江导,您如果已经定下人选,那外面……”她满脸尴尬,“外面的林小姐还在等……” 林衿,环球意义上的少小姐,居然被晾了。 这事简直尴尬至极啊! 江宁瞄了一眼卫碧,干笑:“那就请林小姐进来试一试。” 第45章 对戏 林衿不论如何是不能跳过的,虽然江老头儿脸色不佳,却也沉默了。 静默片刻,他说:“好吧,让她试试。”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同一个墙角。 卫碧这才发现原来墙角居然有个监视器,记录着之前的房间里发生的一切。 这倒有意思。她起了兴致,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眯眼看监视器。 监视器里,房间已经被还原成原来的模样。温文尔雅的林衿走进了房间,先是有些迷茫,然后,她很快地发现了沙发上的猫,还有猫身下的任务卡,开始在房间里搜索起来。她伸手摸了摸小金人,没有拿;路过鱼缸,笑眯眯逗了逗鱼;在整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最后把猫轻轻抱了起来,摸了摸它的脑袋,抱着它离开了21-a。 mako已经在外等候许久,领着她进入了21-b。 林衿一步踏进21-b,目光先是落在了秦则宁身上朝他微微一笑,目光掠过卫碧时则有小小的惊诧,紧接着与其他人打招呼:“江导您好,各位好。” 江老头儿笑眯眯:“林小姐选了这只猫?” 林衿微笑。 江老头儿问:“能告诉我们,为什么选了这只猫,而没有拿其他的东西么?比如小金人?” 林衿摸了摸它的脑袋,声音轻缓:“我从小就希望有一天能够站在星光下,不过其实我并没有特别大的野心,我毕竟不是科班出身,我只想把它当做一个有趣的游戏,享受整个过程。所以小金人并不是我所求。比起工作,我更希望拍戏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江老头儿笑了:“那带这只猫出来是因为?” 林衿说:“我喜欢它,它不会走路,挺可怜的。那些鱼在水里自由地游动,而它却连走路都艰难……我其实不知道带她会不会影响您对我的评价,不过……我实在没有办法把这样弱小的动物留在那里。所以没有想太多,就把它带出来了。” “林小姐真是一个善良的人。” “善良说不上,只是……我不太喜欢看到太残酷的东西,那种晦涩的感觉总让我觉得……有些狼狈。” …… 卫碧发现自己成了一个局外人,江老头儿与林衿的对话好像与她完全不同,就像那真正是一场心理测验似的。善良单纯的林衿笑得甜美,仿佛初阳一般照耀着在场的每一个人,却独独没有照耀到她这阴暗角落里来。 她只好百无聊赖盯着那只猫。 那只没有脚的猫却在林衿的怀里用力挣扎起来,挣脱了林衿怀抱的束缚,用力一跃——跌落在地上。它其实会走路,只不过走得摇摇晃晃的,就像一个喝醉了的胖子,走一步,摇三摇,直勾勾地朝股东方向走了过去,最后,停在了秦则宁的身前。 “喵。”它扬起小脑袋。 秦则宁顺手把它捞了起来,放在了膝盖上。 它仿佛熟门熟路似的,在他的腿上转了一个圈儿,最后盘起了身体趴了下来,圆圆的一团,扬起小脑袋迎接秦则宁轻轻落下的指尖。 这模样……是彼此熟悉得很?卫碧皱眉,不得不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不久之前,她也曾经遇到过一只被折了脚尖的猫儿。那一场惊心动魄的意外之后,她也曾经好几次拖人去山中荒宅寻找,差点把那宅子翻得底朝天了,都没有找到小猫的影子。她那时想,它大约是被吓得跑了,或者已经被秦家那老变态给杀了……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只被截去了脚尖的猫儿?还是说因为秦家不止那个老变态? 仿佛是有所感知,秦则宁抬起了头,目光淡淡投到卫碧的脸上,微微的晦涩。 卫碧移开了视线,发现林衿已经来到江老头身旁,眼眸中含笑妍妍。她说:“我从小就崇拜江老先生您的作品,知道这一次我父亲与则宁投资了江老的戏,我很荣幸。” 江老头显然被拍马屁拍得舒服得很,笑得眼睛都不见了:“哪里哪里,承蒙林小姐喜欢理解,是老头儿的荣幸。” 林衿说:“江老就别捧我啦,我不过是一个圈外人,对江老的作品只有敬畏,还不敢说理解。” 江老头大笑:“难得年轻人中有林小姐这样的欣赏老头儿拙作的人,希望签约仪式的时候,林小姐可要赏光才是。” “这个是当然,我……”林衿的话说到一半,笑容僵在了脸上。 不仅是林衿,场上所有的人都愣了。 良久,反应迟缓的人终于把目光投向了卫碧。 ……是的,卫碧。刚才的氛围实在是太和睦,和睦到所有人几乎都快忘记她了。然而显然江宁没有忘记她。他拄着拐杖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来到卫碧面前,笑容少了些。 他说:“卫碧,是么?” 卫碧微微低头:“是。” “接了我老头儿的戏,我希望你在戏上映前,都不会有什么不入流的花边。我的主角是个公主,生来高贵,就算是国破家亡,金枝玉叶始终是金枝玉叶。你接下我的戏,你就是她,我不希望你做出辱没她的事。” “……是。” 老头儿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炯炯有神,目光深处像是噙着一盏灯,仿佛能够投射过灵魂的浑浊。 这是一种说不清的目光。 卫碧不自觉地绷紧了身体。其实她并不会紧张,年轻一辈的演员中演技过得去的寥寥无几,江老头的选择也在陆筝预料之中。只是……看到江老头那样的目光,忽然有一种被沐礼的感觉,让她不知不觉虔诚起来。 “江老……您……”终于,股东中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江老头这什么意思?这是在打林衿的脸,打秦家的脸啊!秦则宁可还坐在席上呢! “怎么,你们有意见?”江老头回头。 出声的人面色顿时红了,良久,挤出一句话来:“是不是还要请、请秦总经理审核……” 秦则宁。 他的意见代表着秦家的意见,更是代表着环球投资方的意见。 只要他愿意,林衿就能成为“带资入组”的女一号,这一点就算是江宁也无法改变,他只是聘请的导演,而并非本子的原创作者。就算他是个艺术家又如何?在这个圈子里,最没用的莫过于才气。 时间仿佛静止。 “则宁……”林衿强扯出一分笑来,“没有关系,我……我原本就不是科班出身,这一次见到江老一面已经是十分满足了。各位股东也不要当真了,我这性子,哪里吃得了当演员的苦呢?” “江导,为了您的艺术得以展现,请您综合考虑。”董事会中又有人出声。 这已经几乎是在强买强卖了。 江老头一瞬间黑了脸。静默片刻,他看卫碧,又回头看了环球高层一眼:“我只是一个导演,一部好电影需要优秀的剧本,能拓展剧本并且保留剧本精髓的导演,还必须有充足的资金。我没有拿电影当过艺术,向来只想把它的观赏体验与经济效应提升到极致,换取更大的名和利。”他的目光移向秦则宁,冷笑,“我还以为只有哪个凑数的小制片方才有‘带资入组’推荐人的习惯,原来环球也不过如此。” 江老头冷笑:“今天我要定曲欣衡了,要不要老头我,你们看着办。” 满堂静默。 江宁是一根倔骨头,这个圈内几乎人尽皆知,然而谁也没有想到今天会闹到这样的地步。 良久,秦则宁轻轻放下了小猫,缓步到了卫碧面前。 他轻道:“你想要这个角色?” 卫碧淡道:“是。”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想与我扯上关系。” “这是我的工作。” 秦则宁微笑起来,俯身到了她的耳畔,声音低哑:“可是阿碧,我向来是一个公私不分的人,我不会让你如愿以偿。” 卫碧麻木听着,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对他完全没有再沟通的**。 第46章 茶会 僵持的结果,是令人尴尬的“搁置”。 董事会最终没能挂住面子,既舍不得得罪请了江老头的秦伯远,也不敢与秦则宁正面杠上,窃窃私语商量许久,最终定下了“备用计划”,三天后通知江老头与秦伯远、秦则宁进行“沟通”过后的结果。 卫碧倒并不是十分担心,因为担心了也没有任何实际上的意义。其实这基本上是资产与资源的再配置,陆筝的作用大致上就是会在这几天发挥到极限。她乐得轻松,提上自己的包转身离开了那个令人焦躁的房间。 “曲小姐——” 身后响起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卫碧疑惑回头,发现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正装助理。他规规矩矩鞠了个躬:“不知道曲小姐是否有空,秦先生想请曲小姐喝一杯茶。” “秦则宁?” 助理小姐笑了:“不,是秦老先生。” 卫碧微微呆滞,秦家能被叫做秦老先生的,除了已经去牢里的秦季仁就只有秦伯远一个了,可是秦伯远这样的人物为什么要见她? * 单独见秦家人是一个非常愚蠢的决定,然而卫碧已经是光了脚,自然是不怕他们穿鞋的。 秦伯远的约见地点并不是在环球,而是在环球大厦附近的咖啡厅中。 卫碧见到他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他正闲适地坐在靠窗的位置。他看上去依旧非常年轻,鬓角有微微的办法,脸上的皱纹却少得几乎忽略,窗外的夕阳染红了半张桌子,勾勒出他年轻的脸庞,有一种根骨中的优雅。非常显而易见的秦家人渣气质。 “曲小姐。”秦伯远发现了她,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卫碧坐到他对面,抬眼看了他一眼,心里划过小小的诧异。不得不说这个秦家二哥比那个秦季仁实在年轻太多了,监狱的伙食那么好么? 她正胡思乱想,秦伯远笑着替她斟了一杯茶,慢条斯理开口:“曲小姐不必多虑,我今天只是作为则宁的叔父,想见一见他极力反对假如拍摄计划的曲小姐。那天晚宴匆匆见了一面,还不曾好好打过招呼。” “秦先生。”卫碧笑了,“虽然我很高兴赴约,不过秦先生如果再这样顾左右而言他的话,恐怕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与秦先生在这里喝茶聊天了。”秦家人似乎都有这样一个通病,讲话喜欢绕八百个弯儿,层层铺垫,最后等到真正意图说出来的时候可能听的人已经莫名其妙踩进了陷阱。当年她喜欢秦则宁这样温和的说话方式,现在却是心有余悸。 秦伯远喝茶的手停顿了一下:“曲小姐倒是圈中少有的简单,今日秦某请曲小姐过来,一则是想托曲小姐向我当年旧友陆筝问好,二则……是想询问下曲小姐与则宁是否有过过节?” “不知道秦先生所谓的过节是什么意思?” 秦伯远笑道:“曲小姐不必紧张,曲小姐作为圈中人,生活基本上是透明的。秦某并不想派人去调查曲小姐的事情,也并没有针对曲小姐的意思。恰恰相反,秦某很欣赏曲小姐,也相信陆筝选出来的人会是十分出色的演员。只不过则宁似乎对曲小姐颇有微词,秦某希望曲小姐能够看在江老与秦某这张老脸的面上,与则宁化干戈为玉帛,让江老的新剧得以顺利进行。” 居然是来劝和的? 卫碧小小诧异,抬眼望向秦伯远:“秦先生想说什么?” 秦伯远和蔼道:“明晚我约则宁用餐,曲小姐如果肯赏光,会是秦某的荣幸。” “抱歉我今晚有通告。” “今晚的通告,我已经与陆筝陆先生取得联系,请曲小姐放心。” ……陆筝? 卫碧皱眉,取出手机拨通陆筝的电话,像秦伯远稍稍颔首致歉之后拿着手机稍稍走远了一些。等她走到另一侧窗边时,电话刚刚接通。 “欣衡?” “陆筝,你是不是把我明晚的通告……” “秦伯远已经联系你了么?”陆筝在电话那头的声音淡淡的,“小衡,秦伯远与秦则宁的势力还在博弈之中,江老头的这个剧是他们的博弈场。你想要让秦则宁付出代价的话,秦伯远在短时间内将会是你非常好的盟友,他安排你与秦则宁见面你就去吧。” “陆筝,你明知道我……” “小衡,你不想让他付出代价么?” “……” 陆筝有着自己的计划。 卫碧一直知道这一点,然而像现在这样直接□□裸地面对陆筝的计划,她却忽然有些不习惯。沉默半晌,她轻道:“陆筝,你在我最困苦的时候出现,我当你是很重要的朋友。你……” 电话那头也是沉默。良久,传来陆筝的声音: “当然,如果你不想去,我也……”陆筝的声音稍稍停顿,良久,才轻飘飘接,“我也并不会勉强你。” “我答应你。” 卫碧挂断电话,眯眼望向远处喝茶的秦伯远。也许很多年后她会后悔现在这样的不计代价的报复,只不过此时此刻,她甘之如饴。 * 卫碧在咖啡厅中喝完了整整一盅茶。 秦伯远在狱中待了十几年,对娱乐圈的了解也停滞在十几年前,他就像一个懵懂而又充满好奇心的长者,时不时提出一些简单的问题。 卫碧一一解答,心中的疑虑也暂时放下,不知不觉,太阳已经完全西沉。虽然不合时宜,不过老实说秦伯远的这一顿茶喝得其实并不像想象中那样艰涩,除了一开始别有意味的几句撩拨,之后的秦伯远堪称一个和蔼的长者。他说话不像秦则宁那样带着让人舒坦得过分又忐忑的春风化雨,也许是因为岁月沉淀,与秦伯远谈话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就算她心里充满了戒备,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 秦伯远如果不姓秦,倒是一个温和的长者。 茶局到终了,一个修长的身影飘飘然来到咖啡厅,扑倒了秦伯远的身上:“爸爸~~” 林衿。 秦伯远对于林衿的亲昵似乎很是包容,他笑道:“怎么,不是说去和则宁逛街去了么?怎么有空来探望我这老头子?” 林衿的目光轻飘飘掠过卫碧,对着秦伯远笑成了月牙:“则宁是则宁,爸爸是爸爸,怎么可以为了则宁就忽略爸爸呢?”她亲昵地从包里翻出了一小个盒子,在他面前敞开了,“看,这是我给您挑选的袖扣,用来配您这一套衣服特别合适,好看么?” 秦伯远微笑道:“好看。” 林衿拉秦伯远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裁缝?” 秦伯远点头,朝卫碧温和道:“曲小姐,很高兴认识你。” 这就是送客了。 卫碧了然,站起身来告辞:“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秦先生。” 林衿挽着秦伯远的手腕,笑得眼睫弯翘起好看的弧度。她说:“欣衡,白天的事我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小姐多虑了。” * 夜色渐渐深沉。 卫碧回到公寓已经是凌晨时分。 眼睛酸涩得厉害,她揉了揉肿痛的脑袋,卸了隐形眼镜,洗了个热水澡,等再出来的时候却发现视野似乎比往常要模糊。 她心跳漏了一拍,取出了框架眼镜戴上,发现不太看得清墙壁上的挂钟,顿时心慌得茫然无措。不过很快地,挂钟上的数字就渐渐清晰了起来,又恢复到了之前的模样,她却如同惊弓之鸟一样,不敢多耽搁了。她飞快地洗漱完毕,躺到了床上。 第二天的阳光洒入窗户,她在迷蒙中睁开眼睛,才发现了问题症结……昨天滴的并不是药用的眼药水,而是隐形眼镜的润滑液。 忘记滴眼药水的后果是,今天的眼睛红肿成了熊猫,再戴隐形恐怕真的要当场扑街了。 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