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师妹她修长生道》 第一章 攀爬青云梯 枕山有十三峰,矗立在虚空之下,到了山腰处白云霭霭,与密林相缠,如青花带玉,美得不可方物。 然而众人却没什么心情欣赏此番美景,毫无形象的坐在石梯上喘着气。 “都爬了四五个时辰了,怎么还没到山顶啊!”有人开始忍不住抱怨。 别的门派都会派弟子在山下为大家测灵根,偏生这剑宗非要独树一帜,只能爬上枕山后才有资格测灵根。 谁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呢? 万一灵根不合格,不是白爬这么久了吗? 当然他不是担心自己灵根不合格,早在来枕山之前,家里已经为他请了大师测过灵根了,是金属性单灵根,无论放在哪个门派,都算得上是天才了。 他只是觉得这剑宗的规矩实在是古怪,不近人情。 “有这功夫抱怨,还不如省点力气多爬几步。” 说话的少女一身红袍,面容清冷,显然十分看不上眼前这个富贵公子。 只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家伙,有什么资格修仙。 无故被骂的周照从地上爬起来,怒目圆睁地指着红袍少女,“陈红锦,别以为我们两家交好,我就不会骂你了啊!” “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还有两个时辰灵根测试就结束了,还是抓紧时间赶快爬山吧!” 也不知道人群中谁说了这么一段话,大家都不敢再多休息,杵着地上捡来的木棍继续前进,唯恐错过了灵根测试,又要再等十年。 陈红锦冷哼一声,挤开周照,率先开始爬山,很快就将众人甩了开来。 “她还是人吗?”周照回头问身边的人,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时间不多了,周兄还是快些吧,在下去前面等你。”那人拍了拍他的肩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他是冲着拜入剑宗来的,为了一个周照错过了灵根测试可划不来。 周照看着身边的人争先恐后的继续爬山,很快就只剩下了个瘦弱的小女孩。 还是那种一看就营养不良,风吹即倒的。 …… 陈红锦在来枕山的路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因此她步入青云梯的时间比大家晚了半个时辰。 一路上她很少休息,陆陆续续超过了不少人,但一望无尽的石梯还是让她有些泄气。 “劳烦请问一下,此处离山顶还有多远?” 驻守云台的弟子很和善,耐心的回答了她的问题,“姑娘再往前路过四个云台便到了。” 青云梯每一百梯设一云台,四个云台便是四百梯。 陈红锦的脸上总算露出一点笑意来,“多谢了!” 陈红锦道了谢,准备继续前进。 忽然天地骤变,她脚下一顿,仰头看天,是层层叠叠的白云,脸上似乎有冰凉落下。 是下雨了吗? 陈红锦抬手摸了摸脸,触手一阵冰凉,掌心落了一片晶莹的雪花。 “真是奇怪,明明是夏天,怎么落雪了?”追赶上来的男子胡乱抹了抹脸,喃喃自语。 驻守云台的弟子却是知道,这是小师妹结丹成功了。 小师妹是宗门内唯一的冰灵根,天资卓绝,百年难得一遇,结丹之时,天地异变,飞雪连天,实在是很平常。 见陈红锦二人还停留在原地,他出声提醒道:“二位莫要在此多耽搁了。” 虽然爬上青云梯才有资格测试灵根,但从迈上青云梯的第一步开始,宗门考核就开始了。 陈红锦回神,压下心中好奇,专心致志的开始爬梯。 夏季飞雪也好,天地变色也好,眼下的当务之急是爬上青云梯。 越到后面,陈红锦只觉得越发吃力,脚上仿佛绑了千斤巨石,每抬一次腿都有一股无形的拉力在拖拽她。 体内像是有一座巨大火炉在燃烧,汗水从她白皙的面容上滑落,凝在下颚处滴落在地。 漫天的飞雪让她总算得以喘息,但终究是杯水车薪。 只要爬上山顶就好了。 陈红锦咬牙坚持,没有想歇息的想法。 身体太疲倦了,一旦停下,就再难爬起来了。 一百,九十九,九十八…… 陈红锦心中默念着剩下的台阶,终于在她体力不支要倒下时,看见了山顶风光,惨白的脸上露出一个灿若繁花的笑来。 “恭喜,你是第一个爬上青云梯的人。”身穿白裙的剑宗女子浅笑说着,伸出手拉了她一把。 “还有一个时辰开始测灵根,你可以先到旁边休息一会儿。” 陈红锦点点头,找了块不显眼的地方,盘腿坐下调息,顺便暗自打量剑宗的弟子。 山上风雪很大,每个弟子都站立如松,一身白衣飘飞,腰佩长剑,俊逸出尘。 陈红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红袍,好看的眉毛皱起,她日后也要穿这一身素白吗? 至于她能不能拜入剑宗,这从来都不是陈红锦需要思虑的问题。 看见第二个到顶的人,陈红锦并不意外。 是先前周照身边的,一袭白衣混迹在剑宗弟子中间,不仔细看,还真能让他混过去。 他从一众剑宗弟子间穿插过来,走到陈红锦身边,离她两尺远,也盘腿坐下,露出洁白的八颗牙齿来,笑得人畜无害。 “陈姑娘真厉害,在一群人中第一个登顶!” 他态度真诚无比,还竖起一个大拇指赞叹。 如果他知道陈红锦比所有人都晚半个时辰进入青云梯,怕是会更惊讶。 陈红锦偏过头去,不理会他的殷勤。 男子也不恼怒,仍自顾自的说着话,“在下祝清意,不出意外的话,我们日后就是同门了。” 祝清意这话一出,才引得陈红锦多看了他两眼。 就这么自信,自己灵根测试一定能合格吗? 不对,也许提前测过灵根了也不一定,就像周照一样。 他们这种大家族,都会提前测灵根的,就连陈红锦也不意外,只不过这祝清意怎么看也不像是大家族里面出来的。 “你是什么灵根?”陈红锦问道。 祝清意一愣,随即轻笑道,“在下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等测试过后姑娘便知晓了。” 陈红锦闻言又开始沉默起来,心中其实并不信祝清意的话。 如果祝清意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灵根,何以笃信他们能做同门? 靠他的迷之自信吗? 感受到陈红锦的态度一下子又冷下去,祝清意心中了然,怕是以为他故意骗她了。 其实他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灵根,只是直觉他和枕山有缘,和剑宗有缘。 第二章 灵根测试 爬上青云梯的人越来越多,陈红锦都没有看见周照,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她就知道,像周照这种富贵公子哥,怎么可能受得了修道之苦。 “时间快到了,应该没有人再上青云梯了。”说话的弟子拿着名册,勾画了一下,准备收笔。 “等一下,还有我!”石梯下冒出个脑袋来,毫无形象的双手双脚并用,爬了上来,大口喘着粗气。 那位剑宗弟子一惊,见香还有一点尾巴没有燃尽,这人也算在规定时间内爬上青云梯,遂即摸出笔来记录,“你叫什么名字?” “周照、周照,我叫周照。”周照喘着气,连说了三遍自己的名字,唯恐眼前人一个没听清,给他记漏了。 “还……还有我……”一道极弱的声音自石梯下传来,不一会儿,爬出来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 她搓了搓冻得发红的手,小心翼翼的问:“我在规定时间内爬上来了么?” 负责记录名单的剑宗弟子嘴角抽了抽,原以为这个周照已经够狼狈了,没想到还有更狼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提笔看向她,“香还未燃尽,自然算通过了。” 小姑娘一张花脸上露出羞涩的笑意来,温声细语道,“我叫宓芋。” “你姓符?” 居然和小师妹一个姓,在枕山也算独一份了,就是不知道资质怎么样了。 小姑娘听着他问自己的姓,以为他是没听清,嗯嗯的点了点头。 于是他大手一挥,在名册上写下符芋两个大字。 “好了,都记上了,过去排队测灵根吧。” 宓芋诺诺地跟在周照后面,他们是最后爬上青云梯的,所以也是最后测灵根的,排在长队的末尾。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台子上的黑色石头,先前的疲倦早就一扫而空,只剩下期待、忐忑、兴奋。 “这就是测灵石啊,好大一块!先前有人去村子里面给人测灵根,那测灵石才巴掌那么大一块呢!果然还是大宗门豪气!” “这趟剑宗来得不亏,开眼界了!” 底下的人窃窃交谈着,剑宗弟子也不阻止,当初他们来剑宗的时候,也不免兴奋。 等日后入了宗门,习惯了就好了。 负责灵根测试的是剑宗四长老姚宣真人座下大弟子,周昙之,他一身白袍猎猎,墨发轻扬,犹似明月入怀,朗月清疏。 周昙之清咳了两声,清越的声音自天地间响起:“此次剑宗灵根测试开始!” 话音刚落,一道长虹破空滑过,落在周昙之一旁。 众人隔着风雪望去,那是一位同样身穿白袍的少女,她眉眼明媚,正当韶龄,整个人好似明珠生晕,清一色雪白长袍在她身上也显得多了几分光泽。 风雪骤停。 人们也终于看清了少女的面貌,她梳着一个单螺髻,右侧簪了一团雪白的杏花,微风拂过,杏花花瓣就簌然落下。 少女生得超凡脱俗,眉心印着一枚小巧的冰蓝色雪花纹格外鲜明,就仿佛她腰间的配剑,不经意间就露出寒气来。 周昙之见着来人,清俊的面上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来,伸手就要去摸她的头,“小师妹怎么刚结丹就过来了?” 符珠偏头躲过周昙之的魔爪,理了理发间的花,才笑意盈盈地回道:“师父让我来学习学习。” 周昙之自然而然地收回手,也不觉得尴尬,侧身给符珠让了个位置,“那师妹就在一旁协助我好了。” 符珠笑着应下。 这段师兄妹之间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周昙之拿起师弟记载的名册,念出第一个名字,“陈红锦!” “将右手放在测灵石上,用心感受就好。” 因为陈红锦是第一人,周昙之怕她不懂,将测灵根的注意事项都说得格外仔细。 即使已经经历过测灵根的过程,陈红锦还是听得很认真,她抬起右手放在测灵石上,很快测灵石便从黑色变成了红色。 “陈红锦,火系单灵根!” 就在陈红锦走下台的那期间,少女温软清透的声音在山顶传开,顿时引来哗然一片。 “火系单灵根,这陈红锦也太妖孽了吧!” “爬青云梯第一名,还是单灵根,妥妥的剑宗弟子了!” “下一个是谁?有了陈红锦珠玉在前,怕是要黯然失色不少了。” 就连符珠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轻声道:“第一个就是火系单灵根,这届弟子天赋未免太好了些。” 周昙之倒是没什么触动,各大宗门招收弟子,往往一百个人中能出那么一两个单灵根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运气差一点时,也许一个都出不了。 在出了一个单灵根后,剩下一百多人都是双灵根或者伪灵根的事也实在稀疏平常。 “下一位,祝清意!” 祝清意好奇的打量了一下这传说中的测灵石,这黑漆漆的石头就能测出灵根来吗? 为了避免耽误大家的时间,祝清意也没敢多观察,伸出左手就要往测灵石上放。 周昙之也没察觉不妥,还是符珠眼尖的发现他伸错了手,提醒道:“放右手。” 祝清意尴尬地收回左手,换上了右手,霎时就能感受到有一股所谓的灵气,顺着手臂,汇聚到测灵石上。 测灵石颜色变换了一阵,最后停下来,不是红色也不是金色、黄色,所以他这是什么灵根? 祝清意有些摸不着头脑,离开测灵石时心不在焉的,却还不忘朝符珠道谢,“刚刚多谢这位师妹提醒了。” 符珠:┐(─__─)┌ 这人怎么回事啊,没点眼力见,就算入门了也得喊她一声师姐吧? 符珠深呼了一口气,念出祝清意的灵根测试结果,“祝清意,风灵根!” 周昙之一边忙着记录灵根属性,一边对着符珠说道,“没想到还出了个异灵根,小师妹你这眼力见可以啊,这届弟子天赋着实不错,比前两届好多了。” “还好你眼尖发现这祝清意放错手了,不然错失掉一个风灵根的弟子,回去师父能把我劈开当柴火烧了!” 符珠却很怀疑,按照祝清意这眼力见,能通过后面的测试吗? 青云梯和灵根测试,不过是宗门测试的门槛而已,真正想要成为剑宗弟子,还必须通过择灵、明心、煅剑三关。 即使是天灵根,这三关其中有一关未能通过,都不能成为剑宗弟子。 第三章 宗门三考(上) 除了最开始出了个火系单灵根与风灵根,后面的人要么是杂灵根,要么是废灵根,连双灵根都少得可怜。 周昙之看着名册上一大段一大段的叉,不禁怀疑此次能不能招满弟子了。 “下一位,田七七!” 周昙之翻了个页,高声念出这一页第一个人。 “田七七,在不在?” 底下众人纷纷你看我我看你,这田七七是谁啊?怎么不去测灵根呢? 半响无人答应,周昙之正准备划掉这行,一个娇小的身影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小跑上来,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兄,前面人太多了,我不小心就睡着了。” 周昙之:“……”还没入门呢,就喊师兄。 不过看在人小姑娘态度诚恳,又嘴甜的份上,不与她计较了。 周昙之:“将右手放在测灵石上,用心感受就行了。” 田七七乖巧的照做,等了片刻,测灵石像是睡着了一般,丝毫没有动静。 “看来是没有灵根了……”小姑娘有些低落,抽开手准备下去。 原本死寂的测灵石忽地发出一阵青绿的光来,小姑娘的眼睛一下亮成了星星眼。 她有灵根诶! “田七七,木灵根!”符珠尽职尽责的报道。 后面又测出来几个单灵根和双灵根,周昙之的心情总算好转,他盯着册子上最后两个名字长呼了一口气。 “下一位,周照!” 等到花儿都谢了的周照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翻身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才慢条斯理的走上了测灵台。 家族曾为他测过灵根,他自然知晓流程,也不等周昙之说什么,已经将手放在了测灵石上。 测灵石不出意外的发出了金色的光,虽然比他在家里测试时黯淡了一点,但也差不了多少。 “周照,金灵根!” 周昙之提笔做了个金系灵根的记号,眸光落到最后一位测试者名字上,有些意外,“小师妹,她也姓符诶!” 符珠随意扫了一眼名册,就收回了目光,“周师兄,快点开始测灵根吧,马上就要开始宗门测试了。” 周昙之也心知不能再墨迹了,朗声道:“最后一位,符芋!” 面容饥黄的小姑娘,怯怯地从人群中穿过,一路低着头,来到了测灵石面前。 她垫了垫脚,一只手刚好放到测灵石边缘处,符珠看在眼里,随手掐了个诀,凝成一块冰石。 “踩在冰石上测。” 宓芋小声道了声谢,踩在冰石上总算能够着测灵石了,她在衣服上擦了擦右手,将掌心完全落在测灵石上,目不转睛的看着测灵石的变化。 “天、天灵根?”周昙之看着眼前这个小花猫一样,衣衫破烂的小姑娘,内心的冲击不是一点半点。 好好一个天灵根,怎么混得如此惨烈? 不过他到底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整理好了心情,示意小姑娘先下去等着。 “此次灵根测试到此结束,符合剑宗要求的共计三十七人,分别是陈红锦、祝清意……符芋!” “其余人员可在山上休息一晚,次日自行离去!” 周昙之宣布完结果后,合上名册,对着符珠说道:“小师妹,我先去将这份名单交给掌门师叔过目,接下来的宗门测试就交给你主持了。” “还是同往年一样,考择灵、明心、煅剑。” 符珠接过白玉牌,保证道:“师兄放心去吧,保证完美完成任务!” 符珠注入一道灵力在白玉牌中,白玉牌里散出三十七道流光落在每个人面前,化作一枚圆扣。 “测灵根只是进入剑宗的第二道门槛,想成为一名真正的剑宗弟子,必须经过择灵、明心、煅剑三考。” “接下来大家将被传送至浮光境中,接受择灵一考。所谓择灵,便是大家在浮光境中,通过自身对天地灵气的感知,寻找与自身灵根属性相近的灵草灵虫,一柱香为限,寻满十株灵植方可过此关进入下一关。” “当然,所寻灵植越多越好,考核结束后,灵植归本人所有,这也算是来参加剑宗测试的奖励!” “大家手中的圆扣,可在遇见危险时或者已经寻满十株灵植后捏碎,圆扣碎裂参赛者便会被传回来。” 符珠朗声宣读着第一考的内容,确定大家都听明白后,她双手催动阵法,一束束白光闪过,众人已经被传离了此处。 “小师妹,将这水境开大一点吧,都看不清里面什么情况了……” 说话的剑宗弟子垫着脚,好不容易挤到了个最佳观测点,就被一个头颅挡住了半边水境。 符珠无奈,只得催动灵力,将水境扩大,浮光境里面的景象赫然印入众人眼帘。 “这样看起来就舒服多了!” “上次去浮光境还是上次呢,里面的场景都变得我快认不出来了。” “我之前参加浮光境考核时,遇见了一只火系小狸猫,本来想捉来当个宠物的,可惜时间到了被强制传回来了,也不知道那只小狸猫还在不在浮光境里面了。” “小师妹,你说谁能夺得此关第一名?” “对呀对呀,小师妹你也说说看。” 符珠被众人围绕着七嘴八舌的,只得无奈指了指水境画面,说出自己的看法,“她应该便是此关第一名了。” 有人不认同的说道:“小师妹,你说陈红锦是第一名我倒是相信,这小姑娘看着走两步就要倒的样子,哪有第一名的潜质啊!” 符珠:“她是天灵根,对属性亲和度最高,也最易找到与自己属性相符的灵植。” 天灵根一出,众人也沉默了。 谁让天灵根就是这样得天独厚呢? 就算不主动去找与自己属性相符的灵植,也会有灵植主动找她。 “水系灵植亲近她也就算了,这小狸猫什么意思?” 说话的人指着水境,被气得直哆嗦,想当初他坑蒙拐骗,这小狸猫死活不跟他走,现如今在一个水灵根面前撒什么娇? “杜师兄,放宽心一点,这也是好事,说不准她就将你心心念念的小狸猫带出来了。” 这样一想,杜州心里这股气也就散了。 他惦记这小狸猫有三年了,偏生他又进不去浮光境,现在有人遇上这小狸猫,没准还真能给他带出来。 等她一出来,他便拿自己珍藏的灵药与她交换,反正她是水灵根,与小狸猫属性无缘。 第四章 宗门三考(下) 水境白光一闪,有人捏碎圆扣,被传来回来。 周照拎着竹篮出来,也不知道其他人什么个情况,将竹篮交给剑宗弟子,询问道:“我可以进入下一关了吧?” 接过竹篮的剑宗弟子很快检查了一下他所获得的灵植,递给他一根洁白的鸟羽。 “在明心门前将鸟羽点燃,就可以进入下一关了。” 水境闪烁几下,很快又有几人从浮光境中出来。 周照一见出来了这么多人,连忙握紧白羽,站到传送法阵中,想要抢先一步进入第二关。 由于已经有人开始第二关了,也还有人还在第一关中,符珠抬手催动手中玉牌,水境一分二。 “大家都陆续从浮光境中出来了,这小姑娘还在磨蹭啥呢?”杜州心急如焚的盯着水境,不知道的还以为在里面考核的是他的亲人。 符珠浅笑道:“我看这小姑娘倒是聪明,多寻几株灵植出来,对她的修炼有好处,就算不用在修炼上,拿去换灵石,也是多多益善。” 杜州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心急的不过是迟则生变,万一临头一脚小狸猫跑了,他上哪哭去。 心急归心急,他也只能在水境外等着。 最后一截香灰掉落,浮光境中所有人被强制传送回来,白光刺目,杜州也没能看见最后一瞬,宓芋到底带没带上小狸猫。 杜州负手踱步至检验灵植的弟子身后,毫不掩饰的目光落在宓芋的竹篮里。 “一共二十一株水系灵植……”剑宗弟子念道,后边有人刷刷刷的记录。 “等等……还有一只火系灵物,要抵扣一分。” 剑宗弟子从满满的竹篮里翻了两下,拎出一只花色小狸猫,施了个术法,小狸猫就被困在一个透明色圆球内。 宓芋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那弟子抬头解释道:“狸猫好动,等你考核完了,再来领走。” 宓芋这才放下心来,领了自己的白羽,转身走向传送法阵。 杜州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算了,等她考核完了再说吧,总不能因为他想要这小狸猫,就耽误人家考核。 第二关明心,水境之中只能看见各位参赛者在明心门前的场景,至于明心门后,水境并不能显示。 每个人进入明心门后,所遇见的一切都是跟随自己内心变化的,此关最难也最简单。 所谓明心见性,心性也是修仙者身上不可或缺的一方面。 很多修仙者便是在修道途中,心性受到影响,最后堕入魔道,为害一方。 “咦,她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这小姑娘谁啊,这么厉害,前后进去才不到半盏茶吧!” 就连符珠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这个叫符芋的小姑娘,当真是个修仙的好苗子。 无惑、无执、无怨怼、无嗔痴。 宓芋从门后走出来,眼前景象倏然一变。 众人发现水境也发生了变化,广袤无垠的枫树林,像是夕阳西下时,天边被阳光晕染了一番的云霞。 有一条小溪从枫树林深处蜿蜒而出,溪水在寂静的枫林中叮叮咚咚的奏响,溪边摆放了一个巨大的熔炉和一方长桌木案。 此关名为煅剑,顾名思义是参赛者需要自己锻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小师妹,你说她能锻造出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吗?”杜州不知何时来到了符珠身旁,怀中抱着的,正是宓芋从浮光境中带出来的小狸猫。 符珠抬手摸了摸小狸猫的头,小狸猫却突然缩了缩头,埋进杜州的怀里,显然与他更亲近了。 ヾ(′a‘)ノ?!!! 她也想要一只小狸猫啊! 符珠内心如何,杜州显然是不知道的,强压下咧开的嘴角,不好意思道,“小师妹,你也别伤心,你也知道,它是火系嘛!” 符珠可没瞧出他的不好意思,嘴角都快上扬到太阳穴了。 杜州安慰她,“换个角度想,这也说明你修为越来越高了,小狸猫这个火系都受不了,这也是好事,对吧?” 实际上杜州已经想好了,以后要让小狸猫离小师妹远一点,免得一个不小心被冻死了。 符珠微微一笑,“杜师兄,将符芋的小狸猫还回去。” 她没有小狸猫,杜师兄也别想有。 杜州:“……”扎心了。 他抱着小狸猫,默默离开了水境前。 陈红锦、祝清意、田七七、周照等人也相继从明心门出来,眼前景象变化各不相同。 唯一相同的是都有一座巨大的熔炉和一方长案桌,陈列了各类锻剑工具。 陈红锦是火灵根,周照是金灵根,二人在煅剑方面有着天然优势,很快就全身心投入到了煅剑过程中。 祝清意不急不忙的观察了下周围环境,找了株大树靠着,开始闭目养神。 “这祝清意是不想通关了吗,怎么就开始摆烂了?” “隔壁陈红锦的都开始浇筑了!” “这有啥,第一个进入此关的符芋也还没开始呢,好好一个天灵根可惜了。” 符珠听着底下师兄弟的讨论, 眸光也落到了水境之中,一直没有动作的宓芋终于开始动了。 她选了把小斧头,挑了棵稍细的枫木,砍三下歇息两下。 实在是太弱了。 这身子骨是怎么爬上青云梯的? 不止符珠这么想,其他师兄妹大多也是这样想的,对宓芋几乎不抱什么希望,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陈红锦那边。 陈红锦在此次参赛者中,各方面都属于佼佼者,一袭红袍艳丽,人又生得姿容无双,还未入门,已经获得了不少剑宗弟子好感。 要是有这么一位美人师妹,谁不乐意呢? 因此在第三关考核中,陈红锦的关注度最高。 她清冷的面容滴落一滴偌大的汗珠,眸光落到燃烧的熔炉中,严阵以待。 火光熄灭,剑成! 陈红锦握着自己锻造出来的剑,一剑向身后劈去,半人高的小树应声而倒。 “好剑!”有人拍着手赞叹。 “……” 这未免太夸张了,一个初学者锻造的剑能好到哪去,更何况是在宝剑如云的剑宗里面。 不过若是以考核为标准的话,倒算得上一把好剑,比他们当中大多数人都不错。 水境画面一转,周照也锻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剑,剑宽如五指并拢,看着就很厚重。 祝清意的剑就显得很普通了,既不出挑,也挑不出什么错,刚好能过关。 第五章 重修鉴真十三史 考核时间结束,众人都被传送了回来。 符珠看着大家手里都握着自己在虚境中所获得的剑,满意的点点头,朗声宣布了此次入剑宗的人选。 灵根测试合格三十七人,经过三轮考核后,还有三十一人符合要求,人虽然没有前几届多,但考核成功率却高了不少。 符珠将名册转交给杜州,“杜师兄,后续就交给你啦,我要先去向姚宣师叔和师父复命了。” 杜州本就是姚宣真人门下弟子,负责宗门新生选拔的,他一手抱着狸猫,一手接过名册,“师妹放心吧。” 符珠哼着歌,催动她的配剑霜雪明,人很快消失在了山头。 “小师妹这御剑之术,越发娴熟了啊。”杜州感慨道。 枕山十三峰,俊险秀美,峰峦起伏,御剑飞行之时一个不小心就很容易撞到山头。 剑宗弟子在御剑之时,也会格外专心致志,符珠却是不同,她自幼在枕山长大,枕山地形了然于胸,御剑之术又极为高超,飞行之时得心应手,悠闲自得。 远远的她见着了周昙之,催动霜雪明,一道长虹便从天际滑过,稳稳落在了地面。 符珠从剑上跳下来,同周昙之打招呼,“周师兄好!” 周昙之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小师妹,都说了多少次了,御剑不可如此随意,万一撞上人了怎么办?” 周昙之话刚说完,就有些后悔了,不由思付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重了,小师妹天资卓绝,对飞剑掌握非常人所比,撞上人自然是不存在的。 他张了张口,准备向小师妹道个歉,符珠却倏然抬起头来,眸亮如星,明媚自然,“周师兄放心好啦,我都知道的!” 见符珠没往心上去,周昙之心里也一松。 “你这是要去哪呢?”周昙之问。 符珠说道:“考核结果出来了,我去将结果告诉一下师父和姚宣师叔。” 周昙之皱着眉,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缕愁思,“掌门师叔刚刚下山了。”他正要回去报告师父这件事呢。 “这样吧,你将考核结果告诉我,师父那里我去说,省得你多跑一趟。” 符珠“哦”了一声,随后反应过来,有些惊讶,“我师父下山了?那他有留下什么话吗?” 周昙之一拍脑门,险些忘了,掌门下山时确实给小师妹留了一句话,他道,“掌门师叔说小师妹的鉴真十三史学得不怎么样,就和此次新入门的弟子一块重新学一遍吧。” 符珠:“……” 她就不该多嘴问的! 符珠叹了口气,漂亮的小脸挤作一团,看得周昙之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小师妹也别灰心,鉴真十三史还是很简单的,你只要用心记,肯定能考个甲等的!” 符珠闻言,叹气声更大了。 她上次鉴真十三史考了个丁还是丙下来着? 她的书都不知道放哪去了,还得回去找一找。 符珠一股脑将考核结果名单念给周昙之,又确认了一下,“周师兄,你都记住了吗?” 周昙之从容自信答道,“这几个名字有什么记不住的,小事一桩。” “小师妹还是早些回去收拾下东西,搬到仙道峰去吧,免得来来回回的跑。” 符珠心想也是,师父下山了,三师兄也没回来,她一个人住着也是无聊,不如先搬到主峰去,和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一块住。 还能听大家喊她一声师姐呢! 这样一想,符珠姣好的面容上露出一个笑来,很是期待之后的生活。 “那周师兄,我先走了。” 符珠扔下一句话,轻盈地跳到浮在半空中的长剑上,一阵风似的飘走了。 只留下原地的周昙之无语扶眉,小师妹这御剑的风格还是这么不拘一格。 回头还是得给掌门师叔说一说,老是这样,回头撞上山头了怎么办? 符珠自然不知道周昙之想打小报告的想法,她正忙着翻箱倒柜,找自己那本鉴真十三史。 ……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到了开课那天。 鉴真十三史是剑宗入门必修的一门课,既不是讲修行之法,也不是讲各路名剑,而是讲述修真界的历史。 其中甚至有小部分人间、魔界、妖族历史。 按理来说,这样一门课其实很有意思,但架不住内容太多,考核的时候根本背不完。 符珠是纯粹剑修,只对剑道一事感兴趣,面对这浩瀚如烟的修真界历史,每次都听得昏昏欲睡,考核的时候,脑子里更是一片空白。 如今要重修这鉴真十三史,符珠心里却并没有了最初那种排斥,反而有了种故友相逢的感觉,态度也认真起来。 毕竟是和师弟师妹一块学习,她也是要面子的。 新入门的弟子皆着蓝,裙摆皆绣剑纹装饰,只不过手肘处会有不同颜色的绸带,分别对应着自己的灵根属性。 符珠既然在外门学习,也早早去领了两套新弟子的服饰,免得在课堂上格格不入。 主峰人最多,符珠便没有御剑,以免撞上人。 她抱着厚重的十三史,也不管其他人异样的目光,跟着记忆里的路线找到了课堂。 夫子还没有来,但新生基本上都已经到了,坐在各自的案桌前,三三两两的聊着这几日的趣闻。 符珠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少女一袭蓝衣,清灵毓秀。 “她不是考核那日的那位师姐吗,怎么也来了这里?” “我也记得她,御剑而落,风雪骤停,那画面太美了!” “什么时候我们也可以御剑就好了!” 符珠修为高,很轻易能将众人细小的讨论声听在耳中。 她表面上没什么,内心早就乐开了花。 yn__ny!!! 终于可以做师姐了!!! 符珠环顾一下四周,找到一个靠窗的空位,将自己的书放了过去。 边上的人连忙起身给她让位置,竟是那个天灵根的小姑娘,梳洗干净后,还是很漂亮的。 符珠差点没认出来。 不过她感知到了小姑娘身上通透干净的水灵根气息。 符珠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整理书册,眸光不经意间落到小姑娘桌上翻开的书上。 宓芋。 她叫宓芋? 符珠伸出白皙的手指,干净的指甲落到这两字上,“这是你的名字吗?” 符珠虽然是冰灵根,师兄师姐也总爱调侃她,寒气能将一整个山头冻住,但其实她生得明媚开朗,眉眼弯弯,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之感。 第六章 第一课人间史 宓芋看着眼前这个笑意盈盈,和风细雨般温柔的人,小声“嗯”了一下。 她知道她叫符珠,是枕山百年一遇的剑道天才。 也是剑宗最小的小师妹,今年刚满十五,就已经结了金丹。 宓芋想了想,小声解释道:“先前记录名册的师兄将名字记错了,长老为我们点命灯的时候,才改了过来。” 宓芋很少说这么大一串话,说完她偷偷去看符珠的神色,怕她心生不喜。 点命灯前,大家以为她和这位小师姐一个姓,对她多有关照,是她沾了符师姐的光。 符珠不知道小姑娘脑子里想了这么多,只是有点惋惜,竟然不是一个姓氏。 见符珠没再说什么,宓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有些忐忑。 窗边传来铃响。 一抹白衣由远及近,穿花拂柳而来。 符珠好看的眉毛拧了拧,眸光幽幽的看向来人。 周师兄怎么来了? 周昙之像是没注意到符珠投来的目光,将一册鉴真十三史放在了桌上,旁边还放着一把桃木戒尺。 周昙之站到正中央来,“虽然我们已经照过面了,但还没正式介绍过自己,”他眸光一扫,清咳了两下,“我叫周昙之,你们可以唤我一声周师兄。” “原本给你们授课的秦夫子,下山云游未归,故而这门课暂时由我代授。” 比起未见过面的秦夫子,大家显然更喜欢替他们测灵根的周昙之,底下欢迎周昙之的掌声就没停过。 符珠也忍不住弯了弯眉眼,秦夫子虽然人也很好,可是他真的好啰唆。 <(`^′)> 听得她耳朵疼。 周昙之是鉴真十三史得分最高的保持者,剑宗这么多年来,还没有人能超过他。 因此长老们才放心的将代课一事交给他。 “今天我们先不讲修真界,来说一说人间史。” 周昙之面如春风,字调绵长,说话间停顿了几息,给大家翻书的时间。 符珠是学过十三史的,虽然考得不怎么样,但还隐约记得人间史的位置,很轻易就找到了。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旁边的小姑娘竟也能这么快翻到。 书上似乎还有些笔记和勾画。 符珠又看了看自己的书,也有些笔墨,不过都是她睡着时,鬼画的符号。 符珠默默将书往窗边挪了挪,免得被人看见。 人间史在书上只有短短两页。 但她记得秦夫子当时讲人间史的时候,讲了许久,还总是一边讲一边叹息。 见大家都翻到了人间史的页数,周昙之满意的点了点头,开始授课。 “修真界与人间原本像是两条不相交的河流,因果轮回也各行其是,互不干扰。” “后来人间妖魔肆虐,有修士不忍人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中,于是下山降妖除魔,他们出手解救了凡人,但展现出来的强大能力也让那些凡人心生向往,自此之后,便有无数凡人,希求可以拜师学道,自己斩妖除魔,宗门自此产生。” “修真界与人间界两条河流于是相汇了。” 周昙之讲得生动,大家都听得认真,连符珠都来了兴致,她竖起耳朵,还想听点故事。 “好了,前言结束,我们进入正题。” 符珠:“……” 周昙之道:“人间史本也浩瀚如烟,但在我们修士看来,人间百年,不过弹指间,编纂十三史的人便只用了短短两页来概括。” “我们也只需要了解一下,人间王朝更替的顺序,和其中一些大事件。” 符珠提笔,准备做点笔记。 符珠的动作自然没逃过周昙之的法眼,他轻笑着给小师妹开后门,“考核之时不考人间史,这一课大家放松听便好。” 大家都刚拜入剑宗,每天的课业繁重,他也不想一来就给大家压力,所以才将不那么重要的人间史放在第一课来讲。 只是没想到小师妹第一课听得这么认真。 为了不让她白费劲,周昙之还是好心将不考人间史一事透露了出来。 其实小师妹但凡用点心就会发现,考核的时候并不会出现人间史的题目。 既然他来代课,还是好心捞小师妹一把吧,谁让当初小师妹考核前来找他辅导十三史时,他正忙着筑基,没帮上她的忙呢。 符珠哪里知道会不考人间史,她就记得秦夫子很喜欢人间史,于是在考核前,通宵达旦的背那两页人间史。 听见周昙之说考核不考人间史后,大家也松了一口气,精神不那么紧绷。 唯有宓芋和陈红锦,没有丝毫变化,还是认认真真的听课做笔记。 人间史分为三大阶段,先竹阶段,大梁阶段以及现在的大胥阶段。 其中周昙之又着重讲了先竹晚期,大梁前期这个阶段。 “有谁知道,为什么我要将这个阶段单独拿出来讲吗?”周昙之问道。 底下众人面面相觑,不解其意。 无论是先竹还是大梁,都离他们太远了,其中历史,他们家中长辈都未必会知晓,更何况是他们了。 周昙之见众人都不知道,也不卖关子了,准备将这段特殊历史展开讲讲,余光瞥见窗边的符珠走神。 轻咳了两下,点她的名字,“小师妹,你来说说。” 他知道小师妹其实还是个爱面子的小姑娘,这次丢了面,日后会更认真学习的。 符珠恍惚听见周昙之喊她,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还不知道周昙之问的什么呢。 衣袖被人拽了拽,符珠就看见宓芋悄悄指了指自己的书,写了一行秀气的字。 符珠眼神好,一下子就看清了上面的字,这个问题她还真的知道! 符珠清了清嗓子,悠悠然的答道:“先竹末代君王集天材地宝,又请当世名师锻造了一把绝世宝剑,他为宝剑取名为梁,但宝剑锻造成功后没多久,先竹破灭,梁剑落入赵人手中。” “赵人感叹宝剑的华美剑姿,奉为国宝,以剑名为国号,建立大梁王朝,宝剑遂称大梁氏剑,又名先竹剑。” “而梁氏剑,为我剑宗镇宗之宝,所以师兄才会单独将这段历史拿出来讲吧?” 见符珠答得头头是道,周昙之既欣慰又欣喜。 是他小瞧小师妹了。 与剑有关的事,她哪有不关心的。 只是他先入为主的以为,小师妹会去了解当世名剑的名字、形状、威力,却并不会去了解这些名剑背后的故事。 第七章 纸鹤传书 周昙之向符珠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言归正传继续先前的话题,他道:“凡剑宗,必有名剑镇宗。除了我们枕山的梁氏剑,像阙月山的转魄剑,南海的龙绡剑,照影山的临弓影等都是可遇不可求的绝世宝剑。” “那周师兄,我们什么时候有机会可以一观梁氏剑的风采啊?”底下的弟子听周昙之的讲述,早就按耐不住激动的心了。 身为一名剑修,谁能拒绝一把绝世宝剑的吸引力呢? 周昙之一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若是往年,新生是有一次机会观摩梁氏剑的,但很不巧,五年前梁氏剑突然不见了,他们剑宗到现在都还没找到梁氏剑的下落。 “日后有机会自然能见到的。”周昙之模凌两可的回复。 那位弟子一想也是,好歹是镇宗之剑,哪是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弟子能见到的。 为了避免大家再问梁氏剑的事,周昙之匆匆结束了这个话题。 又一阵清脆的铃响。 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修真界的第一课就这样结束了,没有学到修炼的知识,也没有开始他们想象中的引气入体。 符珠整理着她的十三史。 一只雪白的千纸鹤越过千山万水飞来,在窗边跌落,滚到了符珠的手边。 符珠还能感受到千纸鹤上面残留了一缕灵力,在她手接触纸鹤那刻,最后一丝灵力也消散殆尽。 是折灵术。 师姐自创来逗她玩乐的小法术,后来成了他们师门内互相传信的工具,只是可惜后来她再也没有收到过师姐的纸鹤了。 这纸鹤应该是三师兄传来的。 符珠轻车熟路的打开纸鹤,里面只简明扼要地写了一句话。 取雪英草三株、榆果二枚送至东鹿山双月潭,三师兄字。 符珠看完猛然站起身来,将字条攥紧在手心,向外边跑去,寻了个偏静处,召出霜雪明。 雪英草、榆果都是炼制春和丹必不可少的灵药,且生长不易,在外边极难寻得,三师兄特意传信回来让她取这两味药,不会是毁容了吧?! (?皿?)!!! 符珠心急火燎的跑到枕山的药堂,掏出自己的玉牌,递给管事的师兄,“劳烦给我支三株雪英草,两枚榆果。” 管事师兄头也未抬,“刚入门的弟子暂时没有资格领取药堂资源,你还是过些时日猎杀妖兽后,拿妖丹来换吧。” 他倒也不是刻意刁难谁,剑宗的资源分配都是有定数的,长老们的亲传弟子每月可以凭借玉牌领十株灵植,内门弟子每月可以领七株灵植,外门弟子每月可以领三株灵植。 至于新入门的弟子,只有门内每月分发的资源,却没有自主选择灵植的资格的,若真想要换取灵植,便只能在新生试练中猎杀妖兽,拿妖丹来换。 符珠穿着一袭新生弟子才会穿的水蓝纱裙,管事的自然将她当做了新入门的弟子。 符珠将玉牌又往前推了推,提醒道:“朱师兄,你再看看。” “?”这新入门的弟子怎么知道他姓朱的? 朱师兄终于舍得掀了掀眼皮子,扫了面前少女一眼,确实是一袭新生弟子服,目光最后移到她的脸上。 符、符珠师妹? 他瞪大了双眼,语气惊诧,“符珠师妹,你怎么这副打扮?” 重修这种丢脸的事,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符珠没答,只催促他道,“劳烦朱师兄快点将我需要的灵植拿给我一下。” 见她真的很急,朱师兄一时也没功夫探究她的服饰了,拿了玉牌去给她找药。 “符师妹来得正巧,这雪英草就剩这三株了,榆果我替你多装了一枚,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朱师兄将符珠需要的东西交给她,掏出册子将她所领取的灵植记录下来。 “等等——”符珠喊住他。 “记我三师兄的名字。” 朱师兄手也未顿的写下符珠三师兄李无暇的名字。 将灵植收好后,符珠又回了趟住的院子里,带了一些可以恢复灵力伤势的丹药。 三师兄都惨到毁容了,定然是受了极大的伤! 收拾好一切后,符珠就准备下山了。 她御剑下山的速度很快,到了山脚处,看着背后青绿巍峨的枕山,符珠总感觉好像忘了点什么。 不管了,先找到三师兄再说! 这是符珠第二次下山,对什么都很好奇,但她也没忘了此行最重要的事,是去给三师兄送药。 她将千纸鹤铺平,仔细研究背面的地图路线,忽地灵光一闪,想起来她忘了什么了。 下山太匆忙,忘了向周昙之告假了。 周师兄在课堂上找不到她,不会以为她旷课逃学吧? 可是她已经御剑飞行了两三个时辰,早就在枕山千里之外了,现在回去太耽误时间了。 对了,千纸鹤。 她可以学三师兄,纸鹤传书回去。 符珠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找出笔墨来,将自己下山一事写上,将墨迹吹干,三下五除二,就折好了一只千纸鹤。 “折灵有术,生息合形!” 符珠往纸鹤中注入一道灵力,原本死板的纸鹤,像是有了生命一样,扑腾着翅膀,在她指尖亲昵的打转。 “去吧!”符珠一声令下,小纸鹤随即转了向,要往枕山飞去。 “等等,回来!” 小纸鹤在原地愣了愣,有些摇摆,最后还是欢快的飞回了符珠身边。 符珠摸小猫似的摸了摸它的头,一股更充沛的灵力顺着便注入到了纸鹤身上。 她从前只在枕山范围内使用过折灵术,一小股灵力便能支撑纸鹤好半天,但现在离枕山千里之远,也不确定先前那股灵力够不够。 于是符珠又注入了一股灵力进去。 小纸鹤明显更活跃更有精力了,充沛的灵力让它不知疲倦的煽动着翅膀,一直缠绕在符珠身边,舍不得离开。 “好了,你该走了。” 符珠清音如玉,却好似一道无法抗拒的法则,小纸鹤在听见她声音的那刻,便只能顺从。 符珠御剑飞行已经很久了,又耗费了大量灵力在纸鹤身上,此刻灵力有些不足,她准备找个灵力充沛的地方,先休息一下。 四周都是密林,符珠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哪里了,只好爬到树上,看看路径。 “东边灵气更充沛,还是去东边吧。” 回到密林中后,符珠也没有刻意去分辨东西,她只需要探知一下哪边灵力更充沛,就知道方向了。 第八章 出剑 风很轻,云很淡。 一道刺耳的声音打破林中寂静。 “小子,将剑冢地图交出来,我们兴许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点!” 符珠身形一顿,第一时间掩盖住自己的气息,她趴在一棵枝繁叶茂的树上,刚好将身体藏住。 第一天下山就遇见了这样的事,超烦的! 底下的人却丝毫没有察觉,这片林子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人。 符珠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看下边的情形,几个黑衣修士,正围着一个不及弱冠的少年。 少年银袍锦衣上沾满了血和泥泞,高高束起的马尾有些凌乱,脸被沾了血迹的头发粘住,让人看不清相貌。 他看起来受了很重的伤,只靠一杆银白长枪支撑着,才没有栽倒在地。 符珠的眸光落到少年腰间,系着朱红的绸带,腰细如柳,叫她都有些自行惭秽。不过她并不是馋人家的美色,只是被他腰间那柄剑吸引到了。 身为一名剑修,符珠可以很确定,那是一把好剑。 可惜少年宽大的衣袍将剑身挡住,她看不大清。 少年握着枪柄,明明狼狈不堪,说的话却格外嚣张,“有本事就打赢我!” “哈哈——”黑衣修士握着弯刀的手抖了抖,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 他冷嘲道:“要不低头看看自己如今的模样?” 树上的符珠也没忍住,发出轻微的细响。 “什么人?出来!”为首的修士反应灵敏,他大喊一声后,剩余几个修士也警惕的看向四周,做出防守的姿态。 见被发现了,符珠也不躲藏了,直接从树上跳了下来,笑吟吟的看向凶神恶煞的黑衣修士。 她歪着头想了想,说,“如果我说我是路过的,你们信吗?” “你糊弄鬼呢!”其中一个脾气比较暴躁的修士直接吼道。 这小丫头片子,简直没把他们放在眼里,比地上那臭小子都嚣张。 “大哥,这小丫头片子肯定是这小子的同伙,不如让我把她解决了吧?”面带刀疤的黑衣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姿势。 说着他就要举着大刀往前,却被为首的男人拦住,他看向符珠,面色阴沉,“她是个金丹修士。” 金丹修士? 还是一名剑修。 这才真的是见鬼了吧! 这小丫头片子才多少岁?他们修炼了三四十年也不过筑基中期,唯有大哥因为遇见了一点机缘,才有幸结丹成功,修炼到金丹后期了。 其余几人不由咽了咽口水,已经心生了一点退意。 他们兄弟五人围杀这一个金丹境的臭小子已经这么费力了,又来了个金丹境的女娃,现在的金丹修士都这么不值钱了吗? “那大哥,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将这份机缘白白让出去吗?”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句话的。 他们这些散修天资不够,拜入不了大宗门,好不容易一份天大的机缘掉到面前,怎么舍得就这样放弃。 若是能进入剑冢,说不定他们也有机会结丹了,那才是真正踏入了修真界的门槛。 结成金丹客,方是吾辈人。 为首男子思付了片刻,就做出了决定,“她刚结丹,修为尚浅,就交给我来对付,你们抓紧时间从那小子身上搜出剑冢路线图!” “切记,这两个人都不能留活口!” 他们小小年纪就有这般修为,必然是大宗门里面出来的,唯有杀人灭口,毁尸灭迹,他们才能安全。 剑修又如何? 金丹初期对上他这个金丹后期,压根没有生还的可能。 修士的每一阶差距都是一道巨大的天堑,普通人想要越过,谈何容易? 地上的少年张口想提醒面前素未平生的少女,几个黑衣修士猛地向他发起攻势,显然想速战速决。 “放心吧,你拖住这几个筑基就行。” 少女声音清软,像夏日林间里的一阵风。 显然,她并没有将面前这位金丹后期的修士放在眼里。 她是剑修,只需要一把剑即可。 “小丫头片子,你家长辈没教过你,对待前辈要谦恭吗?竟如此目中无人,还有功夫关心这臭小子。” 符珠仍旧笑盈盈的,一点也不生气。 她很久没有与人交手了,其实还蛮期待的。 宝剑出鞘,剑光如雪。 对面的金丹修士眼里不由浮现出贪婪之色,“当真是一把好剑,没想到还能有这意外之喜,哈哈哈哈哈!待你死后,这把宝剑我会替你珍藏的,决计不会让它明珠蒙尘。” 霜雪明振动了两下,像是有些生气。它可是绝世宝剑,落入这种人手里,还不如回归剑冢长眠。 “你眼光很好,看出来这是一把绝世好剑。” “你也很荣幸,可以死在这把剑下。” 话落,雪白光影浮动,金丹修士摸了摸鬓角,一缕头发从他指尖滑落。 太惊险了! 若不是他反应快,这把长剑就刺入他的眉心了。 他再也不敢小瞧面前这个笑意明朗的少女,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对阵。 符珠才不管他这乱七八糟的心思呢,任对手如何,她只管出剑。 一剑不够,便再来一剑! 她这简单纯粹的打法,让一旁战局中的人都不由心惊了一下,执枪的少年趁他们失神这一刹出枪,枪尖没有裹挟灵力,也直直刺入了一人胸腔。 “三弟!你没事吧!” 那人摸了摸胸膛的血,一张朽木脸笑得令人生厌,“他灵力枯竭,枪尖未携灵力,这点伤害还伤不了我,我们抓紧杀了他去帮大哥!” 那小丫头片子是有两下子的!每一剑都让人觉得胆战,让他交手之际都时不时分神。 若非如此,这臭小子哪有机会能伤他? 面对符珠的剑势,金丹修士隐隐觉得有些招架不住。 这是第几招了? 她为何不用灵力?交战这么久他还不知道她是什么灵根。 但符珠的攻势越来越猛,他也没有心思思考这么多了,单手结印施展出一个火系术法,结出数十个巴掌大的火球。 这术法似乎只用了一点灵力,他想做什么? 符珠随手凝出一道水障,将火球尽数挡住。 “水灵根?哈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符珠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一个火灵根对上水灵根,哪来的天助,更何况她也不是水灵根。 很快符珠就知道了他为何这么高兴,只见他一手结印,凝聚出火球,另一只运用土系术法,准备在符珠结水障的时候,来一招水来土掩! 第九章 我没救你 他几乎是明晃晃的告诉符珠,他要做什么,也是笃定对方不可能还存在第二种灵根。 像她这样的修行速度,只有单灵根才能达到。 这也是最让他愤恨的地方,凭什么这些所谓的单灵根天才就能拜入大宗门,轻轻松松得到修炼资源,而他们这些散修,却只能拿命才能抢到一点零星的资源和机遇。 符珠不知道对方心态怎么突然发生了变化,周身灵力有些暴乱,但她知道,面对这种亡命之徒,不能掉以轻心。 尤其是和对方还差了两个小境界的情况下。 符珠自信,却不盲目。 “你很有天分,但很可惜止步于此了。” 他手举过头顶,巨大的火球扑面而来,注意力却全部在符珠手上,在她抬手的瞬间,一个土系术法紧随其后,想要打断她灭火的念头。 少女却气定神闲,仍旧结印。 水蓝色术法的痕迹清晰的印在金丹修士眼中,他心中窃喜,忽略掉先前那缕不安。 一个刚刚金丹的小丫头,没有什么实战经验,还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符珠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他既然想来一招水来土掩,那她便还他一个将计就计吧! 水系术法轻轻扑上金丹修士召出的土墙上,如石沉大海,没掀起半点波澜。 忽然,凌厉的罡风骤起,无数冰刃从土墙中穿插出来,似乎比少女手中的剑还要锋利几分。 “你是冰灵根?!”金丹修士震惊出声。 符珠嫣然一笑,“对呀,你看起来好像很意外?” 他不意外才怪!冰灵根是变异灵根,威力更是比水灵根强势几倍,难怪她一开始就那么有恃无恐了。 金丹修士在心里骂娘,早知道就让她路过好了!现在却结成死仇,不死不休了。 他连忙筑起火墙,想要将这些冰刃融化掉,却发现冰刃凝结得很结实,比石头都硬。 灵力都用在火墙上了,也只是将冰尖融化掉了一点。 “土盾!”见火根本融化不掉冰刃,他只好施展出一个土系术法,造出一面厚实的土盾。 土盾似乎挡住了冰刃的攻势,他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就见一道寒光闪过,透过土盾,刺入了他的心脏。 “你……” 灵力散去,土盾瞬间瓦解。 少女干脆利落的抽出手中长剑,语调轻扬,“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是一名剑修?” 可惜,对方再也没办法回答她的问题了。 “大哥!!” 悲呛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震得符珠耳朵疼,她都差点忘了,后面的战局还没有结束。 “杀了她替大哥报仇!!”五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位,双目赤红的看向符珠,恨不得当场将她碎尸万段。 他是大哥捡来养大的,大哥于他而言,宛如再生父母。 如今大哥死在面前少女手里,他一定要位大哥报仇! 其余三人却有些退却了,她能杀了一位金丹后期,还毫发无损,显然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看出几人的犹豫,他冷哼一声,唾骂道:“大哥待你们不薄,你们却连替他报仇的勇气都没有,懦夫!” 面有刀疤的修士被骂得有气无处出,他确实是有退却的想法,但被一个毛头小子指名道姓的骂懦夫,还是有些火了,他怒骂道:“谁说我们不替大哥报仇了!” “横竖也是个死,与她拼了!” “这臭小子不也是金丹修士么,还不是在我们几人的围攻下狼狈至此,她先前耗费了大量灵力,未必敌得过我们兄弟四人!” 符珠心想,那臭小子的金丹修为怎么可以和她的金丹修为相提并论呢? 符珠飞身而起,坐到大树树干上,水蓝的裙摆飞舞,像是层层荡漾海波,她冲着地上的少年喊道:“喂!我已经替你解决了最大的劲敌,这几个筑基你能自己解决吧?” 言中之意,已经很明显了。 她不会插手,也不会帮他。 少年沙哑着说了一声,“多谢。” 他提起长枪,有些艰难的起身,拦在要找符珠报仇的修士面前。 “臭小子找死!” 五颜六色的术法不要钱似的咂过来,银白长枪看似杂乱无章的飞舞着,却恰恰将那些凌厉的攻势挑飞。 术法与枪风相撞,发出猛烈的震荡,似秋风扫落叶,荡尽腐朽。 符珠早早施了个屏障,才没有被波及到。 少年的枪使得出神入化,如蛟龙出水,睥睨纵横,即使是以一敌四,也能轻松化解每一个人的招式。 只是可惜,他灵力快枯竭了,再拖下去,未必能赢。 符珠有些纠结,她最终还是从储物袋里面拿出一枚丹药,“回灵丹,接着!” 少年没和她客气,眼疾手快的接住丹药,单手开盖,将丹药一吞而下。 “……”也不怕她给的是毒药。 这原本是给三师兄准备的,倒是便宜他了。 服下回灵丹后,少年能感受到体内的灵力缓慢在恢复,不过两息的功夫便感到神清气爽,体态轻盈。 她给的回灵丹,是上品。 少年没给对面反应的时间,出枪行云流水,枪影闪烁间,已经取了一人性命。 他先前枪尖未携裹灵力,就已经逼得几人呈现出落败之风,如今体内灵力得到补充,长枪威力自然更为巨大。 手中长枪舞动,在半空中一个旋转,横扫一番,巨大的枪风冲击让三人连连后退,哇的吐出一口血来。 “没想到还能让他有反击的余地……”说完彻底失去了意识。 符珠从树上跳下来,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的枪法很漂亮!” 少年抬手拭去嘴边乌血,眉眼微扬,“你的剑法也很漂亮。” 她和金丹修士对战的时候,他有观察过战况。 剑气凌秋,如光出匣。 吴钩霜雪明。 少年后退两步,抱拳行礼,“在下阙月山太玄剑宗,赵执缨,谢过姑娘救命之恩!” 符珠连忙避开,退开二丈远,她摆摆手,脱口而出,“我没救你!” 赵执缨:“?” 这姑娘怎么还口嫌体正直呢? 明明救了他啊。 他懂了。 剑修向来是路见不平拔剑相助的,她一定是不好意思接受他的谢意。 赵执缨道:“姑娘放心,我们太玄剑宗并没有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习惯,你不用担心我一定要报答你的。” 符珠:“……” 他们太玄剑宗是怎么有脸将这话说出口的?嗯? 第十章 白鹿惊时出绕墙 符珠并没有自报家门的意思,她拍了拍衣袖,就要离开。 东边有一片湖,她正好过去擦拭一下佩剑,补充完灵力,就去找三师兄了。 走了两步,赵执缨一直跟着她。 符珠转头看他,再次强调,“都说了我没救你,别跟着我了。” 师姐说过,救路边的男人会带来不幸。 所以她一定不能承认,她救过赵执缨!!! 赵执缨:这位姑娘当真是修真界的大好人,救人一命,却一点都不求回报。 不过…… 赵执缨指了指眼前唯一的一条路,“在下并不是要跟着姑娘,只是东面有一片湖,那里灵气充沛,我想去那里疗伤。” 符珠:“……”也对,赵执缨说过,他们太玄剑宗没有报恩的习惯,是她想多了。 东面的湖比符珠预想的还要大。她先前找路的时候在树梢上远远看见过这湖,隔得远,湖看起来就像一面小镜子,现在到了,发现这湖其实还挺大一片的。 “此地灵力充沛,正适合疗伤调息。”赵执缨满意的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下,他看向符珠,好意提醒,“这位姑娘,经此一战,你的灵力怕是也所剩无多了,不如也在此补充一下灵力。” 说完他才想起来,这么久了,他还不知道这位姑娘的姓名呢! “姑娘,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符珠坐在另一边,摸出一块素净的帕子,认认真真的擦拭着霜雪明剑身上的血迹。 擦完佩剑,符珠直接入定,隔绝掉赵执缨的声音。 她才不会告诉赵执缨名字,都说了,她没有救过他,等补充完灵力离开,她就当今天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掩耳盗铃,不外如是。 一个时辰后,符珠缓缓睁开了双眼。 她没有将灵力补充满,一方土地的灵气滋养着一方生灵,她若是将灵气全部吸收掉,对于这里的生灵来说,就是灭顶之灾。 赵执缨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见符珠醒了,他收了长枪,大步流星走过来。 腰间朱红绸带飘舞,如枪尖红缨一般夺目。 符珠的目光不由又落到了少年腰身上,那里别了一把剑。 “姑娘你醒了,我刚刚为你护法时,见你身边灵力有些外溢,是不是对战的时候受了伤?” 这姑娘为了救他,不仅赠送了一枚回灵丹,若是还因他受了伤,那他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符珠想了想,便知道赵执缨说的是什么了,她吸收灵气后,灵气在四肢百骸流通,释放了一些寒气,于是她同时又排了一部分纯粹的灵力出来,护着身边的生灵。 这种修炼上的事,符珠自然不会告诉赵执缨,她摇了摇头,说,“没受伤。” 不过赵执缨给她护法? 符珠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发现少年换了一身白色长袍,长发也重新用白色丝帛束起,他眉眼清冽如画,唯有腰间一抹朱红入目,艳灼如蕖。 端看表面确实唬得住人,但有点修为的人都能探知,他体内空荡荡的,毫无半点灵力。 就这样,给她护法? 开什么玩笑呢! “我要走啦,你自求多福吧!”能被人追杀,身上肯定是有什么珍宝的,符珠可不想牵扯其中。 他们剑宗和阙月山也没什么往来,更别谈有什么交情在了。 有一只手扯住了她的袖摆。 “姑娘修为高强,能不能护送我到一个地方?”赵执缨也是天之骄子,从未求人,如今第一次求人还有些羞耻。 他抿了抿唇,说道:“刚刚我也替姑娘护法了,姑娘能否看在我替姑娘护法的面上,考虑一下……” 他们阙月山一定会报答这位姑娘的恩情的。 还有她的回灵丹。 符珠一愣,被逗笑了。 她本就生得艳若新月,容色绝俗,笑起来时眉眼弯弯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 赵执缨心中一喜,觉得有戏。 下一刻,便被泼了一盆冷水。 “不考虑!”少女眉眼含笑,说出的话却不容置喙。 她一把拽回自己的衣袖,施展一个剑诀,霜雪明自动从腰间飞出,停在她面前。 她还要去找三师兄呢! 见她当真不管自己了,赵执缨心中一急,想着还有什么说辞可以打动她,腰间飞剑却忽地嗡嗡震动了两下。 它是一柄剑,但自从落入这个人手中后,没有出鞘过一次,见霜雪明恣意凌空,它有些不满了。 赵执缨恍然大悟,留住一名剑修,自然是靠宝剑,刚好他有一把。 他道:“我有一把剑,可否当做报酬请姑娘护我一程?” 符珠有些心痒。 她确实惦记赵执缨的那把剑很久了,并不是想据为己有,她就是想看看。 宝剑出鞘是何等风采。 之前她没有出手解决那几个筑基也是因为,她想看看那柄剑,只是可惜赵执缨到最后都没有拔剑。 符珠纠结了一小会儿,就开心的从飞剑上跳了下来。 \^o^/!!! 赵执缨从腰间取下一直带着的长剑,毫无留恋的递给符珠,“这把剑,应是上品,姑娘觉得如何?” 符珠有些奇怪,“你不是剑修吗?” 他出身太玄剑宗,怎么会不是剑修呢? 若是剑修,便不可能不知道,这是一把剑修梦寐以求的好剑,一般宗门里都找不出第二把来,他怎么舍得拿出来当做报酬? 赵执缨坦然道:“在下确实不是剑修,这把剑我也从未拔出来过,所以至于它的品秩到底如何,我也不清楚,但确是上品无疑,姑娘可以放心。” 他虽然不是剑修,但出身太玄剑宗,对剑的感知是不会错的。 上品宝剑都是有脾气的,赵执缨不是剑修,宝剑不愿意被他拔出,符珠也能理解。 她单手接过剑,霎时就能感受到宝剑身上的剑气涌动,它似乎很高兴? 符珠拔出剑鞘,一道柔和的剑光飞出,她还未看清形状,那抹剑光已经飞入云层,消失不见。 长剑如雪,却和符珠的剑不一样,它周身泛着的是柔和的白光,而不是霜雪明的白色寒光。 这似乎是一把柔和之剑,藏锋于内,隐隐有流光闪过,发出仙音鹿鸣。 白鹿惊时出绕墙。 独鹿剑! “这是独鹿剑!”少女清音激动,如流水击石,在赵执缨耳中炸开。 竟然是独鹿剑么? 传说中的仙剑! 看来剑冢一事,事关重大,他得早些回到宗门了。 第十一章 找到三师兄 “那我以这把独鹿剑为报酬,可否劳烦姑娘送我回太玄剑宗?”赵执缨似乎有些急迫,声音里带着一丝催促。 符珠震惊脸。 拜托,这可是仙剑诶! 不是路边随随便便捡来的破铜烂铁,也不是大宗门里那些镇宗之剑可以相媲美的。 赵执缨就这么将仙剑给她,不怕回去被师门打死吗? 符珠善良的开口,“这是一把仙剑。”她以为赵执缨不认识独鹿仙剑。 谁知赵执缨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这是一把仙剑。若是凡剑,也不敢厚颜劳烦姑娘了。” 符珠:“!!!” 知道是仙剑还要给她,世界上有这么好的事吗?还是说赵执缨脑子有问题? 符珠纠结了一小会儿,很有原则的开口拒绝,“仙剑我不能要。” “我也不能护送你回太玄剑宗,我还有事情要做呢!” 仙剑再宝贵,也比不上三师兄的安危重要。 她已经在路上耽搁两三个时辰了,不可能为了赵执缨先去一趟阙月山。 赵执缨不解,独鹿仙剑都看不上,这姑娘眼光可真高。 他不死心的说道:“在下着急回阙月山,实在是有大事要禀报师门。” “姑娘也看见了这把独鹿仙剑,它便是出自剑冢。剑冢再次现世,必然会在修真界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唯各派联合商议对策,早做准备,才能避免一场混乱。” 他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是何门何派,但肯定是出自哪个剑宗,剑宗之人定然明白,剑冢现世意味着什么。 符珠听懂了。 赵执缨的独鹿剑出自剑冢。 能出仙剑的地方,定然藏着天大的机缘。 各方修士知道这个消息,必然会争得头破血流。而剑道宗门之间会更加激烈,谁都知道,剑修离不开剑的。 她很意外赵执缨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了她,毕竟她是剑修,所在宗门与太玄剑宗是竞争关系。 不过此事真如赵执缨所说的话,她还真不能将他丢下了。 “我要去寻我师兄,可以带上你一块,之后我再护送你回太玄剑宗,你觉得可以吗?” 赵执缨哪里敢说个不字,他要是表露出半分不乐意,这姑娘就能当场把他扔下。 连仙剑都不在意的人,怎么会在意他的小小想法呢? 符珠将独鹿剑扔给他,“将剑收好,别被发现了。” 虽然她拔出剑鞘那一瞬间,有一股莫名的剑光飞走后,独鹿剑看起来就好像只是一把普通的宝剑了,但还是要小心为好。 毕竟一把仙剑对人的吸引力太大了,她都忍不住垂涎! 符珠指尖泛起淡淡的灵力,注入到霜雪明中,二指宽的长剑迅速变大变宽,可以承载两个人的重量。 “姑娘这剑不比独鹿差。”赵执缨称叹道。 符珠白了他一眼,没理会,催动飞剑,御风而行。 剑起一瞬,赵执缨一个没站稳,差点掉下去。 这姑娘御剑的速度也太快了! 到后面,赵执缨习惯了符珠的御剑速度后,才总算领略到剑修风采。 御剑凌空,千里山河只在一瞬。 太玄剑宗弟子的御剑之术也能叫御剑吗? “姑娘剑气凌厉,这佩剑正好衬你,独鹿仙剑倒是差点韵味了。”赵执缨惋惜说道。 如果他当日捡的是一把锋锐之剑,就更好了。 如此也能更衬这位姑娘。 符珠倒是不觉得可惜,仙剑本就难求,还要挑三拣四,希求符合自己的剑势,哪有那么容易。 又不是街上的大白菜,可以挑选的。 “这仙剑我就不要了,等你回了太玄剑宗,给我五千上品灵石就行。” 她一枚回灵丹,可昂贵了。 符珠现在想想,还是觉得有些肉疼。 不过一枚回灵丹换一把仙剑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 能看一眼仙剑,她也挺知足了。 “既然说了这把仙剑作为报酬,哪有收回来的道理,姑娘若是不喜欢独鹿剑,带回宗门供着也好啊!” 前面有高山,符珠放缓了一点速度。 她一边注意着峰峦叠翠,一边调整飞剑的方向,坚定的声音顺着风传到赵执缨耳中,“仙剑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不过她确实很想试试仙剑的手感,符珠想了想,说,“这样吧,你将独鹿剑借我三年,三年后我亲自还你。” 别说是借剑给她,就是将剑送给符珠,赵执缨都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东鹿山是连绵起伏的雪山面前一座低矮的小山,身后雪山寸绿不生,唯有这一座矮山绿衣盎然,生机勃勃。 符珠刚将剑落到地面,就遇见了两只小鹿在溪边饮水,小鹿受惊,撒着四只健壮的腿,一下子蹿进林子里没影儿了。 “这里风景真不错……”赵执缨伸了个懒腰,活动筋骨。 符珠放出灵力查探了一下四周,这里很安全,她也能放心的将赵执缨丢在这里啦。 “我布个结界,你就在里面调息,等我回来。”符珠说道。 赵执缨灵力枯竭得太严重,现在根本不能吸收天地灵气,唯有回宗门后辅以丹药,慢慢滋养四肢百骸,将伤养好后,才能循序渐进的吸纳转化灵气。 身后就是雪山,这对于符珠来说是个好消息,她施展术法会更轻松。 很快一个冰蓝色结界出现,最后化作透明,如果用肉眼去看,是看不出来的。 安顿好赵执缨,符珠也能安心的寻着路线去找三师兄了。 东鹿山不大,符珠很快就找到了师兄说的双月潭。 那是一方小水潭,潭边灵气充沛得让她有些意外。 水潭对面有一间小木屋,看起来是有人居住的,想必三师兄就在里面了。 符珠足尖一点,轻松跃过水潭,抬手扣门。 好久没见到三师兄了。 他毁容后不会很难看吧? 符珠内心有些忐忑。 “小师妹?你这么快就到了?”身后传来一道云轻慢调。 是她三师兄一贯吊儿郎当的德性了。 符珠转身,就见潭水对岸站着位身穿青绿法袍的男子,他未戴头冠,也没有用丝帛将头发束起,而是任由它们泼墨般的垂下。 单手提着一个竹篮,里边看起来很杂乱,有蘑菇,也有一些不知名的野花。 看起来他过得还不错? 符珠最后将视线移到他面上,面如冠玉,毫无瑕疵,和她记忆中的三师兄没分别啊。 要说有变化,他画了眉毛? 可是眉毛掉了用得上春和丹吗?符珠表示怀疑。 第十二章 青衫姑娘 李无暇被小师妹盯得有些不自在,施了个术法,泼墨般的长发便自动束好。 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支白玉簪簪上。 对着水面照了照,水潭中的俊雅修士,列松如翠,风神轩举,分明满意。 一个缩地成寸,人便从对岸到了符珠面前。 “我要的东西,小师妹你都带来了吗?” 符珠自然不会忘了正事,她灵识探入储物袋,心念一动,装着雪英草、榆果的盒子就出现在了她手中。 “三师兄,你要雪英草和榆果做什么?”符珠看向他,口无遮拦,“我还以为你毁容了呢?!” 李无暇抬手给了她一弹指,语气闲散,“就不能盼着点你师兄的好。” 小没良心的。 符珠捂住额头,很是不满,“我明明是担心师兄,御剑飞行了好多个时辰,赶到的东鹿山。” 御剑而来。 难怪她这么快就到了。 李无暇收了木盒,扣住符珠的手腕,探了探她的灵力。 还行,没有枯竭掉。 看来小师妹结丹后,修为大有精进。 李无暇扔给她一个红丹瓶,“里面有几枚回灵丹,算是师兄给你的结丹贺礼吧。” 符珠顿时喜笑颜开,将丹瓶放进了储物袋。 三师兄虽然是剑修,但他在丹道一方面的天赋其实不比修剑低,尤其他还是火系天灵根,不修剑的话,也能成为修真界一名受人追捧的炼丹师的。 这一趟,赚了。 (σ′▽‵)′▽‵)σ 不仅得了一把仙剑,赵执缨还承诺给她五千上品灵石,师兄又送了一瓶回灵丹。 她就是去趟什么洞天福地,累死累活,也未必能有此收获。 “对了师兄,你没毁容,炼春和丹做什么?”被巨大的喜悦冲昏头脑的符珠,忽然清醒。 李无暇叹了口气,也不准备瞒着小师妹,他正准备开口,小木屋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推开。 “李仙师……”如莺婉转,沁若幽兰。 (⊙x⊙;) 符珠瞪大了双眼,在自家师兄身上看看,又在推门而出的姑娘身上看看。 青衫姑娘弱柳扶风,倚门斜靠。 她戴着白面纱,叫人看不清容貌,唯有一双柳叶弯眉和秋水盈盈的双眸露在外面,但端看这一点,符珠便可以断定,这姑娘定然是位不可多得的美人。 她身形纤弱,好似秋江上的一朵青莲。 只是不知道她和师兄是什么关系? 周身没有灵力波动,看起来就好像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 符珠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见她那风流俊逸的三师兄,已经快步上前将姑娘扶了进去。 嘴上还念叨着,“兰若姑娘,你身体不好,怎么能出来吹风呢?” 符珠只得跟进了小木屋。 外边看起来普通的小屋,屋内却别有洞天。 鲜花串成的花帘挡在矮脚木床前,透过花帘,里面布了一层轻薄的月纱,可以看见矮床上布着一块完整的虎皮,洗得干干净净的。 椅子和桌子都是新砍的木头制作的,表面铺了一层月灵脂,将粗糙表面严严实实盖住。 墙上挂满了松果、干花、树叶,看起来都是一些在林子中捡来的小物件,却将小屋布置得很温馨。 她这三师兄,向来是个浪漫不死的人。 李无暇忙前忙后的照顾着那位兰若姑娘,一时竟无暇顾及符珠。 还是那位青衫姑娘先开口,她道:“姑娘应该就是李仙师的小师妹,符珠仙子吧。” 符珠从她的话里听出来一缕羡慕之情,心中有些怪异,不过还是认真的说道:“称不上仙子,叫我符珠就好。” 李无暇使了个眼神,示意符珠出去说话。 正好符珠也有一肚子疑问要问他。 出了木屋,符珠坐到水潭边,李无暇掀开衣袍一摆,也坐了下来,不过他腿长,只能用一只胳膊肘斜撑支着。 “她叫庄兰若,是个凡人,我出剑对敌的时候,剑气伤了她的脸。”李无暇两句话就将事情说清楚了。 “所以,师兄是为她炼制春和丹么?”符珠看了看身后的木屋,窗帘前的铃兰花串悠悠然的晃着。 李无暇点了点头,面上却愁云惨淡,一点也不像他刚刚在木屋里的春风满面。 他和那位兰若姑娘之间还有故事。 “若只是伤了脸的话,庄姑娘身体应该不至于这么羸弱。”符珠说道。 她观那位庄姑娘,体弱非常。 李无暇正是为此事苦恼,他不仅伤了人家姑娘的脸,人姑娘还替他挡了暗算一击。 筑基修士的一击对于他们这些修道之人来说,或许无关痛痒,但对于普通人来说,却是致命的。 他虽然好不容易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庄兰若的身体却如修复好的瓷器四处漏风,要缝缝补补,依靠灵气修养。 符珠听完前因后果,一时语塞。 “三师兄,你都金丹大圆满了,怎么还被人暗算啊!” 李无暇也有些郁结,不过他纠正道,“我现在元婴了。” 符珠:!!! 三师兄背着她偷偷修炼。 这比她丢了灵石还难受。 她也不想安慰三师兄了,先安慰安慰她自己吧。 “这件事三师兄自己解决就好,先将春和丹练出来,把人家容貌修复好,姑娘家很在意的。” 李无暇何尝不知道庄兰若在乎,他有几次都偷偷遇见,她在潭边垂泪。 好不容易集齐了炼制春和丹的药材。 修复容貌简单,但完成庄姑娘的心愿可太难了。 李无暇问,“小师妹,师父最近还在闭关吗?” 符珠摇摇头,“在招新生前,师父就出关了。” “那小师妹,你可不可以回去探探师父口风,让他满足我一个小小的心愿?” 小师妹是师父捡回来的,模样漂亮,又爱笑,师父对她一向比较宽容,若是由小师妹去说,指不定能开个特例呢? 符珠仿佛知道了什么大八卦,不过随后又觉得理所当然,脸上神色变幻莫化。 她轻声道:“师兄,如果你想娶庄姑娘的话,还是亲自去向师父说吧,这又不是什么为难的要求,师父是不会让你打光棍的。” 不过庄姑娘是凡人,要和师兄在一起,肯定要经历诸多磨难。 李无暇:“……” 如果庄姑娘的心愿是和他成亲,这倒也不是很难办,他大不了不修道了,就去凡间和她做对普通夫妻。 可问题是,人家姑娘不愿啊。 第十三章 阙月山之行 符珠微微蹙眉,继续说道:“三师兄,这个忙我可能帮不上你了。新生测试那天,师父他就匆匆下山了,我连他的面儿都没见上。”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要紧的事。 符珠站起身来,拍掉衣上的青草屑,向李无暇辞行,“三师兄,我还有事情要去做,就不多留了。” “庄姑娘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处理吧,我也给不了你什么建议。” 李无暇看着面前已经到他肩头的少女,才真的意识到,那个曾经只会跟在他们身后蹒跚学步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 赵执缨无聊的扒着地上的杂草,时不时看向那位剑修少女离去的方向。 都过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没有回来? 不会将自己丢在这里了吧。 但她的结界布得固若金汤,他又出不去,只能守株待兔般的等着。 赵执缨活了十八年,总算知道望穿秋水是什么滋味了。 一抹倩影,由远及近。 少女一身水蓝,在赵执缨眼里,便成了世间最美的颜色。 符珠走近,广袖一挥,结界就消失了。 “走吧,送你回阙月山。”少女软调,如同仙乐。 剑背上,赵执缨问道,“你师兄呢?”她来东鹿山找师兄,怎么就一个人回来。 “不要瞎打听别人师门里的事。” 会容易挨打。 “哦。”赵执缨沉默了一会儿,换了个话题,“在下与姑娘也算生死之交了,我现在能知道姑娘芳名了吗?” “符珠。” “?”风太大,没听太清。 “符修的符,东珠的珠。”符珠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 她既然借了赵执缨的仙剑,自然要留个姓名,日后才好还剑。 这下赵执缨听清了,在心里过了两遍这个名字,思索着哪个门派有叫符珠的弟子。 符珠姑娘剑术高超,小小年纪更是达到了金丹境,这样的天才,无论在哪个门派都是十分瞩目的。 但赵执缨将各个门派的天才都过了一遍,越发确定,他没听过符珠这个名字。 甚至越对照,越心梗。 因为他发现,他叫得出名字的,各大宗门里的天之骄子,无一例外,没有人在符珠姑娘这个年纪结丹成功。 长剑凌空去,瞬息千里。 透过云层,赵执缨看见了宗门的影子,他指着前方一座山头,对符珠说,“符珠姑娘,前面那座山就是太玄剑宗的入口了。” 符珠点点头,将飞剑停歇。 她从储物袋里取出帷帽戴上,一副不想见人的样子。 赵执缨也不敢多问,唯恐符珠给他一剑。 但其实和符珠亲近的人都知道,她脾气很好的。 很快,就有驻守山门的弟子发现了两人的身影,抱着飞剑警惕的围过来,在看清赵执缨面容的那刻,惊呼出声,“小师叔,你回来了,我去通知掌门!!” 符珠饶有意味的看向身边这个“半吊子”金丹境,这家伙在太玄剑宗辈分还挺高? 那弟子跑得飞快,赵执缨都没能叫住他。 好在还有一位他的同伴,比较冷静。 他抱剑鞠了一礼,目光在符珠身上流连,“小师叔,这位姑娘是?” 赵执缨正要开口说话,被符珠打断,隔着帷帽,即使对方看不见她的神情,符珠还是挂起了友好的笑。 “我姓符,是你们小师叔的债主。” 少女语调温软,话里都带着笑意,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来讨债的。 那弟子看了一眼自家师叔,他没说话,显然是默认了这位姑娘的话。 “不知小师叔欠了姑娘多少灵石?”阙月山弟子问得委婉,还带着一丝试探。 都追上太玄剑宗来讨债了,小师叔欠的是钱债吗? 如果是钱债,应该很多吧…… 符珠不急不缓,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灵石啊……”那还好,他储物袋里应该有这么多。 “不是,”符珠摇了摇头,“是五千上品灵石。” 五……五千? 还是上品灵石? 小师叔他干什么去了! 赵执缨抿着唇没有说话,若不是他储物袋丢了,他早就赔给符珠姑娘了,也不至于在小师侄面前公开处刑了。 “小师侄,你先帮我凑一凑,等我日后会还你的。”赵执缨明显底气有些不足。 “……” 这是凑一凑的问题吗?把他杀了也拿不出五千上品灵石啊! 但小师叔都发话了,再艰难也得给他去凑,不能让人看他们太玄剑宗的笑话。 面子还是要捡起来的。 “小师叔、符姑娘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凑灵石。” 符珠找了块石头坐下,赵执缨坚持的站着。 过了一会儿,赵执缨就后悔了。 早知道他也戴个帷帽,将脸挡一挡,路过的师弟师妹,师侄们八卦的目光就差贴在他脸上了。 隐隐的,赵执缨还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那不是赵执缨师叔嘛,他在大太阳底下罚站吗?” “怎么可能!小师叔这样做一定有他的道理。”维护他的是位清丽的太玄剑宗女弟子。 “他怎么不上山呢?小师叔一直在山脚做什么?” “咦,他身边还有位女子,你们知道是哪位师妹吗?” 众人纷纷摇头,太玄剑宗这么多女弟子,倾慕小师叔者如云,她们哪能个个都认识。 眼看着人越围越多,但他们也只在树下阴凉处看着,又没过来,赵执缨也不好叫他们都散了。 他越发觉得,符珠姑娘戴帷帽之举,实在是明智。 只要看不见脸,就不会尴尬。 符珠如果知道赵执缨的想法,就会告诉他,他想多了。戴帷帽只是不想让人看见是她送赵执缨回来的。 至于后面的事,完全是阴差阳错,误打误撞。 在赵执缨煎熬了不知多久后,凑灵石的太玄剑宗弟子终于回来了。 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气喘吁吁的说道:“让小师叔和符姑娘久等了。” 实在是五千上品灵石太难凑了,他找了好多个师弟,才勉强凑足。 “姑娘看看,还差不差。” 符珠接过储物袋,也没检查,直接扔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面,“不用看了。” 反正都是她赚了。 符珠御剑飞走,只留残余的剑气划破原地的云层。 那弟子仰头望天,发出一声赞叹,“好生厉害的御剑飞行之术!” 人家这才叫御剑嘛,他们的御剑算怎么回事? “小师叔,你说我的御剑之术,什么时候能达到这种境界啊?” 赵执缨上下扫了他一眼,呵呵。 第十四章 功课 符珠此行只用了三天,她从窗边翻回座位,凳子还没坐热乎,就对上周昙之一张俊朗分明的脸。 “小师妹回来啦?”他笑意盈盈的关怀。 符珠迟疑地点点头。 总觉得周师兄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回来就好,这是你这些天落下的功课,我都给你带来了。” “多谢周师兄。”符珠伸出一只手,准备去接,周昙之下巴扬了扬,示意她伸双手。 “?” 符珠伸出两只手,周昙之才从身后拿出了那一摞纸。 “这……都是我这些天落下的功课?”真的不是所有人的功课吗? 周昙之道:“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其他的我已经叫师弟帮你搬到住处去了,你等会儿回去就能看见了。” “??” 符珠只觉得眼前一黑,有些晕乎乎的。 周昙之扶住她,关切的问道,“小师妹没事吧?” 符珠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没事”两个字,强颜欢笑。 “对了师兄,现在这个点了,怎么一个人都没来。”差点以为走错课堂了都。 “哦,事情是这样的。”见符珠站稳了,周昙之松开手,拍了拍弄皱的袖子,“马上就要到猎秋了,长老们商议着先将十三史课程停了,新弟子都专心引气入体,好跟师门一块参加猎秋活动。等猎秋结束后,再重新开设课程。” “小师妹,你在这个时间内,就自己多看看十三史,我已经将相关书籍都替你找全了,一些比较晦涩难懂的地方,我也都做了批注,学起来还是比较容易的。” 符珠这才想起来,不久后就是宗门内一年一度的猎秋活动,她去年没参加,都将这事忘了。 所谓猎秋,其实是指剑宗弟子通过水境随机传送至梦渊秘境,猎杀恶妖,修补裂缝,最后以修补裂缝的数量定排名。 梦渊秘境是十年前突然冒出来的一个地方,每到秋季,就会有大量恶妖凶灵撕裂秘境,从缺口逃出。 后来剑宗弟子发现,猎杀里面的恶妖后,会掉落一种薄如蝉翼的透明蝉羽,可以用来修补秋季秘境裂开的缝隙。 这种蝉羽无人认识,除了修补裂缝也没发现其他用途,就被命名为了秋蝉羽。 “现在离猎秋就一个多月了,那些新生弟子能全部引起入体吗?”符珠问道。 虽然这批弟子资质好,但每个人的修炼速度参差不齐,谁能保证猎秋前,就全部达到练气期了? “而且,梦渊秘境里面危险重重,练气期进去,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 周昙之知道符珠是担心师弟师妹的安全,但此次猎秋规则改了,让师弟师妹去开开眼界也好。 “他们不用猎杀妖兽,负责拾取秋蝉羽和修补裂缝就行。” 这样还差不多,符珠心想。 不过,他们不用猎杀妖兽,那猎杀妖兽的苦力活交给了谁? 周昙之自幼看着符珠长大的,见她眉头一紧,就知道她想问什么了。 “此次猎秋,六人一组,由师兄师姐带队,虽然是自由组队,灵根、修为不限,但每组内最好能筹齐五行灵根,还要有一位金丹境压阵。” 符珠听懂了。 眼巴巴看向周昙之,理所当然,“师兄,那我和你一队。”也不用担心队员的问题了。 周师兄自然会找好的。 “小师妹,你知道的,师兄在整个剑宗一向很受欢迎。” 周昙之拍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此次猎秋小师妹要自己努力了,师兄已经组好队了。” 而且他队里的两个新生实力都不俗,刚学的铅华剑法,已经耍得有模有样了。 符珠像是霜打了的茄子,焉焉的。 她就下山三天,怎么感觉这个世界都变了? “离猎秋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小师妹可以慢慢考虑组队的事情,不过学习的事可不能落下,你也不想在师弟师妹面前丢面子吧?” “……” 很好,周师兄成功掌握了她的命脉。 符珠捧着功课,回自己的小院。 她虽然和新入门的弟子一块上课,但有自己单独的住处,不用和人挤在一块。 窗子大开着,远远的就能看见桌子上堆叠如山的书简,和一摞类似她手上捧着的纸。 她刚走两步,有风吹过,将最上面的纸吹到了脸上。 符珠好脾气的掀下盖在脸上的纸,引入眼帘的就是几个朱红的字,鉴真十三史第一课课后习题。 再走两步,脚下躺着一张白纸。 捡起来后,背面写着差不多的几个字。 早知道不捡了! 到底是哪个师兄送的功课啊,大摇大摆的放在窗前,不关窗,也不拿本书压着。 藏经阁内,有位身穿雪白法衣的弟子,忍不住连打了个喷嚏,他袖子一挥,门窗唰唰地齐齐关上了。 哪来的邪风,将他都吹风寒了。 定睛一看,抄了一半的功法,上面墨迹斑斑,得,又得重抄了。 符珠好不容易捡完了满院子的纸,翻开一本书,准备认真学习,先将周师兄留的功课做了。 外边传来细碎的碰撞声,一会儿哗啦啦的,一会儿唰唰唰的,符珠抬手捂住耳朵,将噪音隔绝。 “哗啦——”满树花飞花谢。 隔壁一道剑气从天而降,将她院内合欢树砍断数截,剑气震得满树合欢扑落,像是漫天的粉色羽毛。 “阿嚏……”符珠摸了摸鼻子,有些痒,止不住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谁的剑气啊,到处乱飞? 隐约能听见对面的交谈声,“祝兄,你的铅华剑法真是出神入化啊!” 祝清意摸了摸鼻子,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掌握还不太熟练,这不将隔壁树劈了,也不知道伤没伤到人。” “我们在这儿练了两天剑了,对面一点动静也没有,估摸着是没人住。” “你要实在不放心的话,我爬墙上看看,对面树怎么样了……” 符珠抬手一挥,布了个结界将外面的动静挡住。 那头,人好不容易爬上了墙头,却雾蒙蒙一片,“咦,怎么什么也看不清?那棵合欢树呢,之前还在的……” 没道理啊,那么大一棵合欢树,枝繁叶茂的,不会被祝兄的剑气碰到,化为齑粉了吧? 祝清意听他在墙上嘀嘀咕咕的,不知道说的什么,纠结两下,也爬上了墙头。 入目白茫茫一片,只能在雾气交替之间,看见星星点点的一点粉色。 幸好幸好,没给人合欢树劈没了。 第十五章 梦渊秘境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猎秋的日子。 符珠也组好了队。 戒律堂师姐林芝,金水双灵根,主金,金丹中期。 师兄青序,金水双灵根,主水,金丹后期。 新生弟子颜华,木火双灵根,主火;孟恪,金土双灵根,主土;田七七,木系单灵根。 他们队内一共有三位金丹,整体实力算是很高了,别的队内,最多不过两位金丹,更多的组队方式是,一位金丹,两名筑基,三名新弟子。 而符珠队内之所以有三名金丹,是有运气成分在的。林芝,青序二人刚好是金水灵根,金生丽水,一块配合威力自然更大,更何况他们还是一对道侣,自然不会分开。 所以当他们找到符珠的时候,就形成了三金丹的局面,小队实力一下子就提升了个大段。 至于元婴,是不参与猎秋的。 “小师妹,你这小队实力很强啊,是准备冲击今年的魁首吗?”周昙之笑吟吟的过来打了个招呼。 他以为小师妹会自己组队招募队员,没想到是加入了林芝和青序的队伍。 早些天就听说他们队内还差个人,没成想,一转眼,就找上了小师妹,成为了夺魁最热门的队伍之一。 “周师兄好。”颜华、孟恪、田七七同周昙之问好,对于他很是熟稔了。 他们这些新生知道猎秋这项活动时,第一个想的就是加入周师兄的队伍。 不过见祝清意、周照这些天才去找了周昙之,就不打算自讨没趣了。 符珠也早就听闻了周昙之队内的人员,几乎都是新生里面的佼佼者,显然也是奔着夺魁去的。 符珠不否认她有夺魁的想法,笑道:“进了秘境,大家就是竞争对手了。” 所以,少套近乎打听敌情。 周昙之听出她话外之意,忍俊不禁,小师妹这是记仇了,还记挂着他组队不带她这事呢。 还没说上两句,水境开了。 他只得先回队伍里面。 “这水境和之前观看宗门考核的好像不太一样……”田七七说道。 林芝笑着替她解惑,“水境之术乃仙门法术最基础的一种,包含了诸多内容,列无可尽,便都统称水境了。” “像观看宗门考核的水境,所耗灵力较少,金丹便可催动,而这种大型的传送水境,则需要两位化神期的长老压阵,百名元婴弟子加持。” 田七七有些似懂非懂。 她还想问,既然水境就可以起到传送的作用,为何还需要传送法阵呢?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她似乎都能听见胃中翻涌的声音,有些想吐。 “没事吧?”黑暗中一只手扶住她,一阵寒意涌上心头,田七七脑子清醒了,不晕,也不想吐了。 “呕——” 田七七看过去,天地间还是一片黑暗,她只能朦胧的看见有个人扶着树弯腰呕吐。 符珠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盏羊角灯,她还没照过去,那边忽然亮了起来,原来是青序师兄从储物袋里面也拿出了一盏灯。 扶树呕吐的是孟恪。 似乎难受得紧,脸色惨白无比,很狼狈。 空气中还传来一股难言的异味。 田七七有些庆幸,刚刚符珠师姐扶了她一把,那股寒意虽然冷,但也让她头清目明,才没像孟恪这样吐出来。 “孟恪,你没事吧?”青序关照的问道,见他实在是难受,往他体内送了一股灵力进去。 似有一阵清凉的风贯穿他的四肢百骸,他感觉整个人都清朗了。 “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没事就好。”青序抬手施了个去尘诀,将他身上的污秽洗净,“第一次进水境,有晕眩也很正常,待你日后勤加修炼,学会用灵力护体就好了。” “颜华,你呢?可有什么不适的?”作为师兄,青序十分有责任心的关照每一个人。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颜华摇了摇头。 青序看了一眼其余两人,“两个姑娘家,身体素质倒是比孟恪好。” 孟恪:“……”师兄师姐就算了,同为新生,为什么田七七和颜华都没事,就他一个人丢脸。 田七七则有些心虚。 如果不是符珠师姐,她怕是比孟恪好不到哪去。 三人当中,唯有颜华是真的身体素质好。 “符珠师姐,这里是一直都是黑夜状态吗?”颜华靠到她身边,从步入秘境后,第一次开口说话。 符珠点点头,说道:“世有阴阳,天有昼夜,而梦渊秘境却是无尽的黑暗,这显然是不合乎天道自然的。” “正因为如此,宗门每年都派人到梦渊秘境里诛妖除祟,修补裂缝,另一方面,也是存了探索秘境的心思,猎秋结束后,每人都要回去写一篇心得,记述自己在里面发生的事情,发现的异处。” 曾经有位师兄,从入门后每年都参加猎秋,写的心得都能出书了,后来因为一位长老称赞他勤学刻苦,他干脆直接写了一本猎秋自传,现在还放在藏书阁最底层。 符珠从羊角灯中分出三团火苗,分发给颜华几人。 “在秘境中一切小心,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一定要提前告知。”符珠严肃的说道。 一旁的林芝双手环胸,对着青序说,“小师妹这个样子,确实很有队长的风范。” 这个队伍是林芝组建的,后来邀请符珠加入的时候,她和青序商量了一下,让小师妹当队长。 他们也想躺赢一波。 “要不,我们先离开这里吧?”孟恪举手说。 虽然师兄施了术法清洁,但他心底总觉得不得劲,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异味。 “行,先往前看看。” 青序在前边探路,符珠则在留在最后面护着师弟师妹安全。 奇怪,怎么走了这么久,也没有碰见过一只妖兽? 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以往妖兽肆掠的秘境,此刻静悄悄的,符珠手中的剑握得更紧了。 青序和林芝心中同样一沉,互相对视一眼,默契的将手放在剑边,只要发现危险,随时便可拔剑。 “咔嚓——”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清晰。 “都小心一点。” 以为符珠是寻常的提醒,孟恪也没放在心上,他刚刚踩断了一截干枯的树枝,才发出了声响。 又一道“咔嚓”声,孟恪抬起脚看了看脚下,这次他没有踩到树枝。 那是哪里传来的声响? 第十六章 一剑洗铅华 几人齐齐看过去,孟恪张口解释:“这次不是我……” 他们自然知道不是孟恪,因为,他身旁站了个黑影,学着孟恪的样子,抬起脚,看向脚下断成两截的树枝。 “孟恪,闪开!”符珠沉声斥道,孟恪眼前白光一晃,就见一道剑光扑面而来,他连忙往右边闪过去。 剑气干净利落,将他和黑影之间的连接断开。 他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好险!符珠师姐出剑太快了!要不是他身体比脑子迅速,指不定就被劈成两半了。 一旁的田七七,眸中生羡,“这是什么剑法,好厉害!” 颜华虽然没说话,但也附和的点点头,表示认同。 林芝笑了笑,柔声说道,“这便是你们这些日子里所学的铅华剑法。” 洗尽铅华,归真之剑。 颜华回想了一下刚刚那一剑,是有些眼熟,祝清意演示这一剑的时候,还得了好多称赞呢! 她当时也惊讶,怎么会有人学剑学得那么快,可见了符珠师姐一剑后,颜华才终于知道了什么叫一剑洗铅华。 祝清意还不得铅华剑法之意。 颜华心中隐有触动,朦胧的脉络清晰起来,她似乎有些明白铅华剑法剑意了。 没能加入到周师兄队伍里,也没能和同样修剑神速的陈红锦结队,她原本还有些遗憾,现在却觉得大赚了。 被符珠斩断的黑影,原本只有半截身子,是粘在孟恪身上的,现在和孟恪分开后,黑乎乎的一团,拉扯几下,竟长全了手脚。 它看了看新长出来的手和脚,看起来还有些迷茫。 “这是什么怪物?莫不是影妖?” 林芝青序围住人形黑影,双双看向小师妹符珠。 它被符珠剑气伤过,却丝毫没有惧意,反而看起来有些,高兴? 看起来是个没脑子的妖怪。 符珠盖棺定论般的想着。 她举了举手中剑,剑身有流光闪过,岩桂绽放,黑影却抖了抖,如同惊弓之鸟,“嗖”的一下钻进黑暗中。 无边黑暗,想寻找一只黑影妖怪,如同大海捞针。 青序劝道:“要不先放了?” 也只能这样了,符珠点点头,收了剑,去看孟恪。 灵力在他周身游转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小师妹,你这剑哪里来的?好漂亮!”林芝的目光不由自主的在剑身上流连。 符珠不愿将仙剑的事说出去,引起麻烦,只是道:“一位朋友暂借我的。” 林芝“啊”了一声,有些惋惜。 符珠细下想来,那黑影似乎怕的是独鹿剑? 也是,妖物再怎么也是妖,惧怕仙灵之气也实属正常。 又往前走了一段,小队终于斩了一只蝉妖,蝉妖挣扎两下,化作飞灰,空中飘落一片泛着浅金色流光的秋蝉羽。 梦渊秘境里的妖物被斩杀后,是没有尸体的。 “将秋蝉羽收好,等遇见裂缝时,注入灵力到蝉羽中,它就会自动修补裂缝。”青序嘱咐道。 离秋蝉羽最近的田七七,下意识接住掉落的蝉羽。 如果不是上面还有流光闪动,还以为是一片树叶呢。 “进入秘境这么久了,才碰上了一只小蝉妖,看来有点背,本来还以为终于有机会可以夺一次魁了。”青序语气不由有些低落。 “青序师兄不要气馁,未必就垫底了。” 挺好,小师妹挺乐观的。 青序也重新打起精气神来,但很快他就发现符珠不是在安慰他了。 空气中有翅膀扇动的声音,还不止一道。 不过这扇翅声有些轻,不像是鸟类妖兽,倒像是…… “是幽冥蝶。”符珠说着,眉心微皱。 幽冥蝶生于尸骨,此处有幽冥蝶出现,便是说明,有人命丧于此。 此前猎秋,可从未听过有人死亡。 符珠担忧的是,此次入秘境中,有人遇险了。 零星的青光从黑夜中冒出,夜幕中出现一副惊心动魄的画面。 那是一只极为宽大的冥蝶,双翅张开,腹下躯体晶莹如玉,浑身散着青光。 “好美!” 田七七赞叹道,不由自主上前两步,想抬手去触摸这美丽的蝴蝶,符珠猛然一把扯回她,她这才回神。 田七七抓了抓脑袋,愧疚的说道:“师姐……对不起,我刚刚脑子好像有些迷糊,什么也没想,就上去了……” 符珠施了个清心诀在她身上,“幽冥蝶有惑人心神的能力,感到不对的时候就念清心咒。” 符珠同样嘱咐了颜华、孟恪两句。 “还有两只幽冥蝶!”颜华发现,蝶羽宽大的翅膀下,藏了两只体型稍小的幽冥蝶。 “是三只啊!”孟恪背后一凉,扭头看去,一只巴掌大的幽冥蝶,差点就趴他背上了,他被吓到跳了起来,急忙跑到青序师兄身后。 这些玩意儿怎么回事,都追着他来。 刚刚还念叨着要垫底了,就有四只幽冥蝶送上门来,看来他们还是有机会争第一的。 符珠、青序、林芝相视一笑,显然想到一块去了。 至于那只巴掌大的幽冥蝶,没有什么太大的伤害,符珠道,“你们三人合力对付最小的那只幽冥蝶,用铅华剑法。” 说完,符珠拔剑,自平地而起,对上大幽冥蝶翅膀之下,其中一只。 林芝则对付另一只。 最大的幽冥蝶自然交给了这里修为最高的青序。 符珠这次用的是自己的佩剑,霜雪明。 天空飘下细雪,将空气中的一切灰尘颗粒都凝住。 毕竟蝴蝶振翅时,蝶灰扑落,落到师弟师妹身上,就不好了。 更何况还是在交战中的幽冥蝶,蝶灰便抖落得更厉害了。 “小师妹的水霜术越发精益了啊,细雪下,这幽冥蝶的飞行速度都减慢了。” 符珠接道,“这是自然!” 她踏雪跃起,一剑凌空,劈头盖脸,幽冥蝶似乎感受到了危险,避之不及,只好翻了个身,用腹部去接。 幽冥蝶与一般蝴蝶不一样,蝴蝶腹部柔软,而它们的腹部是青玉金石,是浑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 “叮咚”一声,剑玉相撞,震得人耳聋发聩。 这只幽冥蝶看起来不过两百年,还处于幼年期,和霜雪明硬刚,腹部还是被破开一道狭长的口子。 它似乎愤怒极了,疯狂扇动翅膀,掀起阵阵狂风,羊角灯瞬间熄灭。 青光骤亮骤熄,显然是想隐于黑夜中,迷惑符珠等人的视线,再进行绝杀的一击。 第十七章 修补裂缝 黑夜中,符珠仔细辨听着幽冥蝶振翅的声音,握紧了手中长剑。 幽冥蝶狡诈,磷光分落,也会散发出点点幽绿,她必须找到哪一点荧光才是幽冥蝶本体。 “噌”的一下,夜里窜出半丈高的火焰,将幽冥蝶身影照出,符珠当机立断,连续两剑斩去,幽冥蝶蝶羽脱落,偌大的躯体便如断线的风筝,掉落在地。 那抹突如其来的火光也一下沉寂。 原来是刚刚对战时,颜华运转全部灵力,勉强施出了一个火系术法,一息的功夫,又灭了。 不过对于符珠来说,一息足够了。 颜华灵力耗尽,有些踉跄的后退了两步,田七七连忙扶住她,喂给她一颗丹药。 符珠见状,便直接加入到了青序的对战中。大约是那只幽冥蝶的死亡,刺激到了大幽冥蝶,它幽绿的眼睛里隐隐浮现出几缕红丝,呈现出暴走的状态。 大风骤起,吹得人身形不稳。 这种对战不是他们这些刚刚引气入体的人可以参与的,一个没准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了。 孟恪连忙筑起一面土墙,挡在身前。 “师兄,速战速决吧!”符珠冲着青序说道。 这只大幽冥蝶已经被激怒了,要是来个鱼死网破的话,孟恪的土墙可挡不了余威。 青序也正有此意,将灵力灌注到剑身,施出铅华剑法第一式,芳泽无加! 符珠借助水霜术结成的冰花,跃空而起,落到幽冥蝶身后,同样一招芳泽无加,向其左翼劈去。 两道剑气一前一后袭来,将幽冥蝶左右双翼斩去,它在空中垂死挣扎一番,最后还是化作一缕青光,很快消失。 “林芝师姐,你那边没事吧?” 雪白倩影身形灵逸,下方的几人只能看见她在原地消失后,留下的残影。 一道金色剑光乍起,从天而降,林芝雪白云靴踩在幽冥蝶躯体上,向下一踩,幽冥蝶重重跌落在地。 颜华、田七七、孟恪:“!!” 看起来温温柔柔的林师姐,打起架来,竟如此凶悍! 林芝撩了撩鬓角的碎发,从幽冥蝶尸体上下来,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 她柔声轻语说道,“没事。” 确实没事。 有事的是那只幽冥蝶,挨了一剑,又被活活踩死。 孟恪心中嘀咕,却不敢说出来。 符珠取下一片秋蝉羽,示意三人凑近一点,“我演示一遍如何修补裂缝,你们记一下。” 见符珠说正事,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认真的观察着她的动作。 “秋蝉羽上面都有脉络,将灵力注入其中的时候,灵力便会在这些脉络纹理中游走,只有灵力布满了这些脉络,秋蝉羽修补的裂缝才会牢固。” 符珠指尖一点蓝得近乎透明的灵力,一下子钻进秋蝉羽中,水一样顺着脉络而下,很快布满了全部脉络。 她并指轻轻一点,秋蝉羽化作一道流光,飞向碗口大的裂缝,缺口缝便开始收缩,直至最后一点缝隙都弥合。 “接下来你们操作一遍,有不对的地方,我再指出来。” 孟恪早就跃跃欲试了,迫不及待的拿出自己手中那片秋蝉羽,将灵力倾注其中。 田七七、颜华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秋蝉羽,也分别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符珠师姐,我的灵力在脉络中怎么流动得这么慢啊?”孟恪问道。 此时他手中的秋蝉羽,还有一半脉络没有被灵力覆盖。 “多注入一点。” 孟恪挠头,只得又灌注了一部分灵力进去,是有所变化了,但速度还是很慢。 符珠师姐操作的时候,明明顷刻间就好了啊? 这时,身旁一道赤红色灵光闪过,颜华已经修补好了一块缝隙。 “符珠师姐,是这样的吗?”颜华学得最快,还是不骄不躁的请教符珠。 符珠眸中闪过一丝意外,探了探颜华修补的裂缝,夸赞道:“不错!” 距离此处数十里外的周昙之,似乎心有所感,止住了前行的步伐,俊脸浮现笑意,对着身后的队伍说道,“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帮小师妹了吗?”开口的是队里的一位筑基境,拜入剑宗有好些年头了,却迟迟没能突破金丹。 此次来梦渊秘境就是想多实战,看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周昙之清笑道:“以小师妹的剑术,哪里还需要我们相帮。” 是他们杞人忧天了。 那位筑基境想了想,觉得周昙之说得很对。 周昙之就在不远处这件事,符珠几人自然是不知道的。修补完此处裂缝,大家都有一种成就感,手头越发火热,恨不得再多来几只妖兽才好。 “也都别太掉以轻心了,刚作战一番,体力、灵力都有所消耗,要是再一次碰上这种成群的妖物,可不好对付。”青序说道。 “青序师兄说得没错,还是要提高警惕的。”符珠附和的说了一句。 虽然解决掉了这四只幽冥蝶,她心底还是有一股难言的压抑感,蝶从骨生,必有亡人。 希望大家都平安无事才好。 好在这种群居的妖物只是少数,符珠几人后边遇见的都是单独的一只妖物,他们三人轮流对战,遇见下一只妖物时,体力、灵力就又恢复了。 “这是第几只了?”符珠斩下一只虎妖,随口问道。 孟恪记着数呢,忙回答,“第三十七只了。” 青序、林芝听见这个数字,眸中浮现出笑意,他们参加猎秋,最多不过斩杀二十只妖物,此次竟然破纪录了! 以往魁首队伍,基本上斩杀妖物,修补裂缝的数量都在四十上下浮动,这样看来,兴许他们这次真的能夺魁呢! 符珠眼角微微上扬,看起来心情很不错。 她以往来梦渊秘境也不是白来的,哪里妖兽多,还是清楚个大概的。 这是她第一次带师弟师妹参加宗门活动,不拿个第一,那多不好意思? 颜华三人不知道要修补多少裂缝才能拿第一,但见师兄师姐都这么高兴,心里也清楚,他们的排名肯定低不了。 有陈红锦、祝清意、周照、宓芋这些天才珠玉在前,他们在这届新弟子里面很难冒头,此次猎秋,或许正是他们扬名的时候。 这样想着,队里六个人都各有各的高兴。 符珠在虎妖尸体消失前,在虎皮上擦了擦剑身上的血迹,觉得不太满意,又施了个水系术法,冲掉没擦到的血点。 第十八章 水中生月 嘀嗒。 有水珠滴落在地,发出声响。 符珠一怔,看向剑尖,水滴已经结成了霜,怎么会发出滴水的声音呢? “小师妹,你怎么了?”林芝见她神色有异,关心的问道。 符珠诧异地看向众人,“你们没听见吗?” 孟恪疑神疑鬼的看向四周,“听见什么?”不会又有妖物出现吧?他不由自主的靠近了青序。 见大家一脸茫然,似乎真的什么也没听见,符珠不禁有些怀疑是自己精神太过绷紧,出现幻听了。 嘀嗒。 又有一粒水珠滴落,声音那么近,那么清晰,仿佛不是滴落在地,而是滴在了她的心尖。 “符珠师姐,你没事吧?要不要喝口水休息一下。”田七七捧着一弯芋叶过来,里面盛满了清冽的水。 孟恪两步冲过来,惊呼道,“田七七,你去哪盛的水啊!” 田七七一个侧身躲开孟恪,小心翼翼的护着芋叶里面的水,指了指一个方向,“诺,就是那边,有好大一片湖呢!” 符珠猛然回神,终于知道了怪异之处,连声喊住孟恪,“孟恪,回来!” “啊?”孟恪已经冲到了湖边,一只手在湖中拂了拂表面的枯叶,还未伸回来。 符珠一个瞬移,身影出现在湖边,将孟恪拽了回来。 孟恪还摸不着头脑,有些不解,“符珠师姐,怎么了?这水有问题吗?” 他话刚说完,竟然看见了地面上自己的影子,被拉得修长。 一轮明月缓缓从水中升起,浮悬在空中,月辉如水,静静的照着这方天地。 “这是怎么回事?”林芝、青序望着这轮巨大的明月,心中震惊不比孟恪几人小。 “符珠师姐说过,梦渊秘境中没有昼夜,怎么会出现月亮呢?!” 更何况,这轮明月,还是从水中升起的! 几人目光都不由自主落在了符珠身上,田七七捧着的那片芋叶,里面的水早就被她晃没了,连忙扔掉手中芋叶。 还好,这水符珠师姐没有喝。 符珠难得认真起来,严肃的说道:“林芝师姐、青序师兄,护好他们。” 湖心泛起一个漩涡,符珠死死盯着水面,背在背后的手已经结了一个复杂的阵法。 林芝、青序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小师妹对战一向很少使用术法,几乎都是用剑破法,能让她一开始就以灵力结阵的,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怪物。 “哗啦——”水声流动。 符珠指尖灵力在这一瞬飞出,落水成阵。 “故人重逢,不打个招呼就开始动手吗?”那声音空灵悦耳,飘渺浩远。 似乎没将符珠的阵法放在眼里。 而青序、林芝已然目瞪口呆,难以置信,毕竟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梦渊秘境有修成人形的妖物! 而且看起来,这妖物和小师妹还是旧识? 月华下,雪服女子缓缓转身,露出一张惊为天人的脸。 她面若飞雪,而眉眼盈盈,睫羽轻颤,宛如蝴蝶振翅。眉心一点嫣红,不像是朱笔点勒。 雪白轻纱在月光下无风自动,飘然若仙,她抬手轻抚眉心红痕,轻嗔道,“当年被你剑气所伤的这道痕迹,我很喜欢,它很漂亮。” 她又唤了面水镜,静静临照,越生欢喜。 符珠却知道,眼前女子并非像她看起来那般无害,当年她也是废了好大的劲,才离开的这片湖。 水面起了雾,仙气飘飘,她的水镜有些模糊了。 女子有些生气。 她抬手一挥,水浪卷成柱,龙卷风一般的袭来,青序连忙也施展术法,想控制住水柱的方向。 他是水灵根,对水的掌控娴熟,但当他念动咒语时,却发现水柱根本不受他的控制。 只能以剑劈开了。 青序咬紧牙关,将周身灵力注入剑中,准备一剑斩去,水柱一下静止了。 原来是符珠将水柱冰冻住了。 她刚刚布了寒霜阵,此刻已经起了效果,湖面不停的散发出寒气,助她结霜冻水。 湖面下起了晶莹的雪花。 女子皱眉,有些厌烦。 她讨厌寒冷,也讨厌雪。 手中蓦然多了一把莲叶伞,她撑伞挡住飞雪,眉眼清冷。 女子落到水面,水中顿时开出一朵莲花,她站在莲花花蕊中,挥袖,万般水箭从湖中冒出。 一些水箭刚从水面冒出,就不动了。 符珠扬扬眉,嘴角勾起,谁让她太自负了,这寒霜阵,便是她专门布下,压制她借水力的。 女子歪着头,似乎有些生气,水面松动一阵,陷得不太死的水箭争相恐后冒出,她这才舒展了眉。 万般水箭齐发,大部分都朝符珠而去,另一部分则无差别攻击林芝、青序几人。 林芝连忙结盾,护住颜华、田七七、孟恪。 扭头,对着青序说道,“师兄,你去帮小师妹,这里交给我。” “你也要小心。” “好。” 青序躲闪过万千箭羽,来到正面。 近看之下,那女子更美丽了。 喜也好看,忧也我怜。 符珠见他走神,一只手结印冻结掉他面前的飞箭,提醒道:“青序师兄,别晃神了!” 青序有些惭愧的低头,默念了两遍清心诀。 再抬头时,神色清明。 符珠这才安心与女子对战,用水霜术召出鹅毛大雪,落在水面的那一瞬,就结出一朵冰花。 湖心女子步步生莲,而符珠脚下,步步结霜。 青序和符珠打配合,施展出雨珠,符珠便触水为冰箭,夹杂在大雪中,朝女子袭去。 纷繁眼乱,让女子很不喜。 她面前结成水浪扑过来,将四周八面的冰箭通通冲入水中,巨大的骇浪冲击,震得符珠脚下霜花飘移。 “论术法,你实在一般。”女子淡然道。 符珠气炸了。 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术法一般。 符珠深吸了两口气,拔出长剑,剑光飞白,如照寒霜。 女子眼里隐有熹光。 她喜欢这把剑。 “你将这把剑送我。”她这样说。 好似她和符珠关系极好一般。 青序一个身形不稳,险些栽进湖中。 这妖物很勇,惦记小师妹的剑。 果然,贼心不死,还惦记着她的剑。 符珠扬声道:“剑不能送你。” “但剑气可以送你!” 她握剑一挥,剑气作阵云,席卷而去,女子抬手布了个水障。 哗啦…… 水障被破开了。 女子被水淋了一身,面上有些茫然。 她,破了自己的水障? 简直是,太过分了。 第十九章 琉璃宫 湖面水波震荡,岸上地晃山摇,林芝连忙结布了个结界,挡住飞落下来的山石。 符珠只得暂离水面,足尖一点,踩上空中凝结的霜花,借力腾空而起,横剑一斩。 女子动作依旧漫不经心,但眸中隐隐有了两分谨慎,她指尖向上一抬,无数水柱破冰而出,形成一个巨大的水笼,将符珠囚住。 “小师妹,我来帮你!”青序大喊一声,并指写下一道铭文,打入剑身。 长剑身上闪过一缕褐色灵光,他劈剑而去,将水柱砍断一截缺口,不过一瞬,水柱又生长出来了。 当真可笑。 以剑断水,螳臂挡车。 女子嗤笑一声,挥动雪白衣袖,一阵罡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威,逼得青序不由后退两步。 他稳住身形,继续向前,女子却没什么耐心了,转动手中莲叶伞,无数水珠飞旋而出,青序被逼得退到了岸上。 “师兄,你没事吧?”林芝连忙上前扶起他,查看他的伤势。 “无碍,就是小师妹还在水笼中,不知道怎么样了……”青序看着湖面巨大的水笼,忧心忡忡。 水笼严密,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林芝握紧青序的手,“你我二人合力,劈开水笼,救出小师妹!” 话音刚落,水面传来巨大的声响,数道银白剑光自水笼中迸发而出,宛如银瓶乍破。 “居然这么快就破开了……”女子喃喃低语,却并不愤怒。 符珠手执长剑,直指女子眉心,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你的术法,也很一般,挡不住我的飞剑。” “是么?”女子仰头,素净的面上露出一个艳丽至极的笑来。 她一字一顿,念着古语,声音好似天外传来,“长生结阵,步微月——” 身后皎洁明月散发出清冷的月辉,刺得岸上几人下意识挡住眼睛,再睁眼时,水面风平浪静,那轮明月也消失不见。 “小师妹呢?”林芝揉了揉双目,起身在湖边巡视了一周,也没看见符珠的身影。 她拿起长剑在水面砍了几剑,水面仍旧平静,那轮诡异的月亮没有升起,那神秘的女子也没有出现。 “师兄,怎么办……”林芝望向青序,娇柔的嗓音里带了一丝无措,“小师妹不见了。” 青序拉住她,安抚道:“别怕,我去湖底找小师妹,一定会把她带回来的!” “我和你一块去。”林芝固执的说道。 “林芝!”青序沉声喊了她全名,见她隐有哭意,又软了语调,柔声道:“你和我一块去到湖底,师弟师妹怎么办?他们才练气期,在秘境内根本没有自保能力。” 没有自保能力的孟恪、颜华、田七七,默默缩了缩身子,不敢说话。 林芝扭头看向几人,沉默了半响。 其实她知道师兄的安排是最合理的,身为师姐,她也不可能全然不顾师弟师妹的安全。 是她将师弟师妹拉到这个队伍的,就有责任负责他们的安全。 林芝抿紧了唇,退让开来,“那师兄,一定要注意安全…一定要将小师妹带回来。” 青序拥抱了林芝一下,很快松开,“我会的!” 他施了个避水诀,跳入湖心。 …… 符珠只记得月辉亮起,清皎无比。 再一睁眼时,她就到此处。 眼前是一座华美无比的琉璃宫,数十根水柱像是凝结成了实体一般,支撑着整个宫殿。 一线白潮从琉璃宫中亮起。 白袍女子坐在最上方的水晶座上,手中拿着一柄散着灵光的宝镜,欣赏镜中倩影。 真是个自恋的妖物。 符珠心想。 女子收了宝镜,赤足走下来,“我这琉璃宫好看吗?” 语气亲昵,好似献宝,等着符珠的夸赞。 符珠诚实的点点头,“好看,能送我就更好了。” 后面那句,自然是学这女妖要她霜雪明的厚颜。 果然,女妖听完,不说话了。 她的宝物都是辛辛苦苦打劫,哦不,是收集来的,全都在她的审美点上,哪里舍得分半点给别人。 更何况是这么大一座琉璃宫呢! 女子偏头想了半响,说道:“你怎么这样!”语气娇怨,是又生气了。 符珠快速结印,以免被打个措手不及。但她一套动作做完,发现体内灵力,调动不了了。 是因为在水底,被什么阵法压制住了吗? 可她并未感受到阵法的气息。 符珠脑子飞速转动,思考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了,月辉! 女子念了一个古老的咒语后,她就被卷到了湖底,灵力施展不开了。 本来就打不过,现在灵力还不能用,她要怎么取胜呢? 以剑破万法? 不行。 她的剑术虽好,可没有灵力加持,而对方法术高深,仅凭霜雪白也很难破开女子术法的。 “嗡。”腰间震动了一下。 是独鹿剑。 自从她拔出剑鞘后,就用了那么一次。此刻嗡嗡作响,似乎责怪符珠将它冷落。 她怎么把独鹿剑忘了,剑中自带仙气,她便可凭仙剑,一剑破开诸般术法。 符珠脸上扬起来一个明媚的笑来,她唇起,唤道:“剑出!” 飞剑出鞘,停悬半空。 仙剑散着柔和的光,剑身有流光闪动,比整座琉璃宫殿还要绚烂,岩桂绽放时,有白鹿绕墙而出。 剑鸣铮铮,好似仙音入尘。 女子眼中有亮光,“好漂亮的剑!” 此情此情,似曾相识。 符珠心中暗道不好,果然,下一刻,她听见女子礼貌的声音,“你能将这把剑送我吗?” “它比你之前那把剑更漂亮!” 符珠一个箭步上前握住独鹿仙剑,剑尖指着女子,“你这水妖,想得倒挺美!” 独鹿剑剑锋不若霜雪明凌厉,但它渗透仙灵之气,对于妖物有天然的压制。 女子愕然,不敢相信水妖是在骂她。 她抬手唤来阵阵水潮,朝符珠攻去,宣泄着不满。 “我是云檀,才不是什么水妖呢!”她反驳道。 符珠哪有空管她是什么,手中剑招层出不穷,慢了一点的话,就会被水潮击溃。 她现在没有灵力护体,可受不住任何一招。 “第二式,珠玑不御!”符珠转剑一圈,挑了个剑花,攻势凝于一点,以点破面。 水潮被她四面八方的剑意劈得四分五裂,哗地一下迸发。女子这次有经验了,她手中莲伞往前挡,所有水撞到一个无形的屏障,向四周地面流去。 第二十章 结剑阵 云檀随手将莲叶伞扔开,避着水渍,站到一块干净的琉璃地砖上。 挥袖想唤来一股更大的浪潮,但她见刚刚一番打斗,已经将她的琉璃宝殿弄乱了,有些心疼,结了个极为简单的印,将符珠传走。 她自己则迈出一步,下一瞬,周边场景已经变化。 她又搞什么幺蛾子? 符珠身形落定,眼前是一片废墟,腐朽的木梁,横七竖八的歪躺着。 下一瞬,云檀的身影凭空出现。 她看着眼前场景,伸出去的一只脚顿了顿,眸中闪过嫌弃之意。 雪白衣袖一挥,横木被扫飞,地面被清理干净,她还是觉得不满意,指尖一点白光飞舞,地面结霜一般,铺成白玉。 她这才落到了白玉地面上。 好奢侈…… 符珠来不及感叹,身后一支水箭袭来。 “小师妹,小心背后!” 偏这一声提醒,让符珠失了神,她连忙侧身避躲,水箭堪堪从她发间穿过。 刚刚是周师兄的声音? 符珠抬头,才发现头顶上悬挂着几个水笼,里面囚着的正是周昙之一队。 周昙之咳了两声,避过小师妹的目光,毕竟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太狼狈了。 符珠却没想这么多,她一人对战云檀有些吃力,若是有师兄帮她一块结剑阵,兴许可以胜敌。 符珠连出数剑,云檀果然上当,结障去挡,趁这个机会,符珠横剑一扫,水笼齐齐破开。 周昙之施了个术法,接住往掉下的几人。 符珠看见周昙之施法,惊喜的问道:“周师兄,你能用灵力?”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周昙之不解。 这个地方又不会限制灵力发挥,小师妹这么激动做什么。 符珠心中有了猜测,云檀只对她施了月辉。 符珠说道:“师兄,我现在用不出灵力,只能以剑破法,待会儿我们结铅华剑阵。” 周师兄是金丹大圆满,队内还有一位金丹初期的莫师兄,一位筑基境的师兄,加上她手持仙剑,胜算还是很大的。 周昙之打断她,“小师妹,铅华剑阵,至少也要五把飞剑,方能结阵……” 他们四个人不过四把剑,如何能结铅华剑阵? 霜雪明飞到符珠面前,摇晃两下,符珠自信道:“如何没有五把飞剑?” 霜雪明与她心意相通,便是第五把飞剑。 还是那位筑基境师兄率先开口,“我相信符珠师妹!” 既是如此,周昙之也不纠结了,他踏出一步,朗声道:“结铅华剑阵!” 霜雪明自动飞到一边,补足第五把剑的缺失。 剑光如极光,束起破空,五道剑气之间,万般细线萦绕,将云檀围住。 剑阵流动,光影婆娑,无数细小飞剑从天而降,密密麻麻,遮蔽天光。 “这就是铅华剑阵吗?看起来好厉害!” 衬得他们学的铅华剑法好似过家家一般。 祝清意几人躲在石块后,唯恐被误伤,只是眸中的灼热向往,是藏不住的。 他是惊讶于铅华剑阵的威力,但更惊讶的是,符珠师姐驾驭两把飞剑,而没有丝毫力不从心。 她所在阵脚,飞剑力量很强。 要知道,她也才不过十五岁啊! 天生剑胚,不外如是。 湖面隐隐有光亮透入,那是一把巨大的飞剑,浑身透着金光,似自玄天而降。 云檀被这一剑击溃,不由后退了两步,面色难看。若不是她施展了月辉,这小小一剑,岂能伤她? 符珠趁机出剑,气贯长虹,直逼云檀心口。 殷红的血从她雪白长袍渗出,她美目圆睁,不可置信地望向符珠。 她抬起手,想施展术法,心尖一阵阵痛,一股仙灵之力四处乱撞,逼得她无力的垂下手臂,无可奈何。 白光点点,随风散去。 梦渊秘境的妖物是没有尸体的,即使是云檀这种大妖也不例外。 符珠压下心中惋惜,收了仙剑。 “这妖物死后,竟然没有秋蝉羽……”周昙之念道。 “好了师兄,我们先离开这里吧。”符珠扯了扯周昙之的衣袖,最后看了一眼云檀消失的地方,心情复杂。 “小师妹别急,还要找人呢!” 周昙之解释道:“陈红锦、宓芋他们队被妖物抓了,我们本意是来救他们的,谁知道没打过那妖女……” 说来也奇怪,先前与妖物对战,颇觉力不从心,刚刚结剑阵时,那妖女的力量似乎有所削弱? 不过好在小师妹来了,不然他们两队都要覆没在此。 符珠道:“那我们分头去找人,找到人后,就在琉璃宫前以剑气传信复合。” 周昙之拉住她,“这水底还有琉璃宫?” 符珠点点头,指了个方向,“就在湖心央。” “行,听小师妹的。” 云檀消失后,她的灵力也不受限制了,符珠运转灵力,探知她去向的这边湖底。 灵力到了一个地方就过不去了,像是碰到了什么屏障,符珠跟了过去。 一面水障将这方偏殿笼罩了起来,她触手去碰,却轻易穿了过去。 奇怪,这水障不阻拦她? 殿内空荡荡的,也不像是云檀的藏宝地,只有脚边随意摆放着一匣秋蝉羽。 看起来有数百片。 这水妖,收藏这么多秋蝉羽做什么?她又不修补裂缝。 符珠想了想,还是将这一匣秋蝉羽带走了。 她又在湖底探寻了大半天,也没找到什么奇怪的地方,水中忽地有剑气波动,符珠身形一闪,人便到了琉璃宫。 符珠见琉璃宫前一堆人,显然是已经将人找到了,她眸光一扫,却在人群中见到了青序,疑惑地问道,“青序师兄?你怎么也下来了?林芝师姐他们呢?” “小师妹别着急,他们没事,在上面等着咱们呢。”青序说道。 “我见你被那妖物带走了,便下来找你,搜寻了一圈,没看见你人,却意外找到了被妖物囚住的月师姐他们队。” “是啊,还要多谢青序师弟。”周昙之接过话,说道,“要不是青序师弟找到月师姐他们,我们还不知道要在这湖底瞎转悠多久呢!” “既然大家都没事,先上去吧,一直用着避水诀,灵力消耗得也太快了。” 若是自己用也还好,关键是师弟师妹们不会避水诀,他们还要维持师弟师妹身上的避水诀,就有些乏力了。 回去后一定要向长老们提议,将避水诀这类基础术法的课程,提到前面来上。 第二十一章 离开秘境 等在岸上的林芝,见湖中波谲云诡,天边又有剑光入水,不知道里面是个什么情形,不安的在湖边踱步。 “水下怎么没动静了?”林芝探过身子看去,见水面平静,不由担心。 是对战结束了么? 湖心有涟漪荡漾,哗啦一声,水中飞出一大群人,有青序师兄、小师妹,竟还有周师兄,月师姐一行人。 “总算出来了!” 外边的空气虽然也不够清新,但总比湖底闷闷的好,不过话说回来,若论最好,还得是他们剑宗的空气,清明醒神。 林芝上前查看青序身上有没有受伤,青序无奈的耸耸肩,任由林芝查看。 他下水后并没有参与对战,身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伤的,但他知道,不让林芝亲眼看看,她不会放心。 “师兄没事就好。”林芝松了一口气。 她又一把将小师妹拉过来,上下查探一番,除了手心有一道红痕,是握紧了剑柄留下的,身上倒是无大碍。 林芝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晶莹剔透的丹药,递给符珠:“小师妹,你将这丹药服下,可以洗尽浑身疲劳。” 她握住少女微凉的手,眸色认真:“小师妹辛苦了。” 那女妖实力强横,小师妹与她苦战那么久,肯定很累了。 符珠感受到林师姐无微不至的关切,和这推托不掉的热情,只得接过丹药服下。 体内似有暖流游过,四肢也前所未有的放松,尤其是肩膀和手心的疼痛得到疏解,她现在整个人都飘忽忽的,像踩在棉花云上。 符珠眸子一亮,林师姐给的丹药,效果这么好。 周昙之打趣道:“林师妹怎么还厚此薄彼啊,我们这些闲人都没有么?” 闲人青序:林芝也没给他一颗啊! 温婉的林芝师姐冷哼一声,“周师兄可不是我们队的。” 他们还是竞争对手呢! 这话也没错,月鸢若有所思的看向自己队内的几人,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几枚丹药,交给陈红锦。 “陈师妹,将这些丹药分给大家吧。” 虽然没有林芝给小师妹的那颗丹药好,但对于恢复灵力还是有很大的帮助的。 这自然也是没有周昙之他们的份的。 陈红锦接过丹药,一一发给队内成员,最后来到宓芋面前,瓶中还有仅剩的两枚。 “收好。”陈红锦弯下腰,将丹瓶塞到她手中。 少女生得高挑,比同龄女子高出半个头,比宓芋,都高出快半个肩头了。她弯腰与宓芋视线齐平。 宓芋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陈红锦,她想了想,倒出一颗丹药后,将瓶子盖好,又递还给陈红锦。 陈红锦瞥了一眼,没接。 给她的,就收好,推来推去的,烦心。 “原以为跟着周师兄是最好的,没想到,周师兄队里待遇竟然是最差的!”祝清意仰头叹息。 队内几个人也附和几句,口头玩闹他两句,看得出来,他们队内关系极好,和周昙之也很熟稔了。 周照甚至一手搭在周昙之肩头,“周师兄,你看我跟你好歹也算本家人了,不给我开个小灶啊?那什么丹药,给我来一颗就行,不用管他们的。” 周昙之用剑鞘拍掉他的手,“没规没矩的,就你拖后腿,还要丹药。” 周边传来一阵轻笑声。 “离水境开启还有一个时辰,你们是准备继续往前修补裂缝,还是在这里等时辰到?”周昙之问道。 他们队获得的秋蝉羽已经够多了,经历一番大战,也累了,是不准备继续往前,就在此地休息了。 月鸢思考了一阵,决定留下。 就剩下了符珠他们队伍,林芝是觉得,就剩最后一个时辰了,不必多生事端,更何况也未必能遇到妖兽。 和周师兄、月师姐们留在这里休息,相互有个照应,遇到危险,也应付得过来。 青序心思不如林芝细腻,没想这么多,只是说道:“我听小师妹的。” 林芝犹豫一下,“那我也听小师妹的。” 孟恪、颜华、田七七早就被符珠一剑折服,自然也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符珠见大家都这么相信自己,小脸认真起来,“我们一定会夺魁的!” 符珠走到周昙之面前,眉眼弯弯的,“周师兄,我们就不和你们一道了。” 周昙之没劝她。 小师妹的性子,一旦认真起来,劝是劝不动的。 往前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符珠发现了一个很大的裂缝,似蛛网一般裂开,她停下脚步,招呼几人围过来。 “将这里的裂缝修补完,我们应该就能拿第一了!” 林芝皱了皱眉,“可是小师妹,我们没有秋蝉羽。” 符珠嘴角微微上扬,“谁说我们没有秋蝉羽了?”她手心流光一闪,多了一堆秋蝉羽。 “这么多秋蝉羽?小师妹你上哪去打劫来的?”青序被惊掉下巴,嘴都合不拢了。 “我从湖底找到的,”符珠将秋蝉羽分给大家,“还有半个时辰,能补多少算多少了,速度快的话,拿个第一应该没问题。” 青序笑道:“小师妹放心,定在出去前,将秋蝉羽用完。” 他已经看到第一在向他招手了。 师兄有这冲劲,非常好。 符珠走到一边,灵力注入秋蝉羽中,很快修补好一道裂缝。 她手中二十来片秋蝉羽,不过一柱香的功夫,就全部用完了,蛛网般的裂缝,逐渐弥合,只剩下几个小洞。 符珠心念一动,想再取出几枚秋蝉羽,将剩下的小洞也修补好,却发现,琉璃匣外似乎有一层薄薄的屏障阻拦着她取秋蝉羽。 那感觉,又好似有一双手,死死护着琉璃匣。 符珠无奈。 这水妖,真是小气。 人都没了,也不让人动她的东西。 很快林芝、青序也各自将手中秋蝉羽全部用来修补裂缝了。孟恪和田七七稍慢,手中还剩十来片。 眼见时间不多了,林芝、青序施展取物之术,秋蝉羽便飞到空中,金蓝灵力注入其中,数片秋蝉羽飞蛾扑火一般,扑向裂缝。 蛛网一般的裂缝,彻底弥合,化作一道无形屏障,阻拦着此间妖物,向外逃出。 无尽黑暗中,露出一点光亮。 夜明珠般大小的光亮逐渐延伸,化作一人高的水境,符珠提醒道:“水境开了,先出去。” 林芝拉着田七七,青序护着孟恪,率先踏入水境。 符珠见颜华还握着手里几片秋蝉羽,已然没了用处,拉住她另一只手,“先离开。” 第二十二章 魁首 一阵天旋地转后,世界突然清晰起来。 耳畔传来山间清风蝉鸣,瀑布飞流碎玉般的声音,他们才如梦初醒,恍然若思。 颜华手中秋蝉羽,在踏出水境那刻,化作无痕。 秋蝉羽也带不出来么? 符珠敛眸,探了下储物袋中的琉璃匣,里面还剩半匣秋蝉羽,安安静静的躺着,没有消失的迹象。 应该是琉璃匣护着了这些秋蝉羽。 秘境中的弟子相继被传送回来,叽叽喳喳讨论着此次猎秋之行。 两位化神期的长老,在清点完所有队伍人数后,以灵力传音,威严的声音响彻整个山间,“肃静!” 灵音浩渺,透彻云霄。 底下弟子整理仪容,迅速站好,保持安静。 两鬓微霜的灰袍老者,微上前一步,面容含笑,拿着一卷菱花白卷轴,公布此次猎秋的排名。 他身后站着一位腰佩绿色剑鞘的中年长老,同样拿着一卷菱花白卷轴,在灰袍老者念一个队伍的时候,朱笔就勾勒一下。 两人同为化神期长老,年纪看起来相差了半甲子,实际上却是同年生辰,甚至同年拜入剑宗。 名次是倒着念的,前面好大一长串,听得人昏昏欲睡。 “接下来,公布前三名。”老者摸了摸须髯,笑意不减,底下的人终于来了精神。 他们在这里等了大半日,不就是为了看今年的魁首是谁吗? 一些早就没有希望的弟子,甚至偷摸开设了赌局。 还有周昙之、月鸢、符珠他们的队伍没有公布名次,但至于魁首到底是哪队,还是很有悬念的。 周昙之队伍两名金丹,一名筑基,剩下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都是单灵根,在这届新生中实力不可小觑。 而月鸢队伍,月鸢本人更是早就步入金丹大圆满了,队里还有一位金丹中期的师弟,和一位筑基大圆满的师妹,离结丹一步之遥。 他们队内的新生弟子陈红锦是宗门考核的第一名,宓芋就不用说了,早就传遍宗门的天灵根,还有一位不甚起眼的师妹,对整体实力影响不大。 至于符珠的队伍,都是些名不经传的人,就算有三位金丹修士,他们也并不太相信能打败周师兄和月师姐带领的小队,多数压了第三名。 “我压周师兄,我的灵根还是他帮我测的呢!”一人很快下注。 很快有人纷纷跟注,新生弟子都被周昙之带过,自然更倾向于他。 人群中也有不同的声音,“月师姐人美修为高,还有陈师妹在队里,我压月师姐队!” 大家转念一想,月师姐队里除了一位金丹的男修士,都是漂亮妹子,他们定然要支持月师姐队的。 “那我也压月师姐!” 很快一些压周昙之的人又改注了,但他桌面的灵石还是不少,唯有符珠这队有些惨淡。 唯有一些入门早的师兄师姐,还是相信小师妹,全部家当都压了符珠队。 另一些师兄师姐则是觉得,小师妹这边愁云惨淡,他们还是得给小师妹一点面子的,一咬牙,从压周昙之、月鸢的那里面抽出一点灵石,压给了符珠。 戒律堂的弟子一见自家师弟师妹进了前三,当然是压林芝、青序啦。 他们得了魁首,戒律堂也与有荣焉。要知道这么多年,戒律堂一脉,就没进过前十。 场上几百名弟子的目光灼灼望向台上的长老,心中默念着一个结果。 “第三名……”灰袍老者顿了顿,将大家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月鸢也是不自觉的手指掐入了掌心,千万不要是他们队。 “周昙之队,修补裂缝四十三道。” 结果一出来,底下响起细碎的交谈声和叹息。 居然压错了!那可是他们的全部身家啊! 周昙之本人也是一阵错愕,他以为最大的对手是小师妹他们队呢,没想到月师姐队都比他们修补裂缝多。 月鸢松了一口气,眸子明亮如星,真诚朝他道贺,“恭喜周师弟了!” 周昙之:“……”看得出来,是挺真诚的。 得了个第三名,周昙之虽然意外,也不觉失落,他队内几个队员还催他,“周师兄,快点去领奖品啊!” “我们都迫不及待想看奖品是什么了!” 周昙之踩着步伐,没耽误时间,快步上台,领属于他们第三名的奖品。 “第二名,月鸢队,修补裂缝四十七道。” 周昙之从另一侧下去,还没走回队里,就听见了长老公布第二名名次。 月鸢有些意外,朝林芝、青序看过去,没想到他们今年组的队,竟然得了第一名。 是因为小师妹的加入么? 月鸢的视线在符珠身上停留了一会儿,符珠自然也发现了,弯弯眉眼,朝她打招呼,月鸢微微颔首回应。 她出列去领第二名的奖品,恰巧周昙之回来了,也真诚的朝她道贺,“恭喜月师姐啊~” 月鸢:“……”头一回觉得周昙之这张脸如此欠揍。 月鸢冷漠的点了点头,路过。 第二名的奖励其实也挺好了,有三枚筑基丹、两枚固元丹和一枚雪颜丹,以及三千上品灵石。 月鸢将灵石平分,筑基丹分给了炼气期的师妹们,固元丹分给另外两人,自己则留了一枚雪颜丹。 筑基丹她自是用不上的,固元丹虽比雪颜丹好,月鸢还是更倾向于美容养颜的雪颜丹。 公布完第三名、第二名后,魁首自然毫无悬念了。 林芝掐了掐青序的手臂,“我没做梦吧?我们真的是第一?” 青序吃疼,收回手臂,无奈的说道:“这还有假么?” “长老马上就要宣布结果了,听听不就知道了。” 林芝这才十指合紧祈祷,明明知道他们修补的裂缝数很多了,但她还是不安心。 “本次猎秋魁首,符珠队伍,林芝、青序、颜华、孟恪、田七七,共修补裂缝……”灰袍长老又看了看卷轴上的数字,确定自己没有眼花,念道,“一百零二道!” 一百零二道裂缝! 这是霸榜了吧? 底下哗然一片,简直不想象他们是怎么做到的,这是有妖兽主动往他们剑上撞么? 他们剑都砍出火花来了,也才修补那么十几道裂缝。 最惨的还是那些压了灵石的,亏得血本无归,直言戒赌了。 至于压了小师妹的师兄师姐们,自然是喜上眉梢,怎么也掩不住。 还得是他们慧眼识珠,有小师妹在,当然是压小师妹啦!以前的沉痛教训他们已经吸取够了,现在长大了。 第二十三章 悬剑峰 符珠缓缓上台,腰佩绿色剑鞘的长老亲自为她发放奖品,一向严肃的中年修士,难得露出笑来。 “此次做得不错,未来百年,这记录都将难有人破。” 其实他还说少了,在他看来,剑宗已经再难有人超越眼前少女了。无论是猎秋,还是其他。 符珠接过储物袋,笑容恬淡,“多谢褚峰长老。” 猎秋的奖励每年都不一样,符珠只参加过那么两三次,也很难猜到这次的奖励是什么。 她耐着性子,没有第一时间用灵识去探,而是想等大家一起,一齐拆开这份奖励。 “还没见过魁首的奖励呢!好期待啊!”林芝搓着手,眸中明亮异常。 他们身为内门弟子,获得的修炼资源已经十分丰富了,魁首奖励再怎么丰厚,也出不了什么格外珍稀的东西,倒不至于让他们眼馋。只是对这种第一名的奖励,有一种特殊的情愫,就算是一块破铜烂铁,也觉得有意义有期待。 其余几人虽然含蓄,没像林芝这样,但能看出来,大家心底其实也是很期待的。 第一名与第二名的名次只相差一名,但奖励几乎是翻了倍的。除了最基础的六千上品灵石,三枚筑基丹和三枚固元丹以外,储物袋里还有三件上好的法衣和三瓶灵泉液。最后是六个纪念玉牌,虽然很普通,却是大家最喜欢的一件物品。 也很显然,从组队开始,奖励就划分好了。 练气以上不需要筑基丹,金丹以下用不上固元丹,至于法衣,师兄师姐或多或少都是有一件的,法衣的归属不言而喻。 林芝看着此次猎秋的奖励,不由嘀咕,“宗门长老们怎么越来越小气了。” 不过她抱着自己的奖励,眉眼不经意间露出一点笑意,内心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奖励如何,拿了第一,实在值得高兴。 分完奖品后,临时组建的小队,也就此散了。 林芝、青序回了戒律堂,显摆自己的玉牌;田七七、孟恪、颜华回到外院继续学习,猎秋魁首的名号也流传了好一阵子。 至于符珠,不用再去课堂听课后,就搬回了自己居住的悬剑峰。 悬剑峰是枕山十三峰里最陡峭的一座山峰,亦是最高的一座山峰。远远望去,就像一柄巨大的飞剑,穿过层层密云,插入地面。 山体上宽下窄,越是山脚,越是陡峭锋利。通俗来说,这样的构造,其实会显得有些头重脚轻,不甚美观。但悬剑峰不同,它宛如一把利剑直直矗立山间,恢宏大气,震撼无比。 千万年来,悬剑峰仅靠“剑尖”支撑山体,却巍峨不动。 悬剑峰一脉很凋零,只有五名弟子。在她前面有两位师兄,一位师姐,她排行第四,下面还有个才五岁的小师弟,只学了一点基础的术法,平日里都是由师父亲自带着。 此次师父下山,将小师弟也带上了,偌大的悬剑峰就只剩了符珠一人。 虽然有些清冷,但符珠早就习惯了。她修炼的功法异于常人,每次修炼时寒气冒出,细雪如织,将山上的花草冻死,就特意寻了一个偏僻点的山洞修炼,经年累月,山洞成了冰洞。 符珠盘腿坐在冰洞内,闭上双目,双手掐诀,天地灵气便被吸纳入体内,很快转化成冰灵根所需要的灵气,随着意念在体内流动,最后汇入灵根。 循环往复几个小周天后,符珠感受到体内灵根吸收的灵气已经达到饱和,便停止了灵气吸收。 她看着此次猎秋夺魁获得的奖励,其中有一枚固元丹,是金丹修士眼中最重要的丹药之一,可以稳固金丹境界,也可以弥补在结丹时造成的不足。 除了一些恢复灵力和伤势的丹药,符珠几乎不会服用丹药,在修炼时,更不会用丹药辅佐,筑基时便没有用筑基丹,如今结丹成功,也自然不会用固元丹。 她的境界很扎实,金丹境也是实打实的。 符珠将固元丹收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可以拿去卖了,换一些养剑灵泉。 符珠稳固了一下金丹修为后,重新闭上双目,开始修炼剑诀。她现在一共修炼两部剑诀,一部是剑宗的铅华剑法,这是剑宗弟子都要修习的剑诀,共十三式。另一部是《霜诀》,也是符珠主要修炼的功法。 剑法口诀她早已熟记于心,此次闭目宁神,整个人仿佛远游,来到一寸长河边。 河床极窄,不过两三剑宽,河水却很激荡,黑色的水仿佛随时都能冲击上岸。 两边是极宽的各色鹅暖石岸,其间有一块巨石,半人高,坐在上面远眺,似乎能看见长河尽处。 符珠手握着长剑,跟随脑海中的虚影,一招一式的练习,既掀不起剑风,也斩不出剑意,连剑鸣声都没有,整个练剑,如同一副默画。 此间无风,天地寂静,唯有黑白二色。 符珠收了剑,天边露出一点炫目的曦光,似要掀翻这黑白的世界,霎时,玄水尽退,罡风骤起。 她突破了。 从第六重境界,正式进入到了第七重境界。 冰洞之中,一袭白衣的少女,缓缓眨动了两下纤长如蝶羽的睫毛,睫羽上的冰花倏然融化。 符珠起身,施了个诀,身上衣衫焕然一新。 她伸了个懒腰,缓缓走出冰洞,外面曦光明媚,有清风徐来,令人心旷神怡。 山崖上结了一株冰花,符珠蹲下身子,指尖一点,冰霜融化,露出里面艳红的花,迎风招展。 冰洞前压着一张字条,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的,被霜打湿得模糊得看不清字迹了。 符珠掌心从上拂过,将字条复原。 “小师妹当日走得匆忙,所压灵石获利三万,尚未领取,出关之后,请前往织云峰领取,杜州字。” 符珠这才记起来,往年猎秋都会有弟子私设赌局,已经成了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长老们也都睁只眼,闭只眼。她在决定参加猎秋后,就嘱托杜师兄帮她压了五千灵石。 符珠自然是压的自己胜。不过当日人潮拥挤,她又走得急,杜师兄便没来得及将灵石给她。 没想到杜师兄还记着此事,特意写了一张字条告知。符珠想了想,决定先去织云峰将灵石领取了。 她顺着小道离开冰洞,走了数百步,地上又有一封信。 第二十四章 流云如织 信纸上方压着一块石头,被施了术法,也不用担心山顶风大将信纸吹走。 符珠去掉石头上的术法,捡起信拆开一目十行看完。 原来是她离开道仙峰后,在小院遗落了一些东西,打扫的弟子发现后,全部整理好,交给了周昙之,让他送来。 不过符珠当时在闭关,时间越久,洞外寒气愈盛,周昙之只得止步于此,将信放下。又怕她出关后,信纸被吹走,没看见,在上面叠加了一层术法。 符珠撤掉防风罩,随意翻了一下木箱,里面其实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但被整理得很规矩。 符珠抱起木箱,一个没注意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咕噜一声,朝悬崖边翻滚去。 符珠手忙脚乱的施了个术法,拦截住险些翻滚下崖的物件。是个白玉圆形的盆栽,长了两片纤长的扁状叶子,叶尖发黄,看起来快焉掉了。 她什么时候养盆栽了?符珠迷惑着将盆栽捡起,想了想,将它放在木箱上一块抱回了住处。 浇了水,小叶还是要死不活的。符珠从储物袋中拿出魁首奖励的灵泉液,滴了一滴进去,叶尖枯黄似乎退去了一截。 “看起来好像有点用……”符珠喃喃自语一句,见小叶活了过来,便不管它了,将灵泉液放到一旁,动身去织云峰。 织云峰风景四时不同,春有百花繁盛,夏有密林成荫,秋季银杏金黄,冬季大雪绵绵,是枕山最美的一座山峰。尤其是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照在云层上时,云霞生锦,流云如织,故曰织云。 符珠到的时候,织云峰弟子刚练完剑休息,三五成群的坐在地面上,讨论着枕山的八卦。 符珠没想偷听的,但他们的话还是不由自主的进了她的耳中,符珠这才知道,她闭关一阵,山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当初和周师兄一块组队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自然而然拜入了云织峰,虽然只是记名弟子,但和周昙之成了嫡系师兄弟。 外门第一的陈红锦则被银泠长老收为了亲传弟子,这个消息,符珠倒是不意外。银泠长老虽然不算是他们剑宗嫡系一脉,但她早已步入炼虚境,算得上一位真正的大宗师,放在其他地方,都是可以开山立祖的了。 更何况她也是火灵根,自然更满意同样是火灵根,又是外门第一的陈红锦了。 田七七、颜华、孟恪在新生弟子中声名鹊起了一阵,后面又泯然众人了,符珠倒是没听见他们拜在了哪一位长老门下。 这届新生弟子中,符珠较为关注的是那个叫宓芋的小姑娘,作为此届唯一一位天灵根,关于她的言谈到哪都不会少。 很快符珠就听见了宓芋的消息,有些惊讶。竟然是被三师叔收为了亲传弟子。 这么多年,三师叔从未收徒过,师父也劝过他不少次了,但他格外固执,说是师徒缘分未到,不会随意收徒。 就算哪一天真的要收徒弟了,那么那名弟子,既是他的开山大弟子,也是他的关门弟子。 符珠在石梯旁坐了一会儿,有个身穿雾蓝,仙气飘飘的弟子过来,和她搭讪,“这位师妹,你也是云织峰的弟子吗?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雾蓝长袍的弟子模样清秀,白皙的面容上尽显羞涩,他刚刚有些迷糊,一低头,才发现眼前少女穿的是一袭白袍。 连声道歉:“不好意思啊师姐,我…我就是看你这么年轻,又眼生,还以为你是刚入门的师妹呢……” 少年说话有些语无伦次,只盼这位师姐不要生气。 他是十年前剑宗收徒的时候拜入剑宗的,也是那群人里边年纪最小的,宗门里就没怎么给他派学习任务,等长了两三年后,才开始正式学剑,如今才刚刚到筑基境后期。 五年筑基境后期,速度不算快,但也不慢了。 符珠仰面感受四下吹来的清风,不甚在意的说道:“没关系。” 少女清绝的面容在落日余晖下,显得格外柔和,眉心一点雪花纹被光照得近乎透明。 看起来很好相处的样子,清秀少年不禁松了口气,鼓足勇气继续和她搭话:“师姐也是云织峰的弟子吗?” 符珠微微摇头,轻笑道:“我不是织云峰弟子。” “那师姐是哪峰弟子呢……?”少年锲而不舍的追问。 符珠却没再回他了,她站起身,拍了拍衣上尘土,对着他后方招手。 她等的人到了。 杜州刚忙完师父交代的事,就收到了符珠的飞剑传信,连忙回居所取了小师妹的灵石赶来和她相见。 “杜师兄。”符珠浅笑盈盈的唤了一句。 地上清秀少年连忙爬起身来,同杜州打招呼,甚是乖巧,“杜师兄好!” 杜州笑着点点头,回应符珠,又将视线移到一旁的清秀少年身上,便显得有些严肃了,“不去修炼,在这儿做什么,还想不想结丹了?” 别以为他大老远就没看见,这小子一直在小师妹身旁献殷勤,剑也不好好练。 少年有些委屈,他认真练剑的时候杜师兄没看见,好不容易休息一下,就被撞见了,别的师兄弟们也在休息,杜师兄怎么不说他们呢? 少年只得拾起长剑,继续回去练剑,目光却一直没从这边移开过,那位师姐和杜师兄在说些什么呢? 繁荫之下,符珠和杜州缓步而行。杜州没忘了正事,先将储存灵石的储物袋交给了符珠。 “早就该将灵石给小师妹送去的,不过去了几次,小师妹都在闭关,后面愈发难以靠近山洞,就作罢了。好在小师妹看见了我给你留的字条。” 符珠眉眼盈盈,语调温软,“是我劳烦杜师兄,杜师兄怎么还这么客气。” 杜州爽朗笑道:“哪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当初下注一事,你借了我一千灵石,翻了好几番呢,这点小事算什么。” 杜州当时也是全部身家压的符珠。 “小师妹也许久没来织云峰了,师兄陪你再转转如何?我们织云峰的风景,可是枕山一绝。” 符珠轻笑着点头说好。 也是和杜州的交谈中,她才知道,自己已经闭关了半年,难怪现在山间已经逐渐有林花绽放。 “杜师兄的小狸猫呢?”符珠忽地问道。 第二十五章 仙门试道消息 “小师妹,你真是越来越不会说话了,”杜州眸色幽幽,“净往人心口插刀。” 小狸猫没跟着他,自然是他没要到了。小师妹还来戳他心肺子。 符珠捂嘴,轻轻“啊”了一声,她是真不知道,也不是故意要往杜州伤口上撒盐的。 杜师兄很喜欢那只小狸猫,符珠是知道的。 杜州叹了口气,像是好不容易找到了人倾诉,絮絮叨叨的,“你说宓芋被谁收作徒弟不好,偏偏是三长老,脾气又怪,还不喜欢陌生人去他心盏峰,我这半年来,也就见过小狸猫一次。”还被三长老发现,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起来都是泪。 “杜师兄,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三师叔。” 好歹也是她亲师叔,符珠还是要浅浅的维护一下的,虽然杜师兄说得,嗯,也很对。 杜州摆摆手,道:“不说这件事了,提起来就还是很伤心。” “小师妹你刚出关,悬剑峰又偏远,有些事怕是不知道,师兄给你讲讲。”杜州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符珠竖起了耳朵,以为能听到什么山上的八卦。 “剑冢知道吧?”杜州压低了声,随后一想,这也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又恢复了声调,“就是传说中的剑冢,百年才现世一次。” 剑冢?好像有点耳熟。 剑冢不是早就现世了吗?太玄剑宗那个半吊子金丹当时就已经从里面捡到了一把仙剑,现在还在她这呢。 难道是她闭关期间,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见符珠一脸茫然,杜州知道,小师妹定然是什么风声都没听到了,也不卖关子了,一五一十的说道:“太玄剑宗有个傻子,意外掉进了剑冢裂缝里面,回到宗门后,竟然将这个消息在修真界公布了。” “小师妹是不知道,当时这个消息宣布的时候,在修真界掀起了好大一阵风波。太玄剑宗邀请了修真界各大门派的掌门去议事,最后商议出来一个结果。” 符珠好奇的问,“什么结果?” “就是除了太玄剑宗拥有额外的十个名额外,所有宗门,包括散修,都可以通过仙门试道为所在宗门赢取进入剑冢的名额。” 因为掌门不在,去参加议事的是他的师父姚宣真人,所以杜州知道的消息还算多。 符珠歪着头,觉得跟不上世界的变化了,“仙门试道又是什么?”她只知道三年一次的仙门大比,不过也还远着呢。 “仙门试道就是仙门大比啊,将仙门大比提前了,又新增了散修的通道,就改了个名字。” “本来嘛,此次仙门大比举办方是轮到了照影山,但偏生出了这么一个变故,就又落到了阙月山,两家私底下关系,有点势如水火了,当然,更多的是照影山单方面看不惯太玄剑宗。” 她记得,上一次仙门大比也是在阙月山举办的。 截了照影山的胡,难怪照影山看太玄剑宗不爽了。这样一来,下次举办地,各派又要吵一阵子了。 何时才能轮到他们剑宗? 杜州拍拍符珠肩膀,语重心长,“小师妹如今也是金丹中期了,剑法益发精进,此次能不能将魁首从太玄剑宗手里面抢过来,就看你了。” 太玄剑宗在剑道通道已经蝉联三届魁首,他们剑宗也不是没想过把魁首抢过来,奈何抢不过人家。 他们将原因归结为,小师妹没参加。 (°ー°〃) 符珠愣住,“剑冢还没开启吗?” 她闭关前,剑冢不是已经现世了? “啊?”杜州拍拍脑门,才想起来小师妹的消息比较落后,“之前剑冢只开了个小口子,太玄剑宗那小子是碰巧进去了,后面消息公布后,各大宗门去查探了一番,发现离剑冢现世还早,估摸着今年夏就彻底打开了。” “所以这仙门试道的时间也比较紧,还有一月就开始了,整个剑宗弟子都在刻苦练习呢。” 难怪她御剑的时候,看见下面各大峰的弟子都在练剑,原来是为了仙门试道大会在做准备。 符珠点点头,握紧拳头,“我会将太玄剑宗的蝉联破了的。” 以往她没有参加过仙门大比,但也听说过太玄剑宗有一个人,蝉联了三届魁首,此次符珠参加试道大会,便是要会一会那位魁首,破了他的蝉联,让大家知道,他们剑宗才是剑道第一。 至于剑冢名额,以他们剑宗的实力,符珠是不需要担心的。 “有小师妹这句话,师兄就放心了。”杜州翻开手掌,手心蓦然多了一本册子,“这是关于试道大会的规则,小师妹有空可以看看。” 本来他还准备了好多对手的资料,想起小师妹不爱看书,就作罢了。反正以小师妹的实力,也用不着提前了解对手。 符珠:Σ(っ°Д°;)っ 怎么刚出关就要看书啊!!! 符珠面上挂起一个牵强的笑,接过小册子,“多谢杜师兄了。” “没事的话我就先回悬剑峰了。”生怕再多待一会儿,杜州又掏出一堆册子让她看。 以为小师妹要回去练剑的杜州,甚是欣慰。 小师妹如此勤奋刻苦,何愁不能破了太玄剑宗的蝉联? 他们剑宗此次,定能一鸣惊人。 也不知道太玄剑宗有没有开赌局的习惯,多好的赚灵石的机会啊! 符珠御剑了一半,没回悬剑峰,而是去了洗剑池。 她闭关这么久,都没有好好养剑,既然要为了试道大会做准备,佩剑也是要好好保养的。 驻守洗剑池的师兄,见到符珠,有些意外,“好些日子没见到符珠师妹了,这次想在洗剑池待多久?” 符珠笑眯眯的和师兄打了个招呼,摸出一袋子灵石递过去,估摸着说道:“两个时辰吧。” 洗剑池是剑宗弟子保养佩剑的地方,宗门每天都要投入大量灵石,保证里面的灵气充沛,更要买大量的养剑灵泉投入洗剑池,消耗巨大。剑宗弟子来此磨砺佩剑,都需要按时辰交上相应的灵石。 “现在来洗剑池的人不多,符珠师妹可往里面多走一阵子,挑个灵气充沛的池子。” 符珠接过玉牌,道了声谢,“多谢师兄提醒。” 腰间霜雪明兴奋的振动了两下,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跳入洗剑池,磨砺自身了。 符珠轻声道:“知道啦知道啦,耐心一点。” 霜雪明安静下来。 第二十六章 慧剑何年出水心 符珠往里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间,路过不少空池子,她准备找个偏静一点的地方。 咦? 池中有隐隐蓝光,符珠倒了回去,好奇的看向身侧洗剑池。一柄纤长的的剑,一半剑身浮在池面上,剑柄处挂着一截蓝色剑穂,摇摇晃晃。 慧剑何年出水心。 竟然是水心剑。 符珠干脆不走了,选了水心剑旁边的池子,将灵力注入玉牌中,玉牌里面便有蓝色水流流动,待水流从最上面渗漏到底,时间就到了。 符珠将霜雪明放置洗剑池中,来到水心剑池子旁,观察。 水心剑也是世间名剑,符珠一直知道它就在剑宗,却不知道在何人手里。如今凑巧碰见了,很意外。 只是剑身一半泡在洗剑池里面,看不清全貌,有些可惜。 她正看得入神,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入目是一片粉色衣袍,三月桃花般的娇嫩。 腰间有白羽轻垂,明珠环佩,再往上是一张漂亮的小脸,干净澄澈。 没有穿剑宗的弟子服饰,让符珠有些不确定。 有点眼熟,又记不起来。 “符珠师姐。”小姑娘同她打招呼,见她不认识自己,又轻声细语道,“我是宓芋。” (*°▽°*)! 她实在难以将这漂亮的少女和当初那个面黄肌瘦的小姑娘联系起来。 宓芋长高了不少,也不似先前清减,小脸和腰身都长了些许肉,却恰到好处。 见符珠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宓芋有些不好意思的绞着袖子,“师父非要我穿成这样的……” 没想到古板的三师叔,内心居然这么少女,喜欢粉红色。 符珠点点头,表示理解。 她小时候,师姐也非要她穿各种各样的小裙子,还要尝试师姐新发明的各式发髻。 都是这样过来的。 宓芋既然来了洗剑池,应该是有自己的佩剑了,符珠问道:“你的剑呢?” 宓芋一听符珠想看自己的剑,施了个诀,洗剑池中飞剑“嗖”的飞出,停在她面前。 她刚刚还在想,能看清水心剑全貌就好了,这会儿水心剑就停在了她面前。 符珠有些惊讶,“这水心剑是你的?” “是师父送我的。”宓芋羞涩点头,忍不住多说了一句,“符珠师姐也知道这柄剑吗?” “水心剑,轻盈舒缓,似水流不争而泽被万物,是一把极好的剑,很配你的心性。”符珠说道。 她记得宓芋过明心门的时候,无惑无执,如今执水心剑,倒也是相得益彰。 “好了,将剑放回洗剑池吧,免得白白浪费了灵石。” 进入一次洗剑池所耗费的灵石不少,她也是因为猎秋赌局小赚了一笔,不至于囊中羞涩。 剑修为什么这么穷,都是有原因的。 宓芋又施了个剑诀,水心剑飞回洗剑池。 看得出来她和水心剑心意相通,驾驭飞剑也很得心应手,只是施展剑诀的时候,有些不连贯。 符珠顺道指点她两句,“在施展剑诀时,不要刻意去念口诀,要剑随意动,一念意动,召之即来,一念意转,挥之即去。” 符珠说着,洗剑池中霜雪明便随着她心意飞动,在池上飞舞两圈,又落回了洗剑池。 宓芋似懂非懂的点点头,眸中羡艳。 符珠师姐好厉害! 她就没有见过别人驾驭飞剑如此流畅的,那剑就好像是她的一缕心念,心怎么变化,它就自行变化。 什么时候,她才能达到这种境界呢? “此次试道大会,三师叔让你参加了吗?”符珠问道。 筑基以上的弟子都是有资格参加试道大会的,不过看三师叔对宓芋这个徒弟的宝贝样,就未必了。 “师父原本是不想让我参加的。”宓芋说着,眸中有亮光,“不过我执意要参加,师父就允了。” 她练剑这么久,还没有真正实操过。师父与她对剑时,总是放水。 既然是要参加仙门试道大会,来洗剑池养剑,就不稀奇了。 “符珠师姐,上次多谢你了。”宓芋郑重其事的说道。 符珠:“???” “上次什么事?”她闭关太久,其实很多事都不太清楚了。 “就是上次在梦渊秘境湖底,符珠师姐救了大家。” “啊…这件事情不用放在心上。”符珠说,“我和那水妖本就有旧仇,她惦记我的剑。” “我也是不小心被她卷入湖底的,不打败她,也没法出湖底,说起来只是自救。” 宓芋却还是有些自责,“那水妖本来在沉睡,是我的水灵根气息唤醒了她,她想要我的灵根,我们队才被连累一块捉去了。”甚至还拖累了周师兄队。 宓芋扬起脸,眸色认真,“还是要多谢符师姐了。” 符珠有些无语。 那水妖,怎么什么都想要,活脱脱一土匪。就是放在人间界,那也是要被帝王派军队去剿灭的。 宓芋从怀中摸出一颗月珠,捧到符珠面前,“这是水妖掉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符珠师姐你认识吗?” 符珠疑惑的接过珠子探了探,里面蕴含的巨大灵力让她小脸一惊,连忙将珠子还回去,严肃道:“这个珠子以后不要随意拿出来。” “虽然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是里面纯粹的水灵气息,很适合助你修炼。” 宓芋握着珠子,也知道事关重大,保证道:“符珠师姐放心,除了师父,我没给别人看过。” 只不过当时师父和符珠师姐的话几乎如出一辙,倒叫她越发好奇了。 洗剑期间,符珠也没闲着,安心打坐修炼。 不过她还是控制了一下自己,怕将洗剑池四周都冻住了,会被骂。 见符珠入定了,宓芋便保持了安静。 符珠师姐天赋这么高,都还这么勤奋刻苦,她也不能闲散了,脑中回忆着刚刚符珠教她的技巧,不知不觉两个时辰就过去了。 玉牌里面淡蓝色水流耗尽,符珠也睁开了眼睛,取了玉牌和飞剑,往洗剑池外边走去。 经过两个时辰的浸泡,霜雪明剑身越发明亮,好似银霜,御剑而去时,亮如白虹。 “小师妹的境界好像又有所提高了。”驻守洗剑池的弟子,忍不住发出叹息。 另一人道:“这不是废话嘛,半年闭关也不是白闭关的。” 随后走出来的宓芋,听着两人的探讨,赞同的点点头,将玉牌还回去。 两人一见是她,这些日子也熟了,纷纷露出一个笑来,“宓芋师妹明日还来吗?” 宓芋轻声道:“还来的。” 第二十七章 见故人 天边有霞光四起,散作五般好颜色。 香风阵阵,妙音仙曲。数座莲花软轿凭风自动,从碧虚缓缓落下。 符珠从最开始的(?o?)变成了现在的o_o.... 她在太玄剑宗这几日,类似这样的场景已经见过太多次了,每到一个宗门,就会上演一番。 最开始她还会欣赏,好奇,到后来免疫了。 只是不知道这次到的是哪个宗门,排场看起来不小。连太玄剑宗掌门都亲自去迎接了。 符珠的住所在山崖边,风光极好,推开窗子,外边山花绚烂,向下望去,也能看见底下的场景。软轿落地,轻纱浮动,里边走出数位罗裙蹁跹的仙子,皆头戴宝冠,着五彩衣,艳艳生姿。 “这是妙音阁的人,皆是音修。”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符珠一跳,她手上动作极快,下意识地将窗户“砰”的一声关了过去。 “符珠姑娘,”窗外传来微微紧张的声音,“能否先将窗子打开?” 符珠听这声音有点耳熟,打开窗看去,窗户上正趴着个白衣少年,他身体紧紧贴着窗子,像只四脚壁虎,很不雅观。 外边就是万丈悬崖,要是他刚刚没防备,被窗户猛地一震,指不定就掉下去了。 “你怎么来这了?”符珠让了个位置,少年就翻身一跃,跳进了窗户。 他拍拍胸脯,“好险!刚刚差点掉下去了。” 符珠翻了个白眼,谁让他没事趴人家窗子上的。外边那么宽的路不走,非得往悬崖边凑。 赵执缨道:“我可是废了好大的功夫,才打听到符珠姑娘住在这里的。” 从试道大会筹划开始,他就翻阅各个宗门的名单,好不容易从上万个名字里,找到了符珠的名字。 他惊喜的说道:“没想到符珠姑娘竟然是剑宗弟子,和我们太玄剑宗也算同出一脉,真是太有缘分了。” “不过符珠姑娘以往怎么没有参加仙门大比呢,符珠姑娘剑术如此高超,若是参加的话,定能取得个好名次的。” 赵执缨絮絮叨叨的,啰嗦极了,符珠打断他,“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赵执缨这才想起来自己来的正事,他在怀中翻了翻,摸出几个果子,笑得灿烂,“这是我们阙月山的山果,我摘了几个,送过来给符珠姑娘尝一尝。” 少年掌心赫然躺着几个金黄的果子,东珠大小,色泽饱满鲜艳,看起来味道不错。 符珠便拿了两个,咬着果子,有些含糊不清的问道:“你说她们都是妙音阁的人?你对妙音阁很熟?” 赵执缨也来到了窗边,看向下方彩裙飘飘的山上仙子们,如数家珍般的介绍道:“妙音阁是修真界少有的只收音修的门派,而且里面的女仙子姿容无双,便是男修士,也都是朗艳绝绝,大家自然对其自然更加关注。” 他们宗门的男弟子多倾心于妙音阁仙子,平日里也会讨论哪位仙子容貌更甚,修为更高,赵执缨有时候也会被拉着参与讨论两句,一来二去,对妙音阁相对于其他门派,就更熟些了。 “最前方的那位,是妙音阁少阁主,广竺仙子,年岁不大,却已经修至金丹大圆满了,传言离突破元婴,仅有一步之遥,是个很强的劲敌。” “她身后十二位仙子,对应着一年的十二月,也是妙音阁十二护法,都是金丹境的修士,实力都不俗。” “至于妙音阁的男修士……”赵执缨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这个我们阙月山讨论得比较少,就不太了解了。” 符珠若有所思的看了眼赵执缨,虽然什么话都没说,却让赵执缨如芒在背。 天地良心,他真的不是那种只关注女修容貌的肤浅之人,他平日里也不爱在背后讨论女修容貌的,都是宗门里的小师侄非要拉着他一块评哪位仙子样貌第一。 赵执缨迟疑着要不要替自己辩解两句,符珠已经收回了视线,淡淡问道,“你现在是什么境界?” 她看不清赵执缨境界,那便是比她高了。不过高多少,符珠却不知。 赵执缨“啊”了一声,小声道:“金丹大圆满了。” 声如蚊蝇,像是什么十分丢脸的事。他也是刚到大圆满境界,境界还不是很稳。 在符珠姑娘面前,他总觉得这金丹大圆满不太够看,扛不住她几剑。 符珠心想,她先前太低估赵执缨了。十八岁的金丹大圆满,放眼整个修真界,也是凤毛麟角的存在。 “你参加的应该不是剑道组吧?”符珠偏头问他。 她记得赵执缨不是剑修。 赵执缨点点头,语气惋惜,“不能和符珠姑娘对战,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符珠:“……”有完没完了。 他一个金丹大圆满,哪来的脸说这话? “好在金丹组的对战和剑道组的对战是错开的,在下还可以去观赛,给符珠姑娘加油!” 。。。 “你不给你们太玄剑宗的加油吗?”符珠想了想那个蝉联了三届魁首的太玄剑宗弟子,说道,“我肯定会和你们太玄剑宗晋明云对上的。” 赵执缨眨巴两下眼睛,似乎没想过这种情况,内心天人交战,难以抉择。 晋明云可是他们太玄剑宗最有天赋的剑修,太玄剑法早已臻至化境,蝉联三届魁首,无人可破。 虽然符珠姑娘剑术高超,但赵执缨不认为她能胜过晋明云。但符珠姑娘又是位极为傲气的剑修,他要是直白说她打不过晋明云,她肯定会翻脸。 赵执缨纠结半响,说道:“符珠姑娘定能获得前三甲的。” 符珠斜了他一眼,“什么前三甲,我们剑宗要的,自然是魁首!” 赵执缨:“……” 果然,就不能奢望符珠姑娘会谦虚。 赵执缨只觉得有些头疼,生怕她逼着自己问,她和晋明云谁更厉害,借口道:“我突然想起来,师父还有事交代我做,我下次再来看望符珠姑娘。” “等等…”符珠唤住他。 赵执缨脚步一顿,僵硬转身,“符珠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符珠扬了扬手中山果,“你给我的果子洗过没?” “当然洗过了!”赵执缨一口咬定。 如果他说他没洗,符珠姑娘会一剑劈了他吧? 这山果是他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他哪里想得起来要先洗一遍……不过这事,肯定不能承认的。 符珠狐疑地看着他,没看出来什么异样,摆摆手道,“行了,你走吧。” 赵执缨如释重负。 第二十八章 试道大会 众所瞩目的仙门试道大会,如期开始了。 仙鹤引路,瑞气四生。一位儒生般的青衫剑修,脚踩虚空,步步而下,站在四方擂台中央。 一些年轻小辈闻声微动,又压抑着几分兴奋。眼前这位中年修士,看似儒生,温文尔雅,实则是一名实打实的化神期剑仙。他腰间那柄飞剑,便是修真界赫赫有名的“飞斩”,据说剑仙少时,曾用其斩杀过一条恶蛟。 剑仙温和,飞剑霸道。 只不过后来,这位剑仙做了太玄剑宗的掌门,他的飞剑就很少出鞘了。 儒生剑修拱拱手,客套两句,袖袍一甩,数百道竹签和小巧的飞剑从他宽大的袖袍中飞出,疏密均匀排成四列,浮在半空中。 选竹签者参与普通赛道,选飞剑者自然是剑道组。 参赛的弟子纷纷走到擂台上,选取了一根竹签,然后低头看自己手上的数字。 符珠随意挑选了一枚靠近手边的飞剑,铜制的飞剑精美小巧,看得出来太玄剑宗对此次试道大会很看重,仅仅是一个抽签的工具都做得如此上心。 翻了个面,飞剑背后雕刻着六十七的数字。 她的抽签数很靠后,这几天都不会轮到她,可以安心观察一下别人的对战。 “小师妹,你抽到多少了?”刚接了签的周昙之走过来,白衣飘飘,芝兰玉树,引得周围几个女修小声窃讨。 符珠摊开手心,将飞剑给剑宗的众人看。 “六十七?这么靠后?”说话的人是杜州,见符珠抽到了这么靠后的签,有些惊讶,他道,“我抽到了个六号。” 周昙之也将自己的签摊开给大家看,“我是二十一号。” “谁能有我倒霉,抽了个一号……”祝清意幽幽说着,上面已经有人喊他去上台参战了。 “……祝师弟加油。”周昙之拍拍他肩膀,“第一战不要给我们剑宗丢脸了。” 祝清意上台对战,几人便回了观战台。 仙门大比一直是各门派年轻小辈的比试,年龄在一百岁以下方可参加。因故改成了试道大会,但这个规则仍旧沿用。试道大会一共分为三个赛道,剑道组在第一天,第二天上午是筑基组,下午是金丹组,间隔着比赛。 剑道组稍有不同,凡参与剑道组者,不可以使用灵力修为,只拼剑术,故而对境界没有限制。 当然剑修也可以选择参加筑基组或者金丹组的比赛,便可以使用灵力了,只不过大部分纯粹剑修,都会选择参加剑道组。 当然宗门也会派一些弟子去筑基组和金丹组参赛,毕竟同等境界,剑修杀伤力最大,更容易取得个好名次。 周昙之见祝清意站到了台上,忽地反应过来,“祝清意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不是叮嘱他去参加筑基组比赛的吗?” 祝清意天赋不错,若是参加筑基组的比赛,拿个前二十名是没问题的。 结果他临门一脚抽了个剑道组的签,他才练半年剑,拿什么和人家比?说不定打两场就被人打下来了,多丢他们剑宗的面子啊! “既然他想参加剑道组,就让他试试吧,昙之,坐下来观战。”姚宣真人老神自在的说道。 站这么高,挡到他视线了。 周昙之恭敬的说道:“是,师父。” 虽然坐了下来,周昙之还是有些如坐针毡。他侧目看向一旁两位师妹,“你们抽的是筑基组的签吧?” 陈红锦这大半年来勤学苦练,瘦了不少,也显得身量越发高挑清减,一身红袍,艳艳其色,却十分高冷。 她抿着唇,微微点了点头。 参加试道大会前师父已经给她说过了,以她的剑术,想在剑道组脱颖而出太难。 参加剑道组的都是各大剑宗的剑道天才,不说别的宗门弟子剑术如何,就是自己本宗参加剑道组的师兄师姐那么多,很容易就抽到了一组,她肯定会被提前淘汰。 而参加筑基组的比赛就不同了,她进入前十的几率很大,说不定还能拿到筑基组魁首。 宓芋选择筑基组的理由便更简单了,她虽然修炼速度快,但在剑道上的悟性差了一点,铅华剑法才学到第三式。 师父也是建议她参加筑基组的比赛,宓芋自然听从师父的安排。 “好了周师兄,别瞎操心了,观战吧。”符珠扯了扯周昙之的袖子,提醒他擂台赛开始了。 祝清意的对手是一位红衣劲装的女子,女子未施粉黛,只扎了一个简单的高马尾,英姿飒爽,干净利落。 经过短暂的抱剑鞠礼后,女子脸上笑意淡去,认真起来。 长剑出鞘,不留余手。女子出招凌厉,祝清意只得防守,第一时间竟被逼得节节败退。 “祝清意他怎么不还击呢?刚上台就被打下来,也太丢脸了吧!”周照捂脸,有些没眼看。 平日练剑,祝清意出尽风头,怎么到了擂台上,就像个缩头乌龟了,还不如让他上。 周昙之一眼看出其中门道,“对方显然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实战经验丰富,祝清意第一次上去,难免有些不适,等十几招过去,他没落败,适应了擂台,便有机会反败为胜。” 那女子看似剑招凌厉,实则却找不到要领,不知如何一击击败对手,战局一久,她就会有些力不从心。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腾跃而起,剑光如影,纷繁复杂,看得观战台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 周照更是双手合十祈祷,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一定要赢啊!一定要赢!” “输赢只看实力,如果祈祷有用,还练什么剑?”陈红锦听着蚊蝇一般的细碎念念在耳边,只觉得心烦意乱,冷眼斜了周照一眼。 周照被她看得打了个寒颤,随后想起来,他怕陈红锦做什么,反驳回去,“我就念,我就念,关你什么事。” 她不想和这种无赖说话,陈红锦摸出两团棉花,塞进耳中,世界清净起来。 见陈红锦吃瘪,周照更得意了,念叨的声音不禁变大,“祝清意一定能赢……唔唔…?” 他怎么说不了话了?周照惊恐的瞪大眼睛,眸中有惊色,支支吾吾的向周昙之求助。 前方的符珠悠然转身,笑盈盈道:“有点吵,劳烦周照师弟安静一会儿啦。” 周照捂着嘴,直直点头,“嗯嗯……” 第二十九章 两连胜 诚如周昙之所言,与祝清意对战的女子,看似占据上风,十几招过去,被防得滴水不漏,心态有些不稳,剑招中破绽也漏了出来。 祝清意察觉到女子的剑招慢了的那一瞬,借着后腿的力量,脚踩地面,一个旋腰,避开女子的攻势,身影瞬间落到她身后,长剑抵着女子腰背。 胜负已分。 底下哗然一片。 “这祝清意是哪冒出来的?你们听过这个人吗?” 身旁人摇了摇头,同样一脸迷茫。这人名字听着耳生,多半是第一次参赛。 也有人见多识广,看出来他使的是铅华剑法,推断他是剑宗弟子。 “他不过是个筑基初期的弟子,怎么参加这剑道组来了?” 虽然剑道组对剑修境界没有要求,但这么多年来,金丹以上参加剑道组几乎是个不成文的规定,猛然看见个筑基境的,还是有些新奇。 祝清意跳下擂台,回到观战台,剑宗弟子纷纷围过去,面上露出笑意,第一场比赛就赢了,这彩头好啊! “你小子可以啊!”杜州拍着他的肩膀,夸赞道。 周昙之虽然恼祝清意擅作主张报名了剑道组,不过第一场赢了,还是不吝夸赞了他两句。 先让这臭小子得意两天,等后面真正对上各宗门的剑修,他就知道,剑道组不是这么好混的了。 试道大会的对战分组是抽到一号的和二号一组,三号和四号为一组,杜州抽到六号,第三场便要上场了。 “下一场就是杜师兄,也不知道对面是哪个门派的。”周照一如既往的默念着,忽地发现,他刚刚能出声,又惊又喜。 祝清意不知道周照先前被施了禁言术,见他行为疯癫,颇为不解,“杜师兄要上台了,你也不用这么激动吧?” 周照沉浸在能说话的喜悦中,没理他。 “管他哪个门派的呢?自有铅华剑法一剑斩去。”杜州扬言说道,豪气十足。 “祝师弟,待会儿师兄给你露一手,你可看仔细了,别说师兄不教你。”杜州说着,啧啧叹气,“你刚刚虽然赢了,但着实丑陋,怎么能被打得像个缩头乌龟呢?” 祝清意:“……”刚才还不是这么说的,杜师兄怎么还有两幅嘴脸呢? 说话间,第二场的结果也已经出来了。获胜的是照影山连星剑宗,秦思思。 那秦思思脚踩鹿靴,蓝白渐变的裙子只到小腿处,显得活泼俏意。引人注意的是她腰间挂着一串铜铃,却并没有随着她轻快的步伐,发出声响。她看起比祝清意还要小上一岁,赢的这场却格外漂亮,几乎是碾压式获胜。 “下一场,秋莲剑宗叶子胥对战剑宗杜州!” 话落,只见隔壁一道身影跃栏杆而下,脚踩树叶,身姿轻如飞燕,稳稳落到了擂台上。 还挺会装的。 杜州冷哼一声,从观战台走下去。 叶子胥抬眼,有些不耐烦。对手怎么走这么慢,等得他花黄菜都凉了。 好不容易等人上了擂台,杜州又开始慢条斯理的抱剑鞠礼,叶子胥敷衍回了一礼,便开始出剑。 虽然鞠礼敷衍,但对战叶子胥可不敢掉以轻心。他也是常参加剑道组比赛的,大多数对手都是老熟人了,杜州也不例外。 他很清楚,对方是一个劲敌。也怪这抽签运气太差了。 叶子胥握剑的手腕用力,力灌剑尖,一个太虚点步式,刺向杜州大开大合的肩臂处。 杜州反应迅速,以截剑化去攻势,顺着攻势反击,长剑相击,发出铮铮剑鸣。 秋莲剑宗习芙蓉剑,剑势柔美秀丽,剑光如落金芙蕖,实则是闪着秋莲般寒光的利剑。 一剑可横秋! 巨大的剑气激起阵阵尘土,众人下意识的掩面挡住口鼻,太玄剑宗掌门挥袖布下一个结界。 “好凌厉的剑法!”祝清意看清擂台四周的剑痕,惊呼着说道。 符珠见不得他夸秋莲剑宗,“也就一般吧,不及我们剑宗的铅华剑法。” 符珠在剑道一途上的天赋,祝清意这半年早有耳闻,她都这样说了,那肯定还是铅华剑法厉害。 当然他不知道的是,符珠的性子是,她修什么剑法,就是什么剑法厉害。 如果她不是剑宗弟子,而是秋莲剑宗的弟子,她就会说,铅华剑法不及芙蓉剑。 祝清意和宓芋换了个位置,挤到符珠身旁,“符师姐,依你看,这场对战还有多久结束,杜师兄会胜吗?” “自然是杜师兄胜了!”符珠白了他一眼,“问的什么话啊。” 周昙之拉回祝清意,“小师妹都说杜州会赢了,你瞎操心个什么劲。” “瞪大眼睛看好,他下一招是铅华剑法第二式,学学是怎么在对战中使用的。” 台上叶子胥见杜州腾跃而起,一个上劈的姿势,来不及避开,反劈去接。 “叶子胥反劈去接,就注定败了。” 符珠一语道出结果。 祝清意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这么笃定,但心中莫名觉得她说的很对。 他凝神看向擂台,杜州剑气凛冽,直直劈下,叶子胥下盘被逼得越发的矮,握剑的手隐隐颤抖。 叶子胥,败了。 杜州使用的,正是铅华剑法第二式,珠玑不御。 “周师兄是怎么知道杜师兄会使用珠玑不御这一招的?”祝清意好学的问道。 周照、钱三宝、宓芋,还有几个筑基境的弟子都朝他望去,唯有陈红锦看着对局,若有所思。 要真有这么好学,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了。 周昙之冷着脸唬人,“平日里叫你们好好练剑,参悟铅华剑意,都只练剑招,不悟剑意是吧?” “……” 周师兄猜得好准。 拿到铅华剑谱后,他们每日研习剑招剑式,私底下各种攀比学到哪一式了,剑意这种东西,是什么?早抛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了。 这届新弟子资质都不差,周昙之敲打完一番后,端起师兄的风范,尽职尽责教导他们,“珠玑不御,是铅华剑谱中最凌厉的攻击之式,用好了,可破一切防御。” “杜州之所以当机立断,使用第二式,便是他猜透了叶子胥会选择防御,这样一来,正好以珠玑不御破之。” 赢了比赛的杜州兴冲冲回来,见大家都围在一块,好奇的问道:“都在说什么呢?” 杜州在台上露的那一手,可谓彻底折服了这批新弟子,祝清意竖起一个大拇指,夸赞道:“自然是在聊杜师兄的英姿了。” 第三十章 山下小镇 五组比赛后,擂台已经被各式剑气破坏得面目全非。 下午要进行擂台修护,没有比赛。姚宣真人见小辈们难得到了个新地方,又连赢了两场,给他们放了个假。 周昙之、杜州被祝清意几人拉着,去山下小镇庆祝。 “符师姐、宓芋师妹,你们不去吗?”周照没有喊陈红锦,他一向和陈红锦不对付。 陈红锦自然也不稀罕和周照一起,提剑转身离开。 宓芋倒是有些心动,不过一行人,她都不熟,微微抬眸去看符珠。 如果符珠师姐去就好了。 “不和你们一道。”符珠说,“和你们一群大男人有什么好逛的。”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祝清意人已经在几步外了,周照拖着他的胳膊,迫不及待。 见宓芋的目光还落在远去的几人身上,符珠问她,“想去山下小镇逛逛吗?” 宓芋眸中有些迟疑,符师姐不是不想去吗? 似看出宓芋心中所想,符珠坦然道,“我只是不想和他们一道,并不是不想去镇上逛。” 谁能不喜欢逛街呢! (′?`)? 宓芋小脸露出一个清涩的笑,重重点头,“想去的。” “那好,我们去喊上陈红锦师妹和颜华师妹。” 也是这次试道大会,符珠才知道,颜华和陈红锦都拜在了银泠长老门下。 符珠牵上宓芋的手,往陈红锦的住处去。 太玄剑宗财大气粗,新开辟了好几座山头,修筑各宗门的住处。又依着各宗门的关系,将交恶的宗门分开。 住所修得典雅,门上雕饰都是依据各宗门的特征来的。像妙音阁的居所,门上便是各式乐器仙曲,秋莲剑宗门上是大片大片的芙蓉花。他们剑宗,相对朴素,门缝相合,是一把巨大的飞剑。 符珠抬手叩门。 里边半响没有动静,倒是隔壁屋开门了。 符珠、宓芋齐齐看去。一袭酡颜纱裙的少女从内走出,她面容姣好,体态轻盈,眸光掠过宓芋落到符珠身上,面上露出喜悦的神态。 “符珠师姐,”少女惊喜的说道,“没想到自猎秋一别,再见到你竟然过去这么久了。” 符珠认出了眼前的少女,是颜华,她变化不大,只是气质有了明显的蜕变。 虽然她早就知道此次试道大会的名单里面有颜华,但一直没碰上面。 颜华不是和宗门一块来的太玄剑宗,临行前几日时,她回家省亲还未归山,因着家乡离太玄剑宗又比较近,免得来回折腾,就自己来的阙月山。 后来又病了两日,就一直在居所养着,连今日抽签都错过了,还是姚宣师叔替她抽了一根竹签。 此刻她面上有血色,整个人状态看起来好多了。 见符珠站在陈红锦门外,颜华猜测她是来找人的,便说道:“陈师姐她今日去抽完签后,就没有回来了。” “符珠师姐找她有什么事吗,等她回来,我帮你转述。”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事,就是想着问她去不去山下小镇逛逛。” “上午的对战结束,姚宣师叔给我们放了半天假。”符珠抬眸问她,“你去不去?” 颜华正求之不得呢,听见符珠问她,连连点头。 她这些日子都在住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都快发霉了。听见要下山逛,还有些小雀跃。 就这样,原本计划的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最近仙门试道大会举行,小镇多了许多各门各派的人,格外热闹。 “卖法衣喽,卖法衣喽,只要穿上,保证水火不侵刀枪不入,只要一块上品灵石!童叟无欺!” “上品灵器,七彩绸缎,灵动俊逸,最适合各位女修士了,这位仙子要不要瞧一瞧?” “三钱草,只要两块中品灵石,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小贩的叫卖声五花八门的,摊前却都没几个人。 来这里的都是各大宗门里面的弟子,怀着看热闹的心思来逛,并没有真正想买东西的意思。 这些法器灵植,他们都还看不上眼。能从街边捡漏到宝物的,也只是极少数。 符珠几人穿过街巷,来到一座看起来比较大气的画楼前。当然这所谓的大气,是和那些街边小摊相比的。 “清宵楼,这名字倒是挺雅致的。”符珠望着牌匾上的几个字,眸光不经意瞥见里面的情形,大多数是女修,鲜少有男修士。 嗯……这样的地方,里面卖的定然都是姑娘家会喜欢的东西。 三人相视一眼,踏入清宵楼。一进去就被满目琳琅惊得说不出话来。 “好漂亮的法衣!”颜华连连赞叹,眸光落到一旁的簪子上,“这玉簪也好好看!” “还有这软剑,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腰间玉带呢!” 符珠扫了眼楼中物品,虽然对对战没什么太大的帮助,但架不住好看啊! 她已经看见许多女修掏腰包付账了。 其中就有妙音阁的人,妙音阁女子本就容貌美丽,戴上光彩照人的珠饰后,愈发显得犹似神仙妃子下凡来。 她收回刚才的想法,对战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用,起码能扰乱对手心神。 “符师姐,你看这件松柏绿法衣怎么样?”颜华提着一件法衣,在身上比量着问道。 符珠认真的给出意见:“我还是觉得先前那件檀色更衬你。” 宓芋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是吗?”颜华犹豫着又拿起刚刚放下的那件檀色法衣,对照着铜镜照了照,好像是越看越好看。 “那我就要这件了。”颜华将檀色法衣递过去结账。 又逛了一阵子,颜华买了好几件法衣和珠钗,宓芋只买了一面小巧的铜镜。 符珠在清宵楼什么也没买,倒是路过外边小摊子的时候,买了一包鸟食和几块甜糕。 “符珠师姐,你买这做什么?”宓芋问她。 “回去喂鸟雀。”山上树间,常有鸟雀嬉闹,符珠没事的时候,就去逗逗山雀。 好歹也是这么久的邻居,给它们带点礼物。 似乎没想到符珠还有如此雅致闲情,宓芋和颜华都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们一直以为,符珠师姐的日常除了练剑,就还是练剑,没有其他任何别的活动了。 倒是忘了,符珠师姐今年也才十五岁,还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 这个年龄,闲来无事逗山雀,甚好。 第三十一章 广竺仙子vs陆小莹 第二日上午是筑基组的比赛,他们剑宗没人抽到靠前的签,符珠便没去观战。 等她修炼完从房间出去,已经到金丹组的对战了。符珠走在太玄剑宗宗门内,一路上都没碰见两个人,貌似都去观赛了。 想了想,符珠决定去看看。她到得晚,观战台被挤得水泄不通。 忽地背后有人推着她往前挤,很快符珠面前清晰起来,不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黑脑袋了。 “这里视野最好了。”赵执缨咧嘴说道,“每次观战我都会早早来抢这个位置。” “符珠姑娘怎么来得这么晚,要不是碰见了我,就看不见今天最精彩的对局了。” 她记得,赵执缨还在她后面来着。哪里抢到这个位置了,分明是靠厚脸皮挤到最前面来的。 不过赵执缨有一点说得很对,这个位置视野是真的好,很轻易就能看清场下是什么情况。 场上还没有开始,符珠偏头问道,“你说的最精彩的对局是什么意思?” 赵执缨有些惊异符珠连这个都不知道,转念一想,又觉得这很符珠,他道,“就是妙音阁广竺仙子和拂花宗陆小莹的对战。” “广竺仙子我先前已经给符珠姑娘说过了,这陆小莹,符珠姑娘可以理解为一位与广竺仙子不相上下的绝世美人。” “两位同样天赋卓绝的美人对战,自然精彩。这里有一半以上的人,便是冲着她们两位来的。” 若是寻常对战,观战台还不至于挤成这个样子。 只是,两位仙子第二天就对上,注定有一位要被淘汰,太可惜了。 不仅赵执缨这么想,观战台几乎一半的人都是这样感慨的。支持谁胜都觉得心在滴血。 这太玄剑宗抽签怎么回事,净瞎整。 他们还想看广竺仙子和陆小莹多打几场呢! 惋惜归惋惜,但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对战,他们不想看吗? 想看,而且是非常想看。 激动的心情逐渐占据上风,观战台上此起彼伏的都是“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名字。 符珠发现,她对面的杜州师兄趴在栏杆上,也大声喊着“陆小莹”的名字,丝毫没有注意到她。 “上台了!上台了!”人群中有人大喊了一声,顿时人声鼎沸,杂音入耳。 “别挡着我啊!什么都看不见呢!” “谁挤我?” “我鞋被谁踩掉了?我鞋呢!” “……” 疯狂如斯。 广竺仙子的相貌,符珠只远远看过一眼,就是妙音阁到达剑宗的那日,没看得大清,但仍觉光彩动人。 今日近看,发现她样貌极美,梳着一个极高的发髻,戴宝瓶冠,着五彩衣,再无任何雕饰。 她对面走上来一位女子,姿色清净,光颜巍巍,淡色青衣无任何点缀,如明镜净,犹灵瑞华。 “妙音阁,广竺。” “拂花宗,陆小莹。” 两人都是微微颔首见礼,即使认识对方,还是各自报了名讳。 妙音阁皆以乐器作为武器,广竺的法器是一架瑶琴,琴身长八尺六寸,上有七弦,她拨动琴弦,便有数道音刃齐出。 陆小莹则以绸带为武器,灌注灵力,柔软的绸带便平直如剑,击飞无形音刃。 但绸带比剑身更灵活,在陆小莹手中,一会儿平直,一会儿弯曲,像是有生命一般,变换自如。 广竺素手拨动琴身,虚浮碧空,她身下霎时开出一朵极大的羽花,若开若合。 散音松沉,让人神思若晃。 观战台一众人如痴如醉,沉溺此间。 “看音修对战,就是享受,还能白听这么好听的曲调。”赵执缨感叹。 “你没受影响?”符珠见他神色清明,不像被蛊惑,有些意外。 赵执缨似乎才想起来广竺的仙曲有沉溺人心之效,但他也不知道是何故没被影响,推断道,“应该是我们同为金丹大圆满,就对我无效吧。” “倒是符珠姑娘,道心坚定,令人佩服。” 台上的陆小莹都有一息的晃神,而符珠姑娘从头到尾,心志没有丝毫变化。 陆小莹很快回神,手中绸带卷绕,想去夺广竺的瑶琴。 广竺自是不会给她机会,手指快速拨弹琴弦,数道绿色音刃从琴身飞出,阻拦绸带。 陆小莹的绸带是上品灵器,真正的刀剑不入,音刃击到上面,也不会造成灵器的损坏。 她手中绸带飞舞,仿佛这些音刃便是无数落花,绸带就穿花拂柳般的不染分毫。 “拂花宗果然名不虚传,片花丛中过,一点不沾身!” “还是广竺仙子和陆小莹的对战好看,也不知道她们二人谁能赢了。” “陆小莹的绸带灵动飘逸,每次都能将广竺仙子的音刃避开,广竺仙子想要打中她,难!” “我看未必,陆小莹的防御再好又如何?俗话说,百密一疏,总有防不住的时候,广竺仙子的攻势再密一点,她如何能化解?” 观战台上的人吵成两派,一派拥护广竺,一派支持陆小莹。 四方擂台上的人却浑然不知,全心全意用在对战上。两人都是金丹大圆满,实力相近,此番对局已经耗了太久了,灵力都有些不济。 陆小莹不再防守,素色绸带凌空卷去,还是直奔广竺的瑶琴。 一位音修没有乐器,自然就败了。 但想从广竺手中卷去瑶琴,是件极难的事,她每次拨动琴音,都会有短暂的惑人心神的功效,无数音刃便扑面而来。 陆小莹仍是不退,绸带带风,瓦解掉所有音刃。她凌空跃起,脚底下有粼粼细碎的青光破碎。 无数灵力幻化的青花在虚空飘落,陆小莹的身影穿梭其中,清灵至极。 广竺微微眯眸,观察着青花痕迹,她知道,这是陆小莹的成名绝招,也是拂花宗最高术法,穿花拂柳。 散音、泛音、按音,三音齐出,整片碧空被仙音笼罩,青花无处可逃。 但陆小莹神色未变,青光绫才是她的武器。 青光绫所过之处,带起数朵青花,飞旋去挡广竺的音刃,她手中的绸带便成了一把锋利的尺,直逼广竺身前。 “铮——” 青光绫撞上广竺瑶琴,发出清脆的声响,琴底被撞击出一道细微的裂纹,宛如冰裂。 广竺来不及查看瑶琴裂纹,一个翻转琴身,素手拨动琴弦,弹出一道巨大的音刃,裹挟着灵力,直直朝陆小莹攻去。 第三十二章 晋氏兄妹 巨大的灵力音刃打在陆小莹身上,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浸染了素色衣衫。 透明的结界也被音刃划开一道口子,可想而知,这道音刃威力有多大。 “广竺仙子赢了!” “我就知道她一定能赢的!先前吓死我了!” “……” 有人欢喜有人愁,喜的支持广竺仙子的人,愁的自然是陆小莹的拥护者。 经过这场精彩的对决后,后面两场便显得有些索然无味了,人潮也散去不少。 符珠倒是看完了,金丹组的对战,术法层出不穷,很有意思。 他们剑宗往年是不参与金丹组赛道的,今年因为剑冢的缘故,宗门内也有两位金丹大圆满的师兄参加。 相比于其他宗门,人数很少了。 一道轻灵欢快的声音响起,打断符珠的思绪。 “赵师叔,你怎么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没有来观战呢!” 少女梳着元宝髻,身穿百花裙,一双鹿眼灵动逼人,她蹦跳两步,欣喜的朝赵执缨跑来。 符珠的注意力却在她身后,玄青法袍的男子身上。 玄青色法袍的男子,剑眉星目,眸深如夜,腰佩一把宽剑,冷峻的面容只有在看见百花裙少女时,才会柔和两分。 晋明云。 蝉联剑道组三届魁首的太玄剑宗弟子。 她注定会和他有一战。 赵执缨想着符珠不认识晋明云,开口介绍道:“这位是我们宗门弟子,晋明云。” 许是看在赵执缨的面子上,晋明云终于舍得分出一点注意力,朝符珠微微点头,就算打过招呼了。 赵执缨低声向符珠解释:“晋明云的性子就是这样的,符珠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两人凑得有些近,引起那位娇俏的少女不满,她一把挤过符珠,亲昵的去拉赵执缨的衣袖,“赵师叔!我呢?你怎么不介绍我?” 她眸中似有敌意,上下打量着符珠,语气略带质问,“赵师叔,她是谁?” 赵执缨听着她的语气,很是不喜,撇开她拽着的衣袖,语气稍重,“晋双双,符珠姑娘是我们阙月山的客人,你要礼貌一点,别失了我们太玄剑宗的待客礼数。” 这话有些重了。 晋明云眉头一紧,想提醒赵执缨注意言辞,少女轻声软调抢在了他前面。 “既然比赛结束了,我就先离开了。” 其声清净,出柔软音。 晋明云不由盯着她的身影多看了两眼,便是这个少女,引得赵执缨对双双说了重话。 她却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泰然自若,抽身离开,从头到尾都没将双双放在眼里。 “那位符珠姑娘也会参加试道大会吧?”他记得赵执缨是这么喊她的。 赵执缨还没说什么,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晋双双一下子开心起来,“还是哥哥脑子灵光,要是我和她抽到一组,就能光明正大的打败她,到时候赵师叔,你就不能说什么了。” 晋双双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嘴里嘀嘀咕咕的念着,最好下一场就能和她抽到一组。 晋明云:“……”他不是这个意思。 不过她参加试道大会的话,没有被提前淘汰,双双也确实有几率抽到和她一组。 这样想着,晋明云便没再说什么了。 赵执缨嘴角抽了抽,没忍住还是给她浇了盆冷水,“别祈祷了,符珠姑娘参加的是剑道组。” 就算她不参加剑道组,也是金丹组的,晋双双一个筑基组的,上哪和人家抽到一组去? 晋双双:“?!” “赵师叔你在和我开玩笑吧,一般只有金丹境界才会参加剑道组的比赛……”晋双双说着,忽然顿住了,“不对,之前也有一个筑基境的报名了剑道组。” 好像是剑宗的一个弟子?当时还赢了。 吓死她了,还以为刚刚那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少女就已经结丹了呢! 晋双双拍着胸脯舒缓刚刚的惊吓,嘴里念叨,“真是太可惜了,她怎么参加了剑道组,这样我就和她对不上了……” 赵执缨:“符珠姑娘便是不参加剑道组,你和她也对不上的。” 这次见面,符珠姑娘就已经是金丹中期了,哪怕是他,都未必能胜得了,更何况是晋双双呢? 晋双双和晋明云兄妹同步震惊,许久,晋明云略微艰难的开口,“她真的是金丹境?” 他先前一直没怎么将符珠放在眼里,自然也没有去刻意探她的境界。但他知道,赵执缨不会在这件事上撒谎。 晋明云仍觉得荒谬,她也不过和双双一般年岁,便已经是金丹境,可以参加剑道组的对战了。 饶是他作为太玄剑宗年轻一辈的剑道第一名,在十五岁的时候,也不过筑基境。 “当然了,我骗你们做什么?”赵执缨说,“符珠姑娘不仅是金丹境,还是金丹境中期,你们有空的时候可以看一下她的对战,便知道她是真正的天才。” 说起来其实挺有溃败感的,人人都说他赵执缨是天才,可和符珠姑娘一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有溃败感的何止赵执缨一人,只不过晋明云没有真正了解过符珠的境界,这点溃败感便比较虚渺。 最不能接受的是晋双双,她父母都是太玄剑宗的长老,她出生得晚,上头又有一位剑道第一的兄长,可以说从一出生,她便是被无数人捧着的明珠。 她也是从小就被宗门夸赞的修道天才,同龄人家世好的没有她天赋好,天赋比她好的又寥寥无几,境界也相差不大。 如今猛然得知有个和她一般大小的姑娘,已经是金丹境了,对她的打击可想而知。 晋双双倔强的看向赵执缨,“她抽到了多少号,我要去观战!” 她就不信,那什么符珠修炼这么快就算了,在剑道一途上,也能一骑绝尘。 就算她再厉害,参加了剑道组,还是要败在兄长剑下的。 晋明云虽然没说话,目光也是看着赵执缨的,他想看看这位修道天才,在剑道一途上,天赋又如何。 至于输赢,晋明云从未想过自己会输。 某种程度上,他和符珠很相似,那便是对自己的剑术绝对自信。 晋双双从小骄傲自负,自诩剑术高超,去看符珠姑娘的对战,受点打击,谦虚做人也挺好的,赵执缨想也没想的报出符珠的抽签数,“六十七。” “六十七?这么晚?”晋双双脱口而出,眉毛皱在一团,很是嫌弃。 第三十三章 对战一叶门 剑宗今年出了大风头。 从仙门试道大会开始的第一天,他们门派的弟子就没有输过,连东道主太玄剑宗都要逊色三分。 “看来今年的第一多半是剑宗了。” “他们不是还有几个弟子第一轮没打吗,说这话未免也太早了。”说话的是与太玄剑宗交好门派中的弟子。 “没打又如何,人家剑宗到目前为止一场没输过,太玄剑宗最近是两连败吧?筑基组和金丹组都输了,也真够丢人的。” 那弟子撸起袖子,正要好好理论一番,瞥见对方的门派服饰,遂熄了心思。 原来是照影山的人,难怪语气这么冲。 太玄剑宗与照影山之间的龃龉,各宗门多少也是听说了一点,两大剑宗之间的剑拔弩张,他们这些小门派哪有资格参与进去。 因为金丹组第一轮前日就已经打完了,所以今日一整天排的都是筑基组的比赛。太玄剑宗和剑宗都还有两人未打完第一轮,虽然没有被分到同一组,但双方的输赢同样引人注目。 究竟是太玄剑宗打断连败,还是剑宗完成第一轮的全胜,马上就见分晓。 剑宗这边也没想到目前宗门是个全胜的状态,要是最后两场也都赢了下来,就真的风光无两了。 大约是知道自己这场比赛比较重要,宓芋有点紧张。 她抬眸去看同样是最后出场的陈红锦,相较而言,她的状态就很轻松,清冷的面容上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符珠根据两人的长处给出建议,“陈红锦师妹铅华剑法学得不错,可以在对战中借助剑术取胜。” “宓芋是天水灵根,对方又正好是火灵根,你对对手是有天然压制优势的,可以多用水系术法,取胜也是不难的。” 她们两个的对手都是筑基初期,境界相同的情况下,心态不出问题就输不了。 陈红锦听着符珠的建议,轻轻点头承诺般的说道:“我不会让剑宗的连胜在我这里断了的!” “说得好!我相信陈师妹!”最先捧场的是杜州。 他说完这话,其他几个师兄师姐也都纷纷鼓励起她,给第一次上场的师妹勇气和信心。 “当初爬青云梯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陈姑娘前途不可限量。”祝清意吊儿郎当的,一番祝福之语被他说得,好似神棍忽悠人。 连一向与陈红锦不对付的周照,都犹犹豫豫了好久,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陈红锦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婉拒道:“你就不要说了。” 周照:“......” 看在她马上要开始对战了,不与她计较,还是这副臭脾气,一点没变。 被大家这种团结一心的氛围感染的宓芋,在袖中握紧了拳头,心中愈发坚定,她也不会让剑宗的连胜断了的。 陈红锦的对手是一叶门的弟子,使狭长如柳叶的两柄弯刀。应该是赛前了解过对手,知道陈红锦是火灵根,他袖中五道灵符飞出形成一个水系结界,压制陈红锦的术法发挥。 杜州一个震惊,从座位上站起来,“他竟然还是个符修,这下陈红锦要吃亏了。” 符珠剥着干果,瞥了一眼台上状况,就收回了视线,“他不是符修,这符应该是他提前买的。” “没错,你小师妹看得很准。”一直闭目养神的姚宣真人睁开清明的双目,视线落到杜州的身上,“坐下来观战,都挡着你师弟师妹了。” 杜州知道对方不是符修后,放下心来。灵符都是有时间限制的,等灵符失效,那一叶门的弟子就不是陈红锦的对手了。 台上的陈红锦也没料到对方这突如其来的一手,但她并未慌神,仔细观察着这个结界,发现结界并不稳定。对方应该并不是符修,只匆匆学了几道符咒。 不是符修就好办了。 陈红锦灵力灌入剑中,雪白的剑便通体泛着赤色灵光,她右手持剑,腾空而起。 少女清冷的声音逐句念道:“铅华剑法第二式,珠玑不御!” 哗啦一声,如破天幕,灵符飘摇几下,被残余的火灵烧毁,只剩飞灰。 “你竟然这么快就破了结界?”似乎接受不了这个结果,男子身形晃动两下,咬牙切齿地骂道,“什么狗屁大符师,我看是骗子还差不多,六十块上品灵石就这样打水漂了。” 陈红锦不管他如何咒骂那位卖给他符纸的人,手中灵光一现,化作数道火箭朝男子袭去。 男子手中弯刀飞旋而出,被陈红锦一剑挑飞,飞旋回去。 这一记飞刀蕴含了多大的灵力,他自己是知道的,要是被打中,八成就起不来了。男子双手结印,控制住弯刀的飞行轨迹。 趁这个间隙,陈红锦施展出银泠传给她的火诀,一只巨大的火凤从她背后亮起,火凤高鸣一声,如有意识一般的朝男子扑去。 男子被火凤扑倒在地,想爬起来继续施展术法,手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他才发现,身上的防御被破了。 他运转灵力时,经脉就隐隐有些淤堵。 不能再继续了,他得早点求医。 男子艰难的举起一只手,“我认输了。” 陈红锦闻言,紧绷的脸上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负剑走下擂台。 “没想到这一场这么快就打完了,没意思。” “这一叶门的弟子怎么这么废,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有坚持到,居然主动认输,看了这么多天,还是头一遭呢。” “再胜一场,剑宗可就真第一轮全胜了啊!” 两位当事人都没在意这些闲谈,对于陈红锦而言,赢了就好。 至于那位一叶门的弟子,他都受这么重的伤了,不认输,非得被打个伤上加伤吗? 要是因为对战,伤了修行根本,以后修为停滞可怎么办?他还没结丹,不过是个寿数百年的凡人。 下一场是太玄剑宗和照影山连星剑宗的对战,还没上台,就已经感受到底下的暗流涌动了。 在第一轮,太玄剑宗和连星剑宗的人,一共对上过四次,各负两场,目前是打平的状态,就看这一场,谁能胜下来,压对方一头了。 “可惜太玄剑宗不让设赌局,碰到这种场面,真的好想下注啊!”杜州仰头叹息,无病呻吟,这些天看比赛可把他憋坏了。 “小师妹,你比较看好谁啊?” 符珠无语。 人都还没上台呢,她怎么看。 第三十四章 临弓影出 和太玄剑宗弟子对战的是位小姑娘,身着一袭霜白海棠红渐变的法袍,腰间至臀处有银色流光闪溢,坠着蛛网一般配饰。 她乌发轻垂,眉心有一片绚丽的孔雀羽额饰。 少女浑身上下,净是灵宝。 谁都能看得出来,就是只祭出灵器,对方都讨不了半分好处。 太玄剑宗弟子遇见这么位财大气粗的对手,真是倒了大霉。 “应该是照影山胜吧?”杜州问道。 接他话的却不是符珠,而是姚宣真人。他眯着眸子,目光如炬,盯着场上那位执剑的少女,“满月临弓影,连星入剑端。” “此战,那位小姑娘必赢。” 符珠思索着师叔的那句话,视线在连星剑宗那位小姑娘手中剑来回流转。 “姚宣师叔是说,她手中那把剑就是临弓影吗?” 话落,一行众弟子纷纷看向姚宣真人,等着他的宣定。眸中有惊讶,也有怀疑。 照影山的绝世名剑,就这样被一个筑基境的小姑娘握在手里? 直到姚宣微微点头,众人才难以置信的接受这个事实,内心泛起一阵隐秘的激动。 自家宗门的镇宗之剑都还没见着,就先见到了照影山的临弓影! 周昙之虽然在给大家授课的时候,提过一嘴临弓影,但真正的临弓影长什么样,他也没见过。 好不容易有机会一睹其容,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视线随着剑动。 那少女似乎还不能完全驾驭临弓影,连环攻势之下,给对方留了很大的余地反击。 但临弓影到底是绝世名剑,她挥剑之时,光影婆娑,大片星斗映在剑端。少女使的术法也是高深罕见,那名剑宗弟子坚持了一阵,还是败下阵来。 少女犹如一只骄傲的孔雀,哼着小调,踩着欢快的步子,回了照影山所在的观战台。 五场对战,他们照影山赢了三场,看太玄剑宗的人还怎么嚣张。 很快到了宓芋的比赛,众人依照惯例给她加油助威了许久。 从观战台到擂台的不过几步路,她却觉得走了好久,内心忐忑不安,但真正站到了擂台上,心中却格外平静,如同一汪平静的海水,外界的细微动静,掀不起半点波澜。 和对手短暂的打完招呼后,宓芋神色凝重起来。 她一手施展碧水术,平静的地面便瞬间涌起三尺高的水潮,擂台变成了一方小池塘。 对手是火灵根,她布出利于自己的战场,就占了先机。 对方也有些意外,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小姑娘,出手竟这么果决。 他施展出一个火系术法,召出巨大日冕,烈火灼灼,很快将水池的水蒸发了个干净。 宓芋被日冕照射,额间冒出细密的汗珠。 太热了! 这方结界本来就小,日冕顶着她烤,似乎能将她体内的水分都蒸干,她的唇变得干裂,起了好几块皮,却没心思管。 宓芋快速思考着所学术法,已有定论,一手掐诀,铺天盖地的巨浪凭空出现,裹挟着她干净的水灵根气息,将头顶日冕吞没。 没了灼日蒸烤,宓芋的面色好看多了。 她的剑术不太好,但术法这一块是不差的。宓芋所学水系术法有很多都是克制火系术法的。 但她要选出攻击术法,只有进攻,才能击败对方。 宓芋握紧水心剑,横空一劈,挥出一道水刃。她手中长剑飞舞,便有数道水刃凭空出现,没有任何规律。 这些水刃的出现可以说是神出鬼没了,对方只觉得头皮发麻,必须全神贯注,听空气中的声音。 抽到眼前这个柔弱少女的时候,他还庆幸,有人送他晋级,现在只觉得当初想得太简单了。 剑修,就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 男子咬紧牙关,双手凝出数颗火珠,攻向宓芋。 宓芋抬手,竖起高墙,火珠撞击水墙的瞬间,便被瓦解。 竟如此不费吹灰之力。 男子又凝聚出数道火灵飞镖,这下宓芋没选择以水障去阻隔了。飞镖更尖锐,是有可能冲破她的水障的。 宓芋右手握剑,横挡竖拦的,将飞镖击散。对方凝结的火灵飞镖很坚实,就是被击飞也是会再次回转的,但奇怪的是,飞镖触碰到飞剑,火灵之力就自行溃散了。 “你这把剑叫什么名字?”对战过程中,男子出声询问她。 宓芋下意识回答,“水心。” 原来是水心剑,难怪如此。 水心剑虽然比不得各大宗门的镇宗之剑,比如刚刚现世的临弓影,但也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名剑。尤其是对火系术法有天然的压制。 男子神色幽深,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其实心底已经开始骂娘了,抽的什么签,遇到个水灵根不说,还碰到水心剑,天克火系术法。 现在这些宗门对弟子都这么大方的吗?筑基境就能拥有临弓影、水心剑这样的宝剑了。 他都想改做剑修,也去搞一把好剑了。 话虽如此,但比赛还是要打的。男子这次将大半灵力灌注到自己的长刀中,凌空一斩,连续挥出数道灵火之刃。 宓芋经过对战,反应已经很迅速了,她没想着用水系防御术法,水心剑迎面挥出水潮。 水潮裹挟着巨大的水灵之力,吞没灵火,余下灵压狠狠撞上男子,他蓦地从虚空掉落。 “本场,剑宗宓芋胜出!”随着负责监赛的长老宣布出本场比赛结果,剑宗完成了筑基组和金丹组第一轮的全胜。 宓芋回到观战台,心中前所未有的轻松。 “此次大家表现得很不错,第一轮三个赛道组的全胜,是以往都没有取得过的成绩。”姚宣的不吝夸赞道。 至于符珠还没打,姚宣真人就说了这句话,几个师兄师姐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就剩一个小师妹还没打,岂不就是三个赛道组全胜。 反正小师妹又不会输。 作为唯一还没有上场打比赛的符珠,仍悠哉悠哉的剥着桌上瓜果,一点也不焦虑。 不得不说,太玄剑宗还是财大气粗的,连续这么久,观战台的瓜果都没有断过。 符珠咬了口刚洗净的青果,看接下来的比赛。 太玄剑宗唯一还剩的那名弟子,终于打断了三连败的战绩,将阙月山抬到了暂列第三的位置,排在连星剑宗的后面。 最后一场是拂花宗的对战,因为陆小莹第一场就被广竺淘汰掉了,他们格外重视现在的每一场,好在最后是赢了。 第三十五章 两剑取胜 月淡星疏,天将欲晓。 符珠打坐修炼完毕,起身进屋换了一身衣衫。 清晨露重,白色衣袍上有一片水渍不太好看,也影响她们剑宗的风貌。 符珠的储物袋里只有清一色的宗门服饰,她换了件崭新的白袍,除了袖口,腰间处的花纹不太一样,乍一看还以为没有换过。 符珠御剑下了高山。 剑道组的对战进度很慢,今天才轮到她上场。 她的对手是一个叫晓行宗的门派弟子,符珠没有刻意去打听过对手,是前几日,有人鬼鬼祟祟尾随她,被她一剑逼出,不等她开口问,就倒豆子似的将自己的来意、宗门、姓名都报了出来。 人家一剑就能逼得他不得不现身,什么实力,不用多说了。 这场对战的胜负毫无悬念。 那位晓行宗弟子视死如归的走上台,讨好般的向符珠问好,“这位道友,可否别让我输得太难看了……” 隔着结界,外边的人听不见他们说的什么,只是瞧着那位晓行宗的弟子,对符珠太客气了。 “怎么还不开始,磨磨唧唧的说什么呢?”晋双双吐槽道。 她特意起了个大早来看比赛,就是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像赵师叔说的那般天才,结果他们倒聊上了,半天不开始,烦人。 晋双双一向没什么耐心。 但她也不能跑上去催人家,只能心焦的等开始。 好在台上没有继续聊下去了,符珠听见对方的话,小脸一板,“我不打假赛。” 晓行宗弟子:“……”他没让她打假赛啊!!! 他就是想让道友浅让他两招,别像前几日那般,一剑取胜,他会很丢脸的,晓行宗也会跟着丢人的。 他丢脸事小,宗门丢脸就事大了。 晓行宗弟子握剑的手不自觉的微颤抖,等着对方的那一剑,像是生死关头的一种宣判。 符珠出剑,剑气如虹。晓行宗弟子右腿用力抵着地面,横剑去接,发出“哐当”一声,他的身形被击退数步。 他低头看了看地面上的痕迹,咧嘴笑道:“我竟然接住了这一剑!” “……” “那人是不是傻?被一剑打退这么远还笑得出来?” “这晓行宗看起来不行啊,一招都接不住,人家剑宗那名弟子可以半步未退呢!” “晓行宗这种小宗门,百年出不了一个剑修,不敌对方也是正常的。” “说起晓行宗我倒是想起来了,有一甲子没收到人了吧,还以为这宗门已经散了,没想到还能出一位金丹剑修……” “百岁以下的金丹剑修,也是难得了,若是另投门派,未来成就犹未可知。”这语调,听起来倒是挺看好他的。 “冯兄这是存了收弟子的心思?” 被唤作冯兄的人,微微笑道,“观战观战。”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四方擂台上,对战还在继续。 见对方接住了这一剑,符珠面上反而笑了。 她使的还是前几日那一剑,当时这个晓行宗弟子还接不住,如今却只是退了数十步,悟性不错,进步很大。 “台上这两人搞什么呢?符珠占上风,她笑我理解,但是那个晓行宗的弟子被这么碾压,怎么也还笑得出来?” 晋明云回神,听见小妹的问话,想了想说道:“我也不太清楚。” 或许他猜到了,但又觉得荒谬,便没有同晋双双说。 他的剑术高出晋双双许多,看得出来,符珠那一剑,很强。那个晓行宗弟子,兴许是觉得,接下这一剑只退了这么几步,欣喜而笑。 少女肤光胜雪,眉目如画,浅笑盈盈的说道:“这一剑,叫离尘无光。” 话落,天光似乎都暗下来,唯有一道霜雪寒光般的剑气,愈明愈亮。 “不是吧?又来?!” 一剑都没消化,怎么又来一剑,他的命也是命啊! 晓行宗弟子握着剑,已生无可恋。 他修剑这么多年,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去接这一剑,只是下意识的使用宗门教给他的最高剑术。 “哐当——”剑掉了。 剑光刺得他眼前一黑,听觉便被放大,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裂开。 结界碎了。 “剑宗,符珠胜!”太玄剑宗长老上前两步,宣布结果,眸光也不由自主在符珠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符珠捡起地上的剑,递给对方,安慰他,“晋明云都会输在我的剑下,你也不要太有压力啦!” 晓行宗弟子:“……”谢谢她把自己和晋明云相提并论。 他何德何能可以和蝉联三届魁首的晋明云相比? 若是别人说这话,他肯定就嘲讽回去了,但是符珠说这话,他内心就觉得,符珠道友说的是真的。 这样一想,他心里好受多了。 “晓行宗,季白。”他郑重其声的再次介绍自己,和先前相比,多了一丝心悦诚服。 “我相信符珠道友会战胜晋明云的!”季白接过自己的佩剑,“这两剑,让我受益匪浅。” 符珠两剑取胜,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晋双双不可置信的后退两步,几乎剑心不稳,“她……怎么做到的?” 晋明云连声提醒道:“双双,凝神,别想了!” 赵执缨也是吓了一跳,虽然晋双双平日骄横了一点,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她道心破碎,摇了摇她肩膀,将她从自己的世界中晃醒。 “晋双双!” 赵执缨的声音宛如春日惊雷,在晋双双暗无天光的世界里炸响,她这才恍然回神。 “赵师叔……” 到底是个不大的小姑娘,遇到点事就不行了。 自己作为晋双双的师叔,也算是长辈,赵执缨难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兄长百年元婴,你知道的时候可会觉得受到打击?” 这关兄长什么事? 兄长百年元婴,天资卓绝,她作为兄长的妹妹,自然是觉得与有荣焉,很骄傲,怎么会觉得受到打击呢? 晋双双不太理解,但赵师叔难得愿意轻言细语和她说这么多话,晋双双微微摇了摇头。 赵执缨继续说道:“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是筑基大圆满了,你不过才筑基中期,同样的年岁,相差两个境界,你可觉得气馁?” “这不一样的。”晋双双说,“赵师叔是太玄剑宗的天才,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境界比我高,本就寻常。” “你既骄傲于晋明云的天赋卓绝,也不会因为我在与你同样的年龄时,比你高出两个境界,就觉得气馁,为何会因为别人的天赋,而道心不稳呢?” 第三十六章 约素 “世间天才,并非都要是与你相熟之人,也并非只能是我们太玄剑宗的人。” 晋双双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隐隐有些明白了赵执缨的话,心底却仍旧不甘。 那个剑宗少女,十五结丹,两剑败敌,这样的天赋,是赵师叔都比不上的。 在晋双双心里,论天赋,整个阙月山赵执缨第一,自己兄长第二,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人,却都比不上一个名不经传的剑宗弟子,这才是最让她觉得悲伤的事。 不管如何,她打心底里喜欢不起来符珠。 晋明云知道自己这个妹妹,一向很亲近赵执缨,听得进去他的话,见她面上虽有郁结之色,但却是想明白了,便没有再说什么。 另一边,照影山连星剑宗弟子们,对刚刚那场比赛的胜利,还在讨论。 腰佩临弓影的少女,扯着一位须发霜白的老者衣袖,左右摇晃着撒娇,“我要去剑宗学剑,梦爷爷,你就答应我嘛!” 老者被她磨得没脾气,但面上还是很和蔼,“素素,你是连星剑宗下任掌门,去剑宗学剑,不合规矩,我们照影山的剑法难道差到哪了吗?” 少女不满的松开袖子,撇撇嘴,说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就不能改一改嘛!” 连星剑宗的剑法虽然也很厉害,但是明显人家剑宗更厉害吖! 似乎想到了什么,她眸子一亮,雀跃的说,“既然我是下任掌门,那我把这个规矩取消了不就好了吗?” “约素!还有没有规矩了,别烦你梦爷爷,坐到后边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吓得约素一激灵。 她扭头去看自家亲爹,面色沉沉,像要生气了。不情不愿的挪着步子,往后面退。 忽然有一只手按住了她,约素抬眸,对上老者和蔼的目光,“就坐这儿陪梦爷爷说话。” 他又转头,对着身后人说,“别对孩子这么凶,有什么事,好好说话。” “是,梦师叔。”连星剑宗掌门恭敬的说道,余光一瞥,警告约素不要再无理取闹。 有了梦爷爷这张护身符,约素才不怕自家亲爹的警告呢。 老者面容和蔼,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他轻声询问约素,“你为什么想去剑宗学剑呢?” “如果只是因为看了两剑,便觉得剑宗的剑法厉害,那么你便静下心来去认真研习连星剑法,会发现它其实很高深玄妙,学好了,一样很厉害嘛!” 可是她想去剑宗学剑,也并非全然是这个原因。 约素犹犹豫豫了好一阵,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梦爷爷,其实我是想拜符珠为师,跟着她学剑。” 只不过对方也才十五,和她一样大,叫约素有些难为情,她几乎是轻咬着下唇才将这番话说出口。 老者微微一愣,“她不过金丹境,如何能做你师父?” 素素是他们连星剑宗的掌上明珠,也是未来的掌门,天生剑骨,就是拜一位合体境的修士为师,都是配得上的。 平日里宗门教她练剑的都是化神境的剑仙,何必纡尊降贵去拜一个金丹为师呢? 约素很维护符珠,她说道:“梦爷爷一千五百年炼虚,阿爹八百岁才至化神,人家十五岁就已经金丹,和阿爹不过差了一个大境界,兴许百年以后,就已经是化神了,超越宗门里面的长老,只是弹指之间的事情,怎么就不能做我的师父了?” 见少女说得头头是道,老者很欣慰。 素素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甚至他都有些动摇了,是啊,十五岁的金丹境,这种天赋和修炼速度,简直可怕。 他也看过那丫头的剑法,挑不出半点毛病。 她在剑道一途上,可谓一骑绝尘,素素若是能跟着她,剑道或许会走得更远。 见老者面有动摇之色,约素趁热打铁的说道,“梦爷爷,你也看见了,同样是使用铅华剑法,她的剑意更纯粹,说明她对剑道的感悟是比别人高的,不是吗?至于境界,十五岁的金丹,全修真界都找不出第二个,梦爷爷还要怎样?” “拜师一事,牵扯甚大,等回宗门了再商议吧。”如果素素是个普通弟子,倒也简单。 可她是连星剑宗下任掌门,去剑宗学习,怎么都说不过去。 这话就是有戏了,约素高兴得笑弯了眉眼,抱着老者的手臂撒娇,“谢谢梦爷爷!” “也先别急着谢,能不能去还是另外一回事呢?人家剑宗未必会收连星剑宗的人。” 约素不甚在意,只要阿爹同意了就没太大的问题了。剑宗那边,大不了她死缠烂打嘛,正所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符珠自是不知道这些的,她上台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已经下来,回到观战台。 几个师兄师姐围过来,嘴里一堆“小师妹真厉害的”、“小师妹那两剑太强了”的话语。 “小师妹怎么不隐藏点实力,那个晋明云可是来观战了的。”杜州指着一个方向,“看见没,旁边那个就是晋明云。” 符珠无奈的说道:“杜师兄,我认识晋明云的。” 她前几日还和晋明云见过呢。 杜州抓抓头发,恍然道,“对哦,我给你的小册子最后有一页,专门画了晋明云画像的。” 有吗?她怎么不记得看见过。 至于符珠为什么会认识晋明云,是因为宗门这些师兄师姐,上次仙门大比结束后,无事就拿着晋明云的画像练习术法。 那段时间,符珠走哪都能捡到一张飞落在地的画像,上面不知被多少人无意踩过却没有想捡起来的意思,还是被长老斥责后,剑宗上下才没再传晋明云的画像了。 “隐不隐藏实力,不重要。晋明云就算知道我的实力,就能打赢我吗?”符珠浅笑盈盈的反问。 杜州道:“小师妹说得对!” 许是这边的视线有些过于直白,晋明云察觉到了,目光掠过四方擂台上空,落到符珠身上。 四目相对,符珠弯着眉眼,打了个招呼。 晋明云微微点头,很快收回视线。 “哥哥,你刚刚在看什么呢?”晋双双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圈,除了黑压压的人头,哪有什么值得兄长关注的东西。 晋明云道:“没看什么。” “好吧!”晋双双乖巧的说道,没有选择刨根问底。 第三十七章 第二轮抽签 三日过后,第二轮抽签。 符珠低头看着手中数字,耳畔传来一道没带什么情绪的声音,“我十四号。” 她抬眸,有些意外晋明云会主动和她说话。符珠摊开掌心,“十五。” 只差了一个数字,他们就对上了。 晋明云走后,杜州过来,应该是看见了他们刚刚短暂的交流,八卦般的问道:“小师妹和晋明云认识?” 符珠握紧小巧的铜制飞剑,淡淡的说道:“有过一面之缘,不熟。” 抽完签大家都迅速离开了擂台,只有第一组对战的两人留了下来。 第一轮淘汰掉了一半的人,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大宗门的弟子,其中以剑宗、太玄剑宗、连星剑宗以及秋莲剑宗四大剑宗居多。 这个结果也并不意外,毕竟剑道组本就是因为剑修杀伤力大,与其他修士对战有优势,为表公平,而特意开辟的一个赛道。 只不过其他宗门,修士在选择武器时也常有选择剑的,所以参加剑道组的宗门总体来说并不少。 第一战秋莲剑宗对上拂花宗。 站在比试台一方的青年修士,身穿竹青长袍,手执一把碧青长剑。站在他对面的剑修着莹白色,衣袍上绣有大朵大朵的芙蓉花,一看便是秋莲剑宗的弟子。 两人略一拱手,相互见礼。 杜州站在栏杆处,观看擂台对战,“陆小莹首战落败,他们拂花宗少了一位可以争前十的高手,这场对战离晏必定会拼尽全力。” “杜师兄还认识拂花宗的弟子?”符珠一挑眉,没想到杜州的交友如此广泛。 旁边的周昙之听见这话,嗤笑出声,“他是认识离晏,可人家却不认识他。” 她大概懂了。 就和她之前认识晋明云,晋明云不认识她,是一样的情况。 不过听周师兄的语调,好像没这么简单。符珠眸光看向周昙之,他继续说道:“离晏是陆小莹的师兄,传言他是为了陆小莹才留在拂花宗的,不然以他的天赋,随随便便就能拜入一个剑宗。” “你杜师兄对陆小莹又可谓是一往情深,自然把这个情敌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符珠下意识想起来,广竺和陆小莹对战的那天,杜州扯着嗓子喊陆小莹名字时的疯狂。 面上不由多了一丝同情,杜州师兄这哪有半点优势?人家陆小莹认不认识他都还两说呢。 杜州见几个师弟师妹探究的视线都落在他身上,不由怪到罪魁祸首周昙之身上。 一拳打在他肩头,连师兄也不喊了,“少在师弟师妹面前编排我。” 他自己心里门清着,他对陆小莹,只是将她看作女神,觉得她好看,如明镜净,高洁不可攀。 若真要找道侣,绝不是陆小莹这种的。 擂台上很快分出了胜负,拂花宗离晏胜。 前来观战的陆小莹,素洁清净的面上露出一个极轻的笑意。 虽然只是短短一瞬,却足以让人心神晃荡,也更信了山上的传言。 拂花宗有意让陆小莹和离晏结成道侣。 “我就说吧,陆小莹和离晏之间肯定有情,你们何时见她笑过?”那人说得笃定,脑海中不由又展现出陆小莹的笑容,真是tm的好看啊! “你放什么屁呢!陆小莹不可能和离晏有什么,要是他们真的有意结成道侣,这传言都不至于传了二十年还在传。” 此言一出,引起众人附和。他们才不相信自己心中的女神,已经心有所属了。 人家明明一心清净,只为寻求大道。 “离晏和陆小莹师出同门,拂花宗胜了,陆小莹自然高兴,有什么问题吗?难道你宗门赢了你不高兴?” “就是,还拿什么笑不笑说话,陆小莹虽然高冷,但也笑过不少次吧?” 那人被陆小莹的拥护者一人一句的抨击,心中恼怒,放话道:“离晏和陆小莹必成道侣!” “……” 四下一片寂静,他马上懊悔起来,怎么就说出来了呢,陆小莹的拥护者众多,他这话得罪太多人了。 好在大家没太放在心上,只是随口唾骂了几句,也没发现他挤在人群中小心翼翼的离开。 “那人有毛病吧!” “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他说陆小莹和离晏能成就能成?怎么不去做月老呢?” “人家拂花宗宗主都没他那么大的面,他这话敢当着陆小莹的面说吗?” 自然是不敢的,那人心里默默回答道。 几组下来,很快轮到了晋明云。 作为蝉联了三届魁首的风云人物,晋明云一上场就掀起了一番热议。 晋双双骄傲的挺起胸,眸光在人群中寻找符珠的身影。 不过栏杆之间有大的圆柱格档,符珠身边围着的人又多,晋双双找了半天,也没看见她。 算了,她肯定会看兄长的比赛的。 晋双双想得不错,符珠不仅会看晋明云的对战,还看得很认真。 “小师妹,这个位置视线更好,你换过来。”杜州朝她招手。 最好是能看出晋明云的破绽,到时候才好取胜。 符珠无语扶额,拒绝了,“就这儿挺好的。” 这才第二轮,晋明云能稳坐魁首的位置,哪里用得上全部实力,更别提找他的破绽了。 晋明云一个“云”字刚刚出口,对方剑光已然晃至眼前。 台下响起惊呼声,对方这一剑太快,晋明云腰间剑都还未拔出。台上人面不改色,身形未动。 直到剑光逼至眼前,他才猛然迈开一步,宽大的剑鞘一挡,便抵住了这凌厉的剑锋。 对方愈发用力,晋明云反手一推,不过瞬息的功夫,对方没守住反弹回来的力,“啪嗒”一声,身形飞出去数丈远。 观战台上,将对战场景尽收眼底的连星剑宗掌门鹤川,无可奈何般的说道:“看来今年的魁首又是太玄剑宗了。” 他身为掌门,自然知晓门下弟子的实力。晋明云尚未拔剑,就能将照影山弟子逼退这么远,实力怕是早已经更上一层楼了。 约素见晋明云居然不拔剑,愤懑说道:“他也太嚣张了,完全不将我们连星剑宗放在眼里!” 她又扭头对着连星剑宗掌门,也即自己的父亲说道:“阿爹你怎么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呢?” “我看今年的魁首未必就还能是他了,剑道一途,难道只有他一个天才吗?” 鹤川只当她是孩童话,气不过照影山弟子输给晋明云,没放在心上。 倒是一旁的老者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 第三十八章 沧浪之水清兮 两人实力悬殊,晋明云几乎是电光石火之间就赢下了比赛。 他面无表情的走下台,看得约素直跺脚。 太能装了! 等她日后习得无上剑法,定要和晋明云一决高下,打得他满地找牙,听见照影山的名号转身就跑。 相比于照影山的愁云惨淡,太玄剑宗那边很是高兴,晋双双更是迫不及待迎上去,挽起晋明云一片袖角,笑盈盈说道:“兄长真厉害!比那什么符珠还要更快的赢下比赛呢!” 而且兄长都没有拔剑,这样看来,还是兄长更胜一筹。 只是可惜了他们相差一个数,没能抽到一组,不然让她第二轮就败下阵来。 晋明云一贯内敛,赢了比赛面上也没有什么高兴的表情,冷冰冰站在栏杆前,观看下一场比赛。 很巧的是,符珠对战的也是照影山连星剑宗。 白衣剑修身姿挺拔,形相清和,整个人笔直的站在四方擂台上,便宛如冬日里的山间松,遇雪犹清。 他面上挂着如沐春风的笑意,君子端方。 “照影山连星剑宗,沧清。佩剑,濯缨。” 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 人名和佩剑之名,都取自同一句诗。 符珠双手握住剑柄,剑尖向下,拱手回礼,“枕山剑宗,符珠。” “剑名,霜雪明。” 沧清眸中闪过一缕赞叹,“好一个霜雪明!” 剑身如雪,犹胜寒霜,霜雪不及其明也。 沧清作为连星剑宗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之一,一上场,就扫除了照影山弟子们因为上一场失败后的愁云。 一直面色沉沉的鹤川也终于露出笑意来,“有沧清在,进入前三甲还是没有问题的。” 只要后面别提前抽到晋明云。 约素一张秀丽妍妍的小脸满是纠结,眉毛都快拧成一条弯弯曲曲的虫了。 好纠结,支持谁呢? 沧清师兄可是阿爹的弟子,也是他们连星剑宗最有希望进入前三甲的人,要是在这轮败了,那岂不是白白将剑冢名额拱手让人? 可是,对面是她未来的师父诶! 约素想了想,握成拳的右手一拍掌心,就有了决断。 沧清师兄又打不过晋明云,晋级了也没用,她还是支持符珠师父。 比起连星剑宗进入前三甲,约素更不想让晋明云夺魁,蝉联三届就这么傲气了,要是蝉联四届,岂不是要上天?就会彻彻底底压他们照影山一头了。 沧清自然不会想到自家师妹更看好他的对手,符珠就更不会知道,有个照影山的小姑娘,一直在心里默默给她加油。 至于为什么是在心里,当然是因为,说出来的话,会被打啦,毕竟这真的太欠揍了。 与之前对战晓行宗弟子季白不一样,沧清的连星剑法,已练得炉火纯青。 符珠虽然不知道连星剑法共有几层,但沧清显然是学到高阶了的。 他手中长剑一挥,招式之间便有星影闪动,绕着特有的规律连成星线。 符珠站立原地,所有剑招剑式,星影连线,都清晰的映入她的眼中。 她在找连星剑法的剑意。 连星剑法创始者在创造这套剑法时不过弱冠之年,他醉酒观天,群星拥月,复而舞剑,星影连剑。 少年剑修,自负凌云,却也懂谦卑,知星斗玄妙无穷,深奥无尽,他创立了连星剑法,开宗立派。 沧清的剑意便如他的名字一样,清高孤守,他的剑是君子之剑。 符珠觉得这很好,不必破而后立。 所以她找的是连星剑法的剑意,她也想看看,被誉为修真界最玄妙的剑法,到底有多神奇。 浩瀚无垠的剑意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符珠宛如置身星海,她右手执剑,似有感悟,挥出了那一剑。 洗铅华。 万般星子如尘土,一剑洗去尽归真。 “她竟然破了我照影山连星剑意?”鹤川骇然出声,身下木椅因为他的动作,细微偏离原地两公分。 老者抚长须的手停住,微微叹息。 沧清一愣,没想到最至高无上的连星剑意都被眼前少女化去,千万年来,从未有人做到。 她,很强。比自己想象得更强。 沧清隐隐有预感,自己不会胜了。 白袍的少女微微仰面,感受着春日和煦的阳光,心情很舒缓,看得沧清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 对手很强他应该高兴才是,或许这次对战过后,他对连星剑法会有更深刻的理解,他突然有点明白那个晓行宗的弟子了。 “符珠道友刚刚一剑,令沧清受教了,不知道那一招有名字吗?” 符珠并不吝啬,轻声道:“铅华剑法十三式,洗铅华。” 想了想,她补充道:“你们连星剑法也很玄妙,我亦受益匪浅。” 沧清哑然失笑。 她都破了连星剑意了,还这么谦虚。 沧清握剑,身影如风,他的剑更快了,一道道银白剑光飞舞,宛如流星坠地。 符珠竖剑,选择了十三式中并不合适的芳泽无加这一招去应对。 剑宗这一代弟子接触铅华剑法不久,看不出门道,杜州、周昙之这些人却是知晓的。 “小师妹怎么用了这一招?”杜州喃喃自语,左顾右盼,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人,还有什么好问的。 他扭头去看姚宣真人,见其眸色高深,惊喜的问道,“师父,你看出什么来了?” 姚宣缓缓睨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怎么会让杜州这个二愣子拆他台呢?自然不会告诉他,其实他也没看懂符珠的想法。 不过符珠小师侄,向来是有自己的分寸的,也不需要他多操心。 少女身姿灵动,剑招简单却处处蕴含着巨大的威力,身边穿拂而过的剑气,吹得她白衣如鼓。 她一招一势连贯非常,宛如一副山水画卷自左向右铺开,露出里面的巍巍高山,澹澹江海。 周昙之似乎看出来了,叮嘱几位师弟师妹,“专心看,小师妹在给你们演示铅华剑法。” 杜州趴到栏杆边,见符珠从头到尾,一到十三式连贯使出,行云流水。 第十三式,洗铅华再出,沧清已然落败。 他眸中却并不颓然,反而欣喜若狂,抱着剑向符珠揖礼,“多谢符珠道友不吝赐教!” 显然,他以为符珠是故意将铅华剑法十三式都展示给他的,一点也不藏着掖着,符珠姑娘真是个大好人! 滴!好人卡+1。 其实是因为下一场是祝清意的比赛,她给自家师弟开个小灶,免得输太惨,丢他们宗门的脸。 至于沧清好像误会了…… 算了,他愿意这样想随他开心吧。符珠浅笑一下,没有解释。 第三十九章 轮空 几轮下来后,剑宗这边筑基组还剩了陈红锦、符芋,金丹组有一位师兄进了前十。 剑道组这边,祝清意第二轮就被打下来了,杜州运气不好,抽到和符珠一组,也提前落败,只剩下了周昙之和符珠两人。 太玄剑宗运气更不好,大半弟子都被符珠淘汰,最后前十只剩了一个晋明云,拂花宗离晏倒是厉害,不声不响也进了前十。 秋莲剑宗进了两个,连星剑宗成了最大的赢家,前十里面一共占据四个名额。 “希望不要和小师妹抽到一组。”周昙之说笑,大步流星上台去抽自己的签。 符珠笑道:“不会这么运气不好的,周师兄放心大胆的抽就是了。” 看完签后,周昙之紧绷着的心终于放下,清音说道,“七号。” 符珠摊开自己的掌心,二号,没和周师兄抽到一块去。 抽完签其余人都下了擂台,符珠未动。她对面有个看起来很迷茫的剑修,四下环顾了一圈,才将视线对到符珠身上。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签,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二号?” 只见对面的少女淡然地点了点头,剑修神色陡然悲怆。 如果说往届仙门大比,大家最不想遇见谁,那绝对是晋明云。今年试道大会,最不想遇见的人,便多了一个符珠。 她可是将太玄剑宗的弟子打得只剩了一个晋明云进前十诶! 太玄剑宗的抽签肯定是没水分的,不然也不会险些送自家一个团灭。 “道友拔剑吧!” 符珠提醒一声,长剑经霜带雪般,裹挟着寒意而出。 历经漫长的试道大会,符珠已经没有耐心,只想快点打完,早点完事。 她一剑凌霜,剑端泛起白色水雾,两剑相交时,水雾攀上对方的长剑,寒意顺着剑身传入体内,冻得他直哆嗦。 这什么招式? 铅华剑法十三式他看过了,没有这一招啊! 顷刻之间,他的长剑就结成了寒霜,剑气被封在里面直乱窜,想跑也跑不出来。 又是一道快如闪电的剑光,他来不及多思考,举剑去接,“咔擦”的一声,长剑断成两截。 ?! 他的剑好歹也是一件灵器啊,就这么断了? (???_??) 一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符珠收了剑,连声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 他这剑看起来好像挺贵的,赔起来要多少灵石…? “……” 剑虽然断了,比赛却还没结束,符珠提议般的说道,“要不你先去借把剑,我们再继续?” 说完符珠便去看负责比赛的太玄剑宗长老,询问他是否可以,长老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 对方一听符珠说还要继续,连忙摆手拒绝,“既然符珠道友断了我的剑,自然是你胜出了。” 说完他忙不迭的跳下擂台,还不忘大手一挥,收走自己断成两截的剑。 符珠见状也不强求,跟着跳下了擂台,将场地留给其他人。 还有四组打完很快又要重新抽签,五个人其中会有一人轮空,她最多还要打两局。 “符珠师姐,你刚刚用的那一招,怎么一点也不像铅华剑法啊?”祝清意最是自来熟,蹲在符珠椅子边,发出疑惑。 “……” “本来就不是铅华剑法,要是像才有鬼了。” 符珠目不斜视的看着擂台,一只手伸到桌上抓了个空,她扭头看去,才发现桌上葵花籽已经没了。 淡然收回手拍了拍,她面前忽地横来一只嫩白如藕的手,端着一碟剥了壳的苏罗子。 符珠愣了一下,很快接过玉碟,眸弯如月,“多谢宓芋师妹啦!” “不客气。”小姑娘轻声慢语的回复。 她先前就观察到,符珠师姐似乎很爱吃这些小玩意,闲着无事,就剥了一碟。 祝清意伸手去拿,被符珠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这是师妹给我剥的。”她强调。 做师姐可真好啊!符珠板着脸吓唬祝清意,其实内心很欢腾雀跃。 四组比赛打完,符珠又要起身上台抽签。 她、周师兄、晋明云、离晏、还有一个秋莲剑宗的弟子,五个人中会有一人轮空。 五枚一样大小的铜制飞剑,漂浮半空,剑身有盈盈白光笼罩,是看不清飞剑模样的。 只有飞剑被抽走,落入参赛者掌心,上面的字迹才会浮现出来。 符珠一向是选离自己最近的飞剑,她抬手轻而易举的够下头顶的飞剑,剑入掌心那一刻,白光瞬间散去,变成一枚普通的飞剑。 铜剑两面都刻着一样的剑纹,摸起来有些坑坑洼洼的,符珠垂眸看自己的签。 五号,她轮空了。 周昙之和她相隔一个数,是四号,对上了晋明云。 离晏则和秋莲剑宗弟子是一组,得知这个结果时,双方齐齐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抽到轮空签有些遗憾,但抽到彼此,自己都是有机会胜的。 这个轮空签,大家既意外,又觉得很合理。 离晏和秋莲剑宗弟子的对战已经开始,双方僵持了一段时间,最后以离晏的胜出而告一段落。 周昙之与晋明云的对战结果,几乎也没有什么悬念,双方几十招过去后,周昙之落败。 剩下三人,还会产生一个轮空签。符珠和晋明云都没什么想法,他们坚信自己能夺得魁首,是否轮空并不重要。 唯有拂花宗弟子屏着呼吸,祈祷着离晏能抽到轮空签,这样名额会多出两个,以弥补陆小莹首战的失利。 符珠和晋明云都没有动,让离晏先选。他在三枚飞剑中左右摇摆了一阵,最终选择了中间的那枚。 符珠、晋明云就随意的取了自己手边上的飞剑。 “谁抽到了轮空签啊?太tm好奇了,我都想跳下去把飞剑抢过来看了。” “场上三个人,你能抢得过谁?也不怕被一剑砍死!” “谁抽到了轮空签我不知道,但离晏肯定没抽到!你看他神色幽幽,眉目不展,一看就愁啊!” “这也是,无论符珠和晋明云谁抽到了轮空签,离晏不都得面对另一个劲敌嘛,这搁谁谁不愁?” 晋明云低眉看着手中的签,退下了四方擂台。 这一场,他抽到了轮空。 这么多场对局,他和符珠都没能对上,又一人抽了一局轮空,似乎上天都在有意安排他们进行最后的对决。 待她赢了离晏,便是他们决出胜负的时候。 第四十章 剑道魁首 离晏和陆小莹是拂花宗这代弟子中,最有天赋的两人,只可惜陆小莹惜败于广竺之手,所有重担便压在了离晏身上。 此番能进前三已经是意外之喜了,但拂花宗上下,没有人不盼着,他能更进一步。 因为对战不能使用灵力,离晏无法召出落花,但他长剑游走如龙,剑走偏锋之间,身边却好似已经有花雨飘落。 是剑意。 他竟然剑意化形了! 拂花宗宗主面上一闪而过一缕欣慰的笑意。她抬眸去看身旁的弟子陆小莹,神情怔怔,心绪杂乱,敛眸没说什么。 小莹虽然天赋卓绝,但到底不如离晏啊。 陆小莹怔神的看着台上对战,袖中的手不觉的缩了缩,师兄竟然已经将穿花拂柳练到这个程度了么? 她都还只停留在第八层…… 陆小莹头一次感受到了她与离晏的差距,她以为她心无旁骛,夜以继日的修炼,已经够努力了。 符珠感受到身边无形的剑气浮动,只一瞬就明白了,她道:“你竟然能剑意化形,果然很厉害。” 难怪师兄之前叮嘱她,要小心离晏。 他这一手剑意化形,实在是深藏不露。 离晏长剑离地,剑光穿花拂柳而来,“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你是第一人。” 少女仍旧风轻云淡,侧身反剑抵挡回去一道剑气,旋腰正面离晏,两只手握在剑柄处,学着他说话的方式,回道:“能让我使出这一招的,你也是第一人。” 天空飘下细雪。 一片晶莹,凝实的霜花,悠悠然坠落,在接触地面那一瞬,寒意席卷整个结界。 “不是说不能使用术法吗?她这违规了,竹长老怎么都不管?”晋双双看着结界内飞雪满天,太玄剑宗督战的长老却一动不动,任由符珠继续对战,不由气急。 她扭头去看宗门掌门和其他长老,似乎都没有制止的意思,全神贯注在场上的对决。 晋双双又唤了晋明云两句,发现他眸光也落在擂台上,没听见自己的话,重重扯了扯晋明云的袖子,表示自己生气了。 晋明云这才回神,不过却并未像往常一样安慰她,语调难得有些激动,“她的剑法很精绝,双双你可以多看多学。” “这不是术法,是剑意化形。” 剑意化形?这怎么可能!晋双双睁大了双眼,从未听过有人剑意化形,能化出如此真实的霜花! 她还想问些什么,却见自己兄长,眸光灼灼的看着战场,是她十五年来从未见过的模样。 …… “小师妹什么时候学会剑意化形了?!”杜州趴在栏杆上,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清晰的看见那一片霜花坠地,四周泛起寒气。 离晏那小子虽然也剑意化形了,但他凝聚的剑意很薄,纸一般的脆,只能作为辅助,让他更好的运用剑招剑势。 但小师妹凝结的霜花剑意,已经是完全实体了,和她使用水霜术召出的霜花,不相上下,甚至更多了一分凌厉的剑气。 之前和符珠一块对战被淘汰的弟子,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幸好她打自己的时候,还手下留情了。 符珠劈剑一挥,剑光和着风雪,齐齐向离晏斩去,瞬息之间,便被击出去数丈远,还好有结界拦着,不然就掉下擂台了。 离晏艰难爬起身,面色惨白,朝太玄剑宗督战长老,说道,“我输了。” 确认离晏不继续对战后,太玄剑宗长老衣袖一挥,结界消失,几个拂花宗弟子连忙上台将他搀扶下去。 “你刚刚经过对战,是否需要休息后,再进行下一场?”竹长老询问道。 少女嫣然一笑,语调温软,“多谢长老好意,不用啦!现在就可以开始下一场了。” 小姑娘倒是和她的剑法一点也不像。 竹长老无奈的摇了摇头,上前一步,宣布决赛的开始。 晋明云和符珠的这一场比赛热闹场面,比当初广竺仙子对上陆小莹那天,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晋双双握紧右手,给晋明云加油,“兄长一定会赢的!” “会的。” 看着以往令她无比安心的玄青色背影,晋双双不知为何,内心竟有些忐忑。 “赵师叔,你说谁会赢呢?” 朱红绸带束发的高马尾少年,眼尾轻挑,眸色深远,“自然是我们太玄剑宗会胜。” 虽然他也希望符珠姑娘能取得个好成绩,但他同样不希望,太玄剑宗会输。 晋双双听见赵执缨也更看好自己兄长,那颗不安跳动的心,终于平缓下来。 晋明云走上擂台的时候,四下风雪还未歇,走来时乌发上已有水霜。 他心中越发惊叹少女的实力强横,不敢轻敌,一开始便拔出了佩剑。 符珠刚刚对战完毕,剑还未归鞘。 手中霜雪明宛如明镜,映出少女纤长的身姿。 她很期待和晋明云的交手。 晋明云的剑很宽很沉,在他手中却好像没有重量,一记剑光劈过,有符珠三道剑光那么宽,霸道非常,却不显迟钝。 太玄剑法本就是大气磅礴的剑招,在晋明云的手中,每一记剑招越发呈现出大开大合的阔气之姿,剑光又如浮光掠金般华丽。 晋明云握紧宽剑,双臂肌肉鼓胀,似要把袖布撑开,举剑过头顶,一道华丽的金色剑光从天而降。 符珠剑尖在空中快速比划两下,凝结出一朵霜花,去接这金色剑光。 华丽的剑光和晶莹的霜花盖在头顶,两人却视若无睹的继续交战,也不怕剑光冲破霜花,劈头盖脸而下。 晋明云却是知道,符珠这朵霜花,看似随意凝结,柔弱不堪,实则刚刚好,可以拦住这一束剑气金光。 纤长明净的长剑撞上古朴黑色宽剑,半点不逊色,分毫未退。 “咔哒”一声,如碎雪融冰相撞,头顶霜花散去,化作满天飞雪。 那道金光巨剑,虽然已破裂,但还勉强保持这一把剑的形状,向下坠落两寸。 “看来还是晋明云的剑意实体更胜一筹啊!” 话音刚落,巨剑触雪的一瞬间,轰然碎裂,化作金色流光,飘环在飞雪中央。 “……”他刚刚什么也没说。 交战还在继续,两道身影,疾如闪电,众人只能看清黑影不断交换位置,无数金色与白色的剑光交织,闪得人眼睛都花了。 “轰隆”一声,烟雾四起。 “谁赢了?” “这么大雾也看不清啊!” 众人焦急的等着雾散,飞雪之下,少女长剑抵着晋明云眉心,而他手中古朴的宽剑从少女腰间擦身而过。 竹长老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宣布此次结果,“仙门试道大会,剑道魁首,剑宗符珠!” 第四十一章 返回宗门 太玄剑宗蝉联三届的魁首,就这样在一个少女的剑下破了。 试道大会开始之前,这个结果是谁也没想到的,还以为这次又会是太玄剑宗一家独大。 除剑宗外,最高兴的莫过于照影山,约素更是激动得手舞足蹈,好不容易平静下来,挽着她梦爷爷的胳膊,“梦爷爷,现在怎么样,她的实力做我师父绰绰有余吧?” 老者宠溺地说道:“我们素素说得都对。” “那是。”眉心坠着孔雀羽的少女骄傲的仰起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鹤川眉头一皱,沉声道:“明日就是你的比赛了,不想想术法招式,整日就想这些有的没的,能有助于你修炼吗?” 有一点小成就尾巴就翘上天了,给她这么多法宝要是都还拿不到个魁首,说是他连星剑宗下任掌门,说出去都丢人。 约素直起身子,伸出三根手指举过头顶,信誓旦旦的说道:“我肯定会给我们照影山拿个魁首的,阿爹你就放心吧!” …… 金丹组最后一场比赛是赵执缨和妙音阁广竺仙子的对战。 那些嘴上说着如何喜欢广竺仙子的太玄剑宗男弟子,关键时刻,还是给自家师叔加油。 赵执缨刚修至金丹大圆满,而广竺已入金丹大圆满多年,他不敢有丝毫的掉以轻心。 晋明云在剑道组败了,他们太玄剑宗不能在金丹组也败下阵来,这一场他必须要赢! 红缨枪舞动如龙,上下翻飞,迅疾如风,裹挟着巨大的灵力向广竺逼去,她用灵力竖起一道音墙,还是被枪尖破开。 银白枪尖抵着她的下颚,少年眉眼轻扬,意气风发,“承让了。” 广竺无力的垂下双手,对这个结果有些惋惜,她好不容易才走到这个位置的,可惜还是差了一点。 筑基组的决战,术法上没有金丹组的眼花缭乱。但照影山显然是对这个魁首志在必得,约素身上宝物层出不穷,对方坚持了一阵,就败下阵来。 至此,仙门试道大会正式告一段落。 剑道组魁首,剑宗符珠。 金丹组魁首,阙月山赵执缨。 筑基组魁首,照影山约素。 四大剑宗除了秋莲剑宗,各占据一个赛道的魁首。 秋莲剑宗:“?!” 试道大会结束,各大宗门相继返程回宗门,确定前去剑冢的名额。 他们剑宗成绩不错,符珠拿了剑道组的魁首,一共就有七个名额了,周昙之进了前五,有两个名额,金丹组有一位师兄前十,有一个名额,陈红锦和宓芋在筑基组各赢取了一个名额,总计十二。 太玄剑宗虽然在剑道组失利,晋明云作为第二名也有四个名额,赵执缨又取得了金丹组魁首,有七个名额,两人加起来就已经和剑宗名额总数差不多了,更何况他们还有额外的三个名额,在一众宗门里面,仍旧名列前茅。 至于照影山,秋莲剑宗,拂花宗,妙音阁,以及其他宗门,各散修,零零总总加起来,此次前往剑冢的人数,约莫在一百人左右。 回到枕山后,姚宣这个代掌门立刻召集了各峰长老,商议名额归属的问题,三日后就要启程去往剑冢,所以时间是迫在眉睫的。 悬剑峰因为只有符珠一人在,便让她参与了议事,但大家都是她的长辈,符珠基本上没有插话的余地,安安静静的听着各峰之间的争吵。 符珠作为此次剑道魁首,赢取了一半以上的名额,按理说分给他们悬剑峰的名额应该是只多不少的,奈何他们悬剑峰一脉实在凋零,最后只划分了一个名额。 符珠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师兄师姐早在好多年前就已经去过剑冢,也寻得了称心如意的宝剑。三师兄又远在东鹿山,还要照顾那位兰若姑娘,依他的性子,也不会回来。 至于她,已经有了霜雪明。唯一需要做的,是进入剑冢,替小师弟寻一把好剑。 而且师父是剑宗掌门,定然是要替全宗门考量的,不会只专重自己一脉。 “符珠小师侄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尽管说出来,我们再商议商议。”长老们一改吵得赤红面耳的模样,和蔼的看向符珠。 符珠摇了摇头,“我没意见。” 议事堂很快又吵成一锅粥,有人胳膊肘轻轻撞了符珠一下,小姑娘抬眸,对上一张温柔娴静的脸。 符珠轻声唤了一声,“渚微师姐。” 渚微顿时笑意蔓开,轻轻摸了摸小姑娘的头,符珠没有躲。 她是师父捡回来的,但却是由师姐一手带大,渚微师姐是二师叔的徒弟,和她师姐关系一直很好,便经常来悬剑峰。 可以说,符珠也是渚微带大的。 他们空云峰嫡传一脉只有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两个人,是在剑宗壮大以前拜入山门的,资历可以说比诸多长老更老。 至于他们的师父,也就是符珠的二师叔,在枕山一直是个迷。符珠长这么大,就没见过他,连比她先拜入师门的三师兄都没有见过所谓的二师叔。 宗门里,甚至无人知晓他姓名,也无人知晓他的行踪。 空云峰便一直是师兄师姐在主事,虽然收了不少记名弟子,但两人始终没有自己收取弟子。 以他们二人的修为和眼界,去不去剑冢实在是无所谓,但渚微来,还是想给那些空云峰弟子争取一个机会。 长老们觉得这也无可厚非,空云峰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而且空云峰每年消耗的宗门资源是最少的,这都不给,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更何况,他们也未必打得过渚微。 对于空云峰拥有一个名额的事,没什么争议,渚微便不用参与到大家的争吵中去,低声和符珠说话。 “这么久没见小师妹,竟然已经到金丹中期了,恭喜呀。” 渚微的声音温温柔柔的,符珠一向很喜欢她。 少女轻轻挪动自己的椅子,离渚微靠得更近,“渚微师姐和云柏师兄,为什么一直都不收徒呢?” 渚微一愣,没想到小师妹会问这个问题,她轻声细语的解释,“我和师兄拜在师父的门下不过二十年,他便不知所踪了。” “自己都没学成,何必误人子弟呢?” 符珠没想过竟然是这个原因,歪着头冥思半响,说道:“可是,二师叔这样,不就是误人子弟吗?” 第四十二章 结丹礼 渚微哑然失笑,替自己师父辩白,“不是这样的,他个极好的人。” 她的思绪不由飘远,回忆起往昔,那个刚初出茅庐的少年剑修,侠风快意,尚且还不知天高地厚,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一闯。 也正因如此,少年在龙潭虎穴中救了她和云柏师兄。两人当时年纪小,又无处可去,就一直缠着这位金丹剑修,要做他的徒弟。 她和云柏师兄性格都比较内敛,其实做起这种事来,挺不习惯的。 那位少年剑修脾气好,也心善。最后被他们缠得实在是没办法了,提前结束了历练,将两个小尾巴带回来了山门,告知自己的师父,他要收徒。 渚微现在想起往事,仍觉得清晰在目。她说,“师父是个天才。” 同小师妹一般的天才,渚微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符珠忽然很好奇这位传说中的二师叔了,还想问些什么,渚微却不大愿意说了。 她眸光涟涟,轻声岔开话题,“听说三师叔收了个弟子?” 符珠点头说道:“她叫宓芋,是天水灵根。” 渚微是听过这个名字的,但是一直没见过她人。她心念一动,从储物袋中拿出一颗水珠,“这颗水珠里面蕴含了水灵之力,劳烦小师妹帮忙转交给宓芋小师妹,就算作我们空云峰给她的见面礼吧。” 符珠见着这颗水珠,莫名有些眼熟。和宓芋当初给她看的那颗珠子,很像。 但水灵气息却没有她的那颗纯粹,大抵天下的珠子都长一个样吧。 符珠将水珠放进储物袋,议事堂的争吵也已经结束。 枕山十三峰中,悬剑峰、空云峰、心盏峰各有一个名额,织云峰和松峰戒律堂一脉相承,共有四个名额。青玉峰名额给到了银泠长老门下,南舒峰、灵善峰、北照峰剑阁也各有一个名额。剩下的最后一个名额,给到了道仙峰外门弟子。 至于余下的西莲峰和静女峰,一个是空峰,另一座则有禁制,没有招收弟子。 名额分配给各峰,至于到底给谁,就看各位长老自己怎么决定了。 长老们陆陆续续离开议事堂,符珠起身准备和渚微一道离开。 “符珠师侄,留一下。”雄厚有力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两人身形皆是一顿。 渚微见是三师叔要留小师妹说话,轻笑着说道:“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司徒照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 四下的人都走完了,司徒照也迟迟不开口,符珠问道:“三师叔,有什么事吗?” 司徒照一只手背在后面,另一只手白光浮动,蓦地多了一只白玉盒。 他不自在的咳了两声,说道,“这是给你的结丹贺礼。” 符珠有些迟疑。 她都结丹这么久了,三师叔要是给她结丹礼,不应该早就给了吗? 而且给她结丹礼,需要单独留她说话吗? 虽然心中生疑,符珠还是上前接过了白玉盒,礼貌的说:“多谢三师叔。” 白玉盒有些轻,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见符珠收了他的结丹礼,司徒照绷着的脸舒缓开来,他路过符珠身边,不经意的提醒道:“进了剑冢,多看着点你宓芋师妹。”毕竟剑冢还是危险重重的。 符珠:“……”她就说这哪里是什么结丹礼,三师叔才没有这么和善。 不过宓芋是她师妹,就算三师叔不说,她肯定也会护着大家的。 符珠点点头,乖巧应道:“三师叔放心,我会保护好宓芋师妹的,出了剑冢,肯定还您一个健健全全的徒弟!” 司徒照等的就是符珠这句话,严肃的面上露出一个类似和蔼的笑,大步离去。 符珠:(?皿?)!!! 三师叔平日里就是这样对着宓芋师妹笑的吗? 这也太惊悚了。 符珠拍拍胸脯长舒一口气,才缓缓走出议事堂。 三日后就要前往剑冢,符珠回悬剑峰收拾东西。忽地想起来,渚微师姐给她的水珠,忘了让三师叔给宓芋了。 算了,反正后面也会见的,晚点再给她。 符珠将白玉盒放在一旁,拿起桌旁的灵泉液,往盆栽里面滴了一滴,小叶弯弯的仰起身子,似乎还想汲取更多灵泉。 真是一株贪心的小叶。 这么小的身板,能吸收这么多灵泉液吗? “为了避免你魂归九天,只能给你一滴。”符珠说着,将灵泉液拧紧。 她这样养小叶肯定是没问题的,小叶刚开始枯黄,看起来要焉了,现在枯黄全都退去,叶子透亮发绿,生机盎然。 符珠没有养过灵植,但也看得出来,小叶的状态好坏。 现在明显就是活了过来嘛! 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植物,会不会开花。 三日时间一晃而过,大家在道仙峰集合。 符珠看见了许多熟人,比如织云峰的祝清意、周照、钱三宝,旁边还站着田七七,四个人在一块热闹非常。 符珠一下子就猜到,田七七应该是拜入了松峰戒律堂,两峰一脉相承,五师叔将自己这边的名额多给了一个给织云峰,所以他们三个人才能一起出现在这。 青玉峰毫无意外的将名额给了陈红锦。 其他几峰的弟子符珠倒是不认识。 这次带队的是北照峰剑阁的长老吕正,化神期修为。北照峰负责管理剑宗的剑器,新弟子入门后,要么由师父传授剑器,要么就去剑阁挑选。 因为经常和剑打交道,吕正对于剑冢的了解比较深,故而宗门才会决定由他带队。 一路上,吕正也会悉心给大家讲授一些关于剑冢的事。 “剑冢之中,许多宝剑,经过数万年的沉寂,早已忘却前尘,这类剑便称作无主之剑,是最易重新认主的。” “还有一些剑,天生有灵,因为被镇压在剑冢中,生了怨气,需要鲜血才能使其平静下来,这类剑,也最为凶险。” “第三类剑,是和前世主人羁绊极深的剑,此类剑不可强求,有损仙缘。” 大家听得如痴如醉,有人插话问道:“如何知道哪些剑,和前世主人羁绊深呢?” 吕正正色说道:“拔剑,而剑不动如山者,不可求。” 听完这些,周照总结,“所以,我们进去后,就找那些拔得动的剑对吧?” 吕正扫了他一眼,继续说道:“我还有第四类剑没讲完。” “第四类剑,废剑。” 第四十三章 进入剑冢 “废剑分为先天与后天两种。先天废剑是指那些设计不合理或者制作不精良,无法对阵杀敌的剑。对于修士而言,凡间界那些寻常之剑,也可称作先天废剑。” “而那些本身可以称之为好剑的,却在对战中折损断裂的,或者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无法再使用的剑,称作后天废剑。” 吕正轻咳一声,将大家注意力集中过来,继续说道:“进入剑冢机会难得,在寻找适合的剑之时,注意甄别,别拔出什么破铜烂铁就开始结契。” “在剑冢里面,一旦结契,便无法更改,只有出来以后,才能抹掉契约。” 吕正特意将视线在周照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意有所指。 “每个人只有一次机会,只能带出一把剑。” 听完这话,大家神色各异,一路上都没什么人再说话,很快就到了剑冢。 他们出发得算早,到达剑冢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宗门比他们还早一点。 又等了半个时辰左右,各宗总算到齐。 宗门长老一齐施展灵力,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出三尺宽的道路,里面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 一些散修见剑冢打开,迫不及待钻入其中,身形很快消失不见。各宗门的弟子也陆续进入其中。 所谓现世的剑冢,是一道巨大的石门,两侧都刻着古朴的符文,背后连接着神秘的剑冢。 所有人进去后,石门发出轰隆一声巨响,瞬间关上,眼前一下子暗了起来。 大家从储物袋中摸出夜明珠照明,眼前呈现出错综复杂的十条路,路边斜插着各种各样的剑。 “我们走哪一条路?”剑宗弟子齐齐望向符珠,她是这里修为最高的,也是剑道境界最高的,大家自然而然将她当做了主心骨。 符珠以灵识感受了一下四方的剑气,刚确定好一个方向,忽然一阵地动山摇,一些弟子的身影就已经消失不见。 符珠下意识抓紧离她最近的宓芋,一阵极其强烈的失重感传来。 向下坠落的速度很快,并且一直都没有要停止的意思,眼前是无尽的黑暗,唯有夜明珠一点光芒。 符珠想御剑,却发现霜雪明无法凌空,跟着从黑暗中跌落,也不知道会掉到哪里去。 不知下落了多久,符珠感觉到她的身体,被一阵无形的力量向上一托,然后才缓缓落地。 符珠先确定了一下宓芋的安全:“你没受伤吧?”她可是答应了三师叔,要护着宓芋师妹的,万一伤到哪了,回去还真不好交待。 宓芋轻声道:“有符珠师姐的灵力保护,我没受伤。” 符珠这才安心的观察周围的场景,借着夜明珠的光亮,她看见这里有无数的剑,或斜插在石缝中,或散落在地上,或者堆积成了一座剑山。 她的霜雪明正竖插在一座剑山上,还好没掉太远。 符珠爬上剑山,小心翼翼的将霜雪明拔出,佩戴好在腰间。 “符珠师姐,我们现在怎么办?” 四周有种奇怪的声音传来,像哭泣,又像是嘶吼发怒,总之很悲呛,符珠心底有股难言的压抑。 她努力克制心神,平静说道:“先一边找剑,一边寻找宗门其他弟子吧。” 符珠从储物袋中取出渚微交给她的水珠,“这是空云峰给你的拜师礼,里面有水灵之力,若是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就握紧这颗水珠。” 水灵气息干净,可以压制怨气。 宓芋乖巧的接过水珠握紧,跟在符珠身后。 这里只有一条路,不用担心走岔,只不过到处都是无鞘的剑,不小心便会被锋利的剑刃划伤。 宓芋从未见过这么多的剑,有的镌刻着宝石华丽无比,有的霸气侧漏,剑宽如刀,有的线条流畅,也有的剑身弯曲,浑身生锈…… 各种形态的飞剑,看得人眼花缭乱。 符珠看着这些剑,都不太满意,没有一把适合小师弟的。 她却忘了,小师弟不过才五岁,以他现在的年龄来看,哪怕是浩如烟海的剑冢,也很难找出一柄适合他的剑。 前方传来一点微弱的光亮,符珠面色一喜,拉着宓芋疾步向前,脚步声在谷底哒哒哒的传开。 那光亮移动得更快了,像是被什么东西追赶着,黑暗中传来砰的一声,光亮瞬间无影。 “太倒霉了!”一道娇俏的女声响起。 她刚刚跑得急,没看清路,被一块石头绊倒,脸险些撞到剑上去,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手臂处却被划开了一道口子,血滴答滴答的往下滴。 奇怪的声音越来越近,少女连忙拖着身子,躲到一座剑山后面,另一只手捂住额头,没有注意到被划伤的手臂还在滴着血,渐渐隐入剑山。 “刚刚那亮光怎么不见了呢?”宓芋疑惑的问道。 符珠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有一股铁锈般的血腥味,眉头微微皱起,举着夜明珠寻找血腥味的来源。 “符珠师姐!”宓芋忽地喊她,“这剑上有血迹!” 符珠蹲下身子,将夜明珠靠近那柄剑,伸手沾了一点血迹观察,还很浓稠,似乎是刚沾上去的。 剑山背后的少女恍然听见符珠二字,眸子一亮,粲然笑了起来。 “嘶……”一不小心牵扯到伤口,少女没忍住发出一声轻呼,这点细微的动静一下子被捕捉到。 “什么人?”符珠手上霜雪明指着剑山方向,凌声问道。 少女蹲得脚有些发麻,缓慢的起身,想从剑山后面出去,眼前寒光闪过,一把雪白的剑直指着她眉心。 “是你?”符珠看见眼前少女,有些意外,很快收了剑。 少女面上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手松开,明珠般的眉心坠散发柔和的白光。 是她们先前追着的那抹微光了。坠在眉心不用手拿,便可照明,小姑娘倒很聪明。 符珠发现她手臂上被划了一道口子,血都滴在她衣裳上了,朝她伸出手,“你先出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少女将手放到符珠手上,感受到符珠轻轻一拉,她人就跨过石块,回到路间了。 符珠手上蓦地多了伤药和纱布,清水之类的东西。 符珠用纱布沾湿了清水,拧掉一部分水后,轻轻替她擦拭伤口,伤口看起来很深,怕小姑娘疼,符珠轻声和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你宗门的人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 第四十四章 怨灵之剑 她一眼就认出了少女,是试道大会筑基组的魁首,身上灵宝无数,更握有照影山的镇宗之剑临弓影。 这样的待遇,在照影山身份应该很不简单,怎么会没有个人在她身边护着呢? 少女正是约素,她一只手在半空中比划,说道:“进入剑冢后,我听见大门轰隆一声关上,然后脚下一空,就掉到这里来了。” 和他们一样的情况,难怪会如此了。 符珠三两下帮她包扎完,“好了。” 约素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胳膊,血已经止住,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我可以和你们一块走吗?”约素仰头问道。 符珠舒然一笑,“当然可以啦,反正这里也只有一条路。” 她对这个小姑娘感观还是挺好的,小姑娘一看就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却一点也不娇气,很讨喜。 约素面上扬起一个得逞般的笑,正要开口介绍自己,“哐当”一声,有一把剑掉落在她脚边。 她还没反应过来,符珠已经眼疾手快地将她拉离了剑山,背后剑山开始晃动倾倒,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爬出来。 铁剑滑落,被甩得七零八乱的,剑山的小山头像被一剑削去,中间露出一个碗口大小的洞。 “那是什么?”约素喃喃问道。 一缕黑红的烟雾从剑堆里面飘出,缓缓凝聚出一个青面獠牙的女子形态,她只有上半截身子,两手握着一把巨型的剑。 “是剑灵!”符珠沉声说道,雪白袖袍一挥,筑起一道界墙,将约素二人护在里面。 约素是连星剑宗掌门之女,对剑灵这两字并不陌生,但却从未见过,她想起来临行前阿爹交待她的话,眸孔微缩,惊呼道: “我阿爹说,剑冢的剑灵因为被镇压太久,怨气横生,大多都很凶残,一旦被唤醒,便要吸够足够的鲜血才能平息。” 一定是她刚刚的血不小心滴到某把怨灵之剑上去了! 约素小脸懊恼,要让一把被镇压了不知道多久的怨灵之剑喝够鲜血,肯定就只剩尸骨一具了。 约素的话和来之前吕正长老的话对上了,但符珠怎么可能让这怨灵之剑喝足鲜血呢?怨剑贪心,怕是她们三个人都得交待在这! 那剑灵化身的女子,举着巨剑不攻击符珠,反而向她的结界砍去,符珠心念一动,便知道了原因。 是那个小姑娘的血唤醒的剑灵,所以她一开始便朝着她的结界去,当然这并不是说剑灵只会攻击一人,只是有个优先级在那里。 符珠自然不会让这巨剑砍下去,身形一闪站到了结界面前,横剑去抵挡! 铛—— 谷中传来刺耳的金铁交击之声,震得人耳鸣。 剑灵女子虽然是一团烟雾凝成的,她手中的剑却恍若实体,重逾千金,逼得符珠手臂发麻,后腿两步。 “符珠师姐你没事吧…”宓芋关心的问她。 约素也是提着一颗心,时时刻刻观察着对战的动静。 符珠摇摇头,面上没有挫败之色,反而越战越勇。 她举剑将剑灵女子横斩,尽管没有实体,青面獠牙的女子还是发出颤抖的惨叫。 嗓音嘶哑,声音尖利,在黑暗中有些瘆人。 她身上的黑雾散去一点,但很快又凝聚在一起,符珠只得快速挥剑,打她个措手不及! 剑灵女子修补自身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刚补完身上某一块,一道剑气又至,将她上半截身子穿透得好像一个漏斗。 半响过后,符珠举剑的手有些酸软,有完没完,累死她了! 那剑灵女子也好不到哪去,气喘吁吁地在半空中喘动,小心翼翼地缝补身体上的一块漏洞。 还不时发出难听至极的嘶吼声,似乎在恐吓符珠。 符珠手指微微往上移动两寸,握紧剑柄,眸光漫不经心的看向别处。 实在暗中观察着剑灵女子的动静,准备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剑将她斩去。 这样打来回战太累了,一人一剑灵默契般休战起来,但谁也不敢松懈。 谁知道什么时候,背后就突然冒出来一剑了? 剑灵女子手在虚空中一抓,被符珠打散的烟雾就被抓到手中,她低头看着心口处的漏洞,将烟雾填进去。 就是现在! 剑光快如闪电,瞬息之间贯穿了剑灵女子的手,一并刺入她的胸膛。 不等她反应过来,又是两剑,一剑砍断剑灵女子握剑的手,一剑砍断泛着黑气的巨剑。 巨剑断裂,剑灵女子惨叫一声,在顷刻间化作灵力消散。 符珠呼了一口气,抬手撤掉结界,两个小姑娘连忙凑到她身边来,眸中钦佩之意,不明言说。 “好厉害啊!”约素要不是手臂上还有伤,肯定就给她鼓掌欢呼了。 “走吧,去看看底下埋着的是什么剑。”符珠说道。 剑灵已灭,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堆积如山的剑堆因为剑灵的出现,滑落下来不少,但还是诸多铁剑横架竖叠的穿插在一起,三人将剑一把一把的扔开,很快就见了底。 那把剑和剑灵女子手持的剑形状相似,只不过没有她握在手上时那么巨大,但也是一柄宽剑。 剑身中央,有一道横着的裂纹,是符珠斩掉剑灵女子时留下的。 “可惜这把剑废了。”符珠惋惜着说道,拔出宽剑,仔细查看一番,发现剑身上刻着两个字。 连峰。 应该是这把剑的名字,能生出剑灵的剑,都是绝佳的宝剑,或许便是某位剑仙的剑,但符珠回忆了一番,却不记得有哪位修士,佩剑名连峰。 约素觉得这两个字有点耳熟,苦思冥想一番,恍然大悟,说道:“连峰,不是修真界的剑!” 符珠和宓芋的视线齐齐落到她身上,约素想起自己听来的故事,继续说道:“传闻千年前,妖界出了个很厉害的剑修,性格怪异,最爱与人问生死剑,在妖界和修真界名声都不太好,他所使佩剑便名为连峰。 “只不过后来他忽然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是问剑当时赫赫有名的倾云尊者败阵下来后,自刎而亡,也有人说他死于渡劫中。” 约素向来爱看修真界的野史,从小听了不少故事。 但她也知道故事终究是故事,轻声道:“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至于真相,就不大清楚了。” 但约素印象很深的是,修真史中确实浓墨重彩的记载过那一年,只不过记载的是…… 倾云尊者杀妻证道,飞升成仙! 第四十五章 剑灵拦路 符珠将连峰剑插回地缝,三个人继续往前走,唯一的一条路分出几个岔口。 “我们走哪边呢?”约素看向符珠。 符珠想了想,本想说就直走,她掌心忽地涌起一股温和的气息,洁白的手心赫然出现一枚小剑的图纹。 是独鹿剑。 她一直收在掌心的,除了她召唤时,基本不会出现。现在它没有任何征兆的自己浮现,剑尖指着她右手边。 独鹿剑想让她走右边? 符珠改口道:“走右边吧。” 两人对符珠的话,那是毫不怀疑,半句没问,紧紧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小段路,符珠发现这一路上的废剑少了很多,四周的宝剑散着各色的光亮,将剑冢微微照亮几分,她试着拔了几把比较中意的剑,很好,全都无缘。 约素也试着拔了几把剑,最后拔出来一把泛着蓝光的剑,她抱着剑爱不释手,献宝般的捧到符珠面前,“这把剑怎么样?” 符珠奇怪的看向她,“你不是金灵根吗?选一把水属性的剑做什么?” 她又看向宓芋,她怀中的剑正散着金光,显然是一把金属性的剑。 这两人,是不是选反了。 约素神神秘秘的没回答,就缠着符珠问这把剑怎么样,符珠只好无奈地探了探这把水系属性的剑。 “灵气很足,是一把清灵之剑。”但符珠还是有点忧心约素太过随意了,提醒她道,“你可以先不结契,看看后边有没有更适合你的剑。” 听见符珠认可这把剑,约素展颜一笑,将剑抱得更紧了。 她见过符珠师父的剑法,也见过她的剑,明显就是水系的嘛!所以约素特意选了一把水系属性的剑。 宓芋的理由倒是很简单,她已经有了水心剑了,不必再特意寻求一把同属性的剑。 前方似乎有打斗声传来,人数还不少。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步子往前面去。 各宗门之间盘根错杂,常有利益往来,就算有冲突也不会大张旗鼓的放在明面上撕破脸,各门派要是打了起来,场面就一度很难控制了,毕竟也没有长老在。 等到了金铁交击之声传来的地方,符珠才发现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场面虽然混乱,但好歹不是各门派之间打了起来。 “怎么这么多剑灵!”约素惊讶的张大了嘴,对眼前的景象感到无比震撼。 那些剑灵身子都有着或多或少的残缺,有的断了一只胳膊,有的没有头,还有的被拦腰斩断,只余一缕极细的烟连接着,看上去随时都要散架。它们手中无一不握着一把剑,或宽或窄,有长有短。 怨恨之气四散飘着,有一团最浓厚的黑烟拦在路中央。 金铁交击之声便是从里面传来。 符珠一剑劈开拦路黑烟,约素看见剑灵围绕的中间,有她的沧清师兄,便借着符珠劈开的口子,如鱼入水般,一下子钻了进去。 “真是……”让她说什么好。 符珠来不及阻止,眼见约素跑了进去。 她扭头看向宓芋,叮嘱道:“一定要跟好我!” 白光一闪,符珠护宓芋闯进了剑灵环绕的路中间,也终于看清了里面的情形。 地上盘腿坐着几个妙音阁的女弟子,双手掐诀,凝聚出一个巨大的灵力屏障护着大家。 而其他宗门的修士,则负责斩杀剑灵,若是感觉力不从心了,就回到结界里先调息,等恢复几分体力后再去斩杀剑灵。 只是仅靠那几个妙音阁弟子,终究不是法子,灵力有用尽之时,符珠看见大家额头上都开始冒出细密的冷汗,也不知道这样坚持多久了。 “符珠道友?你竟然来了!太好了!”一人惊喜的呼叫起来,面上露出癫狂的喜色。 符珠:“……”倒也不必如此热情。 符珠随手斩去身边一只剑灵,问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招惹了这么多剑灵?” 她和宓芋,以及那个照影山的小姑娘,一路走来都才遇见一只剑灵。 而这里,少说也有上百只了,就是打车轮战,也能耗死他们所有人。 很快就有人愤恨的说道:“都怪那些心念不正的散修!他们为了阻止我们去拔仙剑,就画了个什么破阵法,将这一路上的剑灵都唤醒了!” “我们这里没有符修和阵法师,迟迟破不开阵法,被怨灵缠绕着,杀也杀不尽,出也出不去!” “幸好符珠道友你来了!”说着,那位修士的语气才缓和两分,不至于那么咬牙切齿。 (?Д?)? 可是她对符文阵法也一窍不通啊!她是个纯粹剑修,向来只修剑的。 难道他们是想让她将这些怨灵都斩尽吗? 符珠看着眼前漆压压的一片剑灵,嘴角抽了抽,太为难人了。 叹了口气,符珠加入了对战。 这些怨灵没吸收鲜血,被人强行用阵法唤醒,本来就很不满了,此刻状态越发暴乱。 剑灵们几乎是疯了一样举着剑朝大家砍来,符珠身形灵逸,避过凌空而来的巨剑。 怎么又是巨剑! 她上次去接千斤重的巨剑时,手臂发麻无力的感觉,似乎都还未退去,这次符珠可不想再傻傻地硬接了。 巨剑力道极大,将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剑身也卡在了里面,巨剑剑灵茫然无措的抓了抓并没有的头发,发出无能的嘶吼。 这是个好机会,既然他出不了剑,就该轮到她出剑了! 符珠身形一闪,来到巨剑剑灵跟前,斩其双手,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掌控巨剑的时候,剑灵没有五官的脸上扭曲几下,顷刻化作灵力散去。 这些剑到底算得上宝剑,符珠不忍将其全部变成废剑。她观察了一下身边的剑灵,作出了这个猜测。 剑灵一旦无法握剑,便会散去。 陷在地面的烟雾凝结的巨剑,化作一缕流光,很快飞入一座剑山,沉寂下来。 “斩剑灵双手,使其无法握剑即可!”符珠的声音在一片打斗声中清楚的响起。 众人照做,发现他们斩掉剑灵双手后,它们果然不能再抓捕烟雾缝合自己的身体,也不能再握剑,很快就消失了。 还是符珠道友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剑灵的弱点。 要是他们能早点知道,就不会在这里无休止地跟剑器怨灵对战了。好不容易将其拦腰斩断,眨眼的功夫,又让他们重组了,无穷无尽,周而复始。 没被剑灵砍死,就先被累死了。 第四十六章 清净曲 众人齐力对战剑器怨灵,忽然一阵宁静祥和的妙音撞入其中。 有人听出来这段妙音:“是《清净曲》!” 地上坐着的五彩衣妙音阁女弟子,面上纷纷露出笑意,“对,是广竺师姐的清净曲!” “广竺师姐来了,我们便可将这些怨灵尽数净化!” 剑山之上,有位霓裳衣的宝瓶冠女修,她双手执白玉萧,放到嘴边,轻轻吹动,动作极尽优雅。 宁和的清净曲便从她的指尖倏然流出,听得众人如痴如醉,内心前所未有的平和。 那些剑器怨灵的动作缓缓停下,在绿色灵力的裹挟中,身上黑气散去,化作一缕流光,消失不见。 广竺找到这边来的时候,还带了几个人,其中便有一位是阵法师,在广竺控制净化怨灵的时候,她已经去将阵眼破坏掉了。 怨灵散去,剑冢又恢复了平静。 广竺从剑山上跳下来,身姿轻盈,彩裙飘飞,看得几个男修士不由痴了。 直到人走近了,才连忙收了痴相,拱手道:“多谢广竺仙子!” 广竺微微颔首,扶起自己的师妹们。 众人聚在一起商议,最后决定结伴往前走。 “也不知道那仙剑还在不在了……”有人发出惋惜的叹气。 实在是太可恨了,本来他也有机会去拔仙剑的,被困在这里这么久,恐怕那些散修早已得手。 说起仙剑,大家都不由沉默起来。实在是太痛心了,那可是仙剑诶! 万年都不一定能出得了一把的仙剑,试问哪个人不想要?别说是剑修眼馋,什么丹修符师其他修士,谁心里会一点想法也没有? 便是为了仙剑改修剑道,那也是有大把人在的! 符珠以心声向广竺问道:“广竺仙子,可有见过我们剑宗的弟子?”之所以会问广竺,是符珠注意到她是从另一条路过来的,而其他人几乎都是沿着符珠来时的路过来的。 这里汇聚了这么多宗门,几乎每个门派都有涉及,却独独不见她们剑宗弟子,实在是有些奇怪。 广竺微微一怔,如实以心声相告:“我在离垢神殿确实见过你们剑冢的几个弟子,现下他们在何处,我便不知了。” 她刚入剑冢没多久,霎时地面崩裂,经历了一段漫长的下降后,她就已经在离垢神殿中了。 她腰间那支白玉萧,便是在离垢神殿获得的机缘。 妙音阁皆是音修,玉萧倒是更适合她,只是让她意外的是,陆小莹的机缘竟然是一把剑。 符珠轻声道谢,知道他们安全后放心不少。 跟在沧清身边的约素不知何时又跑到她身边来,和宓芋两个一左一右,像两个护法。 约素一直惦记着还没正式给符珠介绍自己,她清了清嗓音,说道:“我叫约素,来自照影山连星剑宗。” 是很正式的介绍了。 符珠上下打量小姑娘几眼,她穿着一袭紫色罗裙,只是衣袖是雪白色,下裙随着她走路脚尖踢动,泛开一层白绸。罗裙袖口处绣着银珠,胸前则绣了一朵宽大的牡丹花。 少女似乎很喜欢眉心坠的装饰,额间半颗夜明珠轻轻摇晃,在昏暗的剑冢里发出柔和的白光。 就这一身打扮,真是一点也不约素。 符珠眸光又不经意落到少女腰间,嗯,人家说肩如削成,腰如约素,她这也半点没占。 怎么就起了约素这样一个名字呢? 符珠轻轻收回视线,说道:“符珠,来自枕山悬剑峰一脉。” 约素的视线又落到宓芋身上,她和符珠师父都介绍自己了,就剩她一个人了。 宓芋温声言道,“我叫宓芋,宝盖头的宓,芋叶的芋。” 这才对嘛,约素满意的点点头。 穿过水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你们竟然从怨灵底下逃了出来?” 头顶石缝上的水珠滴到水面浮着青石之上,发出清晰可闻的滴答滴答的声响。青石只露出极薄的表面,宛如莲叶漂浮,一路延伸至对岸。 有一方极圆的水池,不是很大,中央凸起的石块里面赫然插着一把泛着仙灵之气的宝剑,周围围着几个散修。 刚刚便是其中一人,诧然出声。 这怎么可能呢?那些怨灵凶残无比,又有上百之众,他们怎么可能逃出? 要不是觉得他们一定无法逃出,他们也不会做得这么绝了,毕竟在剑冢的都是各大宗门的天之骄子,他们还得罪不起这么多门派。 不过现在仙剑也没拿到,人也全得罪了,就算出去后那些宗门不找他们麻烦,就现在对方人多势众,都不一定招架得住,几个散修不由一阵头皮发麻。 “给了你们这么久的时间,也没能拿走仙剑,看来仙剑不认可你们啊!”有弟子哈笑两声,和同伴对视一眼,飞身落到这些算计他们的散修面前。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符珠抬手竖起一个屏障,挡在身前,以免剑气横飞伤到人了。 她注意到那些散修周围,似乎有血迹和打斗过的痕迹,想来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因为仙剑争斗过一番了。 散修之所以称之为散修,便是因为他们无宗门,无组织,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哪怕因为一时的利益结盟,很快也能翻脸,杀人夺宝更是常事。 很快又有几个宗门的弟子飞到对面去,那些散修本就一团散沙,又因为眼红仙剑,自相残杀了几个同盟,现在就剩零星的几个人,很快招架不住,败下阵来。 “哼!就算我们败了又如何,仙剑有灵,你们也未必拔得出来!”布衣的中年散修唾骂几声,眼神死死盯着圆池。 离他最近的一个弟子踢了他一脚,随后走向圆池,尝试着拔仙剑,“我们就拔出来,气死你!” 他两手握住仙剑剑柄,一股仙灵之气充溢全身,心下一喜,用力向上一拔。 仙剑纹丝不动。 “哈哈哈哈!”那散修放声狂笑,声音充斥着整个水洞,撞击到石壁后传回阵阵回音。 拔剑的那位宗门弟子,面上滑过一丝尴尬,随后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朝大家招招手。 “都过来试一下,说不准我们其中就有有缘人呢!” 他就不信,这里这么多人,没一个人能将仙剑拔出来,届时看这散修,还能否笑得出来。 离得较近的弟子,将自己的佩剑系好在腰间,上前两步,使出浑身力气双手拔剑,却也没能成功,无奈地退了下来。 第四十七章 轮番拔仙剑 又有几个宗门弟子飞身过去,轮番拔剑,剑身好不容易被往上拔出来一点,一个泄力,又落了回去,再拔剑时,撼动不了分毫。 “符珠师……”约素一个没注意,差点将心中所想喊了出去,她一下子顿住,重新整理好语言开口:“你去试一试,肯定能拔出来的!” 符珠:“??” 她不应该去催她家师兄试试吗? 符珠看见,沧清也还在这边,似乎没有想要过去的意思。 见符珠不为所动,约素不由急了,小声催促道:“去呀,这可是仙剑诶!” 知道是仙剑还催她,她当真不为自家宗门考虑吗? 符珠看向左右两个小姑娘,轻声道:“你们也都去试一试,若真能得获这份机缘,也不枉来剑冢一遭了。” 宓芋有些迟疑的看向她,符珠朝她肯定的点点头,她才往水池去。 约素还未动,一双狡黠灵动的眼睛盯着她,“那我去了,你也要去噢!” 符珠只好答应她。 约素露出笑来,灿烂非常,她纵身一跃,人就宛如轻盈的飞燕,落到了水池边。 “素素向来顽劣,麻烦符珠姑娘了。”沧清不知何时到了她身边,带着歉意开口。 他虽说约素顽劣,但眸中宠溺之色不掩,哪里是当真觉得她顽劣。 “约素性格天真烂漫,做事其实很有分寸,怎么会给人带来麻烦呢?”符珠轻笑着说,“我很喜欢她。” 听见符珠说喜欢约素,沧清心中一下子畅然起来。 这样看来,素素想拜符珠姑娘为师,还是有戏的。等回了宗门,备好了拜师礼,他们就上枕山去。 水池边几个宗门弟子,见来了两个漂亮的师妹,连忙让开路,让她们去拔仙剑。 宓芋缓缓将手放到仙剑剑柄处,凭借着本能拔剑,她感受到剑插得好像并不紧,轻轻一下就拔出了半截。 “这是要拔出来了吗?我还没见过仙剑呢!”旁边弟子惊喜的说着,一眨不眨的盯着仙剑剑身。 被捆绑住的几个散修,更是气得一颗心上下起伏的快速跳动,却又无可奈何。 约素心里闪过一缕失望,居然不是符珠师父的。不过宓芋是符珠师父的师妹,以后也是她约素的师叔,到底是一家人,这样想想,心里好受不少。 所有人都以为宓芋会将仙剑拔出,只有握剑的宓芋知道,拔出半截仙剑后,仙剑便巍峨不动了。 拔剑而剑不动如山者,不可求。 宓芋松开手,说道:“我拔不了。” 她的语气很平淡,一点也不失落。世间机缘数万,机缘不属于自己,不用过分在意。 “师妹别放弃啊,你都拔出来一半了,再试试看啊!”一个弟子劝道。 约素也附和的点点头,“对啊。”就这样放弃了多可惜。 宓芋却坚定的摇了摇头,走下石梯,身后传来一声响动,仙剑一下子落后了原处。 约素恨铁不成钢的自己上去,一只手落在剑柄处,就这么随手一拔,剑身出来半截,到嘴边的话一下子顿住了。 这怎么回事? 她也没用力啊! 约素试探着再拔了拔剑,却拔不动了,她放上两只手,浑身使劲,手臂都麻了,剑身也再未上升分毫。 好吧,她知道宓芋为什么要下去了。 拔不动,真的拔不动! 约素面无表情的走下台,沧清询问道:“素素都已经将剑拔出半截,怎么不继续了?” 约素一口气差点没过去,愤愤的瞪了他一眼,沧清师兄没看见她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吗?不是她不继续,是她真的无能为力啊! “师兄自己去试试就知道了。”约素神神秘秘的说道。 沧清一听,以为其中有什么玄奥,便上台去试。约素趁机走到符珠身边,“你放心,我师兄肯定拔不出来仙剑的!等他下来了,你就去拔剑哦,你刚刚答应我的。” 符珠嘴角抽了抽,有些怀疑,沧清知不知道他家师妹,背地里怎么说他的。 沧清上去了一会儿就下来了,他算是知道素素为何非要他去试了。 “符珠姑娘也去试一下吧。”沧清说道。 并非是他像约素一样逗弄她,而是沧清觉得,这里所有人,符珠剑道更高,仙剑或许会喜欢她这样的天才。 约素、宓芋都偏头看着她,有意敦促她上台拔剑。 符珠无奈地说道:“行,我去试试。”她再不表态,那照影山的小姑娘,又要开始催她了。 大家都已经拔过剑了,知道自己与仙剑无缘,有遗憾,有不甘,但很无奈。 这是仙剑,非人力可以强求。 符珠靠近水池,看清了昏暗里的这把仙剑。它只有完整的剑柄露在外面,整个剑身则与剑鞘一起埋藏在石缝里,看不清形迹。 符珠心神一定,将手覆于剑柄处,一股曼妙的仙灵之气贯彻全身,似乎将身体里的所有尘垢一洗而净,她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盈。 明明手握独鹿之剑的时候,也没有像这样。 这真的是仙剑身上的仙灵之气吗? 符珠试探着向上拔动仙剑,仙剑同样上升一半,大家不由屏住了呼吸。 先前好几个人都是将仙剑拔了一半,便再无能为力了,符珠道友会拔出仙剑吗? 她再度用力,剑身和石缝摩擦发出迟钝的声音,仙剑似乎上升了一点。 但也仅是上升了一点,便不再动了。符珠松开一只手,准备抽身离去,她掌心平静的独鹿剑又开始发烫,似乎有一道极浅的白光钻了进去。 符珠背对着大家,没有人发现这一缕白光,饶是符珠自己,也没有察觉,那道白光似乎有两股力量交缠组成。 仙剑又松动了,符珠再次握剑,脑海中忽然充斥起大片炫目的白光,她隐隐听见有人说话。 “吾将长眠于剑冢,待持独鹿剑者前来,将吾唤醒。” 那道声音断断续续,很不真切,但却是极好听的。 仙剑忽然散发出强烈的白光,将整个洞中照亮,仙灵之气四散流溢,好似云雾缭绕。 符珠的身影被白光笼罩着,外边的人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宓芋下意识想靠过去,却被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外边。 约素虽也心急,但她还是保持镇定,安慰宓芋说道:“她会没事的!” 符珠迟迟没有出来,大家守在外边,顺便利用这些仙灵之气,盘腿修炼。 洞中只剩下水珠滴答滴答的声响。 第四十八章 离开剑冢 符珠往前走了一段路,白茫茫的光终于散去。 她看见了一柄剑,剑身如琉璃,剑色似彩虹,众彩杂饰,宝华绚丽。 符珠忽地想起了梦渊秘境那个女妖,她要是看见这把剑,一定很喜欢。 符珠想再往前两步,却发现身子动不了了,她只能在原地继续看着。 那柄华美无比的宝剑,剑端滴着殷红的鲜血,大颗大颗的砸到地上,开出碗口大小的血花。 符珠努力的去看握剑之人,却只能看见一道模糊纤长的身影,他声音颤抖,剑有悲鸣,“华衣,从今以后,我便不是你的主人了。” “好。”有一道清灵的女声缓缓响起。 她是剑灵所化,没有太多的情感,但宝剑与主人心意相通,知道主人要抛弃它,剑身微微振动,似哭似泣。 “吾将长眠于剑冢,待持独鹿剑者前来,将吾唤醒。”她轻声地说,像是庄严的承诺。 声音泠泠若玉,极是好听。 符珠却陡然想起,独鹿剑的主人并不是她,而是赵执缨。 她借剑三年,打破了原有的轨迹。这份机缘,原不属于她。 符珠还有一堆的疑惑,一股无形的力量却将她弹了出去,她回到了洞中。 手中握着仙剑。 宓芋和约素率先过去,很快其他人发现符珠已经拔出了仙剑,也围了过去。 “这就是仙剑吗?”剑鞘朴实无华,像是积满了灰尘。 大家都好奇的看着这把仙剑,“就是丑了点。” 符珠没应声,她见过剑鞘中的宝剑,琉璃华彩,极为好看。 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想见识一下仙剑的风采,忽然又是一阵晃动,众人便被传回来了最初的道路上,身后不远就是来时的石门。 原来如此。 下面才是真正的剑冢,而坠落到了哪里,都是冥冥中的天意。 几个散修也被传了回来,但仍旧被绑的严严实实的,几人商议决定,“就将他们丢在剑冢里面吧!” 轰隆一声,石门大开,传来外边的天光。 剑宗的弟子也都重新聚在了一起,虽然有几人身上挂了彩,却并不严重。 “还是外边的空气好啊!”祝清意双手大开,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微风。 风有些冷,还有些涩,符珠心间有点烦乱。 “符珠姑娘,听说你在剑冢里面获得了一把仙剑,恭喜啊!”随后走出来的赵执缨走到她身边,同她道贺。 符珠看着眼前俊逸的银袍少年,笑颜巍巍,满心实意的祝福她,想了想说:“你去和你们宗门长老说一声,晚点自己回去。” 符珠定定看着他,“我有话单独和你说。”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赵执缨怔怔的点了点头,等他和宗门长老说过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符珠这边也已经和吕正长老说好了,她晚些时候会御剑赶上大家。 吕正什么也没问,便同意了她离队。 各宗门相继散去,太玄剑宗也已经御剑撤离,晋双双疑惑地问道:“赵师叔怎么不在?” 前方长老应道:“执缨有事,会自己回宗门的。” 晋双双这才放心的“嗯”了一声,欣赏着自己在剑冢里面得道的宝剑。 倒是她身旁的晋明云,眉宇皱在一起,有些心不在焉。 他临走前看见了,赵执缨被剑宗那个少女唤走了,两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但这事他没和晋双双提,以免她又开始胡闹。 寂静的山间只剩下了白袍的少女和手握银枪的少年。 赵执缨道:“符珠姑娘,有什么事要和我交待的?”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符珠单独叫他,会说什么事。 符珠取下腰间的古朴长剑,递给赵执缨,“这是我在剑冢寻到的。” 赵执缨反应迟钝的接过剑,一时没看明白符珠的用意,他转念一想,符珠姑娘肯定是给他展示她新得的仙剑。 少年道了一声谢,摸着剑鞘,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嫌弃它的丑陋,心中隐隐激动,他想拔出剑来,看一下这仙剑长什么样。 “嗯?怎么拔不出来呢?”赵执缨疑惑的看着手中仙剑,不好意思的朝符珠笑了笑,将剑还给她。 赵执缨嘀咕道:“可能是仙剑认主吧。” 之前那把独鹿剑也是这样的。 不过他也并不伤心,坦然说道:“还要麻烦符珠姑娘拔一下剑了。” 符珠收回剑,摇了摇头,“我也拔不出来剑鞘。” 赵执缨惊讶,“可这仙剑是姑娘拔出来……”当时好多人都看见了。 符珠向他赘述了一下拔剑经历,赵执缨沉思良久,说道:“执独鹿剑者,说的应该就是符珠姑娘。” “毕竟我连独鹿剑也拔不出来啊!” “独鹿剑由我带出剑冢,最后交由符珠姑娘再带入剑冢,助你拔出仙剑,或许就是冥冥之中早就安排好了的。” 符珠还是觉得不对,但她又说不上来。 掌心一翻,独鹿剑出。 符珠道:“本想三年后归还的,现在提前还你。” 赵执缨连忙后退两步,并不接剑,“这独鹿剑本就是我赠给符珠姑娘的,断然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当时同意什么三年还剑,不过是缓兵之计而已,他内心从未想过要这把独鹿剑,他与独鹿剑无缘,是早就明晰了的,而且他并不修剑道。 “既然持独鹿剑者与姑娘手中这把仙剑有缘,符珠姑娘不妨都收下,所有谜团,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就都有答案了。” 符珠只得作罢,手掌一握,独鹿剑又隐藏不见。 她将两把剑都带回山门,等师父回来了,或许可以问一问。 符珠同赵执缨道完别,御剑去追剑宗的部队。 因为此行来的宗门弟子都是些筑基境,御剑的速度不算快,符珠很快就追了上去。 “事情都处理完了?”吕正和蔼的问她。 点点头,符珠浅笑着说道:“吕长老放心,都处理好啦。” 数道剑气滑空而过,三天后,终于回到宗门。 “也没离开多久,怎么感觉有点恍如隔世呢?” “我也是,感觉枕山就是我家了,离开几天还怪想念的。” “这么想念,不如别御剑了,从山脚爬上去,再体验一把攀爬青云梯的感觉?” 周照想起当初爬青云梯的日子,浑身打颤,抗拒地直直摆头。 爬什么青云梯,他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不过周照最后还是爬了。陈红锦没吭声,率先踏上青云梯,很快宓芋跟了上去。 爬青云梯是祝清意提出来的,他自然不会退缩,拍了拍周照的肩,两步并做一步,一下爬了一大截。 直到钱三宝和田七七也参与进去,就剩周照一人,他才认命的追上去,“等等我啊!” 上架啦,感谢订阅! vip章节发布太久了,后面就不能修改内容和错别字了。虽然我发布完,也会自己看一遍,但是有时候还是会有看漏掉的,所以大家看见的时候,可以早点纠错,提醒我改掉f^^*) (本章完) 第四十九章 再爬青云梯 符珠向来是御剑上下山的,其实她没有爬过青云梯,不由心念一动,想试一下。 少女弯着眉眼说道:“吕长老,那我也先走啦。” 后者微微颔首,符珠便踏上了石梯。其余几个弟子,也纷纷向吕正辞别,不过选择了御剑上山。 此次剑冢之行,就告一段落。 从山脚到道仙峰主峰只有一条石梯路,两侧是繁茂的树林,此时正直夏初,仰头便能看见头顶的枝繁叶茂,偶尔还有林花掉落。 和第一次来爬青云梯时心境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似乎也没那么累了。 宓芋原本只能在最后面的,现在都能紧跟着陈红锦的步伐,只落后那么几步远。 陈红锦忽然顿住了脚步,看向身边空荡荡的云台,当时她就是在这里问驻守云台的师兄,离山顶还有多远。 那时她已经快精疲力竭,坚持不下去了,师兄说还有四个云台就到。 如今她爬到此处,却只是额头轻微的出了一点汗,并不觉得累。 宓芋赶上来,见陈红锦停住了,疑惑的问道:“陈师姐怎么不走了?” 在外门的那段日子,宓芋学剑慢,一个人偷偷学习的时候,陈红锦总是会“巧合”的路过,指点她几句。 宓芋知道,陈红锦表面看起来很高冷,内心还是很柔软的。在一众新入门的弟子中,她也是最刻苦的一位。 她不在意外人的目光如何,一心扑在修炼上,只为追求更高的境界。 说起来,在一众新弟子中,宓芋和陈红锦关系倒是最为要好。 红袍高挑的少女,看见跟在她身后的竟然是宓芋,眸子不由闪过一缕惊讶。 当初她爬青云梯的时候,路过那个面黄肌瘦的小丫头,根本没有想过她能在规定时辰内爬上山顶。 如今她竟然已经成长为可以追上她步伐的人了,陈红锦当然意外。 她很快回神,说话间,不经意露出回忆的神情,“当时爬到这里的时候,天空飘下了细雪。” 宓芋眸子里露出赞叹,原来下雪的时候,陈红锦就已经爬到这里了,她真的好厉害。 那个时候她还在很后面呢,大家陆陆续续的超过她,她只能始终咬牙跟着最后面的一个人。 她怕前方一个人都看不见,会沮丧。 就算累得不行了,也不敢停下来歇息,只有前方的人停下来,她才敢停下来,稍微喘两口气。 陈红锦说:“你知道吗,我生在南方,从未见过雪。” 她伸出一只手,微微摊开,似乎还能接住那场细雪,陈红锦轻笑道:“那是我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场雪。” 夏季飞雪,很不可思议,但给她带来了很大的鼓舞。 “后来我才知道,那是符珠师姐结丹时产生的天地异象。”陈红锦面上露出复杂的神色。 入门那年,陈红锦十六岁,大多数弟子都是这个年纪,唯有宓芋小一点,十四岁多,却瘦弱得像个八九岁的孩童。 符珠师姐比大多数人都小,刚刚十五,刚刚结丹。 他们在青云梯狼狈非常,而符珠师姐,就已经是站立云端的天骄了。 陈红锦心里很羡慕。 宓芋并不知道这些,她微微惊讶,“那场雪竟是因符珠师姐而下的?” 当年他们爬青云梯的时候,正直盛夏,哪怕头顶枝叶繁荫,还是很热,那场雪让很多人都得到了舒缓。 陈红锦轻轻点头,余光瞥见下面石梯拐角处,又有一抹身影若隐若现。 也不知道是谁追上来了。 宓芋率先看清来人,又惊又喜,“符珠师姐,你没御剑上山吗?” 符珠微微一笑,说道:“我体验一下青云梯。” 她呼吸平缓,步调轻盈,好似在林间闲庭漫步。 事实上符珠也确实是漫步上来,她走路上山,发现别有一番风景。 林间的溪流潺潺作响,破碎的光影摇摇晃晃,枝上的鸟雀来回衔着枯枝筑巢。 三人并步登顶,向下望去,是一望无尽的石梯,还有几个身影缓慢的移动着。 符珠扭头对着二人道,“我就先走了。” 各峰之间高低错落不同,极小的落差,却要走很久。符珠唤出霜雪明,跳上佩剑,同两人挥手告别,化虹而去。 符珠小时候悬剑峰还很热闹,有师兄师姐在,师父虽然偶尔也会去闭关,但毕竟是少数。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大家都各有各的事,很少待在山上,符珠渐渐就开始独行独往了。 好在后面师父带回来个小师弟,没事总会陪着符珠。 但这次师父下山,连句话都没来得及给她留下,将近一年也没有传回来任何音信,符珠忽地有点想他们了。 她加快御剑的速度,想快点赶回悬剑峰,好似她一回到悬剑峰,师父和师弟就回来了。 符珠跳下剑,先往师父的住处去,空荡荡的,有些失望,师父还是没回来。 她又去了小师弟的居所,一如她离开时的模样,没有分毫变化,只有院中的花树,又开花了。 符珠将门掩好,离开了小院。她漫无目的的在悬剑峰上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回了自己的小院。 咦? 她的窗户怎么关上了。 符珠记得她走时,并未关窗,为了让桌上的盆栽能更好的感受自然的阳光和微风。 符珠快步上前推开屋门,发现她屋子好像被打扫过一遍了,桌上乱七八糟的功课也被整理好放置在一旁。 连她的小叶都浇了水,上面的水珠都还没有干,小叶散发着莹莹的光,更青翠了。 “小师姐,你回来了。”身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 符珠恍然回头,面容灿烂。 院内稚童,唇红齿白,白白净净好似一节莲藕,眉心一点朱砂痣居中,不偏不倚。 稚童抱着比他人还高的扫帚,身后有一堆扫好的枯花败叶。 符珠快步上前接过他手里的扫帚扔到一旁,摸了摸小师弟的光头,感受到熟悉的真实感。 她喜极而笑,拉着小师弟坐到门槛上。 符珠将在剑冢获得的那把剑取下来,递给小师弟,“这是我在剑冢寻到的仙剑,试试。” 小师弟却轻轻摇头,“这是小师姐寻到的仙剑,便是同小师姐有缘。” “可是我拔不出它啊!”符珠脱口而出。 白衣稚童仍旧认真的说:“小师姐现在还拔不出来,是时机未到。” 先更新两章 (本章完) 第五十章 须臾崖 符珠有些失神的看着手中剑,时机是什么时机呢?她听见小师弟的声音平静如水,“小师姐难道忘了,我的剑将会是梁氏剑。” 是了,历代掌门的佩剑是梁氏剑。 而小师弟会禅是剑宗下任掌门。 他们悬剑峰一脉,除了修剑外,所学并不尽相同。大师兄阵法一途最高,师姐在符道一途最有天赋,三师兄兼修丹道,符珠是纯粹剑修。 五人之中只有小师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学的是天衍神算。所以在他说,她还拔不出这把剑,是时机未到之时,符珠心中才会波澜横生。 会禅起身,小小的一个人,却老成得像个经历万载浮沉的智者,他轻声道:“小师姐,师父在须臾崖等你。” “师父知道我今日回来?他知道我内心有很多疑惑,需要他替我解惑吗?”符珠偏头问。 会禅摇了摇头,是不知符珠的问题,只是道:“师父会一直在须臾崖等小师姐。” 符珠不再耽搁,抱剑往须臾崖跑去。 她身后的会禅,神情却一下悲悯起来。 小师姐,你要记得,师父会一直在须臾崖等你。 会禅拿起被扔到一旁的扫帚,继续打扫庭院。 …… 人们说修道之人,得成大道时,便与日月天地同寿,人人都在走那长生道,独木桥。 小时候符珠被师父第一次牵到须臾崖的时候,问他,修道之人寿命漫长,本应长生无止,为何他却将此处取名为须臾崖。 仙风道骨的老人却只是摸着胡子告诉她,等她长大了就明白了,可符珠到现在都还没弄明白其中深意。 须臾崖在悬剑峰的最东边,在那里可以看见最早的日出,也能看见最繁盛的星。 符珠看着崖边静坐的老者,忽然有些热泪纵横,顿在原地迈不出步子了。 老者仍旧闭目养神,背后却好似长了眼睛一般,和声说道:“来了怎么不过来。” 符珠这才吸了吸鼻子,朝老者走去。 她坐到崖边,双手向后撑在地上,轻轻晃悠着两条腿,很享受这种微风拂面的感觉。 “师父,你这一年都去哪了?”符珠问出最好奇的问题。 老者睁开沧桑的眼,看了看自己这个天资卓绝的弟子,竟然已经到了金丹中期。 哪怕是当年三人中天赋最好的二师弟,也不及她这修炼速度。 闻尘轻叹一声,并未瞒她:“我去寻你天月师姐了。” 一年前,他刚刚出关就收到了天月的折灵鹤,事态紧急,甚至来不及和符珠说一声。 符珠面上扬起惊喜的笑:“师父找到师姐了?她现在人呢?回悬剑峰了吗?师父有没有通知师兄,他知道这个消息了吗?” 符珠一连串的问题接踵而至,砸得闻尘不知从何处说起。 闻尘沉默太久,符珠心里忽然咯噔一下,涌起不好的预感,她问:“是师姐受伤了吗?” “我这就去把三师兄喊回来,他现在的炼丹术越来越好了,肯定能医好师姐的!” 闻尘叫住她,声音飘在风中,似有哽咽,“你师姐她,陨落了。” 符珠顿如雷击,身子僵硬,久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怎么可能呢?” “师姐她早就是化神境大圆满了,离炼虚境也仅一步之遥,她修为这么高,怎么会陨落呢?” 知道符珠与天月关系好,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闻尘也早就想过。 但天月确确实实陨落了,在他赶到的时候,就仅剩最后一口气了,他用灵力想护住她的心脉,却也无济于事。灵力进不去她的身体,茫然又急迫的在外面打转,最后消失在天地间。 天月她到死都还心心念念着她的小师妹。 “师姐她……最后陨落在什么地方?”符珠颤声问道,指尖止不住的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握不住剑。 “方外天。” “那是修真界与魔界的交界处,唯化神境之上方可进入。” 符珠握紧的手无力的松开,化神境方可进入,她现在不过才金丹境而已。 她连想去一趟方外天都做不到。 符珠将头埋在膝间,清风发出呜咽的悲鸣声。 闻尘抬起手轻轻拍着她的背,静静等着她发泄完。 良久以后,少女才抬起脸,眼睛还泛着红丝,她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说什么。 “师父……”符珠红着眼,声音仍有哽咽,她颤声说:“我好像明白为何是须臾崖了。” 长生大道,由好多好多的须臾组成,而每一个须臾瞬间,都那么令人悲伤,犹如附骨之蛆,趋之不尽。 符珠静静吹着风,面上的泪痕刚干,又有新的泪痕添上。 闻尘弱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悲天悯人。 他轻声道:“我将你师姐的孩子带回来了。” 符珠面上忽然怔住了,“师姐她有孩子了?是和师兄的孩子吗?” 闻尘拉起符珠,示意她转身看。 符珠这才发现左后方的石桌前坐在个七八岁左右的孩童,他低着头安安静静地吃手中的糕点,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符珠迟疑的上前两步,蹲下身子想和他说话,原本安静的孩童忽地抬头龇牙咧嘴的露出凶光。 符珠猛然被吓到,后退两步,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是师姐和师兄的孩子呢? 她侧目去看闻尘求证,“他是魔族?” 孩童生了一双异瞳,一黑一红,很显然并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人类与魔族的混血。 他的体内流淌着两种血。 符珠还是觉得这有些天方夜谭了,师姐和师兄两情相悦,她怎么会生下一个带着魔族血脉的孩子? 师姐是九年前离开剑宗的,而这个孩童看起来已经八岁了,也就是说她离开剑宗一年后,就有了这个孩子。 尽管符珠不想相信这件事,可他眉眼间与师姐极像,叫符珠又不得不相信,他就是师姐的孩子。 符珠面对这个孩童,内心很复杂。 闻尘广袖一挥,孩童的另一只红瞳便变成了与常人无异的黑色。 “我已经将他体内的魔族气息封印住了,他现在就宛如一个普通人类孩童,大乘境界以下是看不出来的。” 符珠这才安心,这世间又有几个大乘境呢? “他叫什么名字?” “乌生。” 乌生桂树间,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师姐她对这个孩子的感情,应该也是很复杂的吧…… 今日加更 (本章完) 第五十一章 解惑 符珠跟着闻尘,复坐到崖边。 老者繁霜满鬓,向来清明的眸子中隐隐有了颓然之色。符珠印象中那位仙风道骨,清姿矍铄的老人,身形不知何时佝偻起来。 他如同苍茫大地般敦厚温和的声音在风中响起,“珠珠也该下山了。” “将那个孩子也带上吧。”闻尘微叹一口气,怅然若失地说道。 “师父是想让我带乌生吗?”符珠扭头看向身后那个孩童,他现在安安静静的坐着,好似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从她到须臾崖后,他都没有发出过半点声响。 她是师姐带大的,现在轮到她照顾师姐的孩子,这很理所当然,只是,她迟疑了一阵,问:“师父,我下山历练或许会遇到危险,乌生他跟着我,万一受伤了……” 她怎么对得起师姐的在天之灵? 严格说起来,符珠并未真正下过山。她并未入过尘世。 剑宗弟子第一次历练是在筑基境,自己随意组队。第二次便是结丹后,独自一个人去尘世历练。 符珠本早该去人间界的,只是因为闻尘的离开,被耽搁了。 闻尘和蔼的笑了笑,“你会让乌生受伤吗?” 少女复杂地看了一眼石桌前的幼童,随后坚定地说道:“不会!” 不管他身上是否有魔族的血脉,只要他是师姐的孩子,符珠便会护他。 “这便极好。”闻尘说。 只是在下山前,符珠仍有很多疑惑,她问闻尘,“师父,我下山要历练什么呢?” “修心。” “历红尘、见死生、悟七情、了尘缘。” 不仅是她,乌生亦是如此。 他生于方外天,又兼有魔族血脉,去尘世走一遭,磨砺精神意志,或许他体内的魔族血脉他自己便能压制了。 符珠听得似懂非懂,她哪里有什么尘缘未了呢? “那师父,我下山后要去哪里?” 闻尘只是看着远方,缓缓说道:“跟随你自己的心走就好。” 跟随心走?可她并不知道要去哪里啊。心也很茫然。 师父说话总是这样高深莫测,符珠问了半天,一个确切的答案都没有得到。 她又问道:“我明天就下山吗?” 闻尘呵呵的笑道:“不急,你还有山间事未了。” “这几日,你便和乌生熟悉一下。” 符珠点点头,她要和乌生一块去人间修心,自然要和乌生先熟悉起来。 少女取下腰间的佩剑,用力拔了拔剑鞘,剑鞘很死,纹丝不动,然后她看向闻尘,很自然的说,“师父,我在剑冢带回了这把剑,但我拔不开它。” 她不仅拔不开这把剑,还不能将它收于掌心,只能配挂在腰间。 闻尘接过这柄宛如枯木的长剑,剑鞘暗沉无光,好似在灰尘中堆积了很久很久。 他掌心向下,从剑身扫到剑端,又细细推衍了一番,眸中露出恍然的神色。 闻尘将剑还给符珠,温和地说道:“这是一把有主之剑,你自然拔不出它。” “可是小师弟说我拔不开它,是因为时机未到……”符珠疑惑地看向手中剑,“难道是小师弟说错了?” 闻尘却摇了摇头,“你小师弟说得也不算错。” “这虽是一把有主之剑,但你与剑主人牵绊极深,时机到了,你便可以拔出这把剑了。” 符珠静坐在须臾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天上繁星密布,一闪一闪的。 她好像很久没有见过这么美的星光了。 压抑悲伤的心情终于平静缓和下来,闻尘见她面上隐有了笑意,才放下心来。 他很担心得知天月的死讯,符珠会钻牛角尖,但现在看来,她比自己想得更强大。 这既让闻尘感到欣慰,也让他感到难过。 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不会永远天真烂漫,她要在光阴中成长。 符珠收拾好心情,起身朝乌生走去,想试着和他先相处一下。 乌衣小童却很防备地看着她,手里还捏着细碎的糕点,嘴边残留了许多碎渣。 符珠下意识地抬手想帮他擦掉嘴边细屑,乌生一下子抓住她洁白的手腕咬了下去。 他的牙很尖,力道又大,很快符珠的手腕就见了血,血腥味飘散在空中。 闻尘陡然起身,瞬移至乌生面前,沉声斥道:“松口!” 乌衣小童看着闻尘阴沉沉的脸,黑白分明的眸子眨了两下,仍旧没有松开。 符珠拉了拉闻尘的袖子,轻声道:“没关系的师父,我不疼。” 她转眸轻和地看着乌生,什么话也没有说。 少女就这样静静地将手腕给他咬,微风拂过额间碎发,她眉心的雪花纹路在月光下愈显柔和。 乌生忽地松口,抬起手去触碰她眉心的雪花。 符珠保持着姿势未动,任由他的手指描绘雪花纹路。 乌生似乎对她的雪花纹很感兴趣,专心致志得连手上的糕点都忘了,啪嗒一声掉落在地上。 “你喜欢霜花?”符珠轻声问他。 乌生似乎不太理解什么是霜花,符珠掌心一翻,便多了一片巴掌大小,洁白的霜花。 和她眉心的雪花纹别无二致。 乌生迟疑地接过符珠手心的霜花,用手摸了摸,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冰。 他想起来刚才眼前这个少女问他的话,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他喜欢她眉心的雪花,但不喜欢他手上的霜花。 符珠不知道他这既点头又摇头的,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接过了自己的霜花,便当他是喜欢的。 闻尘从储物袋里取出药膏,替符珠上药,“下次别这么傻将手递过去给他咬了。” “这么多年练剑都没有留下半点伤痕,如今却多了这么大一个牙印……” 符珠却毫不在意,举起手腕看了看,笑道:“像一弯月亮,不难看的。” “我小时候也曾在师姐手上咬出过一个牙印,师姐当时也没怪我,还一直耐心的安慰我呢!” 符珠忽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借着月光,看清牙印的位置,“好像就是这个位置!” 闻尘将药膏塞到她手中,“记得每天上药。” 他看了看少女洁白的手腕,还泛着红的牙印。天月当时被咬的牙印哪有这么深,浅得都快看不见了,而乌生是发了狠的咬的符珠,就是上了药,看起来还是这么触目惊心。 好在后面是可以去掉的,不然一个小姑娘留了印子,多不好。 做错事的乌生却一点也没有感到愧疚,他举着霜花看了又看,不知道是想看出什么来。 感谢大家的订阅,加更一章 明天就能写到历练了,开始新的篇章 (本章完) 第五十二章 山间事了 符珠连着带了三天小乌生,怎么说呢,耳朵还是很清净的,他不哭也不闹,给他一块糕点就能自己坐着吃半天。 但令符珠心累的是,她怎么和他说话,他都没有开过半句金口,符珠也偷偷去问过闻尘,他是不是个小哑巴,本来面上已有怜惜之色,闻尘却说,他会说话。 好在经过她这几天锲而不舍的跟着他,乌生对她没有敌意了。 他每天大清早都要坐在符珠门边,等她凝结一片霜花,拿到霜花后就自己跑走了,符珠还要满峰的找他。 符珠这几日很累,比她练剑还累。屋外传来断断续续的叩门声,符珠一个激灵醒了,从床上爬起来。 乌生平日里虽然会堵着她的门口要霜花,却是静静地坐着,不会喊她,也不会敲门。 今日难道是她睡过了,乌生等太久,所以开始催她? 符珠快步过去开门,敲门的却不是乌生。 是照影山的小姑娘。 她穿着漂亮的三裥裙,腰间环佩叮当,眉心又换了新的眉间坠,是晶莹的水滴形,既简单又不失贵重。 小姑娘眉眼耷拉着,眼尾有一缕微红。和她平日里活泼的模样很不一样。 符珠本是好奇约素怎么来了枕山,但见小姑娘这副模样,一下全忘了,拉着她在门槛坐下,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约素抹了抹眼角,仰起头倔强的看向她:“你师父闻尘掌门说,我们没有师徒缘分。” 她好不容易说服了阿爹,同意来枕山,宗门里一群长老,师兄带着拜师礼过来和闻尘真人商议,他却说她的师缘并不在悬剑峰。 约素自然不信,如果符珠师父答应收她为徒,怎么会没有师徒缘分呢? 所以她就跑过来找符珠了。 符珠不知道约素还有这种心思,难怪当初在剑冢,对她那么热切。 衣角被人扯了扯,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静静盯着她,符珠才想起来她今日还未给乌生霜花,随手凝结一片霜花给他后,符珠才轻声对着约素说:“我确实没有收徒的打算。” “我不过才金丹境,怎么能做你的师父呢?” 符珠说完去看约素的神情,她咬着唇,似有哭意,又说道:“如果你真的想拜在剑宗门下,我可以替你寻一位合适的师父。” 虽然找起来是难办了一点,但枕山这么大,总会找到位合适的。 约素止住哭意,却更伤心了,“闻尘真人也是这样说的。” “那你想留在枕山吗?”符珠问她。 约素愣了愣,她其实没想过这个问题。 符珠也不催她,就这样安静的坐着。 奇怪的是乌生今日拿了霜花竟也没有跑开,就在门边坐着,余光还不时的往这边瞅。 他自认为掩藏得很好,小动作却被符珠尽收眼底。 小院内三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有轻微的风吹动花树,发出沙沙的声音。 “小师妹,你过几日要下山历练,我给你和乌生做了几套新衣服,你看看合不合适。” 渚微抱着一堆新衣,冉冉而来。 她似乎才瞧见院内还有个小姑娘,微微惊讶,朝小姑娘浅笑颔首打了个招呼,行至符珠身旁。 符珠轻唤道:“渚微师姐。” 约素有些局促的看着眼前这个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的女子,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她。 她是符珠的师姐,那她应该喊什么? 约素纠结半响,将先前的悲伤都忘了。 还是符珠先声道:“她是约素,照影山连星剑宗的。” 渚微了然,眸中笑意盈盈,“我这一路上都听说,照影山搬了好多的拜师礼过来,想要在枕山替一个小姑娘寻个师父,没想到找的竟然是小师妹。” 约素忽地有些不好意思了,照影山动静这么大的吗?显然忘了,这些排场都是她自己要求的。 符珠听着渚微打趣的话,心中忽然一震,她扭头看向约素,问她:“你看我这位师姐如何?” 约素想在剑宗找个合适的长老拜师其实很难,师叔祖收徒太晚,姚宣师叔和五师叔都才化神境,至于其他客卿长老更无必要,照影山定然不满。 而师祖这一脉,师父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三师叔也早早就说过,他的开山弟子便是关门弟子,也不会收徒。 空云峰一脉虽然二师叔不在,但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都还没有收徒。 如果约素拜在空云峰,虽然辈分小了一点,但是嫡传,想来照影山也不会不满意。 符珠向约素介绍:“渚微师姐是我二师叔的弟子,现在是炼虚境初期。” “不过辈分上可能会低一点。” 渚微拉了拉符珠的衣袖,小声问:“小师妹是想让她拜入我们空云峰吗?” “可是我不会教徒弟啊,我自己都还没有出师呢……” 符珠却很镇定,“不是还有云柏师兄嘛,你们两个炼虚境教一个,担心什么呢?” “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自己修炼都能达到这么高的境界,就不要妄自菲薄了。” “空云峰一直不收徒,师姐难道不想将这一脉传承下去吗?” 符珠最后一句话一下子戳到渚微心坎上了,她怎么会不想将空云峰一脉传承下去呢? 她和云柏师兄也很怕,师父的传承在他们手里断了。 渚微思付良久,似是下定了决心,“如果她愿意的话,空云峰会很欢迎她。” 她会和云柏师兄一齐教她。 约素听完符珠的话,首先是惊讶,没想到眼前这个笑意盈盈的年轻女子,竟然已经是炼虚境了。 梦爷爷须发都花白了,也才炼虚呢。 如果她拜符珠的师姐为师的话,那符珠岂不就是她的小师叔了?约素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不能接受。 而且她也挺喜欢符珠的这位师姐的。 哦不,以后就是她的美人师父了。 约素轻轻地点了点头,渚微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渚微轻声道:“还要先和连星剑宗掌门商议一下。” 约素说道:“阿爹和闻尘真人应该还在议事,我们现在就过去!” “那小师妹,我们就先走啦。”渚微温温柔柔的牵起小徒弟的一只手,同符珠道别。 约素更是早早改口,朝符珠挥手,“小师叔再见。” 送别了两人,符珠才抽空看渚微做的衣服,各种颜色样式的都有。 她的衣服应该是渚微师姐知道她结丹后就开始做了的,有很多件,乌生的比较赶,只做了三件。 符珠一把拉起乌生,拿着衣服在他身上比量了几下后,收进了储物袋。 她现在和乌生相处,已经摸出了些许门道。不用太管他的意见就好,有时候还是要强硬一点。 原来这就是师父说的未了的山间事。 如今山间事了,她和乌生也该下山了。 一开始设定的符珠就是约素的小师叔(前面因为不能剧透…) 晚上还有一章,今日不加更(存稿) 因为我在后台收到消息,26号上免费页推荐,应该会有个限免时间(只是我自己的推测),所以在限免的时间再给大家加更 (本章完) 第五十三章 下山 符珠换了一身姜黄的罗裙,很不习惯。 但渚微师姐给她做的衣服颜色真的……好艳丽。在各色桃红柳绿中她挑挑选选,才找出这么一件素淡一点的。 乌生的衣服就好多了,以黑色为主,很耐脏。 不过他肤色极白,与这黑色衣裳形成鲜明的对比,像极了一副水墨画。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符珠总感觉有好多异样的目光看过来。 乌生忽然停住脚步不走了,停在一个卖糖人的小摊面前。 “你想要这个?” 乌生没应她,符珠也早已习以为常,她从储物袋里掏出一块灵石给摊主,“要两个糖人。” 卖糖人的是个中年男子,一上午都没有收入,眼见来了客人,面上堆满了笑意,却在看见符珠手上的石头后,脸色一变。 “去去去,以为拿着一块会发光的破石头就能买东西了啊,这玩意儿,它再亮那也是石头,不能当饭吃。” “没事别挡着我做生意,走边上去。” 符珠愣在原地。 不能用灵石买东西吗?她扭头看向周围的人,看他们是怎么买东西的。 这时,旁边有个小贩挤眉弄眼地朝符珠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符珠牵起乌生,他却不愿意动,还盯着糖人摊,不过符珠也不会太惯着他,一个小术法落到身上,乌生就被拽走了。 小贩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姑娘是修士?”显然刚刚符珠用灵石买东西被他看见了。 符珠下意识点点头。 那小贩笑得更猥琐了,弯下身子找了半天,摸出一踏破旧的告示纸。 “姑娘应该是第一次下山吧?”不等符珠回答,他就继续说道:“姑娘有所不知,这凡间啊买东西得用凡间的钱,你这灵石普通人是不认的。” 他摸出一枚铜板,“你看,就是这样的,才能买东西。当然除了铜钱,还有白银和黄金,我这里是没有,就不能给姑娘展示了。” 符珠见过这种铜钱,刚刚她观察四周的时候,就看见有人用这个买东西。 “那我要怎么才能赚到这种铜钱呢?”符珠虚心求教。 “这姑娘可就问对人了!”小贩将一叠告示纸推给她,“这都是一些富贵人家张贴的告示,诚招修士帮他们解决难题的,姑娘可以看看。” 符珠垂眸,看着告示上的字。这不就和宗门里面接任务换取灵石是一样的吗?只不过灵石换成了人间的银钱。 看起来挺简单的,符珠问道:“这叠告示能不能都给我?” “当然可以了,这有什么的。”小贩笑容满面,他将这叠告示都发出去了,还能领赏钱呢。 他的眸光不由又在符珠手上的灵石上打转,符珠看了看手中灵石,递给他。 “给你,就当你为我解惑的报酬。” 小贩连忙接过来,生怕她反悔。那个卖糖人的不识货,他可是知道,这是一块中品灵石,虽然对普通人没用,但他可以拿去换钱啊! 有这一块灵石,他下下个月都不用来摆摊了。 小贩将灵石往衣服里面塞进去,确保不会被看见后,面上堆起灿烂的笑,“姑娘你在这儿稍等我一下。” 符珠点点头,翻看这这些告示。宗门里面难度越高的任务,获得的灵石就越多,这些告示也一样,符珠准备先接个报酬最高的。 她已经辟谷,吸收天地灵气就好。但乌生宛如普通人类小孩,每天都还要吃饭,没有钱自然不行。 这叠告示的难度并不高,大多数都是要求修士达到练气后期就行,符珠翻了半天,才找到一张要金丹修士的告示。 小贩已经回来了,他买了两个糖人递给符珠,“这两个糖人就算我送姑娘的!” 符珠伸手接过糖人,给了乌生一个。 小贩的目光不经意间瞥到她面前这张告示,神色大变,“姑娘怎么将这张告示翻出来了?” 符珠疑惑的问道:“这张告示怎么了?”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小贩难得善良一次,解释道:“这上面虽然写着要金丹修士,但金丹去了恐怕也有去无回啊。” 他压低声音,神神叨叨的,“接了这张告示的金丹修士少说也有十七八个了,一个也没有回来。” 他虽然平日里也会忽悠一些愣头青的修士接一些危险的任务,哪里会管人家死活。 但这张告示,天地良心,他可从没有忽悠人去过。 也就是看这小姑娘长得好看,又不像那些个山上修士,鼻孔朝天的看人,他才多提点两句。 “既然这个任务这么难,贴告示的人怎么不将修士要求改到金丹境以上,也不会让这么多金丹修士白白去送命了。”符珠声音有些沉重。 小贩长叹一口气:“走在世间的修士,金丹已经难得了,上哪去找更高境界的人呢?” 符珠垂眸看着眼前这张告示,是王员外家张贴的,说他家独子,被十里坡外一只狐妖掳去,特意张贴告示,重金酬请金丹修士,除妖救人。 符珠想了想,决定将这只狐妖除去,以免更多的修士接这个告示,白白枉送性命。 向小贩告别后,符珠唤出霜雪明,牵起乌生,长剑与人,瞬间消失。 “这姑娘竟然会御剑!”小贩惊呼起来,他还以为她腰间的剑是装饰品呢! 毕竟这年头,剑修风采照人,许多人腰间都会佩把剑,自诩风流,又能装个模样唬人。 乌生坐在剑身,看着下面山河飞速而过,山头郁郁葱葱,溪水宛如银带,和方外天一点也不一样。 符珠照着告示上的地图,很快找到了上面标注的十里坡,催动霜雪明下去。 这是一片繁密的竹林,竹林四季长青,地上有枯黄与嫩绿两种竹叶交织。 狐妖修为已经达到金丹以上,妖气便很淡了,想要找到狐妖洞穴,是要费些功夫的。 符珠牵紧乌生的手,继续往竹林深处走。 她掌心的独鹿剑似乎有所感应,化作一道流光,飞到空中,指着一个方向。 仙灵之剑对妖气比较敏锐,它跳动两下,似乎是在催促符珠往它剑尖所指方向而去。 符珠将霜雪明收回,握在手中,跟随独鹿仙剑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越往前,竹林生得越高大,枝叶相压,几乎完全遮蔽天光,险些叫人看不清脚下的路。 (本章完) 第五十四章 狐女妙心 符珠掌灯照明,才发现他们一路过来,路上多了许多坟冢。 独鹿剑在前方打了个转,便停住了。 是有结界。 符珠将羊角宫灯给乌生,嘱咐他拿好,单出来的手,握上独鹿仙剑,轻轻一劈,结界便陡然碎掉。 符珠牵着乌生入内。 一道凌厉的掌风瞬间袭来,伴随着愤怒的女声,“谁这么大的胆子敢闯我的洞府?” 符珠微微横剑一挡,化解掉掌风。 她眯着眸子,看见茂密的翠竹林里,赤红身影在林间上下跳跃穿梭。 原来真是只狐妖,还是一尾赤狐。 那道赤红身影从天而降,化作一个貌美的女子,她红衣罩体,眉眼如勾,既妖且媚。 女子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狐狸眼微眯:“就是你破了我的结界?” 她在这十里坡开辟洞府上百年,还从未有人敢如此嚣张,一上来就劈了她的洞府。 符珠伸出手在空中比划几下,霜雪明瞬间一分二,二分为四,化作无数飞剑,立在身前。 狐女下意识的捏住法诀,却见那些飞剑并不朝她来,而是飞到那个黑衣幼童身前,围成个铁桶剑阵。 符珠一挥手,在剑阵外又布了道结界。 “你竟敢戏弄我,找死!”狐女勃然大怒,五指并爪,朝符珠抓来。 符珠足尖抵住地面,身子后倾微微滑动两步,反手握住独鹿仙剑剑柄,借着身后青竹向前弹冲,身影如电,这速度太快,狐女还未反应过来,尖锐的指甲便咔哒一声掉落在地。 “找死的,应当是你。”少女平缓的声音在林间响起。 她甚至还游刃有余,同乌生说话,“记得挖一个大坑,等会儿还要埋这狐妖的尸体呢。” 剑阵中的黑衣幼童,隔着飞剑的间隙看了一眼符珠,低下头没应声。 “呵……”狐女被气笑了,她哪来的自信。 “还是留着你自己用吧!”狐女怒喝道,身形一动,落到符珠身后,五指指甲又长了出来,尖锐如刃,朝符珠后脑勺挖去。 “铿锵”一声,少女犹如长了后眼,长剑后竖,准确挡住她的狐爪,再横剑,狐女连忙后退,才没又被削去指甲。 这剑修这么如此难缠! 狐女心中怒骂一声,抽出腰间火灵软鞭,如灵蛇火蟒般朝符珠腰间卷去。 少女脚踩竹叶,向上跳起,凌空一跃避开这一击,软鞭撞上翠竹,竹子瞬间被破开,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狐女手腕用力,收回软鞭,向上卷去,符珠站在一棵弯竹上,横挥一剑,她的火灵软鞭就断成两截。 “你这不太行啊!”符珠扬扬眉,高声说道。 狐妖善幻术,攻击力本就没有剑修高,被人如此当头嘲讽,她面上再也挂不住了,露出凶狠的神情。 她双手结印,召出一只巨大的火狐,朝符珠扑去。 火狐生着尖尖的嘴脸,狭长的眼睛里露着野兽的凶光,它身子矫健,借着竹枝快速跳动,肉眼只能看见一抹赤色红光。 符珠旋身一闪,复落到翠竹上,剑气横空,火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化作点点灵光散去。 “可恶!”狐女咒骂一声,想逃窜。 符珠握着剑,从林间飞身下来,直直朝她面上逼去。 柔白剑光似乎都飞进了狐女的眼中,她动作迟缓下来,电光石火之间,一柄长剑飞来,挡住这一剑! 而那柄长剑也因巨大的冲击被撞出去数丈远,拦腰斩断一片的青竹。 “噗——” 远处一名剑修忽地吐出大口血,险些栽倒在地,他扶着一棵竹子,撑起身子,“妙心姑娘,你没事吧?” 刚刚他见飞剑直逼妙心姑娘眉心,他离得太远,只得催动佩剑去帮她,幸好来得及。 也就这一瞬,符珠让那狐女逃了去,她一个瞬闪,身形落到那个吐血的修士面前。 妙心扶起修士,妖丽的面容上闪过一阵嫌弃,“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 好歹也是一个金丹境的剑修,怎么连那古怪少女的一剑也挡不住,真是没用! 修士张了张口想说话,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沾到妙心的红纱上。 妙心掌心拂过衣衫,将血抹去,眉眼生厌,“行了行了,你别说话了。” “妙心姑娘!我们来晚了。” 忽地林间又多了一群人,看起来还都是金丹境,大概有十几个。 符珠眉眼微微上扬,记起街上小贩说的话,接告示的去了十七八个金丹境,一个也没回来。 不会就是眼前这群人吧? 合着不是被狐妖杀害了,而是都留了下来,做护花,哦不,护狐使者了。 就,很离谱。 符珠叹了口气,剑指众人,“闪开,我不伤你们。” 她来此只为除妖,并无意伤人性命。当然如果大家执迷不悟的话,她也不介意让他们养养伤。 有了帮手后,妙心也不再忌惮符珠。这么多个金丹修士,还能打不过一个人吗? 那群人挡在妙心身前,不为所动,其中一个握大刀的中年修士,上前两步站出来,“就是你伤了妙心姑娘?” 符珠上下打量他两眼,啧啧叹气,这狐妖竟然也不挑,什么歪瓜裂枣都收。 见眼前少女没将他放在眼里,大刀修士觉得在妙心姑娘面前丢了面,他挥舞着大刀,在林间掀起阵阵罡风,朝符珠砍去。 妙心眼里滑过满意的神色,这个舞大刀的修士,虽然样貌差了点,修为却是一群人中最高的,不然她也不会忍着嫌弃将他留下了。 等他杀了这个执剑少女,她定会让她叫那个黑衣小童挖的坑,物尽其用的! 妙心眯着眸子,露出懒散的笑。 下一瞬,笑意凝结在眸子里了。 只见舞刀修士,气冲斗牛般,朝那个执剑少女砍去,隔着数里地,他竟然脚下打滑,大刀劈进一棵竹子里,人踉跄栽地! “蠢货!”妙心怒急攻心,忍不住骂道。 身边几个修士连忙安慰她,“妙心姑娘切勿生气,气坏了身子,我们会心疼的!” 手握大刀的修士,拔出武器,恼羞成怒的说道:“你竟然暗算我!” 他刚刚感受到脚下一滑,才栽到在地的! 修士低头看了眼脚底,有一块寒冰赫然粘在鞋底,这竹林怎么会结冰呢!真是奇了怪了。 符珠“扑哧”一声笑出声来,“那好吧,不暗算你!” 话落,少女面上一凝,正经起来,“是令霜雪,瞬起寒川!” 剑尖触地,以其为中心,寒气向四周蔓延开来,瞬息结成一片十里冰川! 下雨了,听雨声 (本章完) 第五十五章 新冢 那位手握大刀的修士惊讶得半响收不回下巴,他哆嗦着说道:“你…竟然可以这么大范围的冰冻地面?” 这得耗费多少灵力啊! 地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四周竹身也裹上一层晶莹如玉的冰衣,修士说话间,更有白气呼出。 他压低重心,避免再度摔倒。 少女的身姿却很轻盈,在冰面上身形移动得更快了,她握剑的手腕一转,剑光如织,刺得修士下意识闭眼。 他举起宽刀挡在面前,剑刀相撞,发出噼里啪啦的火花。 虽然挡住了这一剑,身形却被击退数丈远,重重撞上坚韧不拔的青竹上。 竹叶唰唰掉落,盖在头顶,狼狈不堪。 符珠狐疑地看了看对面躺着的修士,金丹境本不应该这么弱的,应该是被狐女吸了精气。 长久以往,迟早变成十里坡的新坟包。 “还愣着干什么?”狐女气急败坏的呼道,“一起上啊!你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一个吗?” 几个修士对视一眼,飞身加入战局。 要真是对上十七八个金丹境,符珠可能还真会有点头疼,但这些修士或多或少都被那狐妖吸食了精气,虽然还是金丹境,但纸糊的金丹境和实打实的金丹境能一样吗? 各式各样的术法铺天盖地的丢来,符珠一手掐诀,身前凝出一个透明护身罩,与此同时,万道冰刃如雨后春笋,拔地而起,泛着瘆人的寒光! 几人被逼至半空,踩竹而立。符珠要的就是他们离地,仙剑横扫,剑气直直劈去,青竹咔擦一声齐齐断裂。 变数太快,有的人来不及反应,从半空掉落,眼见要撞上地面冰刃了,连忙双手掐诀,凝成防护罩。 幸好!差点毁容了! 修士长呼一口气,下一瞬感受到浑身泛起一阵冷意,冰刃不知何时将他的防护罩破开了个小口,寒气顺着就钻了进来。 他急忙运转体内灵力防护,却发现体内灵力宛如凝滞! 竟然被冻住了? 修士面色惨白,一时也没心情惦记妙心姑娘了,他好不容易修到的金丹境啊! 瞅了一眼还在继续的对局,修士悄无声息退到一边去,盘腿坐下调转周身灵气,想冲破这冰障。 渐渐的,妙心就察觉出了不对。 怎么场上人越来越少了? 她美目一扫,发现竹林一圈隔几棵翠竹就坐着个修士,清一色盘腿掐诀,面上凝重。 真是一群废物!连个小姑娘都打不过! 妙心神情也凝重起来,悄然变回原形,想趁符珠对战的时候逃走。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群男人没一个靠得住的! 赤红狐狸身形娇小,皮毛焕亮,如果不是知道她是个已经化形的妖,乍一眼见了,还以为是山间的野狐,可爱至极。 但符珠怎么会让她逃掉呢?她虽然执剑与人对战,却也时刻关注着妙心的动静。 见她想逃走,少女秀眉轻挑,地面冰刃便知她的心意,齐齐缩了回去。 妙心心中暗喜,四肢用力跳起,想跳到竹枝上,变故陡然横生,无数寒冰攀援而上,将她在空中冻住,形成一座晶莹如玉的冰桥! 一道剑光从天而降,将冰桥劈做数段,妙心本体坠地,发出几声凄厉的惨叫,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呼…总算解决掉这只狐妖了!” 符珠看了眼身边还死死围着她的几个剑修,也不打算陪他们玩了,长剑一扫,众人便被剑上裹挟的巨大灵力震飞。 符珠瞬移过去,捡起赤狐尸体,取了她的妖丹,朝乌生走去。 面前剑阵自动移开,飞剑合成一把,霜雪明激动地在少女身边转动几圈。 “竟然真的挖了大坑,干得不错。”符珠看见眼前的巨大土坑,眸中闪过一丝意外。 符珠手一松,赤狐就掉进了土坑。她拿着剑嚯嚯几下,土便盖了上去,很快一个小土包就完成了。 眼见心爱的妙心姑娘就这样被埋了,几个大男人哭得撕心裂肺。 但他们又不敢上前,齐齐缩在一块,就见那个执剑的少女,牵了个黑衣小童,朝他们走来。 “她不会是想将我们都杀了吧?” “呜呜……好可怕!” “妙心姑娘啊,都是我们学艺不精,不能从妖女手中救下…” 修士忽然哽住了,一道银白飞剑正悬在他脖子上,他艰难的咽了咽口水,缓慢吐出最后一个字“你…” “说谁妖女呢?”少女清音问道,她又用剑指了指那个新坟包,“那边死了的才是妖女,懂吗?” 符珠收了剑,在一群人中来回扫视,“你们谁是王员外家的儿子?” 很好,鸦雀无声。 符珠的剑在地面戳了戳,威胁道:“你们要是不说的话,我可就将你们的妙心姑娘挖出来,剥皮了啊。” 少女似乎自言自语,“正好差一件狐皮围脖呢。” “不要!不要伤害妙心姑娘!我说我说!”堂堂七尺男儿,哭得鼻涕横流,他一把推出来个瘦弱男子,“他!他就是王员外家的。” 男子衣着打扮富贵,细皮嫩肉的,只不过体态虚浮,看起来是与这群修士不一样。 符珠信了,不过还是确认道:“没骗我吧?要是骗我的话……”她眸光落到妙心坟包上,威胁之意明显。 被推出来的那个男子,连忙道:“我是,我真的是王员外家的!大家都可以作证!求你不要剥妙心姑娘的狐狸皮……呜呜…” 说着说着他竟然哭了起来,看得符珠无语凝噎。 行吧,找到人了就好! 符珠一把拎起他,丢到霜雪明剑身上,牵起小乌生的手,踩上飞剑,嗖的一下消失在竹林里。 剩下的一群人才终于松了一口气,跑到妙心坟前,抱头痛哭。 符珠顺着告示所指,找到王员外所在的那条大街,但街上横七错八的不太好找,她踢了男子一脚,言简意赅,“带路,去你家。” 男子却很有骨气的停住了,“你已经杀害了妙心姑娘,我是不会让你伤害我家人的!我死也不会带路的!” 啧,还是个大孝子。 不过他不带路的话,确实有点难整。符珠看了眼告示,准备随便拉个人问路。 忽地背后传来道惊喜的声音,一个小厮打扮的人跑上来,“少爷?少爷真的是你?你回来了真是太好了,我们现在就回府上去,老爷夫人一定很高兴!” 因为起点这边保护付费订阅,同步到q阅的会有延迟分发,可能会更一天断一天,断满14天应该就正常了_ (本章完) 第五十六章 黄金十两 男子呜咽几声,使劲给他使眼神。 可惜小厮没能听懂他的腹语,半刻钟后,领着符珠到了王府。 “仙师稍等一下,小的这就去请老爷夫人。”小厮恭敬地说道,态度已经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原本他也是没将这个少女放在眼里的,直到他看见少女手一挥,自家少爷就激动地满眼含泪,如泣如诉,指摘她的“恶行”。 少女手又一挥,少爷就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闷声,再说不出话来,小厮心中陡然发凉。 幸好他没说什么冒犯的话,他可不想变哑巴! 符珠笑眯眯说道:“去吧。” 不多时,就进来了个身材浑圆的男人,身后跟着位美貌妇人。 那位美貌妇人一迈进门槛,就看见了身形消瘦的儿子,快步上前抱着他哭诉了起来,“我的儿啊,你受苦了!” “你知不知道你被妖怪掳走的这几天,为娘有多担心你吗!” 符珠解了男子的禁言术,让他们亲人说话。 那位王员外虽然也眼眶湿润,但却还端着几分仪态,眸光一扫,落到符珠身上。 先前小厮去请他的时候已经说明了,那位救人的仙师年纪极轻,却是有大本事的,但他怎么也没想到,竟然如此年轻,看起来就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嘛! “娘,你不能这么说妙心姑娘!”男子急切的说道。 他忽地发现自己能说话了,小心翼翼的躲到美貌妇人身边,低声说:“那个妖女别看她笑意盈盈,却杀起妖来不眨眼的,娘,您可千万别得罪她啊!” 美貌妇人无语,她这个傻儿子口口声声骂人家妖女,还用得着她得罪人吗? 妇人美眸流转,落到面前姜黄罗裙,笑意明媚的少女身上,微微福身朝她道谢,“多谢仙师救回犬子。” 不管眼前这个少女修为年龄如何,她只知道,王家招了那么多个金丹修士,一个也没能回来,这位姑娘却是实实在在将她的儿子带回来了。 王员外已经招了个小厮去取告示上所说的报酬。 小厮举着托盘,王员外道:“这是十两黄金,仙师点点。” 符珠手一挥,八锭黄金被她收进储物袋中,“剩下二两黄金,还劳请王员外帮我换成铜钱。” 见托盘上的黄金就这么凭空消失,王员外惊讶的张大了嘴,好半响才找回声音,忙道:“不劳烦不劳烦。” 王家少爷忽然从美貌妇人身后跑出,一把抢过剩下的两锭黄金,死死抱在怀里,“爹!娘!她杀了妙心姑娘,你们怎么能还给她钱呢!我不准!” “这……”看着儿子的疯癫状,王员外心中一咯噔,不会被妖怪害傻了吧? “妙心姑娘是何人?”美貌妇人问出心中疑惑。她刚刚就听儿子一直念着妙心姑娘的名字,没当回事儿,现在他又念了起来,妇人便生疑了。 符珠淡淡道:“就是将令公子掳走的那只狐妖,叫妙心。” 想了想,符珠补充,“是个极为貌美艳丽的女妖。” 美貌妇人听得两眼一黑,她儿子竟然迷恋上了只妖怪,幸好被仙师除去了。 “那我儿这症状,该如何解决?”王员外忧心的问道。 狐妖已死,就算中了狐媚之术也会自行解除,所以他现在这样,根本不是受了狐妖蛊惑。 要么是他真爱上了那狐女,要么就是真惦记上了人家的绝世美貌,符珠偏头想了想,试探地建议,“给他娶个比那狐女还好看的媳妇?” “仙师所言有理!”王员外听了颇为认同,连忙嘱咐小厮去找方圆百里未嫁的妙龄女子。 符珠:“……”她就随口说说而已,这王员外行动力真强。 狐妖向来貌美,哪那么容易找到比她好看的女子。 小厮换了铜钱送来,符珠收下铜钱后就要离开。 王员外言真意切的留她:“仙师不妨在府上住上几日,我们夫妇也好感谢仙师的大恩啊!” “是啊是啊,仙师何必这么急着离开呢?”美貌妇人附和。 符珠轻笑道:“狐妖已死,我便不留了。” 王员外见她着急离开,像是想起了什么,问道:“仙师是要赶着去王舍城吗?我看最近好多修士都往那边去了。” 符珠身形一顿,好奇的问,“王舍城是什么地方?” “啊?仙师不知么?”王员外惊讶的呼了一声,随后细细讲道,“王舍城是一座荒废的古城,据说有佛家至宝王舍古珠现世,现在许多修士都往那边赶去了呢!” “不过王舍古珠消失了千年,想找到它也并不容易,大多数人都是去凑个热闹罢了。”王员外感叹地说。 符珠此番下山历练,正好不知道何去何从,听说有王舍城,心念一动,准备去看个热闹。 她问道:“王舍古城应该怎么去?” 对于恩公,王员外很热情,毫无隐瞒地说道:“仙师一路向西去,穿过耆阇崛山便到了。” “多谢!”符珠道了声谢,霜雪明就自动飞至院中,剑身变宽,悬在一脚可以踩上的高度。 “嗖”的一下,飞剑就化作一个小黑点远去。 “仙师竟然真的是山上神仙!”王员外被这一幕惊掉下巴,肥胖的手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 美貌妇人亦是说道:“如果不是神仙,怎么能将吾儿从那女妖手里救回来呢?” 身后传来一道不满的声音,“娘!我不准你这么说妙心姑娘!” 王员外夫妇:“……” 看来得抓紧时间给儿子找个媳妇,好好培养孙子了。 …… 符珠一路向西御剑,路过一些小镇的时候,会停靠下去,带乌生吃饭,顺便再买一些干粮和水,毕竟有时候途中是没有吃饭的地方的。 就比如现在,天色渐暗,他们飞在天上,望眼而去,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一山过后更有一山。 符珠便催动霜雪明下去,找了个空旷点的地方,生火照明。 晚上比较冷,她捡了些干柴堆在一起,掐了个火系小法诀,火光“噌”地一下冒起三丈高。 小乌生靠在树身上,手里捏着一块符珠给他的糕点,都已经捏皱巴了,也没吃。 “你不喜欢吃这个吗?”符珠疑惑的接过他手里的糕点扔到一旁,拿出帕子给他擦了擦手,在储物袋中找了找,又摸出几个果子塞到他手上。 “只有这个了,不吃就饿着吧。” 我自己手机上q阅昨天更新的第二章都没有显示更新,刷新好几遍了,不知道其他q阅的朋友显示了更新没 有起点的免费推荐栏目页的推荐,但是好像不是限免(无奈) (本章完) 第五十七章 耆阇崛山 乌生垂着眸子,看了半响手中的青色果子,放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 果肉很甜,又多汁甘美,比吃得噎人的糕点更符合他的心意。 他掀了掀眼皮子,去看身旁的符珠,她似乎又在开始修炼了。 和阿娘说得一样,是个很勤奋的人。 乌生吃完几个青果,还没困意,捡了根树枝在地上随意乱画,隐隐约约可以看出是一朵霜花的样子。 符珠闭目修炼,却不敢完全放松警惕,她能听到乌生发出的细微的动静,确定他没乱跑,就安心继续修炼。 很快一夜就过去了。 符珠睁开眼,对上乌生一双黑白分明得过分的眸子,微微惊讶,“你醒这么早?” 不过却并未等着乌生回她,自顾自起身,掐了个诀,灭了地上的火星。 捡起地上的霜雪明,还没说什么,乌生已经习惯性地坐到剑身上去了。 他一只手抓着符珠的裙摆,圆溜溜的大眼睛,总是看着剑下面的风景。 越往西,符珠在路上碰到的修士就越多。 看起来这王舍城真的很热闹。 又御剑飞了十来天天,在过耆阇崛山时,她发现空中有禁制,便只好带着乌生下去步行。 其实出去历练,本就应该步行走万里路,见万里俗。但王舍城太远了,走路怕是半年都走不到,到的时候已经人走茶凉、人去城空了。 一整座山,上空都有禁制,耆阇崛山必然不会简单。从进入耆阇崛山后,符珠就一直保持警惕。 只是她这几天牵着乌生的手,没一会儿他手心就出汗了,黏糊糊的,符珠停下来,在他身上施了个清洁术,随后找出一根发带,系在他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自己手上,确保他不会走丢。 这耆阇崛山这么大,又有古怪,万一走丢了,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呢! 符珠沿着山间被人踩出来的路,一路往前。但耆阇崛山四处都是高大的树木,又都长得一样,她走了许久,感觉眼前景象都没有变过。 考虑到乌生还小,体力可能没那么好,符珠在一根横木边停下来,取出水袋递给他。 乌生一只手接过水袋,咕噜咕噜地喝了几大口,看起来似乎渴极了。 活该,谁让他想喝水也不说话的。 师父说他明明会说话,非得装哑巴,她这些天一个人自言自语,都快自闭了。 符珠收好水袋,拍了拍身边的横木,示意他坐下来歇息会儿。 乌生没犟着,乖巧的坐下,低着头拔地上的小草玩。 “一眼看不到头,真想一剑将这山劈开,直接穿过去了。”符珠叹气着自语道。 他们绕来绕去,上上下下大半天了,一点盼头都没有,除了树就是草,连只鸟影儿都没看见过。 这座山太安静了!安静得符珠有时候都会出现幻听。 “休息够了,走吧!”符珠轻轻踢了踢横木,对着乌生说。 她刚刚没注意乌生的动静,他手上不知何时用细草编了只虫,也看不出来是什么虫,就这样六只脚朝下,腹如圆鼓,头上还有两个小锥。 师姐编小动物小昆虫的手艺就极好,她折的纸鹤、纸船、小纸虎也最惟妙惟肖。 小时候师姐就是用那些小动物哄她玩,也因此创立了折灵术,往死物里面注入灵力就宛如活了。 符珠现在都还将那些小玩意儿收在箱子里面,很是珍视。 她也是会折灵术的,不过符珠并不打算给乌生编的草虫注入灵力,太丑了,一点审美也没有。 符珠嫌弃的撇撇嘴。 乌生从地上捡起一根光洁的树枝,掰断多余的枝桠,将草虫系在上面,走动时,那草虫就上下跳动,宛如活物。 他一个人玩也玩得很尽兴,符珠便没打扰他。 后面有很长一段上坡的路,没有梯子,要抓着藤蔓爬,她和乌生手这样绑着,爬上坡肯定是不方便的。 符珠单手操纵霜雪明,剑光飞舞几下,一行土梯就完成了,她偏头对着乌生说,“走吧!” 上了这坡土梯,视野陡然开阔起来,符珠站到一块石头上去,观察了一下,前边还有好大一片密林,而身后他们走过的树林,仅有前方的三分之一。 忽然觉得眼前有点黑。 符珠重重叹了口气,杵着路边捡来的木棍下去。 她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翻过的第几个小山头了。 “这鬼地方怎么转不出去?”底下有埋怨的声传来,是个娇滴滴的女声。 符珠一把拉住继续往下的乌生,刚想提醒他不要出声,忽地想起来,他本来就不说话。 “听说耆阇崛山晚上会有妖物出现,我们别走散了。”这是一道低沉的男声。 这耆阇崛山还有妖物?符珠诧异。 “妖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女声惊疑道。 正好符珠也好奇这个问题,她竖起耳朵听下面的对话。 “各式各样的都有,每个见过的人说得都不一样,具体的我也不知,总之很神秘。”男声严肃说道。 各式各样的都有,这得有多少只妖物?这耆阇崛山岂不是妖气冲天蔽日了? 可她一路走来,也没察觉到有妖气啊,独鹿剑也没反应。 被男子这样一吓,那个女修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抱着手臂,疑神疑鬼,“我怎么感觉有人在背后看着我?” “还没到晚上呢,别自己吓自己。”这是一道符珠没有听过的声音,极为沙哑。 “就算有妖物又如何,去王舍城的人那么多,都通过了耆阇崛山,显然这些妖物实力都不怎么样的。” 这倒是实话,女修终于放下心来,她侧身系臂膀上松掉的系带,从层层杂草中看见一双极黑极白的眸子,花容失色,哑声道:“有……有鬼!” “你干什么呢!吓我一跳!”男子没被鬼吓到,反而被她吓得心尖一颤。 “哪有鬼呢?”他朝着女修指着的方向看去,又用木棍翻了翻,什么也没发现,扭头对着女修没好气道,“什么都没有,你别整天疑神疑鬼,大惊小怪了。” “没有吗?”女修揉了揉眼,往先前那堆杂草看去,确实空荡荡的。 难道是她精神太过紧绷,出现幻觉了? 可是那双眼睛,给她的冲击太大了,她只要一回想,现在都还觉得毛骨悚然。 女修连忙靠近同伴,寸步不离的跟着。 (本章完) 第五十八章 扶桑花小人 符珠在乌生被女修发现的时候,就施了个术法,悄无声息隐去两人的气息,带着乌生从一面小坡下去。 天色渐晚,符珠想到路上那几个修士说的话,抬眸看了一眼乌生,不打算继续往前了。 今夜她不修炼,看看这耆阇崛山人人相传的妖物到底是什么。 晚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地面上的火光左右地摇晃,忽明忽暗。 符珠的手已经握上了独鹿仙剑剑柄,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便一剑斩去。 但过了好半响,也没什么动静传来。 那几个修士,多半是道听途说,以讹传讹,越说越离谱了。 符珠握着独鹿剑的手松了下来,她挪了个步子,想添点柴火,忽地发现乌生不见了! 而四周似乎连风都没有丝毫变化。 符珠抿着唇,面色沉沉,握紧仙剑的手由于太过用力,指关节微微发白,她纤细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彰显着少女的愤怒。 符珠提剑想去找乌生,刚走半步,身形忽然一顿。 不对。 她明明布了结界,又有霜雪明在身旁护着乌生,怎么可能有人无声无息的将他带走? 符珠目光落到乌生之前所在的地方,空荡荡的,霜雪明也不知所踪。 她心中忽然有了猜测,陡然劈出去一剑,剑光柔白,气若长虹,将整个夜幕照亮。 轰隆一声,接二连三的树木应声而倒,发出巨大的声响。 山间修士被晚上寒风吹得陡然一颤。 他举着手里还没收回去的武器,摸不着头脑,“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个妖物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你也碰到妖物了?”同伴的声音传来。 他警惕的看了看四周,确定妖物离开后,才松了口气,缓缓说道:“是只三头怪物。” “不对,明明是个美女面鸟身的怪物,鸣叫时却又宛如新生稚子,呜呜哇哇的。”他的同伴反驳道。 两个人就刚刚的怪物到底什么模样吵了起来。 这边的符珠自然不知,树木倒地激起阵阵尘土,她连忙摆摆手,扇去呛人的灰尘,看向乌生消失的地方。 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眨巴两下,看着符珠。似乎不解她刚刚怎么突然就挥剑了,剑气还砍断了这么多树。 “果然是幻术。”符珠喃喃道。 见乌生无恙,她眉眼终于舒展开来,又随意挥了一剑,柔白剑光细若银丝,朝着树林钻去。 半息过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钉到了树身。 符珠牵起乌生的手,瞬移到那棵古树前。 一只碧绿的八脚蜘蛛,四仰八叉的被剑气钉在树干,剑气还未消散,细如银针。 碧绿蜘蛛还未断气,挣扎着几下,它头顶长着的一朵红色花骨朵儿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没听说过织梦蛛头顶还会长花啊……”符珠蹲下身子想捡起花骨朵儿,一阵柔和点红光闪过,地面的花骨朵变成了个巴掌大的小人。 她似乎是被惊醒的,揉了揉金色瞳孔,看向四周,也没天亮啊! 小人红裙绿翼,赤金瞳孔,一头乌发秀丽宛如绸缎,看起来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精灵。 符珠捡起红花小人,放到手心,与她对话,“你和织梦蛛什么关系?” 小人陡然见到生人,怯怯地拖动乌黑的长发,盖住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好奇看向眼前少女。 有一点银光闪进她赤金的瞳孔中,她这才看见树上有道细如银针的剑气,将织梦蛛死死钉在上面,碧绿的血沿着树干滴落。 “织梦蛛死了吗?”小人扇动绿翼飞到树前转了转,又轻轻落回符珠掌心,开心的说道:“太好了!” 看起来不是和织梦蛛一起的,那她为什么长在织梦蛛头顶呢? 小人似乎很开心,她在符珠掌心翩翩起舞,好一会儿才停下来,不好意思的想起来,还没回答眼前这个漂亮少女的问题。 红花小精灵跳到符珠肩上,温声说道:“我也不知道这只织梦蛛在山里生活了多久,我是从王舍城跑出来后,被它吞下,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死掉,就在它头顶重新长了出来。” “然后我们似乎就融为一体了,我喜欢吞食阳光,所以会在白天出现,而织梦蛛在晚上出没……”红花小人数着手指,“就这样大概有三百年了吧。” “你是从王舍城跑出来的?”符珠惊讶的问道。 红花小人点点头,“对呀!我是王舍城里面的一朵扶桑花。”不过那个时候它还没有生出灵智,是一朵普普通通的扶桑花。 但是它记得,王太女经常把它拿在手里把玩,夸它是天底下最艳丽的扶桑花,就连成亲那日,王太女也将它带着呢! 只是后来王太女死了,扶桑花小人情绪忽然变得很低落,她抽泣起来,“嘤嘤嘤……我想卫姜公主了……” 符珠连忙将她放到手心,和她说话打断扶桑花小人的哭泣,符珠问道:“卫姜公主是谁?” 扶桑花小人果然不哭泣了,她抬起泪盈盈的眼,说道:“卫姜公主就是王太女殿下呀!” “……”说了等于白说。 符珠轻声问:“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回王舍城找你的卫姜公主呢?”被织梦蛛吞噬后,白天她是可以掌控织梦蛛的身躯的。 扶桑花小人挂在眼眶的泪珠啪嗒一声掉落下来,“卫姜公主死了,她死了……” 她记忆里,那天的云霞极艳,却也不及王舍城最艳丽的扶桑花,满天的霞云都被卫姜公主比了下去。 扶桑花小人忽然就很伤心。 符珠没想到她一句话又惹得扶桑花小人抽泣起来,她连声岔开话题安慰她,“现在织梦蛛死了,你自由了,就别伤心了。” 扶桑花小人茫然地看了一眼织梦蛛的躯体,头顶忽然长出一朵艳丽至极的红花,是扶桑。 符珠将小人放到一枝枝桠上,柔声说道:“我要离开这里了,你自己珍重。” 小人头顶的扶桑花摇晃两下,掉落一片花瓣,她竟然因为眼前的少女要离开,觉得伤心。 小人捡起艳红的扶桑花花瓣,放到符珠掌心,不舍的问,“你要去王舍城吗?” 来耆阇崛山的人,都是要往王舍城去,眼前这个少女应该也不例外。 扶桑花小人背后绿色透明翅膀一直扇舞着,停在空中,小心提醒她,“王舍城很危险的。” 小精灵本性善良,她一直在阻挠进入耆阇崛山的人去王舍城。 她更舍不得眼前这个少女去遇险。 加更一章 第五十九章 进入王舍城 符珠轻轻点了点小人头顶的扶桑花,笑道:“我会注意安全的,谢谢你的提醒呀!” 小人有些羞涩的垂下头,在她身旁飞舞着,知道自己劝不动她,轻声问:“那我可以跟你一起吗?” 她也好久没有回王舍城了,更重要的是,她一个人在耆阇崛山太孤独了。 没了织梦蛛的束缚,她想离开这里。 符珠眉眼弯弯,和声应道:“当然可以啦。” 她和乌生一块,每天自言自语,时间长了,也会有些烦闷。扶桑花小人跟着她,就有人说话了。 她也会保护好她的。 扶桑花小人开心地飞到符珠肩上坐下。 “以后你就叫我符珠就行。”符珠说道。 小人“嗯嗯”应下,从善如流喊了一声“符珠。” “那我该怎么称呼你呢?”总不能一直扶桑花小人,红花小人的唤她。 小人歪着头半响,低低的说,“我没有名字……”她扬起脸,笑容恬淡,“不如符珠给我取个名字吧?” “嗯好。”符珠想了想,扶桑花朝开暮落,她又喜欢吞食日光,“不如就叫日及好了。” “日及?”扶桑花小人念道,金色的瞳里笑意蔓开,“我就叫日及了。” 她喜欢这个名字。 有了日及的陪伴,符珠无论说什么,都会有人应声,和乌生简直是两个极端。 日及在耆阇崛山生活了三百多年,每一条路她的熟记于心,带着符珠很快出了山。 远远的,已经能看见王舍城的影子。 破败的古城埋藏在黄沙之下,由于风长期的吹蚀,城墙的巨石坑坑洼洼的,凹凸不平。 城门外的枯树上,挂着破旧的经幡,上面蛛网纵横。 日及悲伤的说道:“以前王舍城很繁华热闹的。” 这座古城早已荒无人烟,不过最近又活了起来,有许多商人,知道会有大量修士来此,早早搬了进来,开起了客栈小摊,有卖吃食的,也有倒卖法器的。 符珠带着乌生先找了间客栈住下。 说是客栈,不过是先来的人,在王舍城占据了个没有完全坍塌的古楼,打扫了一下,就成了客栈。 “老板娘,还有没有房间?”底下传来一道男声,符珠听得有些耳熟。 她趴到窗边看去,是她在耆阇崛山遇到的那几个修士,两男一女,形容狼狈,不知道经历了什么。 老板娘寻声出去,不动声色的打量三人一番,笑道:“各位来得巧,刚好还剩两间。” 为首的那个男子从怀中摸出一个钱袋子,递给老板娘,“就两间。” 他和秃驴一间,古艳艳一间,正好。 老板娘掂量了一下钱袋的重量,让开身,笑容灿烂,“诸位里面请。” 符珠已经收回了视线,日及飞到她面前,好奇的问:“符珠你认识他们吗?” “在耆阇崛山的时候,偶然遇见过。”符珠说着,勾唇补充道,“不过他们不认识我。” “噢,原来是这样啊。”日及应道。 她飞得有些累了,落到窗边的盆栽上坐着。 符珠起身在屋子里找了把剪刀和一些纸铺开,将纸裁成四四方方的样子。 日及好奇的飞过来,“符珠你这是做什么呀?” “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说,“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噢。”日及坐在桌边,一眨不眨的看着符珠的动作。 她看见符珠就这么来回折了几下,一只漂亮的纸鹤就出现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 日及夸赞道:“符珠你折的纸鹤好像活的耶!” 旁边的乌生悄然抬眸,看了眼低头认真折纸鹤的少女,她手上动作已经停了,显然不打算多做一个。 符珠笑了笑,轻声念道:“折灵有术,生息合形,起!” 桌面上的纸鹤忽然动了起来,飞舞着翅膀,在空中打转。 “哇!符珠你好厉害!”日及从未见过这等术法,瞪大了双瞳。 她扇动翅膀,绕着纸鹤上上下下,好奇的打量,能感受到里面有一股很纯粹的灵力。 应该是符珠给纸鹤注入的灵力,它才可以飞起来的。 “这只纸鹤送你,纸鹤灵力耗尽不能飞了,就来找我。” 日及惊喜的看向符珠,“送我的吗?” 符珠轻笑着点点头,日及就迫不及待的爬到了纸鹤身上,她不用自己扇翅膀飞了耶。 等日及不想乘坐纸鹤时,纸鹤就瞬间变得更小,日及摘下一片花瓣,拧成一股红绳,将纸鹤挂在脖子上,就好像一个小吊坠。 乌生静静地坐着,看着高兴得满屋飞舞的日及,嘴角微微抽了抽。 有什么好高兴的,他阿娘折的纸鹤,比这更好看。 不过她竟然也会折灵术,乌生张开手看了看手中的草虫,想让她给自己的草虫注入灵力,这样他的草虫也能活了。 乌生挣扎了半响,最终起身,朝符珠走去,指了指他用草编织的虫子。 符珠装作不懂,接过草虫帮他整理了一下露出来的杂草,又还给他,“好了,杂草已经被我塞进去了。” 他又不开口说话,她怎么知道他在想什么,对吧? 没有默契,她不理解他的需求,也是很正常的。 乌生倔强的一把拿回自己的草虫,默默坐回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不信符珠不懂,她明明就会折灵术的。 她只是不想帮他。 乌生看着自己的手,他一点灵力也没有,就算会折灵术,也不能化腐朽为神奇。 为什么他不可以修炼呢? “扣扣扣——”门外传来一道短促的敲门声。 符珠还未动,日及就已经飞到屋门口,费劲的拔掉了门栓。 “这是姑娘的午膳。”门外站着的,正是客栈的老板娘。 日及人小,拖不起这托盘,她举着双手,无奈的摇了摇。 符珠快步上前接过托盘,轻声道了声谢,客栈老板娘才连忙收回落在屋里,略带审视的目光。 她叮嘱道:“王舍城晚上不安全,日落后小姑娘最好关紧门窗,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也别出去,等太阳出来了,就好了。” 符珠悄无声息挪动步子,挡住她往屋内看的视线,眉眼盈盈,粲然笑道:“多谢老板娘提醒。” 老板娘微微颔首,带上了门。 来王舍城的人她见了少说也千百人了,几乎都是几个强壮的修士结伴而行。 却鲜少有这样怪异的组合,一个年轻的少女,一个毫无灵力的小孩,还有一只头顶生花的小精灵。 加更第二章 第六十章 夜探王宫 王舍城的日落很美,落日贴着金黄的沙丘缓慢夕沉,贴近沙漠黄土的一线暗沉沉的,前面一大片空旷的沙地,又被照得波光粼粼,洒金一般。 街上的黄沙被风卷起,将整个王舍古城都蒙上了一层灰沉沉的薄纱。 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 符珠将窗掩过去,以免黄沙漫卷进了屋子。 她坐到桌边,倒了杯热茶,捧着杯子问日及,“你之前说王舍城很危险,是什么意思?” 日及轻轻落到桌面上,摘下头顶扶桑花做座椅。花蕊中心的小人儿,抱着脑袋摇晃几下,细声细语说,“城中有个很厉害的鬼王的,进入王舍城的人都出不去了。” 日及金色的瞳孔露出回忆的神情,那个时候,她还是朵扶桑花,长在王舍城一块很普通的土石上。 她看见来来往往好多修士,有的是为了诛杀恶鬼而来,有的是为了寻找王舍古珠。 但他们最后都没能离开王舍城,整个王舍城似乎成了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王舍城的子民,最后也都活活被困死于此。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发现她化形了,但她也出不去王舍城,她就每天四处躲藏,直到三百年前,王舍城的结界忽然就自己开了,她才逃了出去。 符珠问:“你知道那个鬼王长什么样子吗?” 日及抓着脑袋思考了半响,微微摇了摇头,“我没见过她的模样。” 日及歉意的开口:“我化形太弱小了,就算是仰起头,也只能看见那个鬼王的衣角。” 她似乎为自己不能给符珠提供有用的信息而难过。 符珠将小人放到手心,低头与她说话,“没关系的,不用觉得抱歉,说不定那个鬼王也没那么厉害呢!” 日及破涕为笑,连连点头,“符珠很厉害。” 符珠是她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了。 少女被她逗笑,凝重的心情一扫而空。 她越来越好奇,王舍城的秘密了。 窗边上挂着的经幡悠悠然地轻晃,偶尔还有古朴的六角宫铃作响,在寂静的王舍城中,显得很是突兀。 有两扇窗户悄然打开,几个身影一跃而下,窸窸窣窣的动静并不大,没吵醒客栈中的其他人。 符珠看着今天后脚入住客栈的三人,鬼鬼祟祟朝一个方向去,她下意识想跟过去。 想起来乌生和日及还在睡觉,蹑手蹑脚的坐了回去。 黑暗中一双眸子定定的看着她,忽然出声,“你想跟过去?” 符珠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激灵儿,黑暗的房间骤然亮起火光。 日及翻了个身,揉揉眼坐起来,也没有睡觉被打扰的不耐,她轻声询问,“符珠,你怎么啦?” 符珠还讶于乌生开口说话了这件事,她再抬眸去看乌生,他已经闭紧了嘴,似乎刚才那一声不是他说的。 符珠轻轻摸了摸日及头顶的小花,说,“没什么事,刚刚有几个身影鬼鬼祟祟的出了客栈,有点好奇而已。” 日及捂住嘴,只岔开两根拇指,说道:“符珠刚刚是想去救他们吗?客栈老板娘说了晚上出了客栈会有危险的。符珠一定是很心善,才想不顾自身安全去救人。” 乌生抬眼看了看符珠。 他知道,她才不是这么心善的人呢。 符珠若无其事的板着脸,她该怎么和日及解释呢,她其实真没这么想过。 只是好奇那几个人大半夜,明知不安全,还要出去,是去哪呢? 和日及这种一根筋的小精灵解释起来太麻烦,符珠便默认了她的想法。 日及飞到窗口,扒开一个小缝,眯着一只眼看外边,路上已经没有人的踪影了。 她偏头问道:“符珠,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呀?” 符珠一步就跨到了窗边,将窗子大开,指了个方向,“诺,就是那边。” 日及惊呼起来,“是王宫,他们去王宫了!” “王宫?”符珠呢喃反问,眸光往王宫方向看去,一轮巨大的明月,正盖在王宫上空。 那几个修士,应该是想去找王舍古珠的。 “我们也去看看。”符珠偏头对着日及和乌生说道。 乌生已经自然而然的爬上了霜雪明,倒是日及有些迟疑,“可是王宫很危险,符珠一定要小心。” 少女轻声承诺,语气却格外坚定,“我会保护好你和乌生的。” 日及笑开,飞到了霜雪明剑身。 长剑破空而去,银白剑气好似这王舍古城的一道明月清辉。 王宫很大,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找不到那几个修士的身影了。 但来此的人似乎不少,能听见很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和细碎的说话声。 “确定王舍古珠就在王宫中吗?我们已经找了这么久了,毛也没找到。” “大哥也不能这么说啊,这不还是有不少珠宝首饰嘛!” 一个板栗落到说话人脑袋上,他怒其不争的吼道:“我们是修士,要这凡间的珠宝首饰有什么用?” 有个身姿曼妙的女子接过男修士手中的珠宝,爱不释手,“怎么没用呢?多好看啊,找不到王舍古珠,带点珠宝首饰走也好啊!总比空手而归好吧。” 大哥默了默,认可了女子说的话。 “不过说来也奇怪,这王舍城早就涌入了大量的人,为什么王宫的珠宝却没人拿呢?”女子捧着珍珠玉石,疑惑的问道。 为首的男子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他一愣,忽地反应过来,连忙拉起女子的手,喊道:“快走!” 女子被他拉得一个踉跄,手里的珍珠宝石掉了一地,弹跳着向宫殿门口滚去。 身后的小弟还在装珠宝,等他听见大哥的声音,抬起头时,眸孔猛然瞪大,不知看见了什么,他的身形轰然倒地。 刚迈出宫殿门口的女子陡然转身,看见的就是这一幕,她尖叫着捂住眼,颤声问道:“他怎么了?” 男子的心沉了下去,“你还记得来王舍城第一天,街上那个疯子嘴里念着什么吗?” 女子努力回想了一下,和男子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是别去王宫!” 当时他们谁都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毕竟大家都是为了王舍古珠来的,怎么可能不去王宫呢? 她嫌弃那个疯子弄脏了她衣服,只轻轻踢了一脚,他就死了。 女子忽地害怕起来,她死死挽着男子的手,“我不想变成疯子,我们快走吧!” 有点迷茫了 第六十一章 卫姜公主 “现在走,恐怕来不及了……”男子没有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他一只手悄然握上了腰间的长剑。 月光清冷得有些诡异,昏暗的宫道上,有金铃响起,三轻一重,沉沉砸在人的心头。 随着金铃声响,整座王宫开出大片大片艳丽的扶桑花。 其叶如桑,其花如焰。 符珠看着脚下开出的扶桑花,皱了皱眉,周身有寒气散出,她脚下的扶桑花便宛如潮水般退去。 但整座宫殿的扶桑花还在野蛮生长,它们顺着宫墙,屋檐攀爬,花枝缀在空中,青红分明。 “这扶桑花怎么这么诡异!”曼妙女子拔出腰间软剑,砍掉一截花枝,她砍掉的扶桑花却开得越发繁密,灵活的缠上了她的腿。 好在她是火土金三灵根,又主火,她一手使出个火系术法,哗的一下将四周扶桑花烧尽。 女子又丢出个火球,帮男子解决掉缠绕手腕的扶桑花,扬扬自意道:“还以为有多难缠……!” 她一句话没说完,万般灼艳扶桑花中,一缕红丝浮现,金铃乍响,便被缚住了手脚。 扶桑花悄无生息卷上,女子全身下只有一张脸露在了外面,胸口有一只金铃,她努力挣扎时,金铃便急促的作响。 未见其人,他们就一败涂地。 符珠的心猛然沉了下去,看来这个鬼王是真的很厉害。 难怪日及对其总是一副很惊恐的神色。 她感受有人轻轻捏了捏自己的耳朵,垂眸看去,日及瞪大了眼睛,小手指着扶桑花丛深处。 有一抹鲜红的身影聘婷袅袅,踩着扶桑花而出,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她腰间系着一圈金铃,宛如迎春花玉带,红裙上间垂挂着青白经幡,随着她的走动,轻轻飘扬。 再往上,是垂晃的金银玉器的珠帘面挂,挡住了她半面脸,但隔着珠帘的空隙,符珠还是看见了女子的面容。 清艳如云表露,灼灼似残照烧空。 “啪嗒”一声,一滴温热的泪落到她手上。 日及终于忍不住,泪珠大颗大颗的掉落,她头顶的扶桑花花瓣也纷纷掉落,很快就成了空杆。 她一边掉泪,一边念道:“卫姜公主……” “卫姜公主?你是说这个女子是卫姜?”符珠理了理混乱的思绪,不可置信的问道。 日及不是说卫姜公主早就死了吗,她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呢?还是说,王舍城的鬼王就是卫姜? 符珠抬眼看了一眼卫姜,她确实很美,难怪王舍城的人,将她称作王舍城最美的扶桑花。 可王舍城最艳丽的扶桑花公主卫姜又是怎么变成了鬼王的呢? 日及在王舍城数百年,竟然也不知道,鬼王便是她的卫姜公主。 红裙绿翼的小精灵,抽抽搭搭的,她抬手抹了抹眼泪,金色瞳孔里忽然印出一缕极细的红丝。 日及连忙撑起手凝出一朵扶桑花,挡在符珠面前,“符珠小心!” 卫姜不知何时已经发现了他们,符珠连忙回头,一朵宽大的霜花结在日及的扶桑花后。 火焰般的扶桑花,在晶莹如玉的霜花前,显得越发艳丽,清楚的印在卫姜的眼里。 她忽地一顿,下意识收回了手。 奇怪,她为何会觉得这朵扶桑花这么熟悉呢? 熟悉得她很悲伤,不自觉的想落泪。 卫姜美艳的眸子落在月下少女肩上的小人儿身上,红丝缠绕而出,想将小人儿夺过来。 日及往符珠身后缩了缩,就这个动作,刺得卫姜心中一痛,无数红丝宛如银针飞去。 符珠握剑,剑气细如银丝,与卫姜的红线缠绕在一起。 少女剑气凌厉,激得扶桑花瓣飘零如红雨。 “将这扶桑花小人给我!”卫姜阴冷的声音响起,渗着丝丝寒意。 她一眼就看出了日及的真身,内心有一道声音,一直告诉她,要将这扶桑花得到。 日及趴在符珠肩头,摇了摇身子,拒绝之意明显。 她虽然和卫姜公主长着一样的面容,但她知道,眼前女子不是她的卫姜公主。 她的卫姜公主再也回不来了。 日及发出呜咽的声音,悲伤满面。 符珠拍了拍她的头,轻声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不会让你被这鬼王抓走的。” 符珠将日及拎起,扔到霜雪明上丢给乌生,剑意束空而起,围成一个圆形。 有扶桑花飘落到剑意身边,轻飘飘就化作了红色齑粉。 好凌厉的剑意! 地面的男子看着这场景,不由咽了咽口水。 他要是靠近这剑意阵法,会被绞成肉屑吧。 但这少女越厉害,说不准能拖住这神秘的红衣女子,他们就有时间去找王舍古珠了。 男子举起剑,砍掉被困的同伴身上的扶桑花,女子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只能倚靠在男子身上。 “蔓蔓?”男子拍了拍她的脸,唤醒她的神智。 被唤作蔓蔓的女修,迷茫的睁开眼,“我怎么在这儿?” 她揉了揉脑袋,有些疼,但却没有任何伤口。 “先离开这儿再说!”男子见她神情恍惚,心中咯噔一下,想起了进城那天的乞丐。 没关系的,找了王舍古珠就好了。 男子安慰自己,抱起蔓蔓悄然离开了此处。 卫姜似乎发现了他们的动静,也没阻拦,或者说她现在,根本分身乏力,阻止不了! 少女的剑无处不在,她的衣袍都被剑气划开了好多口子,而反观对手,她精准的将她的每一条红丝都挡住。 甚至在她的红丝撞上她的剑气时,骤然炸开。 卫姜重复着说道,声音带了一丝急切尖锐,“你将这扶桑花小人儿给我!” “少做梦了!”符珠踏上一朵扶桑花,向下一踩,越起更高,冲天的剑气宛如惊雷,又直又快的劈来。 卫姜连忙抬手,数道红丝交缠结成蛛网般的形状,扶桑花顺着蛛网而生,形成一朵红色蘑菇云。 “轰——”扶桑花乱。 满天的飞花,簌簌落下。 青衣少女与红裙金铃的女子,在花雨中两相对峙。 少女执剑,剑气凌然横秋,而红裙女子面前红丝交缠,金铃作乱。 符珠破了她的防御,但却没能伤得了卫姜分毫。 千年鬼王,已至化神。 “你伤不了我。”卫姜眉眼轻扬,宛如风中扶桑。 少女也不气恼,她笑盈盈抬头看天,“可是现在天亮了诶!” 那轮清皎的月亮不知何时已经落下,天边,已有朝霞升起。 没啥爱好,就爱写点美女(/w\) 第六十二章 困灵符 一缕柔和的阳光落在卫姜手上,发出“呲啦”的声响,她手上瞬间冒出一股黑烟。 鬼魂又岂能在阳光下行走? 卫姜用衣角盖住露在外面的手,愤愤地对符珠说道:“我会找到你的!” 届时,她一定要杀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符珠无所谓的耸耸肩,朝卫姜笑道,“好啊。” 卫姜美艳动人的脸上浮现出狰狞之色,但日光越来越强烈了,她一击又伤不了眼前这个少女,只得愤恨的甩袖离开。 她的身形蓦然不见,整座宫殿的扶桑花也随着金铃声渐弱,凭空消失。 符珠发现,眼前的宫殿有些不同了。 黄沙盖地,屋瓦破烂,哪有夜晚的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难怪来寻找王舍古珠的人,都选择夜探王宫。 符珠将剑插回剑鞘,朝日及和乌生走去,“先回客栈吧。” 一晚上没睡觉,乌生眼底已经隐隐有乌青色。而日及在日出后,精神越发亢奋,她趴在符珠肩头,陶醉般的汲取日光。 王舍城的商贩早早就出来摆摊了,珠宝法器琳琅满目。 “卖灵植了,卖灵植了!” “上品法器月冕,走过路过瞧一瞧嘞!” “元婴修士所画灵符,专对付鬼修邪祟,这位姑娘考虑一下?” 有人拦住了符珠,修为不太高,勉强到了筑基境。破旧的布衣上面沾了不少黄沙,看起来更穷更狼狈了,他谄媚地举着手上灵符,细窄的眼里露出精光,“困灵符,元婴修士所画,绝对童叟无欺!” 符珠瞥了一眼他手中的灵符,没说话。这张符确实是出自元婴修士的手,但至于是不是什么困灵符,她便不知了。 见眼前少女迟迟不说话,筑基小贩有些按耐不住了,压低声音问道:“想必姑娘也是为了王舍古珠来的吧?” “这王宫里的鬼王可不好惹,多少修士去了都是有去无回,有了这困灵符,姑娘就算碰上了鬼王,也好全身而退啊!” 符珠秀眉轻挑,看了眼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这城中要去寻王舍古珠的人多了去了,你怎么不向他们推销你这困灵符?元婴修士画的灵符,应该会大有人要才是。” 毕竟他们不知道鬼王的实力,谁不想在争夺王舍古珠的事上,多一件筹码。 小贩搓着手,说话倒是实诚,“来这里的大都是散修,家底浅薄,这又是元婴所画的灵符,实在珍稀,我也不想亏本卖了啊,多少还是想赚一点的。” 他是做倒卖法器的,眼光还算可以,一眼就看见这姑娘腰间的佩剑不俗,肯定是大宗门里面出来历练的弟子,买一张元婴修士画的灵符,还是绰绰有余的,不然他也不会拦人了。 而且最近惦记他这困灵符的人不少,再揣在身上,就是个烫手的山芋,指不定哪天就没命了。 因此他也想早点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出去。 小贩见符珠还是不为所动,一咬牙说道,“我给姑娘减个零头,原本是定价十五块上品灵石的,我就收姑娘十块上品灵石如何?” 灵石再好,也得有命花才是。 符珠诧异地看向他,这都已经亏了。 见少女还在思考,小贩是彻底无奈了,都说大宗门的弟子人傻钱多,他都这么压价了,这姑娘怎么还要考虑呢? “姑娘可是担心这符是假的?我以项上人头担保,绝对童叟无欺啊!” 符珠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看得出来这确实是元婴修士画的灵符。” “不过,元婴恐怕不够,起码得化神境符修画的困灵符,才能困住那鬼王。” 什么?化神期? 王舍城的鬼王已经到化神期境界了吗? 卖灵符的小贩惊得张大了嘴,迟迟合不上,他还想问这姑娘是怎么知道的,符珠已经牵起乌生的手,往对面他们住的客栈去了。 美貌的老板娘倚靠在门上,将对面发生的事尽收眼底。 “你应该庆幸,没将那符纸买走。” 少女扭头看向门对面卖灵符的小贩,不解的问道:“为何?” 老板娘轻笑一声,随后坐到符珠身旁,自顾自倒了杯水,润了润嗓子,意味深长的说道,“已经有不少修士盯上了那张灵符,你若是买了,他们的目标可就换人了。” “老板娘是说杀人夺宝?”符珠握着水杯的手一顿。 早就听说山下,经常会有杀人夺宝这种事发生,没想到竟然如此屡见不鲜。 大家好像都很习以为常。 老板娘捋了捋鬓间碎发,风情万种的一挑眉,妩媚笑道,“唤我叶娘就好。” 叶娘取了个新杯子,倒了水,推到符珠面前,似乎不经意的问道:“倒是我很好奇,姑娘怎么没将那张困灵符买下来?” 符珠像是没听出来她的试探,直直说道:“元婴修士画的灵符,不管用。” 说完她也没管叶娘如何惊讶,捧着杯子悠闲地喝水。 旁边的乌生似乎困极了,撑着小手要倒不倒的,符珠起身,牵起乌生的手,朝叶娘说道:“小孩子犯困,我们就先上楼了,午饭还是送到房间就好。” 叶娘反应迟钝的点点头,还没想明白这个佩剑少女的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元婴修士画的符不管用? 那么多人趋之若鹜的灵符,在她眼里,竟只得了轻飘飘的一句不管用的评价。 也不知道这小姑娘是什么来头,昨日又去了哪里。 叶娘茫然地望着客栈外王宫的方向,轻轻叹了口气,昨夜的动静她不是不知,无非是又有些修士不听劝,想着要夜探王宫,到现在这个时辰也没回来,多半是回不来了。 她的客栈又空出来许多空房,可以接待新的顾客了。 乌生一沾床就睡着了,发出平缓的呼吸声。 替他盖好被子后,符珠扭头问坐在窗边花盆上的日及,“日及昨夜也没睡,不补觉吗?” 日及吸了一口日光,头顶红花越发艳丽,她扶了扶花身,捧着脸说道:“我的真身是扶桑花,朝开暮落,白天吸足了日光,是不用睡觉的啦。” 不管晚上如何犯困,只要见了日光,困意就会自己消散。 “倒是符珠,你晚上也没睡觉,还和鬼王大战了一场,要好好休息!” 符珠轻笑道:“我是修炼之人,吸收天地灵气就好,几天不睡也没关系的。” 第六十三章 卫姜往事 “日及,给我讲一讲这位卫姜公主的故事吧。” 扶桑花小人一愣,随即怔怔地点了点头。 她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赘述给符珠听,“卫姜公主是王上和王后的长女,生来时云霞满天,扶桑花艳。公主长到十六岁时,已经是王舍城最美丽的少女了,大家都夸赞她是王舍城最艳丽的一枝扶桑花。” 这个称呼符珠已经听过很多遍了,她还是听得很认真,没有打断日及的话。 日及脸上浮现出回忆的神情,说得有些七零八乱,“王舍城有一座很高的伽铃塔,立在青林中,遥遥望去,只能看见一个塔顶。” 日及赧然说道:“我最初生长在伽铃塔外的青石边,卫姜公主去伽铃塔时,将我折了下来,然后日日带在身边。” 她不是枝头开得最艳的一朵扶桑花,因为被花叶挡住,汲取不了太多日光,别的扶桑花已经盛放,她还只是半开的状态。 在青石边上,她还未有灵智,不知道有个艳比扶桑的少女,轻轻将她折下,捧在手里,一路哼着轻歌,爬上了伽铃塔。 伽铃塔中有个年轻的佛修,与卫姜公主同岁,他是负责守护伽铃塔的,终生不可离开。 “卫姜公主想将我呈放于佛前,却被塔中一个年轻的佛修制止了,他说,‘扶桑花太艳,不适合供奉佛前’。” 奇怪的是,她那个时候明明没有灵智,却听见了那个佛修的声音,平缓清净,好似青莲。 年轻懵懂的卫姜公主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扶桑花,又看了看自己一身艳丽的红裙,蹲坐在塔外,细声安慰着扶桑花。 后来卫姜公主每次去伽铃塔的时候,都会换上一袭青莲素净般的衣裙,她将扶桑花插在青石缝中,独身去塔内供奉佛祖,离开时再带上她的扶桑花。 “那个佛修,后来与卫姜公主尘缘匪浅吧?” 日及点头。 她有些悲伤的说道:“卫姜公主爱上了殊玄昙大人。” “可殊玄昙大人不是普通的佛修,他不可以离开伽铃塔,他的使命就是守护王舍古珠。” 符珠听到此处,忽地打断日及,“你是说王舍古珠最初是在伽铃塔上的?那为何后来大家都去王宫找王舍古珠?” 日及仰起头,努力将又快忍不住的泪水憋回去,“因为……因为卫姜公主她取走了王舍古珠!” “卫姜公主想让殊玄昙大人娶她,所以她拿走了王舍古珠,殊玄昙大人便不得不离开伽铃塔……” 这样一切便说得通了,只是卫姜现在已是鬼身,王舍古珠乃佛家至宝,她应当近不了身才对。 那么王舍古珠藏在王宫的可能性,极大。难怪大家都蜂拥往王宫而去。 符珠轻声问道:“这王舍古珠到底有什么用呢?” 日及抽搭的动作停下,想起来不好的回忆,脑海里是一片猩红色,她努力摆脱掉这些画面,终于想起来王舍古珠的作用,“殊玄昙大人说,王舍古珠是镇压伽铃塔下面的鬼王的。” 她拍了拍脑袋,记忆里好像还有一个剑修,他修为很高很高,一剑斩去了鬼王,只是卫姜公主也活不了了。 那天的云霞艳丽如扶桑花,又如血一般刺眼。 日及想起那名剑修的话,补充道:“王舍古珠好像还有蕴养魂魄的功效。” 那名剑修,明明是为了王舍古珠而来,最后却没有将它取走。 中间好像还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大片的鲜血淋在她身上,她的五感变弱了,没能看清后面的事情。 等她醒来,王舍城已经变成一座荒无人烟的孤城了。 那个鬼王明明被剑修斩去,王舍城却还是沦为了鬼城,也孕育出了新的鬼王。 是日及从未想到过的,卫姜公主。 “所以卫姜是如何变成鬼王的,到现在还是个谜团对吧?”符珠揉了揉眉心,无奈的长叹一口气。 化神期的鬼王,她一个小小金丹,怎么敌得过? 而且她还要护着乌生和日及。 “如果能找到王舍古珠就好了。”这样她或许还有机会,除去鬼王卫姜。 日及轻呼道:“符珠还想去王宫吗?可是卫姜公主现在很危险……” 她纠结的皱起眉头,如果符珠还要去和卫姜公主打架,她打不赢的,但若是不去王宫,卫姜公主又会害更多人的性命。 善良的卫姜公主如果知道了,也会难过吧。 她亲手灭了自己的王城。 符珠却是很坚定,她道:“卫姜现在还惧怕阳光,又因结界阻拦,不能离开王宫,但等她修为更进一步,整个王舍城便会再次沦为鬼城。” “更何况,我昨日的剑气冲撞了结界,现在这结界已经不稳了,等卫姜出来,她不会放过我们的。” 所以最好的结果还是,她去王宫,找到王舍古珠,灭了卫姜! 符珠一根手指点了点日及的额头,宽慰她道:“放心好了,我们这次是去找王舍古珠的,不会与她正面起冲突。” 大不了再遇到卫姜了,她拖着等天明就好。 “如果有化神期修士画的符就好了,将卫姜困至天亮,她修为减弱,我也能一剑斩去她身上鬼气。”符珠叹气说道。 说完符珠恍然看见好多符纸在她面前晃悠,揉揉眼,却是乌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手里捏了一堆灵符。 “你哪来的这么多灵符?”符珠一把接过符纸,随意翻了翻,眼眶莫名湿润。 是天月师姐的字迹,这都是她画给乌生的符纸。 化神境大圆满。 全都是化神境大圆满的灵符。 符珠忽地笑了,她将这些灵符一张张摊开,看了又看,似乎能想象到她画这些符纸时的模样,符珠最后在夹杂的一堆符纸中,找到一张字条。 是师姐写给她的。 符珠珍视的将纸条铺平,一字一句读得很缓慢,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她瞥见乌生和日及奇怪的看着自己,抬起手抹了抹湿润的眼眶,一个板栗敲在了乌生头上,他下意识后退几步。 有师姐给她的信,也不给她,真的是欠打。 符珠朝乌生再招招手,他迟疑的上前两步,符珠一把拽过他脖子上挂着的菩提子,灵力很轻易就探入了芥子空间。 天月会在给乌生的芥子空间上设禁制,却不会拦着她最爱的小师妹,所以符珠灵力探入时,顺通无阻,连乌生都没有想到。 灵光浮现,她手上多了一叠信纸。 又开始扑街了(╥w╥`) 第六十四章 再探王宫 乌生来不及反应,符珠已经将信纸放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天月画的灵符种类很多,符珠大致可以分辨出攻击类、防御类的,但具体的她是真不认识。 作为一个纯粹剑修,她只练剑。 归纳出一堆她觉得可以用得上的灵符后,符珠将剩下的符纸还给乌生,看着眼前这些高阶符纸,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乌生拽着手里符纸,低头看了半响,抽出其中一张放到桌子上。 困生符,是困灵符的高阶版,符文比困灵符更繁复,符珠没认出来,但乌生却是认识的。 “你的意思是这张符纸有用?” 刚刚她一次一次的用灵力感知符纸的大致用途,乌生就冷眼看着,现在他特意抽出一张符纸,说他不认识这沓符纸,符珠是不信的。 也是,他跟着天月师姐那么多年,怎么会不认识符纸呢?符珠轻嘲般地勾了勾唇,低头研究乌生单独抽出来的那张符纸。 越是高阶的符纸,符文越复杂,有时太过繁复,还会有线条的重叠,就越发难以确认了。 日及费劲的托起水壶,想给符珠倒杯水,壶底一轻,一双极白的手托着摇摇晃晃的水壶,接了过去。 乌生小心翼翼地将水杯推了过去,抬眸悄悄看符珠的神情。 她似乎很专注,一点余光也没给递水的人,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 乌生有些低落的垂下头,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师姐画的符很好,你有这些符纸傍身,我也不用太过于注意你的安危,可以专心和卫姜对战了。” 少女忽地抬起头来,神采奕奕,“竟然是困生符!” “符珠,什么是困生符呀!”日及见符珠笑了,也跟着高兴起来。 “困生符呢就是可以困住一切生灵的符纸,只要还在六道之内,都会被困生符困住。”尤其是这张符纸还是化神期大圆满的师姐画的,炼虚以下基本不可能逃脱! 困灵符只能困住有灵力的生灵,对普通人无用,很容易被揭下来。困生符却没有这个弊端,威力也会更强。 日及听完,鼓着手掌夸道:“符珠好厉害,连这个都知道呢!” 被日及这么一夸,符珠也忍不住笑了。 唯有站在桌边宛如透明的乌生,抿着唇看起来很不高兴。 他还在思考符珠刚刚的话,因为他有符纸自保,所以她不会再管自己的安危了吗? 他本来想提醒她,这是困生符的,没想到她自己就看出来了。在方外天的时候阿娘总爱在教他认符纸时念叨,她有个天资聪颖的小师妹,学什么都很快,小乌生心底其实还是很不服的。 如今他看见符珠仅用这么短的时间,就认出了困生符,乌生也不得不承认她的天赋与聪慧,只是她一心修剑,从未涉及符道而已。 不知道为何,乌生在看见少女神采奕奕时,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悔意。 “有了这张困生符,我们就算遇见卫姜了也不怕了。”符珠高兴地说道,只是在对上乌生那双黑白分明到极致的眼睛时,忽地愣了一下。 她还没和这小破孩算账呢,他倒委屈上了。 符珠将剩下的一沓符纸推到他面前,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普通毛笔,扔给乌生,“将这些符纸的名字作用都给我写到背后。” 小孩破天荒地没装聋,竟然乖巧地捡起了笔,一言不发地开始写符纸名字。 他一边写还一边偷看符珠,少女慵懒地靠在木椅上,轻轻一握,干果的果壳就碎裂开来,她分了一点给日及,仰头将剩下的抛进嘴里。 “别偷懒,快点写。”符珠发现他莫名的视线,心中腹诽,开口说道,“不会是有字不会写吧?” 不等乌生回答,她就自顾自给出了解决方案,“不会写就写同音字,记得标注一下。” 乌生垂下眼,专心致志的写符纸名。 直到绚烂的晚霞照进来,乌生才收起了笔,捧着一叠符纸站到符珠面前。 少女正闭目养神,柔和的落日光辉印在她脸上,显得有些虚幻。日及举着一片比她人还大的绿叶给符珠遮挡阳光,有些纠结要不要喊醒符珠。 符珠却似有所感应,缓缓睁开了双眸,笑着朝日及道谢。 日及腼腆地捂住脸,“都是小事情啦!” 她眸光慢慢落到乌生身上,摊开手,示意乌生将符纸给她。 字迹清晰,说明详细,符珠欣慰的点了点头,“走吧,去王宫。” 她这次可是有备而去的,就算遇上卫姜,又有何妨? 符珠这次很低调,掩藏了气息,在王宫外就收了剑。 破败的王宫在落日余晖中渐渐变化,身上一层黄沙快速退去,整座王宫焕然一新。 宫灯骤然亮起,照亮宫墙甬道。 “符珠,我们要去哪里找王舍古珠呀?” 符珠偏头想了想,问道:“卫姜公主生前最爱去哪些地方?” 说起这个,哪怕是隔了几百年,日及也记得清清楚楚,她一一列举:“扶桑宫、藏经阁、青清殿、上水苑池.” “好,那我们先去扶桑宫吧!” “可是去扶桑宫,不会遇见卫姜公主吗?”日及一边飞一边问。 “只要卫姜发现了我们,去哪都会遇见她的。”符珠说,“整座王宫都是她的地盘,所以我们去哪里都一样的啦,当然要去最有可能藏着王舍古珠的地方。” 日及一听,觉得有道理极了。 她飞在前边给符珠带路,很快就到了扶桑宫。 “这就是卫姜公主曾今居住的寝殿了。”日及说道。 这也是她曾今待得较长的地方,那个时候,扶桑宫还很热闹,每天都有好多宫婢来来往往,为公主挑选新衣,为公主挽发,逗公主喜乐。 日及看着冷清的宫殿,忽地觉得卫姜公主很可怜,王舍城就只剩她一个人了,也不会再有人护着她,大家来王舍城都是为了杀她,连她和符珠来此也是为了杀她。 “鬼物不喜亮光,这座扶桑宫却点了这么多宫灯,卫姜公主似乎不完全是鬼物。”符珠看着明晃晃的宫殿,若有所思。 如果卫姜没有完全沦为鬼物,那她到底是什么呢? 这一切或许只有卫姜公主才知道。 “卫姜好像不在,我们去找王舍古珠吧!”符珠收起感慨,对着日及说道。 第六十五章 困生符出 扶桑宫很大,由许多根漆红的圆柱支撑,每根圆柱并未雕花,光洁朴素。倒是两侧的烛台很是精美,是一株株扶桑花木的形状,叶子与花都是铜制的,花朵中央燃着矮圆的蜡烛。这座宫殿处处保留着卫姜的喜好。 符珠找了许久,也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更没有感知到有宝物的气息。 “看来王舍古珠不在这里。”符珠将抽屉推回去,抬起头来,正对上梳妆台的一面铜镜。 看来她真是运气不好呢,符珠心中微微叹了口气。那面铜镜中,一抹红色身影正朝着扶桑宫走来。 符珠连忙牵起乌生的手,将日及放到肩头,一跃翻窗出去。 卫姜手里拿着一枝扶桑花,款步向扶桑宫走来,只是刚到宫殿门口,她眉目忽然一皱,感受到了生人的气息。 无数扶桑花疯狂生长,将王宫围了起来。 她身形如鬼魅般迅捷,化作一缕红烟,朝扶桑花开得最艳的方向而去。 “卫姜公主追上来了!”日及慌乱地说道。 符珠不禁讶然,“她的速度竟然这么快吗?” 面前忽地涌起一面花墙拦住了去路,符珠猛然停下步子,一剑挥去,花墙骤然坍塌,但卫姜已经落到了她面前。 “本想等我冲破了这该死的结界,就去找你的,没想到你竟然自投罗网来了。”卫姜嫣然笑着,身上的鬼气竟然淡了几分,更像日及记忆里的那位扶桑花公主了。 她忍不住呢喃,“卫姜公主.” 日及的声音极轻,却清晰的印在了卫姜脑海里,她眼神里闪过一阵迷惘,很快消失殆尽,变得越来越坚定,“将这扶桑花小人给我,我可以放你离开。” “呵”符珠轻嗤笑道,“用得着你放我离开吗?” 少女扬扬手中剑,神采飞扬,“只要我想离开,没人能拦住我!” “日及,躲好。” 一记剑光,长虹破日般从太虚空落下,将整座王舍古城照亮。 睡梦中的人猛然被惊醒,朝着王宫方向看去。 遮天蔽日的鬼气笼罩在王城上空,唯有一道清冷的剑光自玄天而下,直直劈了下去,宛如惊雷。 卫姜的心脏的位置,似乎有什么东西忽然跳动得很厉害,她好像在哪见过这同样的剑意,只是时间太久远,她记不起来了,但灵魂深处的震动与恐惧,都在提醒卫姜,要小心。 卫姜连忙撑起千千红丝,挡在身前。无数扶桑花忽地暴动起来,眷恋地看了她一眼,飞蛾扑火地向剑光拥去,以萤火之微,去消解这道凌冽的剑光。 “这怎么可能呢?她不过金丹境而已”卫姜看着满天花雨眸中满是不可置信,身形一晃,往后退了两步。 符珠感受到卫姜的异样,似乎想到了什么,连声问道,“日及,这里是什么地方?” 卫姜到这里后,鬼气明显有所减弱。她先前以为是因为日及,卫姜想起来往昔,鬼气才淡了下去,现在看来并不是这样的。 日及探出头,金色瞳孔透过浓郁的鬼气和艳丽的扶桑花,观察四周景象,莫名眼熟,她想起来了:“是上水苑池!” 灵魂深处有一种莫名的悸动,日及说:“符珠,我感受到水底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呼唤我。” “是王舍古珠吗?”符珠一手执剑防着卫姜,偏头问道。 日及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只是水底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 “看来我们得下水底看看了。” 只是在这之前,她得拖住卫姜。 察觉到符珠有意往水边靠近,卫姜神色忽然一变,有些紧张起来。 她这么在意的,是王舍古珠吗?符珠只能猜测,至于水底到底是什么,还是要亲眼看一看才知道。 金铃声急促地响起,又急又乱,但给人的感觉却并不随意,好像一支曲子,被人加速的弹奏。 纤细的红丝悄无声息的射向符珠,在直逼少女面前时,才发现她身上铅华剑意裹挟,红丝在她面前扭曲着被震开。 卫姜仍不死心,万线红丝凝成一根巨型的针,席卷着巨大的能量,朝符珠攻去。 虽然符珠总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她心底其实很凝重,化神境的一击,就算她有十条命,也不敢轻视。 晚间的风似乎格外的凉。 青霄般的剑气伴随着清风,四面八方,前仆后继的地袭来。 剑光与红针相撞,卷起巨大的气旋,将无边的鬼气都驱散,露出天上孤明的月亮。 但符珠的剑气挡不住卫姜猛烈的攻击,剑气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拖住红针的速度,符珠身形一闪,拉起乌生,整个人仿佛瞬间消失在王宫。 卫姜下意识往水池边跑去,红裙摇曳,好似空中随风舞动的扶桑花。 她听见寂静的空气中传来一声极细的叹息声,才意识到上当了,那个少女根本没有离开! 卫姜猛然回头,只见素青法袍的少女,牵着一个乌发黑衣,欺霜胜雪的小童,浅笑盈盈的看着她,少女肩头还趴着她心心念念的扶桑花小人。 “你反应很快,可惜来不及了。” 少女清音落下,地面金光乍起,天空也凝聚出一朵玫红星云,五颗星辰间隔的围成一个圈,五色的光直直劈下,遍照在卫姜身上,水流光明。 困生符出,囚笼已成。 即使是化神境,也逃不出。 五星中间,有雷云凝聚。沉闷而迟缓的轰隆声响在头顶,一道紫金色雷电破空而下,似乎要将大地都劈裂开。 天雷,乃世间至纯至刚的力量。 可以劈尽人间一切污秽,自然也可以劈去卫姜一身鬼气。 卫姜“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却还是拖着身子,往水边去,似乎想阻止符珠下去。 “这水底下到底有什么呢?值得卫姜这么重视?” 日及已经捂住了眼,不忍心看卫姜的惨状。 也许用不上王舍古珠,卫姜公主就已经死在天雷之下了。但她越靠近水边,心中的悸动就越明显,心跳如鼓,快呼吸不上来了。 日及喘着气,扯了扯符珠的袖子,“我们快下去吧。” “好。” 符珠在日及和乌生身上布下避水的法术,一剑破开水面禁制,跳入水中。 困生符下的卫姜,被天雷劈得焦黑,她的眼尾却越发艳红,不甘地嘶吼着,摇摇欲坠的站起来,想破了这困阵,却被又一道天雷劈倒在地。 扶桑花枯萎,她囚困的那些修士,也纷纷跑了出去。 卫姜公主是有一点点惨啦o(╥﹏╥)o 第六十六章 王女娶夫 水池从岸上看并不大,里面却内有乾坤。 符珠落到地面后,隔着防水罩,指尖涌起一簇小火苗。 “那边有扇石门诶!”日及说着,身子已经迫不及待飞了过去。 符珠快步跟了上去。 石门方方正正的,只刻了一朵卫姜最爱的扶桑花,看起来上面也没有什么开关。 “要怎么进去呢?”日及飞上飞下的寻找可以进去的方法,忙得有些晕头转向,她小手撑在石门上,破天荒地叹气起来。 身后本应重若千斤的石门,犹如薄纸,向后栽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日及抖了抖,连忙飞到符珠肩头,诧异地抬起自己的手看,“我的力气变这么大了吗?” “应该是不小心按到哪里了。”符珠说,眸光落在石门身后。有一条极长的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向哪里。 指尖火苗熄灭,水底暗了一瞬,很快又愈发明亮了起来。 符珠手上提了一盏羊角宫灯,几近透明,与水流融为一体,远远看去,就好像一簇火焰在水中移动。 甬道里面没有岔路口,走到尽头,是一间密室,什么多余的陈设都没有。除了正中央的石床上摆放着一个陶罐骨灰盒,可以说是一览无余。 “这是?”符珠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这罐骨灰既没有属名,也没有立牌位供奉,用来装它的也仅仅是一个很寻常的陶罐。 日及心有所感地趴到陶罐前,一股巨大的悲伤袭来,她头顶的花瓣簌簌落下,掉落进了骨灰坛。 扶桑花小人眼前忽地一片猩红,视线渐渐模糊起来,最后迷迷糊糊听见符珠叫她,“日及!” 大胥前五百八十四年,甲申月,己亥日,宜嫁娶。 夕照下的王舍城,街上人群熙熙攘攘。苍青的树木一边挂满了红绸与鲜花,另一边挂着青白两色的经幡。 铜钹、箫鼓声在鼎沸的人声中起伏,炮仗声震耳欲聋,噼里啪啦连绵不绝。 现在已是黄昏,家家户户亮起了红灯笼,上至八十岁的老人,下至六岁幼童,都挤在门槛,路边,翘首企盼婚车路过,送上他们最真挚的祝福。 符珠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王舍古城,有片刻的失神。 太真实了,哪怕是幻境都没有这么真实。 她能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欢乐喜庆的场景。 符珠抬眸去看周围人的神色,他们脸上都洋溢着欢心的笑,满心沉浸在这热闹的场景里,一些妇人主动合掌祈礼,嘴里念着祝福的话语。 前方有铁甲森严的士兵开路,手持花篮的美貌婢女散花,宛如宝华天雨,一架鸾车缓缓碾过,珠交露幔,宝铃和鸣。 鸾车上新娘子一袭红色凤袍娇美,面饰金银红珍珠珠帘,明艳动人。 她伸出一截纤白的手腕,浅笑盈盈和底下贺她新婚的子民打招呼,另一只手挽着身穿一袭不合时宜的白衣男子。男子手上念珠拨动,泛砗磲光。 男子缓缓睁开双目,眸光平静清冷,仿佛能看透一切人心,他微声道:“公主,此时取消婚礼,还来得及。” 卫姜被他看得心颤,她别过脸,入目的都是来祝贺她新婚的子民,不禁又扬起笑来,企图劝服男子,“你看,大家并不介意你从前的身份,他们都真心实意的为我们的结合感到高兴呢!” 殊玄昙悲悯的目光扫过芸芸众生,最后落到卫姜明艳动人的脸上,“公主何必自欺欺人,他们并不是为我们的结合而感到高兴。” 殊玄昙说:“他们只是单纯为他们的扶桑花公主高兴。” “他们拥护殿下、爱护殿下,希望殿下幸福。” 卫姜扬起笑,“我现在就很幸福。” 殊玄昙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卫姜握住他的手制止,“好了殊玄昙,我今日不想听你讲什么佛法大道理。” “我日后肯定会兢兢业业做好王太女的本分,爱护我的子民的。” 卫姜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觉得此刻是她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刻了。 殊玄昙提醒她,“公主说过,会在大婚这日将王舍古珠还给我。” 卫姜神色一变,不动声色的摸了摸厚重的凤袍下,心口的位置,应声道:“等今日完婚后,你想要王舍古珠便自己取吧,我绝不会拦你。” 卫姜答应得如此利落,叫殊玄昙有些意外。不过卫姜公主应该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骗他。 只希望完婚后,来得及吧。 殊玄昙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被卫姜听在耳中。 一向坚定的信念,有些动摇。欢快的喜乐声,盖过卫姜心中的一点杂音,她很快扬起脸,开心的挽紧了心上人的胳膊。 日及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找到符珠的身影,她慌乱开口,“是卫姜公主的婚礼,我们怎么回到卫姜公主的婚礼上了!” 隔着鸾车纱幔,符珠其实已经看清了车上的人是卫姜。也意识到,这里并非幻境,而是殊玄昙的一段记忆。 他到底想让后人看什么呢? 千年前的一切,日及早已目睹过。 她的身子在风中颤抖,遥遥指着伽铃塔的方向,“鬼王要出来了。” 四下的风刮得似乎有些大了,鸾车上的柔软纱幔被吹得凌乱,上面珍珠罗网无序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婢女撒花,花瓣迎面扑在脸上。 “怎么忽然就起了妖风?” “大巫祝不是已经占卜过,今日晴朗,云霞灿烂,是个极好的日子吗?” 几个婢女被大风吹得有些稳不住身形,手中花篮里的花瓣,早就被吹散走,只剩了一个空竹篮了。 顶着风,一个美貌婢女来到鸾车前询问,“公主,您没事吧?” 鸾车有些晃动,卫姜的身子摇摇晃晃的,殊玄昙扶了她一把,卫姜既意外又欣喜,她敛下心神,吩咐道:“我没事,嘱咐他们抓紧时间回王宫吧。” 婢女转身,想去传达卫姜的指令,车上一道清冷的声音唤住她,“就在此地停车吧。” 婢女一愣,迟疑的问道:“就在此处吗?可是……”这里离王宫还有一段路呢。 殊玄昙平静地说道:“马车已经快散架了。” 婢女这才看见马车的横木已经断了好几根,再走几步,公主怕是道摔下来。 她连忙吩咐士兵,就在此地停车。 这里离王宫不远,走过去也不会误了吉时的。 感觉这个笔名看着没有大神的潜质,又是想改名的一天,但是改不了,太伤心了 第六十七章 鬼王现世 殊玄昙在卫姜下了鸾车后,紧随下来,眸光幽幽,看着伽铃塔的方向。 一缕黑气直冲云霄,奔着王舍城而来。 “那是什么?”婢女惊讶地的瞪大了眼睛,指着天边一团漆黑的雾气。 卫姜此时也发现了异样,她连忙去看殊玄昙,那股黑气有意识般的围绕在他身旁,似乎想将他吞噬。 殊玄昙身上泛起金光,巨大的金钟罩罩在身前,黑气撞上去的一瞬,便被击散漫开。 卫姜松了一口气。 她甩开身后婢女的手,踉跄地跑到殊玄昙身边,“你没事吧!” 卫姜身上的珠饰早就被风吹落,高挽的发髻也被吹散垂下,头顶仅剩一支金凤钗和一朵扶桑花。 褪去繁复的珠翠首饰,她整个人更具一种铅华尽褪的素美。 “是鬼王。”风中传来殊玄昙无可奈何的声音。 “自王舍城建城前,便被镇压在伽铃塔下,如今他冲出塔顶,恐会报复整座王城。” “公主,下令让所有人都离开吧。” 殊玄昙平缓的声音,句句砸在卫姜心头,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是因为我拿走了王舍古珠吗?” 所以鬼王才冲破封印,逃出了伽铃塔。 卫姜心头无比悔恨,她看着沙石暴走,四处逃窜的王舍城子民,娇美的面上挂着晶莹的泪珠。 “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鬼王吗?”卫姜问道。 殊玄昙抬手,替她拭去泪水,声音柔和,“公主将王舍古珠还我便好,剩下的,我会解决。” 镇压伽铃塔下恶鬼,本来就是他的职责。他会倾尽全力,将鬼王再度镇压。 卫姜哭得泣不成声,她没想到这个时候,一向淡漠的殊玄昙反而会安慰她。 卫姜松开殊玄昙的手,言声恳切,“我会把王舍古珠交到你手上的,你等我。” “我信公主。”殊玄昙的声音仍旧平缓。 伽铃塔上的黑气还在不断外溢,很快凝成一个身形高大的黑影,渐渐有了人的形状,他放声狂笑,声音盖在整座王城上空。 “一千年了,伽铃塔将再也困不住我!”他五指成爪,虚空一捏,塔顶陡然炸掉。 伽铃塔碎掉了,下一个便是整日在他耳边念佛经的殊玄昙,鬼王掠空而来,满天的鬼气宛如乌云压城。 即使只是一段记忆,符珠也能感受到鬼王的威压,他比如今的卫姜还强。 强到符珠根本探知不了他的实力。如果她对上的是千年前的鬼王,毫无胜算。 殊玄昙应当是借助王舍古珠灭了鬼王的吧。她马上就能见到传说中的王舍古珠长什么样了。 殊玄昙挡在鬼王身前,周身泛起金白的光,其光如华,又似星月,驱散四周鬼气。 他嘴唇翕合,念动着细碎的咒语,一个青莲法阵结成,困住鬼王的步伐。 那道阴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蔑视,“你不会以为就你这小小的法阵就能困住我吧?” 殊玄昙神色未变,只是轻轻道:“我会用王舍古珠再次封印你,让你永无作恶之机。” “哈哈哈哈,王舍古珠?”鬼王嘲讽的大笑起来,忽地语调一转,越发张扬,“这世上已经根本没有王舍古珠了!” 殊玄昙微微蹙眉,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符珠也是一怔,没有王舍古珠吗?那殊玄昙是怎么灭掉鬼王的,世人为何又前仆后继的来王舍古城寻找它。 “日及,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吗?” 符珠扭头,却发现一直跟在身边的扶桑花小人已经不见了。 “谁说世界上已经没有王舍古珠了……”卫姜虚弱的声音忽然响起,她惨白笑了笑,朝着殊玄昙走去。 日及便一直跟在她身边,想伸手替她捂住滴血的胸膛,血却越流越多,无济于事。 “答应给你的王舍古珠……我还你了,殊玄昙,我没骗你,大婚这日,我便会将王舍古珠还你。”卫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她摊开手,掌心躺着一颗带血的舍利。 鬼王张扬的笑声戛然而止,他陡然变得愤怒起来,“卫姜!你竟然不惜剜心也要拿出王舍古珠,你又背叛我!” 卫姜眼里浮现出迷茫的神色,什么叫又背叛他?她从未与这鬼王有什么接触。 心口处的血越流越多,卫姜眼前有些黑,她趁着自己还有意识,将舍利放到殊玄昙手上,歉意的说道:“对不起,要连累你帮我解决这个烂摊子了……” 卫姜身形蓦然倒了下去,宛如枝头掉落的扶桑花,既艳丽又悲伤。 殊玄昙如古井不惊的面上,忽地掉落一滴眼泪。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一滴泪。 温热、悲怜、懊悔、酸楚,各种情绪夹杂在一起。 青莲阵中的鬼王也静了一瞬,他似乎不敢相信,又是这个结局。 “为什么?为什么千年后,你仍要寻死?卫姜!”鬼王愤怒的嘶吼起来,鬼气越发浓郁,将整个王舍城笼罩。 符珠只能看见殊玄昙身上的金光,他放下卫姜,一手施法将王舍古珠打入青莲阵上空,原本岌岌可危的法阵瞬间加固。 头顶金光,遍照其身。 鬼王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竟笑得越发癫狂,“殊玄昙,你竟然亲手将王舍古珠送给我,千年前的事,不会再重演了。” 一只巨大的手冲破青莲法阵,朝王舍古珠抓去,殊玄昙眉头皱紧,这鬼王到底想干什么,竟然主动去触碰王舍古珠。 王舍古珠的光芒渐渐弱下去,鬼王身上的鬼气也被古珠净化掉大部分,露出他的真身来。 是一个黑衣清俊的男子,只是他死人白的脸上,攀爬着鬼纹,显得有些可怕。 王舍古珠上攀附了鬼气,光芒越来越暗,殊玄昙心下一沉。 这鬼王的实力竟然已经这么强,连王舍古珠对他都没用了。 “把卫姜的尸体给我!”黑衣男子一手握着王舍古珠,眸光死死定在卫姜的尸身上。 殊玄昙下意识挡在卫姜身前,“休想。” 殊玄昙修道不过二十余栽,哪里是千年鬼王的对手,即使他被王舍古珠所伤,实力仍不可小觑。 鬼气破开他的金钟罩,顺着攀爬上殊玄昙的身躯,掐上他的脖子。 “殊玄昙大人!”日及喊道。 符珠蹲到卫姜身旁,一个小术法洗去日及手上的血迹,柔声道:“这里是殊玄昙的记忆,他听不见你唤他的。” 第六十八章 渡劫 鬼气漫延的王舍城不见天日,忽地有一束天光,划破黑暗。 那是一道澄澈的剑光,裹挟着令符珠很熟悉的剑意。 铅华剑! 怎么会是铅华剑呢? 她心口一震,失神间耳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转头看去,剑光定在了黑衣鬼王身上,只一剑,全身的鬼气瞬间被净化。 洗尽铅华归真剑。 她甚至没能看清是何人出剑,如何出剑。但这一招洗铅华,让符珠心中触动极深,她隐隐感觉好像要突破了。 只是符珠看了一眼四周场景,她若是要突破,这缕记忆怕也烟消云散了。 她还没弄懂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更重要的是,她还没看见这位一剑斩去鬼王的人。 符珠压下周身暴涨的灵力,仰头往天边看去。 鬼气散尽,云霞愈艳。 有位年轻的剑修御风而来,脚踩虚空,负手于背。奇怪的是他腰间并无佩剑,符珠也感受不到他身上的任何气息,那种感觉就好像他整个人与天地都融在了一起。 年轻剑修轻飘飘落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卫姜,说道:“她已生机全断,无回生的可能。” 殊玄昙怔了半响,似乎才接受这个结果,一口血喷洒而出,落在卫姜手边的扶桑花上,他缓慢松开卫姜的尸体,让她枕在自己膝盖上,双手合十向剑修道谢,“多谢仙长出手,救王舍城。” 年轻的剑修摆摆手,语气慵懒,“我为王舍古珠来,斩杀鬼王顺势而为,不必谢我。”他只微微抬了抬手,王舍古珠就自行飞向手心。 古珠被鬼气侵蚀太久,又被他的剑气所损,光洁的表面已有裂纹,脆弱不堪。 剑修云淡风轻的神情变了变,眉头皱紧,最后长叹一口气,无可奈何的松了手。 果然,还是天命不可违吗? 他又睨了眼殊玄昙,似乎看出他的意图,好心提醒道:“王舍古珠已毁,便是再放回她的心口,也是无用了。” “这种逆天之举,会付出什么样的惨重代价,你窥不见,我亦不能。” 殊玄昙的手一颤,王舍古珠险些从他手上滚落下来,他看了看满城死寂,四处都是被鬼气吞噬的城民,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熊熊火焰自殊玄昙身上燃起,剑修抬了抬手,最终还是垂下。 一念起,因果生。 未来的事会按照什么样的轨迹走,或许有迹可循,或许是未知。他布下一盘棋,至于最后的输赢,他看不见。而殊玄昙的棋,早早就预告了是死局。 火光淡去,空中飘浮着一颗舍利。它有意识的朝王舍古珠飞去,主动要求被吞噬,两颗舍利宿命般交缠在一起,最后融为一体,裂纹渐渐消失。 这是一颗新的王舍古珠。 剑修眼里浮现出挣扎的神色,闭上眼,还是将王舍古珠打入卫姜心口。 做完这一切,他一步踩上云头,似乎心有所感,朝符珠看来,旋即轻笑了一声,破空而去。 他刚刚好像是往这边看了一眼吧,但是这是殊玄昙的记忆啊,他怎么能看见她呢?还是说他看的另有其处?只是她恰好挡住了,符珠转身看向身后,空荡荡的也没什么东西,有些疑惑。 她还是把这奇怪的男子模样好好记下来,回去问问师父吧。 体内暴动的灵力容不得符珠再想其他,记忆消散,他们又回到了密室中。 符珠一只手抱起殊玄昙的骨灰,另一只手牵起乌生,向岸上去。 刚出了水面,她就猛地一个踉跄,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 “符珠,你受伤了吗?”日及担忧的问道。 她伸了伸手,想去扶,但她实在太小了,实在有些无能为力。 符珠感觉到一股力量支撑着她,垂眸看去,是乌生扶住了她,面上旋即扬起个清浅的笑。她抬起手擦了擦嘴边的血,“没事,就是要突破了。” 她压制突破,受了一点小反噬,才会吐了那口血。 好在时间不久,现在雷劫未过,她还有机会突破境界。 符珠安置好乌生和日及后,天边忽地风起云涌,云层积叠,有雷光闪耀,却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仿佛还要酝酿一下。 \(t﹏t)/ 这破劫雷,要劈就劈,还想憋个大的是怎么回事? 符珠刚腹诽完,天空轰隆一声,巨大的声响惊得人心一跳,一道劫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了下来,直直劈在符珠身上。 进入渡劫状态的符珠,恍惚听见周围有许多人声。 “阵法上空的雷云不是已经快消散了吗,怎么突然又这么大一声惊雷?” “也不知道是哪位大能出手,画出这么恐怖的灵符,这雷都劈了这么久了还不停。” “管他的呢,反正那位大能也不在,正好便宜了我们。” 声音细碎又繁密,听得符珠脑瓜子嗡嗡的,又一道惊雷直直劈下,她身上衣衫已经有些破烂了。 日及数着劫雷数,渐渐数不清这是第几道,只能在心里默默给符珠鼓气。 她又担忧的看向还在困生符下的卫姜,女子形容狼狈,宛如一朵枯败的花,脚下金光未散,但已经很暗淡了。卫姜的身上泛着一缕极淡的光,呈保护姿态护着她。 是王舍古珠,在护着卫姜,她才没在雷云下消散。 日及既靠不近符珠,也靠不近卫姜,她蹲在离两人折中的地面,眸子中泛起怜惜的神色。 殊玄昙大人以自身修补王舍古珠换卫姜公主活下去,她醒来后爱人已逝,王城覆灭,城中子民皆沦为无意识的鬼物,再无转生的机会。 卫姜公主便一日一日的吸收城民身上的鬼气,换他们转生,最后自己却被鬼气侵蚀,沦为鬼物,成为了王舍城新的鬼王。 她最后清醒的时候,用王舍古珠布下结界,将自己囚困在王宫,一晃就是千年。 花丛后隐隐有人声响起,“你们有没有感觉,有一股凉意?” “晚上冷一点也是正常的。”另一人缩紧了身子,挤作一团。 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内心也早就在骂娘了,晚上冷一点,有必要这么冷吗?又不是冬天。 日及警惕地看向花丛后,以防御的姿态护在符珠前面,还时不时扭头去看。 雷劫都快过去了,符珠怎么还没醒啊。 天上的雷云缓慢散去,清风吹散其他云层,露出清皎明亮的白玉盘。 (本章完) 第六十九章 突破 花丛后鬼鬼祟祟的几个人,看见天上明月,心中一喜,连忙跳了出来。 阵法果然已经自行消散了。 “怎么还有其他人?”头发有些稀疏的修士皱紧了眉,举着大刀看向乌生和日及,有种想杀人灭口的意思。 他身旁的女修看清乌生面貌,忽地叫了起来,“耆阇崛山的小鬼!” “古艳艳,你又大惊小怪什么,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小童也能吓到你,还做什么修士,早点回家相夫教子算了。” 被这么一说,古艳艳才凝下神来,仔细瞧了瞧这黑衣的小童,确实一点修为都没有,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 只是黑与白太过分明,当时天色又暗,她才被猛然惊到。 即使是她小题大做了,但秃驴这话,古艳艳听得还是很不舒服。 她故意找茬噎秃驴,“他一个普通人类孩童能站在这里吗?” “艳艳说得不错,普通人类孩童可来不到这里。”低沉严肃的男声响起,秃驴缄口,重新审视起这个小童来。 从他们出现到现在,这个小童面上一点神情变化都没有,已经很不寻常了。 见吴陈站在自己这边,古艳艳面上一喜,挑衅的看向秃驴,却发现他压根没在意自己,眸光都在那个小孩身上。 古艳艳心下一咯噔,“你不会是想杀了他吧?”虽然这个小孩是吓了她一跳,但到底只是个普通人,影响不到他们。 秃驴扭头阴侧侧地笑了笑,面如枯木皮皱皱巴巴的,难看死了,古艳艳转过身子不再去看,强忍下心中不适。 要不是为了吴大哥,她才不会和这秃驴一道,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看重这么个人。 “做我们这行的,不能有同情心。”吴陈平淡的说道。 秃驴已经明白了大哥的意思,举着大刀,想解决掉乌生,那个小童却像是被吓傻了一般,直直看着他,不偏不躲。 黑白分明的眸子看得秃驴心中一颤,真是见鬼了,一个人类孩童,他怕什么。 等他死了自然就会闭上这双眼睛了。 秃驴手起刀落,想速速解决掉这个诡异出现在此的小童,没注意到一缕银白剑气,悄无声息从他脖子上擦过。 他眸孔微张,看见一抹焦色青衣一闪而过,将小童拉开,大刀“哐当”一声砍在了地面。 眼前一黑,意识溃散,只能隐隐听见少女斥责生气的声音,“刀都落在眼前了,也不知道躲,师姐是生了个傻子吗?” 乌生听着符珠生气的谩骂,反而缓缓地笑了。 符珠心中淤积的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她手一招,霜雪明就飞了过来。 一身破败青衣,模样狼狈的少女冷眼看着两人,姿态十足,“就是你们刚刚想杀人灭口?” 吴陈和古艳艳都没注意到眼前少女是怎么出手杀了秃驴的,心中忌惮不已。 难怪说这个小童会出现在这里,原来是有人护着,只是先前他们怎么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人? 吴陈已经握紧了武器,悄无声息的将灵力输入弯刀上,准备趁符珠不注意的时候攻去。 现在雷云已散,鬼物也只剩吊着的一口气,他是不可能将王舍古珠拱手让人的。 符珠刚刚突破成功,现在已经是金丹后期,她正好想找个人过过招,稳固下境界。 送上门的陪练,不要白不要。 长剑出鞘,劈落而下,剑风带起一地的落花。 这一剑裹挟了巨大的灵力,吴陈还没靠近,身体就向后倒飞出去,砸在假山上,传来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 古艳艳:!!! 金丹境的吴大哥竟然被她一剑劈飞! 那她这个小小的筑基境,要是挨上一剑,岂不是尸骨无存。 修真界传言,惹谁都别惹剑修,果然是有依据的! 古艳艳连反抗的心都不敢有,忙抱头蹲下认错,“我没想动手的!都是他们想要杀人灭口,我只是半道加入他们的,和他们不熟!” 她视死如归的咬紧牙关,不敢睁眼,生怕一睁眼,印入眼帘的就是那道清皎的银白剑光。 过了好半响,她才听到一道温软的声音,“行,你可以走了。” 古艳艳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似乎是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女就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了。 她试探的移动身子,确定少女是真的放过自己了,才犹如劫后重生般,跳上了宫墙。 古艳艳心情复杂的看了一眼地上横躺的两具尸体,心中无限感慨,少女好像发现她还未走,眸光扫了过来。 古艳艳的身体一僵,不敢动作。 她不会是出尔反尔,又不打算放过自己了吧。 却见少女只是轻轻弯了弯眉眼,朝她笑了笑。 古艳艳僵硬的扯起一个笑,翻下墙头,一个劲的拍着胸膛处跳得异常的心。 真是个奇怪的少女,生得自然明媚,剑招却凌厉得像个冷酷无情的杀人狂魔。 如果符珠知道她是这样评价自己的,一定会气得炸毛。 明明是一剑凌清秋,胜过霜与寒。 日及扇着翅膀上下查探符珠有没有受伤,只是她被劫雷劈得焦黑,实在看不出来身上有没有伤口,日及只好问她,“符珠你突破成功了吗?” “雷云散去,你还没有醒,我和乌生可担心坏了。” 乌生掀了掀眼皮子,扫了一眼蠢笨的精灵,他才没有担心呢。 雷云散去她还没醒,是在领悟那道剑意,现在她的剑道肯定更上一层楼了,不然也不会一剑就击溃一个金丹中期的修士。 符珠施了个清洁术,面容就干净了,身上衣裙也焕然一新。 她现在真的只能穿渚微师姐给她准备的桃红柳绿的裙子了! 好在裙子本身还是好看的,红绿的搭配出奇的和谐,符珠渐渐接受了。 符珠知道日及是担心自己,解释道:“我没事,就是刚刚又领悟了一道剑意,所以醒得晚了点。” 日及这才放下心来。符珠真的好厉害诶,只看了那一剑,就能领悟剑意突破。 她倒现在,还记不住那一剑长什么样呢。 知道前因后果后,符珠也终于明白殊玄昙为何要留下那抹记忆了。 他是想,卫姜赎完罪后,有人能替她解脱。 只是没想到,这一等,就是千年。 卫姜的实力涨得太快,来此的修士,都没能走出王舍城,直到符珠的到来,殊玄昙所希冀的事,才有了结果。 咱们乌生在方外天见的都是化神以上的修士诶,看见筑基,金丹,神情需要有什么变化吗? (本章完) 第七十章 湮灭 法阵散去,卫姜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 日及连忙飞了过去,趴在她的手边,就好似从前,卫姜就是这样握着扶桑花。 温热的泪珠打在她手上,卫姜艰难的睁开眼,就见扶桑花小人跪坐在她手边,哭得很是伤心,头顶的扶桑花花瓣簌簌落下,落在裙上,浑然一体。 她费力的抬了抬手,就有些疼痛难忍。 手上遍布树状似的雷击纹,看起来格外骇人,卫姜害怕吓到她,于是不再动作,只是轻声道:“别伤心了。” 日及抖动的身子一顿,眼泪还挂在脸上,又露出一个笑来,看起来很滑稽,但喜悦是不容置喙的,“卫姜公主,你恢复清明了?” 卫姜轻轻点头,“嗯,记起来了。” 她努力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没想到你竟然化形了,恭喜呀。” 她认出了自己。日及又是欣喜又是悲伤。 她是沾了殊玄昙大人的心头血生的灵智。殊玄昙大人已经身死,而卫姜公主的清醒,代表她马上也要消逝。 卫姜直起身子,目光掠过日及,遥遥看向那个年岁不大,剑道很高的少女,“先前的事很抱歉。” 她最后看向少女手里抱着的骨灰坛,心境很平和,一如多年前的殊玄昙。 “劳烦姑娘了。” 卫姜歉意的开口。 她见过少女出剑,和她在殊玄昙与鬼王厉修的记忆里见过的一样,很纯粹的剑意,荡尽一切邪祟。 卫姜缓缓闭上双目,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用了七百年度王舍城子民,赎罪孽,在这期间,她忘了自己,也忘了殊玄昙。 如今一朝梦醒,世上再无他事,令卫姜留恋。 日及不舍的从卫姜身旁离开。 一道纯粹的剑意,贯穿了卫姜胸膛,她倏然笑了。 身形溃散天地间。 空中漂浮着一颗舍利,似乎知道留不住卫姜,颤栗地抖动了两下,落在地面。 日及快速扇动绿翼飞过去,接住王舍古珠。 符珠手上的骨灰坛,盖子自己掉落下来,一阵风吹过,携卷带出里面殊玄昙的骨灰,去往天地各处。 殊玄昙化作王舍古珠的一部分,卫姜因浸染鬼气,又受古珠、天雷、铅华剑影响,两人都再无来世。 这是殊玄昙当初执意以王舍古珠复活卫姜的代价。 日及将王舍古珠捧在手心,小心翼翼地递给符珠。 符珠笑了笑,将古珠扔进了储物袋中。少女的眉眼明媚,好似艳阳,让日及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头顶光秃秃的花杆,倏然开出一朵扶桑。 符珠仰面看天,乌云尽散,朝阳渐生。 “回客栈吧。” 王舍城的事情已经解决,等乌生回去补完觉,便可以启程去下一个地方了。 至于去哪,符珠暂时还没想好。 因为王舍古珠的传闻,来王舍城的人络绎不绝。有人想去找古珠,有人想来此发横财,但不管怎么说,曾经死寂的王舍城又活了过来。 或许他们日后会在这里留下,构建出新的王舍城。 “今天的太阳好像更大了,热死个人嘞。” “昨夜的惊雷响个不停,还以为今天会下场大雨呢,结果早上一出门,艳阳天!” “可不是嘛,我一晚上都没睡好,你看我眼底的乌青……这儿,这边……” 符珠听着路边的闲聊,唇角勾了勾,看见客栈老板娘倚在门边,饶有趣味的看着她,扬起的唇角缓慢垂下。 复而又扬起一个更明媚的笑,“叶娘起得还是一如既往的早。” 符珠牵着乌生跨进客栈门,自然而然的和她闲话。 叶娘下巴支了支,符珠顺着看过去。 桌子上摆了很丰厚的早膳,似乎是刚煮的,还冒着热腾腾的气,叶娘走到桌边坐下,看向她,“吃点?” 晚上不睡,白天回来,也不知道去哪做贼了。 不过她倒不敢小瞧眼前这个少女,那些出去的修士,一个也没回来,而她连续出去了两晚,白天天一亮,准时回来。 身上也没什么伤,只是看着有些疲累。 叶娘便知,眼前这个笑意明媚的少女,没那么简单。 符珠牵起乌生落座。 乌生确实有些饿了,低头喝着眼前的粥。 日及虽然不用吃东西,但也被这人间的食物吸引了,趴在一碟比她还高的云朵山药糕前。 符珠拿起筷子替她夹了一块,放在空的矮碟盘中,日及心满意足的沉浸在山药糕的香甜气中。 “姑娘不吃吗?”叶娘放下勺子,取出一块绣帕擦嘴。 不过用了两口,便不再多食了。 符珠轻轻摇了摇头,“我已辟谷。” 她看得出来叶娘是有些修为在身上的,虽然不高,但自保不成问题。 既然是修炼之人,不会不懂辟谷什么意思。 叶娘有些讶然,但一想到,眼前少女可是在王宫来去自如的,就又释然了。 只是不知道她今夜还去不去。 叶娘收起惊讶的神情,很快恢复如常,浅笑道:“我不知姑娘已经辟谷了。” 她眸光落到一旁的黑衣小童身上,“那不知这位小友喜欢吃些什么,我好叫人去买一些食材回来备着。” 听出叶娘话里的试探之意,符珠倏而轻笑起来,她想问的可不是乌生喜欢吃什么,而是试探他们还要在王舍城留多久。 看来他们这两日去王宫的事,老板娘早就洞察了。 也对,这客栈中人的动向,她岂有不知的。不然也不会每日没人退房,就迎新的住户了。 叶娘被符珠看得有些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她不过是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又没怀着什么坏心思,有什么好慌的。 只是这少女的实力摆在那,还是会给她一些压力。 “你是想问王宫的那个鬼王对吧?” 叶娘脸上的笑意僵住了。 她没想到她都这样旁敲侧击了,还是被看了出来。 叶娘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少女的声音再度响起,“王宫鬼王已灰飞烟灭。” “王舍城从今以后,就只是一座普通的王城了。” 符珠视线掠过客栈门,落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上,不自觉的扬起笑意。 很热闹的王舍城。 这应该是卫姜想要看见的吧。 叶娘没想到少女就这么直白的告诉自己了,她面上的假笑落下,神情有些严肃起来。 但观少女没什么变化,好似随口一说,叶娘又不免抓心挠肺起来,有些好奇。 殊玄昙用王舍珠复活卫姜,是因为他知道,卫姜肯定会自责,他是给卫姜创造机会赎罪,所以明知卫姜会万劫不复,他还是这样做了。 剑修没有取走王舍珠,是因为,这是人家用生命换给卫姜的。如果是原来的王舍古珠,他就取走了。 第七十一章 地图 最终她还是没能忍住内心好奇,问道:“那鬼王真的死了?”其实她想问的是,那鬼王是不是为她所灭。 但这太过天方夜谭,叶娘实在难以问出口。 之前在她这客栈住着的一位元婴修士,去了王宫,虽然逃了出来,却修为尽毁,神智不清,没过两天就死了。 眼前少女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难道修为比元婴还高吗? 符珠笑眯眯给日及夹了一块新糕点,回道:“是真的。” “叶娘日后有什么打算,要离开王舍城吗?” 很快人们就会发现王宫的鬼王消失了,王舍古珠不翼而飞,没有了络绎不绝涌入此处的人,为利而来的商贩自然就搬走了。 叶娘本意是想套符珠的话的,被她反而为主的问,竟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她认真思考起来,良久后说道:“我就不走了。” 她孑然一身,四处漂泊不定,如今在王舍城落脚,又有了这座客栈,生出来几分想要安定下来的心。 叶娘半开玩笑的说道:“也许我前世就是王舍城的子民呢。” 她随口一说,却叫日及愣住了。 卫姜公主将鬼气都吸附到自己身上,再以王舍古珠净化他们的灵魂,王舍城的子民是有转生的。 符珠浅笑附和道:“未必没有这种可能。” 叶娘就是这么一说,对方反而认真了,叫她有些汗颜,忙岔开话题,“姑娘什么时候离开王舍城,我替你们准备些干粮和水。” 这次是十分真心实意的了。 符珠笑道:“后日吧。” 留两天给乌生调作息,也不能一直昼夜颠倒下去。 “这样也好。”叶娘说着,也不打扰他们休息了,“午饭还是给姑娘送到房间吧?” 符珠点点头,带着乌生往楼上房间去。 还不忘给日及带了盘白玉糕。 乌生沾床却没什么困意,直直躺在床上,也不翻身,没有发出半点动静。 日及先前吃了两块糕点,腹圆鼓胀,又有些口干,她趴到一片叶子下面,仰头接清晨的露珠,露出惬意的神情。 “符珠,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呀?”日及喝足了水,翻个滚,靠在花盆上,金瞳里兴奋之色明显。 她都还没有见过外面的天地呢,想到要去其他地方,就激动得难以自抑。 符珠对山下也不是很熟。师父叫她下山历练,跟随心走,她其实并不知道往哪里去。 床上的乌生也侧耳认真听起来。 想了想,符珠说道:“听说都城是山下最繁华的地方,我们就去都城吧!” 日及拍手欢呼,想起来乌生在睡觉,又垂了下来,小声道:“太好了!” 不过都城她听都没有听过,也不知道在哪里,日及焉了下来,“符珠你知道都城怎么走吗?” 少女扬扬眉,手心多出了一卷地图。 这是下山前渚微师姐给她的,符珠铺开地图,找都城的位置。 日及看不懂这弯弯绕绕的线,只能看见好多小山和溪流,“都城在哪里呀?” 符珠也是第一次打开这卷地图,横看竖看了一会儿,找到一个插旗的点,“州胥城,就是这儿了。” 日及偏头看去,用手指比着符珠指的点和王舍城的距离,“好像也不是很远诶。” 符珠看了眼地图的比例,嘴角抽了抽,这还不远? 王舍城在最西边,州胥城在东边。 乌生听见日及说都城不远,放下心来。闭着眼安心的睡了。 …… 按照渚微给的地图,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地方是歧丘。 符珠看了眼手上地图,确定没走错,但城门上偌大的华翟两个字,让她不禁生疑。 日及不识字,她兴奋的指着城门上的两个大字,“符珠,我们到歧丘了耶!” 他们从王舍城离开,中途又是御剑又是走路的,花了大半个月才到这里。 她才知道原来地图上那么一小截距离,要走这么久。 “先过去看看吧。” 到了城门口,排起来了很长的队。符珠排在队里,前面还有不少人没进城,她看向身后一个佩剑的修士,举着地图问道:“这里不是歧丘吗,怎么城门上写着华翟?” 修士见她腰佩长剑,身上又有灵力,显然是个剑修,仿佛遇到了知己,十分热情。 他接过符珠的地图看了看,看向符珠的神情变得有些微妙,迟疑开口,“道友这地图哪里来的?” 这都是猴年马月的地图了,怎么还有人在用,不知道大胥的版图早就变了吗? 符珠不知道他的神情怎么忽然就变了,如实道:“这是我师姐给我的,说是她下山历练时用的地图。” 修士的神色又变了变,愈发复杂。 符珠追问道:“这地图有哪里不对吗?” 倒也不是地图不对,是她的话给了他太大的冲击。修士缓缓吸了口气,耐心解释,“这地图没问题,只不过年代太久远了。俗世百年于山间,不过弹指一瞬,但在尘世里,百年千年,可以发生太多事了。” “大胥王朝版图变动,城名更替,太过寻常,道友这地图自然就不合时宜了。” 这既然是她师姐历练时所用的地图,千年后还在,说明她师姐起码也是化神期修为。 化神期啊,他修道三百年都没见过几个呢! 眼前少女居然有个化神期的师姐,不知道是什么来头,修士看向符珠的神色多了几分重视。 他一定要和这少女打好关系。 掌心一翻,多了一卷崭新的地图,“这是最新的地图,我也用不上,就送给道友用吧。” 符珠迟疑的接过,道了声谢,想了想,又掏出一块灵石给他,“报酬。” 买东西自然要给钱的,她也不能白拿人家的地图。 修士嘴角抽了抽,脑子也抽了抽,等灵石到手里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他干嘛接呢! 这下钱货两讫了,人情也没了。 这个贪财的毛病,得改。 “在下临漳,是一名剑修。”他不死心的说道。 总要和这拥有化神境师姐的道友搭上桥梁再说。 符珠轻轻笑了笑,友好的说道:“在下符珠,也是一名剑修。” 这临漳既热切回答她的疑问,又好心送她地图,是个极热心肠的人,人家主动报上姓名,她自然要礼尚往来回复。 没想到少女如此平易近人,临漳松了一口气。 大多数山上宗门的弟子,是不太愿搭理他们这些散修的。 第七十二章 乐胥有竹 正排着队,身后传来一阵哄乱。 符珠转身看去,迎面走来一群佩刀佩剑的年轻人,个个华彩照人,容颜俊逸。 最让符珠关注的是他们中间那位手执绿竹的少女,她衣衫素雅,看起来最为低调。仔细看,却能发现那些个华服子弟却是围着她的。 城内匆匆走出来几个官服男子,朝少女拱手作揖。 执绿竹的少女淡淡的“嗯”了一声,看似没什么架子,但眉眼间还是有一缕倨傲露了出来。 不如符珠道友是真的平易近人,临漳心中这样想着,才注意到符珠的视线也停留在那绿竹少女身上。 出声介绍,“这行人多半都是从都城来的公子王孙,而那位手执绿竹的少女,是大胥王朝的玉蓥郡主乐胥有竹。” 符珠饶有兴致的看向他,“你一个金丹修士,怎么对这些王朝的事也这么了解?” 临漳有些惊讶,“你平日里不看人间史吗?”这种事随便翻翻邸报都知道。 自乐胥有竹出生,邸报上关于她的传闻就没少过,那根绿竹就是她身份的象征。传言是山上一位仙师在她出生时就赠给她的,等她年满十六,就可以凭借绿竹法器拜入仙山了。 在俗世是金枝玉叶的郡主,修道又有仙师引路,真是旁人羡慕也羡慕不来的好福气。 符珠:╮(╯▽╰)╭ 她是真不爱看密密麻麻的书,修真史都是重修的,无关的人间史她就更不会去看了。 临漳是个嘴碎子,见符珠真不知,反而来了兴致,细细给她讲述乐胥有竹的事迹。 日及听得津津有味的,眨巴着眼睛,“所以她的绿竹法器是哪位仙师给她的呀?” 乐胥有竹手上的那根绿竹,晶莹剔透,泛着碧绿青光,无论是普通人亦或是修士,都很难将它和凡品联系起来。 突如其来的陌生嗓音吓得临漳一激灵儿,他循着声音看去,才发现少女肩头还趴着个草木精灵。 红裙绿翼,灵气非常,倒是可爱。 临漳收起先前讲故事时的漫不经心,严肃起来,缓慢摇了摇头,“这倒是没在邸报上看见过。” 符珠扯了扯嘴角,合着他先前絮絮叨叨讲了半天,没一个字是自己的。 临漳要是知道符珠心中所想,肯定要大声替自己辩解一句,邸报上看来的,怎么就不是自己的了? “既然是都城的郡主,怎么会来这边陲之地?”符珠问道。 那乐胥氏郡主一行人已经在官员的拥护下进了城,只留给百姓无限遐思。 临漳更惊讶了,你不知道乐胥有竹为什么来这里,还往华翟城跑什么?边陲小城,实在是不堪一提。 但转念一想,她能拿着一张千年前的地图用,临漳也不觉得奇怪了。 三双眼睛齐齐望着临漳,莫名有些压力。 临漳长舒一口气,慢悠悠说,“自然是为了沩水福地而来。” “要不是有洞天福地现世,金尊玉贵的乐胥郡主怎么会跑这边陲小地来受苦。”临漳嘿嘿笑道,“华翟城远,许多人都不知道有福地现世的消息,我也是过来捡个漏,看有没有什么机缘,好提升一下境界。” 金丹境修士五百年寿元,终究还是太短了。 日及偏头问:“符珠,这个福地我们去不去呀?” 虽然不知道福地是什么,但听临漳的描述,日及隐约知道这是个好地方。 临漳插话道:“遇上的机缘怎么不去呢?” 怕符珠看不上这小福地,临漳发挥他的八寸不烂之舌:“福地都掉眼前了,证明这是老天非要送的机缘,老天给的,怎能拒绝?这多不给老天爷面子是吧。” 虽然洞天福地的现世是偶然,但被临漳这么一吹,说得有模有样的,日及都心动了。 但她要尊重符珠的想法,忽略掉临漳的挤眉弄眼,只是静静等着符珠的决定。 少女嫣然笑道:“临漳道友说得极对。” 临漳喜笑颜开,竖起大拇指,给她盖高帽,“就知道符珠道友不会辜负老天爷的一番好意。” 就这样,符珠暂时和临漳组了个队。 临漳此人,八面玲珑,和什么人都处得来,进了华翟城两天,就将城中大小事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临漳大步跨过乌生面前,坐到符珠对面,将刚买来的果干分给几人。 他这两天也摸清了符珠的偏好,她辟谷后是真不吃饭,却还是比较喜爱干果,果脯之类的小食。 日及倒是很喜欢他买的吃食,饭也是要尝一尝的,水却只喝清晨的露水。 最怪异的就是乌生了,半点灵力没有,要不是听符珠说他是自己师姐的孩子,还以为是路边捡来的人类孩童呢。 显然临漳是将乌生当做给符珠地图的那位化神期师姐的孩子了,所以他一直觉得,乌生肯定是有不同之处的,或许是他娘亲在他身上布下了特殊的术法,掩去了他的灵力气息。 毕竟一位化神期修士的孩子,怎么可能就是个普通人类孩童。 不得不说,临漳的思维很跳脱,想象力也很丰富。 符珠轻轻咬着临漳买来的果干,有些含糊不清的问:“你今日出去打听到了什么?” 临漳给自己倒了碗水,大口饮下,缓了一阵,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分享,“乐胥有竹这几日要筑基,华翟城最近要戒严了。” 符珠斜了他一眼,临漳连忙正色道:“沩水福地的具体位置我已经打听到了,不过还要十余日才能进人。” 他忽地唉声叹气起来。 “十余日也不长,叹什么气?” 临漳一副你不懂的神色,幽幽道:“你不觉得乐胥有竹的运势太好了些吗?这福地像是就等着她似的,还要等她先筑个基。” 符珠见过太多天才,她的几个师兄师姐,十八岁金丹大圆满的赵执缨,百年元婴剑道卓绝的晋明云,领悟了连星剑法高阶的沧清,妙音阁的广竺,拂花宗陆小莹和她的师兄离宴等等,因此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触。 他们剑宗最年轻的这一届弟子,也都是半年筑基。 世上运势好的人太多太多,要去羡慕是羡慕不完的,甚至你都不能找出一个最令你羡慕的人来。 临漳也就发个牢骚,机缘万千,不会故意等着某一个人。 乐胥有竹这是正好闯上了,能在沩水福地现世之前筑基。 第七十三章 沩水福地 沩水福地现世在大胥王朝境内,似乎被有意封锁了消息,知道此事的人并不多。 但华翟城附近的修士自然是瞒不住的,且不说他们离得近,能感应到有洞天福地现世的异象,就说你京都一群公子王孙,贵族子弟,大张旗鼓的跑到这边陲小城,总不会是为了游玩来的吧,稍加打听一下,就能理出个思绪来。 临漳早就摸清了哪里人最少,带着符珠掩身在一片竹林中。 “我们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符珠举着一片临漳不知道从哪寻来的绿叶,挡住衣裙上的桃红色。 临漳举起食指放在嘴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眸光熠熠地盯着乐胥有竹一行人。 等沩水福地现世的一瞬,也顾不得冒犯了,拉起符珠的袖子,化作流光,身形消失原地。 绿竹少女好奇的看着刚才的那道流光,身后的灰袍道人却皱了皱眉,“有人抢先我们一步进入福地了。” 华翟城城主面色惨白,额头上已有冷汗冒出。为了能让玉蓥郡主顺利进入福地,得到福泽机缘,大胥王朝的陛下可没少费心思,如今守着福地,竟然还是被人抢了先。 好在少女并未生气,淡声道:“福地现世,华翟城拦不住各路想要进去的修士,不必将人全得罪完了。” 城主连声点头,夸赞郡主大气。 乐胥有竹不爱听这些阿谀奉承,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迈开步子往福地走去,灰袍道人亦步亦趋的跟在身后。 他已经是元婴修士,按理说一个王朝的郡主是没资格差遣他的,但他收了大胥王朝的好处,自然是要办事的。 更何况,乐胥有竹要拜的那位师父,来头不小,他也存了几分与之交好的心思。 来华翟城的贵族子弟多数是陪乐胥有竹的,真正有修炼天赋的也就两人,也在这次沩水福地之行中。 等真正进了宝地,他们才发现俗世间再大的荣华富贵,也算不得什么了,更加坚定了要修仙的想法。 只是最先进来的那人却不知所踪了,乐胥有竹一行人继续往福地深处走。 临漳原以为这就是个小福地,没想到进来以后,灵气充裕得过分。他明明没有刻意吸收灵气,这些灵气却泛滥的往体内钻去,脸色倏然一变,停了下来。 “我好像要突破了。”临漳哭笑不得的说。 他停留在金丹境中期已经有四十年,始终无法突破这道瓶颈。这次来沩水福地也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机缘能助他突破,只是这突破的时机来得太不巧了。 符珠看他面色并不似高兴,有些不解,“突破不是好事吗?你愁眉苦脸的做什么。” 她仰头看天,已经有雷云往此处聚拢,牵起乌生往一旁让开,她可不想白白被雷劈。 见他还未有渡雷劫的动作,出声提醒,“你先渡雷劫,顺利升到金丹后期,再去寻找机缘。” “我在这替你护法。” 进来沩水福地的人可不少,渡劫的动静又大,很容易就招人过来了。 临漳心中感动,符珠道友居然愿意为了他,停下去寻找机缘的机会。 只是,她怎么知道自己是晋升金丹后期? 临漳来不及多思考,一道天雷毫无防备地劈了下来。 轰隆一声惊得福地里幻化的“人”、飞禽走兽瞬间消散,化作星星点点的灵光,飘浮在空中。 天上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符珠连忙去看身边的乌生,他不知何时已经摘了片巨大的芭蕉叶挡在头顶,没让自己打湿分毫。 “.” 是她多虑了,破小孩精明得很呢。 日及还在费劲的咬着芭蕉叶梗,只咬出一圈细密的牙印,芭蕉叶弯了一点,却是被雨水压弯的,和她的努力没半点关系。 符珠抬手,一片极薄的冰刀飞过去,芭蕉叶“咔嚓”断裂,一只纤白的手稳稳接住了蕉叶,才没让芭蕉叶压在日及身上。 渡劫的动静很大,不远处的乐胥有竹一行人也发现了。 “是抢先我们一步进入沩水福地的那人吗?”软烟罗裙的少女看向前方,心底有些压抑,那黑压压的雷云似乎要将天都压垮下来,十分骇人。 灰袍道人倒是笑了起来:“金丹雷劫没这么容易过,这沩水福地的机缘与他无缘了。” 不过能提升一个小境界,就算什么机缘也没得到,也是不亏的了。修炼之人,越往后,提升境界就越难。 他现在越发有这个感悟,所以才会答应大胥王朝护着乐胥有竹来这沩水福地,图的不就是大胥王朝答应给他修炼资源吗? 几人继续往前走,很快就看见了渡劫之人,被雷劈得已经看不出样貌了,雨水打湿了衣衫冠发。 数步之外,还蹲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各举着一片芭蕉叶,似乎是在等渡劫的人。 灰袍道人径直路过两人,丢下一句,“愚蠢。” 都进了沩水福地了,还傻乎乎的在这里浪费时间,不知道机缘不等人吗? 乐胥有竹也复杂的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的两人,抿着唇没说什么,快步跟上了灰袍道人的步子。显然内心也是认同的。 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符珠后知后觉的回过神来,难以置信,“他刚刚是在骂我们吗?” 日及气鼓鼓的点头:“对。” 雨渐渐停了,符珠扔掉手中的芭蕉叶。 那些星星点点又聚在一起,幻化出形形色色的“人”来。有位身形纤细的“女子”怯怯绕到符珠身旁,捡起芭蕉叶,接回断梗处。 断叶重生,天衣无缝。 日及好奇的趴在重新长好的芭蕉叶上,当真一点断纹都没有,一滴甘露顺着叶尖滚落,日及仰头张嘴去接,金瞳里发出惊喜的光。 好甜! “符珠,这里的露水好好喝呀!”脸上露出餍足的神情。 符珠手腕一翻,多出了几个白玉空瓶,将最小的给日及,“那我们接一点存着。” 日及欢喜点头,抱着小瓶在叶间飞来飞去,像极了只忙碌的蜜蜂。 符珠塞给乌生两个,言简意赅,“接满。” 她自己手里留着最大的空瓶,蹲在蕉叶前,小心的接着露珠。日及算是草木精灵,她这么喜欢这里的露水,想必她养的小叶应该也会喜欢。 有好奇的“人”凑到符珠面前,跟着她许久,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的动作。 (本章完) 第七十四章 少女引路 符珠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是想接露水吗?”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人”瞬间消散。 星星点点的灵光重新汇聚成一个新的“人”,身量容貌都发生了变化。 她手腕上挂着一个篮子,目不斜视的路过符珠,去采摘鲜花。 符珠有了猜测。 不能主动和这些人说话,于是她走到乌生旁边,“如果有人能帮忙接露水就好了。” 余光偷偷瞥旁边的几个“人”,发现他们果然竖起耳朵在听,似乎在交流什么。 乌生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是想让自己帮她把剩下的接满吗? 要是喊日及帮她,日及肯定很乐意,但是日及托不起她手上的瓶子,所以她才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 乌生抿着唇,有些犹豫要不要帮她。 他自己的两个瓶子是已经接满了的。 纠结半响,他将两个装满露水的瓶子,递给符珠,摊开手示意她把接了半瓶的瓶子给自己,他决定帮她接满剩下的。 符珠颇为意外的愣了愣,随后笑意盈盈的将接满的瓶子放进储物袋里,拿出一个更大的玉瓶给他。 没想到乌生今天居然这么积极主动,太欣慰了! 看着六七寸高的玉瓶,乌生嘴角轻轻扯了扯,没说话,默默接了过去。 好在这里的草叶都长得很大一片,上面积蓄的水也比较多,他只要轻轻拉扯一下叶子,水就顺着流进了瓶中,速度还是不慢的。 身后有“人”轻轻戳了戳符珠,她扭头看去,几个“人”并排的站在一块,指了指她手里的玉瓶。 符珠灿烂一笑,将早就准备好的瓶子发给众“人”。 因为不能主动和他们说话,少女就弯了弯眉眼,表达谢意。 等到临漳渡劫完毕,看见的就是几个灵光幻化的“人”,将符珠团团围住,争先恐后的给她白玉瓶。 临漳大步流星跨过去,看清了白玉瓶里装的是露水,好奇的问道,“你接这个做什么?” 因为他是和符珠说话,“人”并未消散。白光一动,玉瓶齐齐被她收进了储物袋里。 “人”纷纷向四遭走去,有的去溪边戏水,有的去采摘蜜果,各忙各的事。 符珠道:“日及爱喝,我给她备一点。”还有她养的小叶,应该也喜欢。 眸光落到临漳身上,衣衫褴褛,滴着的水都被浸染成了污色,活像一个乞丐。 临漳这才意识到狼狈模样,忙施了个清洁的术法,衣衫焕然一新,头发也重新束好。 “我渡劫耗费太长时间了。”临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我们还是赶忙去找沩水夫人的居所吧!” 沩水福地这么大,其他人也未必就找到了,说不定还有机会,临漳现在是一点也不敢耽搁,怕拖累了符珠。 少女朝日及招招手,示意她别再接露水了。 日及忙扇动翅膀飞了回来,落在临漳的头顶。 她要给符珠减轻负担,不能老是趴在她肩头,至于乌生小气鬼是不让她趴的,所以就只能选择临漳了。 当然临漳是不知道的,他还以为这红花小人儿亲近他,一直乐在其中。 通过刚才的测试,符珠已经知道了这些“人”能听见外乡人的交谈,还十分热心肠。 他们生在沩水福地,或者说就是这福地的一部分,还有人能比他们更了解这里吗? 于是她和临漳说了自己的想法,让他配合自己。 “听说沩水夫人美貌惊人,飞升前倾慕者如过江之鲫,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去她的故居拜访一下。”临漳夸张的说道。 果然路边忙碌的“人”顿了顿,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真的有用! 临漳心中一喜,故作无奈地说道:“唉,可惜这沩水福地太大,像我们这样漫无目的地逛,肯定是没机会了。” 符珠适时开口:“如果有人能带路就好了。” 先前帮忙接露水的“人”一愣,怎么觉得这话有点耳熟呢? 他从田间站起来,想过去,却见一位手执鱼灯的少女已经拦在了路中间。 “少女”姿态标准的施了个万福礼,直起身,莲步轻移在前方带路。 她还不时的回身来看,生怕后面的人走丢了。 见符珠对她笑,她也扬扬眉,学得十成十的像。 仙人居所,万事万物本身就是“灵”。 临漳竖起一个大拇指,内心已经佩服得五体投地。 谁能想到这里面形形色色的“人”,竟然这么有灵智,还会带路。 穿过比人还高的花丛后,是一片小林,上面倒挂着枯叶似的小灯笼,里面结着金黄的果子。 “少女”弯腰将鱼灯放下,踮起脚尖摘下三颗小灯果,分别递给符珠、乌生、临漳。 她又看了看日及,眸中有困惑,在终于找到一颗极小的灯笼果后,露出喜色。 灯笼果摘下来后,化作一盏小灯,里面的果子发出明黄的暖色,像是灯芯火焰。 确定大家都有小灯后,“鱼灯少女”才满意地笑了笑,一言不发的继续引路。 虽然不知道“鱼灯少女”为何要给他们小灯,几人还是各自提着小灯,跟在她后面。 日及更是满意的抱着小灯,爱不释手。 往前走了一段路,大家终于知道为何要这小灯了。洞天福地没有夜晚,小灯并不是用来照明,而是驱散空中四处飞舞着的蛾虫。 洞天福地虽然是仙人居所,但很多仙人是不喜欢被人打扰的,因此也会设置一些危险,驱赶闯入的人。 这沩水福地看似处处和谐,连灵光幻化的“人”都热心善良,但也不是一点危险都没有。 端看“少女”对这些蛾虫小心谨慎的态度,就知道了。 “鱼灯少女”的步伐不自觉的放缓了下来,感受到脚下有些泥泞,走得越发小心。 泥泞地里只有一列青石路,两边是无尽沼泽,万物不生。 不能并排走,符珠让乌生走在自己前面,有什么意外发生,她才能注意到。 临漳更是屏气凝神,大气不敢出,生怕不小心就开口和“鱼灯少女”说话了。这里已经没有其他“人”,要是“少女”消散了,他们找不到新的引路人,先不说去不了沩水夫人故居,就连前面的危险都避不开。 日及一手提着小灯,一手捂着自己的嘴,也不敢喘气。 这段沼泽路走得很憋乎,等终于到了岸,“鱼灯少女”松了一口气。 晚上做梦都是情节,还是好多个版本的 (本章完) 第七十五章 四季画卷美人图 临漳往回看去,大雾已经遮住了来时的路。 前方也是云雾缭绕,却截然不同。雾中有桃杏交横,碧青点点。 嫣色如霞,洁白如雪,碧青如玉。 柔软的杏花簇簇堆在枝头,又簌簌落下,沾在少女的乌发上,裙摆边。 参天花树拔地而起,枝桠生得极高,并不会拦在人的头顶。出了花林,云雾浅淡,绚丽的彩虹飘浮半空,倒映在碧波荡漾的湖面。 “鱼灯少女”忽然停了下来,莞尔一笑,宛如刚刚路过花林的一簇桃花,嫣然灿烂。 符珠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就已经化作灵光点点,轻烟一般顺着原路飘走。 等再次重聚“人形”,她便不是“鱼灯少女”了。 临漳瞪大了眼,“我们没出声啊,她怎么就消散了?” “这里没有灵光飘浮,应该是不能维持形状。”她观察过四周,他们进来的地方空气中漂浮着很多碧青光点的,而这里却很干净,好似琉璃净土。 符珠仰面看着竹屋上的字,沩水夫人故居。那位“少女”引路,直接将他们带到了屋门口。 临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间竹屋小院,竹门紧闭,似乎还没有人进去过。 他心下大喜,“我们进去吧!” 只是进去后叫人太过失望,竹屋空荡荡的,别说什么奇珍异宝,连半点灰尘都没有。 桌案上摆了一只空的竹香炉,明明没有香灰,却直直冒出一缕青烟来。 坐我以灵室,炉中一篆香。 “沩水夫人故居也太朴素了吧。”临漳嘟囔说道,许久没听到回应,他这才发现,符珠站在一面墙前,聚精会神的看着墙面的画。 墙面有四幅美人图,对应着春夏秋冬四季。图中女子,毫无疑问便是此地主人,沩水夫人。 女子容颜清雅,轻盈自持。只是每幅画上,她的神姿略有不同。春景图中,沩水夫人手持花篮,漫步在杏花林中。 夏景图里,她解下束发绸带,长发直垂脚踝,青丝如瀑。女子跪坐莲湖边,手里掬了一捧清水。 秋景里,沩水夫人头戴莲花冠,身着素色服,端正雅方。冬景之中,她手执竹节兰伞,遥遥观雪。 “山间道友,果然诚不欺我啊!” “虽然没找到什么机缘,但把这四幅画拿出去卖,应该也能卖个好价钱吧?”临漳试探的问道。 符珠道友眼力比他好,她说能,就八九不离十了,只是不知道这一副画能卖多少灵石?够不够他去换把上品剑器。 就临漳这样,符珠隐约知道为什么他三百年还在金丹境了。机缘摆在面前都认不出来,修的什么仙。 “这四幅画就是沩水福地最大的四份机缘了,你要是不想要,现在就可以去外边等着了。” 沩水夫人的画像,是想拿走就拿走的吗?还拿去卖,也不怕天上突然降下道雷来。 “这画儿就是机缘?”临漳有些怀疑,又不敢怀疑。 他狐疑的瞅了瞅面前的秋景图,什么也没感觉出来。 等他想再问问符珠时,少女身形已经消失不见,进入了画中世界。 “幸好还有日及陪我。”临漳咧嘴笑道。 只是感觉到头顶有些轻时,才发现日及早就跟着符珠去了春景图中。 “……” “那我选哪幅画呢?”临漳自言自语的说着,透过竹窗,看见乐胥有竹一行人也正缓缓朝这边靠近,顾不得思考,随便选了一副秋景。 没注意到执竹节兰伞的女子弯了弯眉眼,他便被吸入到了旁边的画卷里面。 模糊中他还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我们明明已经这么快了,怎么还是被人抢了先。” “这里空无一物,东西是被人都拿走了吗?真是不讲道义!” 临漳暗自“呸”了一声,怎么就不讲道义了,他还什么都没拿呢! 乐胥有竹面色也不大好看,声音带着一丝冷意,“现在怎么办?” 灰袍道人眸子微眯,落在四幅画卷上,很快看出了玄机,“这里的东西并没有被人拿走。” “只是机缘都藏在这画中了。” 乐胥有竹心中一松,眸光落到四卷画上,“要怎么才能进入到这画中世界呢?” “郡主莫急。”灰袍道人将四副画都扫了一遍,说道:“您先选择一副你想去的画,我会送你进去的。” 乐胥有竹静下心来,仔细观摩了四副画,从春及冬,沩水夫人神情越发严正。春景图里,她笑得最明媚,宛如漫步林间的少女,到了冬景,恬淡的笑里却看不出笑意来了。 乐胥有竹抬手指了指第一副画,“就春景图吧。” 灰袍道人点点头,示意乐胥有竹靠近春景图,灵力浮绕在她身边,画卷却没发生丝毫变化。 “我感觉到有一股力量在阻拦我进去。”乐胥有竹皱起眉头,“是沩水夫人不愿意将这机缘给我吗?”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灰袍道人话音刚落下,见乐胥有竹神情倏然一变,改口道:“还有一种可能是,这画中世界已经有人去了,所以郡主才去不了。” “郡主不妨改选夏景试一试。” 乐胥有竹不太情愿的走到夏景图中,越看越觉得图中人好像扬起了脸,在盯着她,不由有些头皮发麻,她刚想和灰袍道人说换一幅画,灵力打通了画中世界,她被吸了进去。 …… 符珠最爱杏花,没纠结就选了春景图。 杏花簌簌落下铺成一条柔软的花路,踩在上面,轻飘飘如在云端。 日及扑到花瓣里,高兴的翻滚。鼻翼间有暗香浮动。 “春水绕绕,佼人僚僚。” “杏华皎皎,舒夭绍绍。” “谓其云思,俟我于蕙道……” 曼妙轻歌在杏花林中响起,云雀驻足下来,日及打滚的动作一顿。 有位舒窈明燎的美人,手挽竹篮,轻哼着古语雅音慢调,款款走来。 看见杏花林中忽然多出来的人,她一点也不意外,面色未有分毫变化,从容优雅地取出一枝杏花相赠。 符珠坦然接过美人相赠的杏花,眉眼弯弯如月,“多谢沩水夫人。” 女子似乎才想起来这是她留下的画中机缘,上下打量着眼前少女,忽地笑了,“你来这春景世界,想要得到什么?” 符珠想了想,说:“夫人愿意给我什么,都可以。” 沩水夫人道:“你是一名剑修,可我却没有剑意传你。” 第七十六章 折纤太虚步 “这样吧,我传你一套自创的《折纤太虚步》如何?” 符珠本就什么也不挑,听见她要传自己功法,笑得更灿烂,“当然好了。” 沩水夫人意外的看了她一眼,大多数人视步法如鸡肋,更想要的是绝世功法,或者无上心法,她竟这么不挑,还真像她给什么就要什么。 素手持一截杏枝,对着符珠轻轻点了三下,符珠没什么感觉,眼前场景就倏然一变。 天地幽暗,唯有两粒萤火。 符珠不知道沩水夫人使了什么术法神通,半点感觉都没有,她人就到这里了。 除了手中长剑,无人跟来。乌生和日及都还在外边等她。 但是沩水夫人身影也未出现此地,她要怎么传自己功法呢? 天地间的萤火忽然变多了起来,宛如散落在地的星光。 符珠这才看清脚下,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水面,裙边已有水渍,拖得罗裙有些重。 萤火也并非萤火,而是一群头顶吊珠的长尾蜂,潜伏水面,蓄势待发。 ??? 说好传她功法的,怎么让她打怪来了? 这长尾蜂符珠并不认识,但她直觉,要是被蛰了,肯定会很麻烦。 运转体内灵力,刚凝出一个防护罩,一只长尾蜂迅速飞了过来,“咔嚓”声响,符珠听见她的灵力罩碎开了。 !!! 她的灵力罩什么时候这么脆弱了?还是这长尾蜂太厉害了。 符珠宁愿承认是这长尾蜂厉害,也不想承认是她的灵力罩脆弱。 但是,这长尾蜂轻而易举就能扎破她的灵力罩,蛰到身上,不得被戳得千疮百孔? 符珠握紧霜雪明,不敢有丝毫的分心。 只听得耳间一阵“嗡”声,成百上千的长尾蜂,铺天盖地的朝她蛰来。 剑芒闪过,尾针断落。 “这尾针也不行啊!”是怎么扎破她的灵力罩的? 不得不说,符珠是真在意这个问题,这个关头了,还在想刚刚的事。 她反剑挡去背后的长尾蜂,手腕一翻,横带带走头顶的一片,剑气从正面飞出,击退身前的萤火。 符珠的剑气太凌厉,或者可以说是太霸道,长尾蜂靠不近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也没必要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恶意吧,不就是蛰不到人吗,至于急得上蹿下跳的? 看着萤火跳动,全部往一边挤去,抱成团蛰来,符珠连忙横剑,剑气也只削掉了最外面一圈长尾蜂,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她后退了两步后,那些萤火愣了一下,又齐齐往左侧飞去,以同样的抱团式攻来。 两三次过后,符珠隐约明白了什么。 长尾蜂在逼她走位。 而这步子,应当就是沩水夫人要传她的折纤太虚步了。 见符珠的身形动了,长尾蜂们终于散开,化作满天萤火,四面八方的蛰来。 符珠一面挡去长尾蜂的攻击,脚下步子灵逸,进入到一种玄乎的境界。 她身影所落之地,毫无规律,却恰恰能避开长尾蜂的攻击,剑气随着步子变动,出现得变幻莫测。 四处横飞的剑气扫落一地萤火,坠入水中,消失殆尽。 好似乌云蔽星,天地又暗了下来。 符珠一步踏出,周围环境瞬间变化。 春明景和,天光乍破。 云雀衔花,来回飞舞。 有了前面的经验,符珠这一关过得很快。 剑气随着她的步调飞出,随意又懒散,截下雀中花,却未伤云雀半根鸟羽。 落花飘浮,未沾罗衣。 是第三关。 剑入鞘,眼前幻景,尽数消失。 “你这么快就出来了?”沩水夫人忽地一惊,睁开双眸,从杏树上跳下来。 她一把拉过符珠,仔仔细细上下打量,肤白无暇,未受尾针伤。罗裙无香,未伤衔花雀。 “折纤太虚步你都学会了?” 少女神采飞扬,环胸抱剑,“当然啦。” 沩水夫人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她刚刚也是惊讶得糊涂了,关卡都是她亲自设置的,若是没学会,怎么可能走出来。 日及捧着杏花,向上一扬,“符珠真厉害!” 关于日及的彩虹屁,符珠听得多了,却还是会有所意动,因为日及夸她,一直都是很真心实意,发自肺腑。 符珠拱手朝沩水夫人揖礼,“多谢夫人的传承!” 沩水夫人随意摆摆手,不甚在意。 折纤太虚步传承在整座沩水福地的机缘里并不算什么,有人愿意学去,她反而高兴。 这是她飞升前自创的步法,其实没人见过,至于好坏,她自己是感觉挺好的,但事实上怎么样,也无从得知。 这样想着,沩水夫人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你悟性不错,施展一遍步法我看看。” 符珠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要指点自己了。 她不确定画卷能不能承受住她的剑气,符珠于是将长剑搁置一旁,捡起一截杏花枝,演示给沩水夫人看。 少女罗裙翩飞,步调灵逸,手中杏花翻转横折,竟也扫出一股剑风来。 因为没有蕴含灵力,又不含杀招,不攻防对战时,她的“剑势”稍微柔和了一点,更像是剑舞,刚柔并济。 唰! 剑风扫落杏花,簌簌下坠。符珠踩着折纤步,步调轻盈无矩,一花未沾。 日及看呆了眼,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始彩虹屁。 符珠收起杏花枝,神色端正起来,“有哪里不对的地方,还请沩水夫人指点。” 她也是在那三关中,根据指引自己领悟的,即使通关了,也未必就全部符合沩水夫人创立折纤太虚步的初衷。 功法什么的要义,当然是本人更清楚了,错过了这个村,也没这个店了。 沩水夫人:“……”她还能说什么? “许多人觉得步法鸡肋,你却能将步法融入你的剑道中去,极好。指点什么的,已无必要。” 她私心已了,便不拦她去寻找这春景图世界里真正的机缘了。 沩水夫人淡淡拂去衣上落花,朝符珠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近。 “我有两物赠你。” “这是一尾空明鱼,现在尚且在幼年期,你好生喂养,百年左右,便可长成。” 竹篮中的花一扫而空,盛了一篮清水,半是透明半是墨色的尾指大小的鱼儿,在里面来回游动。 符珠迟疑的没去接。 “怎么?看不上这鱼?”沩水夫人声音淡淡,却并没有生气。 少女实诚道:“储物袋里只能装死物,我要是带上这尾鱼,是不是得一直提着这篮子?” 那她历练,多麻烦啊! 第七十七章 黄金藤 沩水夫人闻言,将竹篮倾斜,倒掉篮中清水。那尾小鱼瞬间僵硬起来,化作石鱼。 “空明鱼,遇水则生,离水化石,如此可还嫌麻烦?” 符珠直直摇头,笑盈盈接过了石鱼,丢进储物袋中。 沩水夫人取出另一物,是一枚类似压胜钱的铜币,正面刻有婴戏纹,钱背是缠枝花形。 一枚铜板。 她给自己一枚铜板做什么? 看出符珠眼里的困惑,沩水夫人眉梢微扬,语调慵懒,“这不是给你的。” 她眸光漫不经心移到乌生面上,未发一语,符珠的面色却僵了一瞬。 她怎么忘了,乌生身上的血脉大乘境界以下看不出来,但沩水夫人是谁?早就飞升了的神仙人物,怎么会看不出来。 不过沩水夫人既然没说什么,又给出这枚奇怪的铜币,看起来是在帮她。 符珠僵住的神色很快恢复如常,手中蓦地多了一条素色绸带,将铜钱穿好,系挂在乌生脖子上。 “多谢沩水夫人!”这次的道谢,多了敬重。 沩水夫人微微笑了笑,哼着慢调,消失在杏林中。 随着她的背影消失,杏林也如画卷慢慢褪去色彩,符珠以为画中世界到此结束。 嗡! 霜雪明微微震动,提醒她风中有异。 符珠当即一剑斩去,剑光照亮藏在风中的异物,是藤条。 藤蔓被剑气砍成两截,滴落一地的血迹。草木生了人血,符珠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黄金藤! 对,就是黄金藤! 她之前听三师兄提过,黄金藤十分难寻,是炼丹师与炼器师梦寐以求的灵宝。 而且有黄金藤在的地方,必定有紫木花,那是一种比黄金藤更珍贵的灵植。 黄金藤之所以叫黄金藤,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它生长的地方必定有紫木花。 寻得黄金藤,方见紫木花。 要不是三师兄经常在她耳边念叨想要一截黄金藤,她也认不出来。 既然遇见了,就替三师兄带一点回去吧! 符珠踩着刚学会的折纤步,灵活避开黄金藤的攻击,剑光飞出,“唰”地一下,砍掉一截藤蔓,数尺长的藤蔓掉落在地,一下子缩水,变成三寸长短。 看来她一剑得砍长一点。 地面突如其来冒起数丈高的藤蔓,符珠眸中闪过喜色,来得正好! 腕臂粗的藤条交缠生长,盖在头顶,宛如参天牢笼,符珠正想越空而起,一条藤蔓迅速缠上她的腿,向下拖拽。 还未及反应,一条藤蔓有意识般的想去缠符珠握剑的手,只不过还未靠近,便被剑芒震开。 符珠旋剑砍去缠绕小腿的藤条,踩着掉落的藤条节,空间却不够她凌空而起了。 刚刚纠斗时,枝条缠绕的藤笼已经慢慢收紧,现在只剩下一个有些逼仄的空间。 符珠落到地面,平地削去,藤条斩断一面,破开一个出口,却不急着出去。 那些端口处冒出鲜红的血,不像人血般有股腥味,反而透着淡淡的香甜。 眼见断蔓要重生,符珠施展一个冰系术法,冻住断口及周边泥土。 寒气顺着地面下渗,冻结住不断想要冒头的枝条。 只剩下的一面藤墙,藤条交错,朝符珠抽来,但每次都被她的剑挡回去。 不仅靠不近,就连想要缠住少女的身形都做不到,她的步调无律,看得人眼花缭乱。 符珠每砍掉一截藤条,就会施展冰术,冻住断口,很快藤条就有些形单影只了。 锵! 藤条撞上长剑,冒出火花。 这应该是主枝,相较于其他藤条更难缠,防御也更厚,撞上她的一剑,也只是落了剑痕,并未见血。 藤条唰唰抽舞,好似疾风带雨,又和踩着折纤步的符珠一般灵逸飘渺,神出鬼没。 符珠电光石火间换手握剑,劈出一道剑气,击退藤条背后的袭击。 地面上的日及瞪大了眼,刚刚符珠好像换手了,劈出去的剑气力道也那么大。 符珠的剑气凌厉,哪怕是黄金藤防御极厚,藤身上也落了大小各异的剑痕。 黄金藤的攻势也不虚,它“哗”地一下抽去,在地面上砸开巨坑。 一人一藤僵持不下。 藤条与剑再相撞时,它不再后退,死死缠住剑身,符珠用力抽回,还是没能抵过它的力道。 “剑被缠住了,符珠不会有危险吧!”日及担忧的扯了扯乌生的衣袖。 乌生抬眸,看着交战中似乎处于下风的符珠,心里默默说了句,不会。 黄金藤绞着霜雪明越发紧,符珠手臂有些发麻,她忽地就松了剑柄。 剑芒闪动,飞剑已出。 “咔嚓”一声,藤条断落,霜雪明没了依托往下坠去,竖直地插在藤条端口处。 符珠收了独鹿剑。 捡起地上的霜雪明和黄金藤条,身后藤蔓缠绕的古树露出树身,上面开着一朵淡紫色重瓣花。 紫木花。 原来被黄金藤盖住了,难怪之前没有看见。 符珠上前将紫木花摘下来,凝出一个寒冰方盒,放进里边。 紫木花与黄金藤不一样,极其娇弱,不用寒冰保存的话,一日便焉了。 日及好奇的摸了摸花瓣,“符珠,这是什么花呀?怎么长在树干上?” 树上的花,不是都长在枝头上的吗?就像她一样。 “紫木花,是一种比较珍贵的药材,都是这样长的。”符珠摘下一片花瓣给她玩,将紫木花收进了储物袋里。 日及欣喜的抱着和她人差不多大小的花瓣,“这花瓣都可以给我做被子了!” 符珠轻笑道:“这花易枯萎,灵力也维持不了,做不了被子,下次我再替你寻一片别的花瓣,注入灵力,应该就能不败,可以做被子了。” 日及双手没空鼓掌,只高呼道:“好耶!花瓣被子。” 乌生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只是眸光不时在日及手上的花瓣上打转。 为什么给日及一片花瓣,却不给他? 真是太厚此薄彼了。 因为符珠说这花瓣容易枯萎,日及想了想,于是轻轻咬了一口花瓣。 她把这花瓣吃进肚子里面就好了,这样就不用眼看着它枯萎。 有了黄金藤这一遭,符珠全神贯注的开路,也没注意到后面的日及,将紫木花花瓣咬得已经只剩一点尾端了。 她感觉自己浑身暖暖的,比吸食完日光更惬意。只是肚子有点沉,有些飞不动了。 第七十八章 道理 日及飞到符珠肩头趴下,有些晕乎乎的,萎靡不振。 符珠用灵力探了一下,发现她只是吃了紫木花瓣,体内灵力淤积,没什么大碍。换句话来说,就是有些积食了。 可能这紫木花还带有一点致幻的效果,她才有些飘乎乎的,立不太稳。 清凉的灵力裹挟住日及躯体,替她打通堵塞淤积,灵力便均匀分布到四肢百骸中去。 “好像好多了诶,谢谢符珠!”日及瞳色清明起来。 “不客气。” 符珠忽地停下步子,蹲下身来解开乌生腰间的小布袋,将里面的干果零食倒出,塞到乌生手上。 ??? 他没说他饿了。 抖了抖里面的残渣碎粒,符珠满意的拿起小布袋,将日及放进去,“你先在里面休息一会儿,就不要乱动了。” “紫木花太补,你一时半会儿还消化不了。” 日及只露出个脑袋,嗯嗯点头。 符珠又对着乌生嘱咐道:“别把日及弄丢了。”蹲下身去,将布袋重新系好。 除了先前的黄金藤厉害一点,后面没遇上什么险阻,符珠还捡了不少灵植。 只是这画中世界,好似没有尽头,找不到出口。 是她还没找到关键的东西吗? 符珠仔细回想画卷上的景物,杏花林、沩水夫人、竹篮花枝她都见过了。 杏花林后的远山,也正是她现在所处的位置。那么还遗漏了什么呢? 耳畔传来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符珠仰面看去,豁然开朗。 是山雀。 远山远处,落了一点墨团,很像是不小心滴上去的墨汁,实际上是画的一只山雀。 因为太远,山雀小得只剩下了一点黑影。 她记得山雀是往一个山崖洞方向飞去的。符珠跃上树枝,视线霎时变得开阔起来。 她仔细回忆画卷上山崖洞的形状,终于找到一个吻合的,跳下树来,对着乌生道:“踩剑上去。” 山崖极高且笔直陡峭,如果从地面仰头去看,脖子都酸了也望不见顶。 山洞便在顶端下方四五尺的地方。 山雀一向在低空飞,这么高的崖壁,应该更适合鹰鸟盘踞,符珠不禁怀疑,山雀能飞上去吗? 山雀能不能飞上去,要看了才知道,但她的飞剑肯定是可以到的。 符珠跳下剑,伸手去接乌生。 “也不知道这山洞里面还有没有关卡。” 她真的打累了! 山洞里面光线不是很好,符珠取出她的羊角宫灯照明。路边有山雀尾羽。 好吧,看来山雀能飞到这里来。 洞中昏暗,还有些潮湿,能听见水声潺潺流动,却看不见水源。 日及还没醒,乌生又不乐意说话,符珠独自一人也懒得自言自语,山洞有些过份的安静,只能听见水声和脚步声。 这条路不算长,很快走到了尽头。四下有空烛台,并无蜡柱。 符珠指尖捻起一抹火苗,落到烛台上,幽暗的石室骤然明亮,眼前景象也清晰起来。 摆在她面前的有三个玉盒,分别装着青玉簪、绫花腕带、以及一枚腰铃。 盒子面前分别放了一封信,符珠以剑挑起第一封信,只有简短的一行字。 何景最善。 旁边有一方玉石台,悬挂着朱笔。 符珠提笔,想也没想写下一个春字。 四副画中沩水夫人神色皆不同,唯有春景最为烂漫,应该是画的她年轻时,还保留了少女心性。 玉台浮现出一阵青光,青玉簪忽地自己飞出,落到符珠手上。 看来最后一关还挺简单,不用累死累活打怪。 第二封信上问的是,沩水夫人的飞升年份。 这个问题,符珠自然不知道,她提笔瞎写了个数字,玉台没有变化,绫花腕带也一动不动。 “不知道可不可以再答一次。”符珠自语说着,又推测了个年份下笔,字却写不上去了。 只得无奈放弃,拆开第三封信纸,上面的要求更离谱,叫她默写《蕙道》。 什么蕙道她闻所未闻,符珠提着笔一时不知道写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沩水夫人哼唱的那首歌谣。 她试探的落笔,在写完最后一个道字时,眼前白光乍现,裹挟住她的身体,符珠连忙拉住乌生。 腰铃跟着飞入白光中,悄无声息地挂在她的腰带上。 “怎么是你?” 符珠身形还未站稳,就听见背后传来一道惊诧的嗓音。 不用回头看,她就知道是跟在乐胥有竹身边的灰袍道人,路过她时,还骂了她。符珠自然对他没好脸色,小脸一板,没搭理他。 不知道临漳选的哪一副画,但灰袍道人和两个年轻的少年少女守在夏景图前,乐胥有竹选的肯定是第二幅画卷。 许是太过于好奇符珠是怎么先到了此地,而且还先拿了机缘出来,灰袍道人对她的态度倒没放在心上。 灰袍道人架起一副熟稔的姿态,“你是怎么来到此地的?” 他一个元婴境,都和路上的精怪陷阱缠斗了半天,还受了点小伤,才护着乐胥有竹到了这里。 而眼前这少女,在等完同伴渡劫后,还能抢在他们前面到,怎么不让人惊异? 乐胥有竹看中的春景图还被她先选了去。 两句话未得回应,再怎么也看出来了少女是故意的,灰袍道人面色沉了下去,“小友如此目中无人,可不是后生该有的姿态。” 他掌心已经凝聚出一股灵力,震慑之意明显。如果这个少女识趣一点的话,他倒是可以勉强原谅她的无礼。 符珠歪头看他,语调懒散,“所以你是想仗着境界比我高,就颠倒黑白吗?” 灰袍道人呵呵笑了起来,“你既然知道我境界比你高,就应该谦逊一点。” “不然我捏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少女眉梢扬起,很是不以为然,“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灰袍道人掌心灵力散去,神色变得缓和起来,他颇有闲情逸致的说道,“境界高,自然有高境界的道理。” 就像现在他比眼前的桀骜少女高出一个大境界,他的道理,便是道理。 少女下一句话却叫灰袍道人勃然大怒。 “可是我看你境界也不怎么高啊!” 灰袍道人面色一沉,巨大的灵威自周身散开,想压跨少女的脊背,叫她再也无法如此嚣张。 只是半柱香过去了,少女脊背仍挺得直直的,面色如常。就连她身边那个人类孩童,都没受到他的灵压影响。 定时发布 第七十九章 合力对敌 跟随他一块来的少年少女,面色霎时变得惨白,额间有细密的汗流了下来,有些扛不住。 软烟罗裙的少女顾不得形象,弯着腰,手撑在膝盖处,大口喘着气。 “陶佥道长……”少年费劲地喊了一声。 他和紫照境界低,根本承受不住这铺天盖地的威压,已经感觉胸腔处有一股气血在翻涌了。 灰袍道人见他们两个真的到了崩溃边缘,不得不收了灵压,暂且放过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女。 “呼——”紫照长舒一口气,沉闷之感散去,如释重负。 符珠的手本来已经搭在剑鞘边了,见陶佥收了灵压,缓慢的松开五指。 竹屋内暂且维持着平静。 画卷上白光浮现,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被传了出来。是去了冬景世界的临漳和去了夏景图的乐胥有竹。 临漳缩着身子,不停的搓手,说话间还有白气冒出,“冻死我了!” 他去的是冬景。 看样子该得的机缘也拿到了。 符珠收回视线,朝他道:“我们走吧。” 临漳呆呆的“哦”了一声,往门口走,“劳烦这位…道友让一让。” 陶佥冷漠着脸侧了个身子,临漳咧嘴笑道:“多谢啦!” 等出了门他脸上笑意就淡了下来,“我怎么感觉他,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刚刚出来的时候,整个竹屋里面气氛好奇怪,气压低得我以为自己还在冬景世界里呢!冷得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符珠淡淡说道:“在你出来前,刚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情。” 临漳惊讶的打量着符珠,最后竖起一个大拇指。 厉害。 能让一个元婴修士吃瘪。他不瞎,看得出来那个灰袍道人面色沉沉,肯定是没占到好处。 “幸好他还有一点前辈的范儿,没拦着我们。”临漳庆幸的说道。 符珠原也以为那个灰袍道人会动手,没想到他最后忍下来了。她刚想轻声点头附和,敏锐的察觉到有一股巨大的灵力袭来。 铛! 霜白的剑挡在身前,临漳才愣愣回神。 堂堂元婴修士竟然还搞背后偷袭这一套!太不要脸了! “居然挡下了?”随后迈出竹屋的紫照看见这一幕,瞪大了眼,语气里满是惊讶。 身旁的少年道:“刚刚在陶佥道长的灵压下,她都面不改色,能挡下一掌,也可以理解。” 不过到底是面对一个元婴修士,能挡一掌已属不易,接下来恐怕就没这么好运了。 乐胥有竹不知道先前发生了什么,见陶佥莫名对一个少女出手,以大欺小,心中其实不太认同。 “今日老夫就教教你,何为道理。”陶佥大步跨出,五指成爪,虚空一抓,便有数道灵刃破空袭来,势如疾风。 临漳赶忙拔出自己的剑,护在符珠身前,巨大的灵力逼得他后退几步,在地面留下深深的划痕。 只是他瓦解掉了一部分灵刃,剩下的灵刃眼看就要逼至眼前,临漳咬牙道:“符珠道友放心,我定会拦住他的!” 面对高自己一个大境界的元婴修士,临漳没想着跑,如此重情重义,倒叫符珠对他刮目相看起来。 电光石火之间,符珠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临漳,挥剑斩去,裹挟着灵力巨大的剑气,以倾倒之势消解掉所有灵刃。 临漳瞪大了眼,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你…你,居然这么强?” 想到他刚刚大言不惭说要保护她的话,临漳顿时觉得汗颜。 剑气在地面划出一道深深的裂痕,彰显着少女这一剑有多凌厉霸道。 陶佥也被她这一手震撼到了,虽然自己并没有用尽全力,但想要消解这些灵刃也不简单,她居然一剑就破开了。 “符珠道友,你给我透个底,你现在是啥境界?”临漳好奇的问。 “和你一样。” 符珠丢下一句话,神情变得认真起来。 她刚刚挥出那一剑,就已经感受出来了元婴境界与金丹境的差距,更何况对方还未用尽全力。 临漳还在消化符珠的话,和他一样,那岂不是金丹境后期?! 凌厉的掌风再度袭来,裹挟比先前还要巨大的灵力,临漳连忙避开。 “你我二人合力,应该能挡一挡!” 符珠点了点头,握紧霜雪明。 心念一动,运转水霜术,天空降下细雪,四周的空气都冷凝起来。 刚从冬景世界里出来的临漳,忽地打了个哆嗦,“怎么还下雪了?” 乐胥有竹眸光熠熠,盯着不远处战局。 “朱栽,你说这沩水福地的天气怎么这么怪异,说下雪就下雪了。”紫照伸出手,冰凉落入掌心。 少年名唤朱栽,修道天赋虽然不算高,却十分聪慧,五岁成诗,六岁已经是大胥王朝有名的神童了。 但饶是他再聪慧,也只是肉眼凡胎,术法神通,山上道法什么的,看不出来。 “不是下雪了,是对方的术法。”陶佥解释了一句。 身形蓦然消失原地,掌心汇聚灵力,往少女天灵盖拍去。 “符珠道友小心!”临漳出剑,但他的速度不及陶佥快,只得大声喊道,希望符珠能有所防备。 少女仰面看天,巨大的掌印宛如巍峨大山降下,她却没有闪身去躲,而是扬起了剑。 她想试一下,破了这山! 凌厉的剑气冲天而起,霜雪明抵住巨山掌印,剑身微微颤抖,小幅度弯折,看得临漳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的剑要是再快一些就好了。 再快一点! 砰! 一束剑气从底穿过掌印山,一道剑气横劈山体,灵力掌山四分五裂炸开。 剑尖泛着银白的光,熠熠生辉。 明明知道对方只是金丹境,对自己造不成什么伤害,陶佥却还是退缩了一步,收回手掌。 那剑太凌厉了,凌厉到他竟觉得,他执意落下这一掌,会被长剑贯穿。 “幸好赶上了!”临漳擦了擦额头上的虚汗,还有些后怕。 符珠笑了笑,“你这剑和剑术不赖嘛!” 临漳摸着剑柄刻字,扬起笑意,“它叫通途,至于剑术嘛,随便学的。” 这把剑是陪他最久的一把,一次偶然,在一个秘境中寻到的,剑身上的刻字模糊了,他就自己取了个名字,将剑名刻上去。 希望大道通途。 符珠毫不吝啬的夸赞道,“剑名很好。” “我的剑,霜雪明。” 临漳眼睛一亮,“吴钩霜雪明,好名字!” 今天去看了电影孤注一掷,好看! (本章完) 第八十章 一剑平风霜 两人还有闲情聊天,看得陶佥气血上涌,一股怒火不由得顶上脑门。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这让一直以来倍受尊崇的陶佥感觉到了蔑视,他右手摊开,祭出法器。 “原本只是想教训一下后生晚辈的,但现在不杀了你们两个,实在难消我心头之恨!” 原本还有意劝说陶佥的乐胥有竹,见他真正动了杀机,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元婴修士的尊严,不容践踏。 更何况,陶佥是他们大胥王朝的座上宾,废了好大功夫才招募来的,她没道理为了外人,让王朝失去一个元婴修士的拥护。 陶佥的法器是一柄玉制信圭,长七寸,平端尖首,刻有蒲纹。 “他的法器竟然是一柄玉圭,真是好生不要脸。”临漳骂道。 信圭有正直之意,这灰袍道人以大欺小暂且不说,先前的背后偷袭之举,属实辱没了这柄法器。 “他认真了,小心一点。” 玉制法器看似脆弱,但也要看何玉所制,何人所持。 陶佥手上的玉圭绝不是凡品,其坚硬程度,未必就比他们手上的剑差到哪里去。 临漳正色起来,不敢吊儿郎当。 “哼,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陶佥冷哼一声,握着玉圭刺来,带着阵阵寒意。 临漳破口大骂:“老匹夫是不是耳朵不太好,谁说我们后悔了!”搁这瞧不起谁呢? 既然出剑,就没带怕的。 他手中三尺长剑破雪而出,闪着寒芒。 锵! 玉圭裹挟着巨大灵力压在剑身,临漳的剑就落了几寸,他咬紧牙关,往上抬,感觉玉圭压下来的重量又重了不少。 “呵呵……”陶佥得意笑道,“年轻人,别光在嘴上逞能。” 呸! 临漳顶着巨压,在心里唾了一口,也不是怕他,就是被压得有点费劲。 呼—— 寒风凛冽,细雪飘飞。 有一道极快的剑光,透过风雪而来。 银白剑光夹在风雪中,若隐若现,若非他眼力好,还真有可能避不开。 陶佥反应迅捷地收回玉圭,刚击散这一缕寒芒,又有无数剑气,裹挟着风雪,四面袭来。 临漳手上重力骤然消失,直起身来,跃空而起,横空斩下一剑。 这一剑,剑意磅礴,宛如瀑布飞流直下,声势极为浩大。 符珠不由挑了挑眉,临漳这人,修炼速度不咋样,剑术却还很可以嘛! “雕虫小技。” 陶佥扬起冷笑,就站在原地,打出一道掌风,剑意掌风相撞,四周的雪花被震飞数里,唯有中间此地,无风无雪。 临漳身形落到地面,后退了几步,符珠一手撑住他。 陶佥则若无其事的收回手,身形半点没动,只是袖袍如鼓。 风雪越发大,抬眼便是一片雪白。 他的头顶,衣上也落了不少雪花。陶佥浑身涌起一股灵力,靠近他的雪花就骤然消失。 也不知道这少女搞什么鬼,弄这么大一场雪,除了耗费她的灵力,有什么用? 细密的雪点落在符珠眼里,却是一片片分明的雪花。 雪落,剑动。 少女身形瞬间消失原地,递出一剑。 浮白剑光直直映入陶佥眼帘,他连忙聚起灵力防护罩,剑光还在继续,有种非要破了灵力罩的执着。 “好快的剑!”躲得远远的紫照惊叹道。 寒风细雪似乎都没反应过来这一剑,还愣愣呆在原地。 朱栽眸中也生起了敬佩之意,好厉害的少女! 琼姿何须天借我,自有一剑平风霜。 乐胥有竹的神色则晦暗不明,他们大胥王朝最厉害的座上卿,就这个水平吗? 王朝每年还给他那么多资源,都快掏空半个国库了。 临漳眸中闪烁着振奋,“符珠道友,你这一剑叫什么?” 少女想了想,“就叫平风霜吧。” 她刚悟出的一剑,还没来得及取名。但剑过风雪不动,便叫平风霜。 “平风霜,一剑平风霜,好名字啊!”临漳十分给面子的夸道。 符珠轻声笑了笑,“等日后,我教你!” 这不是铅华剑法,是她自创的招式,教给旁人便无关紧要。 临漳听到她说日后,原本有些忐忑的心静了下来。对,他们有日后,不会败在对方手下的! 陶佥哄然大笑起来,“还想有日后?真是天真!” “不过你们倒是很幸运,死后能埋在这么一个洞天福地。” “呵!”符珠反唇相讥,“这洞天福地倒是很不幸,要成为你这种人的埋骨之地。” 临漳竖起大拇指,符珠道友这骂人的功力,完全不输他啊! 就连远处的紫照都忍不住拉了拉朱栽的衣袖,小声道:“她真的好勇啊,还敢激怒陶佥道长。” 面对一个元婴修士,那个少女竟然一点不带怕的,她平日里对上陶佥道长,哪怕对方什么话也没说,都会有股莫名的压力。 朱栽沉默着没说话。 是啊,那少女很勇敢。她的剑术,让她有这样张扬的资本。 只是与元婴修士的差距,这样的剑术还是弥补不了。 陶佥面色阴沉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原本是想陪你们玩玩的,却让你们觉得自己有机会能赢我,这样的大话都说得出来,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死老道,明明每一招都带着杀机,还好意思说放水了?不会是迟迟没能胜出,给自己找面子吧?”临漳一语中的。 陶佥怒道:“你找死!” 铺天盖地的灵力威压袭来,宛如一座巨山压在身上,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动作在巨压都变得迟缓了,临漳暗道一声不好,真激怒这老匹夫了。 玉圭裹挟着灵力朝临漳刺来,他举剑的动作都有些艰难了,下一瞬,少女纤细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符珠道友……”临漳既感动又愧疚。 他一个大男人,还要符珠道友一个小姑娘挡在他面前,这么多年的道简直白修了。 少女回眸,眸光清冷却尤为坚定,“我们不会死在这里的!” 临漳莫名就觉得,她说的一定会是真的。 “看来你们还是不太清楚,金丹和元婴的差距。”陶佥微微叹息一声,夹杂着怜悯。 怜悯? 符珠蓦地被逗笑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用这样的眼光看着,真的是很让人心烦。 一剑横出,白光乍现。 纯粹而澄明的剑意,挡在玉圭面前,刺得人眼睛生疼。 “这是什么剑意?” (本章完) 第八十一章 化神一剑 剑光清冷,素若九菊。 符珠扬声道,“铅华剑意。” “不过这招不能教你了,是我们宗门之剑。” 临漳点头,知道。别说是人家宗门之剑了,就算是人家自创的剑法,他也没这么大脸张口就要学。 符珠道友愿意教他平风霜,是她义气,解释这一句,是把他当朋友了,有话就直说,也不藏着掖着。 陶佥正色起来,玉圭直刺而出,撞上剑意。 等看见这抹剑意摇摇欲坠,快要消散,他面上渐渐浮起笑意,“就算这一剑够强又如何,金丹之剑,岂可匹敌元婴?” 轰—— 剑意溃散,符珠猛地后退两步,嘴里隐有血腥味。 但她只是抿着唇,将血咽了回去,没让它流出来。 才不能让这个老匹夫得意。 陶佥眼里闪过意外之色,她竟然没受伤? 这怎么可能呢?除非她身上穿的是上品法袍,可他怎么看,这都只是一件普通的裙子啊! 亦或者是,她里面穿了防御类的东西。 不过这都不重要,挡下一招算什么,下一招她便没这么好运了。 符珠咽下嘴里血迹,丝毫看不出异状,扬声道,“金丹之剑不行,那化神之剑呢?” 临漳不由拉了拉符珠的袖子,压低声音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他们上哪去找个化神境啊?就算她师姐是化神期,那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啊! 还是说她打算搬出自己师姐来,威慑这灰袍道人,这也行不通啊! 人家信不信是一回事儿,就算信了,眼看都结仇了,指不定还杀人灭口呢! 嗯,说不准骨灰都给他俩扬了。 临漳看着陶佥眼角跳了跳,忽地有了视死如归的感觉。 陶佥面色一僵,有些谨慎的看了看四周,没感受到什么威压后,复而笑出声来,“你诈我?” 少女轻轻摇头,语调夹杂着一丝俏意,“谁说我诈你了?” 没诈他? 难道她师姐真的来了?临漳心中涌起阵阵喜悦,左顾右盼,想找她师姐藏身在何处。 一道剑意骤然浮现,从他眼前落下,剑光宛如流星破空而来,震得他心神一颤。 好……好亮的剑光! “你……?”陶佥话未说完,便被这从天而降的一道剑意斩杀。 化神一剑,元婴又如何抵御? 果然,境界高就是不一样啊。符珠心底微微叹气。 她捡起陶佥的玉圭,塞到临漳手上,“收好了,他人不咋样,但这法器还是不错的。” 临漳有些手足无措的提着玉圭,“这法器应该由你收着才对。” “我是剑修,要这玉圭做什么。” 临漳心道,我也是剑修啊!但要这玉圭做什么,他就说不出口了。可以拿去卖钱的嘛! 但见符珠如此嫌弃这玉圭,临漳也就不推脱了。陶佥的储物袋中,还有不少好东西和灵石,到时候多分她一点,就当他把这玉圭卖了,分她的钱。 符珠走到乌生面前,夸了一句,“干得不错,没掉链子。” 之前在王舍城,乌生给她写的符纸,就有好几张剑气符,不是画的,而是封存了剑意的符纸。 所以她故意扬声说化神一剑,其实就是在提醒乌生,后面又拖延了一点时间,就是怕他来不及找到她想要的那张符纸。 好在乌生关键时刻,还是靠得住的。 临漳有些不明所以,符珠道友莫名其妙夸乌生做什么,夸他一动不动,一言不发,让人省心吗? 不过临漳现在对出剑的人更感兴趣,他絮絮叨叨问,“符珠道友,你那位师姐呢?她走了吗?” 他还没见过女子剑仙,是何等风采呢! “我师姐没来。”符珠解释道,“刚刚那一剑是乌生……” 她话还没说完,临漳大吃一惊,“乌生他,他化神境?” 符珠:“???” 乌生:“……” 你自己听听,这合理吗?要是乌生都化神境了,她干脆找块豆腐撞死算了。 “难怪我看不出来他的境界,原来比我高出这么多。”临漳喃喃道。 (ー_ー)!! 临漳的脑回路真的很清奇。 “我是说,刚刚那一剑是乌生扔了张灵符,上面封存了一道剑意。” “啊?”临漳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闹了个大乌龙。他就说,乌生这么小,怎么可能就化神境了! 不过他能随手扔出一张封存了化神一剑的灵符,那不就相当于是一位化神境吗? “我怎么感觉,赢了你也没多高兴呢?”临漳有时候脑回路不太正常,却又心细,察觉到少女心情有些低落。 符珠收回一直看向天边的视线,重重叹了口气,“又不是自己打赢的,有什么好高兴的呢?” 天月师姐的剑,都修得这么好了,她却没机会见她出剑。 “话也不能这么说啊。”临漳收起自己的剑,“我们和他差的是个大境界嘛,如果只是差一个小境界,我觉得符珠道友肯定能赢他的!” 临漳将储物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分作两堆,指着多的那一堆说道,“这些符珠道友都收下吧。” 符珠知道他是觉得自己收了灰袍道人的法器,过意不去,想尽可能的弥补自己,扬起笑,将东西都收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 “那我就不推脱啦!” “不推脱才好,要是推脱的话,我可真就无地自容了。” 这玉圭法器一看就很值钱,他就是完全不分储物袋里的东西,都是不亏的。 之所以还分了两堆,完全是怕符珠不接受。 他和符珠道友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多少还是了解她的,她就是个纯粹剑修,除了剑道,什么都不太在意。 “等离开了沩水福地,你准备去哪里?” 符珠想也没想就答道:“去州胥城。” 临漳迟疑开口,“你刚杀了人家的座上卿,还要去都城吗?” 据他所知,大胥王朝为了养这元婴修士,耗费了大半国库,现在他死了,国库钱财都打水漂了。 临漳的视线落到乐胥有竹三人之前呆的地方,空荡荡的,显然他们早就离开了。 “没关系,就去州胥城。”她答应了带日及去都城玩的。 符珠扬扬眉,语气轻松,“他们既然能奉一个元婴修士为座上卿,会得罪我一个斩杀元婴境的人吗?” 就算那一剑不是她出的,但她确有斩杀元婴的途径,毋庸置疑。 临漳一想也是,大胥王朝也没这么傻,那他就放心了。 第八十二章 练剑 “你呢?”符珠顺嘴一问。 临漳挠挠脸,坦诚答复道,“我回故乡去看我娘。” “快到她忌日了,就想着回去给她上个坟。” 符珠点点头,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启程,我还没教你平风霜呢。” 她是师父捡回来的,无凡尘亲缘牵挂,一心只系在修道上。 这样其实没什么不好,至少不用面对百年过后,亲人离世的悲伤。 许多修道之人,便是斩不断凡尘亲缘,最后困于瓶颈,难以突破。 临漳虽然还惦记着他去世的娘亲,但观他的样子,应该早就勘破人世离合了,这样就很好。 “啊…?”临漳有些意外,“你真要教我平风霜啊。” 符珠立马瞪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像是喜欢胡诌的人吗?” 其实是有一点像的。临漳在心里默默说着,说出的话又是另一副嘴脸,“不像不像。” “等过两日就启程吧。” 两日么? 应该也够她教会临漳了。 “行,等出了沩水福地我便开始教你。”符珠说道。 临漳嘿嘿一笑,露出八颗大白牙。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摸出自己在冬景世界得到的一枚印章给符珠看,“这上面写的字你认识吗?” 青白玉的印章,透着莹莹的光泽,底面一个朱红的繁复大字,与其说是一个字,倒更像画的个什么符文。 这是他废了老大劲挖出来的,现在想想,感觉那寒气都还在他的血液里打转,临漳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沩水夫人貌美,可这脾气属实不太好啊!也不知道她的那些倾慕者知不知道。 符珠只看了一瞬,便感觉有些失神,头晕目眩。她微微摇头,“不认识。” 她又不是山上博文广达的夫子,哪里认识这么繁复的大字。 “你慢慢参悟,总会有一天弄明白的。” 临漳也不气馁,收了青白玉印,转头和她聊起了八卦。 “你见到沩水夫人了吧,是不是和传说中一样貌美?” 符珠没想到他心思转变得这么快,但沩水夫人确实是个极美的女子,她遂附和的点了点头。 “不过经过此事后,我觉得山间邸报也不能全信,邸报上说沩水夫人脾气温和,但我见了她,才知道,根本不是这回事嘛!” 临漳伸出自己在里面被冻得通红的手,虽然现在已经看不出了,他还是把它当作证据般举着,“你知道吗,我一进去,她就让我挖冰山。” “这么大一座冰山,我硬是给它挖出来一座冰桥。”临漳在空中给符珠比划。 “对了,你进去后沩水夫人让你干什么了?” 符珠说道:“也没干什么,就让我去打了打长尾蜂学了个步法。” 她想起沩水夫人给她的空明鱼,补充道,“后面她赠了我一尾小鱼,之后就消失了。” 临漳一听,他怎么没这待遇呢? 别说送他东西了,简直是把他当牛使唤啊,又挖冰桥又堆雪人的。 要不是沩水夫人飞升得早,他都以为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她了。 谈笑间,已经出了沩水福地。 临漳和符珠都没打算回华翟城客栈,而是去了一个小镇。 这两天符珠就履行她的承诺,尽职尽责的教临漳平风霜。 一剑落下,临漳累得大口喘气,他扬起脸来,试探的问,“我不学了行吗?” 少女小脸一板,“不可以!” 练剑一事,怎么可以半途而废? 临漳直接瘫软在地,摆摆手,“那我休息一会儿再练。” 早知道符珠道友这么严厉,他就不嘴贱了。平风霜没练会,他人倒是快累垮了。 符珠收了剑,盘腿坐在路边,日及殷切的举盛满了清水的嫩叶,“符珠休息一下,喝口水吧!” 临漳已经累得坐不起来了,他翻了个身,直接躺在地上,“日及,你是不是忘了我啊!” 符珠道友需要休息什么,该要好好休息的是他!他感觉自己的手臂都抬不起来了。 需要有人给他送水。 日及扭头看了看他,双手环胸,气鼓鼓道:“你这么笨,符珠都教了你好多天了,还没学会平风霜,我才不给你送水呢!” 临漳嘴角抽了抽,哪有好多天啊?一共就一天半,日及你是会污蔑人的。 还是符珠好心,起身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个水袋。 临漳顿时扬起笑来,敞开肚皮咕噜咕噜喝水,“多谢符珠道友,我感觉现在终于活了过来。” 符珠收起水袋,“既然好了,就继续练剑吧!” “……”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迫于符珠的压力,临漳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挥舞着他的剑。 “剑再快一点。” “与肩同高啊,你这剑与手臂都没齐平。” “握剑的手别抖。” 少女清冷的声音好似夺命咒一般,响在临漳耳中,他有些欲哭无泪。 不是他剑要矮下去,也不是他手要抖,是真的手没力气了。 原本他练剑都是随心所欲,哪里经历过如此高强度的练习,完全承受不住这份压力。 临漳张了张嘴,想开口说些什么,但他见符珠拇指搭在剑鞘上,推开剑鞘,拔出了长剑。 他立马缄口,专心练剑。 “行了,你到边上去看着,我再给你示范一下。” 原来不是要和他问剑,临漳松了口气,抱着剑二话不说让到一边去。 符珠并步站立,内旋成手心向后的姿势,后握住剑柄,她回眸看向临漳,神情认真,“看清楚了。” 一剑递出,疾风骤雨般猛烈,耳畔是铮铮剑鸣,而周身落叶浑然未动。 哪怕是看了多遍,临漳每看一次她出剑,内心还是觉得震撼。 她的剑太快了! “我好像明白一点了。”临漳说道。 符珠面上露出清浅的笑来,“那你再使一遍我看看。” 临漳揉了揉酸胀的胳膊,“我再休息一下?” 眼看少女的笑意淡去,临漳连忙举手保证,“我真就休息一下,现在手臂无力,使出来效果不好。” “那行吧,再给你一柱香的时间。”符珠妥协道。 “一柱香好啊,就一柱香!”临漳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笑得眼角褶皱都出来了。 符珠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根细香点上。 说好的一柱香就是一柱香,半点不带多的。 临漳的笑一下子僵在了脸上,“你们宗门的香这么细的吗?” 别人的一柱香都可以当她两柱用了! 自己看的时候,又发现了前面的好多错别字,但是章节锁定了,修改不了,烦(_) 第八十三章 小镇剑摊 “当然不是啊。”符珠理所当然的回道。 除了细香,还有各种各样的,最大的那种香,燃上一天都燃不完,往往是用来锻炼他们腕力的。 香未燃尽,剑便不可以落下。 至于她给临漳点的这香,自然就是他们休息时点的,一柱香燃完,就要重新开始投入到练剑中去。 她没故意给临漳挑细香。 “你还有半柱香的时间。” 临漳扭头看去,那柱细香果然已经燃了大半,连忙坐下来调息,不和她闲聊了。 半柱香过后,他神清气爽的站起身来。 回想起符珠的示范,三尺长剑直直刺出,带起“唰唰”的剑鸣声,却没掀起太大的气流流动。 临漳负剑于背,连忙问她,“我学得怎么样?” “有点样子了。”符珠说道。 “不过下次出剑还可以快些。” 好不容易能听到符珠一句认可的话,临漳合十拜天,他终于学会了平风霜。 至于符珠提的那点小意见,临漳就姑且先忽略了。他又不是符珠道友,出剑哪有那么快!不过日后再多练练就是了。 “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我还要去镇上逛逛。”符珠看天色也不早了,就不再拘着临漳练剑了。 他对剑术的悟性其实不低,只要仔细琢磨,早晚能悟清平风霜一剑。 被要求练剑的时候,临漳八百个心都在想休息,现在符珠不拘着他了,他反而来了兴致。 “我再练练,你们去逛吧!” 说实话,递出那一剑的感觉,和他以往出剑还真不一样。 临漳想巩固回忆一下那种感觉。 符珠也不劝他,带着乌生和日及去逛集市。 小镇不大,但坊市上很热闹。货摊隔三差五的摆着,行人驻足还价。 “符珠,我想要那个!”日及小手一抬,指着一个悬挂黑色招幡的小摊。 招幡似乎是立反了,细杆落在外面,串着白绳固定。 小摊贩卖的是各种各样的剑器,有铜制刀剑,也有桃木木剑。几个小童眼巴巴望着上面的剑,只可叹兜里没钱。 “要不我们凑一凑,买把最便宜的,大家轮流着玩?” “我只有三个铜板。”灰衣的男童摊开掌心,铜板上湿漉漉的,沾满了他的掌心汗。 有个梳羊角辫的小丫头,嘻嘻一笑,“我有十个哩!都是我的压岁钱。” 同伴顿时投去羡慕的目光,自己手里最多就三四个。 小丫头在这群孩子中年岁最大,她不用垫着脚尖就能看见摊上的剑。 “我出的钱最多,等买了剑,我要做盟主!”小丫头口齿伶俐,脑子转得也快,“我一个人玩两天,你们轮流着一人一天,怎么样?” 大家一听,觉得她说得也很有道理,纷纷把钱递给她,其中还有个胖乎乎的小童,拍马屁道,“盟主大人英明!” “所以能不能让我第二个玩啊。” 小丫头听得十分受用,小手一挥,“准了。” 符珠刚过来,便被小丫头敌视的看着,“我们先来,你不准抢我们看中的剑!” 她是给日及买那种袖珍玲珑的装饰剑,怎么也犯不着和他们看中同一把。 符珠侧身站到一旁,语气温软,“行,你们先选。” 小丫头见她这么好说话,狐疑地收回了目光,她脆生生地喊道:“糟老头,我们要买剑!” 眯着打盹的老头被她这一吼,瞌睡虫都跑没了,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问,“今日钱凑够了?要是少了一个铜板,我可不卖的哈。” 羊角辫的小姑娘愤愤的红了脸,他们这次才不是没钱呢! 小丫头把手上铜板啪地一下砸在摊面上,往前一推,“二十四个,一个都不少。” “现在可以把这把剑卖给我们了吧。” 符珠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眉心跳了跳,这剑……上品法器?! 但前面的小木方上确确实实写着二十四个铜板,让她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符珠又看了看其他刀剑,越看越觉心惊,他们宗门里面的炼器师,都未必能炼出这么好的剑。 而这些剑随意摆在这里,卖的还都是人间最不值钱的铜板。 就连那桃花木剑,也不是普通的人间桃木,而是可以驱邪避阴的灵木。 符珠压下心中波涛骇浪,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摊贩主人。 就如那羊角辫的小姑娘所喊,他看起来真的就是一个糟老头,头发不知道多久没梳了,乱成一鸡窝。 糟老头子放下翘着的脚,眸子微眯,扫了一眼摊面上的铜钱,不紧不慢地说道:“你来晚了一日,今天涨价了,要二十五个铜板。” “你……!”小丫头被气得小脸通红,吞吞吐吐半天,冒出一句,“你不讲信用!” 老头正色起来,“先前咱可就说好了,我替你把这剑留着,但是每日得加一枚铜板,是你自己答应了的。” 有个瘦黑的小童轻轻扯了扯小丫头的衣袖,低声道:“他说得没错,我们是答应他了。” 小丫头怒目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说,你哪头的,怎么帮着着糟老头子说话! 但毕竟是她理亏,小丫头软下声来,“你就不能少收一枚铜板吗,你都涨了我们七枚铜板了!” 顶着一头鸡窝的老头,摇了摇头,“本来是可以通融的,但谁叫你每次都喊我糟老头,还打扰我睡觉。” 羊角辫小丫头气得胸膛上下起伏,他本来就是个糟老头,自己说实话,有什么问题吗? 眼见他死活不肯通融,小丫头眼珠转了转,余光瞥到一旁的少女身上。 她轻轻扯了扯符珠衣袖,咬着唇,不好意思的说道:“你能不能借我一枚铜板?” 等他们再去凑铜板,这糟老头肯定又涨价了,这样下去猴年马月都买不下来心仪的宝剑。 许是怕眼前少女不肯相信她,小丫头举起三根手指说道,“等我拿到了剑,你跟我回家,我肯定把钱还你。” “我家就在前面不远,不信你问问他们。” 几个小童小鸡啄米般点头。 符珠笑了笑,从腰间摸出一枚铜板递给她。 小丫头连忙接过,把铜板压在摊面上,这下神气起来,“钱凑够了,这下你不准抵赖了吧!” 卖剑的老头睨了符珠一眼,收回视线,摆摆手,“拿去吧,日后别来烦我了。”他都被这丫头烦怕了。 小丫头笑嘻嘻的抱起剑扔给自己的小跟班,双手扒在脸上做了个鬼脸,“谁愿意来看你这个糟老头。” 第八十四章 鸾刀 小丫头还不忘了让开位置,让给她借钱的少女选剑。 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落在摊面上,想看看少女会选哪把剑。 符珠让日及自己去选喜欢的,她欢喜的跳到摆满各式刀剑的摊面上,抱起一把极小的鸾刀。 小丫头看见巴掌大的小人,惊讶地瞪大了嘴,草木小精灵这种东西,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 鸾刀小巧玲珑,精美无比。但却是一件法器。 就如同被羊角辫小丫头买走的剑一样,是极好的法器,卖的是铜钱。 符珠从腰间摸出三枚铜钱,还未放到摊面上,糟乱老头出声道:“卖你,这摊面上卖的可不是铜钱。” 羊角辫的小丫头收回落在日及身上的视线,义愤填膺道:“你这糟老头子,是不是又要坑人了!” 她又轻轻扯了扯符珠的衣袖,“你别被他骗了。” 这个少女好心借给她铜钱,她一定不会让这糟老头宰她的。 老头眯着眼,没理会小丫头的气愤,竖起三根手指,“是三万上品灵石。” (Д)!!! 符珠目瞪口呆。 她看得出来这个老人肯定不是什么普通人,或许是什么大隐隐于市的炼器师,所以不卖她铜钱,卖灵石她也可以接受。 只是三万上品灵石是不是狮子大开口了? 难怪这小丫头说他。 她都想骂一声糟老头了。 符珠平复好心情,与他理论,“这鸾刀虽好,却怎么也不值三万上品灵石吧?” 符珠学他的样子,也竖起三根手指,“三千。” “前辈既然能二十五枚铜板将剑卖出,就说明您不在意钱财,三千上品灵石买这柄鸾刀,您也没亏不是吗?” 她看得出这柄鸾刀的品质,换个地方一千上品灵石就能拿下来,她出三千,已经很诚心了。 老头多看了她两眼,没想到这丫头还是个识货的。 态度嘛,也比那小丫头好多了。 不过他缓缓摇了摇头,“说好三万就是三万。” “你问问这几个小鬼,我说的价可有改过?” 几个小童齐齐摇头,羊角辫小丫头更是蹙紧眉头,说来就气。 她死磨硬泡了好几天,这糟老头都没有松口过,后面她就渐渐不求他了,自己存钱。 虽然不知道灵石是什么东西,但小丫头知道三万,是个很大很大的数字。 他现在明显就是故意刁难这好心姐姐嘛! 小丫头两手插腰,脑子里将骂人的话都过了一遍,又捡出几句不是太不雅的话,“挨雷劈的黑心老头子,活该你儿子孙子不回来看你,一个人住还坑这么多钱,小心吃米给噎死。” 被骂的老人一脸懵,老头子我什么时候有儿子孙子了? 符珠听得都忍不住扶额,小丫头还挺会骂人的。 “崔小丫!你又在外面骂人了是吧!谁教你这些话的,看我回来不收拾你!” 远远传来一句河东狮吼,崔小丫头霎时白了脸,“完了完了,被我娘听见了。” 她慌乱一阵后,想起来买的宝剑,嘱咐小胖子,“今天剑就归你玩,要好好保护它知道吗?” 小胖子被这从天而降的喜悦砸昏了头,傻笑着抱紧了宝剑,直直点头。 崔小丫又恶狠狠盯向糟老头,“不许朝我娘告状!” 老头斜了她一眼,“谁乐意去你家看母老虎啊,你娘可没给过我好脸色,我才不去自讨没趣。” 崔家娘子,一直觉得他是个骗子,一向不许崔小丫和他走得近,也不待见他。 崔小丫放下心来。 “好心姐姐,现在天太晚了,我得回家了。” “我家就住在过了桥的正对面,你记得来我家找我还钱啊!” 符珠轻笑着和她挥手告别,小丫头人都到桥上了,还做喇叭状大喊,“记得要来啊!” 日及小心的放回鸾刀,这个不爱干净的老头子,卖把小刀都要坑人,她要是动作大了点,指不定他就说弄坏了,要她们赔。 “符珠,我不要这个了。”日及懂事的说道。 眼见少女要走,老头忽地咳了起来,“其实你拿别的东西换也行。” 符珠步子一顿,缓慢转过身来。 原来这人在这里等着自己。她倒听听,他想要什么东西。 在少女几近审视的目光下,老头不自在的开口,“拿黄金藤换。” “你怎么知道我有黄金藤?” 老头“嗯哼”一声,居然有些傲娇,“想必你也看出来了,老夫不是普通人吧?” 虽然她是看出来了,但是从他自己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奇怪呢? 符珠轻轻点头。 老头正色起来,不复先前吊儿郎当的模样,“我是一名炼器师,能感受到你身上有黄金藤的气息。” 说实话符珠不太信的。她都将黄金藤放进储物袋了,隔着储物袋还能感受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未免有些过份了。 唯一一种可能就是,她斩杀黄金藤时身上沾了藤血,还残留了一点气息。 她没闻到,这老人却能感知到,说明他境界很高。 不过她拿到的黄金藤不少,取一截交换也不是不可以。 符珠从储物袋里找出一截最小的黄金藤,递给老人,“鸾刀可以给我了吧。” 老头扒了扒挡视线的头发,眸子闪过惊喜之色,这黄金藤比他收藏的可大了不少。 他连忙收起黄金藤,生怕符珠反悔,“拿去拿去。” 日及喜笑颜开地抱起只有一截手指大小的鸾刀,符珠用五彩线给她穿好,系在脖子上。 老头已经开始收摊了,等他再回头时,少女身形隐入人潮,消失不见。 他还想问问她是从哪弄来这么大一截黄金藤的呢。 坐得久了,他越发觉得不是滋味。 那个少女明明有眼见力,难道看不出来他摊上卖的剑器都是上品吗?怎么就买了柄鸾刀就走了。 他感觉自己炼器师的尊严受到了践踏。 上品宝剑啊,她居然看都不看一眼,没品位。 老头又忍不住想,难道是他在小镇待久了,炼器的水平下降了? 符珠自然不知道他们走后,卖剑的老头还想了这么多,晚上辗转反侧,又爬起来喝了几大坛酒才睡着。 “符珠,我们现在去那个小丫头家里收债吗?” “不去。” “哦,符珠真心善,白白送她那么大一枚铜板!” 乌生眼角跳了跳,一枚铜板而已,被日及说得好像一座金山似的。 第八十五章 交易 和临漳分道扬镳后,符珠一路向东去。 她不会知道有个小丫头每日坐在门槛前,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她去收债。 小镇上那个卖剑的糟老头也许久都没出来摆摊了,崔小丫不和他拌嘴,还有些不习惯。 “崔小丫,你又坐在门槛上叹什么气呢?” 小丫头一副你不懂的神色,捧着脸数地面的蚂蚁。 “给你一枚铜板自己出去玩,别在老娘面前整日唉声叹气的,听了就心烦!” 崔小丫惊喜的起身,接过铜板,小心翼翼藏在腰间,蹦跳着出门去了。 …… “怎么又是山间。” 少女蹙眉,不情不愿地催动长剑下去。 再走不出这大山,她储物袋里的干粮就没了。她也不会炼丹,辟谷丹也是没有的。 符珠瞅了瞅一下去就靠在树背上的乌生,他倒是很悠闲,像是来度假的。不知道过几天就要挨饿了。 “符珠,我找到了一窝鸟蛋诶!”她原本是想飞到树上睡觉的,没想到意外发现一窝鸟蛋,忽地有点嘴馋。 日及抱着一枚鸟蛋,邀功似的放到她掌心。 “那个鸟窝里还有好几枚鸟蛋呢!”日及手得空后,双手在空中比划,“我们可以煮鸟蛋吃吗?” 符珠一跃跳上日及指的那棵大树,一窝端了。 “一个、两个、三个……”日及趴在鸟窝上数,“有六枚鸟蛋!” 符珠已经架好了从小镇上买的铁锅,去溪边打了水,开始煮蛋。 乌生从树边坐到火堆边,盯着锅里的鸟蛋,显然也是馋的。他很久没有吃过鸟蛋了。 “哇,好香!”日及擦了擦口水。 清水煮鸟蛋能有什么香味?符珠只当日及是夸张了,但随后她就发现了不对。 确实有一股香味。 这山间还有别的人吗?为何她先前一直没有发现? 不知对方是敌是友,符珠警惕地将手搭在剑鞘上,环顾四周。 “小丫头这么谨慎,不错不错。” 林间昏暗处缓慢走出来一人,身着麻布衫,头发用草绳绑好,脚踩草鞋,看起来十分落魄。 他手里拿着木棍串起的烤鱼,另一只手搭在腰间酒葫芦上,大拇指微微一推,酒盖就开了。 符珠搭在剑鞘上的手松开。 “你跟着我们多久了?”眼前老头梳洗了一番,符珠通过他那粗糙的头发,还是认出了他就是小镇上卖剑的老头。 日及抱紧项上的鸾刀,警惕地看着他,他不会是反悔了,想把鸾刀要回去吧? 老头自顾自坐到火堆旁,仰头闷了一口酒,符珠也跟着坐回去。 余光瞥见乌生目不转睛的盯着老头手上的酒葫芦,一巴掌落在他后脑勺,“小孩子家家的,不能学喝酒。” 师姐不在,她要承担起教育乌生的职责来。 莫名其妙挨了一巴掌的乌生,眸光落到少女面上,扯了扯嘴角,没理会她。 他只是看他手上的酒葫芦不错而已。 老头被酒呛到,猛烈地咳嗽起来,良久才平复。 他不认同的看向符珠,“教育小孩子,怎么能动手呢?你这样是教不好小孩的。” 符珠顿时斜了他一眼,我怎么教乌生,还要你一个外人来教吗?她刚开始也是信奉鼓励式教育的,后来才发现,根本行不通。 就乌生这个性子,非得强硬一点,刚柔并济。 “崔小丫说你儿子孙子都不回来看你……”符珠语调拉长,慢悠悠说,“明显你才不会教孩子嘛!” 起码她教的乌生,有时候还是很听话的。 老头一口酒差点又呛住了,他盖上葫芦盖,不喝了。 “净听那丫头胡扯,我还没娶亲呢!” “噢。” 老头:“……”他怎么感觉这简短的一个字里,包含了很多别的情绪呢? “再不把你的鸟蛋捞起来,要煮裂开了。” 符珠这才发现锅里的水都快煮干了,连忙用竹筷夹起来,放在早就准备好的溪水里面冷一下。 “你跟着我们做什么?”符珠扭头看他。 老头子将自己的烤鱼分给乌生,符珠也并未阻止,只是想弄明白,这人忽地殷切起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咳咳。”老头轻咳两声,清清嗓子,“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这小丫头御剑的速度也忒快了,他追了两天才追上,许久没这么大程度运动了。 符珠想也没想的拒绝,“不做。” “诶,你先听我说完啊!”老头抓抓脸,思付着从哪里说起。 “我是一名铸剑师。” “哦。”少女反应很平淡。 她们剑宗又不是没有铸剑师,剑阁藏剑,数以万计,浩如烟尘。 “你要是和我做交易的话,我可以替你铸一把剑。” 哐当一声,一把飞剑插到他面前,打断老头的话。 他还没说交易是什么呢?犯得着就用剑威胁他吗?这小姑娘脾气也太不好了。 很快他发现是自己想错了,少女声音平和的说道,“你看看这把剑。” 老头松下一口气,看就看。 他轻松拔出剑鞘,眸中印出一抹银白。 长剑透亮如水洗,剑身霜寒,是一把极好的剑。 “你能铸造出一把比这更好的剑吗?”少女浅笑盈盈的看着他。 老头握剑的手顿了顿,咬着牙,硬是挤出一个字,“能!” 这下换符珠惊讶了,霜雪明是师父寻了许多天材地宝,又请了宗门里最厉害的铸剑长老,替她量身锻造的一把剑,品秩仅在仙剑之下。 这老头看起来其貌不扬,又一副没个正形的样子,说可以锻造出一把比霜雪明还好的剑,她真的很怀疑。 老头自然感受到了符珠的怀疑,他也不藏着掖着,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锻造一把仙剑。” 符珠:“……” 乌生:“???” 日及捧着鸟蛋,吃得正专心。 “你替我寻材料,我帮你锻造一把仙剑,这交易不亏吧?” 符珠默了默。 这交易听起来是不亏,但是你自己听听,这像话吗?张口就说自己能锻造仙剑,要是仙剑这么好锻造,岂不是满修真界都是了。 “你这什么眼神,怀疑我的铸剑技术?” 难道不应该怀疑吗?一个浑身糟乱,头发潦草,又一张口就要她三万上品灵石的卖剑老头,说他要锻造一把仙剑。 符珠实诚的点头,说道:“确实很怀疑。” “你是铸剑师,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世上只有九把仙剑,没有铸剑师能铸造出仙剑了。” 老头吹胡子瞪眼,“仙剑不也是人锻造出来的?既然前人能锻造出仙剑,我为何不可以?” 第八十六章 剑有五曦 这话倒也不错,锻造出仙剑的人原本也只是厉害一点的铸剑师。 只是这修真界也确实再无人锻造出来过仙剑了。世上的九把仙剑,都是数万年前的遗留下来的。 老头开口说道:“剑出而日暗的掩日剑,浃清如霜的净瓶剑,还有郁离女君的独鹿剑……不都是铸剑师铸造的吗?本质上没什么不同,只不过铸剑的技术要比一般人高超一点。” 符珠听他讲起这些仙剑来,如数家珍,不由高看了他两眼。 她曾观看过剑经,但上面也只记载了五把仙剑,介绍的还没眼前这个老头讲述的详尽。 比方说独鹿剑,她便不知道它曾经是郁离女君所有。 符珠的手放到腰间佩剑上,漫不经心地问道,“世界上的名剑你都了解吗?” 老头呵笑一声,他锻剑无数,阅剑无数,世上名剑哪有他不认识的? 正欲开口,他忽地又顿住了。 眼前少女这柄剑,他便不认识。未免说大话在她心目中失了信用,更不好谈交易,老头斟酌开口,“除了近一百年刚锻造出来的剑,排得上名号的,无一不知。” “无一不知?” “无一不知!” 一个是反问的句式,一个是笃定的语气。 “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老头气定神闲的说道,他就给这小丫头露一手,让她知道,自己不是吹牛。 符珠笑眯眯说道,“有一柄剑,如琉璃华彩,剑光五色,异彩纷呈,你认识吗?” 老头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道,“你说的是五曦剑吧。” 符珠哪里知道什么五曦剑不五曦剑的,她到现在都还没能拔出这把剑呢。 不过听名字,倒是很像。 “五曦剑,剑光有青、黄、赤、白、黑五色,是世上最华美的剑。不过锻造它的是何人,修真界一直没个说法。至于它的上一任主人,正是千年前修无情道飞升的倾云尊者。” 老头忽地有些感慨,他拨开酒盖,闷头饮了一大口酒,“倾云尊者的名号你应该不陌生吧?” 他杀妻飞升的故事在修真界口口相传,几乎无人不晓。对于这件事,修真界也一直持两种极端意见。 一拨人认为杀妻证道,有违天理,绝不可取,甚至连带痛恨那些修无情道的,口诛笔伐就没有停过。 另一部分人认为,我既然来修仙,就是为了飞升,只要是能飞升,杀妻证道又算什么?修仙者本就应该断红尘,斩七情。 且不说无情道的修炼速度最快,更重要的是,万年来,除了倾云尊者杀妻证道飞升,再无人飞升了。 似乎除了无情道这一条路,上天将其他路径都堵死了。因此也有人拿这一点去驳斥那些反对修无情道的人。 其实无情道一直都存在,只是有了倾云尊者的先例后,修真界转修无情道的人越来越多。 开了个不好的头,此后七八百年,修真界一直处于一个混乱的状态,道侣之间互相争斗猜忌的事层出不穷,直到后来人死了不少,还是没人能飞升,大家才渐渐歇了狂热的心思。 到最近的两百年,大家对无情道的态度又开始温和起来。 符珠轻轻点头,“知道。” 这把剑是五曦剑,那么她在剑冢中看见的那位男子便是倾云尊者了。只是他为何要弃剑? 还有那位神秘的剑灵女子,为何要等手持独鹿剑的人? 符珠又问道:“五曦剑和独鹿剑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老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还是慢悠悠说道,“独鹿剑是万年前郁离女君的佩剑,五曦剑是千年前倾云尊者的佩剑。” “两人隔了有九千年了,怎么会有交集?” 郁离女君飞升的时候,倾云尊者都还没出生呢。 符珠还是笃信这两者之间有关系,至于其他的,老头说得倒是挺像回事。 她眼里的将信将疑太过明显,看得老头一口酒差点又呛住。他抬手擦了擦酒渍,“你这什么眼神?怀疑老头子?” “没有。”符珠笑盈盈说,“前辈果然是高人,之前是我眼拙了。” 听见她的称呼变成了前辈,老头满意地点了点头。 “也别叫我什么前辈了,老头子单姓一个訾。上此下言的訾。” 符珠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訾老。” 訾老顿时笑意满面,又提起先前的事,“你现在愿意同我做交易了吗?” 身为一名铸剑师,毕生最大的心愿就是铸造出一把当世无双的宝剑。 他观这小丫头剑道气运十足,剑术虽然没见过,但想来也是不错的。 如果他真锻造出来一把仙剑,送给这小丫头也不算辱没了仙剑。所以他是真心实意希望这丫头能答应他。 符珠无奈的耸耸肩,好声好气地说道:“訾老境界不低,为何不自己去寻材料,我还有别的事在身上呢!” 要铸造一把仙剑,所需材料必定珍稀且多,她要是答应去一个个找,不是望着大饼白白打工吗?鬼知道要打几百年。 而且越珍稀的材料,所处环境越危险,她又不傻,为了一句口头空言,去出生入死。 “你是下山历练的吧?”訾老摸着酒葫芦,忍住想喝酒的瘾,说,“去秘境也算历练嘛,还能遇到不少机缘呢!” 符珠打断他的话,一脸严肃,“你别忽悠我。” “你怎么不说去秘境还有不少危险呢!” 訾老一时有些语塞:“你一个剑修,还怕危险?” 符珠想也没想说道,“自然不怕。” “但自己要去和别人叫你去,这是两回事嘛!” 小姑娘油盐不进,叫訾老有些无可奈何。想当初多少人求着他帮忙炼器,他都不屑一顾的,哪里知道求人的滋味啊。 他退一步说道:“这样吧,你日后要是遇到什么我需要的材料,帮我收集起来,优先考虑卖给我如何?我可以帮你炼器。” 怕她不同意,訾老又补充道,“练出来的仙剑也归你。” 符珠沉思了片刻,悠悠问道:“一品法器也可以炼制吗?” 訾老:“……” 她眼光倒还挺高。 訾老气呼呼道:“可以。” “那好吧,你先告诉我,你都需要些什么。” “不过我没答应你替你寻找材料,这是两码事。” 小姑娘真是一点也不吃亏。 訾老腹诽完后,将他所需的材料一一道出。 (本章完) 第八十七章 传送阵 他这几百年已经收集了不少材料,只不过还有几样最重要的没找齐。 比如这黄金藤,用来做柴火,就还差好几捆。 “黄金藤、汤谷水、玄青铁、一簇明心火……” 符珠听得像念经一样,有些昏昏欲睡。好半天这细碎的声音终于停了,她努力扬起脸来,“你……你这些年一样都没收集吗?” 他不会是刚灵光一闪,想炼制一把仙剑吧,符珠忽地就觉得他很不靠谱。 而且他说的那些东西,除了黄金藤她还有很多,其他都没听过。 “怎么可能!”訾老当即反驳道,“我从几百年前就开始收集了,只是前四样实在太难得,还没多大头绪。” “你先前给我的那截黄金藤,是我这些年来,收集到的最大的一截,想着你连这种好东西都能搞来,这不才追上来和你谈交易的嘛!” 想到储物袋中堆积如小山的黄金藤,符珠默了默没说话。 訾老叹了口气,“要是能有一把仙剑让我研究一下,成功率肯定更大。” “不过仙剑太难得了,可遇不可求,应该也是没这个机会。” 符珠听着越发沉默,她手上就有两把仙剑。 “你帮我练一件上品法器,我帮你找齐剩下的黄金藤。” 訾老惊讶地看着她,她先前还很抗拒帮她找材料的,怎么忽地又热切起来了。 “你想要一件什么样的法器?” “现在还没想好,等我日后想到了再说吧。”她要回宗门找会炼器的师兄画好图纸,才知道具体要什么样的。 訾老没多问,旋即点了点头答应。 “此去东南有一处遗址,藏有一道剑意,你若有兴致,可以去看看。”訾老随口说道。 那处遗址也是他找材料时意外发现的,里面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尤其是那道剑意,对于剑修来说,是不可多得的机遇,便做个顺水人情给她,至于她去不去,就看她自己的了。 符珠轻声应下:“我知道啦,顺路的话就去看看。” 訾老神色轻松起来,仰头咕噜咕噜喝下几大口酒,“既然谈好了,老头子就回小镇了,好几天没出摊了都。” “前辈。”符珠唤住他,起身相送,“我叫符珠。” 訾老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这小丫头名字呢,真是老糊涂了。他摆摆手,说道,“知道了知道了。坐下吧,不必送了。” 少女还是直着身子,目送他离开后,才坐了回去。 乌生已经啃完了訾老烤的整条鱼,鱼骨堆积一地,有成群的蚂蚁搬运着细小的骨刺。 “看什么看。”符珠一手掐诀,将鱼骨和蚂蚁都移到远处去,“没事早点睡觉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乌生一时不清楚,她说的赶路是去州胥城还是去那个老头说的遗址。 日及盖着一片树叶,呼呼大睡。 第二日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日及就醒了。 她捡起昨夜的被子,去接露水洗脸,才发现那个老头已经走了。 不知道他昨晚和符珠说了些什么。但符珠还在修炼,日及便趴在一旁等她。 清晨的空气最好,日及伸了个懒腰,精气神饱满。 扭头看见乌生也已经起了,她扬起一个笑,“乌生,早呀!” 虽然知道乌生不会理自己,日及还是和他打招呼。乌生不理人是他的事,她要打招呼是自己的事。 也不知道这小精灵每日都这么高兴,在瞎高兴什么。乌生抿着唇,想了想,还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她。 日及愣住了,刚刚乌生是和她打招呼吗? 她开心的飞到符珠肩上,踮起脚尖窃窃私语。 符珠也惊疑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看来师父让她带乌生下山历练很对,他已经不像刚到悬剑峰时那样,沉默自闭。 乌生奇怪的看着她们两个,不知道有什么悄悄话好说的。 御剑一天,终于到了符珠想去的照生城。 日及已经会认识几个字了,她一见这三个字,就欢喜的问道,“符珠,这是照生城对吗?” 符珠轻笑点头,“对,就是照生城。” 日及抓抓脸,“可是我们不是要去采霞台吗?” “没错,我们是要去采霞台,不过从这里去会更近。” “照生城里面有一座传送阵,我们坐传送阵过去。” 作为为数不多的拥有大型传送阵的城,照生城人流如织,络绎不绝。 尤其是修士往往都会来这里中转,人流太多,因此这里进城的排查比较松,排队也快。 符珠是看了临漳给她的地图,才发现照生城和采霞台之间有传送阵连接。 千年前,传送阵还并未兴起。 法阵要连接起两城,需要阵法造诣极高的阵法师才能完成,每隔十年还要派人来修缮维护。 因此坐传送阵很贵,每人需要缴纳十枚上品灵石。 符珠进城后问到了传送阵的位置,她赶过去的时候,正好是今天最后一趟。 “几个人?”负责记录的修士头也不抬的问道。 “三个。”符珠先前了解过传送阵坐人的规则,只要是活物都要算一个人的费用。 比如说修士所养的灵宠,坐骑。日及这种修成人形的草木精灵自然也要算在其中。 “三十枚上品灵石,缴纳完后,到传送阵上等着。” 修士数了数灵石,无误后便放进了一旁的木盒中。 他们剑宗出行一直都是御剑,这是符珠第一次坐这种大型传送阵,对她而言其实还挺新奇的。 传送阵是一个圆形巨台,下面画着密密麻麻的阵纹,好似古树藤枝交错在一起。 上面已经有不少修士在等着了,符珠不动声色的估算了一下,约有三十人。 都是三五两两结队而行,细声交谈,唯有阵法最里面有位头戴帷帽的少女,抱着一只雪白狐狸,有些格格不入。 符珠淡淡收回视线,她牵起乌生,踩上阵法后,脚下阵法散发出莹莹绿光。 那些树枝藤纹间勾勒成许多圆形,里面的绿色更显幽深,像是无数枝条上结出的青果。 一束绿光冲天而起,忽地眼前一暗,天旋地转起来,符珠拉紧了乌生的手,避到最边上,以免被摇晃的人撞到。 “以往坐传送阵也没这么晃啊!” “砰——” “我的东西掉了,你们有人踩到没有?” “黑漆漆的谁知道掉哪去了,呕……” 传送阵内一片混乱。 (本章完) 第八十八章 思织 “应该是传送阵受到了损坏。”黑暗中一道不大的声音响起,恰好够符珠听见,像是专门说与她听的。 符珠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声音的来源,根据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像是那个戴帷帽的少女。 毛茸茸的触感擦过她的手,少女往这边挪了两步,没带什么情绪的说道:“传送阵出现问题,你和同伴记得牵紧点,以免因空间错乱被传送到不同的地方去了。” 少女似乎对传送阵很了解,哪怕此刻天旋地转,黑漆漆一片,仍保持着平常心,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被误传。 符珠握紧了乌生的手,刚要朝这好心的少女道谢,一股巨大的气流卷起,身后仿佛有人推了她一把,身形一栽,踩到了一片柔软的土地。 四周有些暗,但从头顶的吹过的风彰示着,她已经离开了传送阵。 空气清新起来。 “怎么被传送到这荒郊野外了?” “什么破传送阵,还浪费我十块灵石!” “不知道这里离照生城近还是离采霞台近,要是离照生城近,我高低得回去问问他们,叫他们赔我灵石……” “这边有条山路,走了。” 坐上传送阵的有三十余人,而这里不过六七人的样子,符珠想起那个帷帽少女的话,看来因为空间错乱,大家被传送到了不同的地点。 “啾啾啾——” 雪白的小狐狸咬着符珠的裙摆低声叫唤。 符珠眸子闪过一缕惊讶,蹲下身子想摸一摸小狐狸的头,身后传来一道女声,“棉棉,教过你多少遍了,不要乱咬人家衣服。” 符珠的手一顿,没再落下。小狐狸却扬了扬头,蹭了蹭她的掌心,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在她脚边躺下打滚。 帷帽少女抱起白毛小狐狸,轻声朝符珠致歉,“它就喜欢咬人衣服,抱歉了。” “没关系。”符珠站起身来,语气温和,“它叫棉棉吗?很可爱。” 少女点头,“对,大名棉花,小名棉棉。” 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平常只敢往看起来脾气好的人身边凑,咬人衣服,要是遇见个三壮五粗的,就缩她怀里瑟瑟发抖了。 “我叫思织,是一名阵法师兼符箓师。”介绍完小狐狸后,帷帽少女介绍自己。 这样啊,难怪看起来她对传送阵那么了解。符珠轻轻扬起笑意,说道,“符珠,是……” “是一名剑修。”思织接过她的话,“看出来了,腰间的佩剑很明显。” “不过你腰间两把剑,区别也太大了。” 她腰间一把霜雪明,剑鞘素朴却不失雅致,另一把剑,剑鞘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的,好像干枯的树皮,和少女的气质有些格格不入。 符珠笑了笑,没说话。 “应该是阵石位置发生了偏移,才导致我们被传送到了这里。”思织仰头看了看天,收回视线,“往南移了。” 照生城往采霞台,是东西一条直线,如果像思织所说的那样,往南移了,现在岂不是东南方向了? 訾老所说的那处遗址正巧在东南方向…… 符珠不知这是巧合还是真的意外,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该走的路,一步也少不了。 “真是奇了怪了,怎么走了这么久,还没走出这大山。” “是啊,我辟谷丹都要吃完了,再走不出去,要饿死在这里了。第一个被饿死的修士,会不会被记载进修真史中啊?” “你想得倒挺美,就你一个筑基境,谁在意?你要是像倾云尊者那么强的话,说不准能给你单开一页。”同伴打趣地说道。 那人冷哼了一声,“像倾云尊者有什么好,被后世笔诛口伐?遗臭千年?” “我说的是实力,又不是人品,你敢说不羡慕倾云尊者的实力吗?” 这倒是不能昧着良心说了,那人沉默下来。 却有另一道叹息声响起,“其实倾云尊者除了杀妻证道这一条,其他方面还真没得说。” 众人皆是沉默,是啊,倾云尊者,斩恶妖降魔修,一柄竹剑遇不平事则出,少年成名,千年飞升,这样的天资,让无数人难以望其项背。 其实很多人都曾将他当做榜样,所以在他做了杀妻的事后,才会反应如此强烈。 符珠注意到身旁的少女状态有些不对,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 思织回神,努力平复好上下起伏的心情,只是语气还是彰显了她的不平静,“他们怎么能这样说倾云尊者,我才不信倾云尊者真的杀妻证道了!” 额……看起来思织好像还是倾云尊者的仰慕者。 符珠没多关注过倾云尊者的事迹,只知道他千年飞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她的目标便是要做这后来者,超过他。 至于他是否杀妻证道了,符珠其实一点也不关心。但自从她从剑冢拿到了那柄属于倾云尊者的五曦剑,身边关于倾云尊者的人或事,好像就多了起来。 思织扭头看向符珠,“你也相信倾云尊者真的杀妻证道了吗?” 符珠在她严肃的视线中摇了摇头,思织终于露出一个笑来,却听见少女的回答并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我不知道。”符珠坦然说道。 思织神色一下子黯淡下去,她还以为终于遇上一个相信倾云尊者的人呢。 不过她说的是不知道,这个答案很真诚,既不人云亦云,也没有执偏见,思织心底还是轻松了起来。 “那你为何这么相信倾云尊者呢?”符珠偏头问她。 思织摸着棉棉的头,固执地说道:“我就是相信。” 她从小就立志走遍整个修真界,找出倾云尊者飞升的真正事实,证明他的清白。 符珠复杂的看了眼思织,倾云尊者飞升的时候,她还没出生吧? 似乎看出了符珠所想,思织说道,“我虽然没见过倾云尊者,但我们家受过他的恩惠。” “家族里有一本关于倾云尊者的事迹书,我从小读了很多遍,听的都是他行侠仗义的故事。” 末了,思织补充道:“还有倾云尊者和他道侣之间的故事,我觉得他们之间不像外人说的那样。” “在我家祠堂,还挂了一副倾云尊者和他夫人的画像。倾云尊者的夫人很漂亮,一袭白衣飘然如仙,一点也不像凡尘中人。” 画像中,倾云尊者目光柔和仅落在他夫人身上,似乎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而那位美丽的女子,眸光远眺,嗔喜合宜。 不要乱猜π_π 第八十九章 意外重逢 思织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和她形容那位女子有多好看,上下打量了符珠两眼,说道,“大概比你漂亮两三倍的样子吧。” 符珠:“……”虽然她不在意外貌,但也不能这样人身攻击她好吧!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冒犯,思织连忙挽救,“我不是说你不漂亮。” “只是没有倾云尊者夫人漂亮而已,在其他人面前,你还是很好看的!” 如果她不说后面这句话,符珠还是可以勉强原谅她的。 日及怕符珠伤心,扬起声,故意说给思织听,“符珠,她说得不对,你和卫姜公主一样,都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就连乌生也忍不住拉了拉她的袖子,破天荒说了第二句话,“好看的。” 声音细如蚊蝇,趴在符珠肩头的日及都没听见。 符珠轻笑道,“我没伤心。” 她就见过极好看的人,不妖不媚,却能美到人心坎上去,只不过脾气不大好。 符珠忽然起了兴趣,想看看思织家里的画像,“日后有机会的话,我能去你家看看那幅画像吗?” 因为对倾云尊者的抵制,修真界其实并没有他的画像,符珠在剑冢时,也只是看见了个模糊的身影。 思织以为是自己的话伤到了她,毕竟哪有女子不爱美的,有些踌躇。 但是倾云尊者的夫人是真的好看啊,她要是见了,万一更伤心了怎么办? 思织扭捏了许久,终于做出了决定,“有机会的话,一定带你去。” 符珠顿时扬起笑意,在春华正茂的年纪里,哪里都恰到好处,宛如明珠生泽。思织忽然就觉得,其实她也就比倾云尊者的夫人差了一点点吧。 先前的说话声越来越近。 “还好我们中间有阵法师,没踩到那古怪的阵中去,不然可真就出不来了。” “是啊,不过那几个宗门弟子就没那么好运了,看起来年纪都不大,估计要被困死在那里了。”声音带着一缕惋惜。 “人家大宗门下山历练的弟子,轮得到你操心,还不如想想找点什么充饥吧!” “在山上的时候,好像看见下面有人烟的啊,怎么现在黑灯瞎火了……” “都这么晚了,就算有村子,人家也早睡觉了,肯定熄灯了,哪那么容易好找!” 下山历练的弟子?他们剑宗历练的弟子应该也是这个时间段吧,符珠皱了皱眉,从坡坎上下去。 “喂,你要去哪啊……”思织喊了一声,连忙跟了上去。 “请问你们刚刚说的宗门弟子,他们什么打扮,被困在了哪边?” 忽然窜出来的人吓了他们一跳,随后面上露出欣喜的神色,激动地问道,“道友身上有辟谷丹吗?” “我没辟谷丹。”符珠说道,“不过我身上有一些食物,可以分给你们。” 符珠取出储物袋里的干粮和水分发给众人,虽然不多,但总好过没有。 一人连忙啃了口馍,含糊不清的道谢,“唔……多谢这位道友。” 思织赶到的时候,一群狼吞虎咽的修士,殷切地看着她,眼里已经写满了想说的话。 她默了默,从储物袋里掏出一瓶辟谷丹丢过去。 一颗辟谷丹入腹,饥饿感顿时扫空,最前方的修士,抱拳拘礼,随后指了个方向,“道友问的那些宗门弟子,翻过这座山就能看见了。” “不过那边有个很古怪的阵法,你们小心点,别不小心踩进去。” “我们就先告辞了。” 符珠微微颔首,侧身让开了路。 思织望着几人离去的背影,用手肘戳了戳符珠,“那些被困弟子中,有你师门的人吗?” 难怪她听见这些人说话,就急忙忙往这边来了。 “要先见过了才知道。” 虽然他们剑宗是这个时候让筑基境弟子下山历练,但别的宗门,其实也相差无几。 符珠抬腿往修士所指的方向去,思织也跟了上去。 面对符珠询问的视线,她笑嘻嘻指了指自己,“我是阵法师,指不定还能帮上你呢!” 其实她就是想去看看那古怪的阵法。 “对了,你怎么出门历练都不带辟谷丹啊!” “我辟谷了。” “哦。”思织下意识应了一声,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辟谷了?” 她摘下帷帽,露出一张清秀灵毓的小脸,围着符珠转了一圈,仔细打量,“你今年多少岁?” “快十六了。”符珠淡淡说道。 思织小脸青了又白,怎么也想不明白,她才十五,怎么就结丹了呢? “等等——”思织压低声音,拉住符珠的袖子。 “你有没有听见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一只手捂住棉棉的嘴,以免它发出声响。 符珠肘臂推了推她,“你再不松手,棉棉要变成眠眠了。” 思织感受到手心湿润润的,棉棉被她捂得难受,一直用舌尖抵着她。 思织这才骤然松开手,想起符珠刚刚的话,嘴角扯了扯,“你还挺会开玩笑的。” “等会儿,差点被你带偏了,你到底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啊?” 符珠抽回自己的手,指了指前方,“不仅听见了,还看见了。” 不远处,有两个互相攀附着的小姑娘,挤缩在一团,蹑手蹑脚的往前进。 原来是人啊,思织松了一口气。 她再抬眼时,发现符珠身影已经不见了。 思织气得原地跺脚,她怎么又一声招呼不打,就先走了! “没有灵力护体,好冷啊!” “等我们走出去求救,他们会不会已经被困死了?” “我好饿,好想吃东西!” “喂,你怎么都不理我,我一个人自言自语,这很没面子的。” 身旁的小姑娘张了张嘴,“你不是饿了嘛,少说话可以节省点力气。” “……”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但是我不说话的话,你不觉得有点太寂静了吗?” 小姑娘言简意赅地说道,“不觉得。” 要不是实在太冷了,她差点就想甩开她的手。 “我已经饿得眼冒星星了,怎么还看见有亮光了呢?” 寡言的小姑娘说道,“我好像也出现幻觉了。” 不然她怎么会看见符珠师姐出现在这里呢? 一抹昏黄由远及近,宓芋揉了揉眼,看见有个身穿桃红柳绿的少女,提着一盏羊角宫灯,朝这边走来。 她连忙推了推身旁的约素,“不是幻觉!” 约素耷拉着的眼皮子掀了掀,看清来人,顿时清醒。 第九十章 山下人烟 “小师叔!”原本有气无力的约素,激动地挥了挥手。 宓芋也露出一个欣喜的笑来,扬声喊道,“符珠师姐!” 符珠提着灯靠近,好看的远山眉皱了皱,“怎么搞成这个狼狈的样子?” 两个小姑娘姣好的面容沾了泥迹,发丝被汗水打湿得凌乱,紧紧贴在脸上,唇色发白,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们倒是团结,一直挽着靠在一块取暖,另一只手则杵着佩剑,当做行山杖。 符珠赶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之前三师兄给她的回灵丹,分给二人。 感受到体内渐渐有灵力恢复,也不那么冷了,约素才松开宓芋的胳膊,伸出一只手摊开,“小师叔,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宓芋虽然没开口说话,视线也是望着符珠的。 符珠想到她为了探听消息,将食物都给了先前的那拨人,有些僵住了,好在思织跟了过来。 棉棉激动的“嗷嗷”两声,从思织怀里跳下去,围在两人中间打转,张嘴咬了咬少女的裙摆,却只吃了一嘴的泥,呸呸呸地吐着。 “好可爱的小狐狸!”约素没在意这么多,蹲下身子摸了摸棉棉的头,学着它的模样张牙舞爪。 符珠将思织拉到一旁,“你给我两颗辟谷丹,我拿回灵丹和你换。”正好三师兄给的回灵丹还剩一枚。 思织瞪大了眼,有些不可置信,“是我想的那个回灵丹吗?” 回灵丹可比辟谷丹珍贵多了,一般丹修都练不出来的。 符珠点头,“对。” “其实按照我们之间的交情,我送你也无妨。”思织说着,忽地有些痛心疾首,听得出来全是懊悔,“可惜我就那一瓶,刚刚全给他们了。” “……” 虽然不知道她何时与思织有了交情,但现在她身上没有食物,思织身上没有辟谷丹,确实很难搞。 符珠脑海中忽然浮现出那些修士说的话,山下有人烟,以她的速度,带着约素和宓芋过去,应该也很快。 有了主意后,符珠取下腰间剑,霜雪明瞬间随着她的心意,变大变宽。 “我们下山去问问有没有人家,可以买点食物。” 乌生最先爬上剑身,往前挪了挪,调整坐姿。 约素还没坐过符珠的剑,连小狐狸也不摸了,开开心心的就跳上了剑身,还不忘搭把手拉了拉宓芋。 思织有些孤零零的站在原地,“那我呢?” 符珠看了她一眼,答道:“你要是愿意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 最后就是,思织也爬上了霜雪明,坐在剑尾处,还挺兴奋,“听说厉害的剑修,御剑可以瞬去千里。” “你现在可以瞬去千里吗?” 符珠还没说什么,约素就抢先回她:“我小师叔当然可以了!” 符珠没应声,她还沉浸在,自己第一次御剑带这么多人的荒诞中。 踩上剑端,霜雪明晃了晃,很快保持了平稳。 思织被这一下晃得,连忙抓住了身前小姑娘的衣服。 耳畔传来呼啸的风,刮得思织脑瓜子嗡嗡的,但很快就结束了。她再睁眼,飞剑已经停了下来。 好快! 两眼一黑,就到了。 “汪汪汪!” “汪!” 有犬吠声响起,渐渐又歇了声。 “真的有村庄诶!”思织惊喜的说道。 约素摸了摸干瘪的肚子,“本来就有村庄啊,我们就是接了这村子里的求救,才来这里除妖的。” “谁知道,还没到,一半人都被困山里了,这大约就是出师未捷身先死吧!” “除妖?”符珠扭头的看向她,“什么妖,厉害吗?” 约素摇了摇头,“还没见到呢。” “前面有户人家灯还亮着,我们先过去看看,问问就知道了。”思织提议道。 几人还未走近,就见有两个黑影先进了院子,抬手扣门,门里虚开一条缝,随后“砰”地一声又关了过去。 “这小村子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我们还什么都没说呢!” “这已经是敲的第九家了,看来再敲下去也没结果,走吧。” 约素压低了声音,说道,“好像是晋双双。” 符珠惊讶地看了她一眼,这么黑,你都能一眼认出来? 约素骄傲得宛如一只孔雀,她“嗯哼”一声,说道,“晋双双和她哥哥晋明云化成灰我都认识。” “在试道大会上,我还打败了晋双双呢,她肯定要气死了。” 虽然晋双双当时境界比她高一境,但她手握的可是自家镇宗之剑临弓影,她又有灵宝在身,就是砸,也能砸赢晋双双。 想到晋双双当时那个气急败坏的样子,约素就忍不住高兴。 晋双双隐约听见有人在说她,转身就看见远外站着几个她最讨厌的人。 她下意识就要同约素吵起来,不过在看见她身旁的符珠时,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面对这个险些让她道心破碎的少女,晋双双心里其实是有些悚她的。 晋双双语调缓了缓,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她身旁的太玄剑宗弟子何时见过,阙月山的大小姐晋双双如此谦逊,一时有些怀疑自我。 约素道,“关你什么事。” 她绕过晋双双,迈进院子里,朝符珠招招手,“小师叔,进来呀!” 符珠弯了弯眉眼,朝晋双双打了个招呼,随后绕开她,进到院子里。 虽然在阙月山时晋双双好似不太待见她,不过符珠看在赵执缨和晋明云的面上,也不会和她计较。 她的兄长晋明云,确实是个很让人值得敬佩的对手。 思织没想到世界这么小,好像除了她一个人,大家都互相认识。 “双双师妹,我们现在要离开吗?” 刚刚那户人家已经拒绝他们了,现在又来了一堆晋师妹不喜欢的人。 晋双双却有些心不在焉,约素为什么要喊符珠小师叔?她一个照影山的人,拜在枕山门下,还要不要脸了! 晋双双沉思片刻,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你说我们太玄剑法当真比不过铅华剑法吗?” 抱剑弟子顿时挺起胸膛,“怎么可能!我们太玄剑法才是天下第一好不好!” 那为什么约素要去枕山学铅华剑? 而且枕山的掌门怎么想的,把铅华剑教给一个连星剑宗的人!晋双双越想越觉得,照影山和枕山的人,脑子都有病。 “不走了,跟着她们。”晋双双说道,“我就在这等着,看她们被拒绝后的尴尬。” 第九十一章 哪个剑宗 晋大小姐都发话了,他还能说什么。 约素抬手扣了扣门,没动静,她又敲了两声,里面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我们要睡了,你们去别家吧!” 屋内的火光顿时熄灭。 “哈哈。”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声,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看好戏的晋双双。 约素瞪了她一眼,气鼓鼓扭回头。她已经饿得没力气和晋双双吵架了。 “符珠师姐,这户人家不愿意开门,我们要换一家吗?”宓芋轻声问道。 “别白费劲了,要是换一家就行,我们也不会这么晚,在这里遇见你们了。”晋双双撇撇嘴说道。 要不是为了等赵师叔过来,她才不在这破村子里呆着呢! 符珠将晋双双的话听进耳里,也知道她说的是实话,这一路走来,许多家都熄了灯,就剩眼前一家亮着的光刚灭。 符珠想了想,靠近门边温声道,“阿婆,我们不进来,拿钱和您买一点吃食可以吗?我可以付双倍价钱给您。” 她耳力好,听见有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响起,“噌”的一下,屋内火光又亮了起来。 “吱呀”一声,木门从内打开,一只苍老的手扶着门巍巍探出,老人的视线来回转了转,最后落在一个浅笑盈盈的少女面上。 “你姓符?” 约素都不知道她是怎么准确认出符珠的,不过这户人家愿意开门,就是好事。 符珠虽然不知这老人家为何会问这个,还是乖巧地点点头,巧笑道,“对,我叫符珠。” 阿婆将门大开,转身走进了屋内,“都进来吧。” 她缓慢说道,“我们这个村子叫符家村。” 原来如此,约素恍然大悟。这阿婆肯定是听见小师叔也姓符,才给她们开门的。 屋子不大,兀地挤进来这么多人,显得有些逼仄。 约素看着跟进来的晋双双,问道,“你跟进来做什么?” “要你管。”晋双双撂下一句话,径自坐到墙边一个小木凳上。 阿婆将人领进来后,便去了灶房。 她并未转头,却知道身后有人,“过去坐着吧,我给你们煮几碗面条。” 阿婆舀了两瓢水,盖上盖子,蹲下身准备生火,符珠说道,“我来吧。” 取了两截干柴放进土灶里,符珠打了个响指,火光就噌的一下亮了起来。 “这是仙术吧?”阿婆笑眯眯问道。 符珠扬起头,浅笑打趣,“阿婆竟然还知道仙术,很了不起!” 普通的凡人,穷其一生都未必能接触到这些。 阿婆似乎被她的话逗乐了,温声道,“我们村子并不是因为里面的人都姓符,才叫符家村的。” 符珠认真听着。 阿婆继续说道,“是村子里出了位符箓师,才改名叫符家村的。” “原来阿婆家不姓符啊。”符珠作惋惜状,“先前以为我和阿婆家一个姓,想着还挺有缘份的呢。” 阿婆乐呵呵道,“夫家确实姓符。” 水开了,阿婆转身去柜子里拿面,抽了大半把放进锅里,又择了些青菜。 青白相间,极是好看。 “小姑娘这名字是怎么起的?”放完面,阿婆又闲了下来,和她聊天。 符珠取下藏在衣服里面的一颗红珠,举起给她看,“师父捡到我的时候,脖子上挂着这颗红珠,上面刻了个符字,就取名叫符珠啦。” 阿婆摩挲着红珠,看了看,又细细替她放回衣服里面,直起身子,去捞面。 灶台上摆放了九个碗,都已经放好了调料。 他们一行人一共七个人,多出来的两个碗,是阿婆孙子孙女的。 她进门的时候就发现,床边坐着两个和乌生一般大小的孩子,床头有碎粉屑。 想来是孩子半夜饿了,老人家才还没睡觉。 符珠端了两个碗出去,朝他们道,“阿婆煮的面,不过有点烫,我给你们放桌上了。” 闻言,两个小孩好奇的抬头看了她一眼,怯怯坐到桌边,埋头吸面。 乌生也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似乎在问,我的面呢?以前凡事都是先紧着他的,现在却先顾别人去了。 符珠白了他一眼,抬手的动作刚到一半,乌生就挪了挪位置。 “坐着干什么,自己去端。” 话是对着乌生说的,屋内的几个人却都是一顿,连忙往灶房去,自己端自己的面。 约素早就饿得七荤八素了,捧着面碗,只觉得是世上最好吃的食物。 符珠正要再回灶房去,阿婆已经端着两碗面出来了,摆在她和乌生面前。 约素下意识开口道,“我小师叔已经辟谷了,她不吃这些的。” 昏暗的灯光下,阿婆的神色有些看不清。 符珠冲她摇了摇头,对着阿婆笑道,“这面很香,我想尝一下。” 她平常不吃饭,是因为辟谷后确实不用,不过这面条是阿婆的心意,却又是不一样的。 符珠翻开一个小盏,给日及夹了两筷子面条,捧着碗先喝了口面汤。 见符珠面色无异,约素不再说话了,安心的吃自己的面。 想到约素说的除妖一事,符珠问道,“阿婆,你们村子有妖物出没,请了剑宗弟子过来除妖的吗?” 约素、宓芋、晋双双和那位不知姓名的太玄剑宗弟子吸面的动作齐齐一顿,怎么忘了正事了! 阿婆“啊”了一声,似乎才想起来这么一回事,“剑宗?你们说的是哪个剑宗?” “是连星剑宗还是太玄剑宗?” 约素放下筷子,纠正道,“哪个都不是,就叫剑宗,是枕山的那个。” 阿婆只是看向符珠,她的孙子孙女也偏头看向她,“你是哪个剑宗的?” 符珠笑道:“在枕山的那个。” 阿婆奇怪的挠了挠头,“好像没听过这个剑宗啊。” 她好奇的问,“这剑宗怎么样?厉害吗?” 约素道:“当然厉害了,我小师叔就是剑宗的,已经是金丹境了,是我们这里最厉害的,我们都要吃饭才行,她可以不用吃饭呢!” 阿婆拍着符珠的手,语重心长道,“不吃饭怎么行呢?” 她又扭头看向这个活泼讨喜的小姑娘,“这个金丹境是什么境?” 约素用她可以理解的造句说道,“就是可以活好几百年。” 阿婆惊讶地瞪大了眼,“那岂不是长生了?” 也不算长生,约素不知道怎么和她讲,抓了抓耳朵,难得语塞。 晋双双插话道,“我和我师兄就是太玄剑宗的。” 第九十二章 付钱 见阿婆知道他们太玄剑宗,却不知道枕山,晋双双难得扳回一城,颇为骄傲。 她放下筷子,信誓旦旦地说道,“阿婆,不管你们村子里遇到了什么样的妖物,我们太玄剑宗一定会帮你们除掉的!保证还你们一个清净。” 约素嗤笑一声,“太玄剑宗来这么多人,还有一大堆都在山上困着呢,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宓芋轻轻扯了扯符珠的衣袖,小声道,“我们宗门也有人被困住了。” 为了不拆约素的台,她声音压得极低,就连离符珠最近的乌生也没听见,只能看见她们窃窃私语的交谈着什么。 眼见两人要吵起来,阿婆赶忙打圆场,岔开话题说道,“这妖物长什么样我们也没见过,只是村子里不断有人失踪,所以晚上大家都关门得早。” “难怪我敲门的时候,没一个人开门呢。”晋双双自言自语道。 不过正如约素所说,太玄剑宗的弟子还困在奇怪的阵里,当务之急是要等赵师叔来,救出大家,才好再去寻那妖物。 符珠先前早有猜测他们剑宗有弟子被困,不然也不会就剩约素和宓芋两个人在山上乱跑。 下山历练的队伍,多是三五人一队。 吃完了面,符珠取出一贯铜钱放到桌上,对着阿婆说道,“今夜太叨扰阿婆了,这是我们的饭钱,阿婆收好。” 混迹人间这一段时间,符珠对人间物价已经很了解,知道那把面最多值几个铜板。她先前在灶房帮忙的时候,看见米缸已经见底,一把面也只仅小撮,阿婆还要带着孙子孙女,她想力所能及的帮一下阿婆。 阿婆伸出手想去解串着铜板的细麻绳,“几碗面而已,用不了这么多。” 符珠按下她的手,温声道,“阿婆就收下吧,我们修仙之人不用这种货币的。” 两个小孩眼巴巴看着阿婆,眸子里有担忧,似乎是怕阿婆真的拒绝了。 这一贯钱够他们家用好久了,而且还可以买糖人了。 不知是被符珠的话说服,还是被孙子孙女的希冀之色触动,阿婆叹了口气,“好。” 符珠缓慢松开手,笑意盈盈。 见枕山的人给了饭钱,晋双双胳膊肘撞了撞一块下山来的纪支,小声道,“怎么办,我们没有人间的钱。” 纪支:“……”晋大小姐什么时候还有这种心理压力了? 虽然心中腹诽,纪支还是说道,“剑宗的人不是已经给了钱了嘛,那么大一贯,肯定包含了我们的了。” 在纪支的心里,同为道友,同是剑修,枕山的人不会这么小气的。 晋双双撇了撇嘴,刚想说自己才不接受枕山的好意呢! 一个她讨厌的声音便响了起来,“你们太玄剑宗不给钱吗?堂堂阙月山不会吃白食吧?” 晋双双抬头看去,就见约素靠在门口,一只脚都迈出去了,还不忘了回头嘲讽她。 纪支眸光落到那一贯铜钱上,挠头道:“符珠道友没有帮我们一起付了吗?” 赵师叔说符珠道友很心善的。 约素被气笑了,难怪她不喜欢太玄剑宗,穷鬼还这么理直气壮。 “好了约素,别逗他们了。”符珠拍了拍她的肩头,对着晋双双道,“面钱帮你们付过了,约素闹着玩的,不必往心上去。” 符珠都发话了,约素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了。她抱着剑“哼”了一声,往外边走去。 “你和太玄剑宗的人有过节?”思织追上她的步子,好奇的问道。 约素抬起手揉了揉棉棉的脑袋,想也不想地说道,“是和整个太玄剑宗有过节。” 抢了他们照影山举办仙门大比的轮次不说,那个晋明云打他们宗门弟子时,居然还不拔剑,太瞧不起人了! 约素恨恨的戳着地面,看得思织忍不住后退两步,和她拉开距离。瞧她这样子,和太玄剑宗过节不小啊! 可是她还挺喜欢太玄剑宗的,思织摸着棉棉的手一直没停过,内心天人交战。 按交情来说,她和符珠更好,比起太玄剑宗那两人,也更喜欢枕山的人。只是她之前一直喜欢太玄剑宗,现在改换,又显得太随意了,立场不坚定。 “他们被困在哪里了?你们两个带下路。” 约素和宓芋本来就是准备回去搬救兵的,但既然路上遇到了符珠,回去就无必要了。 在她们心里,没有什么是符珠解决不了的! 约素拔出自己的临弓影,黑暗中顿时划过暗流光影,宛如星子忽明忽暗的闪烁。 思织惊掉了下巴,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剑好漂亮,我能和你一块吗?” 被夸赞约素自然很高兴,只是她的御剑学得不好,她还没载过人呢。 约素直白说道:“我还没学会御剑带人。”又不是谁都像小师叔那样。 思织有些惋惜,最后还是跟着符珠。 御剑而行的途中,符珠忽地冒出一句话来,“我的剑难道就不好看了吗?” 当初在梦渊秘境时,那个水妖可是一直惦记她的剑呢。 思织哪里敢说不好看,生怕被丢了下去,连连点头道,“好看好看!” 她说的也不是违心话,坦然来说,符珠的这柄飞剑很漂亮。 浮白若霜,好似水洗。 思织撇嘴说,“只是坐得我有点寒凉。” 她感觉有一股寒气,一个劲地往身体内钻,用手去摸这剑,就好像在摸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 霜雪明锻造之初,剑气比现在更凌厉,可以说是一把杀伐之剑。闻尘为了让它更适合符珠,远去极北寒川,将剑冰封了一年,寒气消磨剑气,剑气磨冰川,渐渐霜雪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闭关的山崖下面还有一块巨大的玄冰,就是磨剑用的。 符珠是冰灵根,还是最纯粹的冰灵根,她对这点寒气感受不到什么,更何况她早就习惯了霜雪明,听思织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 那么乌生这么久都坐在霜雪明剑身上,也一点不觉得冷吗? 不过想到他平日里最爱玩冰花,符珠就又觉得自己多虑了。 “小师叔,到了。” “符珠师姐,我们到了。” 约素和宓芋的声音同时响起,打断符珠的思绪,她向下看去,底下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大片人。 三道剑光没入山林,很快消失不见。 无边夜幕中,远远地,又有两道剑光朝这边来。 第九十三章 奇怪的法阵 “晋师妹,你先前不是说在村子里等赵师叔吗,怎么又要去山上了?” 晋双双大小姐脾气上来,睨了他一眼,“我乐意。” 纪支秉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道:“行。”您高兴就好。 心中却是忍不住怀疑,晋师妹是真的很讨厌枕山的人吗?怎么人家到哪,她就要跟到哪。 眼看快到了,纪支操心地说道,“晋师妹,待会下去的时候,注意落剑的位置,别掉阵法里面去了。” 晋双双有些不耐,“知道了!”她又不傻,那么多人被困在阵法里出不来,她还没这个自信,自己去了结局就不同了。 上次在剑冢里,她得了一柄宝剑,而兄长不仅获得了一把剑,还得到了一道剑意传承,回去之后就一直在闭关,也不知道他现在出关没有,会不会和赵师叔一块来。 快到法阵上空,晋双双催动长剑下去。 约素望着剑光没入的地方,“是不是晋双双跟来了?” 两人虽然相看两相厌,但某种程度上,对彼此可太熟悉了,有晋双双在的地方,约素总是能第一时间发现。 隔着婆娑树影,约素就看见了杵着剑爬坡的晋双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过在看见晋双双发髻被树枝刮得凌乱,满身狼狈的时候,约素心情就好了许多。 约素双手环胸,站在坎上面,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晋双双,你跟着我们做什么?” “谁跟着你们了!”晋双双扒拉两下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我们不过是要上山而已。” 晋双双伸出手,让纪支拉了她一把,路过约素,“别挡着我路了。” 现在她走前面了,要跟也是她们剑宗的人跟着她。 符珠不太能理解两人的斗嘴,嗯……有些幼稚。 不过她们开心就好。 思织从上了这座山就有些沉默寡言,总感觉哪里有点奇怪,但又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 “怎么了吗?”符珠问道。 思织摇了摇头,“没事,应该是我想多了。” “先去看看那个法阵吧!” 往前走了几里路,晋双双已经在地上盘腿坐下了。她身后横七竖八躺着几个门派的弟子,也有比较自律的,盘腿坐着在修炼。 “符珠师姐,别往前了。”宓芋拉住她,“这个法阵没有明显的边界,也感觉不出来有屏障,外边的人好似无物,一走就进去了,而里面的人,用尽各种术法神通,都走不出来。” 约素也道:“宓芋说得没错,小师叔小心一点,别踩进去了。” “外边有一圈石块,就是我们放来划定边界的。” 说起来还是和晋双双合作的,约素心里有点不爽。 符珠扫视了一眼,石块围成的圈很大,说明这个阵法也极大,而要布置出这样大的阵法…… 符珠看了看思织,她马上心领神会地说道:“这样大的阵法,如果是一个人完成的话,那人在阵法上的造诣恐怕已经登峰造极。” “不过也不用担心,凡是阵法都有规律,只要找到阵眼破坏掉就行了。或者把构成法阵的阵石全都拿掉,也是可以破阵的。” 思织拿出自己的小札翻了起来,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怎么没有找到这种法阵呢?” 爷爷把小札给她的时候,明明说了,凡世上大阵,这上面都有记载的。 这阵法如此庞大,小札上怎么会只言片语都没有提到。 晋双双懒洋洋道:“别白费劲了,你以为阵法中困着的没有阵法师?” 就连以阵法著称于世的妫家人都没有办法,一个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小丫头,还能破开这阵法不成? 思织气结,难怪约素不喜欢这什么晋双双。 外边的说话声有些大,太玄剑宗有人打了个哈欠,正准备伸个懒腰继续睡,余光忽地瞥见阵外的几人。 “符珠道友,你怎么在这?”他的嗓门大,一下子将剩下的人吵醒。 除了几个入定了的,其余人都纷纷往这边靠近。 “符珠道友,真的是你诶!” “上次阙月山一别,都许久没见了,没想到在这还能看见你!” “你和晋明云的那场对战,真的是太精彩了,比广竺仙子和陆小萤的对战都好看!” 几个妙音阁女修,瞥了他一眼,会不会说话,夸就夸,干嘛还拉踩她们广竺师姐一脚。 不过和晋明云的那场对战,确实好看。以往都是晋明云独领风骚,哪有人能和他打得有来有回啊。 晋双双也愤愤地瞪了说话人一眼。对于晋双双而言,那场对战,晋明云都输了,怎么能算得上精彩呢? 输了就算了,还总是要被拉出来说。 有道清冷的女声,在众人激动欣喜的声音中,尤为明显,“符珠师姐。” 随着她的话落,几道声音齐齐响起,“符珠师姐好。” 符珠微微点头回应,眸光落在陈红锦身上,“我们剑宗被困的只有你们几个吧?”相较于其他宗门的弟子,被困的人算少了。 陈红锦点头,“就两个队。” 思织攀着符珠的胳膊,小声道,“他们都认识你啊?” 她没想到,就路上随便遇到的一个人,居然这么有名。这些一看就全都是各大宗门的弟子,却对符珠好像很心悦诚服。 “你到底什么来头?”思织忍不住问道,脑海中已经想象出了许多种可能。 符珠无奈道,“你不是都知道了吗,就是剑宗的一个弟子而已。” 思织狐疑地看向她,“真的?” “真的!” 那好吧,有点可惜。 思织松开手,去法阵边缘查看。 有位琼姿花貌的黄衣女子看着她的动作,温声道,“我已经看过了,这法阵没有阵石。” “阵法怎么会没有阵石呢?”思织抬头看她,“你是阵法师吧?” 黄衣女子舒眉一笑,只是轻声道:“我叫妫芸芸。” 妫家人,必定是阵法师了。 既然她都说没找到阵石,思织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找不到了,干脆坐下来和她说话,“这种大阵,怎么会没有阵石呢?” 妫芸芸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确实没有发现有阵石。” 她是自己走进这法阵的,外边没有阵石,她就想看看是不是藏在了法阵里边,有一些古阵,确实会将阵石与阵法融为一体去布置,但她将这个奇怪的阵法寻了个遍,也没有发现有阵石的存在。 第九十四章 小北斗 思织快速翻动小札,想看一看有没有妫芸芸说的这种,不需要阵石的法阵。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个忙?”思织忽地抬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 妫芸芸愣了愣,旋即轻声应了个“好”字。 “我想将这个法阵画下来,你能给我讲一下里面的布局吗?”她进得去法阵,却未必出得来,万一破阵的关键在外边,没有阵法师也很难弄。 如果破阵的关键在里面,起码还有妫芸芸在。 “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可以照着这张纸画。”妫芸芸拿出她先前画的阵法图,举在思织面前。 她本来是想将阵法画下来,找找有没有什么规律的,结果什么也没看出来。 思织道了声谢,埋着头开始照画。 妫家人对阵法的理解,还轮不到她一个半吊子怀疑,而且从妫芸芸画的这张阵法图,思织就能看出来,她的功底比自己深厚太多。 符珠见思织认真的画着图,便没打扰她。 符珠伸手触探了一下,有涩涩的风从她指间穿过,气流柔和,带着夜晚的凉意。 好似面前无物。 如果不是约素和宓芋三申五令,迈过那圈石子,就踏入了阵中,符珠真的会以为前方无物,任由穿梭。 “真的没有屏障么?” 拇指落在了剑鞘上,似乎想送一道剑气过去,看看有无阻拦。 有靠得近的人,看清她的动作,连声道,“符珠道友别冲动!就这么一点地方,你一道剑气过来,我们可没地方躲啊!” 他是见识过符珠出剑的,那滔天剑气,也就晋明云能挡挡了。 陈红锦也附和的点点头,“他说的没错。” “无论是剑气还是灵力,都可以视若无睹的进入法阵,符珠师姐一剑过来,我们恐怕抵挡不住。” 大家都被困了许久,一直以灵力御寒防身,随便来个人递出一剑,他们都拦不住,更何况还是符珠出剑。 “符珠师姐可以用灵力探一下,出剑就免了吧……” 陈红锦的提议得到大家一致认可,符珠松开了搭在剑鞘上的手,一股灵力自指尖泛起,不费吹灰之力,钻进阵法中。 这种感觉,比如鱼入水都自在。 符珠看着指尖还未散尽的灵力,忽地抬起头问道,“你们从里面出剑呢?” 陈红锦道:“从里面出剑,剑招剑气就好像雪落大海,无影无踪。” 符珠点点头,大概知道了怎么个情况,她安慰几个眼生的师弟师妹,“阵法肯定会破开的。” 这时,思织也已经画好了阵法图过来。她和妫芸芸约好了,她负责查看阵法外边,妫芸芸继续找阵法里面。 思织席地坐下,捡了一堆石子临摹这个法阵,“没有阵石,怎么这法阵看起来还这么完整?” 思织又取出几颗小珍珠,用以充当阵石和石子区分,她举着珍珠左右摇摆,却迟迟找不到该放的位置。 “放这……不对,放右上方的话,又多出来了……”思织空出一只手摸了摸棉棉的头,平复内心的躁动。 约素好奇地蹲在她身旁,看着地上似乎被随意摆放的石子。 宓芋蹲在两人中间,一只手正好可以摸到棉棉的大尾巴,眸光一眨不眨的落到地面简易的石阵上。 “这几颗石子连起来,很像小北斗。” 三人齐刷刷看向符珠,思织更是一脸惊奇,“你还会阵法?” 宓芋不理解,但还是盲目崇拜。符珠师姐连这个都懂,好厉害。 约素挠了挠头,“小师叔你不是纯粹剑修吗,师父说你从来不修其他的。” 符珠先回答了思织的问题,“我不会阵法,只是看着它们有点像小北斗而已。” 她不会观星,但师父带着她看星星的时候,总会给她介绍,不过符珠还是不大能认出来每个星宿之间的区别。 符珠又看向约素,“你们连星剑法里面,有北斗七星和小北斗的,你领悟剑法的时候要多用点心。” 既然是渚微师姐的徒弟,又是她的小师侄,正好提到了,符珠便想着嘱咐她两句。 约素刚想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忽地想起来,试道大会结束后,沧清师兄说,她破了连星剑意。 这样的话,能看出来连星剑法里面藏了星宿变化,也不足为奇了。 约素握紧拳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小师叔放心,我会好好学的!” 等她把铅华剑法和连星剑法都学得出神入化了,定要把晋明云打趴下。 符珠不知道她脑补了些什么,一脸正色起来,随后几息的功夫,又努力的压制嘴角的笑意。 思织听她们说剑道的事,若是平日里她肯定感兴趣,不过现在全身心在这大阵上,左耳进右耳出,只飞快的在耳朵里过了一遍,没留下半点痕迹。 “妫芸芸也说了这小北斗,我们商讨了一番,只能证明这阵是一个天地阵,别的也没有头绪了。” “妫芸芸向来清傲,怎么会和你交流阵法?”晋双双忍不住出声道。 “我又不是妫芸芸,我怎么知道?”思织想也没想的反问了回去。 说来她还奇怪呢,出生于阵法第一家的妫芸芸,一点架子都没有,还主动和她探讨阵法。 也许是看在大家都是阵法师的面上吧,思织这样想着。 晋双双被思织的话一噎,愤愤地闭了嘴,她转眸去看纪支,他把剑圈在怀中,两只手捂着耳朵,抬头沉浸的看天,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 晋双双不由气结,正准备用剑鞘戳一下他,叫他听自己说话,纪支忽地往前走了两步,眺望远方,面上扬起一个笑来,“晋师妹,赵师叔来了。” “赵师叔来了?”晋双双动作一顿,连先前的愤怒都忘了。 她连忙抽回剑身,又举着一面铜镜照了照,整理鬓发,埋怨道,“你怎么不早点提醒我,我现在这么狼狈,怎么见人?” 纪支嘴角扯了扯,先前那么多时间你不整理,就坐在这儿像个生活不能自理的残废人,只知道动动嘴皮子和剑宗的人吵架,现在又开始埋怨他没早点提醒了,她晋大小姐可真难伺候。 而且她不是已经顶着这身狼狈模样,见了这么多人了吗? 不过纪支已经渐渐摸索出了和晋双双相处的门道,她说什么让她说就好了,自己就全当没听见。 除非晋双双点名非要他回答,那么就敷衍两句。 (本章完) 第九十五章 一顿分析 晋双双扶了扶发髻上的珠花,起身拍拍衣上尘土,暇好以待的望着天边。 一抹白色,宛如流星划过夜幕,落到山间。 手握长枪的少年,大步流星走来,束发的朱红绸带随着他的动作在空中飘舞。 晋双双高兴地迎了上去,“赵师叔,你终于来了!” “我兄长呢?他还没出关吗?” 赵执缨道:“还没呢,这一次闭关会有点久。” 晋双双失落的“哦”了一声,再抬眸时,发现赵执缨的身影已经不见了。 思织见那个白袍银枪的少年往这边来,一门心思也再难以集中在阵法上。 思织柔声问道,“他是往我们这边来的吧?” 约素见她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他是太玄剑宗的人,你清醒点!” 思织眨巴两下眼睛,理直气壮,“太玄剑宗怎么了,我又不讨厌太玄剑宗。” “但是我不喜欢太玄剑宗的人。”约素气鼓鼓说,“你要是喜欢太玄剑宗的人,我就不和你做朋友了!” 思织:“……”她们本来也不是朋友啊。 这才今天第一次见呢。 不过思织还是很喜欢约素的,她试探的问道,“这个人很讨厌吗?你和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出来我听听,我再决定我的态度。” 美色固然重要,但要是人品差了的话,也是不行的。 约素背过去,不搭理她。 这人她认识,太玄剑宗的赵执缨,试道大会金丹组第一。要说讨厌的话也谈不上,只是他是太玄剑宗的人,约素就自然而然不喜欢了。 少年眉眼清冽,气息干净,站在两步外的距离,微微抱拳,“符珠姑娘。” 思织望向符珠,似乎在问她,怎么你谁都认识? 赵执缨扬起一个明艳恣意的笑,“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你,真是太有缘了!” “什么有缘,分明是孽缘。”晋双双冷不丁地冒出来,因为有人撑腰,说话也硬气了不少。 符珠对晋双双的话置若罔闻,在她眼中,赵执缨、晋明云才算得上同龄人。晋双双不过是个心性不成熟的少女,她没必要同她计较。 “确实挺有缘。”符珠轻笑说着,眸光扫到阵法中被困的众人身上,“太玄剑宗、连星剑宗、妙音阁、妫家人,都凑到了一起。” 赵执缨顿时反应过来她话中深意。虽然这个时间段,各大宗门都会派弟子组队下山历练,帮助凡人降妖除魔,但山下这么大,两个宗门能撞到一起的概率,几乎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更何况还是这么几个宗门。 赵执缨隐隐察觉到事情没这么简单,朝着纪支说道,“你将你们下山后发生的事,详细给我讲一遍。” 晋双双不满地说道,“赵师叔,你怎么问纪支,不问我?” 赵执缨斜了她一眼,他还不了解晋双双吗,还能指望她记什么事不成?他又不是脑子被驴踢了。 纪支一五一十的赘述了一遍,途中细枝末节也没放过,听得晋双双一愣一愣的,还有这些吗?她怎么不记得了。 宓芋拉着符珠的袖子,“我们也差不多,本来是不在这一块历练的,后来收到了符家村的求救信,就往这边赶,结果在山上被困住了。” “符珠师姐带我们去阿婆家吃面,才是我们第一次踏入村子。” 她去了村子,却没有发现妖气。而且阿婆也没有怎么提到妖物,只是说有人不断失踪,便猜测是有妖物,知道他们是修仙之人,也并未央求他们帮忙除妖。 如果符家村真的一直被妖物困扰的话,阿婆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就算她觉得自己土埋半截身子了,无所谓,但她的孙子孙女却正值少龄,她也不忧心吗? 符珠不喜欢这些动脑筋的事,她只喜欢练剑。 但眼下却不得不理这些头绪,让人有些厌烦。 赵执缨还在分析,听起来挺头头是道的,符珠倏然明朗起来,笑盈盈道,“不如探查符家村这件事就交给你吧?” 赵执缨见符珠将这么重要的任务都交给了自己,顿时觉得肩上担子有些重,正色道: “符珠姑娘放心,我肯定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查得清清楚楚的!” 思织听得眼角忍不住自己要跳,她靠在约素肩头,小声嘀咕,“他真的听不出来,符珠是自己不想去做这件事,然后忽悠他去做的吗?” 这很难说,不过约素很乐见其成。 约素故作平淡的说道:“也许他就喜欢做这事,要尊重每个人的爱好。” 思织肯定不信约素这胡扯,微微叹息,说道:“符珠就像狡猾的狐狸,唬得那太玄剑宗的少年一愣一愣的。” “你别乱说,我小师叔才不是这种人呢!”约素下意识反驳,目光落在棉棉身上,“而且狐狸也不是都狡猾的。” 像棉棉,就傻不拉叽的。 思织不服了,一把撇开约素的手,“你说棉棉傻,不准摸了。” 柔软的触感消失,约素手下一空,抬手看了看,只沾了几根狐狸毛。 小气!不给摸拉倒。她回去就写信给梦爷爷,到时候,想要多少只狐狸就能有多少只狐狸。 符珠也正色起来,一本正经道:“我们相信你。” “那等天亮了我就去符家村打探情况,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大家都救出来,符珠姑娘你有什么想法吗?我和纪支配合你。” 晋双双道:“赵师叔,你怎么又不带上我?” 赵执缨问她,“你会听符珠姑娘的吗?” “听她的?”晋双双面色不虞,尖声道,“我干嘛要听她的,我才不听她的!” 纪支已经熟练的捂住了耳朵,才避开这音波攻击。 赵执缨就没这么好运了,尖利的声音灌入耳膜,有点疼。他揉了揉额角,好声好气道,“既然你又不乐意听话,那我带不带上你,有什么区别吗?” “我想你也不愿意勉强自己,这样不正好,还能乐得个清闲。” 晋双双知道赵执缨说得有道理,她也确实不愿意和枕山的人一块配合,只是为什么一定要听符珠的? “赵师叔,你偏心!”晋双双愤愤不平地说道。 赵执缨:“我怎么就偏心了?” 晋双双坚持道:“反正就是偏心!” “哦。” “那我要跟你们一块去符家村查探,这总成吧?” 有朋友会纠结宓作为姓氏音应该读mi(四声)大家很严谨 不过文中音同符是因为,选取的时候选择的是宓妃的读音。宓在古代与伏相通,伏羲也叫宓羲,伏羲的女儿洛神宓妃,就是和伏羲一个姓的(不然为啥伏羲的女儿姓宓呢) (本章完) 第九十六章 太阳属火 月落星沉,红日喷薄欲出。 赵执缨去了山下村子里,晋双双毫无疑问的跟了去,耳根子清净起来。 思织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地说道,“这阵法太玄奥了,我看了一晚上都没找出什么端倪。” 符珠看着山巅还未完全升起的红日,峰峦相拥,宛如好似群星拥月般。 她忽地问道:“自然之物,可以做阵石吗?” 思织拍拍脸,让自己清醒清醒,详尽说道,“一般阵法会用专门的五行属性阵石布置,比如我们在照生城坐的传送阵,就是以金、木、水、火、土五种属性的阵石构建的。” “天地阵则不同,它要根据地理环境来布置,过于仰仗自然天地,像一些小的木林、土坡可以人为改动,但山水却是常在的,限制了布阵的随心所欲。” 就像传送阵,在哪里都能布置,而眼前这个阵法,却只适用于这里。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思织仰头看她,许是觉得这个姿势太费脖子了,从地上爬起来,走到符珠身边。 “日出还挺好看。” 天边无云,只有巍峨大山默然屹立,那轮圆日便挤在山峰之间。 符珠不看日出了,扭头看思织,“太阳属火。” 思织一愣,但她好歹也是从小学习阵法的,很快反应过来,“太阳属火,密林属木……” “山属土!” 是三生属性,木生火,火生土。 阵石,原来是这样的么? “等等。”思织揉了揉太阳穴,消化这阵石带来的震惊,她咽了咽口水,说,“我要去和妫芸芸商议一下。” 毕竟这三样阵石,想破坏掉哪个都是天方夜谭啊! 符珠轻声“嗯”了一下,摆摆手,“去吧。” 其实她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不过还是要等思织回来再说。 日及吸饱了清晨的阳光,背后绿翼越发鲜嫩,好似初春的嫩芽。 她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早呀,符珠!” 符珠浅笑回应,“早。” 日及眼里映出一抹白色,待看清后,她欢喜道,“狐狸!” “我可以和它玩吗?” 符珠看向一边记着什么,一边走来的思织,收回视线,清音说道,“这你得问思织。” “问我?”思织头也没抬地说道,“问我什么?” 日及飞到她跟前,指了指雪白狐狸,羞羞答答地问,“我可以和它玩吗?” “当然可以了。”思织蹲下身子,捏了捏狐狸耳朵,严肃道:“棉棉,不许咬日及,知道吗?” 棉棉喜欢咬人衣服,日及这么小,身上红裙又袖珍可爱,她还是有点担心的。 棉棉敞开肚皮打了个滚,发出“嗷嗷”的叫声,爬起来后,抖了抖身上泥土,点点头,答应思织。 日及喜笑颜开,飞到棉棉身上,也舒服的打了个滚,“好软,就像云朵一样。” “我和妫芸芸商议过了,三样阵石中,唯有山峰可以破,而且必须从里边破。” “但问题是大家的术法神通,在里面,又都起不了什么效。” 这是个死局。 思织无能为力的垂下手,神色恹恹。 符珠拍了拍思织肩头,安慰她,“太阳这样阵石,也可以破的。” 思织霎时瞪大了眼,瞳孔地震,“太阳怎么破?” 而且他们就一个太阳啊,没了太阳,这世界岂不乱套了。 符珠看着思织眼里的情绪变了又变,不知道她在瞎想什么,没好气道,“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等晚上日落。” 月亮属水,与火相克,晚上是阵法最薄弱的时候。 思织尴尬地摸了摸耳朵,“没想到这里来。” “不过就算没有太阳,我们想破阵也很难。” 符珠道:“我会去阵法里面。” “你和大家说一下,我去山里摘点野果子。” 思织拍拍胸脯,“放心去吧!” 乌生顿时起身,跟在符珠后面。 日及还在和棉棉玩,没发现两人离去,约素和宓芋背靠着背睡觉,还没醒。 思织视线扫了一圈,好像也没有需要她说的,随即又去找妫芸芸了。 妫芸芸很大方,给思织讲了许多阵法上的东西,还教了她新阵法,思织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这个时节的果子还有些青涩,符珠浅尝了两口,就咽不下去了。 她握着手里的野果,丢也不是,不丢也是不是。这么难吃的果子,给乌生吃的话,良心有一点点痛。 乌生见她神情淡漠,迟迟不将果子给自己,就自己踮起脚去她手心里拿。 好吧,既然是乌生自己要吃的,那就不关她的事了。 符珠观察着乌生的神情,他咬了青果,面无表情地吞咽,很快就只剩了个果核。 真的不涩吗?符珠有些怀疑地再咬了口自己手上的果子,酸涩之感在她口腔中来回冲撞。 又酸又涩。 还是不要吃好了,符珠想把果子丢掉,乌生却眼疾手快地全都拿了过去,放进自己的小布袋里面,只手上剩了个装不下的,慢慢啃咬。 符珠见他没什么表情,似乎真感受不到苦和涩意,就不再多管了,带着乌生原路返回。 让她意外的是,赵执缨竟然这么早就回来了,还提了两篮筐的水果鸡蛋大饼。 回来得这么早,看来应该很顺利才对,晋双双的神色却不大好看。 她死死盯着那篮筐,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 符珠惊疑地看向这编织精美的竹篮,“这是?” (-w`) 早知道她就不去给乌生找果子裹腹了! 纪支骄傲说道,“是山下村子里的一个姑娘硬要送给我们的。”当然最主要是想送给赵师叔,不过这都一样。 难怪晋双双脸色如此难看了,符珠轻笑挪揄,“那姑娘长得很好看吧?” 纪支竖起大拇指,“符珠道友这都知道!” 晋双双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有没有审美,有没有眼光!” 什么十里八乡的大美人,就她们村子里哄她的,依她看,也就那样吧,在场的都比她好看。 “发生什么事了?”约素刚睡醒,感觉眼前有点黑,揉了揉眼睛,世界才清晰起来。 她的眸子一下子落在竹篮上,伸手去拿大饼,“正好饿了。” “喂,这是别人送我赵师叔的,你不准吃!”晋双双护食般的护住竹篮。 纪支道:“你刚刚不是还念叨着叫赵师叔把这些都丢了嘛?” 晋双双语塞。 (本章完) 第九十七章 主动进阵 她叫赵师叔丢了,是不想让他吃那个女子送的东西。但是赵师叔说什么都不肯浪费粮食,所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竹篮到了这里。 晋双双眼珠转了转,忽地拿起饼子主动递给约素,“多吃点。” 既然赵师叔不肯浪费,那她把这些东西全都分给别人吃了,让赵师叔没得吃,就不算接受了那女子的心意。 约素伸在半空的手顿住,迟疑开口,“你没下毒吧?” 而且她刚刚的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好像在骂她。 晋双双气急道,“我上哪下毒去!” 对上约素怀疑的视线,晋双双撕下一小块,吃进嘴里咽了下去,然后说道,“现在信了吧?” “信了。”约素点点头,才接过晋双双递来的大饼。 也不知道晋双双搞什么鬼,忽然变这么热情。约素将饼分给宓芋一张。 昨晚虽然吃了面条,但一晚上过去,又饿了。 晋双双看着还剩的这么大两筐,有些烦恼,怎么才能全部解决掉呢? “晋师妹,能不能给我们也分点吃的啊,快饿死了。”阵法内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 是他们太玄剑宗的弟子,还有一些其他宗门弟子,都朝这边看来。 里边出不来,要有人主动走进阵中。 晋双双眉头皱了皱,环顾四周,想找个合适的人进去,却发现她的赵师叔,拿了饼和果子,去给符珠和她身边那个拖油瓶。 “符珠姑娘,你还没吃早饭吧?”赵执缨递给她饼。 符珠闲散说道,“我辟谷了。” 赵执缨不好意思的收回手,想给她身边的小童,符珠却轻轻接过了饼子。 “符珠姑娘,你不是不吃这些吗?”赵执缨有些看不懂她的动作,出声问道。 符珠没回答,随手将饼递给乌生,他却像没看见似的,只啃着自己手中的青果。 很好,不仅装聋,还装瞎。 也不知道他什么爱好,这果子难吃死了,还啃个没完没了,要是师姐尝过,说不准都要怀疑她虐待乌生了。 符珠叹了口气,将饼还给赵执缨。 “这果子看起来确实很鲜美可口,我都想尝一下了。” 符珠复杂地看了赵执缨一眼,睁眼说瞎话的本领见涨啊!这果子一看就是还没到时节的,苦涩难吃,也就乌生受得了。 乌生警惕地看着赵执缨,似乎是担心他抢自己的果子。 符珠以前还不知道,乌生如此护食。 “符珠姑娘,既然你不吃饼子,那尝尝这个脆果吧。”赵执缨递给她两个果子,“洗过了。” 那个姑娘送他果篮子的时候说了,里面的果子都是洗过的,可以直接吃。 符珠道了声谢,接过果子却有些迟疑,这个时节的果子,能有好吃的吗? 不过看着赵执缨殷切热情的目光,符珠还是小小咬了一口,眼睛一亮,很甜! 符珠咽下果肉,随后问道,“你下山去打听到什么了吗?” 赵执缨道:“事情是我们想复杂了,就是符家村的人,不懂山上宗门,广撒网捞鱼,都送了信。” “听村长说,他们符家村十年前就有人失踪,当时也没人当回事,直到这两年,失踪的人越来越多,眼看村子要成空村了,村子里才重视起来。” “那妖物呢?” 赵执缨顿了顿,说道:“没人见过。” 符珠还想说些什么,晋双双插了进来,目光却不是看赵执缨,而是看她。 晋双双斟酌许久,鼓足勇气道,“你能进阵把那些吃的分给大家吗?” 说实话,她虽然讨厌符珠,却也是有点怕她的。 毕竟连哥哥都败在她剑下了。 符珠没想到晋双双这么心细,还能记起被困的同门,看来这个娇纵的小姑娘也还是很善良的嘛。 “可以。”符珠答应得很利落。 晋双双脑子一时没反应过来,“你答应了?” 这么好说话的吗?她先前还怕她不答应,在脑子里想了许多劝她的话呢,现在都没用上,晋双双觉得有点可惜,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符珠姑娘,你没必要自己去啊。” 这里就她和自己是金丹境,她要是被困里面了,还怎么破阵救人? 赵执缨想了想,说,“送吃的又不是什么大事,这里闲人这么多,随便找个人替你就好了,你还是待在外边吧。” 不知道被定义为闲人的众人,还在各自“忙”各自的事,唯有晋双双听得分明。 赵师叔什么意思?符珠不可以进去,他们就可以进去被困了吗?还有没有天理了。 赵师叔就是偏心。 殊不知赵执缨并没有想这么多,他只是觉得,破阵需要有符珠在。 晋双双抬眼瞪赵执缨,恰好同他视线相对,心中忽地咯噔一下,果然就听见她最敬爱地师叔说,“我看晋双双就很合适。” “我不去!”晋双双愤愤说道,气鼓鼓走开。 赵执缨默了默,改口说,“……让纪支去也行。” 符珠摇摇头,“我去吧。” “思织和妫芸芸商议过了,破阵要从里面破,晋双双不来找我,我本来也是要去阵中的。” “从里面破阵吗?那我和你一块去,也能多出一份力。” “你先留在外边,万一有变故,也能应对,如果需要你的助力,再入阵不迟。” 赵执缨也知道符珠说得有道理,点点头应下,“行。” 符珠往竹篮去,晋双双斜眼瞪她,“你内心现在很得意吧?赵师叔宁愿让我去阵里,也拦着不让你去。” “……” 符珠提起沉甸甸地竹篮,本来不想说什么的,还是忍不住道,“你内心戏太多了。” 晋双双正坐起来,扭头看向纪支,“她什么意思?” 纪支道:“大概是劝你别想太多了吧。” 成日里东想西想,净琢磨这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把太玄剑学会的。 兴许是有个剑道魁首的兄长?不对,现在的剑道魁首,已经是符珠道友了。 同样的年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纪支忍不住叹气。 晋双双又不满了,“你叹气什么意思?你是觉得她说得对?” “晋大小姐,我现在连叹口气都不行了吗?” 难怪符珠道友说她内心戏多,这两件事都能串起来,他叹气只是心累而已。 意识到自己确实有些过于刁难纪支了,晋双双想着要不要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两人的关系,但她又张不了口,最后就默不作声了。 (本章完) 第九十八章 三言悟道 符珠主动进阵,大家都有些意外,不过他们也没心思多探究,毕竟被困了两天两夜了。 “符珠师姐,你进来不怕出不去吗?”陈红锦看着符珠递给她饼和果子,忍不住问道。 她自诩剑法学得够精,术法在年轻一代中也不差,可是这两天被困,让她有种无力感。 所有术法剑势,在撞向无形的屏障时,便如雪销人间,无踪无迹。 她已经是筑基境中期了,在同龄人中算是佼佼者,但还是觉得自己的力量太渺小。 这道无形的屏障,就像远处巍峨的大山,磅礴崇高之美,震人心魂。 符珠将果子和大饼塞到她手里,声音平缓柔和,“你先吃点东西。” 明明她还比自己小一岁,却还要照顾自己,陈红锦忽地有些惭愧,她双手接过符珠递给她的食物,轻声说了句,“谢谢。” 陈红锦在这群人中天赋或许不是最高,但却是最努力,也是悟性最好的。 此番言论分明是心中有所动摇,面对磅礴高山的阻碍,生了颓败感。 她不是一个需要人长篇大论去劝解她的人。陈红锦坚韧,是崖间松,经风遇雪后,会越发苍翠。 她缺的是山间一股风,去唤醒她。 符珠与她并肩而立,并未看她,只是静静地望着山,“是不是觉得这山磅礴,好似不可撼动。” 陈红锦知道她不仅是在问山,也是在问这困境。无形的屏障,不知道蕴含了怎么磅礴的力量,能将一切术法吞噬干净,他们齐力也没能撕开一点裂缝。 不等陈红锦回答,符珠便自顾自说道,“山有势,走南北,绵延千里不断,隔绝东西。” 她说的是阵法外的山,南北走向,宛如仙人提笔,在纸上画的一条笔直墨线。 陈红锦不知符珠何意,疑惑的转眸看她。 符珠回头问道,“知道铅华剑法第十一式是什么吗?” 这自然是知道的,铅华剑法一共十三式,她们在外门的时候就已经都学了。 每一招每一式,她都清清楚楚地印在脑子里,在没有人的地方独自苦练。 拜入青玉峰后,银泠师父也亲自指点过她,陈红锦现在对铅华剑法的理解,已经比初入门时,深刻了好几个度。 “是清光来。”陈红锦说道。 日光有些大了,符珠抬手挡太阳,阳光还是顺着她的指间渗照下来,落到素净的脸上。 “没错,是清光来。”符珠附和地说道,随后清音正色,“破障碍如重峦,扫阴霾迎天光,谓之清光来。” 不管是眼前的障碍,还是心里的障碍,皆可一剑破之。 师祖最初创立的铅华剑法,并没有十三式,清光来是他的二弟子,也就是符珠那位只在传闻中存在的二师叔创立的。 名字很雅,寓意也很好。 希冀剑宗弟子,在遇到困难险阻的时候,不要心生退却,万般险阻斩去,自有清光来。 铅华剑法十三式中,除了洗铅华,符珠最爱清光来这一式。 不知是怎样的意气风发,才能创立出如此洒脱的剑式。 陈红锦心神一颤,似有领悟,她连手中啃了小口的果子也顾不上,盘腿坐下,进入一种很玄妙的状态。 符珠眸中闪过赞赏之色,她原本只是想开解陈红锦,不要为了眼前一点受挫便颓然,没想到她竟然直接有感悟了。 被困的有不少剑修,一眼就看出陈红锦进入了悟道状态。而她悟道,仅仅是因为符珠的几句话。 难道符珠道友对剑道的领悟已经如此超前了吗?不过想到她的剑术,大家又觉得这很合理。 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让她也指点指点自己。 别的宗门弟子不好意思开口问,剑宗的弟子就没这个顾虑了。 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女被同伴推着往前,她抿紧下唇,轻声问,“符珠师姐,你刚刚和陈师姐都说了什么呀?她怎么忽然就悟道了。” 少女说完这句话,忐忑地绞紧了衣袖,心跳如鼓,震耳欲聋。 她也是这届新入门的弟子,只远远见过符珠几面,但关于符珠的传言,却是没少听的。 变异冰灵根、十五结丹、剑道魁首,无论是哪个词,都能引得人心驰摇曳。 宗门上下都传她是枕山开宗立派以来,最有天赋的弟子。 对于她来说,符珠便是云端上的人,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和她这么近距离的说话。 符珠不认识这位师妹,不过见她紧张得小脸都有了红霞,忍不住轻笑道,“不用紧张。” “刚刚我和陈红锦在聊清光来。”少女声音温软,语调慢慢,“你们应该都会这一式吧?” 符珠的目光越过她,也在问其他两个男弟子。 “会的,铅华剑法十三式我们都学了。”不过就是学得还不精通,但形肯定是有的。 但清光来不就是清光来吗? 怎么聊清光来还能悟道呢?他们平日里也没少聊铅华剑法,就没什么感悟。 两个男弟子对视一眼,面面相觑。都没这个胆量问清光来,毕竟他们刚刚都说了会这一式了。 而且继续追问清光来,好像显得自己平日里练剑不认真。 剑宗的人问完了,连星剑宗的人又凑了过来。他们的未来掌门都拜在枕山了,那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一家人之间客气什么。有个剑道第一的在,谁不想让她指点一下自己? “符珠仙子,要不你帮我也看看,我的剑术练得怎么样了?” 符珠没想到连星剑宗的人会请教她,微微一怔,随后点了点头,“你往屏障上出剑就好。” 正好她看看,大家说的剑招术法石沉大海,是怎么个回事。 那人扬起错愕的笑,继而转为欣喜,他激动地拔出自己的佩剑,递出一招。 符珠是见过沧清的剑法的,也见过了连星剑意,如置星海,浩瀚无垠,玄妙非常,有诸多变化。 “有形无意,你应该多看看连星剑法每一招的释义,去领悟连星剑意。”符珠中肯地说道。 剑气涌动,却在撞到屏障时,自行溃散。 太虚浮了,不够凝实。 符珠观察屏障,发现其实就是他们修为不够,术法剑气在屏障上才宛如隔靴抓痒,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得了符珠指点,那位连星剑宗弟子很是兴奋,连连称是,又夸了她好一通,天上有地上无的,听得其他人脸上神色越来越僵。 你都把话说完了,让我们说什么? 第九十九章 一剑开山 符珠被一群剑修围着,到后面太玄剑宗的人也加了进来,要她讲解剑道,还是妫芸芸将她解救了出来。 “多谢芸芸姑娘。”符珠朝她拱手言谢,手还未低下去,就被妫芸芸扶起。 黄衣貌美的姑娘浅笑,“不必谢我。” “我听兰泽提起过你。”妫芸芸的声音就如同她人一般,处处透着温和,她缓缓道,“他和我说,他有个小师妹,天资卓越,在剑道上一骑绝尘。” 妫芸芸忽地转头,娇俏眨眼,“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符珠的注意力却只在兰泽二字上,虞兰泽,是她的大师兄。自天月师姐下山后,许久未有踪迹,他就下山去寻师姐。 一去也是九年。 符珠虽然偶尔也会收到他的消息,却并不知道他的踪迹,没想到妫芸芸竟然会认识大师兄。 符珠温声问:“芸芸姑娘是什么时候见过我大师兄的?他……后来去了哪里?” 其实符珠是想问他看起来过得好不好,但转念一想,九年漫无目的寻找师姐,怎么可能会过得好呢? 人间的风霜不算修士的苦难,但漫无边际的思念,会反复折磨他。 妫芸芸露出回忆的神情,怅然道,“七年前吧。” “那个时候他路过妫家名下一座大山,意外破了我布置的阵,我们就这样误打误撞相识,不过后来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 他们只认识了三天,那个一袭白衣的背剑男子便离开了,说是要去寻找他最珍视的宝物。 妫芸芸收起怅然若失的思绪,巧笑嫣然地问道,“兰泽找到他想找的了吗?” 符珠心底忽地又涌起一股悲伤,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摇摇头,“找不到了。” 天月师姐已经魂散方外天,再也找不到了。 妫芸芸不知符珠的心情为何一下子低落下去,修士寿命漫长,走遍整个修真界人间界,也只是时间问题,怎么会找不到呢? “芸芸姑娘,刚刚谢谢你了。”符珠再次道谢,也不知道是谢她从一堆剑修里面将她带出,还是谢她告诉她兰泽的消息。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静一静。” “好。”妫芸芸善解人意的应道。 她看得出来,符珠的心情骤然低落,妫芸芸有些自责,应当是她说错话了。 符珠这一坐,久到陈红锦已经醒来。 她站起身来,环视了一圈,找到符珠的身影。 “符珠师姐,你刚刚在想什么呢?”陈红锦的声线一惯比较冷,此时却温和不少。 “多谢符珠师姐替我指点迷津,让我心境回春,对剑道的感悟也更上一层楼。” 符珠轻声道:“我在看太阳和月亮。” 陈红锦直觉她想的不是此事,并未追问。坐下来与符珠肩并肩,也仰头看天空。 天色渐暗,太阳西沉,还没有完全落下,天边已经有月亮升起。 日月同空。 等太阳终于翻下山头,夜幕便成了月亮的主场,清冷皎洁的月辉遍照人间。 符珠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她扭头对着陈红锦说,“你悟性很好,等会儿我会用清光来破阵,你好好观摩。” 符珠的剑和别人的剑不一样,陈红锦在试道大会时就知道了。她在台上演示的那一遍铅华剑,被陈红锦一直记在心底。 但当时她是收了力道的。 符珠走到南北走向的大山正前方,对着身后众人道,“避远一点,最好以灵力结罩。” 众人一听,就知道她要出剑了。连忙躲开,要多远有多远。 他们都是在试道大会上见过符珠出剑的,自然不会觉得自己这小小筑基境能抗住。 符珠手搭在霜雪明剑柄处,闭目凝神。 她只出一剑。 也只能出一剑。 有屏障坚不可摧,有高山竖直拦路,她必须将全部力量凝聚在这一剑上,才能有机会。 桃红柳绿的裙子随风鼓动,似春花,似柳叶。 迎风动。 符珠缓缓睁眼,拔出霜白长剑,一剑劈出。 顿时风起云涌,天地变色。 众人被剑光刺得睁不开眼,只能透过指缝看见,剑光争月辉! 而那道浮白剑光,不仅照得明月惭愧,更从南向北,轰然开山! 轰隆巨响,好似地裂,震得飞鸟惊散,也震醒了山下的村民。 山摇地晃迟迟未歇,众人也就迟迟不能稳住身形。 阵外的几人没防备,险些被这剑气误伤,好在赵执缨电光石火间布下结界,才没人受伤。 约素和宓芋崇拜脸:小师叔/符珠师姐这一剑好厉害! 晋双双震惊,一剑开山?还是竖劈的,不是横斩! 这山绵延有千里,她的剑气也一去千里吗? 山石摇晃还在继续,不仅是符家村感受到了地动,千里之外的照生城和采霞台同样察觉到了异常。 只披了件外套就出来观望的众人,看见有一道银白光亮,一直从南向北而行。 光亮速度很快,从眼前一闪过去。 “是地动了吗?” “地摇晃得好厉害!这里是不是要塌了?” “我感觉我家瓦片要砸下来了!” 众人惊慌失乱,城主已经准备组织民众出城了,那震动却忽地停了下来。 “好像没事了?” “要不回去继续睡吧?” “……” 见到符珠那一剑的人,都惊掉了下巴,忽地觉得被困也不是什么坏事。 起码能见到如此震撼的一剑。 巍峨大山被一分为二,剑气劈开的那面山体,光洁笔直,形成峭壁陡崖,中间隔开一道天堑。 有月华照进天堑里,幽深晦明。 若干年后,里面积满雨水,或许又是另一番景象。 “她……她是怎么做到的?”晋双双带着一丝颤音问道。 剑光一去千里,到山尾处却并没有丝毫的削弱,还是将山直直分开了。 “我也不知她是如何做到的。” 赵执缨亦沉浸在这壮举之中。 思织捂着棉棉耳朵的手无意识松了松,一巴掌拍在小札上,什么阵法,还要找规律找阵眼,人家剑修一剑破万法! 简单、粗暴、有用。 约素骄傲的扬起头,与有荣焉,“这是铅华剑法第十一式,清光来,厉害吧!” 晋双双忽地觉得太玄剑法不香了。 难怪约素要去枕山学剑,难怪照影山会同意她去剑宗,傻的并不是连星剑宗。 但枕山会同意约素拜师,晋双双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剑宗有病。 第一百章 废墟遗址 月华如水,涌入山间裂缝,清冷的光辉落下,好似天门大开。 一缕极轻的气流从符珠身旁掠过,逃命一般地往东南而去。 符珠身影骤然消失原地,化作一道白虹。 “赵执缨,帮我照顾乌生。” 空中落下少女流水击石的泠泠的声,众人才从这变故中回神。 “小师叔她干什么去了?”约素还想着等符珠出来,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表达她的倾慕之意呢! 赵执缨境界最高,看见了刚刚那一股气流飞走,眉心微皱,是邪修的气息,符珠姑娘应该是追那道气息去了。 “管她做什么去了。”晋双双满不在意的说道,扯了扯赵执缨衣袖,“赵师叔,我们回宗门吧。” “晋师妹,话不能这么说,符珠仙子刚救了我们,于情于理,我们也不能丢下她,自己先走,这太不道义了。”从阵中出来的太玄剑宗弟子说道。 晋双双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吐槽,“她那么厉害,说得像你追上去就能帮上忙一样。” “……”好有道理,他竟然无法反驳。 纪支道:“那也不能现在就回宗门啊,我们还答应了村长要帮忙把失踪的人找回来呢。” 晋双双:她忘了。 “那我们现在去找人,行了吧!” 太玄剑宗的人怎么吵,是他们的事,枕山这边肯定是要去找符珠的。 约素举起小手,“我要去找小师叔,你们呢?” 她问的是连星剑宗的弟子,一共有四个人,两男两女,都是筑基境初期。 几人商议一下,很快做出决定,齐声说,“我们和约素师姐一起。” “那乌生怎么办?”宓芋弱弱出声,“符珠师姐让阙月山的赵执缨照看他,我们都走了的话……” 让乌生和太玄剑宗的人待一起吗?没个自己人在,很难放心。 约素小脸一皱,很快又舒展开,“我们带上乌生一起就好了!”又不是什么难事。 宓芋道:“我们都不会载人…” 对啊,他们都才筑基境,自己御剑都勉强,几人沉默下来,面面相觑。 “我来带他吧。”妫芸芸缓缓走近,柔声说道。 她浅浅一笑,眉眼清远,“正好我也想去那边。” 阵破的时候,她感受到有东西从阵下飞出,只不过当时太惊讶,没有第一时间跟上。 妫芸芸是金丹境,她要是愿意带乌生的话,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约素朝乌生招招手,“你过来。” 她在悬剑峰见过乌生,知道他是符珠师姐的孩子,一群人中也就她和乌生最熟。 一面之缘的最熟。 乌生知道她们要去找符珠,刚迈开步子,便被一只手拉住了,头顶传来一道干净温淳的嗓音,“符珠姑娘委托我照顾乌生,便由我带他吧,就不麻烦芸芸仙子了。” 约素张了张口想拒绝,她不喜欢太玄剑宗的人,不过赵执缨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天际。 说走就走,真是干脆。 “先追上再说。”陈红锦淡淡说道。 空气中还残留着霜雪明的剑气,赵执缨寻着剑气,最后在一处废墟停下。 “这山中竟然还有这么一片废墟。”赵执缨自言自语说着,观察四周环境。 他们现在落的这个地方是一片白石堆砌的空地,边上竖着高大的圆形石柱,有的已经残缺,地上也有横斜的石柱,但没有坍塌的圆柱好似山峰矗立,高耸入云。 乌生挣开赵执缨的手,往石梯上跑去。 “别乱跑啊!好歹也等等我呗!”赵执缨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以符珠姑娘对这小孩的看重,他要是把人弄丢了,符珠姑娘非砍了他不可。 也不知道这小孩什么来历,他看着,就是个普通的人类小孩。赵执缨甩掉脑海中的杂乱思绪,跨上石梯。 小破孩没有灵力,速度倒不慢。 “你怎么来的?” 赵执缨还没爬上石梯顶,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女声。 是符珠姑娘。 难怪乌生挣脱他手,往石梯上跑了。只是乌生是怎么知道符珠姑娘就在上面的? 符珠见到乌生一个人的时候很惊讶,她御剑的速度很快,一般人真追不上。 乌生抿着唇,扭头往后看,赵执缨正好爬上来。 “原来是你带他过来的。”符珠恍然说道。 赵执缨心中一紧,符珠姑娘让他照看乌生,明显是不想让乌生来的。 “乌生非要来找你,我拗不过他,就带他来了。”赵执缨说。 两人视线齐齐落在他身上,看得他好不自在。不过他也不算说谎,枕山的那群人说要带上乌生的时候,他明显步子都快了,恨不得马上到妫芸芸身边去。 “你来得正好。”符珠仰头看着石门上的赤色字迹,轻声说,“这里有结界,麻烦你破一下。” 开山一剑已经耗费了她大部分灵力,她虽然服用了三师兄给的回灵丹,但灵力还没恢复完全。 这结界很牢固。 “行,符珠姑娘,你退后一点。”赵执缨想也没想应下。 符珠拉着乌生退到石梯上,更方便她看石门刻字,第一个字不太全,符珠也猜不出来是什么字。 第二个字有些迷糊,但勉强能辨认出是一个虚字。 什么虚遗址呢? 符珠想起訾老说,东南方有一处遗址,她好像误打误撞,还是来了。 赵执缨祭出银白长缨枪,灵力聚在枪尖,朝石门刺去,“咔嚓”一声,有什么东西碎掉。 石门露出一条狭窄的缝隙,长枪卡入,向一边用力,挑开更大的空间。 里面传来阴冷呼啸的风,吹得赵执缨一激灵儿。 他偏头看去,里面是一条宽阔的石道,两边攀爬着绿色藤蔓,还结着巨大的木葫芦。 “好大的木葫芦!”赵执缨感叹道,“我还没见过能长这么大的葫芦呢,离开的时候摘两个回去。” 符珠听见赵执缨的声音,好奇的看过去,视线落到石门里面。 嗯,确实好大的木葫芦,大的比她还要高一点,也有小的,可能就到她腰间,但也不算小了。 “符珠姑娘,我去前边探路。”赵执缨扭头说道。 符珠点点头,说,“好。” 赵执缨是金丹大圆满,境界不低,在前面开路,她挺放心的。 石门里面一直有阴风,吹得人心底发毛。 光线也越来越暗,符珠从储物袋里取出羊角宫灯照明,他们还在藤蔓缠绕的石道上。 第一百零一章 木葫芦 “符珠姑娘,你有没有觉得这木葫芦很眼熟?”赵执缨忽地停了下来,一只手搭在巨大的木葫芦上。 符珠举着羊角宫灯靠近,仔细观摩了一下,“我没在别处见过这种木葫芦。” 赵执缨道:“我是说,我们刚刚走过的路上,好像已经见过了这个木葫芦。” 他惦记着离开的时候摘两个走,所以路过特大的葫芦时,留心了一下。 “你是说我们又回到之前走过的地方了?” 这条路上除了藤蔓就是葫芦,没什么特别的标识,赵执缨也只是猜测,他道:“可能是的。” 符珠抬手冻住一颗木葫芦,说,“再往前走走,看会不会回到这里。” “行。” 三人继续往前,没有发现他们走后不久,又来了一拨人。 “怎么比刚才还冷了?”约素连忙再调转一点灵力护住自己。 这破地方本来就一直刮阴风,已经够冷了,结果越往前走越冷,也不知道何时到头。 “不知道符珠师姐在不在前面。”宓芋轻声说道。 “肯定在前面的,这石门不就是被人破开的吗?”约素说。 晋双双加快步子,想走到她前面去,路过约素时,还不忘了冷哼了一声,说道,“石门上残留的灵力是我赵师叔的,符珠在不在前面不一定,我赵师叔肯定在。” “瞧她那得意样,说着要回宗门,还不是眼巴巴跟来了。”约素转头和宓芋说话,前方忽地传来零星的火光。 “晋双双她干什么呢?” 走在最前面的只有她一人,发出声响的除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约素好奇,拉着宓芋往前面去。 太玄剑宗的人怕晋双双遇到危险,也加快了步子。 稀松的脚步声细密起来。 一颗冰葫芦结在藤上,晶莹如玉,煞是好看。 晋双双站在冰葫芦面前,手里还握着剑,她看一堆人都看着自己,不知道心里怎么想的,忽地把剑藏在背后,“你们看我做什么?” 她不过就是看见了这个冰葫芦,拿剑砍了两下嘛,谁知道她灵力这么强,自己连冰都没有破开。 “谁看你了,我们看的是这冰葫芦。”约素说着,也不怕寒气了,抬手摸了摸冰葫芦,触到坑洼的剑痕。 肯定是晋双双拿剑砍的。 “是符珠师姐冻住的葫芦。”宓芋说道,眼睛里有亮光。 晋双双看了眼身后的木葫芦,长得这么高一个,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的。 她举着剑,砍了下去。 有汁水溅出,她连忙避开,不想沾到身上。因为晋双双移动了身位,背后的约素没有遮挡,眼看要被溅一身,电光石火间,妫芸芸施展出一个屏障挡在约素身前。 “晋、双、双!”约素回过神来,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 她今天非要揍她一顿。 晋双双心虚地握紧了手中剑,如果约素拔剑的话,她一定会还手的。 “晋师妹,这就是你不对了,你好端端的砍葫芦做什么?不过既然砍都砍了,我看看这葫芦里面长啥样哈……” 一个太玄剑宗男弟子指尖捻起一簇火苗,往葫芦凑近。 约素听见这话,怒火才熄了下来,她也要看看这葫芦长什么样。 “空气中好像有血腥味,你们有谁受伤了吗?”思织吸了吸鼻子,扬声问道。 “血……葫芦!”太玄剑宗男弟子咋呼起来,指尖一簇火苗随着他心情激宕,一下子熄灭。 约素在储物袋里找夜明珠,什么血葫芦? 晋双双被他这半截话搞得莫名其妙,掌心凝出一股火焰,朝葫芦照去,神色一下子僵住。 “呕……”晋双双掌心火焰也一下子熄灭,连忙背对过去,弯腰呕吐。 他说的不是血葫芦,是血和葫芦。 巨大的葫芦里面躺着一个人,因为被晋双双一剑砍去,身子已经断成两截,血便不断从他腰间喷洒而出,浸染了整个葫芦。 约素忍不住头皮发麻,还好刚刚妫芸芸帮她挡住了那些血,不然她真的会忍不住砍死晋双双的。 “所以这些葫芦里面装的都是人吗?”黑暗中,有人发声问道。 众人看着到处悬挂的木葫芦,心下一沉,难怪符家村的人接连失踪,看来是都在这里了。 “先把葫芦都砍下来吧,到时候送回符家村,让他们认领,也好让逝者入土为安。” 晋双双没动,在一旁洗剑。 “也不知道什么妖物,癖好这么奇怪,把人藏葫芦里面挂着。”思织捂着棉棉的眼睛,不让它看这惨状。 日及摘下两片花瓣,也挡在眼前。 妫芸芸眸色忧忧,轻叹一声,“看起来更像是邪修所为。” …… “奇怪,难道真的是我认错了吗?走了这么久,也没看见符珠姑娘冻的那个冰葫芦。”赵执缨小声嘀咕。 符珠眉眼轻扬,嫣然笑道,“这不是好事吗?说明我们没有被困住,走的路也是对的。” 殊不知,在约素他们砍下所有木葫芦后,迷阵就破了。 前方隐隐有天光照进。 符珠收了羊角宫灯,一步迈出石洞,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山花烂漫,流水潺潺。 “这地方倒是不错。”符珠说道。 有一条青石板小路一直蜿蜒盘旋至溪边,夹缝里生长着杂草和不知名野花,给死板的青石路带来一点生机。 “符珠姑娘,还是我走前面吧。” 赵执缨踩上青石小路,随时注意着四周动静。走了一半,发现没有危险后,他招招手,示意符珠可以跟上了。 就在这时,变故陡然横生。 无数带刺枝条飞出,朝赵执缨手中长枪卷去。灵力箭羽则藏在枝条里,想趁其不备,攻击他的手腕。 符珠叹了口气,就知道,没这种好事。 赵执缨手握银白长枪,灵力裹挟枪尖,轻松挑飞枝条箭羽,看起来很游刃有余。 符珠搭在剑上的手松开。 “符珠姑娘,你不用出手,我应付得来。”赵执缨一边对战,一边同符珠说话。 少女微笑着点点头,应了声“好”。 她在看出来这些灵力飞箭和刺条对赵执缨来说是小菜一碟后,就没打算出手了。 长枪舞动如龙,带起阵阵清风。 赵执缨身法灵活,枪风凌厉霸道,每一次的刺击精准有力,挑飞的灵力箭羽都骤然溃散。红缨长枪的枪尖泛着银白的亮光,忽明忽暗,好似星辰闪烁。 赵执缨:木葫芦,摘两个带回去 第一百零二章 吞云兽 渐渐不再有刺条横生,箭雨袭来。 符珠拍手赞道,“枪法不错,又精进了。” 赵执缨收了银白长枪,谦虚道,“还行吧。” 青石路前有一弯溪流,清澈见底,水深及膝盖处。 符珠牵着乌生,一个缩地成寸,来到溪流对岸。 高耸的石林,构成一个繁琐的迷阵。 “邪修的气息越来越近,他应该就藏在石阵里面,符珠姑娘灵力还未恢复完全,小心一点。” 赵执缨扭头嘱咐完,提着长枪先迈进了石阵。符珠跟上他的步子,忽地听见后面传来约素她们的声音,转身看去,山石挪动,将视线挡了个完完全全。 “小师叔肯定在对面,我们快过去吧!” 约素兴奋得像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陈红锦拉住她,“小心危险,先探一下路。” 晋双双率先踏上青石路,赵师叔的灵力残留还这么清晰,肯定刚走不久,她快点过去还能追上他。 “这里居然一点危险都没有。”思织见晋双双已经过到溪流对岸了,顺通无阻,不由觉得奇怪。 没有危险,大家相继过了岸。 而晋双双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石阵之中。 …… 符珠只是隐约听见了有约素的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再抬眸时,赵执缨已经不见。 还不知道阵中有什么危险,约素她们应该也来了,符珠想了想,在地面留下一串霜花。 希望她们能顺着霜花痕迹找过来吧。 “呼呼呼——” 前方传来一阵鼾声,抑扬顿挫,高低起伏。符珠手搭在霜雪明剑鞘处,动作放轻,轻手轻脚地往前走。 越过假山,一只浑身散着金红色光的吞云兽正趴在地上睡大觉,鼾声就是从它鼻息间发出的。 符珠无意打扰它,准备从一旁绕过。 “我赵师叔呢?”晋双双大摇大摆地走近,也没看见侧手边的吞云兽已经醒了,双目赤红,张着血盆大口,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符珠没说话,看着她身后的吞云兽,一手掐诀,严阵以待。 “你看我做什么?”晋双双被看得莫名其妙,回身一看,一只虎形巨兽蹲在假山上,哈喇子都快滴她身上了。 “吞云兽?!” “吞云兽不是灵兽吗,虎身带翼,最爱在云间戏耍,能口吐金雷,怎么它看起来这么邪气,眼睛都变红了!” 都这个关头了,晋双双还能说这么多废话,也是心大。 “吼!” 吞云兽似乎有些不耐,张大兽口,吐出几颗雷珠,朝晋双双攻去。 晋双双一时没反应过来,连剑都未拔出,眼看雷珠要落到身上了,耳畔传来“哐当”声响,几枚冰针从她眼前飞过,与雷珠相撞擦出炫目的火光。 轰隆一声,雷珠在石山上炸开,掀起阵阵灰雾。 “这只吞云兽应该是被人用邪术控制了,灵智不清,会乱发疯,胡乱攻击人,你小心一点。”符珠提高声音说道。 她怕晋双双没听进去。 吞云兽攻击力很强,但性子温和,平日遇见了没事。这只吞云兽却是邪修豢养,凶猛暴躁,不可掉以轻心。 晋双双从刚才的变故中回神,点点头,示意自己会小心。 符珠拔出长剑,微微侧剑,让阳光映照在剑上,折射出光线,照到吞云兽眼睛里,吸引它的注意力。 果然吞云兽怒吼两声,转移了攻击目标。 它绕着假山飞速跳转了一圈,每座假山上都留下雷电之力,将人困在雷阵中。 数道闪电结成蛛网状落下。 “这吞云兽还有两分聪明。”符珠轻赞道。 不过吞云兽聪明对她们而言,就不是什么好事了,只能说明它很难缠。 吞云兽身上的红光弱了一丝,它扬起头,仰天长啸,甩了甩脑袋,不满地又吐出一口金雷。 “怎么办?”晋双双握着剑,偏头问符珠。 吞云兽生来就是金丹境修为,她的几剑不过是给吞云兽挠痒痒,造不成什么伤害。 眼看雷网和金雷就要落下,符珠还没什么反应,晋双双不由心急起来。 “你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束手无策了?” 符珠没理会她,将剑给乌生抱着,双手结印,呈宝瓶化莲态,并指朝天,“五炁之外,有慧萤微,上乘云耘,告契万灵,缚!” 空气忽地变冷,晋双双看见有细微地雪霜攀附上雷网,宛如寄生,吞噬掉雷纹。 雷电之力被霜雪吞噬,化成一片巨大的冰花,还在不断往上飞去,迎上吞云兽吐出的玄雷。 咔嚓! 玄雷溃散,冰花碎裂。 满天碎冰直直落下,晋双双赶忙取出一把灵伞法器挡在头顶。 她可不想被这些冰箭扎成刺猬。 想到符珠刚刚还是救了自己,晋双双挪动小碎步,替符珠也挡上。 少女推了推她的伞,指着上空,万道冰花碎片齐齐转向,朝吞云兽攻去。 晋双双愣愣地收了伞,眼看着吞云兽狼狈逃窜。 上蹿下跳的,动作灵敏,只不过屁股上还是被扎了好片碎冰。 吞云兽矗立在一块巨石上,甩了甩尾巴,将碎冰抖落,发出愤怒的嘶吼。 “完了,它好像变得更狂暴了……”晋双双担忧地说道。 符珠举剑指着吞云兽的脑袋,却没看它,“这是只幼年吞云兽,不过金丹中期的修为,不足为惧。” 晋双双没忍住心里话,“你也不过是金丹中期,怎么好意思说它不足为惧的。” 符珠闻言,眉弯轻轻上扬,神采奕奕,“我金丹后期了。” 她说这话语调平了下去,没有炫耀之意,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晋双双瞳孔地震,这才过去多久,她就金丹后期了? 符珠可没功夫管晋双双心里怎么想,她握着手里霜雪明,趁吞云兽还在舔舐伤口时,果断出剑。 吞云兽感受到危险,连忙挥动翅膀,卷起一股巨大的狂风风刃,朝剑气迎去。 轰! 剑气直直破开风刃,朝吞云兽眼前逼去。 它张大嘴,吐出金雷,只觉得这雷比以往更亮,一记澄明剑光从天而落,砸在脑袋上。 “呜呜——” 吞云兽发出呜咽的声音,脑袋一歪,栽倒在地。 符珠提着剑往前。 晋双双见吞云兽不再动作了,也跟着凑近。 她对着符珠催促道:“还有气息,你赶快补两剑。” 符珠却将剑插回了剑鞘,蹲下身子,摸了摸吞云兽额头上,剑气留下的伤口,抬眸道,“谁说我要杀它了?” 给晋双双发个补剑小能手的称号吧 第一百零三章 红线 晋双双声音明显提高了两个度,“你不杀它?” “这只吞云兽已经是邪兽了,你不杀它,它恢复过来,还是会攻击我们的。” 晋双双理直气壮说,“而且吞云兽的兽丹,这么好的东西,你不想要,就给我。” 见符珠还是不为所动,晋双双没好气地踢了踢路边石子,“算了算了,反正吞云兽是你打败的,你爱咋咋吧。” 符珠手腕一翻,掌心多了一颗发光的古珠。 “这是什么?”晋双双被这柔和的光芒吸引了注意力,“好纯粹干净的气息。” 符珠将古珠照在吞云兽身上,淡淡道,“舍利。” 她从王舍城得到的王舍古珠,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途了。 晋双双听完,眸子闪过了然之色。难怪她不杀这吞云兽了,原来是有佛家舍利在身。 不过除了祛除邪祟,也没什么作用了。 吞云兽身上的红光渐渐褪去,毛发焕亮,呈现出灿烂的金光。吞云兽的体型不断变小,到巴掌大时停住了。 它背后的四个云翼也骤然消失。 变小了的吞云兽倒是可爱,像一只刚满月的小猫,晋双双的态度骤然转变。 她抬手摸了摸小吞云兽的脑袋,埋怨道:“它怎么还没醒,是不是你下手太重了?” 符珠收回王舍古珠,忍住想翻白眼的心。 她记得刚刚晋双双,还让她再补两剑对吧? “嗷嗷~”小吞云兽哼唧两声,慢慢睁开了清澈的眼睛。 “不是红色了诶!”晋双双看着吞云兽金色的眼睛,欢喜说道,“看来它身上的邪气真的褪去了。” “那当然了!”符珠轻轻摸着吞云兽额头上的剑痕,“我们铅华剑法第十三式,洗尽铅华,也不是浪得虚名的。” 不过就是这道剑痕去不掉了,小吞云兽得一直顶着这道疤。 符珠拍了拍吞云兽,轻声道,“你走吧,别再被人抓住了。” 吞云兽在符珠脚边蹭来蹭去的,看得晋双双心里很不是滋味,语气酸酸的,“你都给它这么大一剑了,它居然还粘着你,不愿走。” “不是粘着我。”符珠察觉出吞云兽的异状,眸光落到地面上若隐若现的红线上,“是它走不了。” “什么意思?”晋双双不解的问道。 “你看地面。” 符珠指尖触地,地面覆上一层极浅的白霜,那些红线越发分明,通通缠绕在吞云兽的四脚上。 “你脚下也有了!”晋双双咋呼起来,她垂头看自己脚下,也有红丝不知何时缠绕了上来。 “你别动,我帮你斩掉红线后,速度退离这块地。”符珠举剑说道。 晋双双“嗯嗯”点头,凌冽的剑气逼到眼前,她下意识想避开,身体却不听使唤,只得闭紧了双眼。 看不见就没事了。她这样安慰自己。 “好了。”符珠的声音响起,晋双双记着她的话,飞身退到一边去。 符珠又帮吞云兽和乌生砍掉红线,送他们出去。 阵中只剩下符珠一人,那些红线没有了目标,都齐齐朝她攀附而去。 “你快点砍了红线出来。”晋双双朝她喊道。 符珠比了个好的手势,举剑正要砍下,一股很强的力量忽然拉住了霜雪明。 这场景好似曾相识。 符珠断然松手,召出独鹿剑,一剑劈下,红丝结结后退,流光一闪,独鹿剑消失,她伸手接住霜雪明。 “刚刚那柄剑就是你在剑冢里面得到的仙剑吗?”晋双双好奇的问道,其实她都还没看清那把剑呢。 枕山的符珠在剑冢里面得到了一把仙剑,在修真界不是什么秘闻。 只是大家都没见过那把剑,加之她一直还是用自己的佩剑霜雪明,大家都快忘了这事。 她的兄长在剑冢里面,也得到了一把仙剑,不过兄长也不爱用。 所以晋双双就不明白,为什么大家得到了仙剑,却不用它,简直暴殄天物。 可惜她没有一把仙剑,不然她肯定只用仙剑。 符珠没回答,晋双双已经默认了。 退去的红线卷土重来,不经意间攀附上符珠的腰身,她忽地有一阵恍惚。 天地朦胧,透着猩红的血雾。 她也渐渐听不见晋双双叽叽喳喳的声音了。 这是哪里? 符珠看着眼前景象,除了血雾什么也没有。 一剑劈去,剑光黯淡。 “别白费劲了,什么术法在这里都没有用的。”血雾中迎面走来一位身穿黑袍的男子。 他全身笼罩在宽大的黑袍下,看不出身高体型,也看不清容貌。 “你是在山上布阵的那个邪修?”符珠听见用不了术法,神色仍旧从容。 黑袍人笑道:“小友说话别这么难听嘛。” 符珠想了想,换了个称呼,也换了个问题,“符家村失踪的村民是你这个恶毒修士抓走的吗?他们现在人在哪里?” “你不是已经见过了吗?”黑袍人发出狰狞怪笑。 符珠还在回忆她在哪里见过这些村民,心中咯噔一下,隐约有了猜测。 黑袍人见她神色变化,大笑起来,“就是那些木葫芦。” “所有人都在木葫芦里面,有的是中年人上山砍柴的,有的是七八岁的小孩,在山上玩耍找不到父亲了,我就好心把他们带来,和父亲团聚。” 符珠气得握剑的手越发紧,她不想再听这人说话,一道剑气飞速袭去。 “都说了这里用不了术法的,你……” 黑袍人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置信的看着身上的破洞。 “不用术法,我照样杀你!” 符珠不给他反应的时间,又一道剑光劈去,黑袍人抬手挡了挡,身上又落下一道清晰的剑痕,还泛着阵阵寒意。 远处,一个盘腿而坐的修士,猛地弯腰吐出一口鲜血,眼含戾气。 没用的废物,居然还和人聊起天来了。 他直起身来,丢出一张明黄符纸,嘴里念念叨叨,符纸忽地燃了起来。 与此同时,符珠又递出一剑,剑气还未落到黑袍人身上,他周身忽地燃起火焰,发出凄厉的惨叫。 符珠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是谁在帮她。 黑袍人被火焰烧得在地上直直打滚,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太过含糊,符珠一句也没听清,他的躯体就化作飞灰散去。 但眼前场景没变,还是一片血雾朦朦。 是幻境。 但这幻境要迷惑她的是什么呢? 第一百零四章 与己问剑 虽然她是师父捡回来,就直接收为弟子,但符珠也是过了宗门三考的。 明心一问,无执无碍。 所以她想不通幻境有什么可以迷惑她的。 血雾中慢慢走出一位执剑少女。 符珠眸光微怔,旋即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一个赝品。 不过是和她长了同一张脸罢了。 “你笑什么?”拥有着和符珠同样容颜的少女站定下来,她手里握着霜雪明的仿剑,几乎难辨真假。 符珠抬起下巴,倨傲说道:“自然是笑你。” 话落,一记剑光从血雾中穿梭而至,少女反应迅速地举起“霜雪明”去接,轻而易举化解掉这束剑气。 她轻轻笑道:“你会的,我都会。” 符珠尾音拉长,“哦”了一声,不以为意。 眼前这个少女最好是都会,她才能与自己问剑。 少女手中长剑剑影翻飞,凌厉的剑气遍布整个血雾世界,稍有不慎,便会被剑气划伤。 符珠踩着折纤步,身形如谪仙一般飘逸,让人摸不着规律,也猜不到她下一步动作。 执剑少女勾唇一笑,同样踩着折纤步,递出数剑,长剑挥洒,刺眼的剑光宛如银龙乍现,穿透血雾落下。 她说过了,她会的,她都会。 下一瞬,一道气若游丝的银芒剑气,从少女左肩窜出,渗出殷殷血迹。 她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这怎么可能?我即你,你心中所想的每一步,我都知道。” 符珠扬起脸,语气慵懒,“我会的,你不是都会么?” 其实从她问自己的第一句话开始,符珠就知道,她并不能完全懂自己心中所想。 顶多是知道她出剑的路数,下一步要做什么而已。 剑术可以复制,可剑心呢? 她没有剑心。 而符珠,早已剑心通明。 少女敛去先前的大意,小脸严肃起来,看得符珠有一瞬间的恍惚。 倒是有点样子了。 少女朝前跨出一大步,双手握剑,劈出一道凌厉非常,避无可避的剑气。 剑芒闪烁,将周边的血雾都一卷而散,露出符珠清晰的身影。 符珠身子往后退,数步之后立定,手腕翻转,劈出一道同样霸气凌厉的剑气。 两道剑气相撞,顿时掀起巨大的气旋,少女被气流击退了两步,抬眼去看符珠,她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 同样的招式,差距便显现出来了。 先出剑者占优,而她后手,竟然还占据上风! 少女心中有迷惑,抿唇不语。 她们的剑术是一样的,不该有高低。 她不信,自己会败。 少女再次握紧了剑,清音从血雾中响起,“离尘无光!” 另一道泠泠若玉的声音紧随其后响起,平淡道,“离尘无光。” 天地黯色,唯有两束剑光耀眼。 符珠和少女借着剑光,都看清了血雾朦胧中的对方。 一个神色紧张,一个从容自若。 符珠手中的剑杵在地面,似乎不打算再出剑了。 她这么自信吗,就确定自己一定会赢了?少女思绪混乱,隐隐好像明白自己和她差在哪里了。 轰! 剑气相撞,一束剑光以倾倒之势获胜。 剑光还未停,直直逼去。 少女眸孔微张,感受到心口剧痛,手中的剑哐当坠地,顷刻消散。 她的剑! 少女瘫软在地,伸出手在血雾中乱抓一顿,什么也没能抓住。 符珠将剑收回剑鞘,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平淡说道:“你输了。” 少女一怔,似乎才接受这个事实,她张张口,脖子却好像被人掐住,发不出半点声来。 身形骤然溃散,化作血雾。 符珠耳畔传来阵阵杂音。 “思织,你到底会不会解这个阵啊!” “都这么久过去了,怎么我小师叔还没醒。” “要是妫芸芸在就好了。” “也不知道她们现在在哪里。” 思织被约素念念叨叨得心烦意乱,她抬眼瞪了小姑娘一眼,“你再这么吵,我更没法安心破阵了。” 约素抬手捂住嘴,呜呜吱吱,“那你要快点噢,一定要把我小师叔救出来。” 眼看思织要发火了,宓芋连忙一把把约素拉到身后。 “你别吵她了。” 约素哼哼两声,走到一旁。 乌生坐在地上,一眨不眨的盯着红线缠绕的符珠。 她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 约素戳了戳他,乌生没动。 大约是觉得无趣,约素也准备盘腿坐下发呆。 “嗷嗷嗷~” “什么东西?”约素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一下子弹了起来。 低头看,才发现乌生背后蜷缩着一只小猫,尾巴被乌生衣服盖住了,她没发现,一下子坐下去,坐到小猫尾巴了。 约素蹲下身子,将小猫抱起来,再盘腿坐下。 “刚刚我不是故意的。”约素朝小猫道歉,她举着小猫打量,发现它额头上有一道剑痕。 也不知道是谁,对这么可爱的小猫下手。 约素从储物袋里取出灵药,给小猫敷上,“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保证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小猫怏怏的,不太乐意搭理她。 一双瞳孔直直盯着红线阵。 乌生听见约素的话,转头看了她一眼。 吞云兽是符珠救下来的。 乌生想了想,挪动了一下位置,去抱约素怀里的吞云兽。 吞云兽忽地扬起头,从约素怀里跳了出去。 约素连忙起身去追小猫,发现它在阵法边缘停了下来,嗷嗷叫唤。 “你认识小师叔?”约素惊疑问道。 她刚想弯下身,抱起小猫,就见小猫往阵里冲去,“诶!你回来!” “还差最后一步就能破开阵法了……”思织面露喜色,刚想和大家分享这个好消息,就看见一抹金黄冲进了阵里。 “嗯?哪里来的小猫?”思织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不对啊!现在阵法不能进入了。” 除非……阵法破了。 思织抬眸望去,红线崩断,而那只小猫乖巧的蹲在少女脚边。 猫都比她先发现阵法破了,思织有些心塞。 殊不知,吞云兽被这阵法困了百年,对这阵法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符珠缓慢睁开眼,看见聚了这么多人,有些意外。 吞云兽轻轻咬了咬她的裙摆。 符珠蹲下身子,摸了摸它的头,笑吟吟问,“你怎么还没走呀?” 吞云兽拱了拱她的手,一步三回头的走开,背后生出云翼,嗷呜叫唤了一声,化作流光,飞往云端。 “那是吞云兽?” “刚刚还以为就是只小猫呢!” 第一百零五章 邪修蜀禾 约素小脸啪嗒垮下,她的小猫,没有了。 不过小师叔醒了,是天大的好事,约素很快又扬起了笑。 连星剑宗几个弟子早已见怪不怪,约素师姐变脸一直都这么快的。 约素和宓芋向前,一人挽住她一条胳膊,异口同声: “小师叔,你没事吧?” “符珠师姐,你没受伤吧?” 乌生看着两人把自己的位置占了,黑白分明的眸子里划过一缕茫然。 日及从棉棉头上跳下来,扇动翅膀,飞到符珠眼前,泪眼朦胧,“符珠,我终于撵上你了!” 她还是第一次和符珠分开这么久。 符珠摊开手接住日及,把她放到自己肩头,对着众人说,“我没事,当务之急应该早点找到其他人,聚在一起,走出这个石阵。” 吞云兽只是一环,石阵中未必就没有其他危险了。 晋双双扬起脸看着符珠,“我要去找我赵师叔。” 符珠点点头,“赵执缨自然也是要找的。” 话音刚落,假山轰隆移动,众人小心避躲,以免被撞上。等山石移动排列结束,眼前出现一条笔直的石道。 “这是怎么回事?” “这路我们要走吗?” “我觉得事出反常必定有妖,还是先不要轻举妄动。” 思织摸着下巴若有所思,“会不会是妫芸芸破开了阵法?” “也不是没有可能。” “芸芸仙子在阵法上的造诣那么高,破阵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肯定是她破开了石林阵!” 约素落在后面,啧啧叹气,“妫芸芸都破开一个石林大阵了,你连阵中小阵都没破开,还需要努力啊。”语气很是欠扁。 思织握紧了拳头,难怪晋双双不喜欢约素。 她听得都想打人了。好好一个小姑娘,怎么就长嘴了呢? 她和晋双双两人,都不是什么好的。 “把你的手从棉棉身上拿开。”思织面无表情地说道。 约素收回手,扮了个鬼脸,“小气。” 她又凑到符珠身边,“小师叔,我们要走这条路吗?” 嘣! 前方传来一声爆炸声响,吓得约素心尖一颤。 众人齐齐停住步子,仰头往天上看去。 一团黑烟盘旋在空中,久久不散。 “有人在打斗!” “这是符箓师造成的吧?可我们中间,没有符修啊。” “观这动静,对方实力不低,我们还要不要去……” 一声龙吟贯彻天地。 晋双双忽地焦急起来,她错开人群,来到符珠面前,“是赵师叔在和人对战!” 这一招是赵师叔的绝招,从来没有人逼他使出来过,他肯定遇上了很强的对手。 “你能不能快点过去帮他,我们太玄剑宗一定会报答你的!” 晋双双抿着唇,神色忧忧,“我也会报答你的。” 符珠没说话,晋双双不由心急如焚。 这里就只有她境界最高,要是她都不帮赵师叔的话,还有谁能帮赵师叔呢? 晋双双眼里隐有泪花,她正想痛诉符珠,少女身形忽地动了,没有御剑,瞬移而去。 晋双双松下一口气,抱着剑朝打斗声那边去。 宓芋、约素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的跟上。 思织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原地跺了跺脚,“怎么都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思织抱起棉棉,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张瞬行符,身影也骤然消失。 一股巨大的冲力让思织险些没站稳,还是一位红袍少女好心扶住了她。 思织记得,她好像也是剑宗的弟子,叫陈红锦来着。 先前大家在石阵中走散了,没想到她和妫芸芸在一起。 约素、宓芋紧随其后到来。 “你怎么比我们还快?”约素惊奇的问道。 思织“嗯哼”一声,走高冷范,没搭理她。 “原本还愁上哪去再找些人祭阵,没想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主动送上门来了,真是天助我也!哈哈哈哈哈!”一道邪佞的声音在四周飘荡。 符珠视线落到他身上,不由一怔。 是她在血雾中看见的那个黑袍人。 黑袍人自然也看见了符珠,他缓慢摘下帽子,露出一张普通至极的脸来,阴翳笑道,“我们又见面了。” “大家小心,不要入阵!”赵执缨撑着长枪,大声喊道。 黑袍人不耐的一挥袖,他就被扇飞,在地上滚了一圈,吐出乌血。 “你竟然这样对我师叔!”晋双双什么时候见过赵执缨这副样子,当下没了理智,拔出剑朝黑袍人砍去。 “双双,不要!”赵执缨眼看她要冲入阵中,艰难地抬了抬手,想要阻止。 黑袍人没将晋双双放在眼里,一弹指,一道灵力光束就飞出。 符珠身形一闪,将晋双双推开,举剑接去,还是被巨大的灵力击退两步。 元婴中期! 这邪修已经到元婴中期了,难怪赵执缨被打得那么狼狈。比她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更狼狈。 符珠沉声道:“他是元婴中期,不想死的话,就别再冲动了。” 晋双双一怔,眼泪随即掉了出来。 元婴中期,就算符珠再厉害,又怎么能打过他? 她现在给宗门发求救信,也来不及了。 “身上有没有回灵丹?”符珠偏头问道。 见晋双双还沉浸在悲伤中,没听见她的话,符珠又道,“再哭你赵师叔真要死了。” “有回灵丹就给我,我带给赵执缨。” 晋双双一怔,没想到知道对方是元婴中期了,她还要上。她以为符珠在看见对方实力后,不会再帮她救赵师叔了。 晋双双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连忙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红一白两个丹瓶,“红色的是回灵丹,白色的是疗伤药。” “行,我知道了。” 符珠握紧丹瓶,提剑入阵。 “符珠姑娘,你不该来的。”赵执缨哀声说道。 妫芸芸也扬起头,轻声说道,“这是逆九转魂阵,以血为祭,是禁阵,你不该来冒险。” 符珠抬眸看了眼阵外的乌生,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她身上有乌生塞给她的符纸。 化神一剑,可斩元婴。 “你倒是很有勇气。”黑袍人赞许地看向符珠,“我可以破例让你知道我的名字。” 符珠冷眼道:“鼠辈邪修,我没兴趣知道你的名字。” 黑袍人被骂也不生气,他缓缓说道:“吾名蜀禾。” 符珠趁他闲话的功夫,把回灵丹和疗伤药分给妫芸芸和赵执缨。 她压根没打算听这邪修说话,只不过在听见蜀禾两个字时,身躯微微一怔。 第一百零六章 剑斩魂幡 蜀禾看着符珠喂给赵执缨和妫芸芸疗伤药的动作,不知是太过自负没将他们放在眼里,还是什么的,竟也没有阻止。 比起阵中两人,他显然对这个提剑入阵的少女更感兴趣,注意到她神情有异,不由问道,“你听过我的名字?” 符珠站起身来,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你是符家村的人吧?” 蜀禾面上露出回忆的神情,身上戾气消减不少,他微微颔首笑道:“是。” 符家村原本不叫这个名字,而是叫小石村,至于为何改名了,蜀禾没有去了解过。 小石村只是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村子,生活的都是凡人,从未有人踏上过仙途,蜀禾是小石村第一个拥有修炼天赋的人。 他十岁背井离乡,辗转三年,终于拜在了一个宗门门下,以为就此迈上了长生大道。但宗门内比他天赋好的太多,资源也会更倾斜于那些天之骄子,加之三灵根本就受限,眼看寿元将尽,他却迟迟不能结婴。 宗门渐渐不再管他,心灰意冷下,蜀禾想起故乡,再回去时,凡尘亲缘作土,一切都已经物是人非。他对自己当初离开家乡去求证仙途产生了怀疑,来到山上准备为自己寻一处埋骨之地,却意外发现了这处遗址。 在里面他找到一本破旧的古书,悟出了逆九转魂阵,以人魂为祭,助他修炼,竟然一举结婴了。 符珠听到他承认自己是符家村的人,心中更加悲愤,“你知不知道符家村的人都以出了一位符师为荣,他们特意将村子改成现在的名字,希望那位已登仙途的符师,有朝一日回到故土,发现大家都并没有忘记他。” “而你不仅忘了仙途该怎么走,甚至反过来利用这些同乡人的性命,助自己修炼,简直丧心病狂!” 符珠到现在还记得山下阿婆提起那位符师时,脸上的骄傲与自豪。 如果他们知道了那位符师变成了现在这样,该有多伤心? 蜀禾神色一僵,很快又放声狂笑起来,“那又如何?凡人性命百年一世,对于我们修仙之人来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之间,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 “倒是你们自投罗网送上门来,正好拿来祭阵,说不准我能一步化神呢!”蜀禾阴邪的视线在约素、宓芋几人身上来回扫视,看得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约素受不了他这让人心里反胃的视线,“呸”了一声,“阴沟里的老鼠才不配叫修仙之人呢!” 蜀禾面有怒色,扬起手从袖中抛出一面小黑旗,思织连忙提醒,“是摄魂幡,小心一点!” 符珠闻言,顾不得原先的打算,连忙扔出乌生给她的符纸,一道极强的剑气从天而降,击在摄魂幡上。 黑色魂幡还飘浮在半空中,与剑气互相僵持,直到剑气消散,它才缓慢裂开几个口子,有透明的魂体挤了出来,在阵中到处乱窜。 看见蜀禾时,它们瑟瑟发抖的跑到一个阵角处挤作一团。 “刚刚那是化神一剑?”妫芸芸看得有些心神摇晃。 化神期剑修便可被称为剑仙了,剑仙一剑,占尽风采。 赵执缨看着不远处手握长剑的少女,已经开始期待,等她成了剑仙再出剑时,是何种神韵了。 思织激动地扒拉着约素追问,“符珠刚刚丢的那张符纸是哪位大神画的?她肯定也是一位剑仙,不然怎么可能画出剑气符纸呢?” “我也不知道。”约素望着阵内,心中总算安心一点了。 唯有乌生,抿着的唇越发紧,隐隐发白。 他知道,符珠只有那一张符纸。 她不愿意多用阿娘留给他的护身符。 原本以为化神一剑,已足够斩元婴了,没想到蜀禾还有摄魂幡这种东西。 蜀禾非但没有被这一剑震慑到,眸中反而越发灼热,喃喃道,“这就是化神境吗?” 等他炼化了阵中三个金丹境,外边的十几个筑基境也逃不了,一步化神,近在眼前。 符珠从他眸中的羡艳之情看出他心里所想,讥讽道:“化神境你就别想了,做什么青天白日梦呢。” 蜀禾似笑非笑地扯了扯嘴角,“你倒是提醒我了,要先杀了你们三个。” 能领悟出逆九转魂阵,蜀禾自然是聪明的,眼前少女迟迟没有再出招,身上肯定没有符纸了。 她在拖延时间,等另外两个人恢复。 蜀禾手一扬,空中多了数张灵符,齐齐旋转。 “符珠姑娘,芸芸仙子,你们各自小心。”赵执缨说着,提起长枪,朝蜀禾刺去。 符珠和妫芸芸对视一眼,分散开,从左右攻击蜀禾。 符珠左手执剑,挽了个剑花,抵住朝她飞来的灵符。 “左手执剑?”蜀禾眯了眯眼,“有意思。” 先前这少女分明一直是右手执剑的,也不知道她搞什么鬼。不过不管她耍什么花样,今日都要祭阵。 蜀禾立在灵符后面,手指一划,灵符便随着他的心意,朝人飞去。 一连串的灵符飞来,眼看逼直眼前了,符珠忽地松了剑,另一柄飞剑横挡在面前。 “你有两把剑?”蜀禾微有惊讶,转念一想,剑修多几把剑,也正常。 不对,那把飞剑呢? “现在才找,有点晚了。” 刺痛感传来,蜀禾一惊,以灵力震出插在他后背上的飞剑,长剑直直插入地面。 灵力席卷而过,剑伤很快愈合,他笑道:“虽然你刚刚这一手,使得不错,不过并没有什么用。” 一股寒气忽地在体内乱窜起来,蜀禾以灵力压下去,面上没有露出丝毫异样。 符珠没有看他,招了招手,霜雪明从地面飞出,朝蜀禾刺去。 而她则手握独鹿剑,凌空跃起,一剑劈开蜀禾排列好的灵符。 仙剑对邪佞有克制作用,被符珠剑气击中的符纸,上面灵气缓慢流失。 “符珠姑娘竟然能同时驾驭两把剑!”赵执缨惊叹道。 妫芸芸保持着结印的姿势,也不由感叹,“还都使得这么出神入化,我们也不能给她拖后腿了。” 锁链晃动的声音迟钝地响起,一个巨型圆阵覆在上空,五条手臂粗的灵力链条垂落下来,朝蜀禾卷去。 赵执缨看见妫芸芸的法阵结成,银白长枪舞动如龙,想去逼蜀禾身位。 符珠两柄飞剑,拦住蜀禾脱身之处。 第一百零七章 绕金仙 “呵呵呵,有点意思!”蜀禾被逼得不得不踏入妫芸芸的法阵中,灵力链条突然有了目标,朝他四肢捆去。 “捆住了!”妫芸芸露出一个笑来。 赵执缨没她这么乐观,提醒道,“还是要小心。” 他的话刚一落下,剧烈的灵力震荡传来,灵力锁链已经被蜀禾震断,灵力碎片四散飞迸。 赵执缨连忙舞动长枪,将灵力碎片挑飞。 蜀禾抬头看了眼法阵,丢出一张灵符,灵符在空中化作火龙,张大巨口,将法阵吞入腹中。 火龙吞完法阵,发出一声亢奋的龙吟,感受到上面的灵力气息后,朝妫芸芸扑去。 “芸芸仙子小心!”赵执缨分身乏术,只得大声提醒她。 火龙来势凶猛,清晰地印在妫芸芸眼中,她一丝也不敢懈怠地一边后退,一边结印。 吞噬了她的法阵后,火龙身上的灵气似乎更盛了。 符珠见她法阵还未出,召回攻击蜀禾的长剑:“霜雪明,去!” 银白长剑“嗖”地一下掉头飞走,符珠左手掐剑诀,一记芳泽无加直直劈下,砍断龙头。 妫芸芸擦了擦额间冷汗,“多谢。” “没事,我们现在可是一体的。” 符珠见她无事,专心投入到对战中。 灵符在眼前飞舞,符珠剑上裹挟着灵力与仙灵之气,凌厉的剑风撕裂符纸,宛如秋叶落下。 蜀禾气笑了,再丢出数张他精心绘制的灵符,一杆银白红缨枪斜刺而出。 枪身素银,如夜幕里盛了一池星光和月华的水。晚风吹过,就泛起层层涟漪。 是赵执缨的枪。 符珠会心一笑,水霜骤起,她一剑挟着风雪而出。 那杆银白枪飞舞一圈,无数火光龙影乍现,在雪霜中,开出火树银花的绚烂之景。 “这是什么?”晋双双呆呆地看着,“我没见过赵师叔用这一招。” 纪支道:“我也没见过。” 嗡! 剑鸣声响。 符珠感受到独鹿剑在她手心振动,她低眸看去,剑身上的岩桂枯荣绽放,反复不止。 符珠心领神会,一剑再出。 花色如霰,披香带雪。 约素扭头问宓芋,“你见过小师叔这一招吗?” 陈红锦也侧目看向宓芋。 宓芋温声道:“符珠师姐会的太多了,没人见得完全。” 两人没滋没味地收回视线,也是,符珠的剑术,岂有穷尽? 赵执缨离得近,看出她分明是顿悟出这一招的,夸赞道,“符珠姑娘不愧是剑道魁首。” 仅仅一瞬,就领悟出了刚刚那一剑。 “刚刚那一招有名字吗?” 符珠现在哪有功夫想名字的事,蜀禾连扔了两张防御符,才堪堪挡住这一剑。 心知不能小瞧眼前少女后,他的每一招都越发凌厉,符珠只能拿剑去挡,瓦解掉大部分的灵力。 赵执缨横枪拦在蜀禾面前,劲风震飞一排的黄符,枪尖一旋,灵火飞落如雨,沾上符纸,舔舐殆尽。 砰! 灵符炸开,巨大的灵力波动,逼得赵执缨后退数步,长枪触地,稳住身形。 “叫绕金仙吧!”他偏头说道。 少年清姿如立,说话时神采飞扬,好像狼狈的不是他一样。 符珠一怔,随即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刚刚那一招的名字,“行!” 阵外的晋双双不满地用剑戳了戳地面,“赵师叔和她说什么呢?没看见那邪修要出手了嘛!” 约素也气愤说道:“太玄剑宗的人怎么回事,打架呢,还和我小师叔套近乎。” “谁和她套近乎了!赵师叔才不稀罕!”晋双双耳尖,一下子听见约素在诋毁赵执缨,出声替自家师叔辩护。 妫芸芸站到两人身边来,神色凝重,“在这阵中,蜀禾的灵力恢复得很快,再拖下去,我们就真扛不住了。” “有办法破阵吗?”符珠看向她,“我和赵执缨可以尽量拖住蜀禾。” 妫芸芸面露难色,“这阵法要从内外一块破,我倒是可以破里面的,只是外面……” “他们的力量不够,恐怕难以破坏掉阵石。” 符珠抓住她话里的关键词,“所以有解阵之法?只要力量够了就行?” 妫芸芸点头道:“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 符珠轻笑起来,“那我们就试一试,他们虽然都才筑基境,但可以结剑阵,将力量汇聚一起。” “我和赵执缨拖住蜀禾,你教他们破阵之法。” 妫芸芸不再拖延,嘱咐了他们两句小心,退出战局,往阵法边去,和大家讲破阵之法。 “能救赵师叔,我没意见!”晋双双爽快地答应。 “约素,你先回连星剑宗那边,凑个五个人结阵。”陈红锦说道。 他们剑宗也正好五个人,可以结铅华剑阵。 思织举起手问,“那我呢?” “你和我们一块吧。”几个妙音阁的女弟子柔声邀请。 妫芸芸朝她点了点头,示意思织同意。 思织本就没想着拒绝,只是看着这么多个容色艳艳的女子,一时心神恍惚,没反应过来。 教完他们如何破外边的阵后,妫芸芸抓紧时间解里面的阵。 符珠和赵执缨有些招架不住蜀禾的攻势。 “你左我右。”符珠言简意赅地说道。 赵执缨没废话,长枪从左穿刺而出,符珠的剑同时递出,从右侧逼来。 霜雪明则在半空中盘旋,陡然变宽,剑身上覆盖了一层白霜,从蜀禾头顶落下。 除了这一束剑光,外边接二连三亮起冲天剑芒,三柄虚幻剑影破空而来。 又一束五色灵力柱亮起,冲击阵石,地面剧烈晃动起来,蜀禾面色变得有些难看。 一群蝼蚁竟然真的破了九转魂阵。 不过好在里面的逆阵还没破开。他得先杀了那个阵法师。 蜀禾身形一闪,符珠当下猜到他要做什么,举剑拦在他面前,“想过去,先问过我的剑。” 蜀禾先前就注意到她这柄剑有些不同寻常,对邪气有隐隐的克制,现在看清飞剑模样。 是一柄极其好看的剑。 长剑挥舞时,有呦呦鹿鸣之音。 他也曾怀疑过这是一把仙剑,但上面确实没有仙灵,便猜测应该是一把仿仙剑。 不管怎么说,这把剑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 呼! 有枪风袭来,蜀禾后退一步,挥袖击飞横在眼前的长枪。 赵执缨身影蓦然出现,接住长枪,转头一挑,毫厘之差就能刺到蜀禾的下巴了。 “可惜了。” 赵执缨摸着长枪,微微叹气。 第一百零八章 力战蜀禾 “没关系,他的符纸快用尽了。” 符珠身姿一闪,长剑斜刺而出,直逼蜀禾心口。 “就算符纸用完了,我也还是元婴修为,你们高兴得太早了。”蜀禾不慌不乱地伸出一只手,夹住剑锋,微微一弹,掀起巨大的灵力震波。 符珠后退数步,以免被这灵力暴乱波及。 “嘤嘤嘤——” “呜呜!” 那群透明灵魂感受到蜀禾的灵力气息,越发瑟瑟发抖,发出呜鸣之音。 他们被困在摄魂幡里太久,不能去往生,灵魂脆弱得几近透明。大多都是残肢断臂,只有被摄魂幡摄入得比较晚的灵魂,还保留着全部体征。 以这些灵魂的状态,就算去转生,灵魂强度也不够支撑他们转世为人了。 希望妫芸芸能快点破开这阵法吧! 符珠收起悲怀的心情,握紧剑柄,下一刻,出现在蜀禾的背后,一道剑气横出,似乎想将其腰斩。 蜀禾身上亮起灵力罩,一阵涟漪泛起。 符珠被击退数步,一前一后两只脚在地面踩出两个塌陷的小坑。她一步迈出小坑,迅猛前冲,将灵力汇聚剑尖,再次向蜀禾刺去。 “没用的。”蜀禾神色闲适,转过身来,想看少女蚍蜉撼树地一击。 符珠抿着唇没说话,只是杀意更重。 长剑势如破竹落下,剑气如蛟龙走江,掀起滔天巨浪。 蜀禾神情微有变化,没想到鏖战这么久,少女还能挥出如此强势的一剑。 真是天纵奇才。 这样的境界,用来祭阵,倒是可惜了。 不过这和他晋升化神相比,又不值一提了。 蜀禾右腿向外迈开一步,与肩宽,双手结印,虚空中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灵蛇争先恐后飞出,密密麻麻,看得人鸡皮疙瘩落了一地。 符珠自然也讨厌这些密集的灵蛇幻影,手中长剑一转,飞旋而出数道细密剑气,钉在灵蛇七寸。 呼! 凌冽的枪风透过掉落的灵蛇幻影而来,赵执缨枪尖一挑,刺破蜀禾的一片衣袍。 “又差一点。” 长枪回旋,飞回赵执缨手中。 趁这机会,符珠弹跃而起,一剑劈开虚空上漂浮的漩涡,再稳稳落到地面,剑指蜀禾。 一杆枪,一柄剑,将蜀禾围住。 蜀禾看着那个解阵的黄衣女子,没了耐心和眼前两人玩闹,身形一闪,落到两人背后。 一拳直出。 符珠横剑挡在身前,蜀禾加重了力道,一拳拳砸在剑身上。独鹿剑不似霜雪明凌寒锋利,但周身上的仙灵之气,感受到邪修气息,顺着蜀禾的拳头攀附上去。 蜀禾一惊,连忙松开手,把这股气息甩落。 符珠被蜀禾强横的力道一直压着后退,好在赵执缨在背后扶住了她,但她的身形还是退去数丈远,地面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宛如春耕时,被犁出来的。 “嗖”的一声,霜雪明从蜀禾背后窜出。 他一时不察,脸上被剑锋划开一道口子。 “霜雪明,干得漂亮!”符珠看起来已经很狼狈了,脸上却扬着明媚的笑。 飞剑落到符珠面前,以防御姿态守着她。 符珠抬手握住霜雪明,向后借力,弹冲出去,干脆利落的一剑,割破蜀禾手臂。 她的身影落在了蜀禾后面,剑尖斜向下,滴落血迹。 飞剑发出激动的剑鸣声。 蜀禾刚擦拭掉脸上的血,又看见手臂上被割破的伤口,阴翳地笑了起来。 “已经很久没有人,能让我见血了。” 符珠歪着头,十分不给面子的说道,“那只能说明你是井底之蛙,不知道天外有天。” 她眸子一眯,忽地想到了什么,“难怪你要走邪修的路,原来是山穷水尽了。” 蜀禾先前还能虚伪的笑着,听见她后半句话,神色倏然一变,他冷冷道,“你懂什么?自从做了邪修才知道,修炼起来能这么快。” 他又幽幽低笑起来,好似精神分裂,“你知道吗?我从结婴到元婴中期,才花了不过百年。” 蜀禾伸出食指,指了一圈,最后指向符珠,“等把你们全都炼化,我便可跨过后期、大圆满两个境界,一步化神。” “百年化神!在整个修真界都不存在,我将会是第一人!哈哈哈哈……” 蜀禾的声音戛然而止,只见一道剑光竖直劈下,剑光太快,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指便“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我不喜欢被一个邪修,用手指着。”符珠轻描淡写地收回剑。 “你话太多了。” 如果不是蜀禾话太多,太大意,又自负,她也不能找到这么好的机会。 蜀禾这下是真怒了,他抬手想接回断指,再将这少女的脑袋一拳砸碎。 赵执缨枪风一卷,断指滚落数丈之外,无端燃起一股灵火,很快断指化作一撮黑灰。 “你们两个,简直欺人太甚!”蜀禾震怒,一股猛烈的拳风朝赵执缨和符珠袭来。 符珠挽了个剑花,往前一刺,破开拳风。 赵执缨欺身向前,瓦解掉剩余罡风。 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又有数道罡风卷来,符珠双手抵住剑身,挡在前面,罡风里忽然袭来细密的灵针。 叮! 宛如实体的灵针撞在剑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剑鸣微颤。 符珠咬紧牙关,抵住不断变得猛烈地攻势,殷殷血迹从她唇边渗出。 太可恶了,她都来不及咽下。 赵执缨没比她好到哪去,一口鲜血猛然吐出,洒在枪身,枪头的红缨沾了血,越发暗红。 “好了!”妫芸芸直起身来,欣喜地说道。 转身却看见两人都吐了血,蜀禾凌冽的攻势又要落下,她连忙结印,一个圆形法阵飞出,挡在两人身前。 妫芸芸的法阵,蜀禾还不放在眼里。但对于符珠和赵执缨来说,这个法阵来得及时,够他们缓冲一下了。 “你竟然坏了我辛苦布置的逆九转魂阵!”蜀禾眸中有血丝浮现,他忽地转了攻势,朝妫芸芸袭去,“早知道该先杀了你的。” 逆九转魂阵极其复杂,一般阵法师根本解不了,他没想到这个黄衣女子竟然真的有点本事。 不过只要快点杀了这里所有人,他还是可以修复魂阵的。 “芸芸仙子,小心!” 符珠和赵执缨的声音同时响起。 妫芸芸盈盈一笑,身前亮起一枚古朴龟甲。她是妫家人,身上怎么可能没点护身的东西。 第一百零九章 参悟剑意 蜀禾的拳头一拳拳砸在龟甲上,似乎不知疲倦。 妫芸芸眉心一皱,龟甲上已经有裂痕了,她将灵力灌注在龟甲上,护着不让龟甲裂开。 只是这样,终究撑不了多久。 嗖! 一支冰箭破空而来,从蜀禾拳尖穿过。 符珠手往下一按,数支冰箭齐刷刷射去。 蜀禾一垛脚,身上泛起灵力屏障,将冰箭隔绝在外。 “这样下去,救不了妫芸芸。”赵执缨担忧的说道。 符珠神色凝重起来,想要重伤蜀禾,必须先破了他的防御。而阵法被妫芸芸解开后,他的灵力似乎弱了不少,如果她全力一剑,兴许能劈开。 符珠转头对着赵执缨说道:“我劈开他的防御,你出手攻击他背后。” “好!” 符珠得到赵执缨的回应后,迅猛冲出,在离蜀禾三丈远的地方,弹跳而起,一剑直直劈下,宛如破竹。 咔嚓—— 屏障传来细微的声响,符珠面色一喜,有用! 符珠双手握住剑,继续往下压,争取使这屏障裂纹更大,好让赵执缨的枪可以顺利刺入。 “不过劈掉一点皮毛,有什么好值得高兴的……” 一杆长枪从蜀禾背后贯穿而出,他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银白枪尖。 “这……怎么可能?”蜀禾倏然收了拳,不可置信地去摸胸口处的枪尖。 赵执缨猛地抽回长枪,蜀禾胸膛处剩下一个血窟窿。 这点伤不致命,但对于蜀禾来说,却难以接受。 他已经是元婴中期了,怎么可能被两个金丹伤成这样! 蜀禾周身灵力暴动起来,赵执缨拉着符珠赶忙退到一边,妫芸芸身形一闪,也落到两人身旁。 “是阵法反噬。”妫芸芸说道。 符珠忽然意动,提剑就冲了出去。 “诶?符珠姑娘……”赵执缨只看见一抹桃红柳绿的残影。 蜀禾身上泛起黑色的火焰,有点像她在血雾中看见的黑袍人,但又稍有不同。 这些黑色火焰,更像是人手,死死抓着蜀禾不肯放手。 符珠身形闪到他面前,蜀禾似乎也没发现,整个人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 这样更好。 符珠微微勾唇,找准蜀禾丹田,一剑刺入。 极致的寒气,让这些黑色火焰都一怔,随后顺着剑身,涌入蜀禾丹田。 “啊!” 他体内的元婴被手抓握紧,又有火焰燃烧,蜀禾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符珠收回剑,在他身上又刺了十七八个窟窿,那些黑色火焰兴奋地钻进去,燃烧着他的器脏。 “这种人的血,竟然也是红的。” 符珠垂眸,掐了个诀,嫌弃地洗去剑身上的血迹。 “符珠姑娘,刚刚太凶险了,你怎么就一下子冲出去了。”赵执缨看了眼蜀禾,“他应该死透了吧?” 晋双双一个箭步冲过来,拉着赵执缨上下打量,“赵师叔,还好你没事!” 许是不解恨,晋双双提着剑,又往蜀禾身上补了几剑。 符珠也是被一群人围着,叽叽喳喳的,她都没听清赵执缨刚刚说的什么。 乌生手藏在袖中,明黄的符纸已经被他捏得皱皱巴巴了。 日及飞起来,手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小截布料,浸了水,替符珠擦拭嘴角干涸的血迹。 符珠其实可以一个清洁术就可以洗去一身污秽,还是配合的凑过脸,让日及擦拭嘴角。 “好啦!”日及随手一丢,黑色布料飘飘然落到地面。 乌生看着自己袖口处缺了的一角,没有说什么。 符珠笑盈盈地朝日及道谢,正想掐个诀,换一身衣服。地面猛烈晃动起来,有山石迸裂。 “怎么回事?” “不会是这个邪修还没死吧?”几个人剑指着蜀禾的尸体,颇为谨慎。 符珠抬眸看向山石滚落的地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 是剑意! 一束光芒亮起,遍照众人。 陈红锦心神一怔,感受到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裹挟着她,连忙盘腿坐下,进入冥思。 “陈师姐怎么又悟了?”剑宗弟子不由咋舌。 这悟性也太好了吧! 符珠敏锐察觉到,大家身边都有一缕极浅的剑意,看来这道剑意,并非是单人传承,而是大家皆可参悟。 “你们几个也坐下参悟这道剑意,能参悟多少算多少。”符珠对着几个还在看戏的剑宗弟子说道。 机缘就在眼前,也不知道抓住。 没看见连星剑宗和太玄剑宗的人,都开始了吗? “符珠姑娘,你放心参悟剑意吧,我替你们护法。”赵执缨道。 妫芸芸走到一边坐下,说:“我也替你……替你们护法。” 三人也算过命的交情了,符珠没多推谢,盘腿坐下,闭上双眼,开始领悟这道剑意。 这应就是訾老说的那道剑意了,只是他也没说,这里面还藏着个邪修啊。 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好好说道说道。 符珠刚一坐下,就感觉到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约素和宓芋挪动了下位置,围着她,一左一右,俨然是两个护法。 宓芋伸出一根食指放在嘴边,示意约素别再扭动,发出声音影响符珠参悟剑意。 约素眨眨眼,回复宓芋。 我就找个坐着舒服点的姿势,然后绝对不动了。 宓芋已经闭了眼,没看见约素的动作。心中空明无物,唯有若有若无的剑意浮动。 见宓芋都进入了状态,周围的人,除了那几个不是剑修外的,也都闭着眼在参悟剑意,尤其是晋双双,已经进入了一种玄妙的境界,约素好胜心被激起,终于沉寂下来。 符珠并没有完全隔绝掉外界的声音。 她听见轻柔的风声,拂过繁密的树叶,发出沙沙的轻响。 这里被蜀禾占据,哑声的鸟雀,现在又开始欢快地唱歌。 她的听觉越发远,飘到山下的符家村,有火苗噌的一下亮起,竹子噼里啪啦地燃起来。 犬吠鸡鸣,混迹在人声中。 渐渐,这些声音又沉寂下去。 呼! 剑风扫过。 符珠眼前天地,广阔起来。 她睁了眼,大家都还在入定。 符珠从地上爬起来,掐了个诀,身上衣物焕然一新,不过仍旧桃红柳绿。 她动作极轻,避开还在参悟剑意的约素和宓芋,猫着步子,朝赵执缨走去,压低声问,“我刚刚入定了多久?” 赵执缨指了指地面的一柱香,同样压低声音,说道:“不到半柱香。” 才半柱香么? 她感觉过去了好久好久。 第一百一十章 见死生 符珠看着先前那些透明灵魂蹲着的角落,现在已经空荡荡了。 地面上掉落着一枚黑色旗幡。 符珠手一扬,魂幡就到她手上了。承受了化神一剑,这魂幡竟然只是裂了几个口子,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 想了想,符珠将魂幡收进了储物袋。以免被其他人捡到,再去作恶。 几个时辰后,大家陆续醒来。 “那我就不再多留了。”妫芸芸盈盈一拜,向众人告辞。 几个妙音阁女修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位姿丽妍妍的女子点了点头,迈出半步,温声道:“我们也告辞了。” 连星剑宗的弟子,对着约素说了几句话后,便准备回返宗门。 一时间,只剩下了太玄剑宗和枕山的人,以及思织。 “我们是不是该先把那些葫芦送回符家村?”纪支说道。 晋双双听到葫芦两个字就浑身一颤,恶心得不行,“反正我不送。” 纪支本也没指望晋大小姐能出力,压根不是对着她说的。 约素以为符珠还不知道葫芦里面装的是什么,深吸了一口气,做足了准备,刚想开口说,就听见符珠道,“理应如此。”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让死者入土为安的。” …… “大太阳天的,也不知道村长喊我们去集合干什么……” “诶,我先回屋拿个斗笠,胡家嫂子,你等我一会儿啊。” “你这蒲扇不错啊,扇动起来,风挺大的。” “你喜欢就拿去好了!” 妇人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嘴上却道,“那多不好意思啊。”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还跟我客气什么。” 说话间,外边陆续有村民走过,都朝着一个方向去。 “那不是符阿婆吗?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去集合做什么,也不怕中暑。现在的秋老虎可霸道了。”妇人身材虚胖,可劲地扇动蒲扇,还是有细密的汗珠落下。 她随手擦了擦热汗,眯着眼睛看向屋外。 有刚从田里赶回来的庄稼汉,水都来不及喝一口,只放下耒耜,就步履匆匆的往村长家去。 难不成真有什么大事要宣布? 妇人朝里面喊了句,“田嫂子,你快一点诶!” “来了来了!”里面应了两句,很快走出来个瘦高的妇人,“走吧。” 村长屋外有一片宽阔的空地,平日里都是用来晒谷物的,现在却摆放着一排排的木葫芦。 符珠听着村民窃窃私语,都是对木葫芦的好奇,心中说不出的复杂。 “村长,你们村的人都来齐了吗?”晋双双看着稀稀疏疏的十几个人,不由问道。 身形佝偻的村长,没由来一哽,颤巍开口,“都在这儿了,都在这儿了。” 死的活的,老的少的,都在这儿了。 他这个村长做得不合格,村子里的人死了大半,才终于找到仙师来除妖物。 村长身旁,一个和符家村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的姑娘替他顺气,“村长爷爷,你的身体不能太大喜大悲。” “我没事。”老村长拍了拍她的手,上前一步,宣告今天把大家召集过来的大事。 “大家先安静一下!”村长虽然年迈,在村子里却十分有威严,他的话一落下,人群很快肃静起来。 “符家村这些年受妖物所扰,一直有人失踪,好在近日有仙师来此,替我们除掉了妖物,以后大家便不用日夜提心吊胆了。” 符珠没有告知村长蜀禾的事,他便仍旧以为,村民失踪是妖物所为。 底下发出欢呼的雀跃声,一阵过后,有人问道,“那我儿子什么时候能回来?” “对啊村长,我家那位呢?这么久不见,也不知道是胖了瘦了,要是黑了丑了,我可真是亏死了,守了这么多年活寡不说,最后得个黑木炭。” 妇人打趣的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起来。 老村长仰起头,看太阳都有些重影了。今日阳光明媚,他心底却止不住发凉。 符珠静静地看着老人,没有说话。 她见过卫姜身死,殊玄昙祭王舍珠,当时心里没多少触动。此时却有些明白师父说的话了,见死生。 木葫芦里躺着死者,太阳下站着生者。 阴阳两隔。 老村长组织了下语言,无力说道,“大家眼前这些木葫芦,就是了。” “这些木葫芦就是?” “人要是在木葫芦里,这个天闷也闷死了吧?” “这不能吧?村长你这么大把年纪了,还逗弄我们这些小辈……”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显然不相信村长的话。大活人怎么能在这密不透风的葫芦里面呢? “阿婆……”女童怯怯地拉了拉符家阿婆的手。 小孩子对感情敏锐,察觉到老人心情不好。 她喊阿婆,既是害怕,也是安慰阿婆。 “囡囡乖,阿婆没事。”满鬓霜白的老人,动作轻柔地拍着幼童的手,就像平时哄她入睡时一样。 老村长转过身,朝赵执缨拱手:“有劳仙师了。” 一束灵光划过,木葫芦齐刷刷破开,露出里面躺着的,早已无任何生机的人。 被晋双双砍成两截的那具尸体,赵执缨来前已经做了修复,肉体凡胎看不出什么异样。 肉身和葫芦长在了一起,没有很大的腐臭味,反而散着一股淡淡的木葫芦清香。 有葫芦叶从尸体上长出,或覆盖了脸,或覆盖了身子,总而言之,不是很好辨认。 晋双双连靠近都不想靠近。 却有人扑到了葫芦上,扒拉着上面的绿叶,嚎啕大哭起来,“是我的幺儿,他还这么小……天杀的妖物!”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哟,千挑万选了个夫婿,结果守了大半辈子的寡,早知道还不如嫁给村尾的老鳏夫……” 此起彼伏的哭声响起,在艳阳天里,都显得有些瘆人了。 “赵仙师……听说人有转世,他们都去投胎了对吧?”一股清浅的药香袭来,赵执缨眼前一阴,才恍然回神。 身穿碎花色布裙的姑娘,背光而立,脸在阴影里,看不清神情,但从她的声音里可以猜测,肯定是一副温和的姿态。 赵执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摄魂幡里的魂魄,有些已经消散了,肯定是没有来世的。 好在晋双双这时挺身而出,解救了赵执缨,她挡在碎花布裙姑娘面前,“有什么问题,你问我也是一样的。” (本章完) 第一百十一章 添土 姑娘一愣,迟迟没有再开口,眸光略过晋双双,去找赵执缨的身影。 晋双双身形一动,挡住她的视线,“柳溪姑娘,你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行。我赵师叔平常不爱和女子说话,你别见怪。” 反正赵师叔也不会为了外人拆穿自己,她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碎花布裙的姑娘不得已收回视线,落到晋双双脸上,“我叫柳在溪。” 不是柳溪。 赵执缨已经从台上跳了下去,凑到符珠身边,“刚刚柳溪姑娘问我,那些人是不是都去投胎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她。” 柳在溪眼看着赵执缨和一个佩剑少女说话,不像是赵仙师师侄说的这样啊。 她狐疑地盯着晋双双,而晋双双自然也瞧见了眼前这幕,有些打脸,她扭头说道,“你和她能一样吗?” 柳在溪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晋姑娘说得也有道理。 赵执缨不知道这边的状况,只是话说了半天,也没得到回应,“符珠姑娘,你看什么呢,看得这么入神……” 赵执缨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 有个巨大的木葫芦,和别的葫芦稍有不同。里面躺着的是两具白骨,一点血肉都没有了,看起来是最早遇害的。 霜发花白的阿婆趴在葫芦边上,无声颤抖。一男一女两个小童轻轻拍着阿婆的背,有些不敢去看葫芦里面的白骨,但又忍不住好奇,用余光去瞥。 符家阿婆伸出枯骨如柴的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白骨手上的红绳,攥紧在手里。 符珠松开乌生的手,向前走去。 她掺起阿婆,温声说道,“阿婆,选个风水好的地方,我帮你把他们下葬了吧。” 阿婆年纪大了,动作不便,两个孩子年岁又小,没有能力处理后事。 她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阿婆擦了擦眼泪,再看了眼木葫芦,“这是我的儿子儿媳。” “又要麻烦你了。”阿婆十分客气地说道。 符珠摇摇头,“举手之劳而已,阿婆不用客气。” 她手一抬,木葫芦就漂浮在了半空,“阿婆在前边带路吧。” 路过赵执缨,符珠朝他轻点了下,“我还要帮阿婆家下葬,就此别过吧。” “我可以帮忙。”赵执缨连忙说道。 符珠微笑着说道,“人够多了。” 虽然陈红锦带着几个弟子先走了,但约素和宓芋还没有离开,思织也还在。 要帮忙也轮不上赵执缨的。 更何况…… “那边还有位姑娘在等你呢。”符珠好心提醒道。 她先前就注意到了,有个麻花辫,花布裙的姑娘,一直往这边眺望,分明是有话想对赵执缨说。 就是可惜了,这姑娘一厢深情,注定难以得到回应。 山上山下,是两个世界。 符珠心底叹了口气,不仅是对那位姑娘惋惜,更是对世间事的无奈。 她跟上阿婆的步伐,先在屋子处停了一会儿,取了锄头,再往屋背后的竹林去。 “就挖这里吗?”符珠将锄头放下,踩着一块空地问道。 竹林里阴凉许多,不再一直流汗,阿婆坐下喘气,“对,就是这里。” 符珠没有用法术,想着亲力亲为,挖了一阵后,约素自告奋勇的去替她。 不过约素哪里会挖坑,挥舞了两下锄头就累得不行了。 “我来吧。”宓芋伸手想接过锄头。 约素没松手,上下打量着她,“你这么弱,能挥动锄头吗?” 宓芋认真说道,“能!” 约素半信半疑的让开,结果宓芋的锄头是几人中挥的最好的。 “这个坑够了吗?”宓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询问阿婆的意见。 “辛苦小姑娘了。” 符珠将白骨移到土坑中,思织负责埋土,棉棉也用后爪刨着土,很快一个小土丘就出来了。 “还差个墓碑。”宓芋在几人中是最清楚下葬流程的,她们来的匆忙,忘了做碑了。 “这简单。”符珠拔出霜雪明,随意挥舞几下,一块完整的石块,便被她雕刻成了墓碑的形状,“阿婆,上面刻什么字?” 阿婆有些恍惚,直到身边孙子孙女摇了摇她,才缓缓道,“便刻符氏夫妇墓,符氏子女立吧。” 宓芋觉得有些奇怪,“不刻姓名吗?” 逝者的名字没有刻,后代的名字也没有刻。 阿婆难得脸上有笑意,她说,“就这样便好。” 符珠按照阿婆的心意,刻好了墓碑。 阿婆带着孙子孙女拜祭完后,朝符珠招了招手,“你替阿婆添一抔新土吧。” 符珠蹲下身子,捧起一抔黄土,添在了坟上。 约素、宓芋、思织和日及也相继添上了一抔土。 “多谢你们几个小姑娘了。”阿婆真挚地笑了笑,“我想在这里多待一阵,就不送你们了。” 约素摆摆手,“不用送不用送。” 宓芋回头,嘱咐道,“您回去的时候别太晚,天色暗了的话,路不好走,回去的时候小心一点。” 几人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阿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对着孙子孙女道,“朝这边拜一拜,和姐姐说再见。” 姐姐? 两个小童望着空荡荡的竹林,听话的跪了下来,磕了个头。 女童扬起脸问,“我们还能见到姐姐吗?” 阿婆摇了摇头。 女童显然有些失望。 出了符家村,符珠和约素她们也要分开了。 约素有些不愿走,“小师叔,你一定要早点历练完,早点回枕山哦!” “我都是为了你来枕山的,结果我刚到,你就下山历练去了。”不过现在可能多了个理由,就是美人师父,还有云柏师父。 宓芋拉着约素,“符珠师姐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符珠轻笑着挥了挥手,目送她们御剑离开。 身边一下子冷清起来。 思织叹了口气,“唉,你要去州胥城,我们也不顺路,现在我也要走了,你一个人,路上注意点啊。” 符珠看了眼她,沉默不语。 到底谁是一个人啊。 她身边还有乌生日及,思织身边就一只不会说话的狐狸。 “我家在小神山,你有空记得来找我玩,我带你看倾云尊者夫人的画像。” 思织兴高采烈地说着,虽然小神山风景犹胜仙境,不过倾云尊者夫人才是小神山最美的风景。 符珠浅笑着点点头,一口应下,“有空会去找你玩的。” 不仅是因为她想看倾云尊者的画像,也是她真的把思织当朋友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灿灿 前行的路又变成了符珠、乌生和日及三人行。 “符珠,好像要下雨了诶!”日及吸食着阳光,还没吃饱,一片乌云轻飘飘就盖住了太阳。 她举着小叶,挡在头顶,下一瞬阳光出来了。 “奇怪,怎么又变天了。”日及嘀咕道。 符珠手放在额头前,避免日光直视眼睛,她仰头望去,乌云在一点点消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啃食它。 云层继续翻涌。 很快又积聚了一层厚重的乌云。 惊雷落下。 大雨滂沱而至,重重砸在人间。 符珠手腕一翻,手里多了把宽大的竹骨伞。日及连忙躲进伞里。 “嘤嘤……我的翅膀都湿了。” 符珠垂眸看去,日及身上的红裙沾了少许水渍,但却比她背后的翅膀好多了,起码没有滴着水珠。 符珠抬手用灵力帮她把水迹烘干,日及欢喜地扭过头去看自己的小翅膀。 扇动两下,真的没有沉重感。 “符珠最好了!”日及开心地说道。 她飞到竹骨上坐着,听雨打在伞面上的声音。 “快入冬了,这雨下着有点冷。”符珠细心地发现,乌生露在外边的手,寒毛根根竖起,偏生他又什么都不说。 “我们去城里做几件冬衣,再赶路吧。” “耶!有新衣服穿了!”日及很是高兴。 乌生没有她那么情感外露,但微微上扬的唇角,还是暴露了他内心,其实也是期待的。 “嗷嗷~” 淅淅沥沥的雨中传来一道可怜兮兮的叫唤声。 符珠转身低头看去,一团明黄的毛绒绒的东西,四肢没在泥泞里,隔着三步远的距离,跟着她。 见符珠停了下来,它也停了下来。 小东西蜷缩成一团,毛发被雨水打湿,沾了泥泞贴在身上,显得凌乱又可怜。 一把宽大的竹伞盖在了它头顶。 符珠蹲下身子,掌心向下虚抚过它的身躯,小家伙的毛发就干了,蓬松得像一团云。 “你怎么跟来了?”符珠一把将其抱起,小家伙闻言身子一僵,很快亲昵的拱起头去蹭她的掌心。 熟悉的剑痕赫然印在它的额间。 是那只被她伤了的吞云兽。 金丹中期的修为,怎么可能像落汤鸡一样狼狈,不过是骗取怜悯心罢了。 先前那片消失的乌云,想来也是被它吃了。 吞云兽只是低低的叫唤,赖着不肯走。 符珠不太确定吞云兽的心思,有些迟疑的问道:“你想跟着我?” 吞云兽直直点头。 它都跟着眼前少女好久了,之前一直藏在云层里,没有现身。 乌云太多,它吃得有些撑了,才让大雨落了下来。 “符珠,你把它留下来吧!”日及飞身下来,扯着符珠的袖子央求,“这样我们就多一个伙伴啦!” “听日及的。”符珠浅笑着应下,“先给它起个名字吧。” 吞云兽扬起头,满心期待的等着。 “就叫灿灿吧。”符珠摸着吞云兽的脑袋,“金灿灿的,多喜庆呀。” “那它姓金吗?”日及手顿在空中,忽地想起来。 灿灿也好奇的看向符珠。 “当然是姓符啦。” “我也姓符!”日及举一反三。 符珠轻笑逗她,“你不姓卫或者殊了吗?” 日及一下子呆住了。 怎么办,她是卫姜公主的扶桑花,又是沾了殊玄昙大人的心头血生的灵智,但她好喜欢符珠。 日及小脸皱起,十分难以抉择。 雨渐渐大了。 眼前只能看见细密的雨帘,和朦胧的风景。 “符珠你看,前面是不是有个村庄啊?” 日及伸出手,指着前路。 秋雨中,炊烟袅袅升起,人群忙忙碌碌,好似一副默画。 “老人家,我们可否在这里歇一会儿,等雨停了就走。” 老人回过头,就见一个少女牵着个黑衣小童,举伞站在雨中。竹伞宽大,挡住了少女的面貌。 他微微一惊,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 不过一听声音,是个小姑娘,老头难免生出来几分宽容。肯定是他刚刚太入神了,才没发现小姑娘的到来。 “这雨一时半会儿可不会停嘞!”老头把手里的菜叶喂给圈里白白胖胖的猪后,拍了拍手,“你们跟我进来吧。” 屋檐下摆放着几个木制摇椅,老头自顾自躺了上去,翘着二郎腿,享受的听着雨声。 符珠收了伞,抖落了下上面的雨水,将伞斜靠在墙角。 “小姑娘坐吧。” 符珠将灿灿放在了摇椅上,自己却并未坐,目眺远方,雨中还有人在忙碌。 “这么大的雨,他们怎么不等雨停了再忙?”符珠微微偏头,看向老人。 老人换了条腿翘着,听见符珠的疑问,眯着眼念叨,“停不得,停不得。” “良辰美景有时,不依人意。” 符珠看着外边的人影穿梭,张灯结彩,语调悠长,“是喜事啊。” “是喜事。”老人重复了一遍,又叹息起来,“就是可惜了我那几头白白胖胖的猪了。” 好不容易养这么大,却要做那菜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任人烹煮,最后变成流水席上的菜肴。 “你看,有人捉猪来了。”老头直起身来,眸光远望,雨幕中有几个戴着斗笠的壮汉,正往这边来。 “哟,陈老头,家里来客了啊?”一个身穿蓑衣的男子,倚在圈门上,往檐下看来。 雨雾太大,他也只能看见一个少女朦胧的身影。 陈老头家里亲戚不是都死绝了吗,怎么忽地又多出来个客人,难不成是什么远房亲戚? 这样想着,他朝里面喊道,“陈老头,吃席的时候,把客人也带上啊。” 陈老头似乎不太待见他,没应声,反而转头对着符珠说道,“那人叫曾勇,有个姐姐叫曾蕙,就是这次婚宴的新娘子了。” “新郎也是你们村子里的么?”符珠顺口问道。 陈老头微微摇了摇头,“隔壁村的。” “隔壁村倒也还好,走亲访友来回方便。” 陈老头不再说话了。 他的视线落在檐外,几个大汉,用麻绳把猪脚绑住,系在扁担上,吆喝着走了。 养得白白胖胖的猪,身上蓦然就沾了泥土。 “哼哼——”圈里有只小猪仔,不乐意吃饭了。 陈老头起身,穿上蓑衣,取了帕子将小猪仔擦了一番,然后将圈门关好。 “就剩你一个了,这下没人和你抢食啰!” 他走到一旁水缸,舀水洗手,随意在身上擦了擦。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三章 花生下酒 最后一场秋雨,连绵不绝。 到了正式开席的那天,雨势小了点,但绝没有要停的意思。 陈老头换了一身崭新的棉衣,又对着铜镜仔细收拾了一番,看起来很重视。 符珠还以为,他不喜欢曾勇,对这场婚礼也不喜欢呢。毕竟这几天,她没少听老人骂曾家。 “这袄子本来是做给我孙女的,她没穿成,倒便宜你这个小丫头了。” 陈老头从镜子里看见符珠,忍不住说道,“你模样比她俊,穿着也比她好看。” “那个丫头没眼光,活该穿不上好的。” 这件袄子是他卖了一头猪,去城里买的,本来想给那丫头个惊喜,她却嫌弃花色太土,不适合小姑娘穿,就一直放在箱底了。 符珠低头看着这件新衣,嘴角不禁扯了扯,瞧见陈老头眼色一变,连忙将唇角往上扯了扯,变成勾唇笑,违心说道,“挺好看的。” “这还差不多。”陈老头满意的点点头,拿了把伞,“走吧,吃酒去。” 符珠的伞在外边,天气湿,又有斜雨,放了这么几天,还是湿漉漉的。 她撑开伞,遮住风雨,跟上陈老头的步伐。 曾家住在一个三进三出的院子里面,扯了布盖在头顶,挡住一直在下的雨。 全村的人都来了,院子里坐不下。外边也安了桌椅,扯了布,但还是有风雨钻进来。 “里面人太多了,我们坐外面。”陈老头淡淡说道。 符珠擦了擦木椅上的水渍,让乌生坐进角落里。她自己则不甚在意的坐到了边上。 陈老头看着她的动作,忽地说道,“你倒是个好的,对自己的哑巴弟弟都能这么耐心。” 这些天乌生没有说过话,陈老头便以为他是哑巴。两人年岁相差也不大,自然而然就以为他们是姐弟了。 符珠笑了笑,没做解释。 “咚——” 铜锣声将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曾勇又要开始他虚伪的肺腑之言了。”陈老头闷闷说道,心底实在是不痛快,他给自己倒了碗酒,大口饮下。 符珠一只手盖在乌生的碗上,看向陈老头,“又是什么意思?” “就是每出嫁一个姐姐,就在大家面前演一遍姐弟情深呗。” 如果真是姐弟情深,就不会把自己姐姐送进火坑了。 曾家没一个好的,但曾蕙那丫头确实不错,没事还会帮着他喂猪呢。 不然他也不会同意,把家里的几头猪都送给曾家,做流水席上的菜肴。 “他有很多姐姐吗?” 陈老头嗤笑一声,“何止很多姐姐,他还有很多妹妹呢!” 等嫁完了姐姐,就嫁妹妹,有女儿的村民,便会对他们曾家感恩戴德,曾家的地位岂不是越来越稳固? 符珠剥了盘花生,推到陈老头面前,让他下酒,免得光喝酒喝醉了。 陈老头捻起一颗花生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符珠的话让他一下子呛住,“曾勇的姐姐妹妹有这一盘花生多吗?” “咳咳!咳咳咳……”符珠连忙替他顺背。 陈老头喝了口酒,咽下嗓子眼里的花生,没好气道,“你这丫头,怎么冷不丁的说笑话呢!” 把这花生比做曾勇的姐姐妹妹,那他吃的是什么? 曾勇的姐姐,还是曾勇的妹妹? 符珠笑脸相迎,陈老头到嘴里的话也吐不出来了,他扫了一眼花生盘,估摸着说,“大差不差吧。” 符珠小脸一惊,她刚刚剥花生没数,但肯定是三十往上了。 陈老头补充道:“算上他堂姐堂妹了的。” “曾勇他爹和他叔叔,娶的媳妇比较多。” 这样还差不多,符珠看着曾勇的发言已经结束了,随手给乌生夹了块生姜。 炖肉传了上来,陈老头眼疾手快夹进了碗里,桌上其余人齐齐看向他。 老头眼一瞪,完全没有觉得不好意思,“我家的猪,我吃块肉还不行吗?” 大家都是一个村子里的,也知道陈老头平日里十分宝贝他那几头猪,不知道曾家给他说了什么,他竟然大方的将猪都贡献了出来。 既然是他的猪,就随他去吧。 大家纷纷去夹其他的菜。 符珠看陈老头吃得津津有味,不知道说什么好。 之前他在家一直念叨他的宝贝猪,整个人都是茶饭不思的,现在倒是吃得香了。 符珠没怎么动筷,她在等花轿来接新娘。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家,让陈老头一个外人一直愤愤不满,觉得曾家在坑女儿。 过了许久,雨中还是没有花轿来。 流水席都已接近尾声了。 “请新娘登轿!”嘈杂的人声中一道尖锐的女音响起,大家瞬间安静下来。 几个人高马壮的村民,弯着腰从偏房里面抬出个大红轿子,落到院门口。 花轿上绣着富贵的牡丹花卉与交颈和鸣的凤鸟,轿顶悬挂着串串风铃。 很寻常的花轿样式。 几个稚气青涩的小姑娘,搀扶着新娘子,从院内走出,面上有泪痕。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们是舍不得阿姐出嫁,姐妹情深。其实她们只是看见了曾蕙出嫁,就好像看见了自己的日后。 “曾小姐,登轿吧。”媒婆催促道。 她可不管新娘子的姐妹情深,只想早点送完亲,去领赏钱。 曾蕙平静的松开妹妹的手,在媒婆的搀扶下,坐上了轿子。 媒婆笑道:“起轿!” 花轿起轿有些不稳,曾蕙身子一歪,红盖头掉了下来。 她也没去捡,就让红盖头落在脚边。 曾蕙微微掀帘,在人群中找什么。 她的眸光锁定在一人身上,陈老头没有看这边,正和一个身穿花袄的少女说话。 “你就要走了?不等雨停了?” 符珠撑开伞,将乌生罩在伞下,“不等了。” 陈老头有些失落,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早就看你这丫头不顺眼了,早点走也好,省得惹人心烦。” 符珠自然知道他是口是心非,软音说道,“但我见陈老,很是合缘。” 这话说得,显得他不近人情了。 陈老头背过身去,摆摆手,“走吧走吧。” 符珠牵着乌生,走向雨幕。 陈老头再转身时,借宿的少女,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来时无影,去时无踪。 花轿也上了山。 他还没见上曾蕙那丫头最后一面呢。 符珠不紧不慢的跟在花轿后面,雨声急,风铃声缓。 知道在跟踪人,日及的声音压得很低,她好奇的问道,“符珠,你是想看新娘子长什么样吗?” 大家都去过七夕了,自己卑微码字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章 冬毛鼠 符珠意味深长地说道,“是去看新郎是何方神圣。” 那个媒婆身上,有一股很轻的妖气,但她又确确实实是人。 “当然啦,顺便看看新娘子也是可以的。” 送亲的人丝毫没有发现有人跟着,走了很长一段山路,又下着雨,抬着花轿渐渐有些力不从心。 “这该死的雨,也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 “往年没觉得这路有这么长啊?” “你们觉不觉得有点冷,我浑身寒毛都立起来了。” “正下着秋雨,冷也正常……” “行了行了,别再埋怨了,早点送完亲,回去领赏钱。”身穿暗红色夹袄的媒婆,捻着帕子,转头来对着几人说道。 她面上粉涂得白,唇脂又艳,头戴一朵大粉绢花,蓦然转身,在阴暗的天里,有些瘆人。 抬轿的人被吓了一跳,“孙媒婆,你还是转过去吧。” 孙媒婆甩了甩手中巾帕,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高兴,她提高了声警示,“都仔细着点,步子走稳了,别把新娘子磕到碰到了,不然有你们好看的!冬大人可不会轻易饶了你们。” 听到冬大人,几人面色一变,不敢再多言。 不过对于孙媒婆还是很嗤之以鼻的,狐假虎威罢了,净在他们面前装腔作势。 符珠心中了然,媒婆口中的冬大人,肯定就是娶亲的新郎官了。 “诶呀!” 孙媒婆刚训完话,轿夫就惊叫了一声,踩到泥坑里,爬不起来了。 曾蕙猛地撞上轿子,发出“嘶”的轻呼声,媒婆咒骂了两句,掀帘去看新娘子的状况。 “曾小姐,你没事吧?”面对曾蕙,孙媒婆的态度软和不少,她连声赔罪,“都怪轿夫不小心,我已经训斥过他们了,您待会见了冬大人,可要替我美言几句,我绝不是故意误了时辰的。” 曾蕙本就不想嫁那什么冬大人,此刻出了意外,能在路上耽搁着,她心底反而松了口气,柔声道,“我没事。” 孙媒婆看着她额头上红了一块,只能在心底不断祈祷,希望冬大人不要介意。 放下轿帘,孙媒婆扭头对着轿夫大骂,“没吃饱饭吗?还不快点把轿子抬起来!” 曾蕙听着孙媒婆的谩骂,内心掀不起丝毫波澜。 寒凉的风钻了进来,曾蕙才感觉自己还活着。 她探出手,去接秋雨,闭着眼睛享受此刻的安宁。 轿子晃动了一下,被抬了起来,曾蕙失落睁眼,余光忽地瞥见,雨雾中有位撑伞的少女,牵着个黑衣小童,就站在不远处。 是她眼花了吗? 曾蕙揉了揉眼,再看去,那里除了雨雾,哪有什么少女和小童? 远处,日及紧张的抱着自己宛如绸缎的乌发,掩耳盗铃地盖在眼前,“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符珠笃定的说道,“没有!” 灿灿肚子里发出“咕咕”的叫声,附和符珠。 日及松了口气。 符珠说过了,跟踪别人,是不能叫人发现的。 不然跟踪就算失败了。 “咦?花轿呢?”日及抓了抓脸,迷茫问道。 先前她们光顾着说话去了,现在才发现花轿不见了。 符珠道:“肯定没走远,能追上的。” 花轿确实没走远,只不过下了个坎,超出了她们的视野范围。 等花轿再次出现在视线内,日及才彻底松了口气,没跟丢。 “你们怎么来这么晚?吉时都过了不知道吗?” 一把红伞拦在了花轿前。 来人一身喜服,头戴幞头,插着不知名的鸟雀尾羽,背对众人,端着腔调说话。 孙媒婆脚下一软,跪在地上,“冬大人,实在是这天气不好,不是我们故意误了时辰的啊!” 几个轿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传说中的冬大人,无声无息就出现在了花轿前,能是寻常人吗? 再一想到关于他的传言,内心不由发慌。 冬大人看了眼这烦人的秋雨,觉得孙媒婆说得也有道理,“行了,这次就不怪罪你们了。” 孙媒婆夸张地说道:“多谢冬大人!” 冬大人似乎很是受用,帽上的雀羽都轻颤起来,但他又觉得这样有损自己的威严,沉着嗓子说,“都离开吧,本大人要亲自接新娘子回去。” 说完他脚下荡起一阵涟漪,轿夫被这股莫名的气流,掀飞三丈远。意识到这是冬大人的手段后,轿夫连滚带爬的跑了。 太恐怖了! 符珠看着在她脚边就自行溃散的气流,不禁扯了扯嘴角。 冬大人满意地转过身,露出庐山真面目。 符珠不由再次扯了扯嘴角。 那冬大人套着喜服,眼睛细小,颧弓外扩,骨脊微高,长得獐头鼠目的。 他一转身,莫名矮了几分。喜服拖进了泥泞里。 原来是只冬毛鼠。 冬大人转眸一扫,看见扒着树还没有离开的孙媒婆,“你怎么没一块离开?” 孙媒婆是见过冬大人真实相貌的,早知道他模样丑陋,在外人面前总垫着脚,拔高身高,因此并没有惊讶,她连忙松开树,小心翼翼地提醒: “冬大人……这赏钱,您还没给我呢。” 冬大人鼻翼耸动两下,打了个喷嚏,他抬手就用喜服擦了擦,从袖里摸出个钱袋子,扔给孙媒婆。 “拿了钱袋子赶紧滚,别妨碍本大人的人生大事。” 没有外人在,冬毛鼠变回了原声,声音有些细,听起来就很没有威严。 孙媒婆笑得眼角皱纹挤在了一起,“好的好的,我这就走!” 别的不说,这竹鼠精在赏钱这块还是大方,比她以往做媒,不知道多了多少倍。 曾蕙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极度不安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看淡一切了,现在才发现,根本做不到。 一只手搭在了轿帘上,曾蕙死死咬着唇,眼睛里已经有泪花泛起。 嗖! 一柄飞剑钉在了轿子上。 冬毛鼠连忙缩回手,气急败坏道:“谁?竟敢坏本大人的好事?” 他警惕的看向四周,除了秋雨,便什么也没有了。 但那柄剑还横在眼前。 “一只老鼠精,偷吃了几天香油啊,就敢学人娶亲了?” 雨雾中,有个少女牵着黑衣小童,缓缓而来。 她手上举着一把宽大的竹骨伞,将风雨都隔绝在了外面,手微微一抬,飞剑“嗖”的一下,从花轿上挣脱,飞回她的手里。 少女松开了黑衣小童,一手撑伞,一手执剑。 昨天看见有位书友,默默看书的老鼠投了5张推荐票,就一直在想,我明天(即今天)要写的老鼠精,会不会冒犯到人家哇 (′~`;) 感谢默默看书的书友 第一百一十五章 解救曾蕙 冬毛鼠被气得脸都在抖,“你竟然敢嘲笑本大人!” 符珠微微惊讶,“原来你知道老鼠娶亲是笑话啊~” “你胡说!”冬大人龇牙怒道,“本大人走的是正规的娶亲流程,有媒婆有聘礼,曾府也是同意了的!” 曾蕙从轿子中出来,“我不同意!” 她小跑到符珠身边,浑身湿透了,嫁衣贴在身上,止不住的发抖,“仙长,我不想嫁给妖物,你救救我!” 曾蕙奋力地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她认出来了,眼前少女就是酒席上和陈老头待在一起的少女。 也是她在花轿上,窥帘一瞥瞧见的少女。 符珠抬手布下一个结界,举伞踏出,却没有雨再落在曾蕙身上了。 她喜极而泣。 有这般大神通的,绝不是一般人。 冬大人看着细雨纷纷绕过新娘子,不由吃惊,“你是怎么做到的?” 符珠挑眉笑道,“你连这个也不知道啊……” 冬大人不想被看扁,嘴硬道,“本大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我不过是考考你罢了!” 符珠:“……” 她下山以来,还是第一次碰到修为这么弱的,头脑又这么简单的妖物。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答不上来本大人的问题……”了。 话没说完,一柄飞剑不知何时架在了他脖子上,冬大人咽了咽口水,嗫声道,“你……” 脖子上一痛,隐隐有血迹渗出,冬大人连声求饶,“饶命啊!仙师饶命啊!” 符珠微微挪开剑,“其他女子呢?” 冬大人想装傻,“什么女子?”下一瞬,寒气贴着脖子,他才不敢再耍小聪明,声音弱弱的,“被我吃了……” 符珠手中的剑当下就要割了他脖子,剑下一空,冬大人变回了原形冬毛鼠,逃命乱窜。 “诶呀!撞死我了!”冬大人感觉自己撞到了冰山上,翻了个滚,又变成人形。 他定睛一看,哪里是什么冰山,不过一坨冰块而已。 符珠蓦然出现在他身后,冬大人往后退,被冰块绊倒在地,“你……你别过来啊!” 眼看握剑的少女越逼越近,冬大人提着嗓子喊道,“娘子,你求求仙师,放过我们吧!” 獐头鼠目的鼠精,挤眉弄眼的喊自己娘子,曾蕙被恶心得想吐,她催促道:“仙师,你快杀了他吧!别让他跑了!” 符珠眉眼上扬,轻声轻语道,“你看,曾小姐也觉得你作恶多端,罪不可恕呢。” “所以你还是去死一死比较好。” 长剑干脆利落地洞穿冬大人的胸膛,他来不及发出惨叫,就变成了一只冬毛鼠,落进泥泞里。 这么弱的妖物,也不知道是怎么修成人形的。 符珠疑惑的用剑翻了翻冬毛鼠的尸体,一段枯木从鼠腹中滚落出来,没入泥中。 符珠捡起木段在雨中洗了洗,随手就丢进了储物袋。 不认识的东西都捡回去问师父。 曾蕙看着鼠精被符珠一剑杀了,如释重负。她知道,以后便是新生了。 “多谢仙师救我!”曾蕙跪下磕头。 刚磕了一个,就见少女身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一把扶起她,“顺手的事,不用这么客气。” “以后你打算怎么办?”符珠摸着袖中的金子问道。如果曾蕙不回曾家了的话,她就把这锭金子赠她,随便去哪里谋生都好。 如果她还要回曾家的话…… 好人她就真做不到底了。 曾蕙取下头上的金钗和发饰,眸光坚定,“我想拿着这些首饰,去城里变卖了,然后随便找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曾家于她而言,何尝不是另一个火坑? 符珠看着她手里偌大的金钗,默默收回了自己的金子,微微笑道,“那我载你一程,到城里去。” 曾蕙一愣,等她反应过来符珠说的载她一程是什么意思时,她人已经在城里了,还是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而那个少女,早已无影无踪。 实际上符珠还在城内,因为还要替日及做新衣,她就挑了一家人不太多的店,可以根据她的要求,慢慢改制。 “哇,好多漂亮的衣服!”日及惊呼,“符珠穿上的话,就更漂亮了!” 乌生总瞧不上日及的彩虹屁,殊不知,这是小精灵与生俱来的真诚。 店内老板微微抬眸,看清少女面容后,面上多了几分笑意,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不穿她店里的衣服真是太可惜了。不过在看见她的衣服后,老板娘略微有一点嫌弃。 这么俊俏的小姑娘,怎么就穿了这么一身土不啦叽的袄子呢?她不会就是这个审美吧? 老板娘从柜台后走出,面上挂着得体的笑,“我这店里什么样式的衣服都有,小姑娘随便挑。” 符珠随意扫了一圈,“没有小孩穿的冬服吗?” 她倒是不怕冷,穿什么都无所谓,主要还是为了乌生来买衣服的。 老板娘眸光落到少女牵着的黑衣幼童上,一身袄子,也是十分不合宜,衣服上的针线都露出来了。 这俩人是穷鬼不成?像样的冬衣都没一件。 老板娘在心底不由叹气,一锭金子忽地在她眼前晃了晃,“替他选几身合适的,防寒保暖的。” 老板娘回神,“姑娘随我上二楼吧。” 二楼空间更大,挂着许多样式的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皆有,老板娘取了两三件袄服过来,在乌生面前比量了一下,询问符珠意见,“这几件都适合他,姑娘觉得如何?” “都挺好的。” 老板娘试探地问,“那这些……” “都留下吧。” 符珠又在二楼晃了一圈,让日及自己选了喜欢的布,问向老板娘,“这里可以量身定做吧?” 她进店的时候,看见门口有写了的,不过还是要再问问。 老板娘想也没想的说道:“当然可以了。”给眼前这少女做衣服,她心里别提多乐意了。 “那你给她量量。” 老板娘看着符珠掌心的小人,神色有些僵住了,她还没给这么小的小人做过衣服呢…… “不能做吗?”符珠有些失望的问道。 日及也怏怏地垂下了头。 老板娘面上扯起一个笑,咬牙说道:“能做的。” 她可是城中第一巧手,怎么可能有她做不出来的衣服? 事实证明,老板娘确实没有说大话,三天后,日及欢喜地穿上了新衣服。 临走时,老板娘还硬送了符珠一套白毛领子的冬装,说是她们在店里花的钱比较多,送的赠品。 “唉,开一次门,又亏了。”老板娘无声叹气,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么漂亮个小姑娘,又不差钱,就是不给自己买冬装。 身上一件花袄子,丑得她眼睛疼。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章 低头照扶桑 “符珠,下雪了诶!”日及趴在窗边,抬手接住一片雪花。 寒意透过掌心渗入皮肤里面,她打了个哆嗦,却还是不愿意离开窗口。 她难得见到一场大雪,有些亢奋。 乌生也趴在窗子边看雪,眸光怔怔,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待会儿州胥城的灯都亮了起来,我带你们出去逛。”符珠夹了一块碳,放进碳盆里,“要是冷了,就过来烤会儿火。” 日及脆生生应道:“好的!” 符珠摊开地图,规划回宗门的路线。她想得正入神,绚烂的光照映了进来。 “那是什么?”日及惊奇地问道。 符珠微微抬眸,五光十色的烟花在天边炸开,火光粼粼,如细雪凋落,却比雪多了几分炽热。 绚烂的烟火下,灯火通明,人流攒动。 “是烟花。” 人间新年伊始,都会放烟花庆祝,喜庆又热闹。 符珠只在小时候见过一次,那时年幼,忘了是什么原因闹脾气了,师姐怎么也哄不好,就偷偷带她下山看了场人间的烟花。 日及望着天上遥遥不可及的烟花,有些想不明白,“扶桑花也是花,怎么就不会发光呢?”她抬手摸了摸头顶红花。 符珠被她逗笑了,指尖泛起一点灵力,一弹指,落到扶桑花上,“日及现在看看,它是不是发光了。” 日及飞到一面铜镜前,低下头照扶桑,“符珠真厉害!”就那么一弹指,就能让花上泛起灵光,也就比外面的烟花差那么一点点。 “雪小了,出去看烟花吧。”符珠起身,拍了拍雪白毛领上沾的碳灰。 日及十分捧场,“好耶!” 乌生麻溜的从窗台上爬下来,伸出手,让符珠牵。 州胥城人多,又是新年,比平常更挤,符珠也怕被人流冲散了,牵着乌生的手,比往常更紧。 “符珠的师姐说的果然没错,州胥城真的好繁华!”日及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瞅瞅那个,两只眼睛都快看不过来了。 叫卖声在烟火下,仍旧不绝于耳。 “姑娘看看花灯?” “面具面具!各式各样的都有!走过路过别错过!” “我这红线可是月老苗里求来的,只一根,编成手绳,便可与心上人,永结同心!” “诶,别走啊!月老还会骗人不成?” 日及目光在面具摊上流连,“好可惜,我都戴不上。” 符珠停在摊边,取下日及看中的那副面具,嫣然笑道:“没关系,我会变戏法的。” 手中面具骤然缩小,变成和日及的脸差不多大小,“看看合不合适?” 日及欢喜的接过袖珍面具,盖在脸上,只露出两只金色瞳孔,张牙舞爪,“我现在是年兽了!” “我滴个娘诶!见到活神仙了!”卖面具的小贩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少女身穿羽纱面白狐狸毛的袄衣,姿容清绝,好似世外仙姝,岂不就是神仙? 符珠扭头望去,背后除了川流不息的人,哪有什么他说的神仙? “三张面具多少钱?”周围太吵,符珠提高了声音问道。 小贩愣愣回神,神仙竟然在和自己说话,他连忙摆摆手,“小的怎么能赚神仙钱呢?仙子喜欢尽管拿去,只求您能保佑我发大财,家人安康!” 符珠嘴角笑意微微僵住,她记得人间有个财神爷,才是管这个的吧? 丢下几枚铜钱,符珠便牵着乌生没入人群了。 符珠嘴角笑意微微僵住,她记得人间有个财神爷,才是管这个的吧? 丢下几枚铜钱,符珠便牵着乌生没入人群了。 带面具的人很多,什么神女、仙鹤、妖魔鬼怪都有,符珠选了一张黑色的魔王面具和一张仙君面具。 乌生下意识想接过那张黑色面具,符珠已经自己戴上了,她弯下腰,清绝的面容都藏在了面具背后。 面戴魔王面具的少女,轻轻替他戴上象征着光明的白色仙君面具。 她希望乌生,不要受魔族血脉所累,最后能走上正途大道。 “好了。”符珠直起身,再次牵上乌生的手。 白衣的少女戴上了黑色的面具,而黑衣的小童,戴上了白色面具。 好似不合时宜,又好似,本应如此。 乌生摸了摸冰凉的面具,抿着唇,眸中有一缕茫然若失。 他亦步亦趋的跟着符珠,时不时抬头看向少女,就算戴着魔王面具,她还是那么明媚恣意,一点也不像魔族。 “诶!你这人长没长眼睛啊?走路不知道看着点路……”女声戛然止住。 好俊美的男子! “抱歉。”白衣男子什么也没想,便出声道歉,眸光却并没有看向被他撞到的人,而是落在一个卖红绳的小摊上。 女子瞬间娇羞起来:“没事的,刚刚是我……” 她话没说完,白衣男子便擦身离开了。符珠拉着乌生往后退了两步,免得被撞到。 “多谢。”男子的声音透着一点冬雪的凉意。 符珠微微颔首,鼻翼间有一股冷梅香浮动。 符珠不由转眸看向白衣男子,他走到卖月老红绳的摊前,买下摊面上最后一根红绳。 “来买红绳的多是姑娘家,公子还是第一个来买此物的男子呢!”卖红绳的小贩也不由多看了他两眼,这么俊俏的公子,都还需要这玩意儿吗? 白衣男子微微笑了笑,放下铜板离开。 等男子走后,小贩弯下腰,取出一包新的红绳,摆在摊面上吆喝,“月老庙的红绳,灵验得很嘞!瞧一瞧看一看,好姻缘就在眼前!” “符珠!符珠!”日及在少女眼前可劲儿忙着挥手,“你都看好久了!”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日及摇着头,“不行的,他看起来弱不经风,很容易就死掉了。” 经历卫姜殊玄昙的悲剧后,日及不愿意让符珠也因情所困,因情所伤。 乌生睁着黑白分明的圆眼,一眨不眨的看着符珠。 “想什么呢。”符珠语气平常,“我只是觉得他身上的气息,有点古怪罢了。” “是这样的吗?”日及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顶扶桑花,打着哈哈道,“咦,那边围了好多人,是不是有什么热闹,我们也去看看吧!” 不管是不是因为那个人身上气息有古怪,反正她不希望符珠多想那个人。 毕竟那人长得嘛,还是挺像那么一回事儿的。 符珠笑着应道:“好。” 来州胥城本就是为了看一看都城繁华,哪里有热闹,自然往哪里去,才不枉来这一遭。 符珠好不容易,挤到了一个视野较好的位置。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请她除妖 “听说今年是玉蓥郡主敲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铁定真的!我有个亲戚的侄儿的表姐,在宫中当职,说吉服都送到玉蓥郡主手上了。” “可往年不都是长公主敲钟吗?今年怎么突然换人了?” “长公主再好,那也只是凡人,玉蓥郡主可是一出生就被山上仙师看中,要收做徒弟的,要不是那仙师突然闭关了,郡主现在怕是早就离开大胥王朝,求仙问道去了。拥有这等荣光,敲个钟算什么。” “我倒是听说,是因为长公主病重,才让玉蓥郡主来敲钟的。” “长公主不是马上要和亲北部了吗?怎么忽地就病重了,破坏了盟约,会不会要打仗了?” 咚! 肃穆的钟声响起,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抬头看向高楼上锦衣华服的少女。她的乌发上沾了一点白雪,繁花似锦的衣裙因风雪而翻飞。 乐胥有竹一手扶着钟椎,再次撞向青铜钟。 三钟过后,她往前半步,站到栏杆处,眸光扫了一圈,在看见面戴魔王面具的少女时,微微一怔。 “郡主,该下一步了。”身后礼司小声提醒道。 乐胥有竹收起心中那一股莫名的情绪,朗声道:“愿我大胥王朝,国祚绵延,万世千秋!” 空灵而有力的嗓音飘荡在整个上空,所有人举臂齐呼,“愿我大胥王朝,国祚绵延,万世千秋!” 日及听着震聋发聩的呼喊声,没有起哄,她担忧地问道,“刚刚乐胥有竹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符珠不甚在意的摘下面具,“发现了就发现了,我们又不怕她。” 日及一想,符珠说得也好对!而且本来就是乐胥有竹他们一行人先动手的。 符珠牵起乌生,从人群中挤出去。 “等等!”有一道清灵的女声响起。 符珠疑惑回头,本该在高楼上观看大胥王朝盛景的乐胥有竹,不知什么时候跑了下来。 她身边没带人,只腰间系了一根绿竹。 日及警惕地看着她,“你想做什么?” 乐胥有竹见红花小人对她有敌意,知道是在沩水福地自己给人留下的印象不好,她微微颔首,略带歉意的开口,“先前是我们不对,我在此给你们道歉。” 乐胥有竹福了福身,看起来诚意十足。 “与我们有仇的是那个灰袍道人,他已经死了,恩仇也一并烟消云散,你不用同我们道歉。”符珠平静说道。 乐胥有竹面色一松,踌躇说道,“那我能不能请你帮忙除一只妖物?” 说完乐胥有竹内心难得有些忐忑起来,若不是折损了那么多能人修士,她也不会冒然向眼前少女开口。 符珠脚步一顿,“天子脚下,龙气繁郁,怎么会有妖物这么胆大妄为呢?”而且她也没发觉到州胥城里有妖气啊? “就算有妖物横行,你为何不去信师门,让师门里的人来除妖呢?” 乐胥有竹握紧了腰间绿竹,又松开,笑容中夹杂了一丝苦意,“师门不愿派人来。” “师父说,我既然决心修道,最好不要再和王朝有牵扯。世上只有乐胥有竹,没有玉蓥郡主。” “这样啊……”符珠轻轻点头,“那妖物现在在何处,我帮你除了再离开吧。” 乐胥有竹一怔,没想到少女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你……就这么答应了?” 符珠觉得奇怪,“难道我应该放任这妖物不管,让它恣意害人吗?” 乐胥有竹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少女的想法竟然如此直白简单。但其实那妖物也没有恣意害人,只是缠着一个人,不肯离去。 符珠抬眼看了看天色,“你明日来有福客栈找我吧,我叫符珠。” 乐胥有竹刚想介绍自己的名字,少女已经没入了人群,无影无踪。 乐胥有竹刚想介绍自己的名字,少女已经没入了人群,无影无踪。 她身上的魔王面具掉了下来。 乐胥有竹弯腰捡起,想着明日再还她。 “郡主,你刚刚怎么突然就离开了?”紫照在人群中找到乐胥有竹,眸光落到她手上的面具,“这魔王面具倒是雕刻得精致。” 朱栽一袭白衣,紧随而至。 乐胥有竹淡淡收回视线,“拜入师门后,便没有郡主之别了。” 紫照挠挠头,“这不是在州胥城,一时改不过来嘛。” 朱栽从善如流的唤了一声,“有竹师姐。” …… 翌日一早。 风雪初停。 乐胥有竹早早就去了有福客栈,只是没想到,那个少女起得更早。 乌发轻垂,眉眼含笑。 “坐。”符珠敞开门,迎了乐胥有竹进来。 乌生原本是躺着的,听见外边动静,坐了起来。床幔垂下,外人也看不见他的动作。 乐胥有竹喝了口热茶,浑身暖和起来。 “那只妖物……”她刚开口,窗边的日及飞了过来,听得认真。 乐胥有竹继续说道,“那只妖物,如今在我堂姐,也就是长公主府上。” 符珠想起昨日听来的传言,“原来长公主不是病了,是妖物缠身啊。” 符珠随口问道:“你和你堂姐关系很好么?” 这个答案应该是肯定的,不然乐胥有竹也不会找她这个,稍有过节的人帮忙除妖,还主动道歉了。 金尊玉贵的乐胥氏郡主,虽然极力让自己看起来平易近人,但骨子里还是有一点倨傲。 上次她在华翟城就见过了。不过这次再见,确实低调谦逊了不少。 乐胥有竹缓缓摇了摇头,“我和她关系并不算好。” “因为陶佥跟着我去沩水福地陨落,大胥王朝失去了一个元婴修士的庇护,这些年国库资源也付之东流,如今不过外强中干。” “也正因如此,她才要去北部和亲。” 乐胥有竹垂着头,自顾自说道,“她应该恨我。” 乐胥有竹要救她堂姐,是因为愧疚,还是希望她好起来,可以去北部和亲呢? 符珠是山上人,不管这么多,她起身道,“带我去长公主府上吧。” 乐胥有竹从袖中拿出符珠昨日掉的魔王面具,“你走后我捡到的,物归原主。” 日及开心地说道:“太好了!符珠,你的面具没有弄丢诶!” 符珠弯着眉眼,说道,“对。” 她将面具放进储物袋,拉开床幔,乌生端坐得笔直。 符珠知道,他肯定早就醒了,刚刚就在偷听她们讲话。 乐胥有竹感知到乌生身上没有灵力气息,迟疑开口,“你要带上他一块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章 不速之客 乌生回过头来,看着乐胥有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有一点疑惑。 “自然要带上他了。”少女的嗓音在乌生头顶响起,他唇角轻扬,收回了视线。 乐胥有竹被乌生盯得有些不自在,小童眸里明明没有什么情绪,只是单纯的疑惑,她心底却仍有股难言的压抑。 随着他的视线消失,乐胥有竹回神过来,“我在前边带路吧。” “好。”符珠温声应下。 眸光时不时看向云端,灿灿藏在一朵白云里,驱赶着云层跟上。 长公主喜静,府邸建在南边,过了长桥,几乎就看不见行人百姓了。 远远瞧见,一个身穿黛青宫装的婢女正指挥着几个下人扫门前雪。 婢女长青看见乐胥有竹的身影,停下手边事,莲步轻移往前数步,福身见礼,“玉蓥郡主。” 乐胥有竹微微“嗯”了一声,说道:“我来看看长公主。” 长青身形未动,客气说道,“长公主她身体不适,不愿见客。” “郡主还是请回吧。”说完长青抬眸看了眼这位名冠大胥王朝的郡主。 许是走上了修仙之途,她身上多了一点仙清之气,越发如青竹自傲。 长青扛着压力,再次重复:“郡主请回吧。” 一旁扫雪的下人,忍不住偷偷往这边看来。玉蓥郡主可是王朝最炙手可热的人,王宫都可来去自如,长青姑娘竟然如此不给脸面,将她拦在门外,肯定是得了长公主授意。 看来她们的关系,比传言的更差。只是长公主她何苦呢?玉蓥郡主现在可是已经筑基了的! 长青冷眼扫过这些看戏的人,众人连忙低头扫雪。 符珠看着僵住的两人,没有插话。 乐胥有竹既然请她来,这点小事要是都处理不好,就说不过去了。 “来公主府时,我已向宫里请了旨。”乐胥有竹声音平静,却不威自怒。 话中之意,十分明显。若长青还拦着不让她进去,便是整个公主府抗旨。 长青面色一白,不情不愿地让开,“郡主请。” 乐胥有竹转身看向符珠,低语道:“那妖物很厉害,你……小心。” 长青恭敬的垂着头,直到乐胥有竹进了公主府,才直起身来。看着她身边的白裘少女背影,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希望玉蓥郡主这次,是真的来看长公主的。 一进入公主府,便有曼妙琴音传来。空气中清冷的梅香经久不散。 符珠下意识想起来她那日在场街上,闻到的那股冷梅香,“长公主很喜欢梅花吗?” 梅林霭霭,如霞似霰。 不时便要弯腰前行,以免被梅枝刮到。 “云郎,你怎么不继续弹了?”琴音中断,贵妃塌上的狐裘女子不满地睁开眼,语气娇嗔。 矜贵公子节骨分明的手指按在琴身上,温声说道:“有客人来了。” 乐胥纤眉眼微冷,“她这次又带什么能人修士来了?真把我这长公主府当她家了不成?” 女子敛起冷然之色,小意温柔地转眸看向云柯,“云郎,你快把她带来的人打发走,我还想听你弹良宵引。” 云柯微笑着点点头,落座琴前,拨动琴弦,靡靡之音穿透梅林。 乐胥有竹掐了一把自己,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是那妖物的手段。” 符珠未受影响,她看向乌生,小孩都不带搭理她的,一直看边上的梅花。 日及听得如痴如醉,好似喝了几大碗酒,在肩头昏昏欲睡。符珠怕她栽了,接住她放进乌生的小布袋里面。 乐胥有竹的步子有些摇晃,一会儿踉跄一会儿撞梅树的,符珠叹气,“你就留在这里吧,我自己去会一会那妖物。” 乐胥有竹还有些坚持,“我可以的。” 说完她就眼前一黑,不省人事了。 符珠:“……”倒也不必如此逞强。 继续往前,符珠很快就见到了弹琴之人,有些惊讶。 竟然是她在长街上看见的那位买月老红绳的白衣男子。那他是为长公主买红绳的吗? 符珠的视线移到软榻上的女子身上,她乌发未束,倾泻至雪地里。皓白的手腕悬在软榻边,露出一截红绳。 还是只痴情的妖物。 符珠忍不住感慨。 “是你?”云柯同样意外,他看着眼前这个白裘少女,停下了抚琴的动作。 乐胥纤难得听见云柯吃惊的语调,悠悠睁开了双眸,视线落到梅林中的不速之客。 白裘少女眉眼清冽,却并不会给人清冷不可接近之感。更像是初春的嫩芽,山间的林花,海底的珍珠,柔和光泽。 端坐琴前的清贵公子,和梅林下的白裘少女,如诗如画的一副场景,看得乐胥纤十分刺眼。 她从软榻上起身,走到云柯身边,唇畔带着冷意问道,“你们认识?” 云柯连忙替她拢了拢狐裘,解释,“那日去买月老红绳,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 乐胥纤摸着手腕上的红绳,眸色晦暗不明,她幽幽再问,“仅有一面之缘,你就记得?” 她与云柯相处这么久,知道他看似待人处事温和,实际上骨子里是个极其淡漠的人,极少关注周围的人或者事。 符珠觉得,场面一度有点不对。她不是来除妖的吗?怎么看人家谈情说爱来了。 “那个……我打断一下。”符珠手搭在剑鞘上,“我是玉蓥郡主请来除妖的,你们尊重一下我。” 她感知不到云柯身上的妖气,但云柯也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她出剑试探一下,便知究竟! 符珠说完,也不管两人是什么反应,一记剑光朝着云柯袭去。云柯一拍琴案,七弦琴飞至半空,他一挥手,数道音刃直直迎上剑气。 乐胥纤顿时忘了先前的事,不由气恼,“乐胥有竹真是阴魂不散,她就见不得我过两天安生日子吗!” 好不容易清净了一段日子,还以为她消停了,不知道又上哪去找来个剑修少女。 比先前那些人更烦人了,二话不说就动手,她命人栽种的梅林都毁了。 梅花簌簌落下,乐胥纤一边观战,只觉得心口疼。 云柯转眸看向她,眸色温柔,“稍后我替你把梅花再种上。” 乐胥纤眼里这才有了点笑意。 轰! 一道剑气飞过,梅林尽毁。 乐胥纤眼里的笑意凝住了,她看向挥剑的白裘少女,姣好的面容上怒色明显。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章 情魂所系 云柯眼见乐胥纤动怒了,一跺脚,法阵在符珠脚下悄然浮现,将她卷到另一片空间。 触目是一片冰天雪地。 符珠神色如常,她先前已经将霜雪明丢给乌生了,不用担心他的安全。 风雪忽动,云柯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微微欠身,“损了公主的梅林,公主已经很生气了,为了避免再破坏掉她的公主府,只能邀姑娘来此地了。” 他生于风雪,冰天雪地里,有着天然优势,而对方需要调动更多的灵力护住己身。云柯面上稍有歉意。 白裘少女手握一把长剑,神色熠熠,“我觉得这样很好。” 在外边对战,总要顾忌一下普通人,在这雪地里,她反而能更肆无忌惮的出剑。 符珠递出一剑,卷携风雪,直逼云柯眼前。 下一瞬他的身影骤然消失在了原地,气息融入满天风雪中,少女略感意外地问道:“你是雪妖?” 风雪中,温和的嗓音响起:“在下确实来自雪域,名唤云柯。” 言外之意在说,姑娘你这样唤我雪妖,不是很礼貌。 “你既然是雪域之妖,为何要来大胥王朝?”符珠举剑指着满天飞雪。 雪域的妖物,离开了雪地,便是在燃烧修为与寿命。这云柯还能施展这么大的法阵,想来在雪域也是一方大妖,为何要缠着大胥王朝的公主呢? 既伤卿卿性命,又误自己长生。 云柯从风雪中走出,眉眼温柔缱绻,“公主需要我,我自不远万里而来。” 符珠看着他眼里的情意,问了句很奇怪的话,“你喜欢长公主?” 云柯一怔,应道:“这是自然。” “可你和她在一起,她凡人之躯,受不了你身上自带的寒意,你们每一次亲近,都是在折损她的寿元。” “就算如此,你也不肯离开?” 云柯面上笑意微微僵住,很快又如冰雪化开,他道:“我离开公主,她会香消玉殒得更快。” 情魂所系,死生难销。 云柯勾唇看向白裘少女,语调不急不缓,“小仙师,我未伤人,你也要杀我吗?” 符珠觉得好笑,“你是在问我的剑道吗?” 云柯也不否认,大大方方承认,“对。” 一个“对”字落下,又有一道剑气劈来,少女的声音夹杂在风雪中,“你应该知道,剑修出剑,没有缘由,想出剑便出剑了。” 符珠这一剑出其不意,云柯躲闪得已经很快了,还是被剑气划破一截衣角,飘然落在雪地里,浑然一体。 这不是云柯第一次用法阵将人带到其他地方对战了,但往常他很快就回来了,这次却去了这么久。 乐胥纤不由心急。 不过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女,云柯他用得着这么去这么久吗?还是他对那少女真的另眼相待? 乐胥纤心底没由来的烦闷,她朝外唤道,“长青,去找乐胥有竹过来。” 长青看着满地狼藉,梅花落了一地,面色不改,她恭敬回道:“玉蓥郡主受云公子琴音所惑,酣睡梅林,尚未醒来。” 乐胥纤似乎想起了什么,她从脖子上取下一枚白玉短哨,放到嘴边轻轻吹了两下,再吩咐道:“现在去请她过来。” 长青奉命离去。 乐胥纤低头看着掌心的白玉哨,这是云郎赠她的,说是可以解他的琴声惑音。 梅林内,乐胥有竹悠悠转醒。 她撑起身来,拂去一身细雪梅花。 也不知道符珠和那妖物怎么样了,似乎也没什么动静传来,乐胥有竹不请自去,走向梅林深处。 长青在半路上碰见的乐胥有竹,还未开口请她,乐胥有竹就已经主动开口说道:“我想见见堂姐。” 长青微微福身,做了个“请”的姿势,“玉蓥郡主请随我来。” 乐胥有竹心下觉得奇怪,这次居然这么顺利。 她很快如愿见到了乐胥纤,余光一瞥,还看见了一旁堆雪人的黑衣小童。 看来符珠还未离去。 乐胥有竹收回视线,朝狐裘女子见礼,“堂姐。” 乐胥纤不躲不闪受了她这一礼,嘴中却道,“本宫何德何能,可以受我们玉蓥郡主的礼。” 乐胥有竹听着她话里话外的轻讽,也不恼怒,自顾自起了身,默不作声,好似青竹迎立,看得乐胥纤顿时觉得好没意思。 乐胥纤捧着一杯热茶,漫不经心地问道,“这次你又是上哪找来的人?” 长青站在乐胥纤身后,也没有要给乐胥有竹奉茶的意思。 乐胥有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捧着茶盏,却并未喝,在乐胥纤有些坐不住时,终于缓慢开口,“她就是斩杀了陶佥之人。” 乐胥纤手中一抖,茶水晃出也未察觉,“那你应该和她有仇才对吧?她还愿意帮你?” 心中不由泛起担忧,云郎他胜得了那少女吗? 云柯接下一剑,感受到体内气血翻涌,没想到这小仙师,竟然这么强,和往常来的修士,天壤之别。 他原还想着,对战结束后将这少女传到哪里去才好,没想到,他可能会死在少女剑下。 这里终究不是雪域,他的修为退得太严重了。 “待我死后,小仙师可否帮我一个忙?”云柯唇角渗出一丝血迹,已然是强弩之末。 符珠收了剑,“大事不帮,小事可以考虑。” 云柯扬起一抹苦笑,“劳烦小仙师帮我带两句话给公主。” “捎话啊……”少女似乎在考虑,“你为何不自己同她说呢?” 云柯:“……” 这不是你招招不留手,他快死了才求人帮忙的嘛! 符珠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成不了气候了,一剑劈开雪地,“在你道完别前,应该死不了。” 一步踏出,符珠回到了梅林。 乌生顿时抬起头,从雪地里爬起来,拍了拍手上的雪。 “怎么是你?云郎呢?”乐胥纤看着浑身无伤的少女,心猛地一沉。 又一道身影从虚空掉落下来,乐胥纤连忙上前扶起云柯,“你怎么样了?” 长青也忍不住垂泪,“云公子,你还好吧……”公主好不容易能过得开心点,云公子又这么好的人,是不是妖有这么重要吗? 乐胥有竹看向符珠的神色越发复杂,她竟然真的伤了云柯,还全身而退,她到底是什么实力? “他活不了多久了,我便不留了。”符珠朝乐胥有竹道别。 乐胥纤站起来,沉声道:“你们伤了他,还想这么轻易离开吗?” 云柯费劲地扯了扯乐胥纤的裙摆,声音断断续续,“公主……你府上的侍卫拦不住她们的,让她们走吧,咳咳……我想单独和你待会儿。” 少女身影,化虹而去。乐胥纤才明白,云柯所说的拦不住,是何等无力。 她蹲下身子,握住云柯的手,俯身倾听男子最后的遗言,面上晶莹的泪珠如水线落下,声音哽咽,“你不会骗我吧?” 云柯扬起一个苍白的笑,“我什么时候骗过公主?” 身形轰然溃散,化作满天飞雪,与梅花同舞。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章 返回宗门 符珠回宗门的途中,听到了一则令人唏嘘的消息。长公主乐胥纤去往北部和亲,遇雪崩身亡。 山下邸报记载,北部王子与公主婢女长青,一见钟情,遂陈情大胥王朝。帝王降旨,赐长青封号宁和,为王子妃,两族结百世之好。 民间议论纷纷。 有人替公主感怀,有人叹宁和运好。 自宁和公主远嫁北部,雪域妖乱平息百年之久,子民奉其祥瑞,为公主立石像供奉。 符珠不由笑了笑,雪域之妖,有点本事。 日及呆呆趴在符珠肩头,平常叽叽喳喳的,今日有点反常,不怎么说话了。 只是在见少女莫名笑了,才撑起脸来,“符珠,你刚刚笑什么呀?” “马上到宗门了,比较开心罢了。”符珠浅笑说道。 日及一下子又恹了,要见符珠的师父、师兄、师姐、师弟,那么多人,她还没做好准备,内心有一点忐忑。 符珠看出来日及的心事,软音安慰她,“放心好啦,他们都会喜欢日及的。” 小精灵这才扬起笑意。 已经是晚冬,几乎不怎么下雪了。但厚重的积雪还未消融,山尖像是盖了顶白帽。 阔别已久的枕山,似乎比她记忆里更漂亮了。 她刚召出佩剑,准备御剑上山,一道玄青身影蓦然从林中踏出。 男子宽腰窄背,剑眉入鬓,身后背着两把剑,整个人好似这皑皑白雪下的山石,刚棱冷硬。 “晋明云?怎么是你?”符珠意外地看向来人,一边收了剑。 她没想到,在山门前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会是太玄剑宗的晋明云。 他不会是听了晋双双的什么话,来替妹妹报仇的吧? 符珠的手,悄无声息又搭回了剑鞘上。 晋明云看着少女一身装扮,不由奇怪,她一个金丹境,还是冰灵根,裹这么厚做什么? 难不成历练受伤了?那他想问剑的事……岂不是又要推迟了。 晋明云迟迟没有说话,少女忍不住催促道:“你到底想做什么?没事的话,我还要忙着上山呢!” 晋明云回过神来,“我想和你问剑。” 不善言辞的冷峻剑修难得抛出一大段话,“在剑冢里面,我曾获得一道剑意传承,如今出关,自觉剑术有所提高,因此想与符珠姑娘再问剑一场。” 晋明云微微拱手,诚意十足。 他一出关连晋双双都没见,就直奔枕山来了。在此等了十日,才等到少女历练回山。 符珠呼了口气,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她略微思索,说道:“可以。” 晋明云的手一下子就搭在了剑鞘上,拔出一柄青锋剑,看得符珠一愣一愣的,她也没说现在就打啊? “符珠姑娘,请出剑。”晋明云做了个“请”的姿势。 符珠有种被赶鸭子上架的感觉,罢了罢了,先打完再说吧。 霜雪明刚一出鞘,晋明云眸色微幽,张了张口想说什么,一道气流破空而来,他连忙举剑去挡,剑被打偏三寸,长剑险些脱手。 晋明云眸孔微张,只见那道气流从他剑前穿过,朝少女而去,连声提醒道:“小心!” 符珠却恍若未闻,不躲不避,扬起一个清姿灼艳的明媚笑容。 那道气流不偏不倚,将出了一半的霜雪明打回剑鞘。 寂静的山间响起一道温淳的嗓音,“我小师妹刚刚回来,便与她问剑,这不太好吧?” 男子寒江凝眸,长眉如柳,他负手于背,看起来还很年轻,但身上的威压却让晋双云心惊。 符珠挥了挥手,乖巧唤道:“大师兄。” 虞兰泽一步出现在少女跟前,连个眼神都未分与晋明云,他微笑看着裹了一身白裘的少女,“小师妹长高了。” 他视线移到符珠紧牵着的小童身上,有些局促,“他就是乌生吧?” 师父应该已经把天月师姐的事告诉大师兄了,符珠想着,要不要再安慰一下大师兄。 乌生拽着她的白裘袄子,往身后躲了躲。 虞兰泽眼里闪过一缕黯淡,符珠赶忙说道:“小破孩刚开始脾气有点怪,相处久了就好了。” 身后有一只手,止不住的拽她的白裘大袄,符珠拍了下那只作乱的手,才停了下来。 她说的又不是假话,乌生刚开始到悬剑峰的时候,脾气着实算不上好。小破孩还在背后扯她衣服,真是欠打。 虞兰泽看着两人背后的小动作,低笑起来:“先回悬剑峰吧,师父在等我们。”他还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就感到挫败,要小师妹安慰他。 符珠略带歉意的朝晋明云说道:“今日不能与你问剑了,下次吧。” 晋明云此刻也反应过来,自己心急问剑有些不妥,他侧过身子让开路,“符珠姑娘何时有空,传信于我,我便再来枕山。” 符珠爽快答应,“行!” 晋明云看着少女远去的背影,良久才收回视线,转身朝山下走去。 “他那把青锋剑是一柄仙剑。”虞兰泽忽地说道,语调转缓,“小师妹与他问剑,要小心。” 那玄青男子剑术不低,又持仙剑,虞兰泽有些担忧小师妹会吃亏。 符珠浅笑盈盈,“大师兄没有听闻,我在剑冢里也得了一柄仙剑吗?” 虽然她拔不出那柄剑,但手上还有一把独鹿剑,也是仙剑。 虞兰泽一愣,缓缓摇了摇头,他确实没有听闻这些。 飞剑停在了山顶。 小师弟会禅在外面迎接他们,符珠欢喜地抬手摸了摸会禅的光头,比划了一下,“小师弟今年又没长高啊。” 转眸看向乌生,眸子若有所思,乌生好像也没长高,是她每天给他吃得太差了吗?还是因为半年时间比较短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乌生被符珠看得莫名其妙。 会禅笑道:“小师姐倒是长高了。” 符珠很是高兴。 闻尘的身影蓦然出现,他附和说道,“会禅说得不错。” “珠珠此次下山,觉得如何?” 几人都看向符珠,少女偏头想了想,说道:“挺好的,不过还是很想山上。” 符珠挽着闻尘的手臂,“师父,我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仙风道骨的老人,抚着胡须,温和说道,“随我来吧。” 乌生下意识去撵符珠的步子,却发现动不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圆溜溜盯着虞兰泽。 “小师妹想和师父说话,别去打扰她。”虞兰泽转眸看向乌生,“你若是无聊,可以同我说话。”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姑娘三青 乌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挣开虞兰泽的手,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鬼画符。 虞兰泽看了一会儿,指着一处,说道:“这里画错了。” “桃花符应是三花两叶,藏于符文之间,此处多了一叶。” 乌生伸出大拇指,在地面摩挲了一下,擦掉多的那一片桃叶。 虞兰泽看着他的动作,神色忽地认真起来,“天月善符,你应该继承了她的天赋,往后是想做符修吗?” “阵符不分家,其实有相通之理,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往后我教你画符可好?” 他之前就和师父提过了,他收乌生为徒,由他照看乌生,便是身世暴露了,他也有立场护着乌生。 这是第一次有人说要教他修炼,乌生抬起眸来,神色有些茫然。 虞兰泽以为他不愿意,知道此事急不来,温声又道:“若是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不过心底还是有一点失落。 小童的手扯住了他的衣袖,轻轻点了点头。 他想修炼。 但是阿娘不教他,符珠也不教他。 只有眼前这个人,愿意教他。 乌生只思考了一小会儿,就做出了决定,其实还是有点担心,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决定得有点仓促。 虞兰泽面上露出笑意。 须臾崖。 兰草迎风而立。 符珠坐到山崖边上,还能看见远山的雪,如云如盖,藏住春色。 少女仍旧穿着山下的白裘,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多了几分娇俏。 她摊开掌心,日及就跳到了她手上,“这是我在历练途中遇到的小伙伴,日及。” 闻尘温和的目光在小精灵身上一扫而过,微微笑道:“因情而生的天地灵物,甚好。” 日及听到闻尘夸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她拘谨又礼貌地答道:“谢谢符珠的师父夸赞。” 闻尘乐呵呵地笑了笑。 符珠便开始讲述她在山下的经历,“王舍城的鬼王最后是被一个青年模样的剑修斩灭的。” “他使用的是铅华剑法。”这也是符珠此次下山,最大的疑惑。 她扭头看向师父闻尘真人,“我们剑宗,有这么厉害的剑修吗?为何从未听过他的名号?” 闻尘听着符珠的描述,心中已经有了猜测,吐纳了一口气,缓缓说道,“你见到的应该是你二师叔,黎清昭。” “他同你一样,是个纯粹剑修,一生只修剑。” 闻尘语气里夹杂着一股符珠听不明白的伤怀感叹之情。 他们师兄弟三人,黎师弟天赋最好,性格也最好,不似他暮霭沉沉,也不似三师弟古板顽固。 其实和符珠有点像,两人皆如初升朝阳,朝气勃勃。却又很不像,黎清昭胆大妄为,离经叛道,哪天把天捅个窟窿出来都不足为奇。而珠珠很尊师重道,乖巧懂事,温和而强大。 符珠很少听人提起过这个神秘的二师叔,上次渚微师姐,也只是说了只言片语,便不再继续了。 “二师叔为何不回枕山呢?他都忘了还有两个徒弟一直守在空云峰上了!”符珠有些替云柏师兄和渚微师姐不平。 闻尘摇了摇头,“当时大家都只当他下山去游玩,过段时日便回来了,谁曾想,自此他就杳信全无了。” 他这个二师弟,说简单也简单,但即兴而起的心思没有人能猜得透。 只是如果真如珠珠所说的那样,闻尘心底还是高兴的,至少黎师弟没有默默无闻的死去,而是接触到了飞升的门槛,或许早就飞升了。 他那个天资卓绝的师弟,本就应该青云直上。 就是可惜了云柏、渚微两个孩子,等不到师父了。 符珠见闻尘伤感,便不再提黎清昭了。她取出在蜀禾那里得来的摄魂幡,“我从一个邪修手里得来的,师父你看看,这面魂幡有什么问题吗?” 师姐的化神一剑都劈不烂这面魂幡,肯定不是什么一般之物。 闻尘接过魂幡,一股微妙的气息便隐隐浮动,微微皱眉,以灵识探入。 里面是一片广袤的黑色空间,阴火被剑气劈得四分五裂,飘散各处。 闻尘掌心泛起一阵灵力,注入魂幡,将阴火灭去,黑雾散去,一抹黑色身影再也藏不住。 那是个头发凌乱的黑衣小姑娘,她虽蜷缩一角,恶狠狠盯着魂幡外的白胡子老头,一副牙尖嘴利的模样,自认为十分有威严。 小姑娘只见那白头发白胡子的老头微微笑了笑,一阵天旋地转,她就被摔了出来。 她出来了? 小姑娘随手抓了一把眼前一团白色,感受到真实的触感,忽地放声大笑起来,“哈哈——” 乐极生悲,她笑不出来了,“诶哟!我的屁股!” 原来是符珠夺过了黑衣小姑娘抱着的她的衣角,她看着这个从魂幡里面摔出来的小姑娘,问向闻尘,“师父……她是?” 摄魂幡应该只能摄人魂魄才对,这小姑娘不怕日光,能摸她的衣服,明显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你问他能知道什么?”黑衣小姑娘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我呢,叫三青。至于我的身份,肯定就不能告诉你了!” 闻尘已经净化完了魂幡,黑色旗帜边缘渐渐浮现几道金纹,“这不是摄魂幡,是布置玄雷诛魔阵的巽旗。” “应是那邪修不知道从哪得来,误认了,最后把它炼化成了一面可以摄人魂魄的旗幡。” 名唤三青的小姑娘,瞅了闻尘一眼,“没想到你竟然还知道诛魔旗,倒是比那个什么该死的蜀禾有眼力见多了。” 提起蜀禾,三青就咬牙切齿,要不是当时出不来,她铁定把蜀禾也扔旗幡里面,感受一下阴火灼烧之痛。 烤他个九九八十一天,人魂俱灭。 三青语气多有冒犯,闻尘也不生气,他继续说道:“诛魔幡,一共有八面,集齐八面便可布诛魔阵,请玄雷,诛魔。” “不过这面旗幡,现在也废了大半……” 三青打断闻尘的话,“一面破旗子废了就废了,有什么好聊的,反正也没人能集齐八面诛魔幡。” “我就先走了,麻烦借过一下。”小姑娘摆摆手,十分潇洒。 她刚走到转角处,咧嘴一笑,下一瞬身子便回到了原地。 三青怒道:“你们干嘛拦着我!我要下山!我要离开这里!” 闻尘无奈道:“没人拦你。” 虞兰泽:要不要跟我学画符? 乌生:还是先同意一下吧,总比没有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世我非我 三青狐疑地看了眼须发皆白的老人,刚刚当真不是他在捣鬼吗? 略作思量后,黑衣小姑娘双手捏紧,小跑出去,只是下一刻,再次回到了原地。 就在小姑娘面容怒起时,闻尘忽地说道:“应当是这面诛魔旗,与你结成了某种契约,使你不能离开诛魔旗的一定范围。” 三青高涨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灭,有种有气无处发的郁闷。小姑娘眨巴两下眼睛,理不直气也壮地说道:“老头,我观你也是个有大能耐的,你再发发善心,帮我把这契约抹掉呗!” “嘶——谁打我?”三青摸着脑袋,一惊一乍。 符珠的手还没收回来,两指弯曲着,似乎随时都要再给她个大板栗。 “对我师父说话礼貌点儿。”符珠不咸不淡地说道。 那个大爆栗的痛感还未散尽,三青捂着脑袋,正要龇牙,眼前一晃,板栗就要落下来,她连忙退到闻尘身边,“我礼貌,我礼貌还不行嘛!” 扭头望着闻尘,想了想,忽地屈膝跪了下去,连磕三个响头,“大师,请你帮我抹除契约!”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三青几乎是咬着牙做出的这个决定。 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闻尘也被她这操作惊到了,嘴角微微抽动,“你先起来。” 三青坚持道:“你给我抹除契约,我就起来。” 闻尘无奈叹了口气,“这契约我也抹不掉。”不然他早就给她抹掉了。 他都这个岁数的人了,不至于和个小姑娘一般见识。 三青顿时弹起,横眉怒眼,“你怎么不早说,害我白磕三个响头!” 眼珠子转了转,落到闻尘手里的诛魔旗上,故作矜持道:“这样吧,你把这面旗帜给我,我便不和你计较了。” 她不能离开诛魔旗,那她抱着诛魔旗走,不就想去哪就去哪了吗? 三青嘻嘻一笑,觉得自己聪明极了。 闻尘低头看了眼破损的旗帜,摇头笑了笑,丢给了三青。 小姑娘抱着黑色旗帜,蹭蹭蹭跑远了。 没想到老头这么好说话,不行,她还得再跑远点,免得那个老头又后悔了。 符珠看着三青远去的背影,“师父就这么把诛魔旗给她了吗?”那小姑娘的性子,不像是个安分的,又拿着诛魔旗,不知道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闻尘笑道:“那小姑娘的性子急,旁人说的话又不信,等她自己碰壁了,再同她说,才能听进去。” 他都说了这诛魔旗废了,小姑娘还是着急带走,等她发现诛魔旗上的问题,自然会乖乖回来的。 符珠对闻尘的话,深以为然。 没了三青的闹腾,须臾崖安静下来。 符珠又取出在冬毛鼠身上捡到的那截拇指大小的枯木,不知道为何,比起她最初捡到的时候,好像多了一缕淡香。 符珠还未开口,闻尘便已道:“这是魂犀香。” 他的声音悠悠空寂,不急不缓,“传言世有魂木犀回树,树高不见顶,花开点散如星,叶落即为灵雨,三千年生,三千年死。死后犀回树枯作一截朽木,拇指大小,便作魂犀香。” “犀回树生前不同凡响,死后却犹如枯木,一般人见了也只当是脚下残枝,不予理会。”闻尘忽地笑了笑,语调里多了一点调侃,“没想到珠珠,什么东西都捡。” 也正因如此,才能捡到这截珍稀的魂犀香。 听了半天,符珠也只听出了这叫魂犀香,很珍贵,还是不知它有什么用。 闻尘知她有些按耐不住,继续说道:“点燃魂犀香,便能做南柯一梦,回顾前世一生。” 闻尘微微侧目,看向自己这个弟子,“珠珠可好奇前世?” 少女几乎想也没想地摇了摇头,只是道:“前世我非我。” 南柯一梦,终是虚幻。 闻尘欣慰的抚着白须,“珠珠难得说了句有哲理的话。” 少女不满了,“师父肯定是记错了,这种话,我经常说的。” 不过就是比小师弟少了一点。 闻尘将魂犀香还给符珠,起身眺望远山。 “师父在看什么?”符珠爬起来,拍了拍衣上灰尘,也学着闻尘的样子远眺,目之所及,唯有远山白雪,寂寥无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有一座山峰,白雪化得快,已经露出了苍翠,符珠似乎想起来了什么,指着西边的山头说道,“师父,我想在西莲峰上挖一个湖。” 西莲峰是一座空峰,平日里鲜少有人踏足。符珠有时候御剑路过,都能感受到上面的荒芜。 闻尘也没问缘由,温和说道:“珠珠想做便做吧。” “若是觉得累,找你大师兄帮忙就是。这么多年,兰泽也没尽到师兄的职责,帮师妹一点小忙,也是他应该的。” 符珠浅笑道:“大师兄要带乌生,最近恐怕很忙,还是不麻烦他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乌生最后肯定是要拜在大师兄门下的。以乌生的性子,有大师兄头疼的了。 “珠珠还是这么聪慧。”闻尘笑了笑,取出一个小锄,“西莲峰上山石坚硬,这耕灵锄能帮上你。” “多谢师父!”符珠欢喜地摸着灵锄,已经开始计划什么时候挖湖了。 到时候还要让宓芋师妹帮她填水。 “风也吹够了,回去吧。”闻尘转身对着少女说道。 她身上还是山下的装扮,白裘上的绒毛被风吹得凌乱,还沾了不少泥土,看起来不是很整洁。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脚边的泥泞,和沾了雪水拧作一团的毛,是得先洗漱一番了。 “那师父我先走啦。”符珠乖巧的说道,蹦跳着往自己的小院走去。 她都不用想,小师弟肯定已经帮她把院子打扫好了。 小院里栽了一株很高大的杏花树,因为有灵力的维持,杏花终年不败。 院子里被打扫得很干净,只是地面上还是铺了一层雪白花瓣,风一吹过,便有花瓣落下,扫之不尽。 符珠先洗漱了一番,换上久违的宗门弟子服饰,外罩一层法衣,与衣服浑然一体。 她的盆栽小叶现在已经有五片叶子了,桌上的灵泉液只剩了个底,看来她下山的这些日子里,小师弟一直都有帮她浇灌小叶。 符珠拨开瓶盖,将最后一点灵泉液全部倒入小叶根部,小叶贪婪地汲取灵泉,意犹未尽。 第一百二十三章 玲珑花塔 纤长的扁叶,自顾自卷上了装灵泉液的瓶子,发现什么也没有后,傲娇地一弹,瓶子滚落下桌,发出砰砰的声响。 符珠:“……”这小叶成精了不说,脾气还挺大。 弯腰捡起瓶子,放到小叶够不着的地方后,符珠取出在沩水福地接的甘露,喂养小叶。 小叶喝了整整一瓶甘露,餍足地摇了摇绿叶,难得高兴。 绿叶中央,又发了个芽。 符珠一看,肯定又长了片叶子,就没什么期待了。 她还是去西莲峰挖湖去吧。 沩水夫人说空明鱼离水便化石,遇水则活,符珠还是有点担心,化石太久后,变不过来了。 西莲峰上,符珠扛着锄头挖得很卖力。 虽然有耕灵锄在手,还是难免碰到一些很坚硬的黑石,要她用剑劈碎后,才能挖掉。 三四天后,符珠心心念念的湖,终于有了雏形,但少女很不满意。 太小了。 还不如说是一个水塘。 “小师叔,你回宗门这么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约素艰难的从刺石堆爬了上来,要不是衣服外面罩了法衣,就被荆棘划成布条子了。 她御剑落到西莲峰,终于知道为什么这座山峰不招收弟子了,真的是鸟都不愿意来拉屎。 符珠扭头一看,“你怎么来了?” 约素撇撇嘴,郁闷说道:“我听说小师叔历练回来了,就去悬剑峰找你。”结果自然是扑了个空。 不过约素情绪来去自如,很快就忘了先前的郁闷,她好奇地看向符珠,“小师叔,你挖个水塘做什么?” 符珠耐心解释道:“我是想挖个水湖的,到时候养只鱼。” 约素立即说道:“养一只怎么行,水湖里面肯定要养很多条的。” “等我下次回照影山,我给小师叔带一点灵鱼,都养在这湖里吧!”她记得梦爷爷那里就有很多五彩缤纷的鱼来着。 符珠听着约素的话,若有所思。也是,养一条鱼的话,空明鱼到时候吃什么? 不过万一空明鱼被别的鱼吃了呢? 符珠嘱咐道:“一定要带小鱼,最好性子温和的,不吃同类的。” 约素拍着胸脯保证:“小师叔放心吧!我记下了。” “我现在帮你挖湖吧!”说着约素就接过了符珠手里的耕灵锄,一锄头下去,手臂都麻了。 这土石怎么这么硬! 符珠叹了口气:“还是我来吧。” 约素一板一眼地说道:“不行!我肯定可以的!小师叔你到一边休息去。” 她掌心运起灵力灌注耕灵锄上,这次挖下去,终于挖起了一小捧土石。 “小师叔你看,我就说我可以吧!”约素扬起脸求赞许,忽地眉头皱起来,“怎么有乌云积聚了?” 符珠看了眼黑压压的乌云,对着约素说道:“先别挖了,你和日及避远一点,我要渡劫了。” 约素小脸一惊,赶忙松了耕灵锄,和日及避得远远的。 一道惊雷轰然坠地,砸进了符珠挖的小水塘里面,坚硬的黑石被劈得七零八碎的。 符珠看着碎石,灵光一闪。要是借助劫雷,把这些难搞的黑石劈碎,她挖起湖来,岂不是更容易了? 符珠旋即移动了个身位,劫雷追着她去,劈到地面,陷下一个深坑。 等符珠想挖的湖的范围内都被劫雷劈了个遍,雷云也散了。 约素小跑过来,比她自己渡劫成功了都还高兴,“小师叔现在是金丹大圆满了吧?” 符珠轻轻点头。 她现在确实是金丹大圆满了。 这次突破,水到渠成,一点障碍也没有。 符珠再次挖土,不觉有阻力。挖出的面积,隐隐超过她前三天所挖。 她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着约素道:“今天就先到这里了,我们回去吧。” 约素拉着符珠的袖子摇晃,“西莲峰离静女峰这么近,小师叔,不如我们去静女峰上看看再回去?” 她来枕山也有段时间了,每个山头都去过,就连这西莲峰其实也不是第一次来,唯独静女峰没上去过,着实好奇。 符珠看出她的小心思,无奈道:“静女峰上有禁制,是上不去的。” 约素问道:“小师叔你也上不去吗?” 符珠诚实点头。 约素叹了口气,“那好吧。” 不一会儿,她又问道:“闻尘掌门也上不去吗?” 这符珠倒是不知道了。 想了想,少女温声说道:“我回去帮你问一下师父吧。” 约素面露为难之色,“会不会不太好?”毕竟有禁制在的地方,一般都有什么秘密,她这样打听,很像别有用心的人呐! 符珠轻笑道:“我是帮你问,师父他老人家能不能上静女峰。” 约素两个腮帮子鼓了起来,活像一只小金鱼。 亏她瞎担心了半天。 告别约素,符珠回了悬剑峰。 她刚一迈进小院,就见到乌生,蹲在杏花树下,用花瓣堆了个小花塔。 花瓣中间有极浅的灵力流动,支撑着花塔。 符珠眸中闪过一缕意外,大师兄他竟然这么快,就教会乌生使用灵力了吗? 虽然这灵力弱得已经可以忽略不计了。 乌生听见脚步声,霍然转身,花塔间灵力溃散,很快散作一堆雪白花瓣。 符珠被乌生看得良心惴惴不安。她确实很久没有搭理小破孩了。 为了弥补,符珠掌心泛起一股灵力,裹挟着落花,很快复原了坍塌的花塔。 和乌生搭建的花塔不一样,符珠的花塔很凝固,她弯腰捡起花塔,放到乌生面前,“送你的。” 乌生抿着唇,别扭的没有去接。 少女弯着眉眼,语气柔和,像是在哄小孩,“我的花塔,可是永垂不朽哦,你要是不要的话……” 日及满是期待:“我要!” 虞兰泽从远处走来,“小师妹别再逗他了。” 小师妹可能不知道,乌生一有空就往她的院子里跑,只不过每次都没遇上,这次在院子里守了一天,才见到她人,心里指不定怎么委屈着呢。 乌生眼见日及都要扑到花塔上了,眼疾手快接过符珠灵力构建的玲珑花塔,眸中有怀疑。 这花塔真能永垂不朽? 符珠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理所当然道:“每天都注入一点灵力进去,不就是永垂不朽?” 她院子里的杏花,不就是这样常开不败的吗? 乌生:“……”还以为她真这么厉害呢。 谁又知道,多年以后,少女真的能令花塔永垂不朽呢? 第一百二十四章 庆赏无厌 符珠扭头看向虞兰泽,“大师兄是来找乌生的吗?” 芝兰玉树的白衣男子微微点头,朝乌生招了招手,小童未曾思索便起身,抱着花塔走近,看得符珠心里有细微的挫败感。 这小破孩,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当初对她可没这么好脾气。 不过少女只是失落了一瞬,便扬起了真心实意的笑容。乌生和大师兄相处得好,她也就放心了。 乌生看着符珠的笑颜,敛下了眸子,手上是少女所赠的花塔,浅蓝得几近透明的灵力,萦绕在花瓣之间。 塔顶是一朵雪白杏花。 他的灵力很弱,想维持花塔,还有些困难。 乌生轻轻扯了扯虞兰泽的袖子,催促他早点离开,回去泡药浴,洗涤魔脉。 魔族血脉越弱,他的灵力才会越强。 此消彼长。 本就是时辰到了,乌生还未回去,虞兰泽才来此找人的,他自然不会多耽搁,同小师妹说道:“我和乌生就先离开了。” 符珠颔首微笑。 回去的路上,小童有些心不在焉。虞兰泽见状也未曾说什么。 只是到了泡药浴的池子时,他才有些不忍地说道:“灵药洗涤血脉,痛苦非常,你若是坚持不住了,一定要告知于我。” 乌生性子冷然,又固执别扭,上次若非药效过了,乌生都还未出来,他恐怕还不能发现他已经晕倒在药池了。 没见到晕倒的乌生之前,虞兰泽都还在想,小孩身体素质挺好,能泡到药池药效过去。 乌生小心翼翼将花塔放到一边,没搭理虞兰泽,轻车熟路跨进了池子。 混杂着各种灵药的池水,透着醇厚的绿色,热气从池子底下冒出,水面好似沸腾开来。 虞兰泽不放心,守在屏风外。 之后一连数日,符珠都没有再见过乌生,而她心心念念的湖也终于挖好了。 宓芋引了一条大河之水,灌满湖泊。又丢了一颗充满水灵气息的珠子在湖里面,湖泊上泛起熹微的灵气。 符珠将空明鱼放入湖里,石鱼顿时活了起来,在湖里肆意游动,鱼尾拍打水面,泛起涟漪。 约素从未见过这样一半墨色一半透明的鱼,惊奇问道:“小师叔,这是什么鱼?” 宓芋也扭头看向符珠,显然也是好奇的。 符珠浅笑道:“它叫空明鱼。” 湖泊中的鱼儿似乎知道有人在说自己,朝岸边游来,摇曳着自己透明的鱼尾。 约素伸手戳了戳鱼头,滑溜溜的,和梦爷爷养的那些鱼手感没什么两样。 宓芋道:“符珠师姐给这湖起个名字吧。” 湖中涟漪停了下来。 空明鱼只冒出个头来,也望着少女。 符珠取出一个白玉无暇的玉瓶,轻轻往里面滴了三滴灵泉液,湖水越发澄澈清明起来。 “便叫无厌湖吧。” 三滴空明,庆赏无厌。 约素和宓芋十分捧场,拍着手道:“这名字起得真好。” “小师叔,你平日里练剑那么忙,喂鱼这种小事就交给我吧!” 宓芋嗡声道:“约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帮她。” 就这样,喂鱼的事就被两人揽了去。 符珠站起身来,霜雪明已落在她跟前,“我要去北照峰,你们呢?” 约素自然想跟着去的,直到后面宓芋拉了她一把,才嗫声道:“我就在这里再看看鱼。” 宓芋浅笑说道:“我也是。” 少女微微点了点头,御剑离去。 约素望着天空黑影,怅然若失地收回视线,“你刚刚拉我干什么?” 按照辈分来说,约素其实应该称呼宓芋一声师叔的,不过两人年纪相仿,又都不计较,便直来直往以朋友相处。 宓芋敛眸轻声,“符珠师姐有事要忙,我们就别打扰她了。” 自从历练回山,符珠师姐就没有练过剑了,她一直在处理一些琐事。似乎只有把这些事安排妥当了,她才能安心去做真正想做的事。 听宓芋这么一说,约素也反应过来了一点不对劲,小师叔她好像确实很忙,这几日约素就从未见她停下来过。 北照峰。 少女飞剑刚一落地,便有位身着白袍的金丹弟子迎了上来,拱手道:“符珠师妹。” 霜雪明还未归鞘,符珠略一拱手回了个执剑礼。 金丹弟子名唤江礼,是剑阁长老穆规歧最得意的嫡传弟子,善丹青绘画,巧思惊奇,一些女弟子尤爱找他画法器。 而符珠手中的霜雪明,正是他师父穆规歧长老所锻造。 江礼眸光不由在少女飞剑上打量,这是师父锻造的最好的一柄剑,唯一缺点便是杀气太重。 如今在少女手中,杀气不显,乖巧异常。 “符珠师妹托我画的法器,已经画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需要修改的。”江礼从袖中摸出一卷图纸递给符珠。 他画了好几版的图纸,还是觉得最初的那副最好,在上面改动了一下,却不知道少女是否满意。 符珠闻言,摊开法器图纸看了看,眸中满意之色,没逃过江礼的法眼。 他轻微地呼了口气,虽说他自己是极满意的,但每个人的喜好终是不同。 符珠收起图纸,朝江礼道谢:“多谢江师兄,图纸画得精细,无需再做修改。” 江礼微笑道:“符珠师妹满意就好。” 少女眉眼轻弯,语调绵长,“自然是满意的。” 江礼有一瞬间的晃神,最初的霜雪明可实在和眼前明媚的小姑娘不搭,也不知道师父怎么锻造出了一把杀伐之剑的。 秉持着负责的心态,江礼提醒道:“北照峰虽有炼器师,不过大多是铸剑的,符珠师妹这法器,恐怕他们做出来,和师妹所想也有差入……” 便如这霜雪明一般。 若不是闻尘掌门以玄冰磨剑,最初的飞剑,是不适合少女的。 符珠温声说道:“多谢江师兄提醒,我已经找好炼器师了。” 江礼哑然笑了笑,是他多操心了。 訾老连玲珑小巧的飞剑都做得那般精细,更是放下豪言,要铸造一把仙剑,符珠自是不担心他的锻造技术的。 不过黄金藤珍贵,她还是要亲自去一趟。 一柄飞剑,悄然下山。 不过五日,便再次飞回。 符珠想了想,她现在就剩和晋明云问剑一事未了了,当即去信太玄剑宗。 只是不知道,她和晋明云问剑的事情怎么传了出去,引来一众人的打探,清净的枕山难得热闹起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西莲峰问剑 晋明云和符珠在西莲峰问剑。 枕山上下,想去看热闹的人极多。只是西莲峰上怪石耸立,荆棘横生,他们刚一靠近,便有凌厉剑气袭来,不得不歇了这个心思。 但西莲峰上也并非没有观众。 一袭白衣,腰间系朱红绸带的少年,长眉如柳,眸眼如星,远远盘坐在崖边,鼓手道:“晋师侄加油啊!” 他又一视同仁的对那位白袍少女道:“符珠姑娘也加油。” 晋明云冷峻地朝赵执缨点了点头,他与符珠问剑这件事,连晋双双都不知道,眼前少年却不知从何得知,一路跟随他来了枕山。 对方是自己的师叔,晋明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任由他在这里待着。 “此剑名为定秦,是我在剑冢所得仙剑。”晋明云大大方方地展示他手中青锋剑。 符珠当日只窥见了一抹残光剑影,如今才真切看清了定秦仙剑。剑身相较晋明云的那把黑剑略窄,但剑锋更厉,刃部磨纹细腻,通体呈古朴幽绿。 赵执缨也是今日才见到晋明云在剑冢得到的定秦剑,心中暗暗赞叹,仙剑果然不同凡响。 晋明云都拿出定秦剑了,符珠自然不可能再用霜雪明。不是她觉得霜雪明不好,只是未免有轻视对手之嫌。 符珠手中蓦然多了把剑,她温声说道:“剑名独鹿,也是一把仙剑。” 晋明云眸中闪过一缕灼热,青锋剑起,巨浪般的霸道剑气朝符珠席卷而去。 少女身形一闪,手中柔白长剑挽了个剑花,直直刺出。 铮! 定秦剑横挡于身前,男子一步迈出,推剑,少女只见一角玄青色衣袍翻飞,剑光自他处而来。 赵执缨一口气提在嗓子眼,想提醒少女,却又觉得这样不适。 符珠微微勾唇,旋身一转,似乎是堪堪避过这道剑光,下一瞬,那道剑光被劈得四分五裂,变做残光织影。 晋明云对此并不意外,少女剑术早已臻至化境,两人才交手数十招,若有一方有倾压之势,才叫人称奇。 符珠明显感受到比起上次,晋明云的剑术又有精进。此番与他问剑,她也能收获不少。 晋明云大开大合再挥出一剑,金光剑芒从天边落下,照在整座西莲峰上,好似日落余辉,映得少女白衣都染了几分玉色。 “你们看,西莲峰上的金光!” 其余几座山峰上的弟子驻足仰望,心尖宛如猫抓,好想去西莲峰上看看到底是个什么情形。 约素倚坐门前,看着浮金落光,也不得不承认,晋明云的剑术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起码她现在肯定连晋明云一招都接不住。 小姑娘连连叹气。 渚微走到她身边,也不在意地面是否干净,径直坐下,嗓音温柔,“我们小约素怎么开始叹气了?” 约素扬起脸,扭头看向自己的美人师父,认真问道:“渚微师父,我要是勤加练剑,什么时候能打得过晋明云?” 渚微温柔的笑意微微一僵,她也认真思考起来,想了想,说道:“这很难说得准。” “不过你也不用灰心,晋明云剑术在你之上,是他多学剑了百年,若是约素和他生于同时,剑术高低,犹未可知。” 这话并不是渚微偏袒自己的徒弟。旁人或许不知,但她和云柏师兄日日教导小姑娘,知晓她的悟性绝对不低。 更何况,她还是天生剑骨呢? 不管怎么样,约素还是被安慰到了。她脸上愁容淡去,又充满了激情。 支着下巴,远远观望西莲峰上的对战。 符珠一记柔白剑芒破空而起,生生将金光切割,大片金辉绸带般悬浮山头,便作金白相间的长河,光华熠熠。 赵执缨看着这壮丽的风景,再次感叹自己所行非虚。 晋明云神色多了一丝倾赞。 第一次见到少女时,他其实还并未将她放在眼里,只不过因着赵执缨和晋双双的缘故,才多看了两眼。 再次就是试道大会上,少女赢了他,他恍然惊醒,世上还有这样剑术高超的人。 此番西莲峰问剑,晋明云彻底心服。 少女担得起他晋明云的对手。 正想着,漫天剑气里传来一道清柔明净的声音,“既然问剑,走神就不合适了。” 剑光夹着风雪而来,晋明云微蹙眉头,略含歉意开口,“抱歉,之后不会了,我会专心对战的!” 他神色凝重起来,对上少女剑招,一剑挑飞数道剑气,柔白的光落到赵执缨面前。 少年忙束起结界,大喊道:“你谋杀师叔啊?” 晋明云没理他,握紧了定秦剑,劈裂迎面而来的寒芒。 剑芒一分为二,仍在前行,赵执缨眼角一跳,连忙起身躲开,结界陡然碎裂。 好险! 要不是他避得快,被劈开的就是他了。 赵执缨换了个地方观战,不由郁闷起来。符珠姑娘怎么就金丹大圆满了呢? 好像大家的境界都停滞了,就她一人独自提升。 剑光纷杂,忽地止住。 赵执缨走到两人跟前,看向少女,眸子里带着真切的笑意,“恭喜符珠姑娘,又赢了。” 说完他微微踮脚拍了拍晋明云的肩,端起师叔的范儿,安慰他:“你也不要太伤心了,起码现在你知道败在你剑下的那些人是什么心境了,这也是收获。” 晋明云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回他些什么。 他的收获可不是落败心得。和符珠姑娘对战,受益匪浅。 晋明云略过他,执剑告辞,“符珠姑娘若是有空,可来太玄剑宗做客。” 少女微微颔首,送别二人。 至于晋明云邀她去太玄剑宗做客,符珠只当他是客套话,并未放在心上。 下山途中,不少弟子偷偷打量二人,窃窃私语。 “那个就是太玄剑宗的晋明云吗?看起来确实很厉害。” “好歹也是蝉联了三届剑道魁首的,怎么可能不厉害?周师兄、杜师兄他们每次仙门大比都败在他手下呢!” “咳咳!说什么呢?”男子清润的嗓音不合时宜的响起,几个弟子陡然噤声,面露尴尬之色。 来人正是周昙之。 他微微眯眸,扫视了一圈,随后背着手往山上去了,几个弟子松了一口气。 周昙之其实并未走远,只是拐了个弯,站在石梯上,看着晋明云的背影,心底给小师妹竖了个大拇指。 想都不用想,自然是晋明云输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良言 刚到了山门口,晋明云忽地顿住了脚步,眸光远远锁定到一行人身上。 赵执缨走了两步发现晋明云没跟上来,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不是抚仙台的人吗?” 晋明云微微“嗯”了一声,大步流星朝前走去。 赵执缨连忙拉住他,“晋师侄,别走这么快啊!” 少年笑嘻嘻地横在他面前,拦住去路,“既然正巧遇上,不如去看看他们来剑宗做什么?” 晋明云目不斜视地绕开他,“我没兴趣,赵师叔自己去吧。” 白衣少年不依不挠,搬出大道理来,“我记得抚仙台的掌门夫人和妁君长老是义结金兰的好姐妹,晋师侄见了长辈,不去拜见,反而避道而行,多不合礼数啊!” 华妁君,太玄剑宗长老,也是晋明云的生母。 他刚刚只是随意瞥见了抚仙台的人,没注意到抚仙台的掌门和夫人也都俱在,被赵执缨这么一搅和,他不去也得去了。 只不过抚仙台的人似乎在争论什么,没发现两人的到来,赵执缨一时都插不进去,竖起耳朵旁听。 “我们就不上剑宗了吗?”女声温柔带着一点迟疑。 抚仙台掌门还未开口说话,一个唇红齿白,眉目清秀的少年,便扯了扯掌门衣袖,“父亲,你答应过我,来剑宗替我求亲的,如今还未上山,怎么就心生悔意了?” 少年名唤白秉真,是抚仙台掌门之子,年岁不大,却已是金丹初期,在如今人才辈出的修真界,也能算得上是位天才。 抚仙台掌门夫妇自幼把他当做眼珠子捧着,自然是什么要求都舍不得拒绝。 只不过…… 抚仙台掌门略微叹了口气,见少年面容愁苦,终是退步,“那便上山看看吧!” 少年握拳的手松开,由忧转喜。 先前拦路的好心人,直直摇头,“在下劝掌门和夫人还是要思量清楚,若小公子真能有幸和符珠仙子结为道侣,日后怕也是追悔莫及。” 赵执缨和晋明云齐齐一怔,没想到听八卦,竟然扯到符珠身上去了。 白秉真好不容易劝动父母,又见眼前人捣鬼,向来好脾气的少年也怒了,“你这人怎么回事,净胡说八道!” 好心人良言相劝:“千万年来,修无情道者,唯有一人杀妻证道飞升,剑宗那位修的就是无情道,道友三思而行啊!” 白秉真脸色蓦然变得有些惨白。 有青衫俊雅的修士不由多往这边看了两眼,小师妹什么时候改修无情道了? 多半又是不知情的人乱编排,不过这样也好,想向小师妹告白的人,都得掂量掂量,怕不怕杀夫证道的利剑悬在头顶。 抚仙台夫妇面色更是难看,他们就这一个人孩儿,将来还要继任抚仙台掌门,怎么舍得让他做别人飞升的踏脚石? 见他们都听进去了,好心人欣慰地呼了一口气,今日日行一善,完美落实。 他潇洒的准备抽身离去。 “嗯?晋明云!你怎么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惊喊声,惊扰到抚仙台众人。 晋明云不得不上前两步,朝白氏夫妇见礼。赵执缨的辈分高,不过两人到底年长,他还是礼貌的点了点头。 抚仙台掌门夫人眸中微喜,有千般话语想同他说。倒是掌门似乎想了什么,“你可是刚与符珠仙子问完剑,下山来的?” 他先前以为是谣言,如今在这里见到了晋明云,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到那一番惊天动地的打斗,便不由心里犯怵。 抚仙台掌门夫人顿时反应过来,惊犹未定,她语气温柔似水,掺杂着试探,“那符珠仙子她……” 晋明云坦然说道:“符珠姑娘剑术高超,我自愧不如。” 闻言抚仙台掌门夫人只觉两眼一黑,这门亲事是万万不能结的。万一哪日真儿惹她生气了,符珠仙子一剑下来,哪还有活路? “夫君,我们早些回抚仙台吧,就当从未来过剑宗。”连同晋明云叙旧的心思都没有了。 夫妻二人压着仍旧不死心的白秉真,匆匆离去。 赵执缨收回视线,却见晋明云望着上枕山的路,看得出神。 少年张开五指,在他面前晃了晃,“你看什么呢?” “刚刚有一位青衫剑修,上山去了。”晋明云道。 赵执缨不以为意,“这里是剑宗,有剑修上山多正常,要是没有剑修,才奇怪呢!” 晋明云解释道:“那剑修不到百岁,已是元婴。”他身边还跟着位同样一袭青衫的姑娘,白纱罩面,身上气息与凡人无异。 着实奇怪。 赵执缨沉默良久,终于吐出一句话来,“这剑宗,还真是卧虎藏龙哈!” 晋明云百年元婴,已几乎无人可比肩,没想到刚就冒出来一个。 那符珠姑娘呢? 二十五年元婴,还是三十年元婴,亦或者是四十年元婴? 但百年以内,她结婴,是毫无疑问的。 晋明云难得附和了赵执缨一句,“确实卧虎藏龙。” 便如符珠姑娘那位师兄,修为之高,令人仰望。 …… 李无暇面前横着一把青霜剑,他搀扶着弱不经风的女子,“此去悬剑峰,还得御剑而行,兰若姑娘记得抓紧我。” 庄兰若面纱下的一双盈盈秋眸,浅含笑意,“记住了。” 李无暇这才放下心来,催动剑诀。 虽说已是春日,冰雪消融,但春寒料峭,衣衫单薄的庄兰若有些受不住,唇色发白。 到了悬剑峰上,似乎寒意更甚。她不由打了个冷颤,李无暇连忙为她披上一件狐皮披风,语气懊恼,“都怪我忘了兰若姑娘是凡人之躯了,现在可有暖和一点?” 庄兰若挤出一个笑来,“好些了。” 裹紧披风,庄兰若不动声色地打量起来悬剑峰来。 悬剑峰山势极险,山顶却平缓开阔,山石裸露不生高树,石缝中随意生长着兰草。 远处搭建着几座小院。 清寒的风裹挟而来一片雪白杏花。 庄兰若抬手接住柔软的花瓣,露出笑意,“这个季节的杏花开得最好,我想去看看。” 李无暇道:“悬剑峰上,唯有小师妹院里栽有一株杏花树。” 庄兰若微微失落,“这样啊……” “不过一株杏花树罢了,庄姑娘可愿去我院子里坐坐?” 手捧杏花的少女缓缓而来,浅笑说道:“三师兄,师父找你。” 第一百二十七章 偏爱纯粹 李无暇见着来人,先是一惊,“小师妹你金丹大圆满了?” 符珠淡然地点点头,随后瞥了一眼风流俊逸的三师兄,“但三师兄这境界,没变啊。” 当时元婴初期,现在归来还是元婴初期。 李无暇嘴角微微抽动,小师妹这是说的什么话,境界这东西,自然是越往后越难。 不过她金丹大圆满了,李无暇还是替她高兴,“等会儿师兄送你点礼物。” “兰若姑娘就拜托你先帮我照顾一下。” 少女脆生生保证道:“师兄放心去吧。” 符珠转头向庄兰若走去,见她还戴着面纱,不由奇怪,以三师兄的炼丹技术,炼制春和丹不过小菜一碟,难道他还没修复好人家姑娘的面容吗? 被少女看得一头雾水的庄兰若,柔声开口,“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到底是三师兄理亏,符珠小声道:“庄姑娘……你脸上的伤是还没好吗?” 原来是这事儿。庄兰若微微松了一口气,她抬手摘下面纱,秋眸带笑,“李仙师妙手回春,已将我面上伤痕,尽数医好。” 她照过铜镜,也曾抚过面颊,面貌未变,倒比从前更娇妍了不少。 待符珠看清了她面容,庄兰若抬手戴好面纱,轻声解释道:“虽是已好,这些日子还是要少见风,故而才戴面纱的。” 符珠认同的点点头,“理应如此。” “三师兄可能会去得比较久,庄姑娘去我院子里坐坐吧。”符珠邀请道。 她答应了三师兄要照顾庄姑娘,自然要尽心尽力。 庄兰若微笑颔首应下。 一进入院子里,呼啸的寒风就止了。 有一株高大的杏花树,开了满树雪白,极是好看。 符珠进屋倒了杯热茶出来,递给庄兰若,“我见姑娘唇色泛白,想来是师兄御剑上山的途中,吹了不少冷风,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 庄兰若确实被寒风吹得有些难受,披风只能挡风,但体内还是冷的。 她捧着热茶,微微抿了一口,浸润干涸的唇瓣,随后才饮茶入腹,冰冷的手上渐渐有了温度。 “多谢符珠仙子。”庄兰若轻声道谢。 少女认真说道:“你是三师兄的恩人,叫我符珠就好。” 庄兰若微微苦笑,语声自嘲,“算不上恩人。” 她看着澄明蕙质的少女,缓慢说道:“其实李仙师并不欠我。” 当日匆匆,三师兄也只是大意给她讲了一下,其实两人之间的事,符珠并不是很清楚。 见庄兰若似乎有心讲述,符珠便安静的做倾听者。 “山下有一小宗门,名唤启宗,启宗宗主贪财好色,为了巴结启宗宗主,家里人将我送了出去。”庄兰若的语气十分平静,无波无澜。 只是在讲后面的事情时,稍微有了点波动,她眉眼横波,浅带笑意,“我便是在被父母送往启宗的路上,遇见李仙师的。” “启宗的人正带着我返回宗门,发现远处有打斗声,准备绕路而行,一道剑气破空飞来,虽然已经全力抵挡,还是尽数死尽。” “因为有人护着,我便只是伤了脸。”庄兰若敛眸,抬手摸了摸之前剑痕伤口处,“女子爱美,被伤了脸自然难以接受。” “无处可去,心灰意下,我就想去看看那惊鸿一剑,便是死于混战中也无憾了。” 然后她就见到了那使剑之人,青袍俊雅,一招一式,灼灼风流。 独身对战七八人,也未显狼狈。 她见有人偷袭于那青袍剑修,想着世上反正已无她留恋之事,便替他挡这一击,当还他一剑之恩。 符珠听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实在是不会安慰人。 庄兰若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转眸看向少女,“与我讲些你们山上事吧。” 符珠除了修炼,便不大关注外界的事了,她偏头想了想,问道:“兰若姑娘想听哪方面的?” 庄兰若似乎早就有想问的东西了,几乎没做思索,便道:“听说人有灵根才能修炼,符珠和我讲一讲灵根的事吧。” 这个问题符珠还是知道的,从头缓慢说起,“灵根有五行,对应金木水火土。变异灵根有三,分别为冰、雷、风。” “大多数人的灵根是五种或四种属性混杂,称之为废灵根或伪灵根。三灵根及以下方可修炼,称之为真灵根。灵根越少,则天赋越好。” 符珠补充道:“当然,像水火两种相克属性并存的灵根,也是不可以修炼的。” 庄兰若好奇问道:“为何灵根越少越好呢?多灵根虽然修炼缓慢了一点,但只要多花点时间,同一境界,岂不有优势?” 符珠轻声道:“兰若姑娘借杯盏一用。” 庄兰若虽是不解符珠的用意,还是把空盏递给了她。 “所谓多灵根,是指灵根属性,并非灵根个数。”符珠掐了个诀,引入灵气灌入杯中,空盏中顿时浮现出五色光点。 “这些光点便是五行灵气,全都挤在杯中,纷杂无序,所以五灵根也叫杂灵根。” 少女轻轻一晃,驱赶掉一部分光点,杯子空出半节,很快有金、水两种灵气涌进来,分占半壁江山,“这便似金水双灵根。” 下一瞬,更多的水灵气涌入,挤出一部分金灵之气,“此时仍是金水双灵根,主水。” 庄兰若渐渐有些懂了,符珠驱散掉全部金点,杯中只有水灵气息,“此为单水灵根。” 符珠将杯盏倾斜,倒出里面她从灵气中拘捕而来的水灵,指尖轻微一点,杯中多了澄澈无垢的清水。 “灵根有纯粹度,越是纯粹无暇的灵根越好,单一灵根纯粹度达到满值,便是天灵根。” “将这杯水比做水灵根,此时净无暇秽,是天灵根。”符珠说着,从地面捻起一粒灰尘,放进水中,“刚刚那粒尘土,并不会造成整杯水变化,但无论怎样,都称不上天灵根了,只能算是极好的单水灵根。” 双灵根成为不了天灵根,便是因为有两种属性并存,注定不能纯粹。 世上也从未听闻,有双属性天灵根的存在。 大道喜欢纯粹。 所以也更偏爱最为纯粹的天灵根,修炼速度最快,结丹无瓶颈。便是不够纯粹的单灵根,占了个一,也得天道另眼相待。 剑道亦是如此。 有纯粹,不纯粹之分。 只有最纯粹的剑道,才是符珠所追寻的剑道。 因为很多人对灵根还有点疑惑,借此说明一下 第一百二十八章 辞别 “你们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入神?”李无暇自门外走近,手里端了个木盒,遥遥扔给符珠,“师兄在山下淘到的一点小玩意儿,看看喜不喜欢。” 木盒不小,直晃晃往眼前来,符珠掐了个诀,才让木盒止住,“师兄是想用木盒砸我吧?” 李无暇噙着笑,言笑晏晏,“自然是考虑了小师妹不会被砸中。” 符珠起身,一扬袖将木盒收进了储物袋中,微微垫脚与李无暇平视,“我也有礼物要送师兄。” “哦?”李无暇语调懒散,眸中却多了几分正色,能收到小师妹的礼物,实在是难得,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李无暇颇为好奇。 符珠取出在沩水福地得到的黄金藤和紫木花,一并交予李无暇,“曾听师兄提起过此物,正好遇上,便帮师兄收集了。” 眸光一怔,李无暇扭头看向少女,忽而又笑了,“小师妹还真是福缘不浅啊。” 他找了这么久的黄金藤,没想到就这么送到眼前了,更遑论,还有一朵紫木花。 “我就不和小师妹客气了。”李无暇淡笑着将两物收进储物袋中,抬手理了理袖上褶皱,端得是一副俊雅风流的模样,温淳开口,“兰若姑娘,我已与师父讲明你的状况了,这段日子,你便安心住在悬剑峰上吧。” 庄兰若闻言,露出一个浅笑。 李无暇道:“山上还有小院,我带你去选一间你喜欢的。” 少女跟在两人后面,走了一段路,李无暇扭身过来看她,“小师妹,你忙你自己的事去吧,不必跟着我。” 符珠轻声道:“我是想去寻大师兄。”没想跟着你。 不过眼前就这一条路,被三师兄堵着了,她不着急,便想着跟在后面,到岔路口再分开。 李无暇尴尬一笑,随后反应过来,“大师兄他回山了?什么时候的事,我竟然都还不知道……” “小师妹,你见了大师兄记得同他说一声,等我安置好兰若姑娘,就去找他叙旧。” 符珠笑盈盈说了声“好”,踩着轻快的步伐,消失在石径间。 虞兰泽这些时日,一直在翻阅古籍,寻找能除去魔族血脉的方法,屋子里的书丢得七零八乱的,也没整理。 符珠看了眼无处下脚的屋子,乖巧停在门外。 “小师妹来了怎么不进来?”虞兰泽话刚说出,瞅见自己这一屋子的糟乱,不由拍了拍脑门,“是师兄想得不周到,让小师妹见笑了。” 虞兰泽掐了个诀,屋内瞬间整洁起来。古籍高高堆在桌边,摇摇欲坠。 符珠迈进屋子,接住一本掉落的古籍,上面用朱笔做了许多标注。 符珠沉默着将书放回原处,看着眼底隐有乌青的大师兄,轻声开口,“洗除魔脉并不简单,大师兄别太着急了。” “只要乌生在悬剑峰上,有师父和大师兄在,总能护住他的。” 符珠以为虞兰泽是怕乌生的血脉被人发现,引起仙门攻伐,想早日洗除魔脉,断了后顾之忧。 但当今修真界,又有谁能打上悬剑峰呢? 虞兰泽轻轻摇了摇头,“我自然知道洗除魔脉不简单,也许百年,也许千年,我有时间慢慢去做此事,但乌生等不了。” “他想尽早结丹。” 所以这些时日,他不曾再去小师妹院子里等人,每天除了泡药浴,便是修炼,偶有闲暇的时候就抱着花塔发呆。 符珠不赞同地说道:“修炼虽然理应勤奋,可乌生他与旁人不同,心急不得。” 魔族霸道,血脉也顽固。便是一般的修道之人,沾染了魔气都颇为棘手,心性不坚定者,堕入魔道,比比皆是。更何况乌生是体内就有一半的魔族血脉呢? 少女扭头看向虞兰泽,神色认真,“大师兄,你切莫随着乌生的性子来。” 虞兰泽看着小师妹,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 “小师妹,也勿太心急了。若是得空,便多出去走走,看看世间风景。” 虞兰泽其实不愿符珠整日待在山上练剑,她的剑术已经够好了,修为更是提升得太快。虽是水到渠成,但现在,却多了一丝急迫。 他何尝看不出她的心思,她想去方外天,而那地方,外人要进去,最低也得化神境修为。 虞兰泽从不怀疑小师妹的天赋,她想到化神境,化神境便不难。 乌生许是知道,少女到化神境,不会太久,所以着急结丹。 符珠微微一怔,浅笑说道:“大师兄放心,我心里有数的。”她是着急提升境界不假,不过也不会做急功近利之事。 “我来找大师兄,就是想和你道个别,我要去外面看看了。”符珠轻言说道。 她不能只待在山上练剑。 然后听大师兄的话,也看看世外风景。 虞兰泽见她神色清明,无执无惑,松下一口气,语声平和:“与师父说过了吗?” “说过了。”少女应道。 此次一别,不到化神境,小师妹是不会回来了。虞兰泽心底涌起一股不舍的情绪,叮嘱道,“若是遇上什么麻烦,记得传信回来。” 虞兰泽又递给符珠一个储物袋,“出门在外,应该用得上。” 少女将储物袋系在腰间,忽地扬起头,唤了一声“师兄”。 虞兰泽以为她还有事要说,正襟危坐起来,十分认真。 少女道:“三师兄托我给你带句话,他等会儿来找你。” 虞兰泽神色一松,“无暇他回来了啊。” “看来这悬剑峰又要热闹起来了。”虞兰泽低声呢喃。 师门几人,就数李无暇最为跳脱,闲不住的猴一样,也不知道怎么就惹得山上师妹们对他青眼相待了。 他回来的消息传出,日后山上怕是日日不得清净了。 符珠想到三师兄带回来的庄兰若,不由默默点了点头。可不就热闹了? 不过这都是三师兄的烦恼。 “小师妹不和乌生道别了吗?”虞兰泽问道。 符珠缓缓摇了摇头,从储物袋里取出一叠信纸放到桌上,“这是我在乌生那里得来的,师兄有空……看看吧。” “另外,劳烦师兄帮我照顾日及和灿灿了。” 灿灿平日里自己在云层上玩,不太用得着人照顾,日及和乌生相处得挺好,两人作伴,符珠便也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虞兰泽笑道:“小师妹和师兄还客气什么。” 他一手揽去信纸,眸中笑意戛然僵住。 符珠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屋子。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近虞浮岛 西边有浮岛,名唤近虞。 近虞浮岛上有一座问剑塔,因此多有剑修来此。 远远地,符珠便感受到了岛上凌厉的剑气,眼中银光闪动,是无数断剑,七零八落散在岛屿。 近虞岛上的剑修,便没有不折剑于此的。 但她不会让自己的剑,折在这里。 符珠握紧了手中剑,准备登岛。 “若木果呢?” “都说了被我吃了,你怎么还问啊!”小姑娘捧着面黑色旗幡,不耐地答道。 她都说了好多遍了,这人怎么听不懂话呢? “大人,我看这小姑娘不像说谎,若木果恐怕真的已经进了她腹中……” 为首的男子睨了他一眼,面色沉沉,“受她的骗还少吗?若她真吃下整个若木果,又岂能还站在这儿?” 就连小姐,想要服用若木果,都准备了七八年,提前备下灵药辅佐。 这小姑娘若真吃了若木果,现在恐怕早就爆体而亡了,哪还能这么活蹦乱跳。 “捉活的,务必问出若木果的下落!”领头男子沉声吩咐道。 今日已是最后期限,还不能找回若木果的话,大家也不必活了。几个执剑修士对视一眼,朝小姑娘围去。 那小姑娘面无惧色,略一扬幡,金红火焰如长龙贯出,朝几人扑去。 符珠看着,暂时没有出手的打算。 看见这怪火,几人眼中隐有惧意。这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沾了身,水扑不灭。 好几个兄弟最后都是受不住火烧,跳进海中自行了断了。不过若是不能捉住这小姑娘,回去还是一死,几人咬紧牙关,朝前冲去。 “老九,你衣服上着火了!”举剑修士声音微颤,身边几人连忙和他拉来距离,唯恐火烧到自己身上了。 最先喊话之人眸中泛起悲戚,先前有个水灵根,被火烧得都跳海自尽了,老九木灵根,怕是更扛不住。 被唤作老九的修士,原先还不觉有异,被这么一看着,忽觉五内俱焚,全身上下泛起灼烧之痛。 见几人一时没了心思管自己,小姑娘将旗插在腰间,准备离去。 转身后她却愣住了,圆眼微睁,紧张的摸了摸腰间黑色旗幡,该不会是那白胡子老头反悔了,叫人来把旗帜要回去的吧? 就这失神瞬间,一条明黄绳索从背后卷来,将三青捆了个结实。她身上无端泛起火焰,想将绳索烧掉。 “此乃蛟龙筋,又浸染了玄冰水,是烧不掉的。”男子心情似乎极好,先前阴沉一扫而空。 三青扭头看向那个木灵修士,身上火焰果然灭了,只不过浑身冒着寒气,一直在颤颤发抖。就算侥幸没死,也伤了大道根本,修为只能止步于此了。 男子一手攥着绳索,还是和三青拉开了距离。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跟在后面,扭头瞪向那个害她被捆的少女,却发现,浮岛之上,哪还有少女身影。 三青顿时气恼,身上火焰蹭蹭高涨,吓几人一跳,以为这玄冰水浸泡的蛟龙筋都困不住她。 不过她身上火焰太甚,先前已经见识过威力的几人,还是不自觉的离远了点。 唯有被玄冰水浇身的人,离三青近了点,他实在是太冷了! 小姑娘的脚步一顿,老九险些撞上去。 心中止不住的后怕。 他可不想再被怪火沾上,也不想再淋玄冰水,两者都挺要命的。 三青面露喜色。 那个少女没有离开。 不过很快三青又担忧起来,虽然白胡子老头很厉害,但这少女看着年纪不大,肯定也没学会多少老头的本领,也不知道能不能打得过这里这么多人。 为首玄衣男子扭头看了一眼浑身冒火的怪异小姑娘,又看看眼前拦路少女,“你和她一伙儿的?” 少女未发一言,举剑劈来。 浮白剑光刺得他眼前一晃,以灵力防御,再睁眼时,只感觉手中一空,蛟龙筋竟然断了! 符珠替三青砍断绳索,小姑娘咧嘴笑开,身上火焰霎时退尽。 不过她还是有些防备少女,手紧紧捂着腰间黑旗。 符珠无奈道:“没人抢你的。” “我只是恰好到了这里。” 三青见她神色坦然,不似作假,终于放下戒心。 她叉腰跳出,态度嚣张,“现在没有玄冰水浸泡的蛟龙筋了吧?看你们还怎么捉我!” 符珠没由来眼角跳了跳。 眼见那玄衣男子一剑刺出,符珠当即出剑拦截,两剑相交,发出清越的剑鸣声。 玄衣男子心神一怔,对方的剑术竟然不在自己之下?近虞浮岛上什么时候出了个这么厉害的人物,玉家竟然一点也不知晓。 三青眼里冒出惊喜,没想到这少女的剑术,这么厉害。 眼前这玄衣男子不依不挠追了三青半个多月,和手底下那几个滥竽充数的人不同,是真有本事的。 三青领教过他的剑术,大约知道他剑术水平,见符珠轻松拦下男子剑招,自然意外。 玄衣男子神色晦暗不明,只有自己知道,宽大的袖袍下,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光对付一个小姑娘就已经如此棘手了,又来了个少女剑修,剑术还不低,早知道就不主动请缨,接这麻烦活了。 男子在心底暗自骂娘,面上不显山不显水,蓦然收了剑,对着少女拱手道:“在下也无意要刁难一个小姑娘,只不过她带走的若木果于我们而言,实在重要。” “若她愿意把若木果归还,我们玉家,必定有重谢。”不管怎么样,把若木果带回去,大小姐兴许还能饶他们一命,至于重谢…… 男子自认为十分诚恳,却见对方始终未有表示。 符珠刚一登岛,远远就听见三青扯着大嗓子和他们说,若木果被她吃了,现在哪里还得上?故而没搭理这茬。 三青则是说累了,不想再说了。 玄衣男子面色沉了下来,追不回若木果,大小姐怪罪下来,没人能担待得起。 “还不动手?”男子斥道。 仅剩的几个手下连忙拔出自己的佩剑,将两人围住。 砰—— 有什么东西在空中炸开。 三青一脸惊奇,“天上那亮闪闪的是什么?” 符珠抬眸望去,语气稀松平常,“是烟花。” 那玄衣男子放的烟花,应该是招人过来了。 三青还没心没肺的赞叹道:“烟花好漂亮,要是多放点就好了!” 大言不惭的话,听得玄衣男子额头青筋爆起。 第一百三十章 我没偷吃 符珠亦是无语。 她看了眼跳脱的小姑娘,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脸上似乎还有遗憾。 那烟花怎么这么一瞬就没了呢? 小姑娘圆溜溜的眼睛里,迷茫不解。 符珠感受到朝这边赶来的气息,拉住三青的手,蹙眉道:“我们先离开这里。” 一向混不吝啬的小姑娘没有逞能,点点头,听少女的话。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玄衣男子纵身拦在面前,其余几个修士则举剑步步紧逼靠近,从后面包来。 三青小手一抬,指着几人,笑嘻嘻道:“我要走,你们拦得住吗?” 小姑娘的声音如铃悦耳,几人却顿时防备起来,对那怪火,万分小心。 注意力都被三青招去,无人注意少女如何出剑,凌冽的剑气裹挟着巨大的灵力,从中央荡开,激起阵阵尘土。 待风清目明,原地早已寂空寥寥。 …… 三青甩开了少女的手,一脸正色道,“就在这里别过吧!” 符珠估算着离开的距离,那群人应该是追不上来了,被小姑娘甩开手也没有不高兴,眉眼盈盈说道,“好。” “不过你下次别再偷吃人家的果子了。”少女语调温和的补充道。 她虽然不知道若木果是什么,但想来是极为珍贵的,不然那群人也不会穷追不舍的追捕三青了。 三青小脸一怒,“我没偷吃!” “若木果长在那里,他们以为围起来,就是自己家的了吗?无主之物,我为什么不能吃?” 而且浮岛上的那棵若木,明明就是她无意栽种的。说起来,应该是她的才对。 小姑娘越想越气,一张白嫩的脸青红交加,不过想到眼前少女终是帮了自己,好心提醒:“你帮了我,玉家肯定以为我们是一伙儿的,你还是早些离开近虞浮岛,回山上去吧!” 符珠摇了摇头,“我不离开。”她刚到近虞浮岛,还没过问剑塔,怎么可能就这样离去。 有人拦路,她便开路。 三青看着她坚定的神情一怔,忽地哑口住了,半响后烦闷说道,“随便你吧,要是死在岛上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她又絮叨,“近虞浮岛上最多的就是剑修,每天断剑不计其数,铸剑师的地位便水涨船高,而岛上所有有名有姓的铸剑师都听从玉家。你得罪了玉家,最好保护好你的剑,一旦断剑,你就无剑可用了。” 听起来,三青对近虞浮岛还挺了解的。 她忽地好奇,出声问道,“你来近虞浮岛做什么?” 三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回家了!” 小姑娘心直口快,说完才反应过来,不由懊恼,她怎么就告诉这个少女了呢? 明明也不熟的。 符珠微微惊讶,“你家在近虞浮岛上?” 那她还得罪了玉家?不过小姑娘不是剑修,倒也不用和玉家有牵扯。 但玉家既然能把控岛上所有铸剑师,其势力,肯定远不止这么简单。 三青眼珠打转,似乎在思考什么,不过很快她就想通了,“近虞浮岛算什么,也能和我家相比?” 语调高扬,气焰嚣张。 少女也不知是信了还是没信,只是唇角漾起个若有若无的微笑。 三青小脸严肃:“我说真的,这破岛屿半分比不上我家。” 近虞浮岛在三青眼里都不值一提,叫符珠都有些好奇她所谓的家是什么地方了,语气调侃,“你家莫不是住在龙宫不成?” “那倒不是。”小姑娘当即否认了,不过眼底有丝丝激动,“听说海底有龙宫,琉璃做宫殿,明珠为灯,水晶华彩,很是漂亮。” 三青语调一转,有些遗憾,“不过这都是传说罢了,从来没有人见过海底龙宫。” 三青斜了少女一眼,忽而叹气,“我和你说这么多做什么?” 符珠一脸平静,是你自己要说的,她不过就问了一句话而已。 三青摆摆手,欲和少女分道扬镳。 一片嫩叶掉到头上。 她神色一凝,眉眼生出厌烦,“那群讨厌鬼怎么又追来了!” 符珠也觉得奇怪,这么久了,按理气息早就消散了,玉家的人是怎么发现她们在这边的? 她抬眸看了眼小姑娘,忽地扣住三青手腕,小姑娘一惊,却并未反抗,只是声音拔得有点高,“你干什么?” 灵力探完小姑娘通身后,符珠豁然开朗,语气淡淡,“你体内有浅玉花的气息。” 三青一脸茫然。 符珠无奈解释道:“就是一种轻红浅碧色的灵植,有两叶,中生白花,浅香。” 三青这才想起来,她摘若木果的时候,好像是还吃了不少花花草草。 难怪玉家的人一直能追上她。 起先她还一直迷糊呢。 符珠感受到越来越近的气息,来不及和三青再细说什么,拉住她的手,跳上了剑。 很快,有十几道剑光落下。 “刚走不久,继续追。”玄衣男子眉头紧缩,吩咐道。 一抹浅色红衣自背后走出,语调娇娇,“墨大人连一个小姑娘都捉不到,实在是让我们很难相信,您有能力管理好羽令营啊……” 墨川冷着脸,“我自会去向小姐请罪。” 言罢,踩剑飞走,只留下浅色红衣的女子,眸色幽幽。 她和墨川争斗是一回事儿,但若寻不回若木果,恐也要一并受牵连。 女子抽出腰间软剑,寻着剑气而去。眉宇间哪还有先前的娇俏,“真是个废物。” 追了半个月了,都没能找回若木果。 符珠的剑虽快,但近虞浮岛终究是岛屿,范围就这么大一点,眼见就到海边了。 三青扯了扯她的袖子,“玉家在海边肯定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们不能去海边。” “但我知道有个地方,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三青言辞切切,眉眼里藏着笑,似乎在打什么歪主意,只等少女点头。 剑尖转了个向,落入一片山中。 花香肆意,符珠鼻尖微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看向三青,小姑娘闲庭漫步,好似逛自家后花园。 “这里是哪里?”浓郁的灵气让符珠微微惊讶。 三青笑开:“是玉家的一座山头,里面栽种的都是灵植灵药,兴许还有好东西呢。” 符珠觉得奇怪,“这里没人看守?” 三青摘了朵花,扒着花瓣,“山上有法阵,所以不需要人看守。”近虞浮岛上也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胆子,去盗玉家的东西。 符珠看着她手里的花,只觉得眼熟,但想不起来是什么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灵果 “有法阵,我们就这样大大咧咧的走进去吗?”而且她刚刚落剑下来的时候,没有感觉到有阵法气息。 三青骄傲道:“法阵已经被我悄无声息的破掉了,玉家的人还不知道呢!” 她随意捻起一片灵植叶子,咀嚼入腹,“我饿了的时候,就来这里吃点东西。” 符珠看她胡乱海吃,似乎也没有不适,便宽了心。 “这里各种灵植混杂,你体内的浅玉花气息不会被发现,等过两天,我送你离开近虞浮岛,早些回家吧。” 三青一脸异色,“你想什么呢?现在的近虞浮岛可不是想出就能出的了。” 自从她吃了若木果,玉家就在海边布了个大剑阵,笼罩整个浮岛边界,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符珠点点头,神色认真:“我知道不好出,不过我会给你开一条路出来的。” 三青眸色一怔,不解少女的行为,她这不是去自投罗网吗? “随便你吧。”三青满不在乎地说道。 说完便不管少女了,蹲下身子捡灵植,一会儿手上就捧不住了,一路走一路掉。 符珠忍不住开口:“你没有储物袋吗?” 三青眉间浮现迷惑,“储物袋是什么?” “……” 符珠一时语塞。她没想到三青连储物袋都不知道,也难怪她一直把诛魔幡插在腰间了,幸得没人认识。 三青见少女一脸同情地看着自己,顿时觉得不悦了,“你这样看我做什么?我不过是……” 手中蓦然被塞了个浅蓝袋子,少女眉眼温和,眼里不似有讥讽,三青慢慢熄了怒气,转为好奇,“这就是储物袋吗?” 符珠温声道:“你试着将手上灵植都放进去。” 三青聪慧,很快就学会了储物袋的用法,她展露笑颜,“有这个布袋子,真是方便多了。” 符珠又教了她如何将储物袋烙上自己的印记,三青听得很认真。 “所以现在除了我,别人都打不开这个袋子了吗?” “理论上是这样。”遇到修为高的,还是可以抹去旁人烙印。 三青听不懂什么是理论上,只知道这个布袋子是自己的了,很是欢喜,又采摘了许多灵植灵药放进去。 她偷偷扭头看跟在身后的少女,什么也没有采摘,难道这些灵植她都看不上吗? 也对,这都是些百年灵植,当做填饱肚子的食物还行,并不算珍稀。 看在她送了自己这么个好东西的份上,三青觉得,自己要投桃报李。 小姑娘忽地停住脚步,转身说道:“你跟我去个地方。” 说完也不管符珠是否答应,便推搡着她往前走。 “你怎么不走了?”三青疑惑不解,她认真说道,“我又不会害你。” 符珠微乎其微地扯了扯嘴角,很难相信三青的话。她明晃晃感受到前面有一股威压,不管是妖兽还是什么,修为绝对不低。 若是大幅度打斗,肯定会引来玉家的人。 符珠倒不是怕,只是觉得棘手。 这小姑娘怎么不给自己找点事,就浑身难受呢?外边那么多灵植灵药,她想摘多少也无人拦着,却非要去趟浑水。 一声清越的鸟鸣从前方传来。 三青反而更高兴了,催着符珠,“就在前面了,我们快点过去。” 待到走近些许,隔着花丛,符珠便看见了一只浑身五彩的鸟儿,在水塘边洗羽。 察觉到生人气息,五彩鸟烦躁地扇动翅膀,鸟羽宛如小剑飞来,符珠连忙拔剑去挡,剑身上擦出零星火光。 鸟羽本轻柔,这五色鸟的羽毛,却尤为坚硬,堪比玄铁,让符珠有些惊讶。 她眸光一瞥,看见五色鸟洗羽的小水塘,分明是养剑灵泉。 见少女眸光落在水塘上,五色鸟以为她惦记自己的洗羽池,青眼中多了一层薄怒。 它扬起脖颈,发出鸟鸣,一股强悍地威压袭来,符珠不禁瞪了三青一眼。 这还叫不害她?这鸟儿都元婴修为了! 不过符珠很快发现了一点不对劲,元婴威压,三青一点没事? 黑衣的小姑娘跳到前面,也学着它的样子吼回去,张牙舞爪,符珠一把将她拉了回来。 “这鸟儿凶猛,别招惹它。”在符珠看来,小姑娘刚刚的行为,是很欠扁的。 万一那五色鸟以为她在嘲弄自己,一根利剑鸟羽飞来,身上起个窟窿太正常了。 符珠握着剑,小心防备,奇怪的是那鸟竟然收了羽翼,默默地走开了。 她看了眼身后小姑娘,不由得多想。 三青笑嘻嘻道:“我就说我不会害你吧?” 她欢快朝少女招招手,“你快点跟上来。”说完一股脑儿钻入了山洞中,没多时又探出个脑袋,催促道:“怎么还没跟上?” 三青弄得神神秘秘的,符珠打算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迈开腿,进了山洞。 “你终于来了。”洞中传来三青的回音。 也不知道她做了什么,阴暗的洞里骤然亮起,符珠准备取灯的动作停下。 三青哒哒哒从石梯上跑下来,挽住符珠的手,“我给你看个好东西。” 石台之上,有一截藤花垂下,上结浮白灵果。 甫一靠近,寒气逼人。 “我知道你是冰灵根,这个东西吃了,对修为肯定有好处!”三青信誓旦旦说道。 见少女未动,她一把夺过符珠的剑,自己就要去砍那藤花,藤花落下,顾不得长剑,只去接那灵果。 符珠眼角跳了跳,捡起被三青丢在地上的霜雪明,刚一抬头,嘴里就被塞了什么东西,囫囵入腹。 三青期待的看着她,“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她手里还拎着那截藤条,上面唯剩冰莹的花,而三颗灵果,不见踪影。 符珠刚想说她,忽觉体内有寒气游走,清绝的面上渐渐浮现一层白霜,指尖也泛起水雾。 三青被她这状态吓了一跳,“你还好吧?我不知道,你服下这灵果后会这样……” 明明她就是吃了灵果,修为就会涨进啊?小姑娘怎么也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符珠微微叹了口气,提剑出了洞穴。 三青连忙跟上去。 亦步亦趋跟在少女身后,耷拉着脑袋,看起来十分愧疚。 想了想,三青还是上前说道:“你别担心,我肯定想办法救你!” 其实她哪里知道怎么才能救人,说这话既是安慰少女,也是承诺,自己卯足了劲,也会寻得救人之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结婴 碧空如洗的苍穹,渐渐飘来几片云朵。 越积越厚。 三青心中猛然一惊,小脸抬起,看着天空异变,又看看浑身泛起白霜的少女。 她盘腿坐在水塘边,闭目凝神。那把如水明净,如霜浮白的长剑,直插入土,呈现出一种守护的姿态。 “劫雷将至,你……”符珠顿了顿,声音淡淡的,听不出责怪之意,“这里的动静肯定会引来玉家人,你早些离开吧,别再惹事了。” 此次结婴,实在出乎符珠的意料。 虽然她想早日到化神境,但并不意味着这么快结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猛地被三青拔苗助长一下,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少女微微叹息。 三青没应声,安静的守在不远处。 那只五色鸟似乎知道小姑娘现在心情不好,躲得远远的,蜷缩在花丛堆里。 惊雷乍响。 整个近虞浮岛都被这一声雷音惊住,抬眸远眺。 有位明艳的紫衣女子收回羊脂玉般的柔荑,微微蹙眉,面有薄怒。 婢女齐齐跪了一地,诚惶诚恐。 女子红唇翕动,吐语如珠,却带着一丝冷意,“去窕山。” 追丢了人的墨川,脸色沉得骇人,他正欲回府请罪,忽闻惊雷响动,调头离开。 浅色红衣的女子踩着软剑,想了想,终是跟了过去。 刚一落地,便见一袭紫衣。 墨川掀了掀衣袍,径直下跪,“属下无能,没能追回若木果,请大小姐降罪!” 额间已有细密冷汗冒出,他将头垂得更低,只能看见玉扶光紫衣下的精致的绣花鞋尖,上缀柔和明珠。 浅色红衣的女子连忙收剑向前,单膝跪地,“见过大小姐。” 玉扶光漫不经心说道,“起来吧。” 婢女撑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恭敬地站在玉扶光身后。 窕山下格外热闹,皆是玉家之人。 视线不由落到那抹玄衣之上,墨大人掌管羽令营,正是风头无两的时候,却当着这么多下属的面,跪在地上,可谓颜面尽失。 看来这羽令又要换新主了。 浅色红衣的女子自然也想到了这里,她的视线在墨川后背停留了许久,头顶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嗓音,“骆媚儿,便由你接替墨川的位置吧。” 骆媚儿欣喜抬眸,语气不似平日里娇嗔,“属下定不负大小姐所望!” 墨川没有丝毫怨意,抬手去解腰间黑色令牌,双手呈上。 玉扶光微微抬了抬下巴,骆媚儿会意,上前拿过沉甸甸的羽令,眉眼间是掩藏不住的得意。 她盼了这个位置这么久,终于轮到她接管羽令了。 一点雪白落到黑色玄铁的羽令上,很快化作无痕水迹,骆媚儿觉得奇怪,仰面望天,无数雪白映入眼帘。 她轻呼道:“怎么忽地下雪了?” 大雪如骤雨倾盆。 玉扶光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眉眼冷然,“墨川,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把摘霜灵果之人带回来。” “生死不论。”最后四个字被玉扶光咬得极重。 她盼了若木果百年,却被盗走,已经令人十分不悦了。如今霜灵果又被摘下,心中怒火,实难自抑。 墨川直起身子,恭敬地应道:“是。” 大小姐是千年难遇的变异冰灵根,不过灵根有瑕疵,原本想等着这霜灵果成熟,炼成丹药,洗涤灵根,没想到却便宜了他人,难怪她如此生气了。 冰灵根罕见,一般人用不上霜灵果。窕山上有法阵,又有元婴境修为的兽鸟守护,便是有人闯入,玉家也很快就能察觉,却不知何故,直到有人摘下霜灵果,引来雷劫,才被发现。 墨川心中百转千回,脑子里忽然想起一个人来。 那个救走盗若木果小姑娘的剑修,她是冰灵根! “墨川,你说是何人这么大胆,敢在玉家头上动土?”骆媚儿问道。 出了个盗若木果的小贼就算了,没想到,马上又出了个摘霜灵果的。 骆媚儿灵光一闪,“难不成是那黑衣小贼做的?” 如果真是她做的,倒也不足为奇了。 “等抓住了那小贼,将一身血放尽,再送去炼药,效果虽然差了一点,倒也好过没有。”骆媚儿自顾说道。 墨川藏着心事,没听进去女子的话,骆媚儿略有恼意。 如今羽令在她手上,墨川不过是个下属,还这么端着傲着,真是半点没将她放在眼里。 骆媚儿张了张口正要斥责,墨川忽然加快了速度,朝山上去。 轰! 一道劫雷骤然落下,积压的雷云悠悠散去。 那人渡劫成功了! 骆媚儿再顾不得墨川态度如何,赶忙追了上去。 感受到多了许多陌生气息,三青眼珠一转,大步朝花丛走去,一把拉出装死的五色鸟,嘀嘀咕咕小声说着什么。 符珠查探了下体内,发现并无异样,便捡起了霜雪明。 眸色微凝,瞥了眼还在和五色鸟勾肩搭背的三青,“有人围过来了。” 三青拉住符珠的手,上下打量,确定她没事后,松了口气。 她眉梢上有了笑意,“我们快走吧!” 整座山头,积盖了厚厚的一层雪,寒冷异常,三青却宛如没事人一样。 符珠不由得多看了小姑娘两眼,她摸着脸,“你看我做什么?” “无事。”少女轻轻摇了摇头,带着三青从另一边离开。 墨川赶来时,就只看见被劫雷劈过后的狼藉一片。 “鹊欢?”墨川眉头紧皱,看着水塘边的五色鸟,出声唤了句它的名字。 五色鸟幽幽转眸,忽地扇动翅膀,鸟羽齐发,如万箭飞来。 他连忙抽出长剑去挡,和鹊欢打了起来。 “你干什么呢?你打鹊欢做什么?摘霜灵果的人呢?” 骆媚儿刚上来就看见一人一鸟缠斗的情形,吐出一连串的疑问。 这墨川是疯了吧,鹊欢可是元婴修为,他不要命了? “我们要不要帮帮墨大人……”手下刚一开口,便被骆媚儿瞪了回去。 “什么墨大人,他现在已经不掌管羽令营了,能不能留住一条命还两说呢!” 骆媚儿不假思索说道:“去追摘霜灵果之人!” 至于墨川……骆媚儿扫了一眼浑身狼狈的玄衣男子,轻轻笑了。 她没再捅他一剑就不错了,还救他?想得挺美。 骆媚儿没有留恋的提剑走了。 鹊欢来回扭头,左右摇摆,似乎想去追骆媚儿,又担心墨川逃走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许插手 玉扶光看着从山上下来的剑影,眼中冷意更甚。 婢女微微上前一步,吩咐道:“结阵!” 数名剑修分列开来,严阵以待。 一抹紫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三青眸中闪过意外,“玉扶光都亲自来了,看来她这次真动怒了。”语气中倒没多少害怕。 她甚至伸长脖颈,探出头去,朝下面的人做了个鬼脸。长剑忽而坠地。 三青跳下剑身,笑嘻嘻道:“没想到你们玉家损兵折将后,还有这么多人呀。” 她这话一出,跟在玉扶光身后的撑伞婢女,脸色骤然变得很难看,眼里恨意毫不掩饰。 她的未婚夫便是因为若木果被盗,看守不力而被赐死。虽然是玉扶光下的令,不过婢女自然不敢怪她,只能将一切恨意,放在盗走若木果之人的身上。 玉扶光却并未理会三青,眸光越过她,落到后面的执剑少女身上。 能服用霜灵果的,必定是冰灵根。 玉扶光神色一凛,吩咐道:“取我的剑来。” 闻言,底下众人神情各异。婢女很快回神,抱来一个剑匣。 剑修常年握剑,手上有老茧不足为奇,而玉扶光的手,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光滑细腻。 很难相信,这样一双手,会握剑。 玉扶光的剑,是一柄温盈的玉剑,似白非白,极是好看。 她眉眼冷意难销,却丝毫不影响美人神韵,“我与她对剑,不许插手。” 玉扶光身影一跃,落到少女跟前,“若非你也是冰灵根,是没有资格同我交手的。” 符珠并不气恼,捕捉到一个“也”字,眸中微微惊讶。 玉扶光是她遇到的第一个,除自己之外的冰灵根。 符珠不生气,不代表三青能听得了这话,她叉腰怒道:“你不过是仗着手底下有一些虾兵蟹将,又不是自己的本事,哪来的脸说这种话?” 起码……三青忽地顿住,她还不知道少女的名字。 但不管怎么样,眼前少女的剑术,还是很厉害的。 符珠转眸看向三青,温声道:“好了,我都不生气,你这么动怒做什么?” 三青一噎,怒瞪少女,我这不是在帮你说话么?你还这么不领情,真是气死人了。 小姑娘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又听见少女清和的嗓音,“玉家人受令,不会插手我和玉扶光的对战,全部人便都围攻你去了,你要小心一点。” 三青听见她话里的关心,这才熄了怒火,语气里十分自得,“放心好了!他们奈何不了我的。” “大言不惭。”玉扶光冷声说道。 不过也未搭理三青,玉剑斜刺而出,朝符珠袭去。 玉扶光的剑自雪中蓦然出现。 符珠举剑格挡,看剑身如涟漪泛动,神色认真起来。 对方的手不像常年握剑之人,但她的剑术,却并不低。 符珠手中长剑迅猛直刺,剑尖直指玉扶光的手腕,她眸光淡淡,玉剑翻转,挽了个剑花拦住。 另一边,数十人围住三青,飞剑光影,层出不穷。 小姑娘手握黑色旗幡,左一扬,又一扬,金红火光冲天而起,逼退众人。 符珠见她没落下风,略微宽心。 只是那诛魔旗,有这作用? 呼! 一道剑风从符珠身旁穿过,紫衣翩飞如舞,玉扶光神情冷漠,“与我对剑,还有二心,真是不知死活。” 少女眼波盈盈,巧笑倩兮,“只是略微分神,不是二心。” 玉扶光不给她喘息的机会,玉剑再次刺出,卷起一阵细雪。 锵! 又被挡住。 玉扶光却并不收剑回去,灵力聚在剑尖,誓要逼退眼前长剑。 少女指尖在剑身轻点,往前一推,剑尖灵力,宛如潮水回退,分散在玉剑四处。 长剑一转,压下剑尖,玉剑险些脱手。 玉扶光看了眼发红的掌心,愈发握紧了剑。 若是被人打得佩剑离手,传出去实在是很不好听。 好不容易从鹊欢处逃离下来的墨川,看着手执玉剑,和人对战的紫衣身影,双眸紧皱。 骆媚儿正苦恼如何破三青的怪火,余光一瞥,看见了墨川,略微惊讶,他竟然能从鹊欢眼皮子底下逃出来,还真是命大。 “别看了,大小姐不允许旁人插手。”倒是要捉住这黑衣小姑娘才是正事,骆媚儿问道,“你和这黑衣小贼交手得多,知不知道有什么办法克这怪火?” 墨川淡淡收回视线,言辞简洁,“玄冰水可灭。” 骆媚儿得了解决之法,吩咐下去,“抬玄冰水来。” 她眼波流转,悠悠说道,“底下人去抬玄冰水,有了空缺,便由你顶上吧。” “务必要困住这小贼,不能让她跑了。” 墨川现在是骆媚儿的手下,她就算明着针对自己,也不敢有人说什么,更何况她的命令,没有什么不对。 三青见不敢有人踏足火圈,十分得意,小手握旗向下一点,数道火焰从天而降。 没有设防,许多人被怪火沾上,顿时哀声一片,面目狰狞地在雪地里打滚。 骆媚儿第一次见怪火烧身,眸中闪过惊色,“这火竟真这么厉害……” 她先前只是听说过,有人受不了烈火灼烧,跳海自尽了,当时还很不以为然,觉得是墨川怕小姐怪罪,特意夸大了。 如今亲见,冲击不可谓不大。 “骆大人,玄冰水来了!”抬水的下属刚一出声,就见几个浑身冒着赤红火焰的人,争先扑来,活像要吃人似的。 被这阵仗骇住,抬水的人下意识松了环扣,退到一边。 “骆大人,他们这是……”去抬玄冰水的下属眸中疑惑。 “够了!”骆媚儿大喝一声,看着围在桶边的几个手下,冷声道:“半桶玄冰水都被你们几个废物浪费了,还不让开!” 先前烈火灼烧,几人皆是神智不清,现在理智回笼,才发现木桶周围,洒了大半的玄冰水。 骆媚儿眯眼扫视一圈,见他们身上的怪火当真灭了,脸上总算好看一点。 “都拿剑过来,浸泡玄冰水。” 墨川不由看了骆媚儿一眼,她倒是不笨。 骆媚儿神色一凝,忽地出声:“你说那小贼,能召出这等怪火,可是因为她手上的黑旗?” 墨川抬眸望去,火圈中的黑衣小姑娘,握着小旗,像是在点兵点将。 她往哪指,哪边火焰便猝然高涨。 墨川沉默着未出声,骆媚儿却忽而笑了。 不管怎么样,那黑旗肯定是个好东西。等捉了小贼,再夺过来就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两把剑 三青见那浅色红衣的女子命人抬来了玄冰水,小脸上多了几分谨慎,握旗一挥,火焰压缩凝聚成坚固的利箭,万箭齐发。 数名剑修凌空跃起,五花八门的剑招,击飞迎面而来的赤红羽箭。 骆媚儿眼梢轻轻上扬,“墨川,你还不上?” 胸腔处有气血翻涌,墨川眉头一拧,他和鹊欢打斗,骆媚儿不会猜不到他受了伤,现在叫他上,分明是想让他去送死。 “怎么?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掌管羽令营的墨大人?”骆媚儿抚摸着羽令上的花纹,轻飘飘地说道。 墨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是,骆大人。” 在骆媚儿看不见的地方,男子眸色幽深,勾唇轻讽。小姐是什么人,岂会真把羽令营交给她掌管。 无非是这里就他们二人在羽令营地位高一点,加之小姐知晓骆媚儿与自己不和,故意让她折辱自己罢了。 墨川忍着身上痛意,如骆媚儿所愿,持剑朝三青刺去。 剑招带了杀意。若非这小贼作乱,他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还要看骆媚儿的脸色。擒了她,自己兴许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 骆媚儿听着墨川那一声骆大人,心情很是愉悦。 但见墨川招招凌冽,双眸渐渐眯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抽剑出手。 她是想让墨川出手加重伤势,但可没想让他去小姐面前邀功。 浅红身影如雏燕轻盈,在箭雨下来去自如,软剑则同闪电般快速闪动,从背后刺出。 骆媚儿面上浮现一抹笑意。 电光石火间,一缕银光飞来,长剑横挡在前,剧烈的灵力波动,震得骆媚儿软剑脱手。 她眸中一惊,还未反应过来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三青猛然回头,怒骂,“太不要脸了!你居然偷袭!” 飞剑环绕在三青身边,嗡嗡震动,直到远处少女轻轻朝它点了点头,才安静下来。 玉扶光语气带着一丝轻讽,“饶是你的剑再有灵性,仍旧需主人指挥,你将它留在那边,也于事无补。” 少女仍旧温和有礼,“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玉扶光的视线落到少女腰间朽木剑鞘上,略微好奇,她第二把剑是何模样。 少女手一扬,蓦然多了把柔白长剑,“继续吧!” 飞剑身上隐隐有流光闪过,映出白雪,如开出一树梨花。 玉扶光眸色一怔,竟掩不住惊讶之音,“郁离女君的独鹿剑?” 她梦寐以求的独鹿仙剑,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在了自己面前,玉扶光眸中闪过一缕意外,神色变得凛然,无论如何,这把剑她一定要得到手。 看来上天确实还是公平的,她失去了若木果和霜灵果,便将独鹿仙剑送到了自己面前。 玉扶光眼里闪过一丝狠意,点剑而起,身下冰花乍现,若开若合,放出寒气。 符珠没漏掉玉扶光眼里的贪婪之色,低头看了眼独鹿仙剑,确实好看,难怪这么多人惦记。 一步踏出,风雪咆哮,高亢而激烈。 三青看着莫名弱了几分的火焰,呆呆怔怔。她的太阳真火,是世上最厉害的火焰,不怕凡水,更不可能怕冰雪了,如今却切切实实因那个少女的霜雪而黯淡…… 三青咬着后牙槽,在心里骂了声贼老天。少女的术法越强,她的太阳真火就越弱。她的太阳真火越强,少女的霜雪就要融化。 两两相争,必有一方要退却。但她们现在分明是一个阵营的! 清越的一声凤鸣,唤回众人神思。 只见虚空中,紫衣翩飞的玉扶光,脚踩一只冰蓝凤凰,手握玉剑,直指着地面的白衣少女。 少女略一偏头,背后盘旋着冰雕巨龙,其蓝极浅,几近透明,隐匿在风雪中。 有人说过她的术法一般,但符珠绝不承认。 少女微微抬手,冰龙和着风雪直冲天际,龙尾一扫,去抽冰凤凰身上的紫衣女子。 玉扶光反应灵敏,借力一踩,向后仰去,衣袍翻飞,再次稳落凤身。 一把飞剑陡然袭来。 玉扶光向下看去,少女手中已无长剑,独鹿仙剑随她心意,来回折腾。 少女凌空跃起,脚踩轻盈霜花,一念意动,飞剑招之即去。 “你对飞剑的掌握,竟然已经如此随心所欲了?”玉扶光语调里满是不可置信。 她扭眸去看少女的另一把剑,嗖呼一下转动,挡住一名剑修,等另一名剑修刺出时,又未卜先知的退了回来,守在人前。 便是仙剑,也不可能如此通玄灵性,自主对战。显然那把剑也是少女在操控。 少女眸光熠熠,神采飞扬,“先前是略微分神,现在才是二心。” 骆媚儿被这飞剑搞得极是狼狈,一把剑,又没有五感,她就是砍中了又能如何? 而剑刺中她,就不一样了。 骆媚儿烦躁问道:“就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掉这破剑吗?” 墨川没什么情绪的声音响起,“除非飞剑的主人落败,再无法掌控它。” 骆媚儿眉头一皱,“说的什么废话。” 飞剑主人仅用心念控剑都打不过了,要是剑在手上,还有他们什么事。 玉扶光眸色幽深,心中杀意更甚了。 她决不允许眼前少女,活着离开近虞浮岛。 玉剑裹挟着寒气刺出,如白蛇吐信,朝符珠胸前刺去。 少女玩味轻笑,踩着折纤步,骤然消失原地,气息皆无。玉扶光屏息凝神听着风雪中的动静,直到胸腔处传来剧烈痛意,才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眸。 “你……是怎么做到的?”玉扶光捂住胸口,身形摇晃坠地。鲜血滴答滴答落在雪地,开出朵朵血莲。 她明明没有感受到风动雪起,也没有感受到丝毫剑气,那柄她心心念念的仙剑,就洞穿了她的胸膛。 符珠擦着剑,声音如风如雪般清冷,“这一剑,叫平风霜。” “既然都叫平风霜了,自然悄无声息。” 剑动,而风雪不动。 霜雪明欢快的回到少女手上。 符珠径直路过玉扶光,剑尖指着众人,语调平淡,“你们大小姐都受伤了,还要在这里拦着我们吗?” 剑修们面面相觑,最后都看向墨川,骆媚儿气恼,“看他做什么,现在羽令在谁手里不知道吗?” “继续拦着她们。”墨川略微思索,便替骆媚儿做了决定。 他则收了剑,朝玉扶光走去。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换个问题 骆媚儿气结,几乎没有思考,跟上墨川。 她又不傻,那些人明显拦不住少女,她何必干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婢女扶着玉扶光,取出一粒丹药喂给她,见墨川来了,仿佛终于看见了主心骨。 婢女张了张嘴,想唤墨川,却忽地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一时难住了。 玉扶光轻微咳了声,看见两人过来,面无表情,冷声道:“她们两人必须死。” “尤其是那个少女。”玉扶光道。 她顺风顺水几百年,从未吃过这么大的亏,感受到胸口还若有若无的痛意,眸中更是冰冷一片。 缓了几息后,玉扶光继续说道:“杀了那个少女后,将她的剑带回来。” “小姐,您的身体要紧,属下先送你回府上吧!”骆媚儿眉头紧皱,面上毫不掩饰的担忧,“那个少女,属下会命人先困住。” 玉扶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骆媚儿顿时有些紧张起来,抿着唇,大气不敢出。 玉扶光淡淡道:“身边婢女会送我回去,你们两个去对付那少女就行。” 骆媚儿还想说什么,却又止住。心中生疑,这墨川过来怎么一句话也没说? 他不是想趁着送小姐回府的机会,把这个烫手山芋甩出去吗? 直到玉扶光的身影消失,骆媚儿才霍然出声,“你怎么想的?”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听得人莫名其妙。但墨川却明白骆媚儿的意思,“多调派人手,全力击杀二人,不计代价。” 不计代价。 骆媚儿反复咀嚼着这四个字,眸子划过讶然,这是要不管死多少修士,都要杀掉两人了。 骆媚儿心里多了丝警惕,墨川他可比自己要狠多了。 不过她也不得不承认,合该如此。 轰! 剑气轰鸣。 墨川抬眸望去,羽令营中人,被一道极强的剑气,震飞数丈远。 少女长剑,势无可挡,破空而去。 三青坐在剑端,不知道在想什么,难得安静。不过这安静只维持了半刻,她责备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玉扶光?” “这是多么好的一个机会啊!玉扶光死了,就不会有人因为若木果和灵果的事情,对我们穷追不舍了。” “先说明啊,我不是怕玉家,只是觉得一直有人在后面追我,很烦。” 甩开玉家的人,符珠催动剑落到地面。 小姑娘直来直往,想事情也简单。 符珠问她:“玉家家主还尚存人世吗?” 三青点点头,“在的。”她抬起眼睛,“那又怎么样?” 符珠慢慢给她解释:“现在是玉扶光和我们结仇,一旦杀了玉扶光,就是玉家家主和我们结仇了。” 玉扶光在玉家地位再高,终究不是家主,能调动的人力,还是有限。 三青还是不懂,“有什么区别吗?” 符珠看着她,半响没说话。三青后知后觉恼怒起来。 正要咧嘴辩驳,少女幽幽道:“还不是你硬喂给我那灵果,害我平白无故矮了玉扶光一头吗?” 三青自觉理亏,默着声不说话了。当然理亏的不是摘了玉扶光的灵果,而是险些害了少女。 丝毫没有察觉,符珠不经意间便将话题绕了过去。和三青解释,得罪玉扶光和玉家家主的区别,实在困难。 不消片刻,三青轻轻往下拽了拽符珠的衣袖,少女垂下眼睑,“怎么了?” “道歉的话,就不用了,我其实也没怪你。” 不管怎么样,她结婴了,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三青顿时翻起个白眼,“我是想说,认识这么久,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 她当初可是从诛魔幡里一出来,就说了自己的大名的。 少女哦了一声,眉眼弯弯,温声说道:“我叫符珠。” 三青叉腰的双手缓慢放下,垂在身旁。 “符珠。”三青喊了喊少女的名字,问出一直好奇的问题,“你来近虞浮岛做什么?” 这没什么不可说的,少女浅笑回她,“我想去问剑塔。” 三青眼睛一亮,“我们去问剑塔,玉家的人就很难追上了。” 符珠略有惊讶,“你知道问剑塔?” 三青十分骄傲,“近虞浮岛上没有我不知道的!”她好歹曾经也在近虞浮岛上居住过一段日子的。 正巧符珠对问剑塔还不是很了解,她问道:“近虞浮岛上的问剑塔是何人建造的?现在有多少年了?” 三青顿时哑声住了,她眉眼上浮现出一股怒气,“你成心的吧!” “换个问题。” 符珠想了想,问出个比较实在的问题,“问剑塔到底如何问剑?” 三青又是一阵沉默,脸上挂不住了。 她斜眼瞪了符珠一眼,然后理智气壮道,“我又没进去过,我怎么知道!” 三青给自己找补,“我进去看看,再回答你这个问题。” “……” 她都要去问剑塔了,不会自己看吗? 符珠长叹一口气,不准备再问三青问题了。小姑娘却觉得丢了面子,格外执着,“你再问我一个问题,我肯定答得上来!” 昂首挺胸,信誓旦旦,信心十足。 符珠配合说道:“好吧,我真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三青竖起耳朵,如临大敌。 “你知不知道问剑塔在哪里?” 少女清净柔和的声音落下,小姑娘终于松了口气。她喜上眉梢,扬扬得意,“自然知晓。” 三青在前面蹦蹦跳跳,不一会儿又回过头来看符珠,“你要跟紧我噢!” 少女一口应下。 三青的步伐越发欢快,她就说近虞浮岛上没有她不知道的事嘛! “嗯?”小姑娘忽地顿住了脚步,眸光在一堆断剑中停留下来。 符珠不明所以。她站在一旁,只见三青蹲下身子在一堆断剑中找着什么,腰间黑色旗幡不时在剑刃上擦过。 原本就已经废了大半的黑旗,再这样下去,迟早裂开。小姑娘也是心大,知道自己和这旗子结契了,也不好生护着点。 符珠指尖捻起一簇灵力,一弹指,落在旗身上,泛起一层透明防护网。 三青感觉有什么东西靠近自己,她猛一扭头,少女站在树下,一动未动。 狐疑的扫视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难道是她惊弓之鸟了? 三青捏紧了拳头,她堂堂……堂堂三青,怎么可能会是惊弓之鸟! 符珠见她莫名又生起了闷气,完全不想说什么了,实在是看不懂。 (本章完) 请假 身体不适,止疼药也不管用,天气很冷,身体却热(真的又冷又热会同时存在)还一直冒冷汗,请个假,明天恢复更新 还有看见大家说梦境部分太长了,明天就结束 《小师妹她修长生道》请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一百三十六章 花停九层 “找到了!”三青猛地高呼一声,抬起头来,圆溜溜的眼睛里亮闪闪的。 她献宝似的把从断剑堆里找到的东西拿给符珠看,语气里满是骄傲,“厉害吧!藏得这么深都没能逃出我的法眼。” 符珠挑眉望去,三青小手里握着一柄黑色短剑。 短剑未生锈迹,完好无损,不是断剑,约莫是前主人嫌剑太短,不大顺手,丢在此地了。 但这柄剑的长度,倒挺适合不太高的三青,她举着黑色短剑,一顿毫无章法的乱舞。 四周寂静无风,连片叶子都没有晃动。 三青不可置信的看了看手中剑,“怎么没有剑气呢?”明明她看别人出剑的时候,剑气都能带起四周风动树响的。 要是再厉害一点的剑修出剑,搅动风云也不在话下。 一定是这把剑的问题! 三青当即就想扔了短剑,但转念一想,她要去问剑塔,没有一把剑是进不去的,还是将短剑别在了腰间,一路上闷闷不乐。 浪潮拍打海岸的声音,清晰地传入符珠耳畔,她抬眸望去,烟波大海上,立着一座高不见顶的石塔,浮云下只能看见十层。 每层塔上,挂着古朴铜铃,看起来十分沉重,即使有陆风掠过,铜铃也纹丝不动。 细小的白花从云层里倾泻而出,覆在塔身。让符珠觉得惊讶的是,那纤细柔弱的白花,在凛冽的剑气下,迎风招展,闲适自得。 一块刻有“问剑塔”三字的牌匾,悬挂在塔身三层,须得人仰头去看。 符珠看得有些久了,没有注意到腰间长剑轻微颤动,又恢复平静。 三青托着下巴,终于忍无可忍,“不就一块破牌匾吗?有什么好看的,还去不去问剑塔了。” 依她看,除了牌匾上那些花儿还看得过去,几个破字有什么好看的。 符珠收回视线,眸中坚毅,“当然要去。” 仅是牌匾上三字,就让她受益匪浅,看来这问剑塔比她想象中还要有意思。 相邻的小岛上,遍地剑修,盘腿打坐,有的仰头在看牌匾上的字,有的在擦拭自己的佩剑,也有的两相交谈,聊得兴起。 “第九层了吧?” “昨日刚进入的第九层,那么多人看见,还能有假?” “我那不是打盹儿了一会儿,没看见嘛!” “人家都进入第九层了,我呢,断了第九把剑了。”说话之人长叹一口气,爬了起来,朝对方略一拱手,“这几日便不和道友一同进问剑塔练剑了。” 看着他手中断剑,对方善解人意说道:“不急不急,你先去玉家打造一把剑了回来。” 男子看着断剑,无奈摇了摇头。一把岂能够的,要步入第六层,起码也还需三把剑。 符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小岛上的人,果然发现有玉家人,也在此练剑。 不过玉扶光的人应该暂时不知道她来了问剑塔,这些玉家人,还没收到信,只是专心致志的调息打坐,等恢复了体力灵力,再入问剑塔练剑。 符珠拉着三青让开了路,男子头也未抬,径直走过,只不过走出去两三丈远,忽地反应过来,那人身上气息,很是陌生,是新来近虞浮岛的吗? 男子刚想回过头看看,眸中映出一大队人马,修为皆不低,手握长剑,着玉家服饰。 是玉家的人。 再准确一点来说,是玉家大小姐玉扶光的人。 骆媚儿眸光在小岛上扫视一圈,没发现想找的人,眉头紧皱,“你确定她们来了问剑塔吗?” “浅玉花的气息就是在此地消失的。”墨川平静说道。 他眸光落在海上石塔,幽深晦暗。那少女恐怕已经进了问剑塔了。 骆媚儿面色一变,自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虽然问剑塔内也不乏有玉家人在,但里面无数小世界,瞬息万变,想要遇到,实在困难。 骆媚儿低着头,不知在思考什么,余光一瞥,瞧见个抱着断剑的金丹剑修,朝他勾了勾手指。 男子迟疑上前。 骆媚儿扬起个娇娇艳艳的笑,“道友勿怕,我呢,就是想问你个问题。” “你可有看见过一个白衣少女剑修,和一个黑衣小姑娘进了问剑塔?” 她得问清楚了那少女下落,才好回去复命。 男子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并未看见。” 墨川闻言,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男子身上,似乎在思考他话中真假。 骆媚儿见墨川的态度,就知他不信男子所言,其实她也是不全然信的,只不过男子面上坦然,不似作假。 而且他手中是断剑,应该是要去找玉家打造剑器的,有求玉家,便更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得罪玉家了。 难道真的是他们追错了方向?骆媚儿神情变得古怪起来。 “快看,又有人上第九层了!” “奇怪,此人灵花未曾在一至八层停留过,怎么就上了第九层?” 凡有人踏入问剑塔,塔上便会开出一朵带有其灵力气息的白花,人行至几层,灵花跟随而上。 “这灵力气息……”众人齐齐看过去,以为说话之人知晓什么,那人一拍脑门,终于憋出几个字,“好陌生!” 男子抬眸,忽地想起了一件小事,有个给他让路的人,气息便极其陌生,不过当时他念着断剑的事,没什么心思关注周围,便也没能瞧见那人模样。 想了想,男子还是将此事说了出来。骆媚儿咬牙切齿,“肯定是了!” 男子见她面有怒容,美艳的脸上呈现扭曲之色,小心翼翼的抱着断剑告辞了,自然也不知道之后发生的事。 “那灵花的位置变了!” “嗯?” “难道这么快就到第十层了?!” “是下降到一层了……” 一阵唏嘘声响起。还以为有第七个人上九层了,没想到只是虚晃一枪。 不过这问剑塔这么多年没出过这种事,今日是怎么回事?有人已经回了神,只当是出了个岔子,继续回去打坐。也有人无心打坐,眺望问剑塔。 “动了动了!”激动的声音响起,引起大片目光。 “第三层!” 很快有人发现他在说什么,眸中惊疑未定,破嗓呼道,“不是……现在六层了!” “还在涨,第七层了!” “九……九层!” 四周是死一般的沉寂。那朵原本在九层的灵花,落回一层,又以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回到了第九层! 第一百三十七章 自创三青剑法 塔内的少女完全不知自己引起了怎样的轰动。她一进入塔中,便被传到了第九层小世界。 符珠想一层一层问剑,就主动下去了。没多时,又回了九层小世界,也摸清了问剑塔是怎么个回事。 问剑塔内好似有无数玻璃碎片分散悬浮,每一片碎片都是一个小世界,越往上走,玻璃碎片数量越少,而碎片越大。 这也意味着,塔层越高,越容易凑到同一小世界中去。 骆媚儿死死盯着第九层那朵灵花,有点胸闷气短,先不说在塔中难以相遇,就她和墨川的实力,也仅能上到第八层。 第九层…… 虽有玉家之人,但那人并非小姐手下。 骆媚儿沉思片刻,吩咐道:“你们在这儿守着问剑塔,若有动静,即刻来报我。” 她得先回玉府请示大小姐,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有骆媚儿的命令,墨川也只能待守原地,他看着骆媚儿远去的背影,习惯性的摩挲着手上玉扳指,低头思索。 问剑塔内。 符珠断开一把巨剑,腾出空来准备去帮三青,却见小姑娘拿着短剑,随意挥舞,赤金火焰顷刻间便融化掉了她面前飞剑。 毫无剑招,却莫名有点眼熟。 符珠又看了一会儿,终于发现了奇怪之处。三青挥剑的招式,和她挥旗子没什么两样。 遮天蔽日的铁剑,被三青一把火熔化,不成形状,变做小堆泥山。 三青举着剑,左劈两下,右砍两剑,手腕一翻,努力挽了个四不像的剑花,“我自创的剑法,厉害吧!” 未等少女回答,她脑瓜子一转,眼眸晶亮,豪言壮语道:“这套剑法就叫三青剑法!” 说完,她又回顾了一下“三青剑法”,符珠明显看出,和先前的乱舞,牛头不对马嘴。 “哈——看剑!” 铛! 符珠举剑略微一挡,三青的剑便止步不前了,手举得有点酸,她立马就收了剑。 哀声叹气,“看来我的剑术还没有达到天下第一的水平啊!” 符珠:“……” 三青也不气馁,她很快恢复了精气神,“我就勉勉强强屈居你之下,做个天下第二吧!” “天下第二,收了你的剑法神通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小姑娘听见这个称呼,极为开心,三青剑法也不练了,收了剑,故作沉稳地应道:“好的。” 想了想,又补充了个称谓,“天下第一。” 少女唇畔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 天下第一。 虽然现在不是,但迟早会是的。 狭窄的山崖口,传来呼啸的风。声音好似万马奔腾,又像鬼哭狼嚎。罡风凌厉,将峭壁都削平,脚边石块上,划痕累累。 “符……不对,”三青改口说道,“天下第一你看,这里有把剑鞘诶!” 符珠唇边的笑意凝住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虽然她想做天下第一,但是三青一直这么喊她,这也很难为情的。 三青哦了一声,又喊道:“符珠,你快过来看看这把剑鞘!” 符珠迈开步子朝三青走去,小姑娘指着石缝里华丽的剑鞘,脸色认真,“这把剑鞘很适合我的剑。” 她捡到了一把剑,但都还没有剑鞘呢!现在正巧遇上了,真是那啥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 “你确定吗?”符珠偏头问道。 三青毫不犹豫点头。 “但是我拔不出来,你帮我。” 符珠叹了口气,还是选择了搭把手,废了好大功夫,也没能把剑鞘和石块分开。 “你让开一下。”少女松了手,朝小姑娘说道。 三青听话的让开,只见眼前剑光一闪,石块四分五裂,那把她惦念的华丽剑鞘就掉了出来。 三青高兴的捡起剑鞘,拍了拍上面的泥土,嘴角上扬,难以遏制。 符珠也看清了她所谓的那把剑鞘,喉咙滚动,终是没有说什么。 算了,剑鞘也好,匕首鞘也罢,三青她高兴就好。 黑色短剑,一半剑身露在刀鞘外面,不伦不类的,招摇得符珠有些没眼看。 三青倒是很高兴,一路上还哼着小曲儿。 步入风口,罡风越发猛烈,无数风刃袭来,避无可避,三青见着衣上被划开的口子,小脸皱成一团,才想起来要束起结界保护自己。 三青扭头去看符珠,少女握着长剑,正好看过来,四目相对,很快收回视线,又开始一剑一剑劈开风刃。 符珠知晓三青有不寻常之处,见她无恙,也就不操心了。 “你往前走,出了风刃涧,在原地等我就是。”少女的声音受罡风影响,有些割裂。 三青还是听得一清二楚。 一步三回头,少女已经到了风刃涧正中央,风刃越发凌厉,符珠的剑招也越来越快。 一剑接着一剑,好似不知疲倦。 三青看得不解,她明明就可以快点过来,为什么要一直在风刃中挥剑呢? 符珠身形已经够敏捷了,还是被四下的风刃割破了衣袍,飘飞的衣角,霎时变成齑粉。 可见罡风凌厉。 三青一只手撑着下巴,忽地从石块上站起来,舞了一套三青剑法,这才收剑入鞘。 天下第一都这么刻苦,她也不能懈怠! 风刃中央的符珠自是没空看三青在做什么,越挥剑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不断明晰。 几乎不用思考,就能下意识挡住每一道风刃。心神远游,仍处于无尽罡风之中。 一剑递出,萧瑟肃杀的残阳世界,变得如水空明。少女猛然睁眼,剑气直冲云天,周围风刃顿时止住,停滞一瞬,随后化作清风散去。 少女眉眼明媚,心情极好。 此处风刃,和霜剑诀第七重的罡风,有相似之处。她借着风刃练剑,正好突破了第七重境界,实在是意外之喜。 三青从储物袋里翻出灵植,“你看看这个,你能不能用得上。” 因为有之前胡乱给符珠喂霜灵果的前车之鉴,三青这会儿不敢直接让少女吃这些了。 符珠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委婉拒绝了三青的好意,“我用不上,你自己留着便好。” 哪有人直接吃灵植的,都是练成丹药再服用。她不是炼丹师,也不会炼药,这种东西于她而言,确实没什么用。 符珠盘腿坐下,从储物袋里取了灵石,亮晶晶的一下子就吸引了三青的视线。 她眼里闪过犹豫挣扎之色,好想摸几个挂在腰上,一定很好看。 第一百三十八章 湖中水蛟 符珠闭目打坐,吸收灵石,很快周边围了一堆暗淡无光的石头。 待到体内灵力充盈,符珠缓慢睁开了眼睛,先前练剑的疲劳也一扫而空,此刻神清气爽,心情舒畅。 见三青的目光飘忽不定,时不时落到灵石上面,符珠抬眸问她,“你想要这个?”顺手捡起未吸收完的三块上品灵石。 三青眼巴巴望着,诚实说道:“想要。” “串起来挂在腰上一定很好看!” 符珠的手顿住了,三青要是拿灵石玩,给她也无妨,但她要挂在腰间做装饰,不明摆着叫人去抢吗?上品灵石还是珍贵的。 小姑娘还一直望着符珠,见她伸出一半的手又收了回去,“我可以拿东西和你换,不白要你的。” 说着,翻了翻储物袋,有些尴尬。怎么办,她好像也没有值钱的东西诶! 符珠忍俊不禁,面上扬起浅笑,将灵石递了出去,“没人的时候可以拿出来玩,但不能挂在腰间,知道吗?” 三青迟疑再三,还是接过了少女递来的灵石,虽然有一点点失落,但总比没有的好。 “走吧,继续往前。” 小姑娘捧着灵石,起身跟上。 问剑塔内的时间流逝,符珠暂时还不清楚,只知昼夜轮换的速度,绝不正常。 她不过斩杀一条剑气蛟龙,眼前昼夜就交替了一遍。 三青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早知道就不来这问剑塔了。”她抬起眼睛,语气认真,“你不觉得累吗?”她还偷懒了,都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符珠一直没有停过,不断与剑气对战,怎么都不累的呢?三青的小脑袋瓜子飞速旋转,还是没想明白。 但不管怎么样,她是要休息了。三青双手枕在后脑勺,身子向后仰去,翘起个二郎腿,悠哉躺在地上。 她眯起眼,盯着前方的少女,剑光从一寸短蔓延开,穿梭在剑气中,最后迸射出堪比白昼的光芒,倏尔消逝,好似先那一晃,只是错觉。 四周剑气削弱,三青耳边终于听不见嗡嗡的声响。 难得清净。 眼见白衣,越来越近。三青放下了腿,干脆平躺在地,翻了个身背对少女,嘴里念道:“先说好了啊,我要休息,我不起来!” 身后半响没传来动静,三青忍不住思付,难道符珠丢下她走了?虽然她一个人也能在问剑塔过得好好的,但是…… 小姑娘猛然坐起来,回头一看,少女盘膝而坐,长剑放在两膝上,用一张雪白的帕子擦拭着佩剑。 帕子上沾了是水又不像水的东西,三青余光瞥见符珠脚边的瓶子,屁股挪动几下凑近,好奇的拎起瓶子,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放到鼻子边嗅了嗅。 “这不是那鸟儿的洗羽池水吗?”三青转眸问道。 符珠解释:“这叫养剑灵泉。” 从字面上,三青就理解了养剑灵泉什么意思,她哦了一声,放下瓶子,还不忘盖好,推了回来。 早知道这个东西符珠有用,她就把鹊欢的水池搬来送她了。三青心中暗自懊恼,不过知道符珠不走,一颗浮躁的心又安定下来,继续躺下。 以天为被地为床。 养剑灵泉昂贵珍惜,符珠其实也没有多少,所以用帕子浸染后,再擦拭剑身,以免造成浪费。 剑身上焕发出明晃的光泽,符珠满意的收剑入鞘。抬眸去看三青,小姑娘躺在地上,双臂张开,呈现出一个大字型,完全没有想起身的意思。 符珠只好随她去,继续打坐休息。 无垢湖边。 有位清丽的蓝衣女子,腰间玉简止不住的嗡嗡震动,扰得女子不胜其烦。 她不得不中断入定,低头去看玉简。 神色未变,却忽地抬手,将玉简扔进了湖里,溅起不大不小的水花。 三青小睡了一会儿,醒来时天还是黑的,不过问剑塔内,昼短夜长,倒也正常。 见少女在入定,三青便没有打扰她,蹑手蹑脚的离开去找水喝。 她半梦半醒中,好像听见有水声响动,三青笃定这附近肯定有水源。 “哗啦——” 水流飞溅。 冰凉的水珠打在三青面上,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水迹,扭头看过去。 湖里窜出一条水蛟,刚刚那阵细雨和声响,就是它出水时造成的动静。 岸边及三青脚下皆被水打湿,就好似下了一场阵雨。 三青看着水蛟如此怒气冲冲的样子,有些踌躇,她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呢? 只是喝点水,它应该不会这样小气吧! 三青打定了主意,往湖边靠近,耳畔传来一道女声,“别过来!” 三青顿在原地,寻找声音来源,这才看见水蛟背后,有个清丽的蓝衣剑修女子。 女子身形纤细,而水蛟身躯庞大,先前将她的身影都挡住了,故而三青第一时间没见看见她。 蓝衣女子趁着水蛟晃神,一剑刺入其背,但蛟龙身上遍覆坚硬鳞甲,哪怕用了十成的力道,也只是伤到了水蛟一点皮肉。 但她的动作彻底惹恼了水蛟,巨大的尾巴一扫,打在女子脊梁骨上,拍飞数丈远,吐出一大口鲜血。 蓝衣女子艰难撑着剑起身,身子一弯,又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三青眨巴两下眼睛,在水蛟和女子身上来回扫视,“你怎么得罪它了? 湖中水蛟吐纳着气息,却没再动作了,只是一双眼睛锁在女子身上,不肯移开。 蓝衣女子不知为何水蛟不攻击自己了,不过那双虎视眈眈的眼睛,还是让她警惕。 女子一边留心着水蛟的动作,一边打量着眼前圆眼的黑衣小姑娘,“你是剑修?” 这么小就能上第九层了……她在问剑塔四十年,也不过刚进入第九层。 女子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三青摸着腰间的刀鞘,自然而然的点点头。 “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得罪这水蛟了。” 蓝衣女子古怪的看了她一眼,这小姑娘怎么就笃定,是她先得罪了这水蛟,而不是水蛟先作恶呢? 在三青执着的追问下,女子缓慢道出事实,“我先前在这儿打坐,丢了个玉简下去,然后这水蛟就冒出来了。” 想来是她的玉简砸到水蛟了。也属实是运道不好,谁知道这么个小湖,还内有乾坤,住着一条蛟龙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好像看见浮在水面的蛟龙,点了点头?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章 望舒 三青“老气横秋”的谴责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怎么能乱往湖里面扔东西呢?” 水中蛟龙翻了个身,蓝衣女子顿时紧张起来,握住手边长剑,严阵以待。 三青看着水蛟背后缺失的鳞甲,义愤填膺,“你看你,吵醒人家美梦在前,出剑伤蛟在后,难怪它这么生气了!” 蓝衣女子听着这通话,有些惭愧,很快又迷惑起来,这小姑娘怎么在替水蛟打抱不平? 她砸了水蛟在前不假,但蛟龙攻击她,她不可能不还手。 三青往前走了几步,蓝衣女子顿时瞪大了双眼,“你不要命了?蛟龙正处于暴……”乱中。 女子声音戛然而止,只见黑衣小姑娘从储物袋里取了好多灵植,喂给水蛟,那凶恶的蛟,竟然亲昵的任由小姑娘摸着它的头?! 它刚刚打自己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那一尾巴力道极大,女子只觉得现在背都还在隐隐作痛。 不过说水蛟处于暴乱中也不对,自从把她拍到岸上后,蛟龙也沉静了好一会儿了。 女子看着眼前一人一蛟和谐相处的一幕,呆若木鸡。直到蛟龙没入湖中,湖面再度归于平静,她才回神。 “你怎么做到的?”蓝衣女子弯腰杵剑,好奇问道。 三青蹲在湖边,双手捧着水,俯身去喝。 湖边蓦然多了个玉简。不知是水蛟何时送上来的。 三青捡起玉简,塞到蓝衣女子手中,脸色认真,“下次别乱丢了!” 被一个小姑娘教育,女子脸上有一些尴尬,她努力扯出一个笑,“不会了。” 蓝衣女子腾出一只手来,生有老茧的手上,多了个储物袋,“里面装有一些丹药和灵植,算是弥补你用灵植安抚水蛟的损失吧!” 三青自然不会和她客气,笑嘻嘻接过了储物袋,迫不及待就用神识查看。 她记得符珠说过,人不能直接吃灵植,要练成丹药吃。眼前女子给她的就有丹药,那符珠就能直接吃了。 除了灵植丹药,三青还发现了一堆亮晶晶的石头,虽然和符珠给她的不太一样,不过也很好看。 蓝衣女子见小姑娘似乎很满意储物袋里的东西,面上也不由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 她轻声言道:“我叫玉望舒。” “日后你要是遇上什么难事了,可以来玉家找我。” 不管怎么说,小姑娘救了她一命。她玉望舒也不是知恩不报的人。 三青小脸一凝,心头涌起一股子烦闷,“你是玉家的人?”早知道就不救她了! 赶忙将玉望舒给她的东西,丢进符珠给的储物袋中。 玉望舒见小姑娘的态度陡然转变,似乎想到了什么,“你认识我姐姐玉扶光?” 她是收到了家中传信,叫她在第九层小世界遇到一个白衣少女剑修和黑衣小姑娘后,和玉掩一块拦住她们,等玉家来人。 不过她并不想帮玉扶光,所以将玉简扔了。 三青一听玉望舒喊玉扶光姐姐,对她更没好脸色了。沉着脸不说话。 扶光,望舒。 扶桑之光为日,望舒为月。 仅听名字,也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三青。” 一团昏黄的光亮在黑夜中亮起。 白衣少女身形一晃,便落到了小姑娘身边,垂眸问道,“怎么不说一声就跑这儿来了?”害她一顿好找。 三青踮了踮脚尖,身高还是不够,符珠莞尔笑笑,蹲下身子,附耳过去。 三青小声道:“她叫玉望舒,是玉扶光的妹妹。” 玉家之人,和她们应该算死仇。 三青扯着符珠的袖子,以眼神沟通,要不要先下手为强。少女直起身子,语声温和,“是和玉扶光死仇,和玉家,得看情况。” 符珠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自然也不怕玉望舒听见。 清丽的女子,颇为认同的点点头,“没错。” 玉扶光和她们有仇,关她玉望舒什么事?小姑娘怎么还带迁怒的? 虽然玉扶光是她名义上的姐姐,但她们两个并非一母同胞,又因着老头子作怪,姐妹之情,也就那样吧。 玉望舒撇关系,“勿把玉扶光与我混为一谈。” “若有一日,我登上家主之位,玉家绝不与你们为敌。” 这话便是在回应符珠那句,和玉家是否为死敌,得看情况了。 三青狐疑的看了眼玉望舒,又看看符珠,少女面上风轻云淡,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暂且收起了对玉望舒的敌意。 反正玉望舒现在受了伤,也打不过她和符珠任何一个人,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符珠牵起三青就要离开,浅笑说道,“那就祝你早日登上玉家家主之位了。” 倒不是因为玉望舒掌权,对她和三青来说,有什么好处。她肯定会比玉望舒先出问剑塔,玉望舒掌权之际,她也早就离开近虞浮岛了。 只是相比起玉扶光,符珠更喜欢玉望舒的为人。 “那个……”清丽的女子欲言又止,见符珠的脚步停下,眼一闭心一横说道,“你们能不能带上我同行一段路。” “我刚受了伤,在问剑塔中,一个人有点招架不住。”女子尾音绵绵,带了丝撒娇的意味。 符珠不解风情问道:“我记得问剑塔是能随时出去的吧?你养好了伤再进来就是。” 言外之意,是不打算带她了。 玉望舒嘴角下撇,“外面多危险啊!” “况且我在问剑塔待了四十年,都没出去过一次,现在出去,岂不是半途而废?”不到十二层,她是绝对不会出去的! 莫名的,符珠就觉得后面这个原因的占比也不轻。 三青心直口快,“符珠,我们不带她!” 玉望舒:!!! 她也没有得罪三青吧! 女子移过脸,眼巴巴望着执剑的白衣少女。 符珠略作思索,还是带上了玉望舒。她一个受伤之人,都不怕,她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便是没有受伤的玉望舒,符珠也是不在意的。 反正又不可能打得过自己。 三青气愤地抽出自己的手,走在前面,走了两步,就停下来重重跺脚,太过分了!她刚说了不带玉望舒,符珠就答应带上她,这把她的面子往哪搁? “她没事吧?”玉望舒忍不住问。 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邪呢。 符珠唇角勾起,慢悠悠说,“没事,等气儿过了自然就好了。” 小姑娘爱生气,来得快,也去得快。 第一百四十章 岂有此理 三青生着闷气,步子走得也快。待到她好不容易觉得应该气消时,扭头回望,符珠和玉望舒两人和她已经隔了十几步,有说有笑的。 心里刚熄的火,又唰的一下燃起,明明她和符珠先认识的! “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剑术就这么高了,能让玉扶光吃瘪的人可没几个。”玉望舒感慨说道,“她的剑术在整个近虞浮岛上都排得上名呢。”当然其中并不包括剑仙。 符珠想起和玉扶光的交战,不可置否的点了点头。 剑修一般都随身携带佩剑,手上因为常年握剑,会有老茧。而玉扶光两者皆没有,若不是见了她出剑,实在很难把她和剑术高超四个字联系起来。 “你的剑术和她相比如何?”符珠随口问道。 玉望舒赧颜说道:“她上过十二层了。” 而自己现在在第九层,剑术高低,自然不用多说。 符珠略微惊讶,她以为玉扶光这种金尊玉贵的大小姐,练剑都很少,不过仗着在剑道上有些天赋,所以剑术尚可,没想到她还来过问剑塔,甚至上了十二层。 玉望舒一脸你也很难相信吧的神情,慢悠悠说道:“虽然问剑塔的层数不完全代表剑术高低,但她上了十二层,说明她在问剑塔里还是刻苦练了剑的。” 玉扶光在剑道上本就有天赋,又在塔内练剑百年,当然不会是个花架子。 花架子是上不了十二层的。 玉望舒看着手中剑,叹了口气。想要和玉扶光一争高低,她起码也要上了十二层,才有这个资格。 符珠不了解问剑塔,偏头问道:“十二层很高吗?” “当然很高了!”玉望舒看了她一眼,忽而又有些泄气,“不过对于你来说,应是不高。” 她都能打赢玉扶光了,十二层还不简单吗?不过也不能完全这样算,剑术越高的人,需要磨练得更多,才会有丁点的提升。 而且据说十层之后的小世界,幻海浮沉,最是针对剑术高超之人。 “问剑塔一共有十三层,十二层的话,已经算是封顶了。”玉望舒说道。 十三。 很随意的一个数字。 符珠问道:“为什么是十三层呢?” 玉望舒耸耸肩,一脸平淡,“我也不知道。” “除了问剑塔修建之人,应该没人知道吧。也许是他喜欢这个数字?” “不过这么多年,没有人上过十三层,大家都默认十二层是顶了。” 符珠垂眸思索,对上三青一脸幽怨的神情。 三青挤进两人中间,仰起头,左看右看,“你们看我做什么?” 玉望舒率先收回视线,往边上走了两步,腾出空间,总算没那么挤了。 符珠浅笑摇头,“不做什么。”目光掠过她,接着玉望舒的话道,“既然如此,便去十三层看看。” 少女的声音如水流清净,让人听着心旷神怡,不骄不躁的,并不会觉得她在说大话。 三青从两人身形间探出个头,“我也要去十三层。” 传闻十三层内有个法阵,等上了十三层,她就可以从法阵回家了。 这也是三青为何会跟着符珠来问剑塔的原因。 玉望舒没说什么打击她,想要去十三层哪有那么简单,符珠或许有希望,而三青…… 一把破剑插刀鞘里面,怎么也不像是个剑术高手。 她外祖家是近虞浮岛上有名的铸剑家,母亲月夫人继承了外祖父的铸剑天赋,玉望舒耳熟目染,也会铸造最简单的剑,更会观剑。 三青刀鞘里面的那把剑,分明是一把最普通的黑铁剑。 倒是符珠腰间的那把剑,虽未出鞘,玉望舒都能感知到其并非凡品。 至于腰间的朽木剑鞘,最让玉望舒好奇,她竟然完全感知不到剑气。 要么是空剑鞘,要么就是剑鞘用了特殊材质,完全掩盖了长剑气息。 玉望舒自然更倾向于后一种可能。 三青敏锐察觉到了她看自己的神情,分明是不信,小姑娘直言不讳指出,“你觉得我上不了十三层?” 真是岂有此理! 三青握紧了拳头,“我的剑术可是天下第二,我怎么会上不了十三层?”咬牙切齿半响,又憋出一句话,“你真是眼盲心瞎!” 玉望舒默了默,忽地出声,“天下第一是谁?” 三青居然自封第二,实在不像她的性子。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说你眼瞎不亏。” “天下第一当然是符珠了!” 少女眉眼轻扬,好似春日里的柳絮,随风直起,扬扬潇洒。 玉望舒恍然就觉得,没什么不对。难怪三青这样张扬嚣张的性子,都愿意把第一的名号心甘情愿让出去了。 三青大步流星迈出去,一手搭在刀鞘上,回想起别人拔剑时的潇洒模样,猛然拔剑。 “她这是要做什么?”玉望舒看得目瞪口呆。 符珠却忍不住笑了,轻声道:“给你展示三青剑法呢。” 那边的三青自负潇洒的拔了剑出来,扭头对着玉望舒说道:“看好了,我自创的三青剑法。” 她一定要震惊玉望舒的狗眼! 言罢,小手握紧了剑,神色认真起来。 一剑挥出,火焰冒起数丈高,一剑再起,火龙冲天,发出高亢龙吟。 玉望舒清丽的面庞被火光照得明亮,“她真是剑修?” 剑招威力确实惊人,可她的招式,看起来很奇怪。除了有一招,让人眼前一亮外,其余皆很难评。就说那个挽剑花吧,谁的剑花是这样挽的?立花的顺逆都搞不明白。 符珠笑了笑,没做回答。 三青收起短剑,语气骄傲,“怎么样?厉害吧?” 周围的火焰熄了下去,玉望舒还是觉得有点热,走近后忽地反应过来,“你的剑气呢?” 虽然剑法她不理解,但剑气好歹应该有吧。 三青小脸陡然涨红,半响没有憋出一个字来。 她怎么知道剑气去哪里了! 好在玉望舒没有刨根问底,她想起三青剑法中的一招,语调里掺杂着倾慕,“有一招我觉得特别好,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华丽的一剑。” 三青面上顿时骄傲起来,不过暗自思考,玉望舒说的是哪一招呢? 正思付着,头上挨了一板栗,三青捂着脑袋,怒道:“你打我做什么?” 符珠轻飘飘睨了她一眼,三青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乱转,有些心虚。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适合练剑 她不过就是觉得符珠的剑招看起来很厉害,就借鉴了一下,融入在自己的三青剑法里面了嘛! 这也要打她?真小气。 殊不知符珠只是觉得,你学我的剑招就学吧,使得这么个不伦不类的是什么意思? 碍于玉望舒在,符珠并没有直接指出来,还是给小姑娘留了面子。 夜色退去,白昼降临。 玉望舒眉头皱起,语气中带了丝担忧,“兽潮要来了。” 知道符珠刚来问剑塔很多事情不了解,玉望舒解释道:“问剑塔九层小世界内,三天一次兽潮,皆在白日出没。” 她刚上第九层小世界,本来这些也是不知道的,不过玉掩在九层小世界待了两年,得知她也上了第九层后,便给她讲了许多。 地面的尘土微微颤动,符珠略微一扫,就能想象到前方大群妖兽正在往这边来。 不过最先出现异象的是白昼的天,忽如乌云蔽日,黯淡下来,成群结队的飞兽,扇动着翅膀,嗡嗡作响。 三青脑瓜子嗡嗡的,当即拔出短剑,一挥剑,大片飞兽就滚落下来。 三青飞身上天,冲入飞禽群中,黑衣一下子就看不清了。 玉望舒看向符珠,“不管着点她吗?”虽然三青这一手足以威慑群雄了,但玉望舒就是很难把这么个小姑娘和高手联系起来,总是担忧她应付不过来。 “呦呦~”似鹿鸣,隐在马蹄声响中,叫人辨不清到底是何种妖兽。 符珠双手握剑,抬头看了看天,“不用。” “她很厉害的。” 妖禽中,霎时开出一朵火花,通体是火的鸟儿,胡乱飞撞,一只接一只的,很快天空连成一片火海。 空气中有烧焦的气味传来,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掉落在玉望舒跟前,她抿着唇,默不作声了。 原来三青真是高手啊!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符珠举剑,竖直劈下,一束剑芒,从黑压压的兽群中掠过,剑气分出泾渭分明的界限。 玉望舒瞠目结舌,所以大家都是高手? 虽然她早就知道符珠的剑术不低,但也没想到,是这么高。 随随便便一剑,就将兽潮分开了。 银白光亮再度亮起,剑气横直划出另一道界限,黑压压的大片,就成了四个小方阵。 兽潮沉寂片刻,有踏踏踏的马蹄声响起,一只通体泛着赤红火焰的鹿头马身妖兽,向后退数步,后蹄刨土,猛地发力一蹬,撞向剑气白线。 玉望舒看得心里一咯噔,这鹿马一身的妖兽…… “是混灵兽。”一道沉闷的男音蓦然出现,符珠手中的剑极快递出,架在男子脖颈上。 此人无声无息出现,她居然半点没有察觉。少女眉眼间划过懊恼。 男子漆黑的眸子则闪过一缕意外,他是被问剑塔传到此地的,少女的剑竟然这么快,一下子就找到了他的位置。 若非她没有杀意,自己此刻恐怕早就去见阎王了。 男子伸手拨开长剑,从黑暗中走出,“混灵兽不是普通妖兽,喜好吞食灵力,遇上它,实在是太不走运了。” 符珠没有阻拦男子的动作,收回剑,看着疯狂冲撞她剑气的混灵兽,思索着他刚刚的话。 喜欢吞食灵力?也就是想要击退混灵兽,不能用灵力了。 问剑塔,果然适合练剑。 男子走到玉望舒面前,摘了帽子,报剑拘礼,“属下见过小姐。” 玉望舒一愣,随后面上露出了欣喜的笑,“玉掩?”想起刚刚的意外,连忙朝符珠介绍道:“他叫玉掩,是我的人。” 少女若有所思的看了看两人,哦了一声。 玉望舒清丽柔美的面上浮现出一层薄晕,她眉眼轻扬,语气娇横,“怎么?玉扶光都能有属下,我好歹也是堂堂玉家二小姐,有个属下不是很正常吗?” 符珠不咸不淡说道:“没人说不正常。”她可什么都没说。 混灵兽发出清明悦耳的鹿鸣之音,横冲直撞,额头上的鹿角都破了皮,鹿眼浮起红丝,誓要突破剑气。 玉掩心中一堆话想说,但见自家小姐无心闲谈,便憋进了肚子里,只是问道:“那两道剑气是谁的,竟然这么厉害,将混灵兽都拦住了。” 玉望舒骄傲说道:“自然是符珠的了。” “你没看见她出剑,实在是太惊艳了,要是我哪日剑术有她一二,就心满意足了。” 玉望舒满心欢喜同玉掩分享,男子却尤为沉默,她转眸看去,心下一沉。 语气里掺杂了冷意,“你也收到玉家的传信了?” 玉掩默不作声的奉上自己的玉简,玉望舒看也未看,抬起手扔进了兽潮。 兽潮踩过,烂得不能再烂,绝无修复的可能。 “小姐……”玉掩出声,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左右玉简都已经被她扔了。 玉望舒莞尔一笑,轻轻将一枚玉简放回他手里,“我吓唬你呢,好好收着吧。” 玉掩垂着头,看向手中玉简,完好无损,是他的那枚。 玉望舒扔的是自己的玉简。先前扔了一次,砸了条水蛟,险些丧命。现在又扔了一次,总算没出岔子。 “小姐不该这么任性。”玉掩捏着玉简,忍不住叹息,“您这样擅自把玉简扔了,家主会怪罪的。”若是扔的他的也就算了,偏偏…… 玉望舒不甚在意的说道:“问剑塔内凶险,我弄丢个玉简怎么了?” 这里又没有老头子的人,谁能知道是不是她自己主动扔的,玉望舒眼睛眯起,审视的看向玉掩,“怎么,你要回去告我的状?” 玉掩郑重有事地答道:“属下自然不会。” 他是二小姐的人,不是玉家的人。 玉望舒淡淡收回视线,“这不就得了。” 玉掩还想说些什么,玉望舒出声打断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不过我有一句话说在前头,你若是听玉扶光的话,便不用再听我的了。” 男子闷声辩解:“这是家主的命令,属下并不是听大小姐的。” 说完似乎连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低着头,莫不敢作声了。 这道命令,到底是家主的意思,还是玉扶光的意思,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玉掩不是傻子,不可能不知道。 玉望舒被他气笑了,只是在看见兽群中,一抹白衣,翩然出剑时,心情渐渐舒缓。 语重心长,“我只是不想你去送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二章 腰铃初动 玉掩沉默半响,复而出声,“小姐真就这么看好她吗?”眸光远眺,发现那只混灵兽已经突破了剑气屏障,跳了出来,正和白衣少女交战。 少女虽未落下风,也没占到什么好处,手中长剑利落如风,过境生霜。 玉掩敛眸,轻声道:“我如今距离化神境剑仙,仅有一步之遥了。” 所以他实在不明白,小姐为何会说出,不想他去送死的话。在小姐心里,他难道不值得相信吗? 只要小姐允许他出手,杀了那个少女,在家主面前,她也能获得好感。就暂且做玉扶光的一把刀又如何呢? 小姐向来聪慧,偏生在此事上犯糊涂,也不知道那少女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药。 玉望舒在听到玉掩这句话时,先是微微皱了皱眉头,随后才淡淡说了句恭喜。 玉掩不是喜欢夸耀自己的人,他这样说,无非是心底不服气,觉得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若他出手,肯定能完成老头子的命令,好回去替她邀功请赏。 归根结底,还是没放弃想对符珠出手的意图。但玉望舒并不喜欢他这样替自己做打算。 不过玉掩终归是她的人,要是能跻身剑仙,她争家主之位,胜算也就大了几分。 她和玉扶光手下,都还没有一位剑仙。玉家的剑仙,只听从老头子的调遣。 这样想着,玉望舒更不想让玉掩和符珠起冲突了,声音坚定说道:“我确实很看好她。” “你若要对她出手,我只会站在她那边。” 玉望舒声音平缓,移开眸光,落到出剑的少女身上。要不是她后背还隐隐作痛,真想加入战局,也如她一般痛快出剑。 玉掩好半响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嚅声应道:“属下明白了。” 玉望舒欣慰的点点头,眸光熠熠,指着混灵兽,小幅度偏过头,问道:“我记得混灵兽身上的火焰,是冰蓝色的吧?” 而这只混灵兽,通身赤红火焰,踩踏之处,也有火焰生根,烧得万物不存。 “难道是变异了?”玉望舒自言自语。 但为什么那么眼熟呢?玉望舒摸着下巴,神色认真的思考起来。 “你在这里干站着,不去帮符珠?”一道黑色身影从天而降,语气凶巴巴的。 玉掩下意识出剑,想教训这个对自家小姐不敬之人,三青毫无章法的举着短剑去接。 “玉掩,住手!”玉望舒怒声斥道。 玉掩闻言,想也未想,立马收了剑,对面那个黑衣小姑娘一时没了支撑,往后踉跄两步,险些栽倒。 玉望舒身形一闪,落到小姑娘身侧,一只手撑住三青,“没事吧?” 三青毫不领情的拍掉她的手,横眉冷眼,“我就说不该让符珠带上你!” 女子白皙的手上,蓦然多了一道清晰的红印,可见三青下手极重,完全没有留情。 玉望舒不甚在意的收了手,扭头对着玉掩吩咐,“朝她道个歉。” 三青性子傲,未必会原谅他,但不管怎么样,是玉掩先出手,道个歉,也是应该的。 玉掩搓了搓发麻的手心,走向这个出剑毫无章法,却力道格外大的小姑娘,忍着心里怒气,不情不愿的吞吐出声,“抱歉。” 若非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他是绝不可能道歉的。 三青冷哼一声,没说什么。 玉望舒知道她心里怒气所在,解释道:“我不是不帮符珠,只是她应该更想和混灵兽单独对战练剑。” “而且你知道的嘛,我被那水蛟伤了背,出剑不利索,去了也只是给她拖后腿。” “要不,我让玉掩去帮她?” 男子嘴角微动,想要说什么,被玉望舒一个眼神制止。 三青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当真?” 玉望舒竖起三根手指,“真得不能再真了!” 小姑娘脑中飞速旋转,思量了一会儿,说道:“你不能去拖后腿。” 小手一抬,指着玉掩,“他也不能去抢符珠练剑的机会。” 玉望舒诚心满满的一口应下,小姑娘脸上的怒色,总算消散了。 她蹲在地上,双手撑着下巴,观摩符珠的剑招。 眉头一会儿拧紧,一会儿又舒展开,脸上异彩纷呈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符珠饶有兴致的观察着这只混灵兽,鹿头马身,角似开叉树枝,挂满了冰蓝色的火焰,不过藏在赤红火焰下,要细看才能看清。 鹿眼铜铃大小,机敏灵动,上下眼纹修长,连到鹿耳,绵绵不断。 混灵兽的叫声同鹿鸣相似,不过多了丝幽缱,空灵曼妙,让人心神晃悠。 叮—— 少女腰铃轻轻晃动,发出清脆铃声。 符珠低头看去,她在沩水福地得到的那枚腰铃,竟然晃动了一下。 清音响动,比呦呦鹿鸣还好听上三分。 混灵兽蹄下一顿,鹿眼里浮现一抹怨气,直勾勾盯着少女腰间。它忽地低下头,鹿角上扬起火焰,朝符珠撞去。 “这混灵兽疯了?”三青冷不丁问道。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暴动起来了。 三青站起身来,踮着脚望去,见符珠翻身跃起,白衣离火焰一寸高的位置,紧张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等……那火焰怎么这么眼熟? 三青圆眼猛然瞪大,不可置信,她的太阳真火,怎么会在一只混灵兽身上? 难道她还有什么别的亲戚流落在外吗? 混灵兽横直冲撞,在地面留下一串火莲,符珠心念一动,火焰霎时便被寒冰冻结,供她落脚。 三青舒了口气,看来这混灵兽的太阳真火,不够纯粹。 玉掩惊讶出声:“她竟然也是冰灵根?” 这么多年,他也就知道大小姐是冰灵根,也正因如此,家主会更偏向于大小姐。 眼前少女是冰灵根就算了,居然能冻住混灵兽的火焰……这样的冰系术法,实为罕见。 玉望舒挑眉轻问:“玉家人没告诉你吗?” 忽而来了兴致,玉望舒继续问道:“玉家人是怎么同你说的?” 玉掩摩挲着玉简,如实说:“家主只是说,有个少女,得罪了大小姐,叫我在问剑塔内,尽量找到她,然后废了她的修为,交给大小姐的人。” 玉望舒悠悠笑了笑,“看来他们什么都没告诉你啊。” 玉掩面色如常,“属下并不用知道那么多,只要完成任务就好。” 玉望舒一噎,翻了个白眼,“你什么都不用知道,怎么帮我争家主之位?” 真是个木头。 第一百四十三章 装死的混灵兽 玉望舒深吸了一口气,缓慢说道:“玉扶光的若木果被三青吃了。” 玉掩身躯猛然一震,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也明白了为何大小姐那么生气,连等她们出去都等不及,迫不及待派人来问剑塔追杀她们。 玉望舒眉梢上扬,红唇翕合,语调动人,“她的霜灵果,被符珠吃了。” 玉掩此时的心情已经不能用言语形容了,他张了半天嘴,最后吐出一句话来,“其实对小姐来说,算是好事。” 不过她们两个的胆子真大,在太岁头上动土。 清丽的女子眉如远山,不描而黛,闲散转眸,语气轻和,“玉扶光还想要一柄剑。” 玉掩沉默下去,看向少女手中的长剑。 剑尖一挑,混灵兽吐出的金色灵力骤然散开,趁着光晕,符珠挽了个剑花,直逼鹿角,留下深深的剑痕。 确实是一柄好剑。 鹿角咔嚓碎掉,脱落在地,露出新生的,更光洁的角。符珠瞥见,新生鹿角上的隐隐露出幽蓝色。 混灵兽高昂地发出两声鹿鸣之音,似喜非怨。看来是好事,她无意中还帮了这混灵兽一把。 符珠握紧了长剑,严阵以待混灵兽下一次攻击,更要注意它身上的火焰。 有点像三青的怪火,想来是同宗同源的。 符珠剑走偏锋,去刺混灵兽后背,实则在等它跳转身子,点刺鹿首眉心。 手腕一旋,长剑在她手里翻转如花,看得三青眼花缭乱。 心中起念,摸出自己的短剑,照猫画虎的耍了一通,险些打到脸。 玉望舒忍不住轻笑出声,三青猛地回头,女子若无其事的移开视线。 眸光清浅,问向身边男子,“兽潮都退了,这混灵兽怎么还不走?” 未等玉掩回应,又自顾自说道:“昼夜都轮换了两番了,她不累的么?” 玉掩一时不知道先回答她哪个问题,想了想,还是先答了第一个,“应是惹恼了混灵兽,它不愿走了。” 诚如玉掩所言,向来霸道,可吞食灵力的混灵兽,第一次被一个剑上不含灵力的少女逼到这个狼狈模样,心里卯足了一股劲,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鹿口张大,吐出五颜六色的灵力攻击,符珠连忙横剑格挡,剑气也随之卷去。 “吃这么多灵力,也不会爆体而亡?”符珠忍不住嘀咕。 混灵兽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骄傲的扬起了鹿首,眼里清晰印出一柄飞剑。 “呦!”鹿鸣之音有些急促。 但对方完全没受影响,神色清明,劈下一剑。 混灵兽脑袋一歪,栽倒在地。 符珠用剑拍了拍鹿头,还是没有动静,蹲下身子,打量起这可以吞食灵力的异兽。 混灵兽身上的火焰黯淡下去,不过并未完全熄灭,符珠的剑上覆盖了一层寒霜,火焰才没顺着剑往上攀爬。 她记得三青的火焰,万物可沾的。因此小心了一点。 “符珠!”三青小跑过去,看着地上躺得僵直的混灵兽,圆眼里既好奇又纠结,不过很快被欣喜掩盖,略一挑眉,语气里骄傲满满,“你把混灵兽都累死了!太厉害了!” 符珠硬着头皮收下了三青的夸赞。论夸人这事,她实在不如日及。 远隔千里的悬剑峰上,红裙绿翼的扶桑花小人,忽地打了个喷嚏。 她摸摸鼻子,笑了起来,“肯定是符珠在想我!” 一旁有个黑衣的小童,正用灵力巩固花塔,好似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符珠浅笑起身,三青的神色却蓦然一变,连忙拉开她,挡在少女身前。 半丈高的火焰,盖在头顶,符珠顿时反应过来,一手掐诀,冰霜蔓延。 那只躺在地上的混灵兽,变了个姿势,悠闲的撑起蹄子跪趴在地,暇好以待看着好戏。 下一瞬,一把黑色短剑透过火焰抵住了混灵兽的脖子,鹿眼里惊慌失措。 怎么会有人能无视掉它身上的火焰呢?鹿眼茫然不解,只是感受到脖颈间的痛意时,连忙发出低低讨好的声音。 三青一巴掌拍在鹿头上,连带着火焰都拍飞了,落在玉望舒跟前。 她默了默,绕开火焰,走到符珠身旁。 混灵兽被拍得头晕眼花,但感觉身上好似清风抚过,忽而眨了眨眼,示意三青再多拍两下。 最好能将这一身怪火都拍掉,还它一身冰蓝透亮的火焰,以后再也不乱吃东西了。 这怪火虽然能助它所向披靡,但也确实太热了,躺进水塘里都只能勉强清凉一会儿。 三青累得气喘吁吁,还是不大解气,踢了混灵兽一脚,“怎么不继续装死了?” 混灵兽趴在小姑娘脚边,讨好的低呜鸣叫。 三青见它这怂状,顿时没了兴致,揉了揉泛红的手心,邀功似说道,“符珠,我帮你教训过它了,它肯定不敢再装死偷袭你了!” 小姑娘扭头对着混灵兽龇牙咧嘴,再转身时,笑靥如花。 混灵兽瑟瑟抖动了两下身躯,身上的怪火去得七七八八后,这霜雪降下,竟然有点冷。 符珠浅笑着朝三青道谢,收了术法神通,眸光一转,落到混灵兽身上,“它身上的赤红火焰,和你的同宗同源吗?” 三青啊了一声,嗫声道:“可能吧?” 其实刚刚她接近混灵兽,已经发现了,它身上的火焰就是自己的太阳真火。 但三青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她的太阳真火会有一簇在混灵兽身上,就打着哈哈,想糊弄过去。 三青不动声色的再度靠近混灵兽,取回那一小簇太阳真火,混灵兽欣喜的抬起马蹄看了看,又扭头,欣赏自身冰蓝火焰,鹿眼转动,趁着没人注意,一溜烟跑了。 三青铁青着小脸,攥紧拳头,“狡诈的混账!” 符珠和玉望舒,忍着没笑出太大声来。 就连玉掩,都微微扯了扯嘴角,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 “既然你的人都已经在这儿了,我们就此别过吧。”符珠对着玉望舒说道。 她看得出来,这个叫玉掩的人,修为不低,护着玉望舒没什么问题。 三青诧然回眸,神色欢喜,符珠终于要甩开玉望舒这个包袱了。 玉望舒没由来心梗,三青是有多不喜欢她,刚刚还怒气冲冲的,现在脸上就差笑开花了。 这一路上,她做得还不够好嘛? 玉望舒忽略掉三青迫不及待赶人的急切,挂起一个得体的笑,和煦开口,“行,有缘再聚。” 第一百四十四章 如假包换孟雪舟 玉望舒没跟着后,三青心情极好,叼着草哼着歌,她转过身子,正对符珠,后退着走路。 “这里这么大,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啊?”三青吐出嘴里的杂草,圆眼溜溜看向少女。 符珠倒是不着急,眸光一凝,出声道:“小心路。” “放心好了,我倒走如顺走,不会栽的!”三青信誓旦旦,符珠还想再提醒她一下,耳边传来一道哀声。 “哎哟!”三青一屁股坐地,疼得龇牙咧嘴,“哪来的妖石,竟敢暗算我!” 符珠伸出去的手落在了半空。 三青兀自爬了起来,一脚踢飞害她摔了一屁股的土石,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 “都说了叫你小心路了。”符珠无奈说道。 三青小脸忿忿不平,不怨自己,只能怨那拦路的石头了。好端端的不堆在路边,躺在大路中间做什么,活该被摔得四分五裂。 草丛中微微耸动。 符珠耳听八方,顿时发现了异常,拔出长剑,眸光警惕地看向草堆。 “里面有东西?”三青探出头,好奇问道。 没得到少女回应,三青蹲下身子,捡起一撮土石上掉落的土块,趁着符珠不注意,一弹指,落入草丛。 她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里面装神弄鬼的。 “谁?又砸老子?” 草堆唰唰响动,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吼声,三青一听,便没了兴致。 原来是个人啊。 符珠的剑并未入鞘,瞥了一眼一脸无辜的小姑娘,以心声警示她,不要再惹祸了。 三青面无悔意的,倨傲的,别过脸去。 符珠看着她这个油盐不进的模样,有些头疼,但以三青的性子,想要她道歉,堪比登天。 “走路时,不小心踢到了石子,惊扰到前辈,实在抱歉。”哪怕草丛里的人没探出头来,少女面上还是端得一脸真诚。 三青顿时瞪大了圆眼,话在嘴边,却不知道怎么说。符珠睁眼说瞎话的本领,和她的剑术都快不相上下了。 少女抬眸斜了她一眼。难不成我要说,故意拿石子砸了前辈,实在抱歉吗? 虽然话是做了一点修饰,但道歉的诚意是真的。 草丛里的汉子直起身来,呸了一口,吐出嘴里的泥土,继续躺下,发出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半响没再有动静。 符珠收了剑,对着三青说:“这前辈应该是原谅你了,我们走吧。” 小姑娘眉头一皱,“谁要他原谅了。”福至心灵,她忽而眨了眨水润的大眼睛,小手左右摆动着霜雪明,“我们绕过去看看草丛里的人?” 剑鞘撞动腰铃,发出清脆铃音。 符珠扒开三青的手,按住腰铃,不让它继续响动吵人。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一片飞叶瞬如闪电,突至眼前。 符珠来不及拔剑,抬手捏住这片剑气四溢的残叶,锋芒剑气,略微割破手指,浮出一滴血珠。 “哟,竟然能接住,小丫头能耐不小嘛!”声音从身旁传来。 三青抬眼怒气冲冲瞪着眼前油头糟乱的中年汉子,猛然拔剑。 汉子踩着草鞋,头发上沾了泥土和杂草,看起来就像是山下务农的,腰间佩双剑,只抽出其中一柄。 抡圆如月,迎了上去。 两剑相交,臂腕发麻,汉子没由来吐了一口浊气,他娘的,小姑娘力气挺大啊! 三青眼见自己的剑迟迟落不下去,咬紧后牙槽,另一只手也搭上剑柄,双手下按。 佩双剑的汉子眼角跳了跳,忍不住出声,“你又不是剑修,出什么剑。” 腕上用力,长剑上挑,震开黑衣小姑娘。 “不打了不打了,不是剑修,没意思。”中年汉子嘟囔说着,收了手。 他作势要将剑收入剑鞘,余光一瞥,落在一柄霜白的好剑上,正要仔细打量,忽地没了。 “小丫头何必如此小气呢?”中年汉子长叹一口气,语气幽怨。 好不容易见到一把好剑,就只给他看个残影,实在是吊足了人胃口。 三青破口大骂:“管好你的贼眼,少惦记符珠的剑。霜雪明也是你这样的邋遢鬼可以想的吗?” 一只白皙带茧的手捂住了小姑娘的嘴,三青圆眼瞪得老大,最后败下阵来,支吾两声,答应不乱骂人后,符珠才松了手。 中年汉子眸子反而一亮,搓手道:“霜雪明?这剑名好啊!” 他手搭在自己的两柄飞剑上,三青警惕的看着。 “这把绿鞘的叫飞絮,粉鞘的叫轻红。”中年汉子看也没看三青,只是眸光希冀的望着少女。 他都这样暗示了,少女应该懂吧? 符珠扒开三青的手,取下腰间剑鞘,大方展示霜雪明,浮白剑光一出现,就吸引住了中年汉子的目光。 汉子连连赞叹,“果然是好剑啊!”这剑身,这剑光,这剑气! “你的手干嘛呢!”三青跳出,一把拍掉汉子想要抚摸霜雪明的手。 佩双剑的汉子悻悻收回手,恋恋不舍,嘴上说道:“又不是你的剑,这么护犊子做什么?” 当然她那把黑剑,也没什么值得可护的。 三青沉着脸,扭头去看符珠。 少女揉了揉眉心,把剑收入剑鞘,丢给三青抱着,态度明显。 小姑娘面色终于好转,抬起下巴去挑衅汉子,看吧,虽然剑不是我的,但我有资格护犊子。 黑衣小姑娘防贼似的防他,想再看一眼自是不可能了,佩剑汉子意犹未尽的收回视线,落在少女清绝的面上,又是直直摇头。 虽然上了第九层,但年纪这么小,剑术能高到哪去,和小丫头问剑,也太以大欺小了,他还继续等下个有缘人吧。 “扰了前辈清净,实在不该。”少女眉眼弯弯,温声软语,“前辈应该不会和我们计较吧?” 中年汉子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什么前辈不前辈的,叫我孟雪舟就行。” 三青惊疑抬头,“你没说假名字吧?” 他一身邋遢,不修边幅,贼眉鼠眼的,哪里和这个名字般配了? 孟雪舟一口老痰堵在嗓子眼,没好气道:“大丈夫行走世间,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如假包换孟雪舟。” 他絮叨看向符珠:“你好好管着点她,就这嘴,不知道树多少敌人呢。” 也就是遇见了他,心胸开阔,大度豁达,不拘小节,不与小辈计较。 符珠深以为然。 三青不以为然。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章 被骗 小姑娘眉梢浅浅上扬,环胸抱剑,“管他什么敌人,尽管来就是了。” 孟雪舟嘴角扯了扯,没说什么。 三青忽地钻到他跟前,上下打量起孟雪舟来,“你为什么大白天就在路边睡觉了?” 孟雪舟咧嘴一笑:“听说过梦中练剑吗?” 三青一脸茫然,却堵着气不肯摇头否认。倒是身旁的符珠,眸色微惊,看向腰佩双剑的汉子,沉思起来。 孟雪舟爽朗笑出声来:“你这个境界,肯定是不知晓的。” 三青气愤极了,偏生她确实不知道什么是梦中练剑,忿忿咬牙,不搭理汉子。 孟雪舟神秘兮兮撺掇她,“想不想试一试?”在小姑娘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朝少女挤了两下眼睛。 符珠微笑着点点头。 三青心有所动,矜持问道:“当真能让我在睡觉的时候也能练剑?” 这样的话她就不用这么累死累活的挥剑了,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孟雪舟一脸真诚,“当然。” “不过……”他话锋一转,拖长尾音,呆着三青胃口,待到差不多小姑娘耐心没了,才悠悠说道,“不过梦中练剑,讲究天赋,你若是没有天赋,恐怕就是直接睡过去了。” 三青信心十足,“我肯定有天赋的!” 孟雪舟一时噎住了,他还是太低估了小姑娘的盲目自信。 深吸了两口气,孟雪舟扯起一个灿烂的笑,“你去我刚刚躺的地方躺下,闭目凝神,脑中回忆平日里练的剑招剑式,达到一种忘我的境地,基本上就成了。” 三青眸中泛起狐疑,“那堆草有什么神奇之处吗?一定要躺在草堆里面?” 孟雪舟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小姑娘反应过来了呢,没想到只是好奇那堆草,脱口而出,“这可是神仙草,当然与众不同了!” 三青似疑非疑的蹑脚过去,躺在草丛里,开始回忆起三青剑法来。 浅淡的清香幽幽钻入鼻翼,极是好闻。 符珠在心底叹气,也不知道平日里机敏聪慧的劲儿哪去了,对孟雪舟这话,竟深信不疑。 孟雪舟没忍住笑得肩膀耸动,对上少女平静柔和的面容时,讪讪止了笑。 “你怎么不拦着她?” 符珠看着双臂紧环霜雪明的三青,酣睡得香甜,浅声道:“算给她长个记性吧,免得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符珠偏过头,笑意粲然,“倒是孟前辈,要遭殃了。” 孟雪舟想到三青醒来,发现自己被糊弄了,也不由得一阵头皮发麻。 “不过梦中练剑是真的。” 孟雪舟扬起头,看向头顶。 “在第十层,有一只黄粱枕,枕着它睡觉,便能于酣睡中练剑,效果不比现实差。” 符珠没问黄粱枕的事,反而轻声道:“孟前辈如何知晓?” 毕竟他现在也才在第九层。 后面的话符珠没有说出口,孟雪舟也能猜到,他眉眼一横,语气淡淡,“我还不能有个去过十层的朋友么?” 说起来他那位朋友,出了问剑塔,顿有感悟,一下跻身成了位剑仙呢。 孟雪舟道:“十层小世界变换不定,黄粱枕也只随缘浮现人前,等上了第十层,在里面多待个三五十年,应该还是有机会见着的。” 符珠不咸不淡的附和着,像是没多大兴致。能遇上是好事,遇不上也没必要强求,为此多耽搁光阴。 孟雪舟不由纳闷,哪家仙山门派出来的弟子啊,连黄粱枕都不热衷。 “你真一点不好奇?”孟雪舟不死心问道。 少女反问:“我何时说过不好奇了?” 梦中练剑,确实新奇玄妙。 如果有机会的,她肯定也是想试一试的。 孟雪舟撇撇嘴,心道,你这是好奇该有的姿态吗?不接着话,他怎么继续说后面的事。 粼粼微光,悠悠晃动。 孟雪舟眉头皱起,“怎么第九层突然来了这么多人?” 符珠想了想,说:“应该是玉家的人。” 孟雪舟猛地扭头看向少女,“冲你来的?” 眸光又落到还在酣睡的三青身上,就觉得好像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了。 “这么大的阵仗,她惹的祸不小吧?得罪的是玉扶光?”孟雪舟摸着下巴,“这玉扶光可不是个善茬。” “不过这九层小世界繁多,也未必就能和你遇上了。”孟雪舟宽慰道。 符珠神色没什么变化,只是浅浅点了点头,甚至还有心情闲话,“孟前辈一猜即中。” 孟雪舟睨了眼三青,“要不要把她喊起来?” 感受到又有几人进入第九层小世界,心中实在好奇,“你们俩到底做了什么,把玉扶光惹到这个地步,这是非死不休啊!” 符珠拍了拍三青,她睡得香甜,翻了个身,没有要醒的意思。 孟雪舟看得直摇头,“还真能睡。”蹲下身子,拔掉矮草丛中的兰花,指尖一捻,就化作飞屑了。 “这是?” 符珠看着孟雪舟的动作,有些不解。 “眠心兰,香味安神助眠的。” “我就先走了,免得小丫头醒来发怒,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要被小姑娘指着鼻子骂,这滋味,啧啧……” 腰佩一柄名为“飞絮”,一柄名为“轻红”飞剑的中年剑修,蓦然消失在了跟前。 三青悠悠转醒,揉了揉眼,大脑缓慢复苏,咬牙道:“那个骗子呢?” 符珠拉了她一把起身,接过自己的剑,悬挂好在腰间,语调闲散,“应是怕你,早走了吧。” 其实不过刚走一息的功夫。 三青愤懑不已,叫嚣着等下次碰到孟雪舟,一定要打得他满地找牙,昏睡半年,让他梦中练剑。 符珠适时语重心长地劝导:“所以你看,一个人再厉害,也不能掉以轻心,不然很容易就上当中计了。” “今日是孟雪舟,幸好他无恶意,若是被玉家的人骗了,就大不一样了。” 三青攥紧了拳头,但见少女敦敦教诲,无比耐心,也没有嘲笑她被骗,心里堵着的一口气,总算舒散了。 而且符珠的意思是,她很厉害,小姑娘脸上扬起若有若无的微笑。 至于孟雪舟无恶意,自动忽略。 几道人影降落此间小世界,朝玉望舒略微拱手,其中一人向前半步,恭敬询问,“二小姐可有见过她们?” 清丽的女子摇了摇头,“并未见过。”她又偏头看向身边人,语调慵懒,“玉掩,你见过大小姐要找的人吗?” 第一百四十六章 菱花转面 九层小世界不知如何运转的,符珠只感觉天地轻轻一晃,如菱花转面,她就落入了一方新的小天地。 比之先前,此方天地朗朗风清,舒柔和煦。 运气极好,一路上也没遇到玉扶光的人。 三青摘了朵碗莲似的灵植,咀嚼着花瓣,另一只手握着青竹,下坠亮闪闪的晶石,走动时,晶石就如枝头的嫩叶,颤颤巍巍摇动。 她原本是想把花瓣分给少女一半的,但想起来灵果的事,就悻悻作罢了。 而且符珠明言过,找到什么灵植,她自己留着就好,小姑娘便没有负担的,自己捧着碗莲吃了起来。 “就是可惜了没有莲子……”三青啧啧两声,有些惋惜,怎么就没有莲子呢? 符珠眉目一挑,长剑忽而远去,再度飞回,剑尖蓦然多了一朵莲花,一枝双头莲蓬。 娇艳的花瓣上,水珠晶莹。 清盈的灵气四散飘溢,浅香心旷神怡。 少女声音好似空山新雨后的清净,“莲花、莲蓬、莲子都在了,这下开心了?” 三青眨巴两下眼睛,圆眼作弯月,自是喜不胜开。 白茫茫水气蒸腾的湖面,一颗偌大的琉璃宝珠,忽而动了一下。白衣剑修紧张的抬手擦了擦冷汗,赶忙召来飞剑遁去。 哗啦! 水幕破开。 庞然巨物从湖中冒出头来,发出轻微的吼声。琉璃光彩四溢,才看清宝珠竟然是巨物的眼睛,而宝珠转动,代表着湖中巨物苏醒。 白衣剑修掐了剑诀,一边逃跑,一边骂娘。他本来想着趁冰晶鳄在沉睡,偷偷摘了冰魄莲就走,没想到忽然飞来一把飞剑,他连剑影都没看清,冰魄莲就被截走了。 现在冰晶鳄还死追着他不放,它是没有鼻子,闻不到冰魄莲的气息不在自己身上吗? 白衣剑修一肚子火气,灵力术法砸到冰晶鳄,撞上坚硬的鳞甲,就骤然溃散,便不再浪费灵力了,只全神贯注御剑,跑远一点。 冰晶鳄穷追不舍,虽然身躯庞大,动作却不慢,甚至是灵敏,偏头吐出一口冰锥。 “符珠,你有没有感受到,那边有打斗的气息?”三青嘴里咬着莲子,含糊不清的问道。 符珠一看她眼睛圆溜溜的转着,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这个热闹我们不看。” 而且那股气息都跑远了。 三青轻轻哦了一声,耷拉着眉眼,瞧见冰莹好似裹了一层白雾的莲子,半点不虞也没有了。 掰下一颗莲子,向空中一抛,仰起头去接,嘎嘣脆响。 有一道身影从旁风风火火掠过。 三青奇怪的看了一眼,就又接着刚才的动作,继续吃莲子。衣袂带风,身影飞速倒回。 停在黑衣小姑娘身边,眸光冀冀,“这是冰魄莲?” 三青愣愣嗯声,其实完全没听进去这人问的什么。 那道身影,面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在三青身旁踱步,目光在冰魄莲花上面流连。 三青觉得莫名其妙,不是,这人谁啊?手自觉的又摘下一颗莲子,放进嘴里。 小姑娘的动作,吸引到这人注意力,他瞳孔陡然放大,映出一枝双头莲蓬,“嗯?冰魄莲子!” “你……你这,”结巴了半响,那人吞咽掉口水,复而出声,“太奢侈了!” 三青白了他一眼。 符珠也在打量着眼前人,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身穿鎏金白袍,腰坠青玉佩,悬挂着一刀一剑。 鎏金白袍上有若有若无的流光,顺着衣上纹路,一遍一遍的闪过,像是某种玄妙术法神通。 少年很富贵。 少年也话唠。 他自来熟的问:“冰魄莲有冰晶鳄鱼守护,而冰晶鳄鱼,浑身鳞甲,堪比龙鳞,刀剑不可入,你是怎么从冰晶鳄眼里子底下,摘下这冰魄莲的?” 不等三青说话,他又絮叨:“不对啊,如果你是从冰晶鳄那里得来的冰魄莲,怎么冰晶鳄没追着你来呢?” 他记得家中长辈说过,冰晶鳄最是记仇,又有毅力,要是有人夺了它的冰魄莲,一定会追杀那人到天涯海角的。 所以还千叮咛万嘱咐,叫他遇上冰魄莲了,看看就好,别想着去鳄口夺莲。 而这小姑娘,不仅夺了冰魄莲,顺带将冰魄莲子都截走了,那冰晶鳄恐怕气得琉璃宝珠眼都要炸开,怎么会不追杀她呢? 三青忍无可忍:“就你废话多。” 管他什么冰魄莲,冰魄莲子的,她嘴馋了,就想吃点东西,还要听这人长篇大论,实在令人心烦。 符珠眨眨眼,她也不知道还有这茬啊。剑就那么去了,又那么回了,哪里知道还有冰晶鳄鱼守着。 她闻所未闻。 富贵少年语气老成,“你这小姑娘,说话真不中听。” 符珠抬眸看了少年一眼,心想,你这说话也不中听啊,三青肯定会生气的。 果然,少年话音刚落,小姑娘面上就浮起一层薄怒,龇牙咧嘴道:“姑奶奶我说话,你不爱听也得受着。” 头上蓦然挨了一板栗,三青捂着脑袋,语气埋怨,“你又打我做什么?”还有外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吗? 符珠若无其事的收回手,声音和风细雨绵绵,却暗含了一丝威胁,“谁姑奶奶呢?” 好好一小姑娘,张口就是人姑奶奶,算什么事,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三青倔强的抬起下巴,支了支。 富贵少年倒不生气,他眉眼一弯,和善无比,“你若肯将这冰魄莲卖予我,我喊你一声小姑奶奶又何妨呢?” 有冰晶鳄守着的冰魄莲他不能摘,这送上门的,总可以收吧?这种好东西,要是错过了,可不容易再遇上。 少年补充道:“若是能把莲蓬卖我一半就更好了。” 让这小姑娘把莲子当糖豆似的吃了,实在是令人心痛。 三青歪着头,似乎在思考少年的话。 少年见黑衣小姑娘意有所动,已经开始势在必得的,掂量起储物袋里的灵石数量。 三青看了看符珠,少女朝她点头,道:“你自己看着办就好。” “若是不想卖,也是可以的。” 富贵少年敏锐抬头,先前被冰魄莲吸引和莲子吸引住了,没怎么关注其他,这才看清少女模样,神情淡淡。 大约是怕小姑娘受她话的影响,改了注意,少年略微防备着眼前身姿清灵的少女。 符珠没有再出声,让三青自己思考。 第一百四十七章 成交 小姑娘盯着手里莲花,“你的意思是,拿东西和我换吗?” 富贵少年不知道她怎么就理解成这样了,仍是点点头,“也行。” 他储物袋里比冰魄莲和莲子珍贵的东西,未必会有,但大不了多拿几样,同她换就是了。 黑衣小姑娘展颜如花,“那我要洗剑灵泉!” 少年顿时噎住,洗剑灵泉虽不如冰魄莲珍贵,但他这是在问剑塔啊!每天练剑,损耗极大,储物袋里就那么一点,给她了,自己还拿什么养剑。 少年试探开口:“要不还是拿灵石买吧?” 三青眉头一皱,想要拒绝,眼里忽地映出大片晶亮,到嘴边的话,溜了个弯,勉强道:“也行吧。” 她记得符珠修炼的时候,身边围了一堆这样的石头,这个她应该也用得上。 少年松了口气。 还有得谈。 三青递出冰魄莲,十分大方,“拿去吧。” 富贵少年受宠若惊,一股脑将灵石塞给小姑娘,生怕她反悔。 “等等。” 小姑娘的手收得极快。 “符珠,怎么了吗?”三青问道。 少年也看向符珠,心里莫名忐忑起来。 符珠一只手接过冰魄莲,饶有趣味的看向富贵少年,似笑非笑,“道友一百上品灵石买冰魄莲,不厚道吧?” 三青顿时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气恼道:“你坑我?” 少年讪讪发笑,声音有些弱:“我不是想着,还要谈谈嘛,谁知……” 谁知小姑娘二话不说,就直接把冰魄莲递过来了,他就想着,还有这种好事?能用最少的灵石买来,当然不能多给啊!他又不是冤大头。 虽然确实是不厚道,而且是非常不厚道。 一株冰魄莲,尤其是这种年份的,最少也要按千喊价。 他直接少了个零,被少女这么一指出来,还有些尴尬。 不过侧面也反映出来,小姑娘是完全不知道冰魄莲的价值。 符珠转眸看向三青,小姑娘就极有眼力见儿的掰下一半莲蓬,递给少女。 符珠投给三青一个满意赞赏的目光,小姑娘骄傲的昂起雄,心中窃喜。 她就知道,她很聪明的。 符珠道:“冰魄莲和莲子,一并卖你,你出个价。” 末了,又补充道:“别太黑心了。” 不然很容易被揍。 少年使劲摇晃着脑袋:“不会了不会了。” 他伸出手比了个数:“三千上品灵石,怎么样?” 符珠看着他,不说话。 三青却怒了,一百和三千,差了这么多,都不能说他不厚道了,分明是完全不要脸。 少年顶着两人的目光,头皮发麻,嗫声道:“四千?” 三青抿着唇,努力克制捏得邦硬的拳头,不砸到他脸上。 “五千!”少年一咬牙道,“最高就只能给到五千了,我总要留一点自己用吧……”声音逐渐变弱。 符珠只是笑笑,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心中暗自腹诽,少年一身富贵,怎么这么抠搜呢?之前的一百都有脸喊出口。 “剩下的不够,你们从我储物袋里挑一件东西,这样可以吧?” 话音一落,就遭到了三青的拒绝,“我们两个人,你怎么只让挑一件?” 少年:“……” 偏生少女还颇为认同的点点头,压力给到他。 “行。”少年心都在滴血,“两件!” 少年视死如归摆出储物袋,里面还存有一小堆中品灵石,两小瓶养剑灵泉,一把飞剑,一支青符笔。 三青几乎没怎么看这些,挑挑拣拣,看向另一处。有一盏昙花状的油灯,没有灯芯,看起来是个破烂。 少年见她目光在昙花灯盏上,问道:“你喜欢这盏灯?” 他都忘了这盏灯是哪里来的了,并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她要是挑这盏灯,嗯……简直太好了! 三青皱眉:“你别打扰我挑东西。” 眸光略过昙花灯,看向旁边的青玉提灯,少年神色略微紧张。这可是避妖灯,有妖物靠近时,就会发出警示的绿光,妖物越强,光就越亮。 三青的目光只在避妖灯上停留了片刻,很快发现个檀木的盒子,里面静静躺着一颗洁白无瑕的珠子。 少年心中暗自祈祷,千万别看中这个啊,鲛珠他也喜欢。 谁料小姑娘当即拍板,“我就要这个了!” 三青捧着鲛珠,爱不释手。 少年心如死灰,只得又看向那个少女,祈祷她别选什么贵重的东西。 或许是心诚则灵,少女当真没选什么贵重的东西,而是挑了那件三青没选的昙花灯。 少年唯恐符珠反悔,忙不迭收了储物袋,“我们这算是成交了啊。” 少女弯弯眉眼,“成交。” 而某位还在躲避冰晶鳄追杀,模样狼狈的白衣剑修,完全不知,冰魄莲都已经辗转到另一人手中了。 用特质的玉盒存放,冰魄莲气息完全被掩盖。 “蠢笨的畜牲,追错人了都不知!” “你看我身上像有冰魄莲吗?”剑修气急败坏。 冰晶鳄却不晓得这么多,它只知道,冰魄莲和莲子一消失,琉璃宝珠眼里映入的就是这个人。 冰晶鳄拖着庞大的身躯,从剑修头顶跃过,拦在跟前,冰晶似的鳞甲,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琉璃宝珠般的眼珠,死死盯着剑修,发出威慑的吼声。 剑修身上的白衣在被冰晶鳄追赶的时候,咬掉了一截,穿在身上,有些短,露出脚下云靴。 “那边好像有动静?” “过去看看!” 两道身影,蓦然消失原地。 白衣剑修并指一抹,默念法诀,剑身上乍现金光。甩不掉这畜牲,便只能拼死打得它不敢再追了! 冰晶鳄偌大的宝珠眼缓慢转动,流光溢彩,倒是好看。剑修握紧了剑,思付着这畜牲虽蠢笨,修为却高,他得智取。 不过剑修显然忘了一件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点小计谋,不足为惧。 冰晶鳄尾巴一扫,卷起尘土飞扬,再一尾拍下去,地面陷出一个巨大深坑。 剑修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他躲得快。 正面过招二十来下,剑修就有些力不从心了,眼里满是不甘,难道他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有剑光由远及近,剑修心中涌起希望,忙招手,“道友!救急!” 冰晶鳄转跳身子,看向渐近的两人,显然将他们当做偷自己冰魄莲的毛贼一伙的了,半点不留情面,细雨冰针,疯狂袭去。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四十三天 一位中年黑衣修士,头戴木簪,面容清瘦,脚下踩了柄细长的窄剑,腰间还悬挂着另一柄宝剑。 另一名修士,穿着一袭青衫,相貌平平,无甚稀奇。瞳孔里映射出冰针,仍旧不慌不乱,抬手掐诀。 他只有一柄剑,踩在脚下御剑而行。而那位黑衣修士,则拔了另一柄剑出来,横剑劈飞无差别攻击的冰针。 “这冰晶鳄不好好待在云蒸湖里,跑这来发什么疯?”黑衣修士利索出剑。 剑光交织,疾如闪电。 不过隐隐还是有落败之风,他瞥了一眼闲散的同伴,没好气道:“还不出剑帮我?” 青衫修士淡然点头,轻飘飘落到地面,长剑倏然出现在手中。 “多谢两位出手相助。”白衣剑修狼狈开口。 黑衣的修士也落到了地面,冷哼了一声,没有说什么。原本只是想看看这边动静,不是小姐要找的人就路过的,谁曾想这冰晶鳄疯了一样拦路。 青衫的修士,态度就温和许多了,他微笑道:“道友不必客气。” 冰晶鳄追着这人不放,想来是他已经摘了冰魄莲,等三人联手解决了冰晶鳄,这冰魄莲嘛,自然是见者有份了。 九层小世界变幻无常,想找到大小姐要找的人,宛如大海捞针,他未必就有这个缘分遇到,但来都来了问剑塔,也不好空手回去。 狼狈的剑修并不知眼前温润的青衫修士在想什么,只是见他态度友善,故而也露出一个笑脸。 黑衣修士挡在前面,拦住冰晶鳄的攻击,回头一看,两人还在聊天,顿时气得七窍生烟,原本可以一剑劈开的冰锥,因他忽而侧了个身避过,冰锥朝身后两人飞去。 青衫修士眼皮子掀了掀,握着剑,随意抬臂一挥,劈碎掉迎面而来的冰锥。白衣剑修适时加入对战。 三人剑术招式各有不同,但出奇的默契,呈三角剑阵,困住冰晶鳄。 剑气横飞,劈在冰晶鳄坚硬的鳞甲上,只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这畜牲的防御力竟然这么强……” 黑衣修士唾了一口唾沫,手指活动,重新握紧了剑,心中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趟这趟浑水了。 他偏头看向自己的同伴,青衫修士面上不显山,不显水的,没有半分不虞。 青影掠过,挡住冰晶鳄突如其来的一击。黑衣修士回神,不敢再轻易分心。 不管怎么样,先合力解决掉眼前拦路的畜牲才是。大小姐嘱咐的事,还没什么进展呢。 符珠自是不知道,玉扶光派来问剑塔的人,冰晶鳄帮她截下了。 三青把卖冰魄莲和莲子的灵石,大多数都给了符珠,自己只留下小部分,全部打了孔,串在一起,好似风铃悠悠转动,发出悦耳的响声。 灵石钻孔后,就不能用作交易了。符珠略微纠结了一下,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一串灵石风铃而已,随她去吧。 三青玩了一路,渐渐有些厌了,随手将灵石丢进了储物袋。仰面望天,百无聊赖,“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十三层?” 符珠有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来问剑塔是为了练剑,待一阵子无所谓,但三青是跟着她进来的,又不练剑,确实无聊。 如果十三层真有她说的传送法阵,早点上去,送三青离开后她再继续练剑,也不是不可以。 这样想着,符珠扬起一个明媚的笑,温声说道:“我们现在就去第十层。” 三青闻言露出喜色,很快小脸又垮了下来,“你不继续练剑了吗?” 她们每走过一个地方,风雪石山断水处,符珠都要停下来,练好久的剑才离开。 她现在怎么就不练了? 少女语调轻松,“第十层也可以练的嘛。” “而且孟雪舟说的黄粱枕,就在第十层,我们可以上去找一找。如果能找到就最好了,体验一下真正的梦中练剑,当然找不到的话,也没关系,我们就早点去第十一层,然后再去十二层、十三层。” 三青圆眼微睁,摇了摇脑袋,“孟雪舟就是个骗子,黄粱枕肯定也是骗我们的。符珠,你别信他。”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孟雪舟的不信任。 符珠轻轻笑了笑,说道:“黄粱枕肯定在的。” 孟雪舟的话,不似作假。 三青迟疑了一会儿,应道:“那好吧,勉强信一下。”她不是信孟雪舟那个大骗子,是信符珠。她说有黄粱枕,肯定就有。 小姑娘想通了,忽而就有种寻宝的快感,迫不及待想去第十层。 问剑塔每一层都是由很多小世界组成,想去上一层,需要以剑破开天幕。 资格到了,破开天幕就可以去上一层。资格没到,自然破不开天幕,还得练。 符珠剑动,剑气直冲镜面似的天穹。三青踩上一块石头,手挡在额前,仰起头去看这道银白剑光。 平净的镜面,无声裂开,露出一个口子,一束接引天光,照射下来。 塔外有一朵灵花,向上爬了一层,直到十几天后,才被发现。 “咦,那朵灵花呢?怎么不见了?”有人练完剑,刚从塔内出来,忽地发现,之前第一天就上第九层的灵花,不见了。 有个沉默寡言的剑修,难得开口:“上第十层了。” “嘶……”周围的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眸子一眨不眨的看向更上一层,“她才进去多久,还没到三个月吧,就上第十层了?” 不管怎么怀疑,那朵第一天就引起无数人注目的灵花,确确实实,出现在了第十层。 “四十三天。” 那人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沉默寡言的剑修再次开口,“是四十三天。” 从少女进入塔中到现在,过去了四十三天。 而这朵灵花是何时出现在第十层的,起初没人发现。 或许少女上第十层的时间,比他们想象的,要更早。 “这速度,也太吓人了。”那人沉默半响,忽地说道。 “如今第十层,加上她,一共就三人吧?” “嗯。” 回话之人,说话极是简洁,所幸大家也都习惯了。说起来,今日还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不知道后面第十层会不会热闹起来。” 就像当初的第九层,其实也不热闹,总共就那么几个人。后来玉家的人进去了,九层反倒成了最热闹的层数。 周围人没接话,像是不敢议论这个问题,怕得罪玉家。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水牢囚徒 玉家,水牢。 阴暗潮湿的甬道里,散发出一股尸体臭味,蚊蝇嗡嗡飞着,落到骆媚儿面庞。 她嫌弃的拍掉蚊蝇,拿起帕子擦了擦脸。 一手捂着鼻翼。 哪怕来过水牢多次了,还是不能接受这股子味道。一点天光也没有,风也透不进来,最适合这些见不得光的苍蝇老鼠生存。 牢房并不空旷,听见脚步声,只是随意抬起头看了一眼,又垂下头,静静发呆。 近乎所有人都是一种情绪,死寂。 连绝望都被消磨殆尽了。 骆媚儿是奉命来处决秦瑭的,也就是羽令的上上任主人,因为丢了若木果,被关押在水牢里。 至于怎么处置秦瑭,大小姐没有明说,她还有些摸不着头绪。总而言之,是一个死字。 但到底是怎么个死法,也是有讲究的。 若是让秦瑭死得太容易了,恐怕大小姐不会满意。所以骆媚儿在心底思付了一下,应该选哪个刑罚更好。 墨川一路上比较沉默。 骆媚儿注意到了他的沉默,心念一动,问道:“你觉得让秦瑭怎么死,大小姐会比较满意?” “水刑,血刑,还是冰刑?” 墨川不由看了她一眼,挑的尽是水牢中最残忍的刑罚,她倒是会选。 不过大小姐并不会让秦瑭这么死了,太便宜他,也不够震慑他们。 很快到了关押秦瑭的牢房,男子衣衫褴褛,已经看不出最初的样子了。 他手上,脚上,皆缚着铁链,轻轻动一下,便发出哗啦的响动。 秦瑭轻微笑了笑,抬起被铁链锁住的手,抹掉眼角堆积的血渍,视线清晰起来。 他的目光先在骆媚儿身上扫了一圈,落在她腰间的黑色羽令上,最后掠过她,看向身后的墨川。 秦瑭平静道:“大小姐想让我怎么死?” 他掌管羽令营多年,每一道刑罚都亲眼目睹过,甚至还有一些是他加上去的,对水牢刑罚,可谓是了如指掌。但秦瑭从未想过,这些刑罚会用在他自己身上。 骆媚儿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统管整个羽令营的秦瑭,落到如今这个狼藉的模样,忽而有些感慨。 “大小姐并未明言。”骆媚儿说着,没注意到秦瑭微乎其微的皱了皱眉头,她娇柔的嗓音还在继续,“唐大人好歹掌管羽令营这么多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我呢,又曾是您的手下,就将选择刑罚的权利交给你了。” “不过你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若是罚得轻了,我回去复命也得受罪,所以你就从水牢刑罚中,选个合适的吧。” 秦瑭听骆媚儿讲完,紧锁的眉头仍是皱着,“大小姐当真没有交代?” 他想起来骆媚儿是被刚提拔上去的,看向她的神色就多了一丝怀疑,“亦或者是你没有理解大小姐的意思?” 骆媚儿这些日子掌管羽令营,不可谓不威风,被秦瑭这么一说,面子有些挂不住。 刚要动怒,却又忍了下去。难不成真是她没有理解大小姐的意思? 可大小姐明明就说,她到了水牢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瑭大人不愧跟了大小姐这么久。” 骆媚儿猛地转过身,看向墨川。 秦瑭坐在地上,身子微微后仰,凤眼微眯,直直看向玄衣男子,丧气的叹息一声,“说吧,大小姐想让秦瑭怎么死。” 反正决计不是水牢刑罚这么简单就完事了,不然她也不会派骆媚儿、墨川,接连两人羽令的主人,一齐来此。 水牢刑罚,他们不是没见过。 骆媚儿满脸怒容地看向墨川,难怪她一连说了那么多刑罚,他都没有作声,原来是早就知道大小姐的安排了。 骆媚儿正要发作,就听见墨川沉重的话音,一字一句吐出大小姐的交代,忽而沉寂了下去,看向秦瑭,眼里多了一丝怜悯,心里则五味杂陈,复杂极了。 “大小姐说,”墨川顿了顿,艰难开口,“抽干灵力,挖除灵根。” 饶是已经想到大小姐不会轻易让自己死去的秦瑭,在听见这话时,还是有一瞬间的愣神。 沉寂了片刻,秦瑭靠着墙笑了起来,“哈哈哈哈……她玉扶光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心狠手辣!” 就如同她幼时,没什么两样。 他甚至可以都想到,紫衣女子说这话时的神态,轻飘飘,无波无澜。 秦瑭笑着笑着,便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止了声,看向二人,“你们为玉扶光办事,迟早也落得个跟我一样的下场。” 他从前总是恭敬地称一声大小姐,偶尔也会在女子心情好的时候,唤一声扶光小姐,这还是第一次直呼玉扶光其名。 其实,也就这样。 骆媚儿虽然心中被秦瑭的话,掀起了波澜,还是斥责道:“你怎敢这样直呼大小姐的名讳?” 秦瑭冷眼道:“反正都要死了,她玉扶光还能怎样呢?再霸道也不是这个霸道法。” “你以为玉扶光为何让你们两个人同来,无非是杀鸡给猴看罢了。” 秦瑭提起玉扶光的名字,越发顺口。 修道几百年,唯如今最畅快。 骆媚儿脸色变得惨白,抿着唇不再说话。只觉得腰间羽令变得格外滚烫。 墨川始终不曾再发一言,摸出一个透明的瓶子,里面装了只噬灵蚁。 蚂虫钻入皮肤,如针扎般,轻微痛了一下,便没有什么感觉了。 秦瑭倚靠在墙上,有些发痒,想去挠皮肤红肿处,噬灵蚁探出个头,钻了出来。 腹部滚胀,像要爆炸。 秦瑭感觉体内荡然一空。 墨川晦涩开口:“秦瑭大人,得罪了。” 锋利的灵器匕首,一晃而过,骆媚儿有些不忍看,别过了脸,耳边只能听到男子痛苦的闷哼。 很快声音就弱了下去,渐渐变为沉寂。 墨川掐了个诀,洗去灵根上的血迹,放置到玉盒中。 “劳烦帮我带句话给玉扶光,就说,她玉扶光行事不端,来日必受天谴。”秦瑭气若游丝说道。 他甚至都没有看一眼自己的灵根。 墨川收了玉盒,沉默起身。 骆媚儿最后看了一眼秦瑭,迈开步子,跟上墨川的脚步,“你要帮他带话吗?” 她很快又摇了摇头,自顾自道:“我也是多此一问了,这种话,怎么能说给大小姐听呢。” 只是心底难免沉重。 秦瑭的下场这么凄惨,那她呢?要是抓不到那个少女和小毛贼,只怕比秦瑭还不如。 没错,玉扶光就是蛇蝎美人(●—●) 第一百五十章 洗不掉的烟灰 墨川和骆媚儿回去复命,婢女福了福身,语气温柔,“小姐这会儿还有事,两位大人稍等片刻。” 屋内,冰冷的声音响起,“你是说,她们上第十层了?” 轻纱卷动,露出美人姣好的玉颜,绣有神弓射日的屏风,却将此番风景尽数拦下。 其实没有这扇屏风,也没人得以窥见刚刚那惊鸿一现。因为屏风外跪着的人,头垂得极低,冷汗打在手背上,毫无发觉。 但他不敢不回话,“据问剑塔传来的消息,确实如此。” 玉扶光胸膛起伏,只觉得被那一剑贯穿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她绞紧了手边紫衣一角,冷呵了一声,眉眼冷若冰霜。 四十三天。 从未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去到第十层。 玉扶光心底,竟然升起了一股令人懊恼的嫉妒。她支撑着坐了起来,如上好羊脂玉般细腻的手,理了理被压皱的衣裳,缓慢吐纳气息,内心渐渐恢复平静。 能过了幻海浮尘,去到十二层的玉扶光,心境自然不会如此浅薄。 “让问剑塔内的人都撤了吧。”玉扶光悠悠说道,眸光透过屏风,看向门外。 那人心下一松,恭敬应了声“是”,退出门内,只是心中觉得奇怪,大小姐今日怎么这么好说话?居然没有动怒。 因为想着事情,也没看见门外的墨川和骆媚儿两人,径直往问剑塔去了。 墨川盯着远去之人的背影,有略微的晃神,还是婢女提醒道:“这位大人,切莫让小姐久等了。” “多谢。”男子低头道谢。 骆媚儿迈进门槛,在屏风外停了下来。 余光瞥见墨川才跟来,心中唾骂了两句,要作死也别拖累她。 “秦瑭死了?”刚一站定,屏风内就传来了女子平静的询问声。 墨川张了张嘴,还未回话,女子又道:“将他的灵根拿过来吧。” 墨川只得恭敬将放置秦瑭灵根的玉盒呈上。 “他让你带什么话了?”玉扶光略微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似乎没多大兴致。 或者说兴致在秦瑭让人带的话上面。 屏风外的骆媚儿,思付着玉扶光的话,小姐好像不怎么生气,对于秦瑭一定会让人带话这事,又那么平淡,好似意料之中。 想到秦瑭临死前的话,骆媚儿觉得,幸好这个烫手山芋不在自己手里。 墨川顶着压力,转述:“秦瑭说,小姐行事不端,来日必受天谴。” 一字一句,如神人击鼓,震响心田。 骆媚儿听着,内心都忐忑不已,偷偷抬起头来,想去窥探屏风内的场景。 墨川更是浑身出了一层热汗,浸透衣衫。 玉扶光闻言,悠悠笑了起来,若无其事念道:“她玉扶光行事不端,来日必受天谴。” 墨川猛然抬头,很快又低下去,她的话竟和水牢中,秦瑭的话,如出一辙,半字不差。 “行了,都退下吧。”玉扶光懒懒吩咐道。 如劫后余生般退出房门,骆媚儿轻呼:“你有没有觉得小姐今日有些奇怪?” 墨川走在前面,顿住脚步,“想活得长久,就别乱嚼舌根。” 按照往常,骆媚儿肯定就气恼了,但现在只是瞪了男子一眼,就闭上了嘴。 她也知道,墨川的话,不无道理。 婢女轻轻叩上了房门。 玉扶光缓慢起身,行至搁置秦瑭灵根的玉盒子面前,蹲下身,细细端量起来。 秦瑭的灵根晶莹如玉,有两种颜色,好似鸳鸯交颈,缠绕在一起。只不过因为离开体内太久,即使用玉盒盛放,还是有些黯淡下去,灵气在不断溃散。 玉扶光又想起了秦瑭的话,不由嗤笑起来,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爱瞎操心。 行事不端,必受天谴。是咒她呢,还是提醒她呢? 玉扶光心中没有多大波澜,捡起灵根,往窗外丢去,一条黑狗兴高采烈的将其吞食入腹。 …… 十层小世界内。 白袍少女不知怎么搞的,弄得灰头土脸,衣服上沾了烟灰,用净尘术也洗不掉。 三青闯了祸,有些不敢看符珠,小声道:“我下次不会了。” 说完,讨好似的帮少女拍衣服上的烟灰,只不过越拍,白衣上晕染的灰色就越多。 三青悻悻收了手,还有些奇怪,“怎么擦不掉呢?” 符珠只得换了件浅青色法衣,叮嘱三青:“手没擦干净前,不许碰我。” 小姑娘连声点头,跑到水边洗手。只不过仍是徒劳无功。 她就将怨气撒在了,捡来的鸟蛋上,要不是这颗破鸟蛋,她也不会一端窝,就有烟灰撒下来,淋了符珠一身了。 虽是换了一身衣裳,但脸上的残灰也洗不净,符珠不由又瞪了三青一眼。 三青抱着鸟蛋,弱弱开口,“其实也不影响什么的。”就算现在是个大花脸,还是好看啊! 又小心翼翼看了看少女,大义凛然道:“若是你实在生气,就把这颗鸟蛋当成我,砍几剑吧!” 符珠:“……” 一颗鸟蛋,磕碰一下都要碎掉,能受得住她出剑?而且,问题是在鸟蛋身上吗? 符珠无语的扯动嘴角,没说什么。 三青就当是她消气了,笑嘻嘻地跟在后面。走路看天,被绊了一脚,好在她身形灵敏,稳稳立住,只是那颗鸟蛋摔了出去。 哒哒哒滚远了。 三青赶忙去追,捡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幸好没摔碎。” 符珠看着鸟蛋,若有所思,兴许三青让她砍这鸟蛋几剑,还真有可能。 刚刚摔出去那么远,又硌到石头,鸟蛋还完好无损,怎么看都不寻常。 “等会儿捡点树枝,把这鸟蛋煮了。”三青念道。 这么大个鸟蛋,肯定很好吃。 符珠充耳不闻,任由她又捡了些枯枝破烂,丢进储物袋里。 原本沾了烟灰没洗净的手,因为捡柴,变得越发黑乎乎,三青看了看,扯着嗓子,“符珠,你就在那里等等我,我再去洗个手。” 符珠走到树下等她,小姑娘抱着鸟蛋小跑到水边,放稳了鸟蛋,细细搓手。 捡柴沾染的泥土好洗,但先前的烟灰还是洗不掉。 “好奇怪,怎么水洗不掉呢?”三青看着清澈的水,映照出自己的面貌,脸上只有一点灰痕,比符珠的情况好多了。 水面还映射出青衣少女的身影,闲闲散散靠在树下,没有半点不耐的在等她。 第一百五十一章 黄雀 三青从储物袋里找出一个小锅,盛了满锅清水,放在一边,然后又开始洗鸟蛋。 等煮熟了鸟蛋给符珠,就当赔罪了。三青想着想着,面上露出傻笑。 没注意到一抹青衣悄然来到水边,“傻笑什么呢?”符珠等了半天,也不见三青回来,就去水边看她又作什么妖,没想到只是一直傻笑着搓洗鸟蛋。 再看看旁边的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是想现在就煮了鸟蛋。 也不知道她怎么这么馋。 三青被符珠吓了一激灵儿,低头看着怀中的鸟蛋,刚刚险些掉水里了,松了口气后,又升起庆幸感,还好她抱得紧。 差点就吃不成了。 小姑娘把鸟蛋放进锅里,拎着往符珠先前待的树下走去,三下两下,架起了锅,动作十分娴熟。 “符珠,你快过来,帮我生个火。”三青招招手。 符珠迈着步子朝她走去,指尖捻起的小火苗,落到干草上面,火光蹭的一下亮起。 三青脸上被照得红亮红亮的,一眨不眨盯着锅。 心底叹气,本来是想完全不劳烦符珠,她只等着吃就好了,只是她的太阳真火太厉害了,这锅不耐烧,最后还是麻烦了符珠,让她生了个火。 不过没关系,后面煮蛋的事,由她从头盯到尾。 三青撑着下巴,等鸟蛋煮熟,时不时添点柴火,很快锅里的水就沸腾了。 但这个鸟蛋比她以往煮的都大,这点功夫肯定没有完全熟透,三青又添了柴,数着数,感觉差不多了,朝少女唤道:“符珠,鸟蛋煮好了!” 说完忙着小跑去水边,接了一锅冷水回来。 她煮蛋的经验很丰富,知道要用冷水浸泡一下,才好剥壳。 符珠闻声走了过来,眉眼间有丝丝怀疑,“你确定煮熟了?”难道三青没发现,这颗鸟蛋很不寻常,不能和普通鸟蛋相提并论吗? 三青小脸一板:“我当然非常非常确定!” 这都是她煮过的第三百八十七颗鸟蛋了,怎么可能会煮不熟。 符珠耸耸肩,“好吧。” 三青抬手敲了敲鸟蛋,蛋壳没有碎。她又抽出刀鞘里的剑,一剑劈下去,手臂被震得发麻,心里一惊,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 咔嚓—— 蛋壳碎裂的声音响起,三青举着的短剑,还没收回刀鞘,撬入蛋壳。 “啾~”细弱的鸟叫声从壳中传来,三青小脸不由一皱。 她探脸去瞅蛋壳里面的动静,一团柔和的黄光刺入眼里,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 蛋壳陡然破裂。 露出一只呼着翅膀,巴掌大小的黄雀,啃咬着蛋壳。 三青震惊脸:“那么大个蛋,就孵出这么小一只黄雀?”塞牙缝都不够。 小黄雀叽叽喳喳在蛋壳上面上蹿下跳,符珠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安慰三青,“没事,往前走走,还能遇到鸟蛋的。” “这只小黄雀,”符珠想了想,说道,“你就把它放了吧。” “拔毛都嫌麻烦呢。” 三青垂丧着脑袋,不甘不愿的收了剑,只是心底还是很郁闷,怎么那么大一个鸟蛋,说没就没了呢? “啾,啾啾~”小黄雀欢快的叫唤着。 听得三青很想揍鸟。 圆眼里有一抹黄色,越来越多,充斥满眼帘,好像黄雀一下子就长大了。 三青呆呆怔怔的。 呼! 大风骤起,小黄雀怯怯躲到一片蛋壳下面。 高亢的鸟鸣,刺得人耳膜生疼,三青恍然回神。 一袭青衣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符珠手中的剑,抵着庞然黄雀的巨爪,没叫它落下来。 偏头瞥了眼三青,好似在说,看吧,谁让你偷人家鸟蛋的,现在大黄雀找上门来了。 黄雀后退两步,鸟爪在地面陷出深坑,随后扇动翅膀,卷起一阵更猛烈的风,吹得周遭大树倾倒,树枝横飞。 符珠身前有防御罩,风并未吹动她的身形,但脚下的蛋壳就不同了,四处飞散,落在树上,落到水面。 一点浅黄从眼前掠过。 符珠眼角轻跳,观黄雀还在暴怒中,长剑脱手,拦住它的攻势,身影骤然消失原地,脚踩溪水,接住被狂风吹走的小雀。 “幸好接住了。” 掌心一点柔软,明黄金灿,毛绒绒的,正是刚破壳而出的小黄雀。 大黄雀的视线紧锁着青衣少女,自然也看见了她手心的小雀,扇动翅膀的动作忽地停了。 警惕的看向少女,发出威慑的鸟鸣。 它似乎想攻击自己,又怕伤到小雀,故而显得十分纠结。 明黄柔和的鸟雀在少女掌心蹭了蹭,亲昵讨好,看得大雀怒其不争的发出愤鸣。 但到底是安静了下来。 符珠拢着小雀,朝黄雀走近,同它商议:“我把它还你。” “你别再攻击我们,成交吗?” 小雀啾啾叫唤,跳上符珠的手臂,朝她肩膀靠近,讨好的蹭着她的脸颊。 略微有点痒,符珠一手握住小雀,看得黄雀心中一惊,唯恐少女下手太重,掐死了自己的幼崽。 连忙点点头,示意成交。 它们黄粱雀孕育后代不易,孵化更是不易,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崽,要是就这么没了,真可以找面山崖,一头撞死算了。 符珠很有诚意的轻轻把小雀放到它母亲身上,倒着退回。那只小雀叽叽喳喳的跳腾几下,似乎在和母亲交流什么。 符珠看见,黄雀眼里多了丝暴躁,举翅振飞,看起来是要离开了。 面上露出一个浅笑,这黄雀还挺守信的。 当然,这是符珠最初的想法。她转过身,一个不设防,就被一阵狂风,吹飞不知多少里。 居然耍炸! 符珠气得胸膛上下起伏得厉害,忙定风想要落地,却无济于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终于停下来。 黄雀眼里含笑,轻啄了下小雀的头,转身飞去。 三青左右摇摆,是去追符珠呢,还是先找这黄雀算账呢?但那阵风猛得厉害,她一下子就看不见符珠的影子了,不知道往哪里追去。 三青瞬间作出决定,抓住黄雀的脚,往上爬去。黄雀睨了她一眼,加快速度,翻身旋转,想将她甩下去。 倒是它身上的小雀,欢欢喜喜围绕在三青身边,叽叽喳喳的,小姑娘没给它好脸色。 “都怪你,害得符珠被吹走了!” 三青翻身上鸟背,拔着鸟羽泄愤。 黄色的羽毛,从空中悠悠落下。 小雀有些伤心。 第一百五十二章 紫藤挂云木 青衣少女呸了两声,吐出嘴里的杂草,抬手揉了揉脑袋。 刚刚那阵风吹得她脑瓜子嗡嗡的,有些头疼,耳根子像堵了一团棉花,听什么都费力。 符珠掏了掏耳蜗,才终于清畅顺明起来,清幽的蝉鸣雀叫和蛙声此起彼伏传入耳中。 脚边是泥沼地,湿润苍翠的植被从水中长出,覆盖在上面,铺成一片青绿,间隔得开出不知名的小花。 褐色昆虫从一片圆荷上费劲的往岸上跳,最后没入草丛消失不见。 符珠打量着周围环境,一副生机盎然的场面,活力满满的,就是不知道她被吹到了哪里了,又要上哪去找三青。 脚下的路很不好走,青草密布,藤蔓缠绕,但符珠没舍得用剑当做行山杖,捡了截圆润通直的木棍,试探虚实。 咚的一声,木棍杵到藤萝石壁上,前方无路。 符珠只得转了个向,往另一边走去,仍是用木棍探路,却杵了个空。 她好像听见了若有若无的流水声。 符珠拔剑出来,砍掉面前繁茂的藤萝绿条,一个山洞便出现在了眼前,洞口细弱的水流垂下,好像珍珠串线。 山洞极其隐秘,在整面山崖峭壁上,又被藤萝和各种绿蔓缠绕交织在一起,挡住了洞口。 符珠踩着洞口的矮石,爬了上去,刚一进去,迎面而来一阵凉爽,眼前荫蔽,和外面灿烂的世界,有种强烈的对照感。 不过也正常,山洞中本来就比较阴凉,更何况还有这么多翠绿的藤叶遮挡。 符珠歪着头看了眼外边,收回视线,观察起自己偶然发现的洞景。 山洞内不是很宽敞,石壁上爬满了青苔,壁角处生着两叶弯弯的水草。 一条细窄的沟壑顺着壁角蜿蜒向山洞更深处,洞口的水流,滴答滴答打在沟壑里,积了水冲击着洞口,倒灌回去。 符珠将木棍放在洞口,往里面走。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还没到底,难不成这山洞直接通往石壁另一边? 眼前越来越黑,青衣少女便取出了自己的羊角宫灯,石洞骤然焕亮。 沟壑还在延伸,却绕开了一个小池子,两个巴掌大小,符珠眼睛却倏而一亮。 养剑灵泉! 这里居然有养剑灵泉! 符珠唇角轻轻上扬,心情极好,解下腰间霜雪明,搁置其中。顺便趁着这个功夫,举着宫灯打量石洞。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但符珠就是想转转,消磨时间。 一点幽微的光从石壁上冒出,一晃而过,定睛看去时,好似从未出现。 “嗯?”符珠眨了眨眼睛,靠近石壁,触摸上刚刚那抹幽光出现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再细细摸下去,像是某种复杂的符文。 宫灯贴着石壁,符珠看清了墙上刻纹,不过一些被青苔盖住了,拇指指腹擦掉青苔,才露出符文的完整样貌。 符珠下意识就想找纸笔画下来,只是符文太过复杂,她看着看着就有些眼花,画错好几遍。 要是天月师姐在的话,肯定就能完美复刻下来了。少女有轻微的泄气。 抬手临摹着符文,有阴刻的部分,也有阳刻的部分,凹凸不平,有些硌手。 符珠呼了口气,振作起来,决心再画几遍,低头看着白纸,忽地灵光一现。 她画不好,直接印一副不就好啦? 少女扬起笑意,从储物袋里找出朱砂,兑了水,涂满整个符文,用纸端端正正盖上去,感觉到差不多朱砂印上了,才揭下细腻的白纸,对照一番,极是满意。 “但是刚刚那抹幽光是什么呢?”符珠细语呢喃道。 石壁上的符文,沾染了朱砂,十分显眼。 符珠想着,要不要擦掉,抬手抹了抹符文一角,眼前犯黑,一阵晕眩感从脑海中涌出,莫名心悸,紧接着,她就出现在了一片黑漆漆的石室里。 嗡。 有剑震动。 符珠缓过神来,发现原本泡在养剑灵泉池子里的霜雪明也跟了过来。 那阵莫名心悸好似错觉。 符珠点灯,照亮石室。 密闭的空间内只有一张石床,放着幽黄的玉枕。 符珠不知怎的,第一反应就想到了孟雪舟说的黄粱枕。 于是她躺上了石床,枕着玉枕,安睡入梦。她先试一下,这是不是黄粱枕,如果是的话,等找到三青了,带她过来。 霜雪明靠在石床边上,守着青衣少女。 昏暗的光渐渐变得明亮,就像是从幽闭的洞中,一下来到三月艳阳世界,天地一清。 符珠看着手中“霜雪明”,无论是重量还是剑芒,都分外熟悉,别无二致,勾唇笑了笑。 她试探地挥出一剑,剑气直冲碧天,仰面望去,白云微怔,往后退着划走。 符珠舒展身姿,舞动长剑,转体摆臂,手腕轻轻旋转,挑了个剑花,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并步还原,收了长剑。 梦中练剑和她直接练剑,有什么区别呢? 符珠抽身,想离开黄粱世界,耳畔传来一道惊奇的声音:“咦?你这么快就要走了吗?” 那道声音听起来很年轻,懒洋洋的,漫不经心,又充斥着寂寞,“好不容易有人来了黄粱世界,还没说上几句话呢,就要走了。” “难道梦中练剑,不值得人趋之若鹜吗?” “别人都想大梦三千年,于睡梦中便能修得无上剑法,你为何如此急切想要离开?” “刚刚剑法,我竟从未见过,实在稀奇。” 男子一连串说了大段话,符珠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云端上,倾泻下来一片绚丽的紫色。 好像紫藤萝轻轻摇晃。 极美。 符珠脑海中浮现出一句话来,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 不过这抹“紫藤”挂的不是云木,而是真真切切的白云。 男子撑着下巴,慵懒的看向云端下的青衣少女,眸中闪过一缕怀疑,难道自己的衣着有什么不妥吗? 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男子低头,有些手忙脚乱的整理衣裳,符珠只觉得,那抹紫藤花摇曳得更漂亮了。 收敛心神,少女睫羽轻颤,记起来男子先前的话,不由问道:“来到黄粱世界的人很少吗?” 云端上的男子停下动作,“当然很少了,我这黄粱世界也不是谁都能进来的。” 符珠眨巴两下眼睛,很是直白,“难道不是你把这黄粱枕藏得太紧了吗?” 紫藤花忽地愣住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三章 黄粱剑术 少女清柔明净的声音还在继续:“如果你真的无聊寂寞,就将黄粱枕放得显眼一点,这样来黄粱世界练剑的人就会多起来,也能陪你说话。” “藏得这么严实,还怨来此地的人少。”符珠小声吐槽。 男子狡辩道:“黄粱枕只在有缘人面前出现,出现的地方都是随缘的,无人能控制。” 除非当初设下这条规定的人改口。 但那人已经死了。 男子心情忽然有些低落。 而且他也不是会出现在每个人面前的,只是少女的剑术,实在惊艳。 符珠听着男子狡辩的声音,从理直气壮变得落寞,不知道是为何。 但这同她也没关系,仰面清音说道:“我要走啦。” 男子试图挽留:“梦中练剑你都不感兴趣吗?”明明他那个时代,无数人追着求着,向他学习梦中练剑这门神通。只不过兴许是他不会教徒弟,最后竟没一个人学会,不得已才创造出了黄粱枕。 符珠摆摆手,洒脱道:“梦中练剑,也就这么一回事儿吧。” “我体验过了就好。” 男子被青衣少女的洒脱震得心神一晃,不由反思起来,为何当初那个时代的人,没有她的透彻呢? 余光瞥见青衣少女要走,急迫唤道:“我还有话没有说完呢。”少女闻声停下了步子,男子面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符珠转过身,环胸抱剑,饶有趣味问道:“你的话,能说完嘛?” 男子诚实道:“能的。” 他端坐起来,紫色衣角轻晃,下一瞬,人便出现在了符珠面前,语气幽怨,“你这么着急离开做什么呢?” “反正也无事,不如听我把话说完。” “修道和练剑,都要松弛有度,急不得。” 紫光潋滟,晃人心神,不过符珠的神志是清明的,她一板一眼道:“说话可以,说教打住。” 怎么练剑是她的事,与旁人无关。 紫藤花有些委屈,哦了一声,道:“好吧。” 他正色起来,言简意赅:“我想传你黄粱剑术。” “我在这黄粱世界待了不知岁月几何,也见了不少剑术卓绝的后辈,但他们都没有你厉害。”紫藤花很实诚。 青衣少女浅笑盈盈,眉弯如月:“谢谢夸奖。” 男子喜滋滋的,眉眼轻扬,“你准备什么时候学习我的黄粱剑术?” 之前那些人没学会,肯定是他们太愚笨了,眼前少女一看就是个聪明人,兴许,哦不对,是肯定能学会他的黄粱剑术。 符珠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要学你的剑术了?” 她只练铅华剑和自己的剑。 在试道大会上,其实很多剑法她都看会了,不过从来都不会去练。 眼前男子的黄粱剑术,她自然也不会去学。 观摩倒是可以。 毕竟黄粱剑术,在当今修真界从未听闻过,开开眼界也好。 符珠和男子说了这个想法,他略微纠结了一下,还是答应了下来。也许少女看过后,就改变想法了呢? 男子伸出手,理气直壮,“借我把剑。” 符珠:“……”你剑都没有,当什么剑修,传人剑术,还是取下腰间霜雪明递了过去。 男子手执霜雪明,眸光却在少女腰间另一把剑上,小声嘀咕:“怎么这么小气,有五曦剑舍不得借我用用。” 符珠觉得有些气短,瞪了男子一眼,解下五曦剑丢给他。 男子面上灿若云霞,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的剑啊,只是实在太想用一用五曦剑了。”当然,她的剑确实也比不上五曦剑,这是事实啊。 可惜五曦剑的前主人是个小气鬼,从不肯借剑给他。人死了,剑被一个少女得到,这下总算有机会了。 符珠没搭理他的话,眸光一眨不眨落在男子手上,这把剑他应该是拔不出来的。 脑中更多的在思考,剑未出鞘,他怎么知道是五曦剑的呢?还是他见过这柄剑鞘。 果然男子拔了拔剑,发现剑鞘封得死死的,一下子就恹了,“还真是个小气鬼。” 人死了都不让别人用自己的剑。 男子无奈将剑还给符珠,还是捡起了最初的长剑。 剑如水洗透亮,映出紫藤花色。 他许久不曾握剑了,有些陌生感,但一握剑,便自然而然的使出曾经的剑术。 点刺截洗,云挂抹削,分外娴熟流畅。 来有雷霆势,罢如凝清光。 符珠看得很入神,她的霜雪明是一柄寒气很重的剑,凌厉非常,在她手上时,好似雪落人间,轻盈却带着寒凉。 在男子手上,清波凝光,有大逍遥之意。 “怎么样,学我这黄粱剑术不错吧?”他一只手递过来剑。 符珠缓慢摇了摇头,“不学。” 其实她都已经看会了,但剑意还没参透。 符珠起身,拍了拍衣上灰土,认真道:“我走了。” 想了想,她又说道:“后面还会有人来这里的。” 三青还没来到这里。 男子不知其意,只道她说的是虚无缥缈的下一个有缘人,神色落寞,“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啊!” 但少女明摆着的不想多留,他也不好强求,摆摆手:“行吧,你走吧。” 青衣少女果然头也不回。 山间有个黑衣小姑娘,手执绿竹杖,头插黄羽,嘴里碎碎念:“那大鸟明明就说符珠在这一块啊,怎么找不到呢?” “要是它骗我的话,回去一定拔了它的鸟毛,给符珠炖汤喝!” 小姑娘忽地顿住脚步,手作喇叭状,朝天大喊,“符珠!符珠!你在吗?” “好像不在这里。” 青竹重重戳着地面,彰显着小姑娘的暴躁。 她抓了抓头发,圆眼满是迷茫。要怎么才能找到符珠呢?都怪那死鸟,说话也不说清楚,这里这么大,她上哪找去。 三青走得有些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侧躺下去,耳贴地面,听地动声响,自然是什么也没听出来。 三青挺起背,看着眼前泥沼水地,有只青蛙呱呱叫着,抓了一把土,朝它扔去。 吵死了。 本来找不到符珠就心烦,这青蛙还一直叫。 小青蛙被泥土惊到,呱呱叫着,跳到另一片圆叶上,不出现在暴躁的黑衣小姑娘眼前。 三青叹了口气,撑着绿竹爬起来,继续去找符珠。只是这里绿油油一片,符珠又穿青色衣裳,她很容易眼花,把一株树,一株藤萝,当成少女,最后空欢喜一场。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坎、离双旗 石室中的少女缓慢睁开双眼,恍惚了好一阵,梦中练剑,更费心神。 符珠坐直起来,瞅了一眼黄粱枕,捡起自己的剑出去了。 不知道三青现在怎么样了。 被惦记的黑衣小姑娘猛然打了个喷嚏,露出傻笑,“肯定是符珠在念我!” 她振奋精神,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继续寻找黄粱雀给她说的山洞,终于看见了峭壁上的一个孔。 三青扒拉两下绿萝,伸进去个脑袋:“符珠?你在里面吗?” 水珠嘀嗒落在脸上。 三青胡乱抹了抹脸,爬进洞中,回音阵阵。 洞口前还是比较亮敞的,三青哒哒就往里面跑去,只不过到了后边有些暗,摔了个狗啃泥。 “符珠?”三青在哪摔倒,就在哪坐下,试探的再喊了两声少女的名字。 往前缓慢移动的青衣,神色一愣,她刚刚好像听见三青的声音了?声音从后边传来。 符珠提着灯往回走。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姑娘重重叹气,又开始烦躁起来,直到看见有一抹昏黄的光,渐渐靠近。 圆眼微睁,满是惊喜,都忘了爬起来这事了。 少女伸出柔白的手,“怎么毛毛躁躁的,先起来吧。” 三青咧开嘴角,笑容灿烂,忙不迭的搭了手上去,符珠轻轻一拉,就将她拉了起来。 三青絮絮叨叨:“你都不知道,我找你废了多大的功夫。” 她一路过来,打山虎,战鳄鱼,斩巨蛇,抓水龟渡无若海,千辛万苦,说是翻身越岭也不为过,最倒霉的是到了这个破地方,好几次踩进泥沼地里面。 符珠看着小姑娘一身狼狈,裙角泥泞,发髻松散,脸上也沾了土,就知道她一路找过来有多不容易了。 眉眼一弯,语气柔和,“我都知道的。”抬手择下小姑娘头顶斜插的黄羽和杂草。 三青傲娇别过脸去,耳根微红。 感受到有一只手在头顶窸窸窣窣的动作,三青仰起头,头皮一松,微微愣住了,少女在替她重新梳理发髻。 于是小姑娘不乱动了,正襟危坐起来,如临大敌。 符珠看着自己的杰作,很是满意,打了个响指,一面水镜蓦然浮现在三青面前,语气自得:“好看吧?” 她将那两根黄雀羽毛折叠成了朵花,又插了回去。 三青细细看着水镜中的自己,抬手摸了摸雀羽花,控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一看就是十分满意了。 符珠勾了勾唇,收了水镜。 “我找到黄粱枕了,想不想去体验一下?就在前面一点。” 三青说道:“当然了!” 她想去牵少女的衣摆,忽地想起来,符珠说过,手没洗干净前,不准碰她。一下子就如霜打的茄子,恹恹的,随后又咬着后牙槽,气鼓如仓鼠,生着闷气去拉少女腰间的剑。 符珠自是不知道三青的心理活动,看她乐意抓着霜雪明,也没说什么。 三青只生了一小会儿闷气,就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绘声绘色的给符珠讲她的光辉事迹。 “那些大笨兽,虽然蠢笨得很,但还挺会敛财的,藏了不少宝贝,我都给它们端了!” “等会儿到了符珠你说的石室,我把它们都摆出来,符珠你随便选啊,我都不心疼的,真的!”三青为了表明真心,还特意竖起三根手指,对天指誓。 “我现在储物袋里的东西,绝对不比那个厚颜无耻之徒的少,而且肯定比他的好!” 符珠才想起来她说的是那个,买走冰魄莲的少年。 “对了,我还捡到个宝贝,你猜猜是什么东西?”三青神秘兮兮的问,还提醒道,“你见过的。” 符珠眸子里晃过一缕浅淡的怀疑,“诛魔旗?”不会这么巧合吧?但三青身上有的,她又见过的,除了诛魔旗也没别的了。 三青瞪大了圆眼,“你怎么一下就猜到了!” 她取出捡来的黑旗,递给符珠,让符珠意外的是,居然有两面。 一面坎旗,一面离旗。 “我在大黑蛇那里捡来的。” “本来是没发现的,因为它们被压在蛇窝下面了,只是我要走的时候,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诛魔旗异动。” 三青十分大气的说道:“你把自己捡的那面旗帜给我了,这两面旗帜就当我还你的吧。” 符珠还记得三青说过,反正也没人能找齐八面诛魔旗,可现在,她们一共就有三面了啊。 符珠捏着两面诛魔旗,有些走神,三青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没事。”符珠浅笑摇了摇头,眉眼轻柔,“你的那面旗帜呢?” 三青又从储物袋里取出巽旗,正要递给符珠,忽地惊呼起来:“裂口变大了!” “完了,它不会碎掉吧?”虽然不知道旗帜坏了,对她有什么影响,但她和这旗子的契约没解开,就还是有隐患在的。 符珠垂眸看去,原本细小的裂纹,果然变成了更大的口子,掌心灵力抚过,仍是没有多大作用。 她的灵力只能勉强扯着裂口,延缓裂开的趋势。就好似一条条脆弱的银丝,一触即断。 符珠宽慰她道:“等出了问剑塔,我写信问问我师父,看他老人家有没有办法修补这面旗帜。” “更关键的是找找解除契约的办法,契约解了,旗帜坏了也就坏了吧。” 三青眉眼的担忧这才淡去一点。 符珠的师父,那个白胡子老头,还是有两分本事的。就凭他能认出诛魔旗,三青就挺信服他。 而且她现在和符珠关系这么好,老头有什么理由不帮她呢?三青理直气壮的想着。 很快小姑娘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那她就先不能回家了。 不过好像也没什么。 在外面的日子,挺潇洒的。 “先把旗帜收好吧,别拿出来乱用了。”符珠没忘了小姑娘握着旗帜,点兵点将的模样。 明明那火就和旗帜没关系。 三青拍了拍腰间刀鞘,“我现在有剑了。”虽然用旗帜指挥,看起来很有气势,但用剑也很有气势。 眼底映出一点幽光,三青忽地松了手,小跑往前,指着一处,语气兴奋,“符珠!是这个石室吗?” 一点幽黄微光,在黑漆漆的空间内,起伏闪动。 符珠不急不缓道:“对。” 刚得了肯定的回答,小姑娘就迫不及待爬上石床,枕着玉枕睡了起来。 黄粱世界,又有外人踏足。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叫郁行疏 三青看着手中短剑,语气埋汰,“梦中练剑还要自己练?” 不是直接睡觉就好了吗? 云端上的人打了个喷嚏,像是没睡醒,懒洋洋出声,“你想得倒挺美。” 三青陡然一惊,警惕抬头,“谁?你怎么在我的梦里?” 紫衣晃动,落到小姑娘面前,男子揉了揉惺忪睡眼,绕了一圈打量,“没想到她说有人会再来这里,竟然这么快。” 男子挂起浅笑,无端潋滟,“我叫郁行疏,是此地的主人。” 谁料对方听见他的名讳,非但没有吃惊,反而露出嫌恶之色,看得郁行疏一头雾水。 虽然不知道外面过去了多久,但总不会连他郁行疏的名字都没听过吧? 就算没听过,也不该是这个神情啊。 这个世道,变得好奇怪。 郁行疏暗自思付。 黑衣小姑娘直白道:“我不喜欢姓玉的人。” 郁行疏有些郁闷,“可是郁色青青,多美啊!这么好的一个姓,你怎么不喜欢呢?” 三青圆眼微眯,“不是玉石的玉吗?” “当然不是了。”郁行疏面上郁色淡去,笑得如沐春风。 下一秒,还是被小姑娘的话打击到了,“同音我也讨厌。”比玉少一点点的讨厌。 她仰起头,费劲地看郁行疏,“你刚刚说的她,是指符珠吗?” 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她叫符珠啊。” “不过这个名字起得不好,符珠,音同伏诛,是正派人士最爱对妖邪所说的,我的建议是改……”个名字。 腰间莫名挨了一戳,郁行疏垂下眼睑,只见小姑娘气鼓鼓的看着自己,火冒三丈。 “你不许说符珠!” “她的名字明明就很好。” “反正比你好了几千几万倍!” “她肯定会飞升的,最后所有大妖听到她的名字,就会想到伏诛认罪。” 郁行疏轻悠笑道:“你就这么相信她?” 三青白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这有什么值得问的吗?”符珠当然会飞升,成为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郁行疏见小姑娘宛如炸毛的鸟,有意逗她,“像你这样的大妖,最后也会伏诛吗?” 按照年龄来说,她应该还是小妖,但按照血脉来说,是真真切切的大妖。 三青小脸一震,很快破口大骂起来:“你才是大妖!” 唾沫星子飞到郁行疏衣上,他极爱干净的使了个净尘术,然后拉开距离,“说话就说话,往人身上吐口水算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又一口唾沫直直飞来,这下是成心的,郁行疏赶忙移动身位,避开攻击。 紫色衣角翩飞,看得三青越发讨厌眼前人了,玉扶光也爱穿紫衣,都不是好人。 三青摆烂说道:“我不在这里练剑了。” 什么梦中练剑,还是要自己练,还要和讨厌鬼待一块。 郁行疏委屈央央的,出声唤道,“别啊,梦中飞剑,很有意思的。” “我教你梦中飞剑神通,睡梦中杀人于无形,也不用亲自练剑。” 三青竖起耳朵,圆眼狐疑地看向男子,“真的?”如果她学会了梦中飞剑,岂不是就可以远在千里,也能杀了玉扶光? 这样一想,三青就来了几分兴致。 郁行疏正色凛然,“当然。”他实在是不想继续待在黄粱世界里面了,早点传授完剑术,早点离开。 可惜那青衣少女不愿学。 她人聪明,哄骗不住。 这黑衣小姑娘虽然性子不讨喜了点,好歹能哄住。 但很快郁行疏就开始怀疑起自己这个决定了,小姑娘的剑术实在是太烂,悟性太差。 压根就没学过剑。 他每次指出来错误的时候,还不肯悔改,固执己见,倒打一耙。 三青心满意足的看着自己的剑花,催促道:“快点,该学下一招了。” 郁行疏生无可恋,还是指正道:“你前面学得不对,先纠正了,才能学下一招。” 三青反应很大:“你胡说什么呢?我明明就是跟你学的,一模一样,哪里有问题了,你眼睛不好使,看不出来,是你自己的问题。” 郁行疏:“……” 对,都是他连自己的剑术都看不明白,不知对错。 “行吧,学下一招。” 三青照猫画虎,舞着剑。 小声嘀咕,“黄粱剑术也就这样吧,还不如我的三青剑法呢。” 郁行疏欲言又止,最后拍了拍自己脑门,他不和蠢鸟计较。 “我再连贯使一遍,你看清楚了记在心中。” 小姑娘坐在草地上,托着下巴,不知道听没听进去。 郁行疏无奈摇了摇头。 因为没有剑,郁行疏用的是三青的绿竹杖,圆润的翠竹撩出,潇洒飘逸,带出剑风。 三青看了看手中黑色短剑,蓦然出声:“为什么我的剑,没有剑风呢?” 郁行疏将竹杖丢还给她,掀了掀衣袍,坐到一旁,“你都不会用剑,怎么会有剑风?” 三青不服气:“谁说我不会用剑了!” 语气十分骄傲自得,“论剑术,在整个修真界,我可是排第二的!” 郁行疏扯了扯嘴角,“天下第一是符珠?” 他很是实诚说道:“她的剑术确实不凡,不过距离天下第一的位置,还有点远。” “你可知修真界从不缺天才,南海的宫茗心,方外天的夜元伽,雪域的云罗浮,枕山的黎清昭,剑术都是一等一的好,不过百年便已是剑仙。” 最后他指了指自己,“还有我,郁行疏,一手梦中飞剑的神通,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就是一些大剑仙,都上赶着想要做我徒弟。” 三青听到最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人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不以为意说道:“百年剑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符珠现在还没到十八岁呢,就已经是元婴境了,她肯定会比你说的那些人,更早成为剑仙的。” 郁行疏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少女的剑术让他忘了,他说的那些人,都是千年前的天骄,她是后起之秀,自然不能这么比。 她还很年轻。 年轻得让人害怕。 一个人,便是一个时代。 如果少女出生在千年前,那些天骄,也会被甩出去一大截的。 他郁行疏也一样。 三青拍拍屁股,“我走了。” 毫无留恋。 郁行疏没由来笑了笑,缓慢起身。 他和人的约定,终于完成了。从此,再也不用受困于问剑塔,黄粱界。 果然,还是不要轻易打赌的好。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幻海浮尘 三青睡醒,只感觉四肢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脑袋还昏沉沉的,坐了好一会儿才舒缓过来。 刚一恢复清明,就望向随时随地打坐修炼的青衣少女,“符珠,郁行疏的梦中飞剑神通你学了吗?” 符珠秀眉轻挑,略有钝惑,“郁行疏?” 三青从石床上翻身下来,“就是睡着黄粱枕,进入到小世界里面,见到的紫衣服的人呐。” “长得人模狗样,极爱给自己贴金。”想了想,小姑娘又补充道:“他说他是黄粱世界的主人。” 符珠其实听三青说起这个名字,就猜到了她说的是黄粱世界里的那人,只不过这个姓氏让她有点意外。 不知道他和三青说了些什么,让小姑娘给出这样的评价。以她的观感来说,郁行疏此人,除了话密了点,还不错。 “他想教我黄粱剑术,我没学。”符珠说道。 三青啊了一声,小声嘟囔,“早知道,那我也不学了。” 都怪郁行疏误导她! 符珠轻轻笑了笑,“他的剑术挺不错的,你学了也不吃亏。” 如果三青日后真的想学剑的话,郁行疏的黄粱剑术倒是很适合她。 三青圆溜溜的眼里透露出一股狐疑,“真的吗?”心底却在想,郁行疏何德何能,能得到符珠夸他一句剑术不错,她的三青剑法,符珠都没有夸过呢! 但符珠说她不吃亏,那肯定就是不亏的。这样想着,三青就没那么懊悔了。 小姑娘认真问:“那我的三青剑法和他的黄粱剑术谁更胜一筹?” 符珠:“……”她是不能指望三青有点自知之明的了。 斟酌半响,挤出四个字,“各有千秋。” 好的极好,差的极差,也是一种各有千秋。 三青颇为认同的点点头,随后又拧着眉毛摇了摇头,郁行疏怎么能和她三青各有千秋呢? 肯定是她的三青剑法更胜一筹。 想明白了此事的小姑娘,喜上眉梢,心情愉悦。 符珠牵起她的手,眉眼柔和,“去十一层吧。” 三青微微一怔,甜甜应了声:“好的呀!” 但是要不要提醒符珠,她的手还没洗净呢?不过也没有抹她的衣服,应该没问题吧?小姑娘有些纠结,不过很快就被忘到脑后了。 她眉梢吊起,神采飞扬,“符珠,我的储物袋你还没看呢,真的有好多好多宝贝,我不骗你的。” “你喜欢什么,随便拿。”三青财大气粗说着。 性情天真,随心所欲,净若琉璃。 符珠看着她如今生动明媚的样子,不由想起来刚见小姑娘时的模样,龇牙咧嘴,像只炸毛的猫。 “你自己好好收着就是,我用不上这些。” 三青被拒绝了,有些泄气,垂着脑袋思考,符珠到底喜欢什么呢? 出了山洞,清风蝉鸣,令人心旷神怡。 三青又看见了只青蛙,这次却不嫌它吵了,甚至鼓着腮帮子,学它呱呱叫了两声。 一颗脆枣从枝头掉落,砸在头顶,三青下意识就以为是符珠又敲自己头了,咧嘴龇牙到一半,发现青衣少女站在远处,朝她招手:“愣着干嘛,过来啊。” 这个距离,不是符珠敲的。 三青困惑回身,也没有第三人在,直到又一颗脆枣掉落砸在头顶,她终于发现了罪魁祸首。 “符珠,你等我一会儿。” 隔岸的少女一脸茫然,不知道三青又要做什么,头顶破开的天幕渐渐弥合。 算了,等会儿再开一遍天幕就是。 殊不知幻海浮尘内,因她这个举动,引起了小小的错乱,原本的走向也随之发生了变化。 三青抽出短剑,砍伐枝条,很快一颗枣树就光秃秃的了,她心满意足的扛起结满脆枣的树枝,朝符珠小跑过去。 枝条比她人还高,三青拖得很费力,面上却喜滋滋的,符珠迟疑开口:“你这是?” 三青放下树枝,拍了拍手,“它们长在树上,挂在头顶,没事就要掉下来砸人头,我就把它们都砍了。” 这很符合三青睚眦必报的性子。 符珠看着脆枣树枝,问她:“你喜欢吃枣吗?”拖着一堆树枝太麻烦了,要是三青喜欢吃枣的话,把枣都收了,树枝丢掉就是。 三青不知道在想什么,眼里有困惑之色,最后小心翼翼说道:“这个枣的话,可以。”敲她头的枣不行。 符珠明白的点了点头,这个品种的枣可以,其他的得看情况,于是掐了个诀,脆枣就全部自动脱落,飞进她准备的小袋子里面。 符珠把布袋子递给三青,再次抽剑破开天幕。 三青感受到沉甸甸的一袋,愣愣伸进去一只手,摸了个脆枣出来,咬了口,还挺甜的。 天光下,少女的身影有些虚幻,三青忙不迭收拢袋子,小跑过去。 幸好赶上了。 这是三青最后的想法。 只不过,她怎么和符珠不在同一个地方呢? 不仅三青,符珠也是这么想的。 之前去每一层,她和三青都是被传到了一起,这次居然没在一块,实在意外。 而且更让她意外的是眼前这个情况。 温柔贤淑的妇人,紧张的看向少女:“珠珠怎么不吃饭,是今日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有个略微粗犷的打铁汉子掀了布帘,从外边走进来,手里端了盘已经削皮切片的水果,“酷暑炎热,珠珠没有胃口也是正常的,不如先吃点水果吧?等什么时候有胃口了,再吃饭也行。” 妇人认同的点点头,希冀的看向少女。 她的声音绵柔,带着担忧,“哪有人不吃饭的呢,便是铁做的也扛不住,更何况你的身子还这么弱……” 妇人泫然欲泣,符珠心底生出一股愧疚,忙拿起一片水果塞入嘴中。 (/^-^(^^*)/ 其实还挺好吃。 妇人和汉子对视一眼,眼眶微润,心底大松了一口气,愿意吃东西了就好。 “不如再喝口粥吧?”妇人小心翼翼开口。 符珠下意识就想拒绝,她辟谷后就不食人间烟火了,水果小食什么的,是她的爱好,没有戒掉,但饭是绝对不会吃的! 这是她的底线。 肚子不合时宜的叫唤起来。 符珠略有尴尬,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她堂堂元婴境修为了,怎么会还能感受到饿? 她的佩剑也不见了。 灵力也没有。 这幻海浮尘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最后符珠还是坚持没有吃饭,只是到半夜,饿得有些头晕眼花,沉沉睡了过去。 毕竟睡着了就不饿了。 (本章完) 第一百五十七章 我想要一把剑 符珠第二日醒得极早。 她现在的房间内有一面铜镜,于是端着铜镜看了半响,脸还是她的脸,就连眉心的雪花纹都一模一样。 只不过现在这张脸稚气许多,还未长开。 外边有打铁的声音传来。 符珠披了件外衣,走到院子里,明显感受到自己脚步有些虚浮,身上也没什么力气,就坐在了檐下的长凳上。 汉子撸起袖子,手臂抡圆,一下一下砸着铁条,发出激越的声响,符珠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男人应该是一名铸剑师。 “嗯?珠珠?你怎么起得这么早?”汉子发现了安静坐在檐下的少女,手中动作一顿,“是不是我打铁的声音吵到你了?” 符珠没什么力气,不想说话,只摇了摇头。 她看着眼前这个自称是她阿爹的男人,放下手中铁锤,拿搭在脖颈上的帕子擦了擦脸,朝她走来。 “锅里热有小米粥,你要不吃点?” 符珠这下没倔强了,轻轻点了点头,“谢谢。” 男人听着她这句谢谢,神色微僵,不过珠珠愿意主动吃东西了,就是好事,嘴角裂开个笑,忙道:“阿爹这就去给你端来,你先坐会儿。” 符珠捧着热气腾腾的粥时,还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但扑面而来的香气告诉她,这就是“现实”。 她小口喝着粥,男人殷切的看着。 感受到少女抬眸,便又不自在的别过脸去。 符珠放下羹勺,男人就皱紧了眉头,关切问道:“是不合胃口吗?” 不等她说啥,又自顾自懊恼说道:“我和你阿娘没想到你今日起得这么早,就随便做了点粥热锅里的,想着你醒来就能吃上,先垫垫肚子。” “你阿娘已经去集市上买菜去了,如果珠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阿爹,我现在出门去买。” “在这之前,粥可以多喝两口,毕竟你从昨日就没吃什么东西,肯定饿坏了。” 男人作势就要起身。 符珠唤住他,“不用这么麻烦,随便做点什么都可以的。” 这对夫妻,好像真把她当女儿了。 符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她在镜子里面看的,就是自己的脸啊,男人又唤她珠珠,好像也是自己的名字。 符珠望着男人,迟疑开口:“我叫什么名字?” 一抹高大的身影罩在符珠眼前,男人伸出一只手,贴着少女额头,“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开始说胡话了?连自己名字都忘了。” 男人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除了叫符珠,还能叫什么。” 符珠搅着碗里的粥,又问:“那我……”顿了顿,“阿娘叫什么名字?” 男人面上露出幸福的神情,“她叫刘月蔷。” 符珠动了动嘴,正想问你呢,男人似乎就看出来她的意图了,说道:“我叫叶铁意。” 符珠困惑抬头:“阿娘姓刘,你姓叶,我姓符?” 叶铁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有什么问题吗?” 符珠微微扯了扯嘴角,缓慢摇了摇头。 叶铁意接过她手中的空碗,走向灶房,符珠以为他是要去洗碗,没想到又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粥。 “吃完这碗,我中午可能就吃不下饭了。”符珠捧着粥碗说道。 叶铁意想到少女中午又不吃饭,眼角跳了跳,“吃不下的剩在碗里就好。”他又语重心长说道,“午饭是一定要吃的。” 符珠哦了一声,小幅度舀着粥,最后剩了半碗在那里。 叶铁意眼里满是欣慰,铁也不打了,就围着少女嘘寒问暖,问她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热切得让符珠很不习惯。 手在腰间摸了个空,符珠才想起来,霜雪明不见了,心里空落落的。 她抬起眼睛,看向叶铁意,“我想要一把剑。” 男人一愣,随后站起身来,拉着符珠到了一面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剑器的墙壁面前。 “若是别的阿爹不敢保证,但是你想要一把剑的话,算是找对人了。” 叶铁意语气里掺着微不可察的骄傲,“整个镇上,阿爹的铸剑技术都是排得上名的。” “这些宝剑全是阿爹亲自打造,珠珠看上了哪把,随便选。若是皆不满意,阿爹再替你铸一柄就是!” 他没有一一向少女介绍这些宝剑,是希望她可以选中一把自己喜欢的,合缘的。 这比什么好不好的,更重要。 符珠的目光在这些宝剑上逐一扫过,剑器有长有短,各式各样的,琳琅满目。 不过她只是需要一把剑暂时练手,不是真正选佩剑,用不着斟酌再斟酌。 符珠随手指了一柄长剑,“就它吧。” 叶铁意顺着她所指看过去,眼里燃起符珠看不懂的兴奋之情。珠珠从没有接触过剑,却能在一众剑器中选中最好的一柄,果然是他叶铁意的女儿,这眼光,绝了。 虽然这柄剑,原本是替别人铸造的,但既然珠珠看上了它,他不做这笔买卖就是了。外人哪有自己女儿的喜好重要? 叶铁意踩着凳子,取下符珠选中的那把剑。 符珠伸出手去接。 哐当的一声,剑没接住。少女还摔了一跤。 叶铁意连忙扶起少女,“珠珠没事吧?有没有伤到哪里?” 符珠揉着腰,看了看掌心,都有些发红了,而那柄剑,直挺挺躺在地上。 她怎么会连一把剑都拿不住呢? 实在是太沉了! 叶铁意捡起剑,搁置靠在墙上,看起来十分轻松的样子,让符珠很是郁闷。 “是阿爹想得不周到了,这柄剑太沉,不适合女儿家,珠珠再另选一把?” 符珠只好点了点头,挑了另一把剑,只不过她仍是举不起来。 很快墙上的剑都试了个遍,也没有一把剑,是少女舞得动的。 叶铁意拎着手里的轻剑,小声嘀咕,“这把剑才五斤,怎么也举不动呢?” 符珠:“……” 这把剑她举得动……只不过舞不动而已,最多离地面几厘米,就不能再多了。 怕少女灰心丧气,叶铁意安慰道:“没事,阿爹肯定给你打造一把适合你的剑。” 符珠长叹了一口气,认命般说:“给我削一柄竹木剑吧。” 竹木剑总不会拿不动了。 叶铁意眼睛一亮:“还得是珠珠聪明,我怎么没想到呢?” “你等着,午饭后阿爹肯定就把竹木剑给你做好了。” 符珠并没有觉得被夸了有什么开心的。 反而满心郁结,她为何提不动剑呢?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来取剑 叶铁意的效率很高,符珠用完午饭后,就如愿得到了一柄青竹剑。 竹子是叶铁意亲自去后山挑选的,剑柄处磨得光滑平整,一点也不会刺手。 即使是这么一把简单的竹剑,叶铁意也打磨得很认真,剑柄处刻了雕花,男人原本还想挂个姑娘家喜欢的剑穗子,被符珠拒绝了。 她不喜欢剑上有太多花里胡哨的东西。 她的剑,也从来不挂这些。 叶铁意似乎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尊重了少女的意愿。 临近夜幕前的阳光温和,照在少女身上,愈显柔和。 符珠握着青竹剑,随意舞了两下,适应手感,随后开始练剑。 剑法招式都熟记于心,只不过挥出的剑软绵绵的,没半点往日风采。 她的身体太弱了。 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些肌无力,额头的汗水还止不住的往外冒。 “好!舞得好!”叶铁意拍手称赞,完完全全是发自内心的喝彩。 檐下绣香囊的刘月蔷抬起头,眉眼含笑,语气温柔,“没想到珠珠在剑道上,还能有如此天赋。” 少女有些報颜。 她现在这个剑法,实在是没眼看。 叶铁意端了大碗清水给符珠,“练剑累了吧,先歇会儿,喝口水。” “瞧你都练得满头大汗了。” 符珠礼貌的道了谢,甘甜的水顺着喉咙沉入肺腑,恰如久旱逢甘霖,一种舒适感充斥全身,先前的热意都霎时退尽。 “叶叔叔?你在家吗?”木门外,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我来取剑来了。” 符珠接过水碗,软声软语道,“阿爹先去忙吧。”小口抿着剩下的水,走到一旁树荫下站着,眸光一眨不眨,看向拴上的房门。 她来到这里后,还没见过外人。心中自然会有点好奇。 木门大开,从外走进来个天青色华衣的少年。 少年十五六岁的模样,已经到了叶铁意耳边的高度,一迈进院子里,眼睛不敢乱瞟,只朝着男人重复了一遍来意,“叶叔叔,我来取剑。” 叶铁意拍了拍少年肩头,看起来十分熟稔了,他笑着开口,“一把剑而已,叔赶明去镇上顺便给你送去就是,干嘛还大老远跑这一趟?” 说着侧开了身子,扭头朝符珠说道:“珠珠,招呼一下苏昔,阿爹去给他取剑。” 猛地被点名的少女,面上浮起浅笑,颔首应道:“好的。” 不过身子却是半点没动的,也没有要开口和名叫苏昔的少年说话的意思。 两人就这样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符珠没有半点不自在,慵懒躺在摇椅上,怀中抱着青竹剑,颇有种偷得浮生半日闲的意味。 倒是苏昔有些尴尬,他嗫动嘴角,想说些什么,缓解下这奇怪的气氛,却无从开口,直到眸光瞥到少女怀中的竹剑, “这柄竹剑是叶叔叔给你做的吗?”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苏昔的话多了起来,“我最开始练剑的时候,用的也是竹剑,不过没有你的这把竹剑好看。” 他的眸光里有羡艳,符珠想起叶铁意嘱咐自己照顾他,她也不能让少年就这样唱独角戏,于是回道:“是的。” 是叶铁意给她做的青竹剑。 不过她最初练剑的时候,用的可不是竹剑。 苏昔毫不在意少女的冷淡,好奇问道:“叶叔叔铸剑的技术这么高超,你怎么不让他帮你铸造一柄真正的剑呢?” 这把青竹剑虽然漂亮,但在苏昔看来,并不是真正的剑器,最多算是玩具。 符珠轻轻叹了口气,“谁让那些剑,我都拿不动呢。”语气里倒没什么伤心失落的。 苏昔下意识看了眼少女纤细的手腕,想到了扶风的杨柳,清姿弱弱。 连风都经受不住,拿不动剑,便没什么稀奇的了。 不过少女好像真的很喜欢学剑,一直念念不舍的抚着青竹剑。 苏昔不愿打击她的信心,鼓励说道:“你要是真心想学剑的话,一定不要放弃。” 符珠微微一愣,旋即露出一个明媚的浅笑,如明珠生泽,看得人心神驰往,心向往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说,不要放弃练剑。赤诚之心,一览无余。 苏昔不自在的别过脸去,耳根子渐渐浮起一抹轻红。少年想不明白,这股莫名的悸动是什么。 绝非年少慕艾,他好像在少女身上看见了,一颗纯粹无畏的剑心。 鲜明得他倾其一生,都想去追寻。 符珠没觉得少年的话好笑,她掀了掀眼帘,语调认真的回复,“不会的。” 她又补充说:“不会放弃剑道。” 就算是现在这样,没有灵力,举不动剑,也从未有过放弃剑道的念头。 符珠抬起眼睛看着天,忽而勾了勾唇。 她应该是明白了。 十层以前的问剑塔,练剑,十层以后的问剑塔,修心。 苏昔不知道少女的心情怎么忽然就变得更明媚了,不过见她神采奕奕,也跟着高兴。 也许是他说的话鼓励到她了吧。 叶铁意抱着剑匣出来,看见自家闺女和姓苏的小子,疏离客气相处,即是欣慰又是担忧。 珠珠性子冷淡,从小就没什么朋友,和苏昔这么俊俏有礼的少年郎都不说话,会不会太孤僻了点? 符珠自然不会知道,在叶铁意心里,她是个孤僻冷淡的性子,符珠站起身来,往剑匣子里瞟了一眼,有些好奇,苏昔的剑。 剑匣中的剑,她见过。 是她挑中的第一把剑。 看来苏昔这少年,眼光不错嘛。 就是不知道他的剑术怎么样了。 符珠咬着腮帮子,思付找什么借口,让少年耍两招看看,苏昔就已经迫不及待取了剑出来,在空地上挥舞长剑。 剑风呼啸,卷起地面残叶。 叶铁意见自己铸造的剑在少年手中,被舞得出神入化,心底油然生起一股欣慰。 铸剑师都希望自己铸造的剑,能找到适合它的主人。 “你的剑招使得还不太连贯。”符珠蓦然出声。 她本来想亲自示范一下的,一想到自己现在的状况,就觉得还是不要丢人现眼的好。 于是只在口头上指出少年的不足,“你的一些招式出得太慢了,没有达到承前启后的效用,就好像中间断了一截。” 叶铁意惊讶地看向少女,他虽然觉得自家闺女哪哪都好,但摸着良心来说,她的剑舞得还不如苏昔,怎么还指点起人家来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上星 但到底是自己闺女,叶铁意没拆台。 苏昔收了剑,摸着脑袋,说道:“这柄剑稍微有点重,我的力气不太够,所以剑招出得有些迟缓了。” 符珠点点头,这个原因也是有的。 作为这把剑的铸造者,叶铁意最有发言权了,他爽朗笑着拍了拍少年肩头,“没错,这把剑确实有点沉。” “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可能不大趁手,但等你再长长个头,这剑的重量就再合适不过了。” 苏昔连连点头,爱不释手的抱着剑,向叶铁意告辞。 做好了晚饭的刘月蔷从灶房内走出,“吃了饭再走吧?天色也不早了,等用了晚饭,让你叶叔叔送你回去。” 叶铁意也跟着挽留:“就是,好不容易来一次,吃了饭,明日再回去也不迟啊!” 苏昔笑容灿烂的谢绝了夫妻二人的好意,“多谢叔叔婶婶招待我的心意,不过明日真有事,今晚肯定要早点回去的。” 叶铁意听他这么说,这才放人,“行,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一只脚已经迈出门槛的少年,忽然回身,“明日浮尘剑宗要来镇上收弟子,很是热闹,叶叔叔,月蔷婶婶有空可以去看看。” 符珠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少年咧嘴一笑,摆摆手,抱着剑一溜烟似跑了。 叶铁意和刘月蔷面面相觑,最后看向月下站立的水月银衣少女,“珠珠可想去浮尘剑宗?” 苏昔的话,自然不是说给他们听的,叶铁意心知肚明。 刘月蔷绞着衣角,心底是不大愿意女儿去那劳什子的浮尘剑宗的,修剑得多苦多累。 她白日里打趣女儿在剑道上还有天赋,也只是为人父母的,夸赞自己孩子罢了。 但她眼前又一直浮现,少女得到青竹剑时脸上的欢喜,她在太阳底下一直练剑的身影。 她是真的很喜欢剑。 刘月蔷心中的劝诫之言,一时便说不出口了。 符珠不假思索,说道:“想去。” 她总不能一直待在这个家里,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最后沉沦在幻海浮尘里面。 想要弄清幻海浮尘界,还是要走出去看看。 这个答案虽然在刘月蔷意料之中,她的心情仍是有些沉重,不过为了不扫女儿的兴致,刘月蔷努力扬起个温和的笑,“既然珠珠想去,我和你阿爹都会支持你的。” 叶铁意附和道:“没错!” 符珠从小没有父母,其实是第一次感受到亲情,本来应该很感动的,但她知道,眼前一切都只是虚幻,是一场劫验,渡不过去是劫,渡过则是验,一场考验而已。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少女扬起同样温和的笑容,反手握住刘月蔷的手,“谢谢阿娘。”又看向叶铁意,眉眼弯弯,“也谢谢阿爹。” 刘月蔷温温柔柔的笑了笑,轻拍着少女的手背,“吃饭。” 符珠从最开始的坚持不吃饭,变成了现在的每餐必食。 月色很好,这样也很好。 当然渡完幻海浮尘会更好。 院子里凉风习习,符珠一抬头就能看见星月,天上的星星和她在须臾崖看的,同样漂亮。 但少女不知,须臾崖上也有人在看星星。 日及趴在虞兰泽肩头,忽地重重叹了口气,“要是符珠也在就好了。” “虞师兄,你说符珠现在会在哪里呢?她会不会也在想我们?”扶桑花小人问道。 她都好久没有见到符珠了。 黑衣小童头也不抬,毫不客气给她浇冷水,“她不会在想我们。” 她心中装的,除了剑道外,似乎还有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有。 日及朝乌生扮了个鬼脸,忿忿不平道:“你说的不算。” “我听虞师兄的。”她扭过头,眼巴巴望着虞兰泽。 乌生可真是个讨厌鬼。 以前是个哑巴,现在会说话了,却又很不会说话。 虞兰泽也不太确定,他猜测说道:“也许?” 这个答案,总比乌生说的不会好多了,日及自信满满道:“符珠肯定在想我们。” 乌生扯了扯嘴角,低头玩着花塔,只是偶尔会抬头看看星星。 日及补充说道:“但是符珠肯定不会在想乌生。” 幼稚。 乌生在心中轻嘲。 云层里冒出个毛茸茸的脑袋,灿灿歪着头,竖起耳朵,在听底下的人聊天。 “呼!悬剑峰的风可真大!”约素歪歪扭扭停下飞剑,朝灿灿招了招手,奶猫似的吞云兽就欢快飞了下来,在少女怀中乱蹭。 约素抱着灿灿坐下,和大家打招呼,“日及、虞师叔,晚上好呀!” 至于乌生,反正她和他打招呼,他都不理自己,她才不浪费口舌呢! 日及见了约素很高兴,面上展露笑颜。 虞兰泽起先还不习惯被喊师叔,不过次数多了,也就适应了,他微微颔首回应了少女的话。 约素指着山崖下被月光照得冰莹清冷的大片冰川,好奇问道:“为何悬剑峰底下要留这么大一片冰川呢?” 虞兰泽温声道:“那是留给小师妹磨剑的。” 一提起符珠,约素便不由泄气,“小师叔怎么一点信都不传回来。” “她都不知道,我和宓芋帮她养的空明鱼,养得可好了!” “湖里还种了莲花,这下西莲峰是名副其实的西莲峰了。” 虞兰泽轻笑出声,耐心解释,“西莲峰之所以叫西莲峰是因为,在上空看,像一朵莲花,又位于西边,才取的这个名字。” 约素摸摸脑袋,“这样啊。” 不过虞兰泽又说:“但是种上了莲花,更名副其实了。” 他转眸看向少女,“你平日里和宓芋形影不离的,怎么今日就你一人来了?” 约素揉着灿灿的脑袋,一只手攥紧拳头,愤愤道:“她嫌弃我对铅华剑的理解不够,请教陈红锦去了!” “二师叔呢?” “闭关了呗。” “二师叔祖闭关许久了,我好早以前去心盏峰都没看见他。不过他闭关了,杜州师叔倒是很开心,就差住心盏峰上了。” “几乎枕山上的每个弟子见到杜州师叔,都能看见他春风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找到道侣了,那么开心。” “周昙之师叔说,他这样玩物丧志下去,境界都要被周照赶上了,他才被吓了一大跳似的,不总往心盏峰上跑了。” 当然周师叔说的话,是夸大了。 虞兰泽哑然笑了笑。 日及:符珠,你在外边的时候有没有想我们_ 符珠:也许? 第一百六十章 出门 符珠一向醒得很早。 刘月蔷在门外踌躇着要不要扣门唤醒少女时,她就已经察觉到了,大步迈到门边,拉开了房门。 “阿娘。” 刘月蔷转身要走的动作停了下来,扭过头,语气轻轻,“珠珠醒了啊。” 刘月蔷今日施了粉黛,秀眉如黛,面色若李,手肘处搭着一条黎白的罗裙,见着少女,欢欢喜喜把裙子递过去,“新衣服,去换上吧。” 符珠乖巧接过罗裙,进了屋。刘月蔷就一直等在门外,房门再次打开,少女低着头整理衣摆,一身黎白淡色,衬照着绸缎般的乌发,让刘月蔷眼前一亮。 “我就知道这身衣裳,珠珠穿在身上,会很好看。”刘月蔷的眼睛好似一池柔水,满心满眼装的都是少女,“你阿爹还说这颜色淡了点,不适合小姑娘,我却瞧着正合适。” 刘月蔷越看越满意,拉着少女的手往梳妆台去,“阿娘给你绾发。” 符珠就任由妇人捯饬自己,有种回到小时候,师姐给自己变着花样编发的感觉。 刘月蔷的动作很轻柔,半点不扯头皮,她侧过脸,去看铜镜,“珠珠觉得怎么样?” “若是不喜欢这个,现在时间还早,阿娘替你卸了重梳。” 符珠回神,眨眨眼,语气轻俏,“很好看。” “阿娘的手艺很好,就这样就行了。” 不是她无脑夸赞,而是比师姐的手艺好太多了。乌发绾起,轻盈利落,剩下一簇青丝则编成了三角辫,垂在胸前,清灵中带了丝温柔。 符珠满意的照了照镜子,只见铜镜中的少女画着小山眉,弯眼一笑。 绾好了发,刘月蔷却有些纠结了,不知选哪些珠花翠簪,总觉得每个都好,每一个都想戴在少女发间。 符珠顶着满头珠翠,温声软语说道:“阿娘,戴这么多东西,舞剑都不方便了。” 刘月蔷意外的“啊”了一声,显然是没想到这里的,她眉眼燃起歉意,语气带着自责,“阿娘没想到这么多,这就帮你取了。” 要是女儿因为这个没有入选浮尘剑宗,她肯定会愧疚死的。刘月蔷手忙脚乱,将少女头上珠翠一一取下,最后只剩了两枚弯月钗。 这应该不影响了吧? 刘月蔷惴惴不安的想着,细看下,觉得这样好像更清雅更好看了。便实在舍不得拆了最后两枚月亮钗。 符珠不知道刘月蔷心中想了这么多,感受到头上一轻后,心头也跟着一轻。 “珠珠,月蔷?你们收拾好了没,该去镇上了,去晚了没有好位置了。”门外传来叶铁意粗犷的声音。 符珠偏过头,对着外边应道:“好了。” 她站起身来,挽着刘月蔷的手,往外走。 头上月亮钗素雅清辉,看得刘月蔷眼前一晃,欣然浮起笑意。 叶铁意今日修了胡子,满面清爽,见着母女二人,嘴角咧开笑意,“先前我还觉得月蔷选的黎白不好,现在看来,多合适啊!” “我们珠珠穿着,好似山上仙子了。” 符珠被夸得头皮发麻,以前怎么没觉得,被人夸赞,是一件这么为难的事情。 都不知道广竺和陆小莹是怎么习惯过来的。 符珠赶忙岔开话题,“阿爹,阿娘,我们走吧。” “行。” 锁了门,走了大截路,符珠忽地想起了什么,“我的青竹剑忘了。” 叶铁意大大咧咧说道:“这有什么,阿爹回去帮你拿就是。” “你们母女两人先去浮月台,我脚程快,很快回来。” 刘月蔷嘱咐道:“记得快去快回,不知道珠珠会抽到几号呢。排在后面还好,要是排得前的话……” 那些剑她举不动的。 叶铁意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刘月蔷放下心来,转眸看少女,观她神色淡淡的,温柔宽慰,“别担心,你阿爹步子大,脚程快,赶得上的。” 符珠扬起明媚轻松的笑,“我没担心,阿娘放心好了。” 只是有点懊恼,她怎么连剑都忘了带了,这很不像她。 见少女心情舒畅,不是故作轻松,刘月蔷松了口气。 浮月台位于幻海镇西南边,平常来这里的人不多,只有每次浮尘剑宗收人的时候,才会热闹起来。 符珠和刘月蔷到的时候,人还不多,很轻松挤到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苏昔眼尖,看见两人,过来打招呼。 他环顾一周,有些奇怪,“叶叔怎么没来呢?” 刘月蔷挺喜欢眼前这个乖巧的孩子,温柔笑道:“你叶叔回去取珠珠的竹剑了。” 一旁的黎白罗裙少女,附和的点头。 苏昔恍然道:“这样啊,不过浮尘剑宗的人一向来得晚,肯定赶得及的。” 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家族那边有人唤他,他抱歉说道:“月蔷婶婶,我先过去了,您替我向叶叔问句好。” 刘月蔷温温柔柔的摆了摆手。 “去吧。” 周围渐渐嘈杂起来。 刘月蔷怕少女无聊,给她介绍着形形色色来参加选拔的年轻人,“那个绿衣服的姑娘,是方家的,从小就爱舞刀弄枪,知道浮尘剑宗会在幻海镇收徒弟,家里早早就请了师父,教她剑术。” 刘月蔷的话一下子止住了,她这样讲,会不会打击到珠珠的信心,影响她的心态? 符珠听得认真,耳边刘月蔷的声音却忽地没了,疑惑转头,“阿娘怎么不继续了?” 刘月蔷恍惚应了声,继续道:“玫色罗裙的叫梅小丫,和你一般大,以前是住在我们家附近的,后来搬到镇上了,那个时候你还小,应该不记得她了。” 符珠越听越好奇,幻海浮尘界是怎么给大家编织记忆的,她来到这里时是十三,刘月蔷居然还有她小时候的记忆。 刘月蔷语气里叹着惋惜,“本来你和她是最要好的,现在却互不相识。” “若非你阿爹的铸剑打铁的动静太大,我们也该搬到镇上来的,珠珠便不会一个小伙伴都没有了。” 一想到这事,刘月蔷就觉得是他们亏欠了女儿,心里很不是滋味。 符珠说道:“我觉得不搬家挺好的,家里的院子,种的大树,田埂上的花,和绿油油的青菜,我都很喜欢。” “很宁静,不像镇上这么吵闹。” 刘月蔷知道她在安慰自己,心情好了一点。但这郁结一时还是难以解开,哪有人能没有小伙伴的呢? 希望珠珠去了浮尘剑宗能多交朋友吧。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一章 握玉牌 天边浮起霞色,五蕴结彩,构成一片祥和瑞气之景。 仙人乘鹤而来。 鼎沸人声一下子变得沉寂,纷纷抬头,望向浮月台上站立的,锦绣白衣的仙长。 隔得老远,符珠都感受到了高台上一群人,身上那股修士的气息。 为首站立的两位老者,白色衣衫上绣金纹,虽然看不清金纹样式,但从分布和多寡上看,绣的不是同样的纹饰。 一人清瘦,身姿挺拔,如青松站立。一人略胖,神色和蔼,好似一尊弥勒佛。 不过弥勒佛都修金身,他着雪白澄净的白衣。 身后站立着浮尘剑宗的弟子,男弟子着蓝衣,女弟子着粉衣,皆佩剑。 “这就是浮尘剑宗的仙师啊……”刘月蔷小声念道。 她眸光又在仙师身后的浮尘剑宗弟子身上扫了眼,“确实比寻常人看着,多了丝清灵毓秀之气。” 就说那几个蓝衣弟子,粉衣女子,无一不是模样端正,仙气飘飘。 那些修道之人,五感皆超出常人,底下的小声议论,尽收耳中,不过人声细碎繁杂,也懒得去辨,何话出自何人口中。 弥勒佛似的胖仙师,清清嗓子,声音宏亮,“我等来自浮尘剑宗,今日来幻海镇,便是想在镇上,收取有练剑天赋的弟子,凡有学剑之心,年岁不超过二十的,皆可参加考核。” “此次不抽签,谁愿意先来,现在便可以参加考核了。” 话音刚落,底下人一头雾水,也没有说怎么考核啊?不过还是有人直接站上了浮月台,本来勇气十足的,见了仙师,忽地怯了胆,说话也不大流畅,“我……我想参加考核。” 胖仙师和蔼的笑着,“不必紧张。”雪白袖袍一挥,空中旋转立着数道玉牌,“选一枚,用心念感受里面的剑招剑式,学会多少展示多少就是。” 年轻人见仙长这么和善,心底的紧张舒缓不少,他伸手落在眼前的玉牌上,却迟疑了起来,“所有的玉牌,里面的剑招剑式都是一样的吗?” 如果是一样的话,岂不是越后面越占便宜,如果不一样的话,岂不是有难有易? 胖仙师笑了笑,正要给年轻人细细解释,背后传来一道不耐的声音,“西茴子,你磨叽半天,连个规则都还没讲清,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清姿仙缈的白衣老者来到正面,眸眼微眯,不咸不淡说道,“玉牌里面的招式,自然不一样。” “有简单的,也有晦涩难懂的,全凭个人手气。” 当然,选到简单的并不意味着,就一定比选到难的,要更好。 越是简单,便是越难。 对简单和晦涩的剑招剑式,他们的考量也有不同。 简单的剑招,要做到几近完美,晦涩的剑招,要看出剑人,领悟到了什么程度。 西茴子一副和气生财的模样,对着白衣老者道:“玄真啊,你对后辈这么严肃做甚,显得我们浮尘剑宗都不近人意了。” 他又对着年轻人说:“没事,慢慢选,不用管他。” 年轻人额间已经冒有冷汗了,本来还想斟酌再三,又怕惹仙师不快,就挑了一枚自己觉得会比较简单的一枚。 听完仙师讲玉牌里面内容并不相同后,底下有人松了口气,也有人眉宇浮起担忧。 万一自己运气不好,选了个很难的呢? 符珠翘了翘嘴角,这个考核方式,还挺有趣的。而且不抽签的话,她就可以安心坐着,等最后上去了。 不用担心叶铁意来不及取剑回来。 刘月蔷琢磨了会儿,看向兴致勃勃的少女,无奈的摇了摇头。这种考核方式,她怎么都一点不担心呢? 刘月蔷在心里祈祷,闺女她爹一定要早点把剑带来,不然玉牌都被挑剩了,珠珠挑不到简单的怎么办? 场上年轻人握着玉牌,闭眼感受,等到玉牌灵光散尽,才恋恋不舍的松了手,凭着记忆,舞动长剑。 刘月蔷看不明白,只觉得年轻人的剑舞得有力,刺竹子的话,肯定一下子就能将其破开。 “这应该板上钉钉的,要被选走了吧?” 符珠平淡说道:“他通不过考核。” 刘月蔷惊讶的张了张嘴,“我觉得他的剑使得不错啊。” 要是这都通不过考核,那珠珠她……岂不是很悬? 她话音刚落,台上的西茴子便遗憾的摇着头说道,“你不符合我们浮尘剑宗招收弟子的要求。” 刘月蔷心中一震,看向少女,她面上神色淡淡的,丝毫不意外,忽地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也许是巧合,让珠珠说中了。 直到后面符珠接二连三说中,上台之人,会不会被浮尘剑宗留下,刘月蔷才正色起来。 一次两次是巧合,再多了,说是巧合就说不过去了。 从最开始的震惊,到现在的习以为常,刘月蔷对少女的话,已经变得深信不疑。 她指着刚上台的绿衣服姑娘,“方柔柔,能考过吗?” 符珠小脸认真,不厌其烦的回着刘月蔷的话,“我得看了她出剑才知道。” 刘月蔷哦了一声,眸光转到台上。 方柔柔从小学剑,应该是不差的。 绿衣服的姑娘攥紧玉牌,用心去感受,不过一瞬便睁开了眼睛,有些茫然。 仙师没有说什么,她只好再次闭目去感受,眼前漆黑一片,仍是什么都没有。 时间过得有些久了,耳边渐渐有闲言碎语,方柔柔面色苍白的睁开眼,递回玉牌。 西茴子怜悯的看了她一眼,叹了口气道:“下去吧,你与剑道无缘。” 连玉牌里面的剑招剑式都看不见,就算学剑,也永远领会不了什么是剑意。 方柔柔咬着唇,神色惨淡,不甘心问道:“仙师,我真的不能学剑吗?” “可是我的剑术,在整个幻海镇是最好的,为何他们都能进入浮尘剑宗,我却不可以呢?明明我的剑术比他们都要好。” 方柔柔眉眼倔强的看着西茴子,执着的想要一个答案。 西茴子有些不忍打击她,玄真却没那么多顾忌,直白说道:“你的剑术,只有形,而无意,通俗来讲便是花架子。” “最重要的是,你完全领悟不了剑意,而身为一名剑修,这是天大的缺点。” 方柔柔呆呆愣愣的,她完全不明白仙长说的剑意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术,在真正修剑之人眼里,一文不值。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二章 最难剑式 方柔柔失魂落魄地走下了浮月台。 刘月蔷满脸愕然,不过很快就被上台的苏昔吸引了注意力,她问符珠,“苏昔应该能通过考核吧?” 少年腰佩长剑,拱手拘礼,没有多纠结,径直取下了面前的玉牌。 他深吸一口气,掌心攥着玉牌,以心神感受,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个虚幻的白影,以行云流水之势,舞出一套他从未见过的剑招。 苏昔努力瞪大眼睛,想将每一招每一势看清,白影倏然停下。 玉牌上的灵光已经消失殆尽,苏昔遗憾的睁开了眼睛,他从未见过这么精绝的剑术,真想多看一会儿。 玉牌里的剑术都是浮尘剑宗的,等他进了浮尘剑宗,就可以学完整的了,这样想着,少年面上露出喜洋洋的笑意。 他双手递回玉牌,后退两步,开始展示他所看见的剑招,虽然不如虚幻白影的行云流水,但起码是连贯的。 符珠双手环胸,站在刘月蔷身旁,吐出一个字,“能。” 果不其然,少女话音刚落,高台上的西茴子便笑眯眯的递给苏昔一枚圆扣,“你的天赋不错,入了浮尘剑宗努力修行,争取早日入内门。” 苏昔捏着玉扣,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浮尘剑宗的长老,这么平易近人,还鼓励他。 少年保证道:“我会更加勤奋刻苦练剑的!” 西茴子面上笑意更甚,“去吧。” 一身玫粉的少女,与苏昔擦肩而过,她压低着声音欢欢喜喜说,“苏昔,你真厉害!” “浮尘剑宗的长老都没和别的人说话,就单独和你说话了。” 苏昔報颜一笑,岔开话题,“你快去考核吧。” 梅小丫嗯嗯点头,提起裙子小跑上台,和浮尘剑宗的仙师问了好,认真挑选了一枚玉牌。 符珠打了个哈欠,继续观看。 “珠珠是不是起太早,现在有些困了?”刘月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注意力在台上,却也没忽略掉少女任何动静。 符珠摇摇头,“不是,就是看得有些无聊了。” 刘月蔷秀眉微拧,“你阿爹怎么还不回来,珠珠早点比完了,也好回去补个觉。” 说曹操曹操到,叶铁意从人群中挤进来,“这不是来了嘛!” 男人笑容憨厚的看向符珠,把青竹剑递给她,一只手在背后,神秘兮兮的。 “珠珠猜猜阿爹还给你带什么了?” 符珠:“……”她真的没有这么幼稚。 又不是小孩了。 刘月蔷拍了男人一掌,语气里掺杂着埋汰,“你逗珠珠做什么,还不把东西拿出来,糖水都化了。” 叶铁意惊疑的拿出在路上买的糖葫芦,外面的一层糖衣,果然都有些融化了。 他赶忙把糖葫芦递过去,又挨了妻子一掌,面上茫然不解。他这不是都听她的话了吗?又打自己做什么? 刘月蔷看着眼前二愣子,没好气的从他手里夺过糖葫芦,取出一方绣帕,裹着竹签,笑吟吟看向少女,“这样就不会沾到手上了。” 叶铁意才恍然大悟的摸着脑袋,“还是月蔷想得周到。” 符珠咬着山楂,酸酸甜甜的感觉充斥着味蕾,心满意足极了。 台上梅小丫的考核也结束了,她举着属于自己的圆扣,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我怎么看着小丫这孩子,长胖了不少。”叶铁意摸着下巴说道,“不如小时候可爱了。” 刘月蔷瞪人时,仍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她还小,等再出落个两年,脸上婴儿肥减下去了,正好呢,你个粗人懂什么。” 说着视线落到符珠身上,“珠珠要多吃饭,再长点肉才好。” 符珠见话题扯到自己身上,忙打着哈哈道:“我上台考核去了。” 刘月蔷接过少女手中的空竹签,眉眼温柔,“去吧,我们珠珠肯定能通过浮尘剑宗的考核的。” 符珠拍了拍衣服,抱上青竹剑,自信上台。 浮在眼前的玉牌被挑得已经七七八八了,符珠没有直接触碰玉牌,以心念感受。 许是来考核的人渐渐少了,符合要求的人也少,西茴子和玄真都睁只眼,闭只眼的,没催促她。 不过少女并未耽误太多时间,她眉梢微微上扬,找到了自己想选的玉牌。 手还未触碰到玉牌,一直闭目养神的玄真忽然睁了眼,“小姑娘,还是另选一枚吧。” “此枚玉牌里面的剑式太过晦涩,不是你能领悟的。” 就连一直乐呵呵的西茴子也敛了笑意,神色严肃,“玄真说得不错,若你想通过考核,最好还是另择玉牌的好。” 黎白长裙的少女,似乎被劝动了,手微微挪开,指向旁边的玉牌,“两位长老希望我选这枚吗?” 玄真和西茴子面上变了又变,少女所指玉牌,里面的剑式是最简单的,基本上选中了这枚玉牌的,就等于直接进了浮尘剑宗。 若是因为他们的话,少女选了这枚玉牌,岂不是他们给少女开后门了? 这种结果,想想就觉得心梗。 实在不符合他们挑选弟子的初衷。 玄真心里浮起一股懊恼,早知道刚刚就不多嘴了,小姑娘选到最难的,关他什么事呢? 只能说明她运道不好,和剑道无缘。 但她现在偏偏又指了最简单的,这运道,能说不好吗? 罢了,如果这样让她进了,也只能说,冥冥之中注定,她与剑道有缘。 此乃,天注定。 非他和西茴子能阻挠的。 “你选哪一枚玉牌,该由你自己决定,我们不能回答你的问题。” 符珠哦了一声,抬手摘下最初选定的玉牌。 原本已经想开,气定神闲的老者,面容微颤,他和西茴子都说了,这枚玉牌最难,她怎么还选呢? 西茴子也是一头雾水,正色起来,打量着少女。 少女身姿清瘦,看起来弱不禁风,好似病秧子,偏生她眉眼明媚,如旭日朝霞,看起来活力十足,和病怏怏的愁色扯不上半点关系。 她的剑…… 西茴子扯了扯嘴角。 来考核的这么多人,用青竹剑的,她还是第一人。 符珠一手执剑,一手紧扣玉牌,轻而易举便看见了其中的虚幻剑影。 晦涩难懂的剑式,被拆解成一招一招的,缓慢在她脑海中浮现,最后又以光影流梭的极快速度,组合在一起,连成完整剑式,惊鸿一现。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 符珠睁开眼,有一瞬的晃神。 西茴子从她手里拿回玉牌,见她晃神,无奈的摇了摇头,就说这玉牌里面的剑式很难,她还要选吧,现在估计在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殊不知符珠晃神,只是在想,她现在的身体,能不能完成这么复杂的招式。 算了,能坚持到哪里算哪里吧。 青竹剑没有剑鞘,少女倏然出剑。 她的动作不急不缓,剑势软绵,莫名却从中看出一股凌厉,剑尖一挑,挥攉潇洒,忽往复收,乍徐还疾。 玄真和西茴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震惊和不解。这剑术,既好又坏。 好在其意皆在,坏在毫无剑势,太软绵绵了。哪里像凌厉的剑招,倒像是在舞剑了。 不过少女竟然能看懂玉牌里面的剑式,还能依样画葫芦,舞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凡了。 符珠停了手上动作,抬手擦汗,西茴子摸着袖中圆扣,正要递出,玄真拦住了他,缓慢摇头。 似乎是觉得少女的剑术,不能入浮尘剑宗。 符珠不知道两人暗中交流的想法,歇了口气,继续出剑,步踏九宫,严合气形。 “她这是,还在继续展示玉牌中的剑式?”西茴子微微吃惊,也不急着和玄真辩解了,神情端正,观看少女出剑。 玄真掀了掀眼皮子,眸子亦有讶然,这么短的时间内,她竟然领悟到这里了。 这样的话,倒也能入浮尘剑宗。 要知道浮尘剑宗的许多弟子,都还没学会这里。 老者斜眼瞥了眼身后的浮尘剑宗弟子,只觉得往日机灵得很的弟子,现在看来,个个木鸡。 符珠的剑行少停多,每当西茴子准备送出圆扣,少女便又开始出剑。 西茴子看着少女又停了下来,嘴角微微抽动,对着身后弟子吩咐道,“给她送一碗水去。” 一个粉衣女弟子抢先接了这个任务,白碗盛清水,递给少女,“西茴子长老,让我端给你的。” 符珠温声说了句:“谢谢。” 佩剑的粉衣女子面露微笑,“不客气。”说着,凑近压低声音说道,“你真的很厉害,这里的剑式,我们都还不会呢!” 符珠扬起浅笑,递回空碗。粉衣女子有些恋恋不舍的退离浮台。 水是掺了灵泉水的,符珠喝下后,便感觉先前疲劳一扫而空,体内轻盈无比,她想,她应该能不停滞的把剩下的剑招出完了。 刘月蔷从符珠上台后,就一直很紧张,见她舞剑,舞了这么久还不下来,眉头一直就没松开过。 “怎么我看别的孩子上去,一会儿就下来了,珠珠去这么久……” 叶铁意替妻子捏着肩,宽慰她道:“仙师不是没说什么嘛,那就是珠珠的剑使得没问题。” “而且你看啊,别人一会儿就下来了,我们珠珠去那么久,说明什么?” 刘月蔷一脸疑惑,“说明什么?” 叶铁意咧嘴道:“说明我们珠珠比旁人都聪明,别人才学会一点,她学了这么多。” 刘月蔷神色微松,点了点头。 是这个理。 符珠握着剑,剑随身走,努力让身法步形贴合,端庄势整,吸纳吐气,终于在日落时分,舞完完整剑式。 夕照的光照在少女身上,黎白衣裙染了霞色,她眉梢轻扬,心情轻松,缓慢走到西茴子面前,摊出手。 西茴子被她的动作整得吹胡子瞪眼的,还是拿出圆扣,放到了少女掌心。 他略一抬眉,不由多看了少女两眼,语气调侃,“你倒是自信。” 符珠清音柔净,回道:“当然了。”她低着头,把圆扣塞到腰间。 玄真看着少女说道:“三日后,到浮月台集合,去浮尘剑宗。” 符珠“嗯”了一声,跳下月台,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一直咕噜咕噜的叫着。 她一只手拿剑,一只手揉着肚子,看得刘月蔷和叶铁意心下大惊,“珠珠怎么了?是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符珠小脸略有尴尬,幽幽道:“饿了。” 刘月蔷转忧为笑,“我们这就去吃饭。” 叶铁意说道:“我知道镇上新开了家馆子,味道不错,人也不多,我们早点过去。” 符珠乖巧的点头。 她现在不想说话,只想吃饭。 舞了那么久的剑,肚子里早就空空的了。 在幻海浮尘里面几天,符珠吃了人生中最多的饭,起先内心还会有负担,一旦破戒后,就满不在意了。 …… 问剑塔内某一角,黑衣小姑娘数了遍剩下的脆枣,又数了数枣核,捧着脸叹气。 “我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符珠?” 有一道很年轻的声音响起,“等她出了幻海浮尘,你们就能再次相逢了。” 三青扬起头,“为什么我没有跟着符珠去幻海浮尘呢?” 那道声音略微停顿,“幻海浮尘是剑修砥砺剑心的地方。” “你没有剑心,当然进不去。” “而且就算你进去了,和她去的幻海浮尘也不是同一个。” 三青听不懂他说的什么幻海浮尘,只知道,自己一个人在这里等符珠,幸好还有这个藏头露尾的人陪着自己说话,不至于那么无聊。 “你真的不可以现身吗?”小姑娘又揪着这个问题问。 年轻的声音耐心道:“我早已身死,故而不能现身见你。” 并非不愿,而是不能。 三青眨巴两下眼睛,“那你生前一定很厉害吧!” “身死道不消,一般人可做不到。” 那道声音谦逊道:“尚可。” 不过人间无敌罢了。 三青絮叨问:“你在问剑塔,待了很久吗?” 头顶轻飘飘落下声音,“自问剑塔建立起来,我便在这里了。” 三青圆眼一惊,“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待在塔里多无聊啊,到处都是妖兽和危险。” 那道声音说:“我亦行走世间。” 三青蹙起眉头,觉得他的话实在悖论,从问剑塔建立起来,就待在塔里了,又如何行走世间呢? “既然你从问剑塔建立起来,就在此处了,那你知道问剑塔建立多少年了吗?” “谁建造了问剑塔?” 三青忽地想起来符珠问过自己的问题。 她现在弄清楚了,等再见到符珠,就可以回答她了。 “距今一千三百八十六年。” 精确得好像每一天都数过。 三青圆眼略有狐疑,还是信了,她继续追问,“那谁建造了问剑塔呢?” “我。”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的,梅小丫 三日后,符珠挎着包裹,拎着青竹剑到了浮月台。 苏昔大喇喇地朝她挥手,笑容满面,眉宇间浮着激动欣喜的神色。 符珠走到苏昔身边,少年言语欢雀,“我们以后就是同门了!” 一旁的圆脸少女眸子惊奇,“苏昔,你和她认识?” 苏昔想也没想的点点头,介绍道:“她叫符珠,是叶叔和月蔷婶婶的女儿。” 圆脸少女“哦”了一声,对于这个略显陌生的少女,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偷偷打量她,却正对上少女似笑非笑的神情。 符珠眯起眸子,语调和缓,“我认识你。” 圆脸少女伸出一根手指,指着自己,满脸茫然,“我?”可她都不认识她啊!她怎么会认识自己呢? 符珠小脸认真,吐出三个字,“梅小丫。” 少女面上的笑意僵住了,到底是谁告诉她,自己以前这个名字的! 梅小丫神情幽怨,一本正经说道:“你记错了,我叫梅若泠,不认识什么梅小丫。” 符珠歪着头,利落应道:“好的。” 梅若泠面上才隐隐露出笑意,又听见少女的声音响起:“梅小丫。” 好的,梅小丫。 梅若泠深吸了一口气,她说话不大喘气,会死人啊! 不对,重点明明是她说了她不叫梅小丫了,她还叫。梅若泠气得嘴皮子都在颤抖,欲再次纠正少女,浮尘剑宗的人到了。 这次来的人只有那个胖仙师和几个弟子,比起招收弟子那天,少了许多,略显清冷。 西茴子慈眉善目,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例行公事般问道:“人都来齐了吧?” 其实通过考核的总共也没几个人,苏昔记忆力好,环顾了一圈,看见都是熟悉的身影,回复说,“来齐了。” 符珠、梅若泠、齐芹、玥心加上他,一共五人。 西茴子赞许地点了点头,“既然都来齐了,便出发吧!” 他手腕一翻,掌心蓦然浮现一朵金铜莲花,通体金光,越变越大,最后占满整个浮月台。 梅若泠看得目瞪口呆,只是金光刺眼,不得不以手掩面,从夹缝中去观察金铜莲花。 莲花重瓣,每一片莲瓣足有她两个人那么高,宽宽胖胖的,张开双臂,才能勉强丈量。 齐芹、玥心、苏昔三人也齐齐仰头,看向铜莲法器,眼里掩不住的新奇之色。 “我等会儿可不可以不御剑,也坐西茴子长老的铜莲啊?”相貌清雅的粉衣女弟子,拉长了尾音,撒娇似说道。 符珠抬眸看了她一眼,是那个给自己端过水的漂亮姑娘。 西茴子没好气道:“南春,你又想着偷懒!御个剑而已,又累着你了?” 几个弟子默默垂下了脑袋,唯恐殃及池鱼,唯有南春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她辩解道:“我这是想和刚入门的师弟师妹,多交流交流,给他们讲讲我们浮尘剑宗,到了宗门,不会那么陌生,也好早点习惯。” 她眉梢微垂,语气娇怨,“西茴子长老,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 还倒倒一耙来了。 西茴子不欲和她瞎掰扯,敷衍说道:“行了行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南春喜上眉头,轻车熟路掐诀,打开了铜莲,朝师弟师妹招手,“都上来吧!” 几人相继踏上铜莲。 身形不稳的摇来摇去,南春笑意吟吟说道:“等铜莲开始飞行了就好了,刚启动是有点不稳的。” 梅若泠惊由未定的扒着一片莲瓣,过了一会儿,果然不再晃动了,才缓慢松了手,趴在莲花法器上看外边的风景。 其实除了云层,什么也看不见。 但梅若泠还是舍不得移开视线,伸出手,感受到云雾从指尖流逝而过,轻飘飘的,好似无物。 朝阳渐生。 清冷的云雾被染上金光霞色,梅若泠惊喜的想和人分享,转过身,苏昔正和南春交谈着什么。 齐芹站在莲花法器另一端,玥心高冷的看着云霞,她都不好意思开口打扰她。 思来想去,竟然只有那个叫她梅小丫的讨厌少女,能稍微说得上话。 梅若泠挪动步子,靠近符珠,故作无意说道,“我还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云霞。” 少女扭头,笑盈盈说:“我见过。” 须臾崖的星星最好看,而枕山织云峰的云霞,百看不厌。 无论是朝霞还是晚霞,都美得惊心动魄。织云峰的弟子,便总爱在练完剑后,坐在地上,看着云霞聊天。 在王舍城,殊玄昙的记忆里,她也见过一次漫天红霞,比扶桑花更艳。 西莲峰和晋明云问剑时,破碎金光,长河落日,如佛光照世。 梅若泠一噎,这人会不会聊天啊! 上穹天的风大,南春心细如发,温声提醒:“别吹生病了,要是觉得冷了,来这边坐着。” 南春和苏昔紧靠着莲瓣坐着,那里背风,头发明显比站在边上的几人好太多。 符珠蹲下身去,也靠着莲瓣坐下。 梅若泠则倔强的继续看朝霞,等到太阳完全冒出,云雾散去,才不舍的收回视线,吸了吸鼻子,指尖、鼻尖一片冰凉。 南春笑眯眯道:“你们叫我南春师姐就行。” 几人从善如流,乖巧喊了句,“南春师姐。”唯有符珠,只小声喊了句,南春。 然后一一介绍自己。 最先开口的是苏昔,他摸着脑袋,笑容腼腆,“南春师姐,我叫苏昔,往昔的昔。” 齐芹、玥心、梅若泠和符珠,他都认识了,不用特意向他们介绍自己。 紧接着的是大大咧咧的梅小丫,她笑嘻嘻说道:“我叫梅若泠,三点水一个令字。” 在梅若泠三个字上,加重了音,余光还瞥向符珠,再喊她梅小丫,就不礼貌了。 符珠朝她微微一笑。 “齐芹,芹菜的芹。” “玥心,王字旁,加月亮的月。” 就剩下符珠还未介绍自己了,几人齐齐朝她看去,少女明媚自然,笑道:“叫我符珠就好。” 梅若泠有轻微的恍惚,她漂亮得好像金霞萦绕的太阳。 哪怕会很讨厌的叫自己梅小丫,也很难让人真正心生厌恶。 只不过这种想法只消片刻,就被打败了,少女眉眼盈盈,眨了眨眼,“你看我做什么?” 唇瓣轻启,无声吐出三个字,梅小丫。 如果此刻有一面镜子,她肯定会看见自己龟裂的表情。梅若泠气得小脸颤抖,咬牙切齿的瞪着少女。 如果她敢在众人面前叫她梅小丫,哪怕脸再漂亮,她都会下手的! 珠珠有时候也很欠揍(╯3╰) 她就是故意的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还需再练 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无人注意。 南春向大家介绍一些简单的情况,“我们浮尘剑宗每隔十年才会招收一次弟子,除了在幻海镇,也会在其他各地招收弟子,所以此次新生弟子,还有别的人,不过要回了宗门才能见着了。” “宗门内分外门和内门,大家刚到浮尘剑宗时,都是外门弟子,然后就是五年一次的外门大比,其中成绩优异者,才能进内门,进了内门,就有机会被长老挑中,收为亲传弟子。” “所以大家到了浮尘剑宗,要努力修炼哦,争取早日进入内门,我也会在内门等着大家的!”南春笑得一脸亲和。 符珠低头看了看五指,他们修真界的仙门大比都才三年一次呢,浮尘剑宗外门大比就五年一次? 幻海浮尘里面的时间流逝最好和真实世界不一样! 不然她要在这里待多少年啊? 梅若泠心里有些忐忑,苏昔则面色坚毅,“南春师姐放心,我们会刻苦练剑的!” 铜莲法器继续飞行,掠过青山明溪,灿烂的阳光黯淡下去,如坠凉荫,又有清冷的云雾缭绕山间。 梅若泠眼里闪过异色,现在应该是大中午了,怎么还有青雾浮山头呢? 南春解释道:“前面是青华山,终年青云缭绕,待穿过山间就好了。” 她眉眼轻柔,又说:“我们浮尘剑宗其实也差不多,云雾终年不散。” 进入青华山,符珠感受到铜莲的速度放缓了,抬眸去看其余几人,似乎没觉察到。 南春捧着脸,懒懒散散的,不过眉宇间的轻松透露着,她心情不错。 “每次路过青华山的时候,御剑可费心神了。”她眉梢一扬,“幸好我聪明,蹭了西茴子长老的飞行法器。” 玥心不解问道:“青华山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吗?” 对于板上钉钉的师妹,南春还是很有耐心的,她笑着说道:“青华山特别险峻,山峰高低起伏错落,御剑时要专心致志,万一没看清前路,撞到山柱上,就惨了。所以比较耗费心神。” “不过你们不用担心,有西茴子长老掌控铜莲,保证能安全穿过青华山脉。” 符珠站起身来,观察山势,得出结论,没有他们悬剑峰险。 如果她现在有原本的修为的话,很轻松就能御剑飞过青华山。 青雾中有蓝粉点点起伏,是那些御剑而行的浮尘剑宗弟子。梅若泠语气里充满了羡慕,“什么时候,我也能仗剑飞天就好了!御剑而行太潇洒了!” 她偏头看向符珠,“你说对吧?” 话落又觉得少女可能还会打击自己,已经抬手捂了耳朵,不想听糟心的话。 谁知少女认同的点头说:“很对。” 她现在不能御剑飞行,别提多心痒了。而且剑修,本就风流潇洒啊,不然哪来的那么多人,想做剑修? 梅若泠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松开捂耳朵的手,下意识想去贴少女额头,看看她是不是发热了,脑子不清醒。 符珠警惕的退了一步,梅若泠的手就落了空。她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想法,有多见鬼,悻悻收了手,在衣上抹了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南春听见梅若泠刚刚的话,眉眼浮起笑意,温柔看向几人,“等你们真正学了剑,便会发现御剑飞行术,不过是最简单的一种罢了。”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齐芹,蓦然出声,“南春师姐,可以再多讲一点吗?” 他想了解更多。 南春声音和缓,字字动听,让人如沐春风,她道:“御剑术是一个统称,包括了飞行术,也包括对阵杀敌术,防御术,凡掌握飞剑,皆为御剑。” “基本上每个剑修,都会御剑飞行,但御剑的技术,也有大相径庭的。” 南春看向几人,面含笑意,“像你们现在,就只能靠手,控制剑器。” “而稍微厉害点的剑修,掌握飞剑,用心念控制。” 她手一招,一柄小剑便从鞘中飞出,没入青雾。 除了符珠外的几人,惊得神情呆滞,梅若泠忽地爬起身来,趴到铜莲边上,想去看飞剑往哪去了。 云雾中传来一道愤怒的声音,“南春!管好你的剑!” “要不是我反应灵敏,险些就栽了,再有下次,你就自己去青华山脉,找你的剑去!” 哐当—— 小剑被甩了回来,落到铜莲中央,发出清脆的声响。 南春面露尴尬,拾起自己的剑,连声道歉:“冯珍师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下次肯定不会了!” 青雾中那道声音听起来还没消气,“每次认错倒是快。” “西茴子长老,你就不该让她坐铜莲,叫她自己御剑,才是。” 南春头低得像个鹌鹑,不敢吱声。 西茴子和稀泥,做着和事佬,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南春吐纳了一口气,眉眼无奈,却还有心情打趣自己,“不厉害的剑修,就像这样,虽然能以心念控制飞剑,但很容易失手。” “而厉害的剑修,剑随心动!”说着,她变得神采奕奕起来。 有朝一日,她要做剑随心动的厉害剑修! 梅若泠还是十分捧场道:“南春师姐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符珠点点头,梅若泠以为她在附和自己,却听见少女一本正经说,“南春,你用心念控制飞剑,确实不厉害,还需要再练。” 她都能以心念,同时控制好几把飞剑了,而且,绝无失手。 梅若泠神情呆滞地看向符珠。 齐芹、玥心也一脸难言的看向少女。 南春一愣。 她虽然知道自己的心念控剑还不够娴熟,但被一个连剑都拿不动的少女这样说,就是另一回事了。 她有些懵。 苏昔打着圆场,“南春师姐,你别和她一般见识。”他折耳挠腮思索,该如何解释,少女的脑回路不同寻常。 他第一次上她家取剑的时候,她也是一本正经的,说自己的剑法有哪些不足的。 南春摇了摇头,“她说的,我都知道。”实话而已,她怎么可能会和她计较。 她只是太震惊了,一时没回过神来。 而且,她刚刚是叫自己,南春? 还叫得那么的……自在娴熟。 倒也不是不能叫。 只是,好歹别用这种语重心长,关心后辈的语态啊!她可比她大了不少呢。 南春心想。 这届新生弟子,还真是有趣。 第一百六十六章 住处 穿过青华山脉,又有一座高山拦在跟前。巍峨矗立,高耸入云,不见山头。 南春眼含笑意说道,“到浮尘剑宗了。” 铜莲速度放缓,向上飞去。 “刚刚那是西茴子长老的法器吧?” “哎呀,这还有什么好疑问的,肯定是西茴子长老招收弟子回来了!” “西茴子长老是最后一个招收弟子回来的吧?” “那不就是说,此次新师弟师妹都到齐了,你们不想去看看?” 一阵沉默后,准备下山接任务的几人,纷纷折返身影,向山上跑去。 不过最后到底是没能见成新师弟师妹。 南春领着几个师妹到了各自的住处,苏昔和齐芹则跟着冯珍走了。 她看着玥心、梅若泠和一路上闲适自得的符珠,秀眉微拧,“外门弟子两人住一个院子,你们三个人……” 顿了顿,南春干脆说道:“你们商量一下,谁谁愿意住在一块,剩下的我再安排。” 她们三个人是同乡,能住在一起自然是最好,但没办法,谁让浮尘剑宗的院子就是这么修建的呢。 南春叹了口气,看向三个师妹。 梅若泠下意识看向符珠,却见她神色淡然,好似住哪都不在意。又忍不住偷偷瞥了眼玥心,正和少女视线对上,有些尴尬。 怎么办,她选谁呢? 符珠会讨厌的喊她梅小丫,若是住一块,她真的怕自己哪天忍不住动手。玥心性子冷,住一起,肯定会无聊透顶。 梅若泠两条眉毛挤作一团,压根忘了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她们两人住一起,自己被剩下。 “我要不要先出去,你们慢慢商量?”见三人都没说话,南春以为她们是看自己在这,不好意思商议。 说着,就退了出去。 院中三人还是未说话,符珠迈开步子往外走,梅若泠喊住她,“你干嘛去?我们不是要商量怎么住吗?” 少女抱着青竹剑,语气疑惑,“这还有什么商量的?” “我要自己去住。” 剩下院中的玥心和梅若泠面面相觑。 南春见出来的是符珠,略显意外,她还以为会是梅若泠和她一起住呢。 不过想到铜莲上,少女总是气得梅若泠跳脚,南春又觉得,这很正常。 她站在院门口,对着里面说道:“过会儿会有人将衣服和一些生活所需的东西送来,你们现在可以先休息,也可以在附近随便逛逛,熟悉宗门环境,等后面正式开始练剑,就很难有这么轻松闲暇的时间了。” 玥心轻声“嗯”了一句,“我们知道了,多谢南春师姐关心。” 南春这才放心的收回视线,带着符珠往其他地方去。 一路上遇见不少浮尘剑宗的弟子,有着蓝衣的,有和南春一样粉衣的,也有青衣。 “南春师姐好。” 每当这时,南春就会颔首点头,算作回应。 “你刚刚见的,都是外门弟子,男女皆着青,不作区分。等你安顿好了……” 又有一个青衣弟子捧着托盘,朝南春打招呼,“师姐好。” 南春停住话头,先回应了师妹,眸光瞥见她托盘上呈放的青衣,“你是去给新弟子送衣服的?” 模样清秀的女弟子点点头,回道:“正是。” 她好奇的看向跟在南春身旁的少女,“南春师姐,这位也是新师妹么?” 南春道:“她叫符珠,是我们此次去幻海镇收的弟子,因为同乡院里单出来个,我正准备带她去别处安置。” 清秀女弟子眉眼忽亮,“这不巧了吗?我要去送衣服的院子,正好差一个人呢。” 她说的院子离得有点远,走了一截路后,南春便眉头微皱,想说算了,她再看看其他住处。 符珠好歹是她和西茴子长老一块招收回来的,怎么也算半个自己人,住这么远,多不方便。 南春压低声音和少女说,“等会儿你看了院子不满意,我再想办法给你安排别的地方。” 少女倒是不客气,她道:“南春,你能给我安排一个人住吗?” 又来了。 又叫她南春。 南春翻了个大白眼,“你想得美呢,还一个人住。” 不过也不是没有一个人住的,单出来的,自然就可以一个人住了。但那是单出来的,不得已的情况下,不是想一个人住就能一个人住。 她南春在浮尘剑宗还没这么大的面子。 符珠“哦”了一声,不能一个人住,那住哪里不是住呢?而且这边偏远,还安静。 “到了。”领路的女弟子停下步子,转头说道。 她抬手扣门,不多时,有个瓜子脸的少女从内开了门,打量着门外几人。 约莫是觉得不礼貌,她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侧过身子,让南春三人入内。 南春则没那么多顾忌,大大咧咧的在院子里转了转,观察院中环境。 院子比起其他地方要宽敞许多,建的是两层的小木楼,木楼旁边,种了矮小的灌木,开着零星的红花。 最让南春满意的是,有一株极为高大的玉兰树,穿楼生长,枝条都开在了窗前,等玉兰花开时,随手可摘。 先前那点因觉得太偏远的不满,也消失不见。当然光她满意也不行,院子是符珠住,不是她住。 南春问她:“你觉得怎么样?” 符珠实诚道:“挺好。” 南春认真的看着她,想从少女脸上找出丝毫违心的神情,却什么也没能发现,只得作罢。 “你觉得不错就行。” 青衣女弟子和瓜子脸少女也交涉完了,看起来聊得不错,两人来到南春面前。 女弟子说道:“她叫烟萝,来浮尘剑宗已经有两三日了,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她。” 后面的话是说给符珠听的,少女微笑点头,“好的。” 南春道:“既然住处都安排妥当了,那我们就先走了,你们慢慢熟悉。” 出了院门,南春又倒回来,叮嘱道:“好好和人相处,你的衣服,我晚点叫人给你送来。” 少女眉眼盈盈,语气乖巧,“好的,南春。” “我都知道了。” 门外女弟子不由回头看了眼带青竹剑的少女,她和南春师姐关系这么好的吗? 南春嘴角咧动,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愿意叫南春就叫南春吧。 反正不会少块肉。 目送走了两人,符珠换手拿着青竹剑,伸出右手,“你好,我叫符珠。” 烟萝微微晃神,很快反应过来,握住少女指尖,重新介绍一遍自己,“我叫烟萝。”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上课要认真 符珠将刘月蔷给自己准备的包裹放到桌上,随后开始打量起自己的房间来。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梨花木床,一张矮脚案桌。 其实都用不着打量,真真是一览无余。 符珠准备将木桌推到窗边。这是她一惯的习性,把桌子抵着窗子安置。 吱嘎吱嘎的动静略微有一点大,院子里的烟萝忍不住抬头向楼上看去,窗边探出一张清绝的小脸,少女歉意开口:“我一会儿就好。” 烟萝抿着唇没说话,闭目凝神,继续按照法诀练习引气入体。 她刚进入状态没多久,门又响了。 “符珠师妹是住这里吗?我奉南春师姐的意思,给你送衣服来了。” 烟萝看了眼窗前忙乎的少女,听见声音,正要转身下楼来,叫住她,“我帮你领了就是。” 符珠朝她轻轻一笑,“谢啦。” 烟萝起身,取下门栓,门外的人似乎很忙,一股脑把东西给她,匆匆嘱咐两句,就走了。 烟萝连她的面都没看清。 符珠从楼上下来,双手接过托盘,“我刚刚是不是打扰到你引气入体了?” 烟萝眸光一怔,看向少女的神色多了丝探究。引气入体是正式上课后才会有夫子教,她不过是来浮尘剑宗的路上时,央着一位师姐,学了法诀,自己先练着试试,少女居然能看懂。 难道她也和自己一样,提前学了引气入体的法诀吗? 烟萝想到她和送她来的那位师姐,关系密切,那位师姐教过她引气入体,也就不足为奇了。 烟萝“嗯”了一声。 她刚刚是在练习引气入体。 符珠小脸浮起歉意,“抱歉啊,我不是故意的。” 烟萝眸子闪过一阵迷茫,才明白过来,她误解自己的意思了,解释道:“你没打扰到我。” 她是有感受到周边有灵气,但如何牵引灵气入体,还完全不得法门。 少女却尤为在意,她把托盘放到一旁石桌上,按住烟萝肩膀,“你坐下,继续刚才的动作,相信我,你今日一定会成功引气入体的!” 符珠说得信誓旦旦。 烟萝被她整得有些不知所措,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引气入体呢,更何况她现在闭上眼,脑子里一团糟乱,连心法要诀都记不住了。 符珠提醒道:“凝神,别想太多,用心感受周围灵气。” 烟萝的心随着少女清柔明净的嗓音逐渐宁静下来,那种感觉,就好似一条潺潺溪水,在心尖悠悠流淌,无止境,不知流向何方。 引气入体的法诀再次清晰起来,每个字都分明的烙印在脑海中,她好像对它们更熟悉透彻了。 手不自觉的掐动法诀,符珠看见,她周身的灵气,越聚越多,但是始终被排斥在外。 “身心放松,将自己全部打开,引灵气入体。” 烟萝不知道为什么,就下意识跟着这道声音去做了,霎时,灵气便找到了孔隙,钻入进去,顺着经脉流淌,游走全身。 符珠黛眉微扬,成了。 烟萝惊喜的睁开眸子,“我引气入体成功了?” 先前觉得晦涩难懂的东西,好似一下子就变得简单起来。 “多谢你。”烟萝没忘了自己能成功引气入体,靠的是少女的提点,认认真真说道。 符珠小手一摆,“小事,而且我也没做什么,都是靠你自己的悟性罢了。” 烟萝却没把少女的谦虚之言当真,她先前自己练了许久的引气入体,完全不得要义。少女好似确实什么也没说,但就是让她一下子豁然开朗起来,才学会了引气入体。 她好奇问道:“你引气入体花了多长时间?” 少女忽地就耷拉起来脑袋,有些泄气,“我还没成功。” 她自从进入幻海浮尘,发现没有灵力后,就一直试图重新修炼,脑子很清楚,身体却做不到。 烟萝轻轻“啊”了一声,看起来很是惊讶,“怎么会呢?你对引气入体都这么熟了……” 符珠无奈的耸耸肩。 烟萝便没再追问下去了。 浮尘剑宗这次招的新弟子,一共两百人。一般是上午学习理论法术,下午练剑。 第一天上午学习的是引气入体,烟萝已经会了,便没怎么听,自己翻阅着术法书。 而像符珠这种天才,当初引气入体也不过转眼的事,听着自然觉得无趣,撑着下巴,神游九天。 身后有人轻轻戳了戳她,是个脸生的姑娘,递给她一团纸条。 符珠呆愣的接过纸团,环顾一周,梅若泠正指着自己,告诉符珠,纸团是自己传给她的。 符珠捏紧了纸团,并未拆开。 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梅小丫没什么正事。 下了课,一袭青衣的梅若泠怒气冲冲过来,质问道:“你为什么不看我给你写的纸条?” 符珠歪着头,懒懒散散说道:“上课要认真。” “我才不干传纸条这种事呢。” 梅若泠顿时翻了个白眼,别以为她没看见,她压根就没听课呢。 少女眉梢扬起,明媚又生动,同样的青衣在她身上,多了丝清新脱俗,好像初春第一抹嫰芽,漂亮极了。 烟萝淡淡收回视线,对着符珠说道,“我先走了。”手里还拿着那本术法书。 待烟萝一走,梅若泠迅速坐到她的位置上,挤眉弄眼问道,“她就是和你同住的那人吗?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符珠看着她,“我们的关系什么时候变这么好了?” 梅若泠:“……” 她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一点都不会说话! “我们好歹是同乡,比其他人熟一点,有什么问题吗?”梅若泠死死盯着符珠,用眼神威胁她,不准说有问题。 少女唇角漾起若有若无的浅笑,轻轻说,“当然没什么问题。” 她喉咙滚动,补上后面几个字,“梅小丫。” 梅若泠身影迅猛地捂住少女的嘴,警告道:“不准叫我梅小丫!” 符珠现在的身子,完全招架不住梅若泠,一招落败,眉眼尽是无奈。 她从来没有这么弱过。 梅若泠松开手,又握紧了拳头,威胁符珠,“不准在外人面前喊我这个名字。” “不然你长得再漂亮,我都会揍你的。” 她的视线在少女清绝的面上打量,似乎在思考,如果真的要下手,揍哪里好。 但思来想去,好像哪里都不适合下手。 漂亮得,她于心不忍。 如果她嘴别这么欠就好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八章 太弱被嘲 “下午的剑式课,我们两一起吧。”梅若泠说道。 符珠眸光落到纸团上,“纸上写的就是这个?” “对啊。”梅若泠利落地点头道,“剑式课两人一组,我第一个就想到你了,感动吧?” 符珠狐疑地看着她,“没别的原因?” 梅若泠拿回纸团,手指在空中比划着,“有一点点吧。” 她虽然通过了浮尘剑宗的考核,但那都是擦边过的,剑术太差,而玥心、苏昔、齐芹他们,剑术就好太多了,她不想自取其辱。 至于其他不熟的,梅若泠就更不想一起组队了。 而符珠,她的剑术,比自己还差一点点,和她一起组队,不用担心拖人后腿,她也就没有心理负担。 符珠双手环胸,一眨不眨盯着梅若泠,她摸上自己的脸,“怎么了?” 青竹剑在地面杵了几下,听起来还挺有节奏的,少女的声音穿在其中响起,“可以。” 符珠的想法和梅若泠大差不差,所有人中,就她俩弱一点,还能勉强过个招。 梅若泠圆脸上露出喜意,她拍了拍少女肩头,“就这样说定了啊!” 有符珠在,她最多是个倒数第二。 教剑式课的夫子是一名元婴修士,穿着灰色纱衣,灰白的头发用一根普通藤木簪着,身材矮小精悍,神情严肃。 他眸光凛冽如寒风,在一众新生弟子面上扫过,淡淡道:“我叫魏风,是你们的剑式课夫子。” 底下安静,魏风眸里才闪过零星的笑意,说出第二句话,“剑式课会有统一发放的玄铁剑,所以你们日后上课,不用再带自己的剑过来。” “现在找地方把剑放好。” 符珠小脸划过纠结之色,她刚刚就看见那一堆玄铁剑了,少说也有好几斤,她肯定是拿不动的。 但魏夫子又叫她把剑放了,她现在是放呢,还是不放呢? 符珠的迟疑落到魏风眼里,他眉头微蹙,迈开步子走到少女面前,“大家都去放剑了,你为何不动?” 符珠诚实道:“我拿不动玄铁剑。” 少女声音平缓,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并没有为自己狡辩的意味。 魏风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在少女身上上下打量,见她身姿清瘦,手腕纤细,确实像是个手无缚鸡之力之人,但连剑都拿不动,是怎么被招收进来的? 这样想着,魏风便问道:“收你进来的是哪位长老?” 符珠一听,就知道他什么意思了,还是如实道:“西茴子长老和玄真长老。” 是西茴子和玄真两个人,那么就没有什么问题了,魏风神色微松,伸出右手,虚空一抓,一把玄铁剑就落到他手中。 “试试。”魏风把剑递给少女。 符珠把青竹剑搁置在地上,伸出双手去接,魏风看着她的动作,眸色幽晦,却没说什么。 耳畔传来哄笑声,只见少女双手费劲的握着剑柄,腕上青筋毕露,而玄铁剑大半剑身紧贴着地面。 符珠听着耳边的轻嘲声,小脸微怒。 她就没有这么丢脸过。 “怎么会有人这么弱,连剑都拿不起来啊。” “这还不好吗,有人垫底。” “也对,万一哪里学得不好,第一个挨训的肯定不是我们了。” “她这么弱,不会是走后门进来的吧?” “额……要是她真是走后门进来的,我们这么说她,会不会被记仇?” “诶,苏昔,我记得你和她是同乡吧,你给我们讲讲她有没有后门呗!” 少年攥紧了拳头,面色涨红,“没有。” 苏昔道:“她是靠自己的天赋进来的。” 无论是在叶家小院,她指点自己剑术,还是在浮月台,她完成玉牌里面的所有剑式,都彰显了少女在剑道上,卓绝的天资。 苏昔本意是替符珠做辩解的,没想到这话反而引起了大家更肆无忌惮的嘲笑,“大家听见了没,她是靠天赋进来的。” “害,要我说,剑都拿不动,还练什么剑呢?早点回家算了。” “我要是她,都没脸来上剑式课。” “诶,话也不能这么说,起码人家脸是好看的啊!看起来赏心悦目嘛!” 一道女声轻讽道:“修剑看的可不是脸,再漂亮有什么用,花瓶罢了,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此言一出,引起大半的人附和跟随,只剩少数的人,并不赞同。 谁说美貌不重要了?当然实力与美貌并存的话,就更完美了。 魏风听着耳边的闲言碎语,不威自怒的眸子扫了一圈,大家才连忙噤声。 符珠将所有声音尽收耳底,眉宇间却很平静,仿佛大家说的不是自己,仍旧握着剑柄,努力想将剑拽起来。 魏风见少女额头上已经有薄汗了,还坚持握着剑柄,又未受众人非议影响,脸色略微好看一点了。 心性尚可。 便是现在握不动剑,也不算太差。 剑修除了修剑,更要修心。 魏风声音平缓说道:“行了,放了吧。” “日后上课,你就用自己的青竹剑,不过课后要多留一个时辰,什么时候能拿起玄铁剑了,什么时候结束。” 符珠乖巧应道:“好的,魏夫子。” 就是他不说,自己也会练的。 少女态度端正,魏风对她自然也多了几分宽容。 梅若泠凑到符珠身旁,小声道:“吓死我了,听说魏夫子特别严厉,我还以为他会骂你呢。” “刚刚他们说的话,你没往心里去吧?” 符珠道:“他们说的又不是事实,我往心里去做什么?” 她听的,从来都是厉害之类的言语。 而且她的剑术,是真的很厉害啊!别人说不厉害,也没用。 梅若泠一脸难言的看着符珠,她真的觉得,大家说她弱,不是事实吗? 亏她先前还担忧她听了这些话,心里会难受,感情是她杞人忧天了。 符珠拍拍梅若泠臂弯,语重心长道:“好好练剑吧,你的剑术,和大家比起来,还差一截呢。” 梅若泠嘴角微微抽动。 魏风教了一遍大家剑式,大家就开始自己练起来了。 他在众人之间来回巡视,偶尔纠正一下握剑出剑的姿势。只是在看见符珠时,眉头皱得死死的,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魏风压下心中怪异,眸光落到她身旁的圆脸少女手上。 梅若泠被盯得有些紧张,脑子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干嘛了。 (本章完) 第一百六十九章 云剑而出截秋花 好在魏夫子只看了两眼,便走到另一头去了。梅若泠心中顿时轻松起来。 课后,大家陆续散去。 符珠看了一眼,同样没有离开的烟萝,“你不走吗?” 她摇了摇头,“我还想再练一会儿。” 此次招收的新弟子不少,其中不乏有天赋的人,她只有更加勤奋刻苦一点,才能争取在外门大比中脱颖而出,进入内门。 更遑论,往年那些没能进入内门的弟子,也会与新生弟子一起参加外门大比,她要面对的竞争对手,远比她想的,要多得多。 符珠闻言,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自顾自练习举剑。 烟萝全身心投入在今天所学的剑式中,剑风拂过,带起一地落叶。她手上动作一顿,有些忘了后面的招式。 “逆鳞刺,探海势向前。” 烟萝一怔,随即反应过来,按照符珠的指示继续。 待她跟着少女的声音,挥舞完一遍完整的剑式后,内心惊讶,已不能言语。 “你,全都记下来了?” 符珠揉了揉酸痛的手腕,不甚在意的“嗯”了一声,“挺简单的。” 这种东西,她看一眼就会,更别提记下来了。 烟萝听见“挺简单的”四个字,有些怀疑自我了,嗫声道:“原来你真是天才啊。” 少女汗水沾湿乌发,狼狈的脸上,神采奕奕的,“本来就是!” 她又看了眼烟萝,眸里赞许之色,分外明显,“这里所有人,就你的眼光最好。” 烟萝便当她是在夸自己了。 她薄唇微张,细声细语道:“以后我能和你一起在这里练剑吗?” 符珠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你想留下,就留下啊,课后多用功是好事。” 烟萝面上浮起一股不自在的神色,“我的意思是,想让你指点我。” 说完她抬起眼睛观察符珠神色,少女想也没想,欣然应道:“可以。” 反正顺手的事嘛。 烟萝想过她会答应,但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干脆。毕竟大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竞争对手。 她就真一点不介意吗? 烟萝扪心自问,她自己是做不到这个程度的。她没那么大方,帮助别人不断提升。 直到烟萝和符珠待久了,少女仍旧表里如一的心思澄澈,指点她剑招剑式,毫无保留,烟萝心里还是不太明白,怎么会有人,真的毫无芥蒂的,看别人青云直上。 哪怕最后浮尘剑宗都夸赞她烟萝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剑术天才,无人知晓她符珠,少女也没有分毫的在意。 “烟萝?”符珠见她走神,喊了她一声,“你今天是不是有心事啊?还练剑吗?” 烟萝道:“马上快到外门大比了,有些紧张。” 符珠小脸一惊,“这么快?”五年就过去了?她怎么都毫无感觉,隐约记起院子里的玉兰花好像是开了五次了。 烟萝倒不觉得快,她盼外门大比,已经很久了。 不过…… 她看着这些年一直在努力练剑,进度却缓慢的少女,委婉道:“你现在的剑术,想进内门,可能有点难……” 符珠不甚在意说道:“这次不行,还有下次嘛!” 她举起玄铁剑,阳光折射在剑身上,泛出明晃晃的光,和少女面上的笑容一样灿烂,看起来很高兴。 事实上,符珠当然很高兴了。 从前拿不动的剑,现在已经可以握得轻而易举了。 有一点重量的剑,她用起来,更顺手。 云剑而出,截下一片秋花,少女偏头浅笑,“看,我现在已经比之前,厉害很多了。” 同五年前的自己相比,是天差地别的进步。 但在烟萝看来,这点进步,毫无作用,别人十天半月就追上了,她却要用五年的时间。 她真的没有觉得有溃败感吗? 好像是真没有。 少女语调轻松,眉梢微扬,眼里只有那朵剑上秋花。 烟萝违心道:“是厉害很多了。” 烟萝收起自己的剑,说道:“这段时间,我就不来这里练剑了。” “是要准备外门大比吗?”符珠随口问道。 烟萝点头,“对。”她要了解一下对她有威胁的几个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青衣消失在眼前,符珠忽地叹了口气。 剑身倾斜,秋花坠落。 一只带茧的手,蓦然出现,接住秋花,念念叨叨,“这么好看的花,丢地上多可惜啊。” 符珠看着来人把秋花别在耳边,心满意足地摸了摸,朝她走来。 “怎么?不认识我了?” 少女身姿清减,腰佩长剑,看起来很有剑修风采。 符珠唤道:“梅小丫。” 梅若泠顿时破功,瘦下来的脸上,浮起虚怒。 幸好这里没有外人,不然让人听见了,她还怎么维持她的形象。 梅若泠靠着符珠盘腿坐下,“我刚刚看见烟萝了。” 符珠淡淡“哦”了一声,烟萝前脚刚走,梅小丫过来时碰见她,多正常。 见少女就平静“哦”了一声,没后续了,梅若泠恨铁不成钢道:“同样是住一个院的,怎么人家是天才,你就差这么多呢?你课后找她多教教你啊,我看你们平日里关系不是还挺好的吗?” 符珠静静地看着她,梅若泠眉毛一挑,“我说的有哪里不对吗?”都快到外门大比了,她也不知道临时抱佛脚,真是榆木。 “其实,我也是天才。”少女幽幽道。 “呵呵。”梅若泠冷哼一声,显然不信。 符珠坐直起来,认真道:“你知道你和烟萝最大的区别在哪吗?” 梅若泠几乎没怎么思索,就说道:“区别在,她是天才,我不是。” 说着白了少女一眼,“你也不是。” 符珠摇摇头,“你和她最大的区别在于,眼光。” 梅若泠:? “烟萝看得出来我是天才,而你,我都明说了,还不相信,就这点上,差老远了。” 少女直叹气。 梅若泠脸上五官都快皱一起了,“人家烟萝,正儿八经的,被夫子夸的剑术天才,怎么会觉得你……”许是怕伤及少女自尊心,梅若泠略微顿住了。 又见少女眉眼明媚,毫不在意,继续说道:“她怎么会觉得你是个天才。” “如果有这种可能,也应该是安慰你的,别太往心里去。” 符珠:“……” 话虽这么说,但后面梅若泠遇到烟萝时,还是忍不住问她,是否真的觉得符珠是天才,直到烟萝迟疑地点了点头,梅若泠开始忍不住怀疑自我起来。 第一百七十章 外门大比 浮尘剑宗五年一次的外门大比正式开始,整个宗门,极为热闹。远远地,符珠就看见了广场上密密麻麻的弟子。 被众星捧月般拥簇着的烟萝,看见符珠也来了,神情微怔。她挪动步子,想要过去和她说两句话,却有些寸步难行,周围都是七嘴八舌奉承自己的人。 谁都知道,这届新生弟子中有个叫烟萝的,在剑术上天资卓绝,是此次进入内门的热门人选。 大家现在还能常常相见,日后就未必有这种机会了。内门与外门,交际甚少。所以更要趁现在打好关系。 烟萝走不开,眉眼间略显无奈,她再侧目去看符珠时,少女身边,多了个青衣佩剑的少女,才不至于那么形单影只。 梅若泠感慨道:“当天才就是好,有这么多人献殷勤。” 背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被一堆人围着,想走哪都不方便,有什么好的。” 梅若泠听见这声音,眼睛一亮,“苏昔!” 她笑着打趣:“这么说来,你还挺深有感触的啊,怎么样,给我们讲讲?” 符珠看向许久不见的苏昔,样貌未有多大改变,最明显的是个头拔高了,因为练剑,身上原本的秀气被磨掉不少,多了丝锋利。 现在大家都不用玄铁剑了,他悬挂的是自己的剑,也是叶铁意铸造的那柄长剑。 诚如叶铁意所言,等他个头再长点,这把剑便再合适不过。挂在少年腰间,风流俊逸。 随着梅若泠打趣的话音,许久不见的疏离隔阂尽散,苏昔笑吟吟谦虚说着,“也没什么,就是身边朋友多了点。” “但那都不是什么真心朋友。”苏昔对两人分外坦诚,“我只把你们,齐芹和玥心当朋友。” 他们五个人都是从一个地方出来的,情谊自然不同。 梅若泠听得很高兴,随即附和道,“我也是。” 正说着,一面巨大的水境,在几位长老合力加持下,骤然开了。参加大比的弟子蜂拥涌入,只想占得先机。 少女如清泉般的声音响起,“愣着干什么,还想不想进内门了?” 苏昔和梅若泠猛然回神,踌躇地看了眼符珠,最后一头扎进了水境。 符珠慢悠悠,赶在水境关闭的最后一刻,迈入其中。 前来观望的南春一脸恨铁不成钢,本来剑术就弱了,还一点不着急,到底想不想进内门了。 不过南春显然忘了,以少女现在的实力,几乎不可能进入内门。 水境之中危险丛生,冲在最前面的几乎都是往年参加过外门大比,却并未进入内门的弟子。 他们比新弟子,多了点经验,自然有优势。 但这点优势很快被抹平。 “快看,那是烟萝吧?” “听说她在这届新生弟子中很是出众,每次夫子教的剑术,她都能过目不忘的完整记下呢!” “唉,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 另有一道嗤笑声响起,“谁说不是,这届新生弟子中不是还有个叫符珠的吗?样样功课倒数第一,最开始入门的时候,连剑都拿不起来呢!” “我也听说过她,真是太丢我们浮尘剑宗的脸面了。” “……” 水境中的符珠不知晓,她拿不动剑的事,不仅传了五年,还传到内门弟子中去了。 面前拦路的是一只墨蛙,算是妖兽中最弱的一类,正对着少女“呱呱呱”叫着,半点没把她放在眼里。 南春有些担忧的看向少女,生怕她连墨蛙都打不过。 一旁观战的其他弟子道:“她运气倒是不错,只遇到了只墨蛙。” “要我说,这么弱就别参加外门大比了,现在只是遇见墨蛙就这么费劲,再往前,说不定小命都要交待在里面了。” 南春气结,瞪了眼说话之人,却也知道,自己完全反驳不了。 因为…… 水境中的少女,对战墨蛙,不仅费劲还很狼狈。如新雨沾蕉的青衣上沾满了墨色,东一块西一块,而那只墨蛙,却没受什么伤。 符珠抬手擦了擦汗,神色认真,观察着墨蛙的动静。这只墨蛙已经是完全成年期了,身上碧青色只剩下尾巴一点还没有褪去,圆鼓鼓的眼珠转动,眼高于顶地看着符珠。 在水境中,它可谓是底层般的存在。如今好不容易遇到个极弱的人类修士,当然想大展身手,回去和同伴吹嘘。 “呱呱。”墨蛙叫唤两声,后腿一弹,迎空跳起。 银白的剑光混着日光,映入墨蛙眼中,它来不及躲避,急促的“呱呱”叫着,就被一剑削平了脑袋,掉落在草地里。 “她居然打败了墨蛙?”水境外有人难以置信。 “可是,打不过墨蛙才应该惊讶吧?” 先前说话那人一噎,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南春紧张的一颗心终于落下。 符珠走到水边,用清水洗剑。余光瞥见草丛里面,还瞪着惊恐的眼睛的墨蛙,漂亮的小脸拧作一团。 她现在连打一只墨蛙,都要全力以赴,这还是她符珠吗? 烟萝曾问她,看见别人轻而易举学会剑式,而自己要苦练许久,才能勉强追上,有没有溃败无力感。 符珠想,她现在的答案还是一样的,没有。 因为她是符珠,便永远不会有那种想法。 少女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看着水中剑,露出一个浅笑。 她还有一把剑。 这就是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了。 日落夕沉,外门大比结束。 烟萝不负众望的斩获外门第一,成功拜入掌教真人门下。 剩下的大多数人,符珠不认识,只知道,进入内门的人中,有苏昔、齐芹、玥心。 回到小院时,烟萝正在收拾东西。其实她的东西没多少,很快就能收拾好,但她的动作很慢,似乎是在刻意等符珠。 “我要走了。”烟萝见少女终于回来,呼了口气,她拎着包裹和一柄剑,“以后可能就很少有机会回来了。” 直到说完这两句话,她烦乱的心才宁静下来,静静看向少女,不肯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情。 符珠轻声轻语说道:“烟萝,恭喜你成为外门第一。” 眸光澄澈,净无暇秽。 烟萝僵硬地道了声“谢谢”,指节抓紧了包裹,路过少女,迈出这座她住了五年的小院。 烟萝扬起脸,感受清柔的晚风。她终于成为了外门第一,还拜入了掌教真人门下,应该高兴才对。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一章 自律者,不破例 符珠还是同往常一样去练剑。 手腕翻转,长剑破空而出,“锵”的一声,撞上另一把玄铁剑。 “呼……我还以为你的剑没什么力道呢。”梅若泠揉着发麻的手臂,微红的眼眶里,露出讶色。 符珠看见是梅小丫,便收了剑,问道:“你怎么来了?” 梅若泠眼眶一热,别过脸去,吸了吸鼻子,再转过身,大咧咧道,“没怎么,想来就来了。” 符珠察觉到她心情不好,心知肯定是因为这次外门大比,没能顺利进入内门,就不故意去招她了。 顺着古树靠坐下来,拍了拍身旁的位置,梅若泠破涕为笑,也跟着坐了下来。 她偏头看向少女,好奇问道:“你一点也不伤心失落吗?” 符珠缓慢摇了摇头,“不伤心。” “意料之内的事情,也没什么值得失落的。” 梅若泠的声音有一丝哽咽,“可是我做不到你这样,对于这个结果,我可难过可伤心了。” 她抬起眼睛,和少女四目相对,“其实我内心更难过的并不是,没有进入内门,而是看见,大家从同一个地方出来,最后都进了内门,只剩下自己,被拉开这么大的差距,这种挫败感,让我难以接受。” 符珠静静听着她说完,眉头轻挑,问道:“我不是和你一个地方出来的吗?” 什么叫大家都进了内门,就剩她一个人了。 梅小丫,真是不厚道。 原本有些伤心的少女,情感一下子被扼住,她悻悻道:“我把你当例外了,没算在里面。” 说完这话,悲伤的情绪如潮水退去,梅若泠心头一轻,眼里也有了笑意。 她认真解释:“我说的例外,不是因为你太弱,直接把你排除在外了。” “我一直觉得,你是所有人中,最特别的。” “和我们都不一样。” 特别的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梅若泠脑海中蓦然浮现出这个念头,随之而来的是跳动的心猛地一紧。 她努力甩掉这个天方夜谭的念头,剧烈跳动的心又恢复如常,梅若泠好笑的摇了摇头,她刚刚怎么会有那种奇怪的想法呢? 符珠欣慰的拍了拍梅若泠的肩头,“你终于有点眼光了。” 梅若泠无语地扯动嘴角,她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自恋。 “本来带了酒,想和你一醉解千愁的。”梅若泠有些惋惜,“结果我现在都不伤心了。” 符珠道:“就算你现在依旧伤心,我也不会和你一醉解千愁的。” 梅若泠追问,“为什么?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她以为,她们刚刚都交心了,现在关系应该更上一层楼了。 符珠歪着脑袋,笑眯眯的,指着自己,“因为我很自律啊!” “自律者,不破例。” 她从不喝酒的。 梅若泠轻“哦”了一声,想起来,她确实很自律。每天都来这里练剑,五年来,风雨无阻。 整个浮尘剑宗,没有比她更有恒心毅力之人。 这样一看,自己进不了内门是应该的。 梅若泠眸光凛然,握紧了拳头,“以后,从明日起,我每天也来这里练剑。”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腰间挨了一戳,垂眼看去,剑柄还抵着她的腰。 符珠捏着剑身,眉眼闲淡,“从今日开始。” 梅若泠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少女再次开口,“练剑不可拖延。” “为何要等明日?” “练剑又不是婚丧嫁娶,挑什么黄道吉日。” 梅若泠被符珠说得一愣一愣的,咧动嘴角,想说些什么,对上少女清冷认真的眸光,就什么也说不出口了。 她只好拔出自己的剑,练了起来。 忽地就觉得,即刻开始也没那么不能接受,一旦行动起来,还是挺充实的。 剑风阵阵,呼啸不止。 符珠头顶的古树,唰唰开始掉叶子。 梅若泠忍不住往这边看了两眼,还是被符珠发现了,她以为少女会说,梅小丫,练剑要专心。 符珠摘下头顶落叶,向空中一扬,长剑如灵猫迅速,正中叶心,她清笑说道:“明天也不是什么黄道吉日。” 所以,练剑不必从明天开始。 梅若泠不懂少女话外弦音,好奇问道:“你怎么知道明天不是黄道吉日的?” 少女截剑,并未分神,“当然是推算的了。” 师父和小师弟学的可都是天演神算,她会一点最简单的这个,也很合理吧? 梅若泠听着她语调里的懒散,就知道,她又在糊弄自己了,没搭理她,继续练剑。 春花冬雪,更迭不厌。 梅若泠不知道她在这里练了多久的剑,渐渐的成了一种习惯,即使后面进入到了内门,一得空,还是会回到这里。 不过这日,她并没有看见那抹熟悉的青衣。 “奇怪,符珠往日风雨无阻的练剑,今天怎么没在呢,亏我放了假,就兴冲冲来找她了。” 梅若泠嘟囔两句,坐在树下等她。 这些年和符珠一块练剑,她终于明白,少女当年为何说她眼光不好。 一个最厉害的剑道天才,在她身边,她都没能发现。烟萝的剑术,应该也得她指点过吧,不然当初就不会承认,符珠确实天才了。 梅若泠等了符珠很久,也没等来少女。 因为符珠换了个地方练剑。 她看着眼前身姿出尘的粉衣女子,唇角微抿,仙气飘飘,从袖袍中拿出一瓶丹药,“这是筑基丹,能助你顺利筑基。” 符珠并没有伸手去接,她脸色认真说道:“烟萝,我不会用筑基丹的。” 哪怕在幻海浮尘,她也有自己的坚持。 烟萝美艳的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为何?” “我只是想帮你。”烟萝抿了抿唇,“你不用有心里负担,就当我还你当初指点我剑术的恩情吧。” 许是这些年在内门,经历了太多,符珠感受到烟萝身上的那种变化,没有最初那么纯粹了。 眉宇轻皱,轻声道:“烟萝,我从没有觉得,指点你剑术,是一种恩情。” “那是我自己愿意的。” 如果她不愿意,任由人说破天,也不会改变心意,“所以,烟萝,你不用觉得欠我。” 烟萝脸上神色微僵,有些许的难堪,她握着丹瓶的指节发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淡,“筑基丹我放这里了,用不用随你。” 她说完,踩上长剑离去。 粉衣飘飞,轻盈如燕。 有人觉得这个部分太长了,尽量在收了。 其实也就不超过二十章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二章 勘破幻海 “烟萝师姐,你又去外门了吗?” 烟萝长剑刚一落地,便有个少女围了过来,眼里露出好奇,烟萝瞥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少女察觉到她心情不善,就知道,那个外门的符珠,肯定又不识好歹拒绝了烟萝师姐的帮助。 心中替烟萝感到不值,她道:“她既不领情,烟萝师姐何必再管她呢?” 烟萝听着,内心略有触动,没打断少女的话。 她看不懂符珠。 身边所有人都上了更高的台阶,唯独自己留在原地,费千百倍的功夫,才能有勉强的提升,她竟完全没有溃败感。 有筑基丹的捷径在眼前,她也不走。 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轰隆—— 巨大的惊雷拉扯回烟萝的思绪,耳边传来少女惊愕的声音,“那是什么?” 烟萝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乌云堆积在一起,漩涡般绞动,紫色雷电宛如蛟龙,在乌云里翻尾游动。 是雷劫。 比她当初结丹时还要恐怖数倍的雷劫。 天上动静引得无数人驻足观看,纷纷猜测,是宗门里哪个长老在渡劫。 唯有烟萝神情恍惚,雷劫的方向…… “欸,烟萝师姐,你去哪?” 竹林间,青衣少女盘膝而坐,心境平和。 盘踞的雷云不断翻滚,似要将整座山都压垮,乌云盖顶,阴沉沉的,就好像天空破了个大窟窿,随时都有海水倒灌下来,格外骇人。 烟萝顶着劫雷威压,回到竹林。 余光瞥见石头上,她放下的丹瓶,纹丝未动。 青衣少女倏然睁开了眼睛,笑盈盈说:“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烟萝不解的看着她。 符珠继续言道:“幻海浮尘通过身边的各种人事,不断迷惑外来者的本心,或许最开始还能固守坚持,最后却因挣脱不得里面的因缘和合,沉沦黯淡。” “又有甚者,固明本心,知道如何砥砺剑心,使其完美,于是就如佛家禅诗所言,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烟萝听得云里雾里的,没明白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慌乱。 还有幻海浮尘又是什么? 烟萝眉头不由皱起,心田处,宛如有神人击鼓,声音大得,她渐渐听不清天上雷声了,而少女的声音,却那么清晰,穿透雷声,在脑海中回响。 她说:“幻海浮尘修心,可我早已剑心通明,本来无尘埃,何须勤拂拭?” 烟萝反复问她有没有溃败无力感,她能坚定的说没有。浮尘剑宗弟子,背后嘲笑议论的言语,她也完全不会往心里去。 从天骄到废物的落差,她不会感到不适。 她的剑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 之前堪不破幻海浮尘,是她住相了。 只要她想出去,便能出去。 就像现在一样。 天边迟迟不肯落下的惊雷,在这一刻,重重砸向人间。 烟萝被强大的紫雷威压惊到,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眸光怔怔,望着雷网下,清瘦的身姿。 狂风猎猎,竹枝倾倒,让人没由来的心慌意乱,呼吸困难。 梅若泠一边数着,紫雷落了几道,一边忍下好奇想去探究的心思,停在原地,面上浮起担忧的神色,符珠今天怎么还没来? 梅若泠不会知道,这异常凶猛的雷劫,便是她等了许久的少女引起的。 符珠估摸着,劫雷应该差不多了停了,仰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风雨欲来。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 被吹得四处纷飞的竹叶,此刻再也飘飞不动,被雨珠压进泥泞。烟萝身上生起透明结界,人间大雨,绕路而行。 一些尚未结丹的弟子,忙举起外裳,护着头,寻找避雨处。 符珠刚渡完雷劫,还没来得及束起结界,就被大雨打湿了,原本遭雷劈,有些凌乱的发髻,松松垮垮散下,泼墨青丝,尽垂胸前。 两枚月亮钗,在泥土里已经看不出原貌。 符珠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去捡,梦幻泡影罢了,带不走的。 “你要去哪里?” 烟萝从震惊中回神,看见少女的背影,有些慌张,忙不迭问道。 符珠还是没有束起结界,感受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听见烟萝的声音,驻足片刻,说道:“我要回去了。” “离开幻海浮尘,去我原本的世界。” 烟萝耳边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动作比脑子更快,什么也没想,长剑拦住了少女的去路,“你不能走。”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就好像,应该是这样。 剑尖汇聚的水珠,滴滴落下,砸在符珠的鞋尖。 渐渐的,听不见雨声了。 眼下是一片黑色水域,抬眸眺望,无边无际。 人站在水面,却并不会沉下去,好似脚下是实心的一般。烟萝不知道眼前景象为何变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走。 符珠手里的剑,还是浮尘剑宗,那把普普通通的玄铁剑。 她并未给烟萝过多时间,长剑倏然倾斜刺出,直逼烟萝心口。 烟萝眼里闪过愕然,像是第一天认识符珠,她对自己,竟然半点不留情。 她的心中有点酸涩,但很快这缕异样情绪,就被掩盖下去,眉眼冷厉起来,招招透露着杀伐之意。 普通至极的玄铁剑,在符珠手中舞动出千变万化的招式,烟萝手腕轻轻旋转,剑身寒光闪烁,逼至少女眼前。 她手上动作迟疑片刻。 符珠浅浅一笑,语调绵柔,恍如她们曾经在一起练剑的每一个夜晚,“烟萝,剑既已出,便不应停顿。” 烟萝闻言,下意识递出半空中的长剑。 符珠横剑截住,向前一推,烟萝的身影便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很快立定身形,再次出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烟萝倚剑而起,双手握住剑柄,穗随剑行,虚虚实实,迷惑符珠的视线。 符珠向后仰去,避开直刺而出的一剑,脚底黑色水域,随着她后退的动作,翻起涟漪,发出咕噜的水响。 借着水域,符珠蜻蜓点水般翻身而起,青色衣角翩飞,剑架在烟萝脖颈上。 烟萝喃喃不可置信,“我怎么会输呢?” 她无力的垂下握剑的手,心气散尽,却还是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符珠面无动容,当初烟萝就知道,她本来就是天才,只不过后来烟萝变了,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勘破幻海 “烟萝师姐,你又去外门了吗?” 烟萝长剑刚一落地,便有个少女围了过来,眼里露出好奇,烟萝瞥了她一眼,淡淡“嗯”了一声。 少女察觉到她心情不善,就知道,那个外门的符珠,肯定又不识好歹拒绝了烟萝师姐的帮助。 心中替烟萝感到不值,她道:“她既不领情,烟萝师姐何必再管她呢?” 烟萝听着,内心略有触动,没打断少女的话。 她看不懂符珠。 身边所有人都上了更高的台阶,唯独自己留在原地,费千百倍的功夫,才能有勉强的提升,她竟完全没有溃败感。 有筑基丹的捷径在眼前,她也不走。 到底在坚持什么呢? 轰隆—— 巨大的惊雷拉扯回烟萝的思绪,耳边传来少女惊愕的声音,“那是什么?” 烟萝望去,只见黑压压的乌云堆积在一起,漩涡般绞动,紫色雷电宛如蛟龙,在乌云里翻尾游动。 是雷劫。 比她当初结丹时还要恐怖数倍的雷劫。 天上动静引得无数人驻足观看,纷纷猜测,是宗门里哪个长老在渡劫。 唯有烟萝神情恍惚,雷劫的方向…… “欸,烟萝师姐,你去哪?” 竹林间,青衣少女盘膝而坐,心境平和。 盘踞的雷云不断翻滚,似要将整座山都压垮,乌云盖顶,阴沉沉的,就好像天空破了个大窟窿,随时都有海水倒灌下来,格外骇人。 烟萝顶着劫雷威压,回到竹林。 余光瞥见石头上,她放下的丹瓶,纹丝未动。 青衣少女倏然睁开了眼睛,笑盈盈说:“我刚刚想明白了一件事。” 烟萝不解的看着她。 符珠继续言道:“幻海浮尘通过身边的各种人事,不断迷惑外来者的本心,或许最开始还能固守坚持,最后却因挣脱不得里面的因缘和合,沉沦黯淡。” “又有甚者,固明本心,知道如何砥砺剑心,使其完美,于是就如佛家禅诗所言,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 烟萝听得云里雾里的,没明白她想表达的是什么意思,心里却陡然生出一股慌乱。 还有幻海浮尘又是什么? 烟萝眉头不由皱起,心田处,宛如有神人击鼓,声音大得,她渐渐听不清天上雷声了,而少女的声音,却那么清晰,穿透雷声,在脑海中回响。 她说:“幻海浮尘修心,可我早已剑心通明,本来无尘埃,何须勤拂拭?” 烟萝反复问她有没有溃败无力感,她能坚定的说没有。浮尘剑宗弟子,背后嘲笑议论的言语,她也完全不会往心里去。 从天骄到废物的落差,她不会感到不适。 她的剑心,从始至终,都没有动摇过。 之前堪不破幻海浮尘,是她住相了。 只要她想出去,便能出去。 就像现在一样。 天边迟迟不肯落下的惊雷,在这一刻,重重砸向人间。 烟萝被强大的紫雷威压惊到,不自觉的后退了几步,眸光怔怔,望着雷网下,清瘦的身姿。 狂风猎猎,竹枝倾倒,让人没由来的心慌意乱,呼吸困难。 梅若泠一边数着,紫雷落了几道,一边忍下好奇想去探究的心思,停在原地,面上浮起担忧的神色,符珠今天怎么还没来? 梅若泠不会知道,这异常凶猛的雷劫,便是她等了许久的少女引起的。 符珠估摸着,劫雷应该差不多了停了,仰头看了眼,黑压压的天空,风雨欲来。 哗啦—— 大雨倾盆而下。 被吹得四处纷飞的竹叶,此刻再也飘飞不动,被雨珠压进泥泞。烟萝身上生起透明结界,人间大雨,绕路而行。 一些尚未结丹的弟子,忙举起外裳,护着头,寻找避雨处。 符珠刚渡完雷劫,还没来得及束起结界,就被大雨打湿了,原本遭雷劈,有些凌乱的发髻,松松垮垮散下,泼墨青丝,尽垂胸前。 两枚月亮钗,在泥土里已经看不出原貌。 符珠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没有去捡,梦幻泡影罢了,带不走的。 “你要去哪里?” 烟萝从震惊中回神,看见少女的背影,有些慌张,忙不迭问道。 符珠还是没有束起结界,感受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觉,听见烟萝的声音,驻足片刻,说道:“我要回去了。” “离开幻海浮尘,去我原本的世界。” 烟萝耳边只能听见淅淅沥沥的雨声,她动作比脑子更快,什么也没想,长剑拦住了少女的去路,“你不能走。”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说这句话,就好像,应该是这样。 剑尖汇聚的水珠,滴滴落下,砸在符珠的鞋尖。 渐渐的,听不见雨声了。 眼下是一片黑色水域,抬眸眺望,无边无际。 人站在水面,却并不会沉下去,好似脚下是实心的一般。烟萝不知道眼前景象为何变化,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她走。 符珠手里的剑,还是浮尘剑宗,那把普普通通的玄铁剑。 她并未给烟萝过多时间,长剑倏然倾斜刺出,直逼烟萝心口。 烟萝眼里闪过愕然,像是第一天认识符珠,她对自己,竟然半点不留情。 她的心中有点酸涩,但很快这缕异样情绪,就被掩盖下去,眉眼冷厉起来,招招透露着杀伐之意。 普通至极的玄铁剑,在符珠手中舞动出千变万化的招式,烟萝手腕轻轻旋转,剑身寒光闪烁,逼至少女眼前。 她手上动作迟疑片刻。 符珠浅浅一笑,语调绵柔,恍如她们曾经在一起练剑的每一个夜晚,“烟萝,剑既已出,便不应停顿。” 烟萝闻言,下意识递出半空中的长剑。 符珠横剑截住,向前一推,烟萝的身影便摇晃着往后退了几步,很快立定身形,再次出剑,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烟萝倚剑而起,双手握住剑柄,穗随剑行,虚虚实实,迷惑符珠的视线。 符珠向后仰去,避开直刺而出的一剑,脚底黑色水域,随着她后退的动作,翻起涟漪,发出咕噜的水响。 借着水域,符珠蜻蜓点水般翻身而起,青色衣角翩飞,剑架在烟萝脖颈上。 烟萝喃喃不可置信,“我怎么会输呢?” 她无力的垂下握剑的手,心气散尽,却还是不肯相信这个结果。 符珠面无动容,当初烟萝就知道,她本来就是天才,只不过后来烟萝变了,便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因缘寂灭 手中长剑,毫无停顿,划破了烟萝纤细的脖颈。她捂着脖子,到死也不明白,几十年的情谊,在少女眼里,到底算什么。 她出剑的时候,还有所迟疑,不忍,而符珠出剑,哪怕是半点的犹豫,都没有。 烟萝的身形骤然溃散消失,而符珠还身处在奇怪的黑色水域中,她没心思去感怀烟萝的死。 符珠继续往前走了两步,有个仙风道骨的白衣老者拦路,她眉头轻拧,这人她也没见过啊。 老者清瘦,瘦得有些嶙峋,若非面上还有一点松垮的皮肉,符珠都以为,宽大的衣袍下,裹着的是一架骨头了。 “就是你杀了我的徒儿烟萝?” 铺天盖地的威压席卷整个黑水域,符珠看见,脚下的水都在轻轻颤抖。 她努力直起身子,面容平静,“对。” 符珠霎时知晓了眼前人的身份,浮尘剑宗的掌教真人。 掌教真人听到她毫无愧意的回答,沉着的脸,浮起怒意,“你既为浮尘剑宗弟子,杀害师姐,毫无悔意,面对掌门,毫无敬意,如此不仁不礼之人,岂配修我剑道正途?” 符珠的脸也沉了下来,即使是幻影之人,也不能这么骂她,身形快如闪电,瞬间消失,掌教真人还来不及去找她的身影,眼里映出一点银芒,垂眸看去,长剑洞穿了他的胸腔。 “你……”掌教真人艰难的抬起手,指着少女。 符珠摸着耳朵,语调懒散,“不想听你说废话。” 她一回头,蓦然愣住。 她熟悉的,不熟悉的面容,都出现在了此处,清一色浮尘剑宗的弟子,眼眶微红,愤怒的看着自己。 “她杀了掌教真人!”人群中不知谁喊了这么一句,死一般的沉寂,忽地爆发。 “杀了她替掌教真人报仇!” “对!” 无数剑影交织而来,南春红着眼问道:“你为何要这么做?” “南春师姐,你还和她说什么!”一个弟子愤愤说着,举剑刺出,符珠只略微一挡,剑气便将人震飞数丈远,吐出一口鲜血,昏死过去。 南春眼见她对同门弟子,半点不留手,心里最后一点温情也被抹去,招招凌厉朝她攻去。 符珠看这架势,就知道幻海浮尘想干什么了,它在赌,自己对这一场南柯大梦,是否心生不舍眷恋,企图用情感将自己继续困于此间。 符珠当然不会如它所愿。 她看了眼前仆后继的浮尘剑宗弟子,没心思和他们玩闹,长剑横扫一圈,凌厉的剑气便割破了十几人的喉咙。 浮尘剑宗最平平无奇的玄铁剑,却宛如极大的杀器,逼骇得众人心神晃荡。 苏昔不忍见同门身死,主动挡在前面,他应该痛恨眼前少女的,张了张嘴,什么斥责的话也说不出口。 少女长剑沾满了腥红鲜血,一身青衣已经看不出原状,额面上也有血迹,整个人好似从血海中爬出,苏昔却觉得,少女身上的气息还是很干净。 一如初见。 他晦涩开口:“你……能停手吗?” 对面的少女摇了摇头,她说:“苏昔,这就是我的剑途,我不能停在此处。” 她要往前走,就必须斩破幻海浮尘。 斩灭所有梦幻泡影,因缘和合。 苏昔想说,不是的,剑途不应该这样,她应该走康庄大道,而不是这条窄路。 但他透过少女,好像又看见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剑心,那么纯粹无畏,坚定不移。 明明是错的啊,为何那颗剑心却那么干净呢? 苏昔痛苦的捏紧了剑,对少女出手。 符珠挑开他的剑尖,旋剑一转,刺入少年咽喉,苏昔释然地笑了笑。 他的身体向后栽去,梅若泠扶住他,哭腔喊道:“苏昔!” 少年再也不能回应她。 梅若泠扭头,想要质问符珠,却发现少女根本没有在此停留,她出剑行云流水,很快浮尘剑宗的人全部落败。 善良的南春师姐、略微沉默的齐芹、高冷疏离的玥心、冯珍师兄、西茴子长老、玄真长老,还有她认识的,不认识的,所有人,都死在了符珠剑下。 她从来不知道符珠的剑术这么高超,能一人独战整个浮尘剑宗。 她也宁愿她的剑术,永远不会这么高,就只是云剑而出截秋花的少女。 这样,她们就还能做好朋友。 梅若泠哭得已经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了,身子颤动,咬紧牙关,不让自己露怯,只不过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她挺起胸膛,“就剩我一人了,你要杀就杀吧!” 说完她就绷不住了,哭了起来,“为什么你要变成这样,就算浮尘剑宗不好,有人会在背后骂你,可苏昔,南春师姐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呜呜呜,你为什么要杀了苏昔……” 符珠轻声道:“梅若泠,我从来没有变过。” 梅若泠哽咽的声音一顿,随后爆发,“你从来不叫我梅若泠的,这还不算变了吗?” 符珠一时语塞。 梅若泠抽抽搭搭,抬眸端看了少女好久,眉眼还是当初的眉眼,声音也是平常清净,可…… 她心底就是接受不了。 梅若泠忽地爬起来,手握长剑,指着少女眉心,“我要与你问剑!” “好。”符珠应道。 不过一招,胜负已分。 梅若泠似哭似笑,抓上少女剑身,刺入胸膛。 符珠沉默了许久,直到玄水不断后退,天光渐亮,有对夫妇握住她冰凉的手,“珠珠,你怎么了?” 是叶铁意和刘月蔷。 她在幻海浮尘最后的牵绊。 只要斩灭二人,她就能离开了。 “珠珠?” 妇人轻柔的疑问声拉回少女神思,符珠扬起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意,轻声道:“我该回去了。” 叶铁意问:“这么快就要回浮尘剑宗了吗?下次再见,又不知何年何月了,珠珠在山上,要照顾好自己。” 夫妇二人满眼不舍,修士和凡人不同,他们还有几个二十年,和女儿相见呢? 符珠抽出手,说:“不是回浮尘剑宗。” “是问剑塔。” 她应该在问剑塔内才对。 夫妇二人猛然瞪大了瞳孔,向后栽去,霎时,无边黑水尽退,白光刺入眼帘。 “符珠!” “你终于回来了!” 大梦一场,恍如隔世。 三青看着她神情呆怔,努力踮起脚,张开五指,在她眼前晃悠,“符珠?” “我是三青啊,你还认识我吗?” 看见大家的关心,非常开心(e`) 第一百七十四章 借剑一观 符珠微微牵动嘴角,扬起个浅笑,“当然认识了。” 她只是体会了一场南柯梦,但脑子没有坏,怎么可能就不认识人了呢? 三青闻言,长舒了一口气,圆溜溜的眼睛时不时在她身上打量,少女则在观察周围环境。 她们不在问剑塔内的小世界,而在塔层里面。墙上无窗,却有气流涌动,天光明亮,是从塔顶照下来的。 壁画上雕刻的也不是什么剑招剑式。 每隔三丈,便有一把剑器图式。 就像是剑经。 不过并不如剑经记述的详细,只在每柄雕刻的剑器旁,标明了剑名,再无任何标注。 “符珠,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符珠观摩得正入神,忽地听见三青莫名的问话,摇了摇头。 三青“哦”了一声,没再作声,也凑到她身旁,跟着少女的视线,认真观看壁画。 其实这些壁画,她都看了好多遍了。 见符珠的目光停留在一把剑上面,三青觉得自己表现的机会来了,她清清嗓音,说道:“这把琼英剑,曾经是宛冯仙子的,剑身一面画山川大地,背面雕刻一树棠花,剑柄下处,剑身顶端,刻有琼英剑名。” 符珠有些许的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三青知道这么多,顺着她所言看去,剑柄下方,果然刻有“琼英”二字。 她刚从幻海浮尘出来,心神有些恍惚,这才注意到,小姑娘眼底有乌青色。 符珠指了指三青的眼睛,“你眼底乌青怎么回事?” 提起这事,三青就很生气,她愤愤道:“都怪郁行疏!” “自从他教了我那什么黄粱剑术,我每天晚上睡觉,做的梦都大同小异,全在练剑,没睡过一个好觉。” 从三青的咬牙切齿中,符珠听出,她对郁行疏有多怨怼。 不过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梦中飞剑神通了,说起来,还是三青占了便宜。 不过看小姑娘现在这么炸毛的样子,符珠也不会去触她霉头,反正她要骂,也是骂郁行疏。 等三青痛骂完郁行疏后,她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兴致勃勃的给符珠讲其他剑。 “这把剑叫梅花,通体无雕饰,看起来很平常,放进一堆剑里,都分辨不出来。” “它最特殊的地方,在于它的剑鞘,雕刻满了青梅,人们认梅花都是认它的剑鞘。”三青说着,还指给符珠看,“这个就是梅花的剑鞘。” “梅花的主人是……”三青抓着脑袋,忽地有些忘了,头顶传来一道轻缓的声音,“是黎清昭。” 三青的记忆一下子被唤醒,眉眼却看不出来高兴的样子,她明明马上就要想起来了,这人突然出声,害她都不能在符珠面前表现了。 虽然这些剑,都是他给自己讲述的。 符珠明显一怔,不知是因为黎清昭这个名字,还是突如其来冒出的声音。 少女嗓音有些哑色,“前辈认识黎清昭吗?” 三青从符珠口中听到这个名字,终于想起来,难怪这个名字耳熟呢,在黄粱世界时,郁行疏也提到过他。 她眨巴两下眼睛,望向符珠,“你也认识黎清昭?” 符珠自然没有错过她话中的也字,点了点头,说,“他是我二师叔。” 三青掰着手指算,二师叔,就是符珠师父的师弟,这样看来,关系好像比她还近诶? 小脸顿时郁结起来,还没思考完,又听见符珠的声音,“还有谁认识他吗?” 三青垮着脸道:“我听郁行疏提起过他,说他百年剑仙,很厉害。不过郁行疏还提了别的人。” 那道虚缈的声音,只出现了一瞬,便沉寂下去,好似从未出现。 三青见他又装死了,捡起地上的枣核,向塔顶扔去,不过最后自食恶果,自己被落下来的枣核砸了个结实。 她叉着腰,准备对着塔顶大骂。 “你既已知,我无肉身,这枣核自然砸不到我。”语气无奈,隐约还有几分纵容。 三青仰着脸,“我不管,反正你不能装死不说话,你还没回答符珠的问题呢。” 头顶声音有片刻沉默,他道:“我确实认识黎清昭。” “我亦知晓,你想问什么。” “但,”他略微顿了顿,说“黎清昭,已不在这个世间。” 三青下意识去看符珠,少女神情平和,看不出来到底伤心还是不伤心。 “黎师叔,他……”符珠努力想组织措辞,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头顶的声音接过她的话,“他死于因果。” 符珠一怔,她想过劫雷,想过仇敌追杀,唯独没想过是这个答案,漂亮的眼睛里慢慢浮起一股迷惑。 “你说话,就不能直白一点吗?这么绕来绕去,故作高深,有什么用。”三青听来听去,都没太听懂,不满的说道。 塔内声音早已习惯三青的性子,并未理会,而是对着符珠道:“我可否借你两把剑一观?” 少女作势解剑,三青抓住她的手,十分防备,“谁知道他是好人坏人呢,符珠,你不能这么轻易信他。” “……” 那道声音沉寂半响,一直没再说话,似等少女抉择。 符珠冲三青摇了摇头,她恋恋不舍的松开手。 一把霜雪明,一把五曦剑,被她解下,却只有一把剑向塔顶飞去。 符珠看着眼前的霜雪明,微微不解,前辈不是要借两把剑吗? 很快她的困惑就得到了解答,“我想借的另一把剑,是独鹿。” 话音落下,五曦剑也被还了回来。 三青赶忙抓住丑兮兮的剑,唯恐被人抢了去,长剑在她手里轻微颤鸣。 符珠不知他是如何知晓自己有独鹿剑的,还是把仙剑召了出来。 他告知了自己黎师叔的消息,不过借剑一观,没必要这么小气。 而且符珠没记错的话,他先前和三青说话时,透露出过,自己已经身死,现在说话的恐怕只是一缕心魂残念,也做不了什么。 那位前辈,似乎很喜欢独鹿仙剑,留它的时间,比五曦剑要久很多。 他将剑还给符珠,“你这把剑,缺失了剑灵。” 符珠想起来,她第一次拔出独鹿剑时,有一道柔和白光,飞入云层,消失不见。 或许就是独鹿剑中,封闭已久的剑灵,任性跑了出去。 符珠收起剑,神色平静,“多谢前辈告知。” 这点缺陷,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她一直都习惯用霜雪明。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五章 出塔 见少女不在意,他自是没什么好说的了。 心性,剑术,皆为上乘。 饶是他身为前辈,想提点两句,都找不到切入点。 眼见两人终于聊完,三青欢喜道:“符珠,我们赶快离开这个破地方吧!” “这里有座传送法阵,可以直达我的家乡,避开玉家那些讨厌鬼。”三青已经站到了法阵上面,朝符珠招手。 “这里是十三层了?”幻海浮尘是十一层,那十二层呢? 男子解惑道:“幻海浮尘,是两层并通。” 他的声音缓慢,“这座传送阵,年久失修,已不能再用。” 三青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你怎么不早说?” 男子语调依旧温和,“你并未问我。” 三青:“……”她好像是没有问过。 符珠安抚三青,“没关系,前方无路,我们便开路。” “我肯定会将你安全送回家的。” 三青扯了扯符珠的袖子,底气有些不足,“我现在不想回家了。” 她要跟着符珠! 男子附和说道:“她现在确实不能回家。” 符珠和三青同时向塔顶看去,异口同声,“为什么?” “她身上有和诛魔巽旗的契约,而巽旗破损,须早日修复。” 三青满脸震惊,这个她确定没有和他说过啊,他是怎么知道的? 符珠想的则是,这位前辈既然能看出三青身上的契约,说不定知道解契之法,不等她问,男子便说道:“婆娑界有位女织,名唤罗衣,她能修复破损的诛魔旗。” 符珠私心里,当然更偏向于自己师父闻尘,来修复诛魔巽旗,她会更放心一点。 直到男子后面的话响起,“待巽旗修好,她会替你解契。” 三青圆眼露出欢喜,嘴上却忍不住道:“你不会骗我吧?” 男子被疑,也不恼怒,轻轻笑了笑,说:“自然不会。” 三青一颗心放回肚子里面。 符珠问道:“不知那位前辈有什么喜恶,我也好做点准备。” 男子道:“你将五曦剑给她看,便可。” 符珠心底忍不住开始猜测,那位罗衣前辈,和倾云尊者之间,肯定交情匪浅,不然人家为何仅凭五曦剑,就愿意帮忙了。 三青皱着眉毛,“还要先去找五曦剑?” 男子轻笑,“不用。” “你怀中抱的,便是五曦。” 先前将剑还回时,三青唯恐被人抢去,便一直紧抱着,后面忘了还给符珠。 她咧动嘴角,欲言又止,低下头仔细打量着剑鞘,忍不住腹诽,五曦剑那么好看的一把剑,符珠怎么挑了个这么丑的剑鞘。 她自己的剑,剑鞘就挺好看啊! 在塔顶这段时间,三青见识了许多宝剑,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赫赫有名的五曦。 她还没见过真品,如今在手上,迫不及待想打开剑鞘一观,直到手心泛红,都没能如愿。 “符珠——”她偏头朝少女看去。 符珠好笑的接过剑,“别想了,我也拔不出来。”她将五曦剑再度悬挂在腰间。 三青对于符珠的话,分时候是深信不疑的,一听她也拔不出来,顿时泄了气。 “多谢前辈解惑,我和三青就告辞了。”符珠朝着正前方向,执了个剑礼。 三青有学有样的照做,当然不是为了感念男子,只是觉得有趣。 两人走后,空旷的塔顶,传来一声怅然若失的轻叹。 难怪五曦剑出,倾云秘境仍未开启。 原来,偏差在此。 …… 问剑塔忽地传来异动,打盹儿的人猛然惊醒,揉了揉眼睛,确定没看错人后,连忙放出烟花传信。 即使是白日,烟花颜色也很亮眼,三青白皙的小脸上,被映出一片绚烂的光彩。 她眼里亮晶晶的:“符珠,你快看!烟花!” 烟花转瞬即逝,玉家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这突如其来的讯号,短暂一凝。 “大小姐……是她们出来了。”说话之人小心翼翼的,声音压得很低。 早不出来,晚不出来,怎么偏生就这个时候出来了呢?家主刚刚仙逝,现在正是和二小姐争权的关键时期,若是还要分出人力去那边…… 玉扶光显然也是清楚眼前状况的,只是那两个贼人实在可恶,不杀了她们,难解她心头之恨。 更何况,那少女手中还有独鹿剑。 思及此,她眸光一凛,对着身后人吩咐道:“先派人困住她们,等我解决了玉望舒,再去收拾她们。” 老爷子有言,唯有坐上家主之位,才有权利调动玉家的剑仙,她和玉望舒的争斗,都只能凭靠自己手底下的人。 等她当上家主,剑仙出手,那少女和小贼自是手到擒来,所以眼下先不急着那边。 见小姐没有因为贼人失去理智,跟随者纷纷松了口气。毕竟他们知道,大小姐有多痛恨两人。 玉望舒听到符珠出了问剑塔这个消息,清丽的面容上浮起笑意,朝玉掩递去一个眼神,她就说,当初的决定很对吧,这不就帮了她大忙。 玉扶光还是太自负了。 以为分出去小部分人,不会影响局势,殊不知,有时候,一步错步步错。 玉家这边的争斗,符珠并不知晓。 只是看见零星的几道剑影过来,和三青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里看出茫然。 玉扶光她竟然没来? “会不会是符珠你上次伤她太严重了,她还没好全?”三青揣度说道,随后眼睛亮了起来,“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 “玉扶光就应该多受点罪。” 符珠打破她的幻想,“玉家财大气粗,什么好的灵植丹药没有,这么久,再是什么伤,也该养好了。” 玉扶光没来,肯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就是你们两个,盗了大小姐的灵果?” 为首两人,一人着黑,一人着青,看修为,都是元婴境,身后还跟着数名金丹剑修。 说话的是那名黑衣修士,腰间有两把剑,其中一柄长剑极窄,另一把剑则是寻常样式。 他旁边的青衫修士,相貌平平,唯有一双狭长的柳叶眼,闪动着精光。 大小姐和二小姐的争权,背后站了那么多人,论功行赏,也分不到多少好处。 来捉拿这两人就不同了,他可是知道大小姐,对于两人的态度的,哪怕知道会无功而返,都要谴人去问剑塔。只可惜上次在问剑塔,被冰晶鳄拦路,没找到两人,错失了邀功的机会。 现在机会送到了眼前,他自然不会再错过。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六章 杞人忧天 “吕聿。”青衫修士斜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说这么多废话。 佩双剑的黑衣修士闻言,面色不大好看,但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手搭在腰间,抽出窄剑。 身后的几个金丹剑修,分散开来,围住符珠和三青两人。 这阵势,让问剑塔周围休憩的人,都没了心思打坐,躲得远远的,唯恐陷入风波。 青衫修士不紧不慢,温文尔雅出剑,但他的剑招却不似人一样温吞,飞剑极快,又处处透着诡谲。 符珠眯了眯眼,对着三青道:“你去拖住那个黑衣服的。” 三青心眼子少,应付不来这心思缜密的青衫修士,若是和他对上,在暗处怕是要吃亏。 至于那个黑衣修士,他的剑横冲直撞,以霸道为主,这样的人,剑招都摆在明处,倒好处理。 三青干脆利落的和符珠换了目标,窄剑逼来,她脑子里莫名浮起一式剑招,身体自己跟着脑海招式出了剑。 吕聿眼底闪过一抹讶色,像是没想到三青会出这么一剑,完全打乱了他的思绪。 不过吕聿到底是经验丰富的剑修,很快调整好心态,窄剑斜刺而出,直抵三青心口。 哐当! 黑色短剑横拦在前,力道之大,震得他手中窄剑,如水波轻颤。 三青喜滋滋的。 她就说她的剑术很强吧。 符珠见她得意,提点了两句,身影再次没入剑光中。 青色衣角飘飞,宛如出水荷叶,迎风招展。 对面的青衫剑修,名唤柳林宗,比符珠境界略高一境,现在是元婴后期,此刻无瑕关注其他,握着剑,丝毫不敢分神。 难怪小姐都在她手上吃了亏,少女剑术,竟然如此高超。 只可惜,她得罪错了人,再天资卓绝,也要陨落在近虞浮岛之上。 柳林宗心知自己虽高一境,但想要击杀少女,也没有十足把握,从吕聿那边,召过来两个金丹剑修。 正和三青交战的吕聿,自是不喜,不过见从来端得尔雅的柳林宗这么狼狈,心底说不出的舒坦。 他大方道:“柳大人那边有些乏力,你们两个去帮帮他。” 原本还不知该不该抽身的两个金丹剑修,一听吕聿不介意,便去帮柳林宗大人了。 心底忍不住犯嘀咕,柳大人好歹是元婴后期啊,怎么和一个少女交战,都还需要帮手。 直到两人加入战局,凌厉霜寒的剑气扑面而来,才明白其中原因。 符珠看着身边围着的几个金丹剑修,虽然她可以不放在眼里,但是时不时烦扰她两下,也是麻烦。 调转体内灵力,水霜术起,众人发现,自己的剑上,覆了一层薄薄的霜花,一剑递出,剑气被封存了大半。 更可怕的是,自己调转体内的灵力时,有些许的滞缓。 很快战局多余的人被符珠清扫掉,只剩下了她和柳林宗两人。 插不进元婴剑气中的几人,不得已去帮吕聿。总不能站在这儿,什么都不做吧? 被小姐知道了,还不得掉一层皮。 秦瑭秦大人的下场,他们可都听说过了,实在是太惨了。 他还是跟了小姐那么多年的,都落了个灵根被毁的惨状,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人,就更别提了。 把小命拴裤腰带上,小心点做事吧。 风雪裹挟,萦绕着浅淡的灵力,吕聿都有些看不清里面战况了,只有凌厉剑气,时不时飞出,坠入深海,溅起巨大浪花。 三青见这些人又往这边来了,小脸微怒,短剑一挥,落下赤红火焰,隔断众人。 先前三青都是按照脑海中的剑式出招的,此刻剑上冒火,看得吕聿眼皮子忍不住跳了跳。 好骇人的火焰! 直到此刻,他再不敢轻视眼前黑衣小姑娘。 那些个金丹剑修,脸上挂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冰火两重天,去哪边都讨不着好。 这苦命的差事,怎么就落到他们身上了呢?不如在玉家,跟着二小姐的人交手,起码还能大展身手一下,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畏畏缩缩。 实在是太丢剑修颜面了。 漫天飞舞的白雪中,隐约可见两道青色残影不断交织变换身形,金戈之音,顿挫不停。 轰—— 剑气冲天而起,破开雪幕,震得近虞浮岛地面轻轻晃动,唯有问剑塔,巍峨屹立。 “你剑术师承何处?”柳林宗稳住身形,忍不住问道。 此等天赋,此等剑术,恐怕是哪个仙家宗门出来的弟子。 若真是死于他手,日后寻仇……也罢,反正既已结仇,便只能不死不休了。 他背后的玉家,也不是这么好惹的。 符珠微微偏着头,说道:“你不必问我师承,探究我的剑招路数。对付你,还犯不着用上师门剑术。若是担忧我今日败给你,身死于此,背后师门会来寻仇……” 符珠莞尔笑了笑,继续道:“若是担忧这个,就太杞人忧天了。” 她语气轻嘲,“西边浮岛而已,这点距离,飞剑转瞬即至。” 无论是师兄出剑,还是师父出剑,都能拦截在前。 况且,她也不会败。 柳林宗听得心惊肉跳,她使的竟然还不是宗门剑术,便将他逼到这个地步了。 还有话里话外对近虞浮岛的轻视,更让他觉得忐忑。他直觉,少女所言绝不是大话。 所以她背后师门,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偏生少女言道,使的不是宗门剑术,他现在真是一点门道都看不出来。 符珠趁着柳林宗思考的瞬间,径直出剑,感受到寒气掠过脖子,柳林宗猛然回头。 银白剑光从他眼前一晃而过,惊得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柳林宗再不敢分神,也不管少女背后到底什么势力不势力的了。眼前少女,年纪虽轻,对待敌人可半点不会心慈手软,出剑利落的很。 刚刚若不是他对杀意感知敏锐,那一剑,哪怕不能割破他的脖子,剑锋也要划出一条极深的伤口。 他若再心神不宁,计算太多,等不到少女背后师门来寻仇,自己就死在少女剑下了。 柳林宗调动体内灵力,想要以高一境的优势,镇压少女气势,符珠身形仍旧灵动,剑随身走,毫不拖泥带水的,再递出一剑。 她在幻海浮尘,处处掣肘,出剑不得随心,此刻能尽情出剑,反而越战越兴奋。 柳林宗接剑,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他在心底忍不住腹诽,哪来的怪物,都不知道累的吗?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七章 礼尚往来 三青和吕聿焦灼着,看见符珠那边占上风,忍不住替她喝彩。 吕聿眼底则闪过一缕嫌弃,这个柳林宗,平日里惯会端架子,现在被一个境界还不及他的少女压着打,就算后面等他腾出手后再去帮他,面子也丢完了。 这样想着,吕聿面上隐隐露出笑意。 窄剑轻扬,四两拨千斤挑开三青刺来的黑色短剑。 三青右脚抵着地面,稳住身形,不死心的再次朝吕聿刺去。 他微微侧身,避开三青的短剑,在她没反应过来时,凌空跃起,使上十二分的力道劈去。 三青眼疾手快举剑去接,眼底映出一道清晰的裂纹,吕聿满意的笑了。 他早就看出,她这把短剑,就是把普普通通的黑铁剑,岂能和他灌注了灵力的宝剑相比。 用剑接之,就要做好断剑的准备。 三青感觉自己脑中有根弦,咔哒一声,非常清脆的断了。 这人断自己的剑,就是在打她的脸。 三青怒目瞪向吕聿,他不以为意的牵动着嘴角,扬起一个傲慢得意的笑。 下一瞬,赤色火焰从天而降,宛如大雨倾盆,围住吕聿。他面上笑意陡然凝住,撑起结界,护住己身。 这些火焰却宛有灵智,眼见奈何不了结界,汇聚成箭,三青轻轻握住箭身,做拉弓搭箭状,火焰利箭,“嗖”的一下,带着千钧之势,朝吕聿射去。 咔嚓—— 他身边的结界碎了。 而那支火焰凝聚的利箭还未停,直逼吕聿脑门,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赶忙举剑拦在跟前,赤色灵箭和窄剑,僵持不下。 三青气定神闲地看着吕聿的狼狈模样,心情总算好转一点,她打了个响指,火焰汇聚的箭,力道忽地变弱了。 吕聿松了口气,直到火焰溃散蔓延在他的窄剑上,甩也甩不掉,灭也灭不掉,他眼睁睁看着自己上好的宝剑,变成废铁,头龇欲裂。 三青向来睚眦必报,她笑嘻嘻道:“你断了我一把剑,我也废你一把剑。” 她还学了个成语,卖弄道:“这叫礼尚往来。” 吕聿眼底发红,她的废剑,能和自己的宝剑相提并论吗?别说是一把黑铁剑了,就算是成千上百把,也换不到他这一把。 吕聿被气昏了脑袋,当即抽出另一把剑,朝三青砍去。 三青不偏不倚,就看着吕聿,他心下生疑,手中动作却没有停顿,噌的一下,一片火障隔在眼前,他赶忙抽剑后退。 该死的!没了短剑,居然越发棘手了。 吕聿身形不断变换,想找个角度,趁她不备,一剑了结。那些怪火,却像长了眼睛似的,总能发现他的动作。 三青悠哉地看着吕聿上蹿下跳,觉得有趣极了,这看小丑的模样,气得吕聿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先前还在笑话柳林宗,现在自己成笑话了。 因为三青的太阳真火和符珠的水霜术有冲突,她便收了术法,让三青能恣意逗弄吕聿,出出气。 那把普通的黑铁剑,三青还是很宝贝的。 就这样被吕聿断了,她肯定气得不行。 没了水霜术的压制,柳林宗调转灵力,越发顺畅随心,他一面出剑朝符珠袭去,另一只手在袖袍下,暗自掐诀。 符珠看着柳林宗嘴皮翕动,似在念转口诀,心神微动,屈下两指,在背后随意划了几下,便有灵力波动。 既然柳林宗都偷摸着掐诀,那她也画一个,非常公平。 长剑破空而来,符珠装作不知的模样,照旧去接,柳林宗眼底浮起一缕极浅的笑意。 擦身错过的瞬间,他阴恻恻的声音在符珠耳边响起,“你斗不过我。” 柳林宗念动最后的口诀,“木灵照我,缚束苍龙,生!” 他胜券在握般去看少女神色,却见青衣翻飞如舞,少女站立剑身,语气平淡反问了句,“是吗?” 柳林宗心中猛然咯噔起来,他垂眸看向脚下,本该长成遮天蔽日的青木,还未破土而出,就全部被冻结成了寒气逼人的冰莲。 绿色灵力在冰盏莲花中四处乱撞,逃无可逃。 柳林宗震惊问道:“你何时掐诀的?”他竟然半点没发现! 符珠笑盈盈解答了他的困惑,“自然是,跟你一起的。” 她不爱用术法,并不代表她术法不精。 柳林宗咬了咬后牙槽,继续掐诀,像是抛了剑术,想靠术法取胜。 符珠仍旧执剑。 看见柳林宗的动作,略微摇了摇头,他不知道有句话叫,一剑破万法吗? 随着他双手掐诀,灵力气息波动尤为明显,远处的吕聿都瞪大了眼睛。 “他疯了吧!一个剑修,抛了剑,以术法为主,就轻避重,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不知道同境界,剑修杀伤力最大吗?” 柳林宗并没有疯,对于外界的声音充耳不闻,继续掐诀。这道玄雷印,是大小姐亲自交给他的,一旦印成,可结成雷阵,困住少女。 他是不敌这少女了,便只能以此印困住她,等大小姐过来。 原本柳林宗是没打算施展玄雷印的,因为一旦阵成,他也无法踏入其中,取少女性命邀功。 只不过现在的状况,容不得他想这么多了。 天上乌云滚动,符珠仰头看了眼,像是劫雷,还是罩在她的头顶的劫雷。但她刚渡劫过,她也没有感受到有突破的迹象,再看向柳林宗动作,几乎瞬间明晰。 趁着柳林宗结印未完,符珠身形一闪,长剑从背后刺出,柳林宗早有防备,身影蓦然消失原地。 他不和符珠正面交锋,只躲避少女的长剑,手上复杂的印势,也彻底完成。 轰隆! 九道天雷降下,在符珠身边围成雷阵。 柳林宗面上浮起笑意。 他拂袖路过,捡回自己的佩剑,道:“雷为至纯至刚之力,你就在里面好好享受吧。” 符珠斜了他一眼,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而是对着三青说道:“放心好了,区区雷阵,奈何不了我的,你自己要小心点。” 柳林宗冷哼一声,“大言不惭。” 他眯起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去帮吕聿对付三青。 有了柳林宗的加入,吕聿轻松不少,他死盯着三青,道:“你既毁了我的剑,便以命来偿吧!” 柳林宗这才瞥了一眼,发现吕聿手中握着的,不是他最引以为傲的那把窄剑。 三青也瞪回去,眼睛睁得比他还大。 (本章完)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三青,接剑 吕聿和柳林宗两个元婴境对付三青,符珠还是有点担心的,她一边避过紫雷,一边观察雷阵,思付着从哪里破开最快。 三青没了剑,那面巽旗也破损太严重,不敢轻易拿出来用,便用心念控制太阳真火,总觉得少了点威风。 吕聿从正面斜剑而去,吸引三青注意力,柳林宗则在背后,小心避开赤色火焰,寻找机会。 三青渐渐有些分心乏力,她转眸看向紫雷阵笼,符珠还没出来,小姑娘咬紧后牙槽,周身火焰倏而猛蹿,逼得两人不得不暂时退离。 “这到底什么怪火,这么棘手?”吕聿忍不住骂道。 柳林宗摇了摇头,“我也不知。” 负剑于背,眸光轻眺,“等她体力耗尽。” 先前交战,吕聿也耗费了不少体力灵力,此刻短暂的休息,让他身心一轻。 柳林宗休息的时候,也时刻关注着三青的动静,见火焰有减弱的迹象,舒然笑了。 “就是现在了。” 吕聿一时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只见眼前青衣一晃,柳林宗的身影,快如鬼魅,执剑而出。 锵! 竟是有两把剑拦在了他面前。 三青却只看其中一把,是符珠的霜雪明,她欢欢喜喜朝雷阵看去,少女还未抽身,这把飞剑,是破开了个小口飞来的。 九道紫雷,宛如天柱,立在地面,天柱间雷网交织,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有一道紫雷,被锋利的剑气割破细痕,飞剑正是从那里出来的。 另一柄剑,剑身是暗银色,中央有一条桃粉竖线,如天人开眼,从剑柄下三寸,一直延伸到剑尖往前三寸的地方。 三青圆溜溜的眼睛泛起困惑,这把剑是谁的? 柳林宗冷眼看着,从问剑塔出来的邋遢汉子,“这是我们玉家的事,阁下如此插手,是要与我们玉家为敌?” 中年汉子腰间悬挂着一粉一绿两把剑鞘,不过那把粉色剑鞘,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飞剑。 面对柳林宗的威胁,他神色未变,语气里带着轻讽,“两个元婴境,对付一个小姑娘,还要偷袭,未免太不要脸了吧?” 一旁无辜被骂的吕聿,脸一下子就沉了,偷袭的是柳林宗,又不是他,这人怎么骂人,把他也一并骂了? 吕聿上前两步,打量起来人,一身布衣,连件像样的法袍都没有,脚上穿的还是草鞋,眼底的嫌弃几乎要溢了出来。 汉子视若无睹,他朗声道:“三青,接剑!” 三青呆愣一瞬,那把暗银粉线的长剑,就落到了她手里。 她记得那柄粉色剑鞘,里面的剑叫“轻红”,是孟雪舟那个邋遢鬼的剑,不过当时她只看了剑鞘,没看见里面的剑长什么样。 轻红在她掌心,格外乖巧。 三青眼珠一转,忽地有了想法,趁着柳林宗不注意,朝他后背刺去。 孟雪舟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咧了咧嘴角,又怕笑意太明显,努力克制,清清嗓子,对着柳林宗道:“你是玉扶光的人吧?” 柳林宗对玉扶光倒是格外尊敬,听见邋遢汉子直呼大小姐的名讳,眉眼冷了下去,斥道:“大小姐的名字,也是你这种人,可以放在嘴边的吗?” 孟雪舟嬉皮笑脸道:“怎么她玉扶光的名字,唤不得?我偏偏就喊了,你能拿我怎样?” 他越说越来劲,“这名字起来,就是给人叫的,虽说玉扶光人不怎么样吧,这名字倒是不错,可惜了……” 孟雪舟啧啧叹气,看起来是真的很惋惜。余光偷偷瞥向三青,在心底给她加油。 快点的啊,这剑还有两寸就刺进去了! 柳林宗心中涌起怒火,怒目瞪着这个不知死活的汉子,没察觉到背后长剑袭来。 眼见快成功了,三青眼里已经浮起了笑意,下一瞬,一把长剑几乎是贴着柳林宗的后背,抵住了她的剑尖。 不等三青抽回手,吕聿旋剑一翻,朝三青手腕挑去,看得孟雪舟心提到了嗓子眼。 完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数,三青恐怕反应不过来! 他抽剑而出,想去帮三青,被柳林宗拦住。 孟雪舟的眼睛猛然瞪大,略微失神。只见三青竖剑抵住剑尖,往前一推,拉开距离,挽了个剑花,往那黑衣修士心口刺去。 两人仗剑,打得有来有回,三青每一次防御,都恰到好处,而出剑又潇洒飘逸,剑走如风,逍遥自在。 三青剑术,隐隐占据上风。 明明初见,她还不会用剑的,怎么这么快,剑术就到这个境界了? 孟雪舟二丈摸不着头脑,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被人夺舍了。 因为分神,被柳林宗抓住机会,险些被刺伤,孟雪舟专心起来。 轰! 数道剑气横飞,不分敌我,让对战中的孟雪舟,脚下都晃了晃。 柳林宗心神一怔,往雷阵看去,九道紫雷,齐齐被拦腰斩断,头顶雷云消散,暗沉的天明亮起来。 青衣少女,一手执剑,神采飞扬。 她道:“都说了这雷阵,困不住我啦。” 柳林宗眉头紧皱,眼前局面,已经超出他的预料了。 霜雪明“嗖”的一下,欢快往少女身边飞去,不过因为少女手中有剑,剑鸣清幽,像是有些委屈。 独鹿仙剑化作一抹流光,消失在符珠掌心。 孟雪舟咧着大牙喊道:“符珠道友!” 三青瞪他:“你少和符珠套近乎!” 手里还握着孟雪舟的轻红,半点不觉,拿人手短。 符珠飞身来到柳林宗面前,转头对着孟雪舟道:“孟前辈,这是我和玉家的事,他就交给我来应付吧!” 孟雪舟本来有些担忧符珠年纪这么小,能不能应付得来元婴剑修的,却见她神色淡淡,反而是那青衫修士神情紧张,于是点了点头,退到一边。 若是她不敌,自己再出手就是了。 孟雪舟这样想着,直到看见符珠出剑。 剑身轻扬,犹如细雪纷飞,轻盈灵动,她的剑法很精妙,剑气凌厉,霜寒千里。 孟雪舟看着看着,忽地就晃神了。 没想到符珠的剑术这么好。 三青的声音从空中飘来,“傻眼了吧,土包子。” 孟雪舟:??? 你上哪学的这个词? 说完也不管孟雪舟如何反应,继续和吕聿交战。 她可没忘了这人,大言不惭,说要让她拿命去赔他那把破剑呢! 区区破剑,她烧毁了就烧毁了,他能怎么样? 第一百七十九章 柳林宗自爆 不仅孟雪舟看得啧啧称奇,就连一开始避讳的众人,都忍不住出来看热闹了。 那个黑衣小姑娘的剑术,没见过啊,再看看那个青衣少女,所使剑招,同样闻所未闻。 符珠不想再和柳林宗多做纠缠,并指画了道剑纹,抹过剑身,水洗透亮的长剑,蓦然染了层冰蓝色的莹光,好似一把玄冰寒剑。 柳林宗心下不敢大意,调转灵力,注入长剑,剑上也浮起一抹灵光。 两剑相交,发出激越的剑鸣声。 “你们说谁能胜出?” “柳林宗吧,他好歹是元婴剑修啊!” “但对面少女,也是元婴剑修啊。” “……” “她才多大,就是元婴境了?” “诶,这你就不知道了,听说是服用了玉家大小姐的霜灵果,才一跃跻身元婴境,到底不是靠自己实力上去的,我看悬!” 言语中多有轻视,似乎是不满,借助外物,提升实力。 有人听出他话里酸溜溜的,说道:“就算没有服用霜灵果,跻身元婴,人家也是金丹大圆满,这个年纪的金丹大圆满,修真界又能找出几个?我看你就是嫉妒人家。” 被人拆穿,那人脸上不太好看,冷哼了一声,“以前修为,未必就不是丹药堆砌的。” “呵呵,你这话有意思。别人境界都是丹药堆砌的,就你境界实打实的。” “你是想丹药堆砌,都堆不上去吧?” “诶,两位道友别吵了,伤了和气。” 人群中有人说了句公道话,“不管境界怎么样,这剑术可是实打实的。” 说是公道话,其实细听,他站在哪边,一目了然。 “还是这位仁兄会说话,一语中的。” “就是就是,剑术可做不得假啊!” 符珠面上神色轻松,她还能笑盈盈说话,而柳林宗,神色严肃,鬓角汗水直流,举剑的手已经在轻微颤抖。 他怎么可能会输给一个低他一境的少女? 柳林宗眼中布满了红血丝,死死咬着后牙槽,半步不让。 他对面的青衣少女,闲适自得,叹了口气,说:“今日便不陪你继续玩了。” 闻言,柳林宗莫名笑了起来,“玩?” “我拼尽一身剑术,在你眼中就是玩?哈哈哈哈哈,你简直欺人太甚!” “我就算自爆元婴,也要拖你入地狱!” 符珠在心底小声唾骂了句,丧心病狂。 吕聿眼角猛跳,“柳林宗这下是真疯了吧,自爆元婴,自己不想活,别拖着旁人啊!” 他也不管三青了,连忙飞到远处,凝起防御罩。 三青追了过去,“死老贼,别跑!” 看出柳林宗意图的众人,这下也没心思看戏了,纷纷有多远避开多远。 一个元婴修士自爆,那威力,可和元婴攻击,天壤之别。 “符珠道友,你暂且避避吧!”孟雪舟撤离时,提醒道。 符珠弯了弯眉眼,“我知道的。” 但她的动作却不像是要躲避,柳林宗现在真疯了,她往哪避,他都是要缠上的。 不如就在这里,正好大家还腾出了场地。 砰! 恐怖的灵力,爆出巨大的声响。 近虞浮岛颤了三颤,高空的白云靠近气旋,霎时被撕得粉碎,静谧的大海,猛地卷起千堆雪。 四周死寂一片,鸦鹊无声。 “柳林宗……他竟然真的自爆了?”吕聿喃喃道。 灵力光芒笼罩着,看不清里面具体情况。他眼底浮起一阵迷茫,随后迸射出精光。 柳林宗拖着那少女死了,也好。他记得大小姐说过,那少女身上有一把剑,他拿着那把剑回去,正好邀功。 三青手上动作一顿,但记起符珠给她传的秘音,没有冲动。她看见吕聿,兴奋的望着还未散去的灵力光芒,眼珠一转,暗银长剑悄无声息,从背后割断吕聿脖颈。 “你……!” 吕聿瞪大着双眼,死死盯着三青,小姑娘歪着头,做了个鬼脸,“你去和他作伴吧!” 孟雪舟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隐隐觉得有些发凉。 早知道不逗三青了。 正思付着,臂弯被拍了一下,“喏,还你的剑。” 三青拎着还在滴血的轻红,手臂伸直,递给他剑。 孟雪舟挂着讨好的笑,接回剑,从怀中摸出一块漆黑的布,擦拭着上面的鲜血。 待剑身被擦得干干净净后,他才把剑收回剑鞘。 三青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邋遢鬼人邋遢,对待自己的剑,倒是珍惜。 孟雪舟顿觉头皮发麻,目不斜视盯着前方,唯恐和三青视线对上。 小姑娘记仇,烦心呐! 也不知道,她这手出神入化的剑术,怎么学来的,明明才过去半年多啊。 三青注意到他时不时偷偷打量的视线,忍无可忍,“你偷看我做什么?” 要不是看在他给自己借剑的份上,她早就教训他了,居然骗她睡草堆里面。 孟雪舟摸着脑袋,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最后抵不住心里好奇,问道:“你这剑术,怎么练的?” 三青道:“就睡觉啊。” 语气里还有些郁闷,她在十三层等符珠,睡了快小半年了都!每次睡觉,都要做梦练剑,脑子好累。 孟雪舟疑惑:“睡觉怎么练剑?” 光睡觉,剑术就能如此高超,那大家干脆都别练剑,去睡觉算了。 孟雪舟盯着三青,她也不像是在说假话。 等等,孟雪舟脑子转了转,忽地抓住了什么,脱口而出道,“你学了梦中飞剑神通?” 三青不情不愿说道,“应该是吧。” 郁行疏说的,好像和这差不多? 孟雪舟如鲠在喉,当初他骗三青说,睡梦中练剑,没成想,人家真的睡梦中练剑了! 这运道,怎么不砸他头上呢? 孟雪舟深呼了两口气,继续打探:“你怎么学会这门神通的?” 他记得曾经有位前辈,梦中飞剑神通,惊绝众人,无数剑仙想要学这门神通,那位前辈也不吝啬,有教无类,却没一个人学会。 最后不得已造出黄粱枕,能让人在睡梦中练剑,但和真正的梦中飞剑神通,还是相去甚远。 三青翻了个白眼,似乎嫌弃他听不懂话,“我都说过了。” “睡觉就会了。” 孟雪舟咧动嘴角,他也知道梦中练剑,睡觉就好了,但是,怎么才能梦中练剑呢? 小姑娘眨巴两下水灵的眼睛,恍然大悟,“噢,我知道了,你没有天赋,每次睡觉就直接睡过去了,所以才不会。” 她嘻嘻笑道,像是捡了什么大便宜。 第一百八十章 家主之位 孟雪舟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感觉。 当时他哄骗三青说的话,和她现在说的大差不差,被还了回来。孟雪舟嘴角抽动,想要辩白一下,眼底映出数道飞剑黑影。 看方向,是从玉家来的。 孟雪舟神色紧凝起来,忍不住往爆炸过后的灵力余波瞥了两眼,转眸望着剑影方向,心底暗自叹气,希望来的不是玉扶光吧。 不然就太倒霉了。 若是玉扶光掌权,玉家剑仙听她号令,想走,是走不掉的。元婴剑修和化神剑仙,差距太大。 孟雪舟眼神深邃,难得沉默,一言不发的看着细密的剑影。 有一抹亮丽的蓝色,愈来愈清晰,孟雪舟绷着的弦,才终于松了。 是玉望舒。 玉家争权,她胜了。 “怎么这里有这么强烈的灵力波动?”玉望舒驱使长剑落下,蹙了蹙眉,自语道:“柳林宗和吕聿呢?” “柳林宗自爆元婴了,至于吕聿……”孟雪舟以眼神示意她,往身侧看,死得不明不白的黑衣修士,眼睛还未合拢,不可置信的瞪着一个方向。 “吕聿死了?”玉望舒看见吕聿的死状,有点惊讶,竟然是被一剑抹了脖子死的,堂堂元婴剑修,这点警觉都没有。 当然玉望舒不是可惜吕聿的死,只是觉得,死得太窝囊了。 她秀眉一挑,想起眼前这个邋遢汉子刚刚的话,柳林宗自爆元婴? 这不死得比吕聿更窝囊嘛! 也不知道符珠做了些什么,让清高的柳林宗,这么豁的出去。 玉望舒环顾一圈,没看见符珠身影,问向三青,“符珠她人呢?” 三青小声嘟囔着,声音太小,玉望舒没听清,空气中残存的灵力波动吸引了她的视线。 灵力光晕中,缓慢走出位执剑的青衣少女。 正是符珠。 玉望舒睁大了眼睛,没想到她从威力最大的爆炸中心出现,除了青衣有些破损焦色,少女身上,毫发无伤! 她顿时哑住了,用眼神和玉掩交流,满眼写着,我没看错吧?一般的金丹自爆,威力都不容小觑,更何况这还是个元婴自爆! 玉掩也是一脸难言的神情,艰难的点了点头。小姐没有看错,那个少女就是从元婴自爆的范围内走了出来。 三青雀跃冲向符珠,身影轻盈如燕翩飞。 她拉着符珠,上下左右的打量,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裙边泛着焦黄的少女,眸光掠过三青,朝玉望舒莞尔,“恭喜,成为玉家新一任家主。” 清丽的女子面上浮起浅淡的笑意,玉望舒道:“也有你和三青的一份功劳。” 若不是玉扶光派了小部分人围困她们,她手底下的人手,是差了点的。 加之玉扶光因为她们,惩罚了不少人,自断羽翼。她惩罚秦瑭手段也太狠,导致不少人心寒反水,临阵倒戈。 骆媚儿和墨川便在其中。 整个羽令营的倒戈,帮了玉望舒大忙。 所以说,她坐上玉家家主之位,符珠和三青也是有一份功劳的。 三青眼里有迷茫,还弄不懂她怎么就帮了玉望舒了,符珠则心领神会,猜到了。 两人打哑迷似的你来我往,看得三青兀自生起闷气,她插话打断两人:“那玉扶光呢?”最后是个什么结局。 既是想打断两人的交谈,也是真有好奇。 玉望舒说道:“废去灵力修为,流放荒州,永世不得出。” 荒州,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十分荒凉僻远了。 三青在脑海中搜寻,荒州是个什么地方,眼睛忽地一亮,偷笑起来。 荒州她去过一次,真的是鸟不拉屎。 没有灵力,土壤贫瘠,终年瘴气不散。 符珠听了一耳朵就过去了,没有过多关注玉扶光的事,对着玉望舒道别。 “啊,这么快就要走吗?”玉望舒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舍,“如今玉家我掌权,还没尽地主之谊呢。” 符珠谢过了她的好意,并不打算多留。三青自然跟她一条心的,尤其是她还不喜欢玉望舒,巴不得符珠早点走。 一旁被忽视的孟雪舟插嘴,“她们不想去做客,望舒小姐不妨邀请我,我很乐意啊!” 玉望舒不由抬眸看了眼,这个先前主动搭话,自来娴熟的邋遢汉子,问的却是符珠:“你们认识?” 如果他和符珠相识的话,便也是她的朋友,做客自然没问题。偌大个玉家,不会连个人都招待不起。 孟雪舟咧嘴道:“当然认识了!” 玉望舒仍是看符珠,少女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说:“在问剑塔和这位孟前辈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啊。 玉望舒在心里重复了遍,似在思量,这一面之缘的关系,是投缘呢,还是点水之交。 符珠的话并未说完,她继续道:“刚刚孟前辈借剑三青,执剑相帮,是第二面。” “总共就这两面。” 说是交情匪浅也不太对,剑修拔剑,没什么缘由,不一定是关系好才出剑。 若说萍水相逢,又有点辜负人家出剑的古道热肠,侠风义胆了。 总之,符珠平直陈述了个事实,剩下的,玉望舒自有考虑。 她几乎没怎么纠结,面上笑意不减,“孟前辈若是愿意来玉家做客,晚辈十分欢迎。” 女子容颜清丽,如月华皎皎,背后站着几名化神剑仙,却始终温和谦逊,半点不尊大。 她说得认真,倒叫孟雪舟有些不好意思了,摆摆手道:“我就随口一说,不用放在心上。” “此番出了问剑塔,也是要离开近虞浮岛了。” 孟雪舟踩着飞剑“轻红”,潇洒离去。 比先道别的符珠走得还快。 玉望舒招了招手,便有随从捧着托盘向前,“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全当在问剑塔内,你对我的照拂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担心少女不会收下。 她虽然和符珠待的时间不长,却直觉,符珠不喜欢这些。不过符珠喜不喜欢是她的事,她的心意还是要有的。 玉望舒取下一把镶满宝石的剑鞘,递给三青,“玉家赔你的剑。”本来是送她的剑,但她刚刚得知,吕聿断了她的剑,改了下说辞。 剑鞘是她早就命人打造的,里面的宝剑却是她母亲月夫人亲自铸造,虽说不是什么绝世名剑,但也不算差,主要短剑长度重量,十分贴合三青。 三青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就先看了看符珠,才接过宝剑。 第一百八十一章 哭坟鬼 剩下的灵植丹药,她也一股脑全装进了储物袋中,对玉望舒有所改观,她还挺大方的。 离开近虞浮岛,符珠收到了宗门来的飞剑传书。 三青把丹药当糖豆吃着,面上故作平淡,其实心里好奇极了,谁给符珠传的信呢?这么长一串。 而且符珠看得还很认真! 她都偷摸打量她好几眼了,她都没有发现。 三青清了清嗓子,做出一副老成的姿态,“符珠,飞剑传书上面,都说什么了?” 少女笑了笑,三青脸上很快浮起一层羞恼,快步走到前面去,用青竹杖戳着地面发泄。 符珠刚刚肯定是笑话她了!太过分了! 等会儿她来找自己说话,一定要坚持住,不搭理她。 “真不想知道上面说什么了?”符珠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 不想两个字,怎么也利落说不出口,三青就憋着气,不回答。她想,但她不说。 她也是有骨气的! 但符珠还是说给她听,“仙门大比在照影山举办,约素问我回不回去。”其实上面许多日及的话,宓芋简明的关心,都是日常琐事,便没有必要细说。 符珠看见这道飞剑传书,才后知后觉,有种时间一晃而过的感慨。 距离上次仙门大比即试道大会,已经过去了快三年。 原本那次的仙门大比应该是在照影山的,而且距离开始时间,还有一年多,因为剑冢的原因,提前了,地点也变成了太玄剑宗。 试道大会结束,仙门大比又恢复如常。 不过今年的时间定在冬季,现在还尚早。 三青问道:“约素是谁?” 符珠耐心解释,“我师姐的徒弟,唤我一声小师叔。” “哦,我懂了。”三青聪明说道,“按辈分来算,是你的师侄。” “嗯,没错。”符珠点了点头。 三青追着问:“那仙门大比又是什么?” 她眼里泛着好奇,对这些真的一点也不了解,也完全忘了,刚刚是谁在心里发誓,不理符珠的。 “嗯……仙门大比,就是各个门派,派弟子切磋比较,争个排名。”符珠是这样想的。 三青闻言,眼珠一转,灵光再现,“符珠,你去参加,肯定能拿第一!” “我们现在就回照影山吧!”这个时候,她的记忆力倒变好了,还记得照影山的山名。 符珠拒绝,“不行。先去婆娑界,把契约解了。” 三青拉着符珠的腰间的剑柄摇晃,“万一去婆娑界,错过了呢?” 符珠想也没想,说道:“错过便错过吧,这事没有解契重要。” 她忽然莞尔,眉眼轻扬,“而且第一我已经拿过了,今年不参加。”总要给其他人留点机会。 “如果去过婆娑界,仙门大比还没结束,我再带你去照影山观战。” 三青这才露出笑意。 她挥舞绿竹杖在前方开路,有着用不完的精力。 但婆娑界并不是那么好找的,连着数日,毫无收获。 地图上没有这个地方。 婆娑界没找着,但三青找到不少妖怪鬼物。 在素茵国时,有只媚妖,跑到宫里做了王后,搅得整个王城鸡犬不宁,被三青一剑斩之。 过吊兰河时,河湾处浮现几具白骨,三青潜入河中,擒了河底妖,让他给白骨磕头认错,那河妖胆怯,三青指东,他不敢往西,战战兢兢完成三青交待的每一件事后,以为小姑娘会看在他态度端正的份上放他一马,最后被三青烤干,是条鲶鱼。 三青没事就舞弄她的行山杖,用得比玉望舒送她的短剑,次数还多。 “符珠,你看我现在像不像行侠仗义走天涯的剑客?”三青转身,露出一身装扮。 腰挂宝剑,头顶草帽,嘴衔狗尾巴草。 她做了个自认潇洒的姿势,头微微下垂,掩在草帽下,手搭在剑鞘上。 符珠:“……” 敷衍道:“完美。” 三青扶了扶草帽帽沿,喜滋滋的,“我发现,斩妖除魔,真有意思。” 她眉毛飞舞,兴高采烈。 下一瞬,两条眉毛凑到了一起,神情凝重,一根手指抵在嘴边,“嘘”了声,示意符珠安静。 符珠本来就很安静,被三青这么一搅和,此刻才注意到异常。 一大一小的两人,心有灵犀地蹲下,掩去气息,藏在草丛里。 幽咽的泣声,若有若无。 三青透过嫰草间隙,向外看去。 有位身形虚散的白衣簪花女子,手挽竹篮,拂露而来。竹篮用一块布盖住,看不清里面放的是什么。 这位窈窕的女子白衣素净得过分,长发也不绾,就松散垂着,直至臀间。 符珠也穿白衣服,但和她的完全不一样。 符珠的白衣如雪,如杏,就算同是素白,给人的感觉也是干净。而这位女子的白衣,是惨白,死人白,衬得人精气神都没有了。 不对,她本来就不是人,没有精气神。 女子站在一拢杂草前,吹了口气,杂草向两侧拨拂开,露出个小土包,上面长着一株兰花。 白衣女子,应该说是白衣女鬼,跪坐坟前,哭得梨花带雨,幽怨非常。 三青以心念问符珠:“她不是个女鬼么?怎么哭得这么伤心?我待会都不忍心斩杀她了。” 符珠同样以心念回道:“女鬼生前亦是人,会哭,应该没什么稀奇的。” “你先别出剑,既是鬼魂,应该入轮回去才是。就这样斩杀了,有点可怜。” 三青下意识点头回应。 她头顶草帽,落到草堆里,发出窸窣的声响。 女鬼惊觉道:“谁?” “别装神弄鬼!” 既然被发现,三青不打算藏着了,她从草堆里跳出,叉腰道:“你自己就是鬼,怎么还说别人装神弄鬼呢?” 女鬼一时竟无法反驳。 这黑衣的小姑娘,说得好对。 不对,女鬼突然更惊乍了,“你你你,你能看见我?” 三青呸了声,吐出嘴里狗尾巴草,一脸高深,说道:“我乃剑客,区区小鬼,有何看不见的?” 女鬼眼里闪过一缕迷茫,剑客和能看见鬼物,有什么联系吗? 草丛窸动,又钻出个模样漂亮的少女,一袭鸦青长裙,腰佩两把剑。 女鬼下意识问道:“你也是剑客?” 鸦青色长裙的少女,拍了拍裙上杂草,直起身子,笑眯眯否认,“不是。” “我是剑修。” 三青的视线看过去,剑客和剑修,不一样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第三个选择 女鬼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连竹篮都忘了,惊惶化作一缕青烟遁走。 三青忙不迭追去,到了一株参天大树跟前,女鬼早已不见影踪。 三青回头看去,符珠还没有跟来,她又追丢了女鬼,气愤的抽出短剑,在树身上砍了两剑,圆眼里浮起一股恼怒。 她没用多大力道,古树却抖了抖,掉落掌心大小的青叶。 三青看着青翠欲滴的叶子,形似手掌,很是新奇,她往后退了数步,才发现这古树,是两棵树交缠生长在一起的,树叶繁密,风过婆娑,高不见顶。 “那女鬼呢?”随后赶来的符珠问道。 三青招招手,呼道:“符珠,你快过来看看这棵树!” 符珠站立原地,仰头看了眼参天古木,说道:“这是婆罗树。” “传言,释迦牟尼佛生于无忧树下,在菩提树下悟道,最后圆寂于两株婆罗树下。” “此三树,被列为佛门三宝树。” 佛门还有什么五树六花,符珠就不是很清楚了。 三青崇拜的看着鸦青色长裙的少女,“符珠,你知道的好多啊!” 她看向古木的眼神倏然起敬,“这是释迦牟尼佛圆寂的婆罗树吗?” “自然不是。”符珠干脆利落回道。 三青“哦”了一声,这才注意到,少女腕间,挎着个竹篮。 “你把那女鬼的竹篮捡来了吗?”三青边说着,来到符珠身边,脑袋都快钻里篮子面去了,“我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原本就好奇女鬼竹篮之物,因为要追女鬼,才不得已放弃了竹篮,没想到符珠把它捡来了,三青心中那点遗憾,霎时被抹平。 她迫不及待掀开上方的布。 “怎么是株兰花啊。”三青颇为失望。 一株兰花,还用布盖着藏起? “这是文殊兰。”符珠捏着布帕一角,将其盖好,偏头问道:“那女鬼不见了吗?” 三青顿时泄了气,如霜打的茄子,報颜承认,“我追丢了。” 自她仗剑游走以来,什么妖物没除掉,却在一只小鬼身上,栽了跟头,实在有损她的威名,是以三青觉得分外不好意思,连声音都小了很多,小脸胀红。 “气息还在,到附近找找。” 符珠没看她,自然也没注意到小姑娘羞恼的神情。 她认真的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眸光却一直在两株婆罗树上来回,这虽不是释迦牟尼佛圆寂的婆罗树,但这么高大的两株婆罗树交缠而生,也很稀罕了。 三青听见符珠平淡如水的声音,感觉自己如火烧的脸颊,瞬间清凉下来,她攥紧拳头,道:“我一定会把她找出来的!” 暗处,身形虚散将近透明的女鬼,缩了缩身子。 但她不敢动,怕被发现。 眸光希冀,小心翼翼落在鸦青色长裙少女的臂弯上,似乎在等她把竹篮丢下,趁机捡回。 三青挥着剑,压弯杂草,一处不肯放过的仔细搜寻。 一股浅淡的冷香不知从何处飘来,她吸了吸鼻子,眼珠一转,往别处走了。 女鬼短暂松了口气。 她偷偷打量着那个剑修少女,她一直在婆罗树下,来回踱步,鸦青裙边,随着走动,呈起紫绿涟漪。 她将竹篮放下了,但她怎么不离开婆罗树呢? 女鬼思考得入神,没有发现后面的三青。 三青鼓着腮帮子,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女鬼,却穿透了女鬼身躯。 没有实体。 那她是怎么挎起竹篮的呢? 三青也陷入了思考。 女鬼猛然回神,惊魂未定,“你你,你怎么发现我的?” 她不是把鬓上花丢到另一个地方去了吗,她也是亲眼看着小姑娘被引走的啊! 女鬼的尖叫声,勾回三青思绪,她嘻嘻一笑,说道:“调虎离山,我才不会上当呢!” 白衣女鬼此刻是真真切切,素净得不能再素净了,她两眼上翻,险些晕死过去。 三青看着她,冲符珠高喊:“符珠,我找到她了!” 少女闻声轻动,缩地成寸,来到女鬼面前,“你刚刚为何要跑?” 许是少女眉眼盈盈,语调温软,女鬼很难将她和传言中不讲道理,杀人如切菜的剑修联系起来,心中倒没那么害怕了,她嗫嚅着声音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何要跑。” 三青气指着她:“你自己跑,你不知道为什么?鬼才信呢!” 符珠则轻轻点了点头,似乎信了她的话,又问道:“你为何不去轮回,在世间飘荡?” 白衣女鬼不说话了。 她为什么要去轮回?现在这样不挺好的吗?谁知道下辈子,会投生去什么样的人家,万一又是个悲苦命,她才不干。 好不容易死了,享了点清福。 见女鬼不配合,三青恐吓说道:“你不说的话,我只好一剑将你斩杀了。” 剑光如芒,透出凌厉的剑气。 白衣女鬼似乎极怕这剑气,往符珠身后躲了躲,看得三青咬着牙齿,咯噔作响。 符珠看着女鬼,神色认真,“你不说的话,她真的会一剑将你斩杀了的。” 女鬼耸动着飘摇欲坠的身躯,可怜兮兮的,“我单纯不想去轮回。” 眼前少女比那个黑衣服的小姑娘看起来就好说话多了,她只对着符珠说话,“我没害过人,你就让我走吧。” “我以后也不会害人的。” 符珠歪着头看她,“可人死后,魂魄自会去轮回,除非有执念不肯走,但生执念,久之化厉鬼。” 白衣女鬼支支吾吾道:“我,我不一样的。” 符珠没看出来她有哪里特殊的,忍不住思付起来,是不是自己忽视了什么。 三青更是直白,“你哪里不一样了?不就是个鬼吗?” 她又抽了半截剑身出来,剑光闪动,明晃晃威慑。 女鬼原本就惨白的脸,唰的一下,愈发惨白,“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三青看向符珠。 少女忽而浅笑,说道:“要么去轮回,要么魂飞魄散。” 女鬼心如死灰,“没有第三个选择吗?” 不管是轮回,还是魂飞魄散,她都不想。如果非要在其中选一个的话,她肯定不会选魂飞魄散。 毕竟魂飞魄散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女鬼只觉得,她太倒霉了。 她喜欢现在的日子,却不得不放弃。 “有。” 符珠定定看着她,“有第三个选择。” “带我们去婆娑界。” 三青迷茫抬眼,符珠她在说什么?怎么她听不懂了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婆罗树叶 白衣女鬼惊恐瞪大双眼,“你怎么知道婆娑界的?” 她摇着脑袋,铁骨铮铮,“我绝不会带你们去的!” 婆娑界不欢迎剑修,她要是带剑修进去,一旦被人知道,就完了。 “那你选轮回还是魂飞魄散吧。” 符珠也不勉强她,轻描淡写说道。 白衣女鬼脸上闪过纠结,她实在不愿意放弃现在安生的日子,她在婆娑界有自己的小屋,和邻里关系也好,同生前的苦日子相比,简直天壤之别。 她闭了闭眼,深吸两口气,“我有条件。” 符珠按捺住三青,说道:“可以。” 女鬼脸色这才好看一点,开始讲述她的条件,“第一,你们要把剑收起来,在婆娑界也不能使剑,不能让人发现你们是剑修。” 符珠虽然奇怪这个要求,还是点了点头。看来婆娑界的人,很不欢迎剑修。 “第二,婆娑界有缘者才可进入,如果你们无缘婆娑界,到时候也不能怪我,要放我走。若有缘进入婆娑界,不能告诉别人是我带你们进去的,进去后,我们就当做不认识。” 说来说去,还是怕她们万一暴露了身份,连累自己。 “这个也没问题。”符珠承诺道。 “第三,”女鬼指了指远处竹篮,“我要先去祭拜友人,之后才能告诉你们,进入婆娑界的办法。” 符珠仍是笑盈盈应下,她招了招手,地面的竹篮,径直飞来。 白衣女鬼眼里浮现一缕惊诧,随后转为深深的忌惮和不安。 她生前是个普通人,死后意外去到婆娑界,接触到了形形色色的各类人,知道有山上修士,修习仙家道法,神通广大。 如果是个普通人,去到婆娑界,掀不起什么风浪,但少女展露出来的术法神通,还有剑修身份,都彰显了她的不普通。 一旦惹了麻烦,就是大麻烦。 希望她们能低调行事吧,女鬼在心底祈祷,眼珠一转,换了个诉求,最好是婆娑界,不让她们进去。 符珠将竹篮还给白衣女鬼。 少女艳若新月,眉眼明媚,甚至可以说看起来就天真烂漫,女鬼却没什么心思和她打交道了。 她太聪明了。 多说一点,就会被她发现破绽。 威胁起人来,也得心应手。 因为进入婆娑界后,女鬼不让她们说认识自己,所以符珠趁着还没进去,打听那位女织的事情。 “婆娑界有位女织,名唤罗衣,你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女鬼诧然:“罗衣女织你也知道?” 这反应,起码也是认识的。 符珠道:“听一位前辈提起过。” 女鬼对那位女织,很是尊崇,她说道:“罗衣女织在婆娑界很有名,她织出来的衣服,是世上最漂亮的衣服,不过想见她一面很难的。” “你是找她织法衣的吗?”女鬼看向符珠,劝道:“如果是这样,你还是不要白费功夫了。” 说着说着,又回到了女鬼友人坟前。 她取出兰花,栽在坟上,磕了三个响头。 “坟上栽兰,有什么说法吗?” 符珠问道。 女鬼投给她一个你不懂的神情,幽幽说道:“我恩公气节如兰,我便坟上栽君子兰,这样的坟,又叫君子坟。” 好一通歪理。 符珠微微扯了扯嘴角。 三青反问了句,“这不是文殊兰吗?” 她明明记得符珠说过,这叫文殊兰。 女鬼讶然回眸,“君子兰不长这样?” 符珠以灵力幻化了一株君子兰,“长这样。” 同为兰花,但文殊兰和君子兰外观相差甚远,这女鬼都能搞错,应该是压根就不认识兰花。 女鬼伸出手想触碰这株漂亮得玲珑高雅的兰花,灵力倏然消散,兰花也消逝无踪。 她暗自记下原来君子兰的模样。 “祭拜完了,可以带我们去婆娑界了吧?”三青催促道。 女鬼点了点头,在前方引路。 很快回到婆罗树处。 她道:“这婆罗树就是去往婆娑界的通道了。你们问问婆罗树愿不愿意让你们进去。” 三青圆眼一瞪,“它又不会说话,怎么问?谁知道它愿不愿意啊!” 女鬼小声道:“婆罗树如果掉叶子下来,就是愿意的意思。” 三青想起之前那阵青叶雨,掌心一翻,露出大把婆罗树叶,狐疑道:“你确定拿这个就能进去?” 女鬼略微吃惊:“你怎么有这么多婆罗树叶!” 婆罗树以前从未有这么大方过啊。 三青推搡着符珠往前,分享自己的经验:“拿剑砍两下,它就会掉叶子了。” 女鬼:!!! “要心诚!不能对圣树不敬,婆罗树感受到诚心后,才会掉叶子。” 砍树,是绝对不行的! 符珠倒没听三青的,贴近婆罗树,以心声问了句。 突然,沉寂的古树,无风摇晃起来。 青雨如泄。 女鬼看得目瞪口呆。 婆罗古树今日,大方得出奇。绿叶皆从树冠高处落下,再不停止,恐怕树顶都要秃了。 直到一片青翠欲滴的婆罗树叶,贴在少女脸上,古树才停止晃动。 符珠摘下挡脸的树叶,问道:“之后呢?如何进入婆娑世界。” 女鬼愣愣回道:“树叶贴合掌心,靠拢树干。” 三青跟着照做,身形往前一栽,消失不见。 符珠知晓女鬼不愿和她们有牵扯,便没等她,浅笑道了一声,“多谢。” 鸦青色衣角一晃不见。 女鬼坐在树下,并未着急回去。 …… “这就是婆娑界吗?” 三青站稳脚跟,发现眼前婆罗树,开满了淡黄色的花,其花如塔,又像烛台。 而外面的婆罗树是没有开花的。 一抹鸦青,从古树前,凭空出现。 “符珠,你来啦。” 少女轻轻“嗯”了一声,也发现了里面婆罗树和外边的区别,淡黄色的塔状花,撑满了树冠,极是好看。 有几个妙龄少女,挽着竹篮在树下捡花,对于突然出现在此的符珠和三青并不关心。 婆娑界就是这样的,偶尔就有人,因缘来此。 因为五曦剑收不了,符珠便只把剑柄缠了起来,剑鞘如枯木,倒不是很明显。 三青第一次来婆娑界,看什么都新奇。 穿行在大街上,人、鬼、妖都撞上了。 但大家都很和谐。 那些鬼,除了肤体惨白了点,身上萦绕着淡淡的鬼气,几乎与人无异,不仅可以触碰东西,还能吃饭。 难怪那女鬼不愿意去轮回呢!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四章 故交 如那女鬼所言,罗衣女织在婆娑界十分有名,稍微一打听,就知道她住哪里了。 符珠携三青往天水居去,尚未走近,便听见有人声传来。 “罗衣大人如今还是不见客吗?” “劳烦再去通秉一声,我家小姐,愿奉上万年雪荷花、红玉草、中品车马芝,只求能得见罗衣大人一面。” 符珠和三青惊讶对视一眼,那人已是化神之境,面对两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婢女,语气里竟也掺杂着卑躬之意。 这位罗衣女织在婆娑界的地位如此高么?还是她的修为实力强大到化神境都要仰望。 两位婢女,身上穿着华艳明丽的罗裙,头上珠翠琳琅,说是哪家大户人家的小姐也不为过。 其中一位容貌冶丽的婢女,不卑不亢道:“花管家,婆娑界皆知,罗衣大人临近飞升之劫,已数百年不见外人,请回吧。” 她将那位花管家送来的东西,尽数退还,面上始终挂着得体的笑。 花沐微乎其微的叹了口气,颓然转身离去。 先前那位没出声的杏眼婢女道:“唉,花家送来的东西,可都是万金难求的,真不去通秉罗衣大人,就这样直接退了吗?中品车马芝,都化人形了吧,可惜盖着红盖,没能瞧见是个啥模样。” 容貌稍微冶丽点的婢女,用指腹戳了戳她的眉心,语气严肃,“杏杳,罗衣大人的话你都忘了吗,无论什么人什么事都不能打扰她。” “大人赠我们长生,我们更应该尽心守着天水居,阻绝外人拜访。” 杏杳吐了吐舌头,俏皮道:“代真姐姐,我就是随便一说嘛。” 代真神色一松,露出笑意,也和她打趣,“其实我倒觉得,那红玉草更好。” “大人嗜酒,红玉草酿成佳酿,既可解无眠之症,又能使饮者一梦三百年,想必大人是欢喜的。” 若不是记着罗衣大人的话,她都想私将红玉草留下了。 代真美目里,滑过一缕可惜。 她弯下腰,去关木栅栏,眼前倏然落下一片阴影,一抹鸦青,挡住熹微的阳光。 代真头也未抬,径直说道:“罗衣大人不见客,请回吧。” 来求见罗衣大人的人,络绎不绝,她和杏杳每日都要重复相同的话,偶尔也会有厌倦。 便如此时,语气算不得好。 三青性子急,一听就炸毛了,她从符珠身后钻出,手抵着栅栏,往前用力一推,代真一个没防,踉跄几步。 杏杳一把扶住代真,杏眼浮起怒意,指摘道:“你这人怎么回事,一点都不懂礼貌,说了罗衣大人不见客,你还想硬闯吗?” 三青已经垮进了院子,她叉着腰,说:“我也想先礼后兵的,但是她都没给我礼的机会。”语气有些冲,看得出来,代真刚刚的行为,是真的气到她了。 杏杳同样生气,被她的强盗逻辑气得无语,胸膛不断上下起伏。她在天水居这么多年,哪里见过这么嚣张的人。 她和代真姐姐虽是婢女,但背后是罗衣大人,整个婆娑界,谁见了不给两分面子? 这小姑娘倒好,竟然想强闯天水居。 代真朝杏杳摇了摇头,示意她先息怒。 “刚刚是我语气不好。”代真放缓了语调,到后半句话时,转为坚定,“不过,罗衣大人不见客,这是天水居数百年的规矩,两位请回吧。” 三青龇着牙,并不买账。 反正她们两个没有修为,她和符珠想进去,她们也拦不住。三青扭过头去看符珠,寻求认同。 符珠没看她,对着这位能屈能伸的婢女说道:“是罗衣大人故交,让我们来这里的。姑娘还是去问问罗衣大人吧。” 那位前辈信誓旦旦,拿出五曦剑,罗衣大人会帮她们修复诛魔巽旗,交情定然匪浅,见一面,就更是小事了,罗衣女织没道理会拒绝。 “你胡诌什么呢,罗衣大人数百年不曾出天水居,哪里有什么故交。”杏杳当即驳斥道。 她身旁的代真,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变换几下,拉着杏杳到一旁说话。 杏杳听完,脸上浮起迟疑之色。 她细细打量少女神色,气定神闲,平淡如水,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难不成她真的认识罗衣大人的故交? 可她和代真姐姐来婆娑界也就几百年,再久远一点的事,是真不清楚了。 杏杳道:“你们在这儿稍等一会儿,代真姐姐去请常幽姑姑过来,是不是罗衣大人故交,她自会分辨。” 说着,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打量起来。 黑衣服的小姑娘满脸怒气,圆眼瞪得老大,映出小院风景。 鸦青色长裙的少女,则笑眯眯的,回望过来。她眼里温和,懒懒散散的,杏杳愣了下,朝她微微颔首。 心想,这少女倒是有礼貌多了。 过了会儿,代真同杏杳说的那位常幽姑姑一道出来了。 她开门见山道:“不知你们说的是罗衣大人哪位故交让你们来的?” 眸光犀利,在两人身上扫视一圈,渗着隐隐的压力。 符珠神情未变,打量起这位常幽姑姑来。她秀发如云,绾在一起,只簪了根极简单的翠竹簪。 常幽姑姑一身墨绿,虽是稳重典雅,却又透着丝古板,本就下垂的唇角,显得她人愈发严厉肃穆。 不知那位罗衣女织又是何模样。 符珠收敛心神,眼波流转,清音言道:“常幽姑姑,可否借一步说话?” 杏杳小声“嘁”了一声,她们都是天水居的人,有什么不能听的,就算是什么秘密,也不会去传给外人听的。 常幽闻言,倒难得的露出个笑脸,往一旁花树下挪了两步,符珠跟过去。 “现在可以说了吧。” 少女笑眯眯道:“可以。” “不过叫我来此地的那位前辈,我不知其姓名。” 常幽神情未变,等着她后面的话。 符珠问道:“不知罗衣女织,是否认识五曦剑的主人?” 她猜测的,倾云尊者和罗衣女织或许是故交,至于那位前辈,就不一定了。 符珠发现,她问出这句话后,常幽脸色猛然一变,这是认识,还是有仇啊…… 常幽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她收整好心情,恢复平静,“你和倾云尊者什么关系?” 符珠道:“没什么关系。” 她都不认识那什么倾云尊者呢。 上一章标题章节写错了,应该是一百八十三章的,写成一百三十八了,改不掉π_π 第一百八十五章 罗衣女织 “罢了,你随我来吧。” 总之和倾云尊者牵扯上的事,无论大小,大人她都想听一听的。 三青路过杏杳、代真二人,露出个得意的笑容,让她们先前拦自己,还不是让她进去了。 杏杳气得咬碎银牙,愤愤道:“瞧她那得意样。” 代真拉住她,好生好气劝慰:“好歹也是活了这么多年的人了,和一个小姑娘计较什么。” 当然代真并不知道,按年头来算的话,其实三青活得更久,只是生长的缓慢,故而是个小姑娘模样。 代真望着消失在转角的身影,感慨说道:“看常幽姑姑的态度,兴许真是贵客呢。” 这样一想,杏杳肝更疼了。 “来时有位被唤作花管家的化神境修士,也想求见罗衣女织。”符珠说道。 “你说的是婆娑界花家的管家,花沐吧,他年年来此,早见惯了。”常幽语气不咸不淡的。 “年年来此,都没见到罗衣女织一面吗?”符珠偏着头,有些好奇,“还是说,罗衣女织真的临近飞升之劫,不见外客了。” 如果真的是临近飞升之劫了,那也是大乘圆满的境界了,难怪整个婆娑界,都要给她面子。 符珠还从未见过,境界这么高的人呢。 就连她师父,也不过是大乘境初期。 “罗衣大人,岂是他想见就见的?”常幽对那位花管家,似乎不太待见,或者说是轻视,根本没将他放在眼中。 转头对着符珠,温和不少,“外界传言,半真半假。” “罗衣大人确实临近飞升之劫,不过不见外客,是因为不喜人打扰,而非闭关。” 穿过花廊,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常幽停在花廊尽头处,“罗衣大人就在里面,我便不过去了。” 符珠颔首,“多谢常幽姑姑。” 严肃的女子,露出个宽慰的笑容。 三青蹦跳着跳下廊道,闻着清甜的香气,圆眼亮晶晶的,好多好东西! 比玉扶光那座药山里的东西都好,除了那霜灵果。 三青瞥了眼符珠,见她没注意到这边,探出一只手,去摘头顶一串橙黄的花串。 “啪”的一声,白嫩的小手上,浮起红痕。她一抬头,就看见符珠似笑非笑的盯着自己。 三青讪讪收回手,“我只是想摸一摸。” 符珠看着她,不说话。 “好吧,我刚刚是想摘一串的。”三青小声说着,越来越认真,“不过只是想,并没有真的摘。” 符珠:“……” 她当然没有真的摘下,这不被自己发现了嘛。 少女凉凉扫了她一眼,“管好自己的爪子。” 她有时候就怀疑,三青是间接性耳聋,没听见说,罗衣女织是大乘境圆满吗! 大乘境。 大圆满。 可以说是天下修为最高的人了,她还敢在人家花园里,采摘灵植花卉。 是真的不要命了是吧? 三青捂着被拍的右手,小脸认真,“符珠,你放心好了,我会管好自己的爪子的!” 如果再碰到,灵气浓郁的灵植,她就忍着。 动心不动手。 可是,这些灵植花卉真的好香啊,她忍不住掉口水。 符珠对于三青的保证,持怀疑态度,不是觉得她会骗自己,而是担心,她脑子一抽,就什么都忘了。 三青闯祸的本事,比她剑术还高。 符珠怕一个眨眼,没看住她,便拘着三青在自己身边。 越往里走,灵气越发浓郁。里面的花草,也更奇形怪状。 三青扭过头,圆眼看着少女,“符珠,你怎么不走了?” 符珠示意她往左前方看。 有位乌衣白衣的女子,背对着两人,在侍弄花草。 女子手如凝脂,指甲上染着凤仙花色豆蔻,身上气息,似乎与天地融为一体。 这样的气息,符珠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 便是殊玄昙记忆里,一剑斩杀千年鬼王的年轻剑修,她所谓的二师叔,黎清昭。 乌衣白发的女子放下手中花枝剪,什么也没做,符珠手中握着的五曦剑,便倏然飞到她面前。 三青急眼:“你干嘛抢符珠的剑!” 五曦剑虽然以前是那什么倾云尊者的,但现在在符珠手里,就是符珠的剑! 符珠捂住三青的嘴,避免她出言冒犯到这位前辈,毕竟她们还有求人家呢。 而且她有感觉,五曦剑并不是她的剑。 兴许就是这位前辈的呢? 符珠凝眸望去,那位乌衣女子,虽然青丝成雪,但面容还很年轻,一颦一动,流露出说不清道不明的风韵。 她眸光几近怀念缱绻的拂过剑鞘,纤白的手指,忍不住落在了剑柄处。 符珠看着她拔剑。 猜测起来,这位前辈,能拔出五曦剑吗? 她已经是世间最高修为了。 乌衣女子似乎也想知道这个答案,她轻轻拔动剑柄,剑鞘纹丝不动。 忽然就笑了笑。 “果然如此。” 符珠没有在她脸上看见恼怒,反而是一种释然。 她将剑搁置一旁,转眸看向符珠,一连问了两个问题,“这把剑你从何处得来?何人让你来找我?”唯独没问,何故来此。 符珠如实道:“五曦剑是我在剑冢一块石头里面拔出来的。” “至于那位让我来找您的前辈,是在近虞浮岛问剑塔内认识的,并不知其名讳,他说,将五曦剑拿给您看,您就会帮我们。” 罗衣忍不住多看了少女两眼,甚至探了探她的灵力气息,“不应该啊。” 她眼里浮起一缕困惑,“五曦剑怎么让你拔出来了?” 想了想,她又问:“你可能拔剑出鞘?” 符珠:(_) “不能。”她攥紧拳头,小脸冷漠。 罗衣则一种合该如此的态度,点了点头。 符珠:更气了。 直到罗衣下一句话落下,心中才宽慰起来。 “将诛魔旗拿来吧,这几日我便帮忙修补了,不过解契,要等一等。” 虽然不知为何她什么都没说,罗衣前辈就知晓了,符珠还是很高兴,催促三青,拿出巽旗。 罗衣眼中诧然,“裂口这么大了么?” 她轻声责备,“怎么不早点来。” 符珠担忧问道:“还能修吗?” 罗衣睨了她一眼,颇有些傲娇,“不过麻烦了一点,修当然是能修的。” 她随意翻了下旗子,“竟然还是巽旗。” 符珠十分认真问道:“巽旗有什么特别的吗?” “诛魔旗分八面,要说哪面,不一样点,自然不会。只是巽旗为风,倒是便宜她了。” 毕竟,风助火长。 (本章完) 第一百八十六章 闲逛天水居 因为罗衣前辈修复诛魔巽旗要耗费些时日,符珠和三青这段日子,就住在天水居内。 不过那位罗衣前辈,似乎一直没有什么动作,符珠虽然疑惑,但并未催问。 既然她答应要了帮忙修复诛魔旗,没道理会反悔。若是不想帮忙,当时不答应就是。毕竟一位大乘圆满境界的修士,也无人威迫得了。 三青却有些按耐不住性子,她还惦记着符珠给她说过的仙门大比呢。 这个罗衣,一直拖延着,该不会是不想帮忙,哄骗她们的吧?三青圆眼咕噜转着,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 头上莫名挨了一板栗。 她扭过脖子,偏着头,一脸幽怨,“符珠!你又打我做什么!” “别去打扰罗衣前辈。”符珠端起代真送过来的灵茶,抿了一口,闲适说道。 白玉瓷的茶盏,素净如雪,里面浅金色的嫰芽舒展开来,细长如针,清香肆意。 明亮清晰的茶汤中飘浮着一朵杏黄小花,似点缀,但其中蕴含的干净的灵力气息,彰显着它并非寻常。 代真送来的这茶,绝对是好东西,不比园中灵植花卉差。这位罗衣前辈,还真是大方。 少女屈指在桌上轻扣两下,三青一屁股坐回凳子上,才捧起茶盏端看。 “符珠,我的和你的怎么不一样?” 三青杯中,飘浮着两颗红色小果,灵光盈盈,饱满可爱。 她咕噜牛饮而尽,茶汤全部进入腹中,那两颗红果却藏在后牙槽里,慢慢咀嚼。 “好甜。”三青眯起眼睛,细细回味。 “就是太少了。”三青意犹未尽的说道,“这种小果子,我一天能吃一袋子。”她拍了拍上次装脆枣的袋子。 “这是凤血果,万年才结三颗,你当那么好得来呢。”杏杳端着糕点,从外走来,正好听见三青的话。 也不知道是什么故交让她们来的,罗衣大人把这般珍贵的凤血果都拿出来了,这小姑娘居然还嫌少。 三青自然问道:“那还有一颗呢?” 不是结三颗吗?怎么就给她两颗。 杏杳气结,重点是几颗吗?重点是,这凤血果很珍贵,十分难得。旁人连见一下,都没这个荣幸呢,她一下就吃了两颗。 杏杳平复了下心情,“还有一颗,从前被罗衣大人送人了。” 她来天水居才几百年,这事也是常幽姑姑告诉她的,至于那颗凤血果送谁了,杏杳也并不清楚。 三青平淡的“哦”了一声,就没后续了。 她这态度,看得杏杳牙痒痒,只能不断告诉自己,不能生气不能生气,她是罗衣大人的贵客。 杏杳放下糕点,一刻也不想多待了,余光却瞥见一抹墨绿,她屈膝福了福身,“常幽姑姑。” 常幽微微颔首。 杏杳这才怀着满腹心思离开。 “罗衣大人担心两位在天水居待得烦闷,特意让我来问问。”常幽古板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语气倒温和,“大人吩咐,二位若是觉得无聊,让我带你们在天水居转一转。” 三青迫不及待拉了拉符珠的袖子,少女浅笑道:“劳烦常幽姑姑了。” 天水居很大,布置得清雅,随处可见的奇珍异草,偶有形似松鼠的灵物驻足,好奇的打量生人。 常幽介绍道:“那是妙喉松,没什么攻击力,唯一作用就是能哼点曲子,罗衣大人养来逗乐的。” “妙喉松?”符珠咀嚼着这两个字,笑道:“听起来更像是松树,而非活物的名字呢。” “不就是松鼠吗?”三青左看右看,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 常幽顿住脚步,仰头看着烫金的牌匾,“此处是罗衣大人织衣的宫殿。” 她脸上肃穆,隐隐浮有笑意,“外面大家争破头颅的法衣罗裙,皆出于此。” “随我进来吧。” 常幽推开殿门,顿时有五彩斑斓的霞光映出,待光华淡去,才发现,是各种颜色的丝线,花团锦簇般绚烂。 纤细柔美的丝线,比上好的绸缎都要细腻,依样分类,理在一起。 有的平铺在方木上,有的则悬挂在顶,似流苏轻垂,拂面温柔。 缫丝用的小篗,符珠看不出来是什么材质做的,但不必多想,也定然珍稀。 正殿中央,悬浮着一枚“天梭”。 常幽道:“这是罗衣大人的法器,陵。” “曾经轰动一时的法衣,醴桐、雾花、金霞、颤枝、仙茗、清友、汀溪兰等等,都是陵织成的。” 常幽说起那些法衣时,如数家珍,语气里透着怀念,微微叹息一声。 罗衣大人已经千年不曾再碰“陵”了,世上也再也不会有这些绝世罗裙。 “花家那位,便是想央求大人,炼制一件法衣,他们知道,大人临近飞升之劫,那或许是大人最后一件作品,意义自然不同。” 若是大人飞升成功,其价值,要翻上数倍。 “花家那位?”符珠绞尽脑汁想了想,终于记起来名字,“花沐?” 常幽摇了摇头,“是花家大小姐,花瑶。” 符珠刚来婆娑界,当然不知道花瑶,她也没闲心打听别人的事,倒是常幽先前提到的法衣,她比较感兴趣。 “我听过仙茗。”她说。 常幽微微一愣,来了几分兴致,“仙茗是罗衣大人数千年前的作品,你……”她打量了下少女,暗自吃惊,“你不过十八岁左右的年纪,从哪听来的仙茗?” 十八岁,竟然已经是元婴中期了。 这种天赋,她活了这么久,都还是第一次见。 不知道是哪家仙门出来的弟子。 常幽想得有些入神了,直到少女清清净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仙茗在修真界很有名,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上品,法衣漂亮,清雅绝姝。” “不过仙茗之所以盛名在外,更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它的主人,宛冯仙子。” 符珠并不担心罗衣前辈会生气,她说的是实话。 宛冯仙子,兰心蕙质,人品在修真界也是出奇统一的好,男修倾慕,女修更是将其视做榜样。 据传,修真界一半的女剑修,心中标榜的对象,就是宛冯仙子。 连不是剑修的广竺和陆小莹,最倾佩的,都是宛冯仙子。 不过陆小莹在剑冢里得了一把剑,似乎转做剑修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只可惜宛冯仙子陨落得太早,无数人唏嘘不已。 那件法衣仙茗,也不知所踪。 第一百八十七章 仰天雪 三青仰起头问道:“符珠你说的宛冯仙子,是那把琼英剑的主人吗?” 她记得在问剑塔的时候,听过宛冯这个名字。 少女点了点头。 常幽神色微微动容,“原来是她啊。” “仙茗配宛冯仙子,倒是合宜。” 常幽自然希望,自家大人炼制的法衣,能落到清风霁月之人手中,有个好去处。 宛冯仙子在修真界风评不错,她虽在婆娑界,也听过只言片语。 “那罗衣前辈最后一件作品是什么呢?”符珠问道。 她刚刚听常幽姑姑说,罗衣前辈最后一件作品,意义会不同,便有些好奇。 “是一件白色法衣,名唤仰天雪。”常幽往外走去,符珠亦步亦趋跟上,只听得她的声音缓慢温和,“这件法衣还未曾有过主人,罗衣大人炼制完后,就一直放在旁边偏殿里。” 符珠看着她的动作,似乎是要领自己过去看。 尘封的大殿被推开,却半点灰尘也没有,反而扑面而来一阵清灵之气。 是如高山雪莲般的清冷气息。 一向眼高于顶的三青都忍不住,啧啧称叹,“好漂亮的法衣!”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虽然洗得很干净了,但总觉得摸一下这件法衣,就会留下印子。 符珠眼里流露出欣赏的神情,忽地就觉得她身上的鸦青色和三青身上的黑衣,有种灰扑扑的感觉。 总算知道什么叫,相形见绌了。 常幽见两人的神情,轻微笑了笑,“这就是罗衣大人最后一件作品了。” 历时四百年,织就炼制而成。 外人连听说都未曾听说过,更别提开眼了。 也就这两位托了倾云尊者的福,能得见一眼。 三人沉浸在仰天雪的美貌中,没注意到殿外,凭空出现的位乌衣白发的女子。 她踏入殿中,兀自开口,“仰天雪并非我最后一件作品。” 符珠轻轻唤了一声“罗衣前辈”。 常幽对着殿外施了个万福礼。 心中却忍不住思付起来,这明明就是罗衣大人最后一件作品了啊,难不成大人在飞升之前,还会再炼制一件法衣? 罗衣漫不经心“嗯”了声,赤足来到仰天雪面前,纤白的手,抚了抚雪白法衣上面,并不存在的褶皱。 “我曾答应过一个人,要替她炼制一件法衣。”罗衣清眸流转,落到符珠腰间剑上,剑鞘就自动飞到了她面前。 符珠咬着腮帮子,眼前景象,实在太熟悉了。 第一次见罗衣前辈的时候,就是这样。她都不用勾勾手指,就能轻易取剑。 “不过她至今未来。”罗衣语气平淡,只是在抚摸五曦剑时,眼里多了丝柔情,“暂居天水居这几日,这剑借我。” 也不给少女拒绝的机会。 符珠倒不介意罗衣要走五曦剑,她偏头问道,“若是前辈等的那位朋友,不来了呢?” “又或者来晚了,前辈已经飞升了。” 罗衣纠正,“我和她不是朋友。” 她语气忽而感叹,“而且飞升,哪有那么容易。” 罗衣看向殿外,意有所指,“一步登天,也要看它同不同意。” “近千年来,大乘境界的人很少吗?”她无所谓道,“还不是没人飞升。” 符珠听得牙齿都酸了,幽幽反问,“大乘境界的人难道不少吗?” “当然不少。”她看了眼少女,“只不过你现在的境界,遇不上而已。” 大乘境寿元十万年,数万年前,活到至今的,大有人在,不过都在忙着寻找飞升的机缘罢了。 她又补一句,“就算遇上了,你也认不出来。” 符珠:“……” 好气! 符珠深吸了两口气,转到另一个问题上,“罗衣前辈,既然你和那人不是朋友,为何还要帮她炼制法衣呢?” 罗衣似乎不大愿意提那人,凉凉道,“前人纠葛,你瞎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常幽侍奉在一旁,不禁抬眸看了眼自家大人,很快又垂下,她想她应当知晓,大人说的是谁了。 “好吧,那我不问了。” 符珠是不问了,三青还坚持,“为什么呢?不是朋友还要帮她炼制法衣,而且你还不喜欢她,难不成她威胁你了吗?” 罗衣被气笑了,“她凭什么能威胁我?” “知不知道什么叫大乘境圆满?” 三青小脸严肃,“你刚刚都说了,大乘境的人不少,又不是就你一个大乘圆满,同境界,也能分出胜负。” 罗衣:“……” 她居然说得有理有据。 罗衣耍无赖般说道:“反正世上没人能威胁我。” “那你为什么要帮她炼制法衣?”三青固执的追问。 符珠连忙拉回她,“这是罗衣前辈的私事,她既然不想说,就算了。” 罗衣傲娇的哼了哼。 她会被人威胁? 说什么笑话呢! 三青纠结了下,还是选择听符珠的话。 “罗衣前辈,不知您何时能开始修补诛魔巽旗?” 说到正事,罗衣神色认真不少,她道:“我需要的灵针,要在云水中浸泡十日,算来,还有三日。” 符珠这才知晓,这些日子,罗衣前辈并不是什么都没做,而是在筹备修补诛魔旗的工具。 三青神色变幻莫测的,约莫是觉得,自己先前小人之心了,小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垂着头,不让人看见。 当然也不能全怪她,谁让罗衣偷摸着做事,也不说呢? 三青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符珠温声道:“多谢罗衣前辈。” 她不动声色的拍了拍三青的后背,三青本来就在走神,抬起头来,迷茫不解,“符珠,你拍我做什么?” 少女咬着牙,笑眯眯说,“手滑。” 三青“哦”了一声,像是信了。 符珠顿时觉得心梗。 三青有时候挺聪明的,有时候脑子怎么就不灵光了呢? 罗衣看着两人的小动作,随意摆了摆手,“行了,不用谢来谢去的。” 她是看在倾云的面子上。 “和你们两个也没什么关系。”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罗衣脸色略微一顿,又恢复如常。 没关系,她说的是事实。 “罗衣前辈,你说话这么直,一定没什么朋友吧。” 少女语气笃定。 罗衣挑了挑眉,“我还需要朋友?” 不管是婆娑界,还是外边的修真界,想认识她罗衣的人,多如过江之鲫,她都看不上罢了。 但…… 倾云有许多朋友。 她也只是其一。 第一百八十八章 金玉雕楼 符珠不知道这位罗衣前辈的心情怎么忽然就低落了下去,她拿着五曦剑,一步迈出,身形消失原地。 少女偏过头,小脸浮起一股困惑,“是刚刚提到什么不该说的了吗?” 常幽解释道:“无事,大人随意惯了,就是这个性子。”她眯了眯眼,许是怕两人介怀罗衣的事,转了个话题,“天水居虽大,逛来逛去,也就这点景色,若是你们想去婆娑界走一走,也是无妨的。” 符珠欲言又止,“三青她……”她不知道常幽姑姑知不知三青和诛魔旗结契,不能离开诛魔旗一定范围内这件事。 三青可怜巴巴的望着少女,“符珠,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去玩。” “也不是去玩啦。”符珠说道。 三青如只八爪鱼,攀附住少女的手臂,“那也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消失的罗衣再度出现,她瞥了眼龇牙咧嘴的三青,语调淡淡,“我可暂时斩断你与诛魔旗的魂契。” 三青扒着符珠的手微微一松,眉梢飞扬,雀跃不已,嘴里却勉强道,“这还差不多。” 罗衣缓慢吐出后半句话,“不过三个时辰内,必须回来。” 三青眉梢上的喜悦,一下子被浇灭大半,“才三个时辰啊,就不能久一点么?”她抬起眼睛,语重心长说,“罗衣,你该好好勤奋修炼了。” 她来天水居这么几天,发现罗衣每日不是摆弄花草,就是躺在树下睡觉,完全不修炼。 难怪就只能暂时斩断三个时辰。 罗衣:“……” 符珠赶忙捂住三青的嘴,对着罗衣道谢。 “她口无遮拦,前辈勿怪。” 符珠扭头对着三青道:“三个时辰已经很长了,就别不知足了。”她们是去随便逛逛,又不是去探索婆娑界,三个时辰还不够吗? 罗衣没说什么,只是吩咐常幽,“你陪同走一遭吧。” 婆娑界到底鱼龙混杂,以三青这个性子,很容易得罪人,有常幽在,但凡长点眼睛的,也不会乱来。 至于没长眼睛的,解决了就是。 她不信还敢有人来天水居寻仇。 罗衣像是特意过来切断三青和诛魔旗的魂契的,嘱咐完两句,又消失了。 符珠连一点灵力波动都没有察觉到。 打扫庭院的杏杳,看见往这边来的人影,杵着扫帚,忍不住多问了一句,“常幽姑姑,您要出门吗?” 仔细听她语气中还掺杂了些许惊讶。毕竟常幽姑姑,连外人都鲜少见,更别提出门了。 常幽古井无波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也未做解释,淡淡“嗯”了一句。 直到三人出了天水居,杏杳还有些回不过来神,她抬手掐了掐自己的脸,呢喃道,“痛的……” 不是眼花,也不是做梦。 “你掐自己做什么?”代真刚过来,就见到杏杳掐自己的那幕,迷惑问道。 杏杳道:“刚刚常幽姑姑出门了。” 代真也有一瞬间的惊诧,不过到底稳重多了,“许是有什么事呢?” 杏杳睁圆杏眼,气呼呼的,“也不知道那两位什么来头,大人竟然让常幽姑姑作陪。” 代真说道:“如此可见,她们确实是贵客,日后别表露出不满了。” 杏杳想解释,对上代真严肃认真的神情,低低“哦”了声,“代真姐姐,我明白的。” 代真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 婆娑界很繁华。 亦很梦幻。 “那金色的莲花,可以吃吗?”三青伸出小短手,指着一处。 常幽但笑不语,袖袍下的手,微微弹指,一束灵光飞出,截回一朵莲花,“此乃地涌金莲,做观赏的。” “若是非要吃的话,也并非不可以。” 三青什么也没听进去,就听出了能吃两个字,她扯下一片花瓣,放进嘴里嚼了嚼,小脸皱了又松,松了又皱,像是在慢慢体会莲花的味道。 不难吃,也不好吃。 三青准备丢了莲花,被常幽拦住,“此乃地涌金莲。” 三青抬起眼,困惑说道,“我知道啊,你刚刚说过了。” 符珠叹息一声,接过三青手里金莲。 “地涌金莲是佛家六花之一,应该是不可随意丢弃在地,任人践踏,对吗?”这也是符珠猜测的,并不清楚具体。 常幽投去赞许般的目光,“你说得不错。” “此处虽为婆娑界,却是一座佛门洞天,故而有一些佛门中的忌讳。” 三青听得脑袋都大了,她只是想丢朵不要的莲花,怎么这么多事呢? 她去过别的洞天,就没这么多破规矩。 “好了别不高兴了。”符珠顺手揉了揉三青脑袋,“满目琳琅,都没有什么看中的吗?” 三青仰起头,圆眼欣喜,“符珠你要送我东西吗?”那她得好好挑一挑。 小姑娘瞬间忘了先前的不开心,她蹲在摊边,挑挑拣拣,总不满意。 “西边有座金玉楼,若是买东西的话,可以上那边看看。”常幽见状说道。 三青原本是蹲着的,听见常幽的话,霎时蹿了起来,“那里面的宝贝,很好吗?” 常幽倒没去过,被问住了,想了片刻,陈述说,“婆娑界的人都爱去。” 比如花家那位花瑶大小姐,便是金玉楼的常客。花家底蕴不薄,花瑶都爱去的地方,想来是不差的。所以常幽才会向符珠和三青推荐。 “那就去金玉楼吧。”符珠拍板说道,正好这次仙门大比,她要回去一趟,给约素,还有乌生日及带点礼物。 到了金玉楼,符珠才知晓,为何要叫做这个名字了。 真就如其名,金玉雕楼。 玉石的泠光,华美清雅,映在来来往往的人脸上。 有位白衣涂了脂粉的女子,混迹在人群中,猛然瞪大了双眼,忙抬手挡住面容。 婆娑界这么大,怎么还能遇上呢? 若是符珠回头看一眼,便会认出,这位鬼祟的女子,正是她和三青在外边,遇到的那位白衣女鬼。 因为涂了脂粉,多了些许气色,看得出来,生前也是位清秀的美人。 等那两道熟悉的身影消失不见,女鬼才呼了口气,掉头往外边走。 她还是不进金玉楼了,万一在里面碰上了可不好。 女鬼胆小,极怕惹事。 往回走的路上,又忍不住思付起来,那两人身边跟着的位,墨绿长袍的女子,气度不凡,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女鬼忽地反应过来,她操心这么多干什么呢?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面的诸多杂念。 第一百八十九章 挑礼物 金玉楼一共七层,符珠没有急着一下子就去顶楼,而是先停在了第五层。 相较于下面四层楼,第五层的人也少了许多,倒很清净。 符珠可以静心挑选给大家的礼物。 但选什么,是个废脑汁的问题。 日及和宓芋不挑剔,她送什么,两人都会喜欢,不过少女还是挑选得很认真。符珠最后选定的是一枚核桃舟的法器,和一条漂亮的织花白羽剑穗子。 至于乌生,符珠还回想了半天,在山下历练的时候,他有没有什么表露出过兴趣的东西,却发现,完全没有,便只得暂且搁置一旁,等再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约素的礼物,符珠是一早就想好了的。她偏爱各种各样的额饰,如初见时的孔雀羽,在剑冢时,明亮的水滴。 这类物品不在法器类中,符珠唤回三青,往旁边的首饰区去。 常幽略微侧过身子,避开往六楼而去的两人。 “小姐,那边有什么吗?”婢女伸长了脖子,往外看去,都是些只能在第五层逛的闲人,哪有什么值得小姐注目的? 粉衣女子淡声说道:“没什么,就是刚刚看见一抹身影,有些许神似罗衣大人身边的常幽姑姑。” 想来是她看错了,常幽姑姑怎么会出现在金玉楼呢?还是第五层这么低的楼层。 婢女脆生生应道:“小姐肯定是多虑了,常幽姑姑不喜出现人前,更别提是这人满为患的金玉楼了。” “上次花管家携那般珍稀的宝物,去天水居求见罗衣大人,不也连常幽姑姑的面都没见上么?” “我们花家的至宝,天水居都看不上,更遑论是这金玉楼里面的东西了。” 粉衣女子正是花家那位,一心想要一件罗衣炼制的法衣的大小姐,花瑶。 她秀眉微微舒展开来,也觉得自己先前的多思疑虑有些好笑,“也是,常幽姑姑怎么回来金玉楼呢?” 婢女见大小姐神情舒朗起来,浅浅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金玉楼的掌柜说,第七层添了新的法袍和灵宝,小姐见了,定然会满意的。” 花瑶兴致不大高,“又不是罗衣大人炼制的法袍,有什么意义呢?” 婢女劝道:“虽然比不得罗衣大人炼制的法袍,但到底是上品法袍,又漂亮,小姐穿在身上,只会越来越华彩照人。” “整个婆娑界,谁能如小姐一般,将法袍当做罗裙换着穿呢?” 婢女很会说话,将花瑶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她转愁为笑。 “行了,就你嘴贫。”花瑶虽是这么说着,但任谁都能听出她语气里的欢喜。 婢女佯装不懂,“奴婢说的都是事实啊。” 逗得女子再次展颜如花。 金玉楼的首饰,看得三青眼花缭乱。 她拿起一枚碧玉簪在头顶比划了两下,觉得不满意,又看上一枚白玉手镯。 腕口不大,却能很轻易套进手腕。只不过在手腕上套着再看,忽地就有些俗气。 唉,她挑什么好呢? 三青叹气。 符珠肯定不喜欢这些,她连自己储物袋里的宝贝都不看,更别提这些破烂石头了。 三青眼睛一晃,看见一抹如春雨沾湿嫩芽过后的青翠欲滴之色,再一晃,那抹青翠到她心田的绿色,变作了盈盈姜黄。 她连忙伸手抓住那抹变换的色彩,是一条发带,摸起来十分柔软。 三青捏着发带,偷摸着溜了出去。一会儿又回来了。 她故作漫不经心的凑到少女身边,似乎刚刚什么也没发生,还有些沾沾自喜。 “符珠,你还没看好选什么吗?” 少女转眸看过来,三青的心猛地跳动一下,忍不住怀疑,符珠刚刚难道都看见了?她一颗心正七上八下着,听见符珠温和的声音,“你看看这两个,哪个好看一点。” 呼—— 符珠没发现啊。 幸好没发现,不然惊喜都没有了。三青拍着胸脯,如释重负。 符珠看着她奇怪的举动,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又偷摸着干什么了?” 她刚刚是有些入神,没看着三青,她不会又出去闯祸了吧? 三青头摇得如泼浪鼓,“没有的事捏。” 她转移话题,“对了符珠,你让我看啥?” 符珠见她神色坦然,便没追问下去,拿起她看中的两条额饰,“哪个更好看?” 三青羞涩的指了指那条紫珠的,“我喜欢这个。” 符珠若有所思,“想来约素也是喜欢的。” 三青小脸愣住了,不是给她的吗? 符珠没忘了关心三青,“这楼有看上的吗?若是没有,我们就去第六楼。” 此时的三青哪里还听得进去什么话,不知所云的“哦”了一声。 常幽想到刚刚往上面去的花瑶,终是没有说什么,遇上了就遇上了吧。 无非是耳根子会吵了点,她花家还做不了什么。 到了第六楼,符珠见三青还是兴致不高,有些摸不着头脑,难不成这也没有三青喜欢的? “贵客若是仍不满意,可上第七楼看看。”侍奉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掌柜忍不住说道,“不过上第七层,需要签留背后势力……”华服的掌柜讪笑看着三人。 因为第七楼的东西,多是珍品,两人看中同一件的也不是没有,知道对方身后势力后,买主便可自行掂量,还要不要抢这物件,结仇结怨。 说到底就是金玉楼为了把自己摘出来,想出了这个规矩。 常幽冷淡瞧了眼这谄媚的掌柜,他顿时感觉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自己身上,险些喘不过气,正要求饶时,常幽开口了,“记天水居的名字。” 华衣掌柜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咧动嘴角,有些磕巴,“天,天水居?” 他再是不懂事,也知道天水居意味着什么,眼里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语气哆嗦着说道,“烦请您稍等一下,小的去请我们东家过来。” 华衣掌柜忙不迭的离开,很快,引着一位中年模样的修士过来。 他见着常幽,微微一愣,拱手见礼,“不知常幽姑姑到来,有失远迎,还望您老勿怪。” 三青扭头看着常幽,似乎才意识到,她在婆娑界的地位,如此斐然。 小姑娘圆眼里浮起欣慰,老成自在,“常幽,你不会也是大乘境吧?” 气喘吁吁的华衣掌柜和诚惶诚恐的金玉楼东家,忍不住抬眸看了眼这说话的小姑娘,顺带替她捏了把冷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章 争抢冰霜玉 更让两人眼珠都要掉下来的是常幽的态度,她没有半点不耐,严肃的脸,露出极浅的笑意,“不是。” 似乎看出小姑娘马上又要问,她现在是什么境界,常幽主动说道,“现在是合体境大圆满。” 平铺直叙,没有半点炫耀。 金玉楼东家听闻,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婆娑界,也没几个合体境大圆满,就连花家那位老祖宗,如今也不过合体境后期。 他的态度愈发恭谦。 “行了,带我们去第七层吧。”常幽随意扫了他一眼,没理会东家的各种小心思。 金玉楼东家脸上堆满着谄笑,亲自领人往楼上去,“不知常幽姑姑想看些什么?” 常幽语调淡淡,“不是我看。” 东家心思千回百转,不是常幽姑姑看的话,那就只有她身边这两位了。 但他又不敢过于明目张胆去打量二人,一会儿的功夫,就在心底猜想了无数种可能。 “有没有冰花类的灵宝,或者装饰也行,主要是一定要晶莹形似。”符珠开口说道。 她回想了一下,记得乌生挺喜欢霜花来着。 东家愣愣回神,思索起来,片刻功夫过后,说道,“有一枚冰霜玉,是上品灵宝,不过只有清心宁神的功效,故而没什么人看得上,一直放在箱子里面的。” 因着这少女是常幽姑姑带来的,东家说话添了几分谨慎,又怕她觉得自己敷衍,补充解释,“这冰霜玉,虽然听起来没什么用,但确实是好看的。” 说完他自己也觉得太鸡肋了,有些報颜,绞尽脑汁想了想这块冰霜玉还有什么特点,他忽地拍了拍脑门,“险些忘了,里面封存了一道符咒,可挡元婴一击。” 他就说一块清心宁神的玉,怎么放到了第七层去。 随便背背静心咒,不一样的效果吗? 符珠听着微微点了点头,“清心宁神正好。” 至于那道可挡元婴一击的符咒,倒显得不那么重要。 见少女是真心满意,东家神色也轻松起来。 东家将人领进一间典雅的房间,“几位在这儿稍坐一会儿,我这就命人去取冰霜玉来。” 三青坐不住,转着打量房间,这间屋子十分宽敞,月白色的轻纱挂在窗边,掩住刺目的日光,屋内如水空明。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香炉,三足立鼎,双耳自然连结,古雅却不失秀逸。 炉上雕刻着含苞欲放的莲花瓣图案,每排莲花有九瓣,花瓣脉络十分清晰。盖顶处则雕有一只铜鸟,体态优美,展翅欲飞。 香炉腹部悬挂着浑圆的铜环,三青蹲在旁边,忍不住抬起青铜圆环,在青铜腹部敲了敲。 清幽悦耳的声音,在空荡的房间内传开。 奉茶的婢女忍不住抬了抬眼帘,看向三青,却并未去阻止。 东家亲自带来的人,想来身份尊贵,出格些就出格些吧。 符珠默默别过脸去,端起茶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嗯……喝惯了罗衣前辈那里的茶,这茶就缺点意思了。 去取冰霜玉的金玉楼东家,还未靠近暖阁,就听见一阵清脆的声响,脚下动作略微顿住。 眸子里浮起迷惑,暖阁里面有什么东西,能发出这声音?他不记得里面有乐器啊。 “王东家,你这金玉楼第七层,怎么什么人都放上来,刚刚那阵莫名声响是怎么回事?谁这么不懂规矩,扰人清净。” 王修听见声音,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婢女,嘴皮子利落的上下张合,颇为不满。 “丽儿,不可对王东家无礼。”她身旁粉衣貌美的女子,不紧不慢的开口斥道。 眸光落到王修手上的白玉盒子上面,略微好奇,“这里面装的何物?还劳驾王东家亲自捧着。” 王修可不敢让常幽姑姑等久了,只想快点回了花瑶,好送东西过去,他道,“一块冰霜玉而已,在下还有事在身,就不打扰花瑶小姐了。” 言罢,人已经走出数步之外,像是真有什么急事要忙。 丽儿撇了撇嘴,“这王修,越发不识抬举了,我们花家难道还会短他的钱财吗,有好东西,竟还遮着藏着,生怕被人瞧了去。” 若说花瑶原本对那盒中之物,有三分好奇,现下涨到了十二分。 花瑶见王修进入到一间暖阁,心思活络起来,“我们过去看看。” 她倒要看看暖阁之人是谁,让王修这般毕恭毕敬,亲自送东西过去。 王修自然不会想到,花瑶会跟过来。 他将玉盒递给婢女捧着,打开上面的锁扣,向符珠介绍,“这就是冰霜玉了。” “形状大小都是和霜花一比一雕刻的,您请看,这上面还有盐粒般的小颗粒,错落无致,像是大自然随心而为。” 霜花符珠再了解不过了,就是王修不说,她也能看出,这块冰霜玉,雕刻得极好。 六瓣霜花,晶莹剔透,花瓣似雾凇白羽,纤毫毕现。 符珠眼里露出满意的神情,“就这个了,多少灵石?” 王修一句这哪能收您的灵石还未说出口,背后传来一道女声,“我瞧这块玉佩甚是欢喜,很衬我今日在金玉楼买的那件法袍,王东家,你觉得呢?” 花瑶自顾自迈进了暖阁中,眸光正对上一位身穿鸦青长袍的少女,在看清少女容颜时,眼里略微一怔,随后转为势在必得。 她看了眼王修,语气凝重,“王东家,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王修悄悄抬眼看了看,静默在一旁的常幽姑姑,观察她的神色,发现她微微皱了皱眉,连忙坚定立场,说道,“很抱歉花瑶小姐,这块冰霜玉,已经有贵客看上了,要不您再看看别的?” 他着重加重了贵客二字,有意提醒花瑶。 但花瑶被拂了面子,满腔怒气,哪里还能注意到这些小细节,她脸色阴沉着说道,“我就看上这块玉佩了,还不打包了送到我府上去?” 王修微乎其微的摇了摇头,叹息一声。若是旁人的东西,花大小姐抢了就抢了,可这位贵客是常幽姑姑带来的,便不是她想抢就能抢走的了。 花大小姐,这次算是踢到铁板了。 王修的这声叹息,在花瑶看来,是他的妥协,面色终于好转一点。 第一百九十一章 道歉 “我竟不知,花家在婆娑界何时一手遮天了,如此行径,与强盗何异?” 常幽自不显眼处走出,一双眸子,不威自怒。 花瑶一惊,先前跋扈一扫而尽,诚惶诚恐问道,“常幽姑姑?您怎么在这?” 她扭头,怒目瞪了眼王修,似乎在怪罪他,怎么不提醒自己。 王修自然不肯背这个锅,他道,“花瑶小姐,在下刚刚提醒过您了,这块冰霜玉,有贵客看上了。” 花瑶脸色青白交加,十分难看。 她怎么知道王修说的贵客是常幽姑姑! 想到刚刚自己大言不惭的话,花瑶悔得肠子都青了,但事已至此,先道歉再说吧,花瑶深吸了两口气,姿态放得极低,“我不知道这块冰霜玉是常幽姑姑您看上的,若是知晓,花瑶定然不敢同姑姑您抢。” “还望姑姑大人大量,别将花瑶的狂妄之语放在心上。”她转过身子,视线落到玉盒上,询问常幽的意见,“这块冰霜玉,花瑶买下来送给姑姑做赔罪礼,常幽姑姑看可好?” 花瑶是打心眼里想同常幽搭上关系,说不准还能有机会见到罗衣大人一面。 常幽冷哼了一声,“我天水居还买不起一块玉佩?要你花家来给钱?” “况且这玉佩是他人看中的,怎么叫你花瑶买去?” 花瑶被训斥得颜面尽失,咬着唇,却不敢放肆,强颜欢笑着道歉,“是花瑶考虑得不周到了,姑姑切勿生气。” 旁边的王修听完花瑶几句话,就知道她路子走错了。这块冰霜玉哪里是常幽姑姑想要,分明是这少女要的。 她要抢了常幽姑姑贵客的东西,去送给常幽姑姑,能给她好脸色才怪。 之后就一直被无视掉的符珠,对着王修说道,“多少灵石,照常算价吧。” 一般剑修都挺穷,但像她们枕山、阙月山、照影山的剑修,还是相对阔绰的。 尤其是符珠,在问剑塔还小赚了一笔,加上有大师兄给她的储物袋,可以说是很富裕了。 一件上品灵宝,不至于买不起。 王修估摸着少女的心思,是没想沾着天水居的光占便宜,“姑娘就给一千上品灵石吧。” 这个价格,倒也公道。 “还有这个青铜木鱼,一并算了。” 三青圆眼眨巴两下,都没看清符珠是从哪里拿出来的这青铜木鱼。 王修嘴角微微抽动,欲言又止,最后说道,“这木鱼,姑娘给一颗上品灵石就好。” 若不是常幽姑姑还在,他真的想咆哮一句,他金玉楼这么多宝贝你没一件看上的吗?选什么不好,却选了个暖阁里的摆件。 而且这摆件,似乎是一对的吧,她拿走了一个,剩下一个,岂不就没用了?还要寻点新物件换上。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王修面上没显露半点,始终挂着和蔼的笑。 付完帐符珠就把木鱼给三青了,“没事敲敲木鱼,静心。”省得总那么暴躁易怒。 三青不懂符珠话里的深意,抱着青铜鱼,还很开心,要不是这里场合不对,她都想先敲着玩玩了。 “常幽姑姑,东西都买好了,我们回去吧。”因为记挂着罗衣前辈说的三个时辰,符珠并不打算在外边多逗留了。 常幽微微点了点头。 花瑶这才正视起来,眼前这个鸦青色长裙的少女,她和常幽姑姑居然这么熟稔? 可也没听说常幽姑姑有什么晚辈亲戚的啊。 花瑶还在思索,几人已经走远了。 她连忙追上去,“常幽姑姑。” 常幽停下脚步,眉眼冷然,“何事?” “花瑶不懂事,得罪了姑姑……”她顿了顿,很好的收敛了眸中情绪,“以及这位姑娘,心里实在过意不去,想回去备了礼物,亲自到天水居赔罪,不知可否?” 常幽闻言,并未一口回绝,而是看了看符珠。 她倒是不稀罕花瑶的赔罪,不过少女怎么想,常幽便不知了。 符珠还没开口说什么,三青就抢着说道,“谁稀罕你的道歉,别来烦我们就好。” 她推搡着符珠往前走,还回头冲花瑶龇牙,气得丽儿直跺脚。 常幽眼里隐隐流露出笑意,只是在面对花瑶时,收敛起来,“花瑶小姐,罗衣大人不会再替人炼制法袍了,以后花家的人,不必再来天水居。” 这话直白,杜绝了花瑶最后一丝妄想。 花瑶站在原地,脸色阴晴不定。 连一直贴身跟着她的丽儿都不敢轻易开口说话,好半响,才听见自家小姐咬牙切齿的声音,“去打探一下,这两个人什么来头。” 罗衣大人不炼制法袍了,这两人又为何会出现在常幽姑姑身边? 常幽的话,她是不信的,毕竟除了求罗衣大人炼制法袍,她实在想不到旁人去天水居还能干什么。 她们花家,诚心诚意,奉上至宝都不能得见罗衣大人一面,这两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鬼,凭什么能得罗衣大人另眼相待? 丽儿弱弱的应了声,“奴婢晓得了。” 常幽和花瑶说完话后,跟上符珠和三青的步子,面容恬淡,“离三个时辰还早,不再逛逛了吗?” 符珠摇了摇头,“回天水居吧。” 被花瑶这么一扰,也没什么心情继续闲逛了。 常幽不再说话,静默地与少女并肩同行。 确实,花家人实在烦人。 这点小事,常幽并没有去打扰罗衣。 倒是三青碰到神出鬼没的罗衣后,手舞足蹈的给她讲了一通,讲着讲着,给自己气到了。 她喝了口甜水压惊,“罗衣,你说这是不是很气人?” 罗衣一只手托着下巴,沉思了片刻,“你添油加醋了吧?” “你胡说!”三青噌的一下站起来,膝盖上的青铜木鱼掉地上发出闷响,她又连忙蹲下身子去捡,宝贝似的拍了拍上面的灰,歪着头道,“我没添油加醋!” 她就是绘声绘色的叙述了一下而已。 罗衣呵呵冷笑,花家都是些什么人,她还不知道?见到常幽后,肯定是赶着道歉,哪里还会如三青讲的那般趾高气昂。 “你们出去逛了一圈,她就给你买了只破木鱼?”蠢鸟还当宝贝似的抱着,罗衣忍不住逗她,“看来,你在符珠心里的地位,也不怎么样啊。” 一向易怒的小姑娘居然没有炸毛,她瞥了眼罗衣,“符珠说得果然没错。” “你自己没朋友,就挑拨我和符珠的关系。” “哼!”三青抱着青铜木鱼哒哒跑了出去。 第一百九十二章 天衣无缝 罗衣缝补完今日的三针后,诛魔巽旗上的裂口,基本上被缝合,就仅剩尾端处有条小细缝,就两针的事,她却懒懒散散的将灵针放进了一旁的海螺壳中。 她不需要穿线,起初符珠还觉得惊奇,一枚空针,怎么缝合旗子,直到符珠看见,她每落下一针,就有透明的银丝状的丝线一闪而过。 三青摸了摸光滑的旗帜,半点缝合的痕迹都没有,圆眼微睁,“罗衣,为什么这上面没有针脚呢?” 只缝了三针的罗衣像是耗费了极大的心神,眉眼有些疲惫,她懒洋洋问,“听过天衣无缝吗?” 三青气鼓鼓的,她又不是文盲。 罗衣漫不经心的倚靠在藤椅上,坐姿随意,却很赏心悦目,透露出一种清闲优雅的气质。 她看向符珠,“你应该是哪家仙门出来的弟子吧?” 两人来了这么多天,罗衣才想起来询问少女的来历。 符珠对这位前辈感观很好,她弯了弯眉眼,礼貌回复道,“晚辈出自剑宗。” 罗衣一时有些恍惚,不知是因剑宗两字,还是因为少女笑颜,灿生朝阳。 三青警惕的看向罗衣,“我家不能告诉你。” 谁料罗衣压根没理会她,她第一眼就看出三青原形了,来自哪里,不言而喻,还用得着她说吗? 傻鸟。 罗衣似乎对剑宗挺感兴趣,她又问,“哪一脉的?” 符珠奇怪的看了罗衣一眼,还是老老实实回道,“悬剑峰。” 剑宗名气其实不显,因为历代掌门都很低调。祖师爷这一脉下的几个师兄师姐,更是不喜露面,只专心修炼,到炼虚境了都无人知晓。 境界最低的,就三师兄、小师弟、她以及宓芋、约素五人。 对了,现在还要加上一个乌生,他拜在大师兄门下,与约素同辈。 所以符珠也没想到,罗衣前辈,会知晓剑宗。 看起来还不是耳闻过这么简单。 罗衣听到悬剑峰三字,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就没再问什么了。 她这态度,叫符珠有些摸不准了。 过了会儿,罗衣淡然开口,“既然你是剑宗的,铅华剑法会吧?” 符珠:(`^)! 还是第一次有人问她会不会铅华剑法。 她要是这都不会,可以卷铺盖离开枕山了。 少女深吸了两口气,“稍微会一点。” 罗衣的坐姿稍微规矩了一点,乌衣下的左腿搭在右腿上,露出银霜色的鞋尖,有一搭没一搭的轻点着。 她手撑在膝盖上,“演示一遍我看看。” 三青歪着头,圆眼好奇,“铅华剑法是什么?” “我也要看。”她跟着凑热闹。 符珠内心:真的没有人考虑过她的想法吗? 不过来婆娑界这么几日,她除了打坐修炼,也确实许久不曾练剑了,便没拒绝。 而且也不好拒绝罗衣前辈啊! 符珠下意识想召出霜雪明,忽地想到什么,“我听说,婆娑界不欢迎剑修,出剑没问题吗?” 她看那个女鬼,说得挺严重的。 罗衣不以为然,“谁还能管到我天水居来了?” 少女点点头,明白了。 符珠祭出飞剑,剑光清冷,如月下积水,银波泛动。 是一把极其漂亮的飞剑。 罗衣夸了句,“剑不错。” 三青听了,高兴得像是在夸她一样。 符珠握住剑柄,偏头问道,“从第一式开始吗?” 罗衣“嗯”了一声。正色起来,观摩少女出剑。 察觉到剑气的瞬间,她眼里浮起一缕惊讶,动作极快的,布下一个结界。 她剑气这么强横? 罗衣想过少女剑术不低,但没想到,是这个程度。 当年的倾云,同样的年纪里,也不及她吧。 符珠的铅华剑早已练得炉火纯青,哪怕是闭着眼睛都能分毫不差。 见罗衣布了结界,她就没有什么可担忧的了,也能放开手脚,随心出剑。 三青看得呆愣,她都没见过符珠这套剑法,拨云见雾般一一呈现在眼前,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比她的三青剑法好。 哪哪都好。 第十三式洗铅华落下,罗衣久久未回神。 原来这就是完整的铅华剑法。 她咧动嘴角,说道,“你的铅华剑法,很好。” 想了想,罗衣补充道:“每一式都很好,连清光来也是。” 符珠有些意外,“前辈知道清光来?” “只知道清光来和洗铅华这两式而已。”罗衣知道少女想问什么,“曾经见过这两式。” 她实话说道,“解契其实简单,以洗铅华一剑斩断魂契即可。” “不过需要大乘之力。” 所以她才叫少女展示铅华剑法,毕竟距离她上一次见洗铅华一剑,过去了太久,有些忘了。 如今再看一遍,临摹个七七八八不成问题。 境界在那,这七七八八也够用了。 三青听到解契,圆眼弯成月牙状,眉飞色舞的。 她郑重道,“符珠,等解契后,我就把诛魔旗送给你。” “哦不对,是还给你。” 这面旗子,本来就是符珠的。 少女握着剑,没说什么。 倒是罗衣多看了三青两眼,她性子乖张,行事无矩,没想到对符珠还挺掏心掏肺的。 似乎也很听少女的话。 三青瞪眼,“你盯着我看做什么?” 罗衣淡淡收回视线。 “罗衣前辈,为何婆娑界不待见剑修呢?”这个问题,是符珠一早就想问的。 剑修的风评也没有这么差吧? 在修真界,一直都还挺好啊。 罗衣垂眸,轻抚过五曦剑的剑鞘,缓慢道出原因,“曾有位剑修,打遍了整个婆娑界,无一人可敌,他们觉得颜面无光罢了。” 少女一脸无辜,“包括天水居?” 罗衣顿了一下,“包括。” “那位剑修就是倾云尊者吗?” 符珠话音刚落,就看见罗衣前辈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她面不改色,“前辈和倾云尊者是知己?” 这些都是她猜测的,她常常看见罗衣前辈,摸着五曦剑出神。 而且她仅是拿出五曦剑,罗衣前辈就愿意耗费灵力,帮忙修补诛魔旗,若说两人只是点水之交,符珠是不信的。 第一百九十三章 九素云芝 但她听闻倾云尊者是杀妻证道飞升的。 不管其中有没有误会,倾云尊者有道侣这件事,在修真界是没有疑问的。思织也说过,她家还挂着倾云尊者和他夫人的画像。 所以罗衣前辈还很有可能是单相思。 是故符珠虽有些好奇那位尊者夫人,但却不会在罗衣面前提。 罗衣睨了她一眼,“你倒是挺会猜的。”没有反驳,基本上也是默认了少女所言。 不过知己…… 罗衣起身拂了拂衣袖,开始赶客。 三青一头雾水的摸着脑袋,“我们刚刚得罪她了?” 符珠不就问了两个问题嘛!这罗衣,真是小气。 还不如她在问剑塔遇见的那个故弄玄虚的人呢,起码可以让她问好多好多问题。 符珠平手悬在三青脑袋上,比划了两下,得出结论,自己长高了,三青没有。 三青一回头,就看见少女奇怪的举动,“符珠,你在干什么?” 符珠笑眯眯的,没有答话,对着她身后来人打招呼,“常幽姑姑。” 常幽还是穿着那件墨绿的长袍,簪翠竹簪,整个人如枯井般无趣死板,她微微颔首,看向院子,“罗衣大人又将你们……” 少女舒眉一笑,接过常幽的话,“嗯,罗衣前辈又将我们赶出来了。” 她说得坦荡,小脸真诚无余。 一点也不介意。 常幽眉眼颇为无奈,“我劝劝大人。”哪有三天两头,就把客人往外赶的。 “没事的常幽姑姑。”符珠说道,“应该是我又犯了罗衣前辈忌讳。” 至于是哪一点,她应该是知道了。 毕竟她总共也才说这么几句话。 常幽一直跟在罗衣身边,哪里不知道她压根没什么忌讳,只不过是少女说到她不喜欢听的了。 但感情这种事,又不是能勉强的。 倾云尊者那位夫人……常幽曾见过一面,极美。 性子……算了,不说了。 比她家大人,好不上哪去。 常幽收敛思绪,看向少女,严肃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殿内新泡了茶,想来应该合你们的口。” 比起倾云尊者的夫人和自家大人,少女的性子实在是好上太多,人又有礼貌,每次见了她都笑眯眯的打招呼,常幽心里,还是挺喜欢少女的,所以都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严肃。 说完这边的事,常幽才往院子里去。 三青知道罗衣的茶都是好东西,圆眼亮晶晶的,催促少女,“符珠,茶凉了就不好喝了。” 符珠嘴角微微抽动,任由三青拉着自己,往大殿去。 刚到殿外闻到满室清香,三青就松了手,小跑进殿,一眼瞧见泡茶的壶,凑近嗅了嗅。 “好像有九素云芝的味道。” 符珠一只脚迈进殿门,“这你也能闻出来?” “九素云芝又是什么?”对于灵植类,符珠一直不是很懂。 “一种很罕见的灵药。”三青思考着要怎么和符珠形容,这灵药有多珍稀,想了想,她一锤拍在手心,“符珠你应该知道,一般稀罕的灵药身边,都有伴生妖兽守着吧?” 符珠点点头。 她不认识灵药,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实力越强的妖兽守着的灵药,也就越珍惜。” “而九素云芝的伴生妖兽,是银云蛟。” 蛟龙之属,在妖兽类算是顶尖的存在。符珠听三青这么一说,就大概知道九素云芝的珍贵了。 三青迫不及待给自己和符珠倒了杯茶,捧着杯子喝着,忽然站了起来,“这么好的东西,罗衣居然拿来泡茶!” “拿去炼丹该多好啊!”三青觉得有些可惜,她又嘟嘟灌了自己几口,看向符珠,“多喝点,好东西。” 符珠:“……” 她转着手中空杯,静静思考,九素云芝到底有多珍贵,让三青愤愤惋惜。 三青说了半天,也没讲出个所以然。 她现在都还不知道九素云芝有什么作用呢。 在天水居做客这些天,符珠感觉人都懒了,喝完半杯茶,她起身往外走去。 三青拎着茶壶追上,“符珠,我们要去哪里?” 少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轻声说道,“我去打坐修炼。” 她和三青住的大殿,有一间静室,符珠就是要去那里。 三青小脸闪过纠结之色,最后腾出一只手来,摆了摆,“符珠,你去吧。” “我肯定不闯祸的。”她又补充一句,叫少女安心。 常幽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三青蹲在殿外梯子上,像只石狮子,仰头望天的模样,偶尔低声叹气。 “你蹲这儿做什么?” 三青正想心事呢,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她拍拍胸脯,“常幽,你怎么也和罗衣一样,神出鬼没的。” 常幽:她明明是一路走到她跟前的。 余光瞥见她脚边小巧精致的茶壶,里面还剩了半壶茶,“今日的茶不合口吗?” 她还特意添了九素云芝进去呢。 想着九素云芝清雅馥郁,能调和这茶的香气口感。 提起这茶,三青更气郁了,“九素云芝这种好东西,怎么能拿来泡茶呢?罗衣她真是暴殄天物!” 常幽面无表情道,“九素云芝是我放的。” 三青一愣,旋即矛头指向常幽,“你太暴殄天物了。” 她以前遇到过一株九素云芝,不过当时太年幼,打不过银云蛟,只好咬牙离去。 等她再次去那里的时候,九素云芝早就不知被谁摘走了,三青气得,两天都没胃口吃东西。 她都怀疑,这茶里的九素云芝,就是她当时看上的那株。 为了耳根子清净,常幽道,“我再去给你取一株过来。” 三青默了默,伸出两根手指,“我想要两株。” 她现在确定了,茶里的,不是她的九素云芝。 常幽扯了扯嘴角,没有说什么,转身向库房走去。 三青的心情,极为灿烂。 等她拿到九素云芝,就出去找个厉害的炼丹师,炼制丹药,一举突破现在的瓶颈。 另一株九素云芝留给符珠。 这样想着,三青欢快地哼起了歌。 茶水也半点不浪费,咕嘟两下,全部喝进了肚子里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四章 花沐截路 符珠没想到她这一入定,两天就过去了。 推开静室的门,三青靠坐在墙边打瞌睡,怀里圈着黑色的诛魔巽旗。 符珠轻轻抽掉黑旗,举着在阳光下看了看,当真是天衣无缝,半点缝合的痕迹都看不出来。 难怪那么多人想要罗衣前辈的炼制的法衣呢。 “嗯?我旗子呢?”墙头的三青擦了下哈喇子,低头一看,怀里的诛魔旗不见了。 符珠笑盈盈弯下腰,把诛魔旗还给她。 “走吧,去找罗衣前辈。” 三青骨碌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脚底生风,走得极快。 远远的,罗衣就看见了三青的影子。 少女跟在身后,不紧不慢。 “罗衣前辈。”符珠很有礼貌的打招呼。 许是看在两人马上要走了的份上,罗衣今日难得给了个好脸色,细眉轻扬,卷懒开口,“来了啊。” “把你那把剑借我。” 罗衣不是剑修,天水居也没有剑。 而少女的佩剑品秩不错,不必舍近求远,再去寻一把剑。 符珠刚祭出霜雪明,长剑就飞到罗衣面前了,她慵懒的站起身来,随意握住剑柄。 “退后一点。”她偏过头,对着符珠说道。 常幽姑姑默不作声,也退至花廊下。 黑色诛魔旗,悬浮在空中,一条金色的线,连接在三青身上。 她圆眼好奇的盯着这缕金线,之前从未看见过。 罗衣闭目回想了一下洗铅华,再睁眼,眸光定定,举剑落下。 符珠一眨不眨的看着罗衣出剑,她没学过剑法,洗铅华一剑也只临摹得个七成像,但还是给了符珠很大的震撼。 天水居摇晃了几下。 婆娑界几大族中,正在闭关的老祖宗,忽地睁开眼睛,朝同一个地方看去。 开满宝塔金花的婆罗树,晃了晃身子,下了一场金雨。 大乘一剑,惊天动地。 三青感受到灵魂深处,有什么东西,忽然就断了,黑色的诛魔旗飘落下来,她眼疾手快,抓住旗子。 罗衣手腕一翻,收了长剑,丢过来。 顺带一起的,还有那把五曦剑。 “好了,魂契已斩,别在这儿碍眼了。”罗衣摆了摆手,示意常幽送客。 三青冲她龇牙,下一瞬,头上就挨了个板栗。 她扭过头,愤愤的瞪着符珠,少女没看她,朝罗衣拘了一礼,“多谢罗衣前辈。” 不管是修补诛魔旗、斩魂契,还是这些天的款待,都该道个谢的。 常幽送两人出天水居。 她递出一个储物袋,“这是罗衣大人嘱咐的。” 符珠闻言这才接过。 两人出天水居的消息,也传到了花家。 花瑶居高临下看着回来报信的下人,“去领赏吧。” 丽儿有些担忧的问道,“会不会惹怒罗衣大人?” “不是查清楚了,她们是外来婆娑界的人吗,等出了婆娑界再动手,手脚干净点,谁知道呢?” 花瑶欣赏着新做的蔻丹,“让花沐过来一趟。” 到底是和天水居有关系的人,底下人做事,她不太放心。 丽儿低眉顺眼应了声“是”,随后退下。 符珠和三青自然不知晓已经有人在背后算计自己了,出了婆娑界,隐隐有下雪的预兆。 “已经到冬天了么?”符珠呢喃自语了一句,抬眸看远山远,“想来仙门大比已经开始了,我们直接去照影山吧。” 三青自是欢喜,她坐上符珠的霜雪明,扑面而来寒厉的风,却半点不觉得冷。 御剑飞行了一阵,早看不见婆罗树影踪。 “没想到,这少女御剑竟然如此快。”花沐神色微微动容,“不过也好,离婆娑界远点,方便动手。” 他一步踏出,拔地而起,拦在剑前。 三青皱了皱眉,“你挡着我们路了。” 花沐仍旧不为所动,轻慢地看向剑头的少女,“将法袍交出来,我可留你二人全尸。” 三青顿时火冒三丈,“哪里来的疯子,在我面前充大。” 她扭过头,对着少女严肃说道,“符珠,你别拦我,我一定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花沐轻嗤一声,放出化神威压,想先给两人点小教训。用不了一会儿,她们就会求饶,主动将东西交出来了。 他负手在背,心情极好。 等到一把飞剑,逼至眼前了,才愕然看向持剑的黑衣小姑娘,“你居然没受影响?” 化神威压之下,没有匍匐跪地,就已经算不错了,她竟还能持剑刺来。 花沐抬手捏住剑尖,力气之大,让三青抽不回手。 一把寒光闪烁的长剑,朝他手腕挑去,花沐反应迅速的收回手,腕上还是被锋芒剑气,割了一条细如银丝的伤痕。 花沐抬起手腕,看了看这道剑气割破的划痕,虽然不深,但他的心情已经不能用惊讶来形容了,“你也不受影响?” 三青抽回了剑,横眉冷眼,“什么影响不影响的,废话真多!” 她依照着脑子里面的剑式,劈剑砍去,花沐不避不躲,只轻轻翻转手腕,劈出一掌。 “蚍蜉之力,岂敢试图撼树?” 虽然两人不受化神威压的影响,让花沐有些吃惊,但他好歹是化神境,还没将两个后辈放在眼里,态度十分倨慢,这一掌也只用了三成力道。 符珠的剑贴着三青被击退回来的短剑而出,清寒如月,晃得花沐略微失神。 他掌心凝出一面灵力盾牌,挡在身前,利落而出的长剑,忽而转向,直逼眉心。 花沐瞬间瞪大了瞳孔,如此快的飞剑,惯性使然,已是极难收手了,她居然还能调转。 符珠的剑擦着花沐鬓发而过,轻微叹气,果然化神境的速度,比元婴快了不是一点半点。 “本来想陪你们玩玩的,现在看来,没这必要了。”花沐面上神色不改,只是声音比起先前的轻慢,多了丝重视。 “等你们神魂俱灭后,储物袋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三青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储物袋,想到里面自己费心劳力收集的宝贝,被别人拿走,气不打一处来,“你这老贼,真是不要脸,抢东西抢到我头上来了。” 符珠在一旁,认真的附和,“就是。” “花家之人,怎么连那山间散修都不如。上到花家小姐,下到花家管事,净干这种强盗的勾当。”少女思付片刻,恍然大悟,“你们花家祖上,不会是强盗起家的吧?” “难怪家风就是一个抢字。”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五章 摇人 少女骂起人来,比三青还要厉害,一通话,将花家上上下下所有人都骂了个遍。 花沐听得额头青筋暴起,“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他双拳握紧,体内浑厚的灵力涌动,朝少女脑门砸去。 这一拳落下,侥幸不死脑袋也要陷出个大窟窿,符珠收起懒散的态度,踩着折纤步,避闪花沐的拳头。 拳风落在空地上,砸出巨大的深坑。 花沐眯了眯眼,这步法倒是精妙,但,“一味的躲,可不是长久之计。” 符珠不同他废话,找了个机会,递出一剑。 “殊死反抗,又有何益?”花沐轻松拦下少女的剑,端着腔调,教育起来少女,“不如早点弃剑,还能死个痛快。” “你废话真的很多。”符珠忍不住说道,“死的不一定是谁呢。” 居然叫她弃剑,整个修真界都没人敢说这话。 大不了,她就摇人。 这个距离,大师兄出剑,眨眼即至。 花沐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仰天大笑起来,“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 他言语中带着轻蔑,“化神境岂是你小小元婴,大言不惭说想杀就杀的?” 少女反问,“化神境很了不起吗?” 花沐有些窝火,被少女傲慢的态度刺到了。 还有那黑衣小姑娘,半点没将他放在眼里,胳膊下夹着剑,朝他扮鬼脸。 他深吸了两口气,“化神境自是了不起。” “不过你们两个,是没机会了。” 话落,又一拳递出。 符珠见机不妙,身体向后仰去,避开这一拳后,脚下轻踩一点细雪,凌空跃起。 身后传来轰然巨响。 那一拳砸落山头,霎时将尖尖的山峰轰炸出一个巨坑,远看,好似海碗的口。 花沐更换一口气,数拳并出,如山石砸地。 符珠身形灵活,避着拳头的同时,还不忘了见缝插针的出剑。 她如游龙穿梭在细密的拳风之下,行走四身,只能窥见青莲色的衣角翩飞,和银白闪电似的剑光。 银光纳日月,气冲如斗牛。 饶是花沐,都不得不警惕起来,怕少女真得了机会,靠近自己。 毕竟是一把上品宝剑。 花沐一步掠至少女跟前,想先下手为强,抬高手臂,对着少女额头,直直出拳。 符珠略微后退两步,拉开距离,挥剑而起。 花沐冷笑一声,仰起头,两指并住,夹住剑身。 “你剑术不错,但很可惜,面对的是化神境。” 他左手倏然出掌,符珠果断松开剑柄,旋身避开。 只是看着花沐拿着她的剑,符珠很不爽。 她这副样子,倒是逗乐了花沐,先前的挫败,此刻得到一点舒缓,“没了剑,我看你倒如何应对。” 比术法? 元婴境和化神境比术法,有什么可比性? 她也就仗着这把上品宝剑,能蹦跳两下了。 符珠默不作声,思考着如何把霜雪明拿回来。 三青看不得花沐得意的样子,“死老贼!” 她扯了扯少女的袖子,“符珠你放心,我肯定帮你把剑拿回来的。” 说着,举着她的短剑,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符珠都没反应过来。 花沐一手握着剑,用手臂蛮横砸开三青的剑锋,短剑一偏,身子也跟着歪了,露出后背。 花沐眼中精光一闪,一拳向三青后背脊梁骨砸去。 一把飞剑,破空而来,拦住花沐的拳头,他有些意外,少女还有一把如此好的剑,却不甚在意的加重力道,连剑一块砸下。 飞剑分毫不退。 “力气竟然这么大……”花沐有些可惜的收回拳头。 因为三青已经从剑下钻了出来,对花沐的阴招很是不满,毫无章法的朝他身上一顿乱刺。 趁花沐意乱,符珠掐了个剑诀,霜雪明剧烈震动起来,震得他手心发麻,略微松手,飞剑就“嗖”的一下飞走了,停在少女身边,欢快的打转。 很难想象,这样一把孤霜清冷的剑,还会有如此活泼的举动。 花沐再次心惊。 少女施展剑诀,一道虚幻凝实的剑影,破开天幕,好似自玄天而来。 三青圆眼睁得老大了,没想到剑法神通,还有这样的,可谓五花八门,千变万化。 花沐神情凝重起来,双手掐诀,身前身后,凝聚出透明的防御罩,抵住这道虚幻剑影。 想必这也已经是少女最后的招数了。 虽然看起来很了不得,但他是化神境,并不担心。 殊不知,符珠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最后杀招。 她会的很多,无穷尽也。 剑尖垂直落下,落在花沐的防御罩上。 僵持了一盏茶的功夫,剑影虚幻散去。 花沐负手走出,面上挂着笑,“如何?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 “早说了,元婴和化神之间的差距,天壤之别,不可逾越。” 三青怒目瞪着他,龇牙咧嘴,像要咬人。 符珠拉住三青,避免她冲动,毕竟化神境,确实不是那么应付的。 青莲长裙的少女,叹息一声,“你说得对,一个大境界,确实不好逾越。” 花沐笑了笑,“早这么识趣该多好。” “将东西交出来。” 少女歪着头,“什么东西?” 花沐笑意陡然凝住,“你!”他怒极反笑,“好好好,既然如此,休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我倒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少女看着他,不躲也不闪,急坏了一旁的三青。 花沐心中也有些疑虑,以为她在耍什么诈,出拳的速度慢了一点,但没有要收手的意思。 不管是否有诈,他一个化神境还怕这些? 等拳头临近眼前了,她忽地偏了偏身子,“大师兄!有人要揍你小师妹了!” 一把飞剑,擦肩而来。 洞穿了花沐的拳头,鲜血撒落四地。 花沐惊疑地看向四周,没有半点生人气息,那这柄飞剑,从何而来? 他竟半点没有察觉。 拳头上的痛意,远不及他心里的惧意。 符珠捡回大师兄的剑,笑盈盈说,“别看了,我大师兄没来。” “谁说我没来了?” 寂静山间,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符珠一愣,旋即向声音传来处看去。 山下林间,白衣清衿的男子,牵着位黑衣小童,缓缓而来。他的肩头,趴着一只红裙绿翼的小精灵。 一见着少女,激动的扇动翅膀飞来。 三青铁青着小脸,竖起手掌,拦在前面。 日及好奇地看了她一眼,就从她头顶掠过,飞到少女面前。 第一百九十六章 都去 符珠弯弯眉眼,摊开掌心,接住日及,她眸光看向虞兰泽,“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其实剑来了就好,人还来一趟,多麻烦呀。 虽然这样想着,但符珠见到虞兰泽,还是很开心的,小脸笑靥如花。 乌生抿着唇,向上掀了掀眼皮子,很快收回视线,却被少女捕捉到。 符珠稍感意外,“乌生都筑基境了么?” 她只扫了一眼,看着虞兰泽说的。毕竟小屁孩惜字如金,让他说句话比登天还难。 黑衣小童扯了扯嘴角,轻声“嗯”了一句。 才筑基境,太慢了。 乌生很不满意这个速度。 虞兰泽低眸看了眼身边的小童,回复小师妹的话,“吃了不少苦。” 为了这个筑基境,每天定时定点泡完药浴,就去修炼。除了小师妹,整个剑宗再没人这么勤奋。 也不对,他听闻银泠长老有个徒弟,好似也很刻苦。但青玉峰的事,虞兰泽了解不多。 话音刚落,宽大的袖子被拽了两下,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看着他。 虞兰泽浅笑,便不再多说了。 三青直白不讳地打量二人,那个白衣服的男子会朝她温和笑笑,他身边的黑衣小童,则没什么情绪的看着自己。 三青直觉他不喜欢自己。 被忽略了的花沐,屏息凝神,准备偷偷逃走。 乌生抬起手,指了个方向,“他。” 虞兰泽心领神会,明明没有什么动作,花沐的双膝却陡然一软,跪倒下来。 眼前晕眩,吐出大口鲜血。 花沐只能听见男子如沐春风的声音,“小师妹,你想如何处理?” 乌生也转头看向少女。 三青不假思索说道,“大卸八块!” 几个人视线齐齐落到她身上,三青一脸茫然,都看她做什么,难道不应该吗? “不行吗?”三青扬起脸,问符珠。 “不行。”地上的花沐反驳,“士可杀不可辱。” 这下几个人的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三青怒目瞪眼,“板上鱼肉,有什么资格挑选死法。” 花沐一噎,胸中气血翻涌得更厉害了。 没想到这少女,竟然有一位炼虚境的师兄。早知道就不该同她废话,直接动手杀了她,一了百了。 可惜花沐并不能未卜先知。 花沐是一定要死的,至于他怎么死,符珠并无所谓,便由着三青的性子去了。 她朝虞兰泽点点头。 “这小姑娘是小师妹此次出门认识的吗?”虞兰泽偏过头,看了三青一眼,移开视线,平视前方。 乌生竖起耳朵。 符珠与虞兰泽并肩同行,“再早一点。” “师父他老人家也见过三青。” 虞兰泽听到这儿,就没继续往下问了,乌生忍不住抬眼看着自己这位师父,他只和煦的笑笑,似乎不明白自己的意思。 乌生又看了眼日及,她困惑的抓抓脸,很快扭过头去。 奇怪,乌生看她做什么? 日及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她认识三青,那个黑色旗帜里面掉出来的,当时的她,模样看起来比现在可凶多了。 现在……好像也很凶残。 背后一直传来花沐凄厉的惨叫声。 日及趴在符珠肩头,偶尔忍不住回眸看上一眼,三青捏着短剑,没将人砍成八块,只是往他身上戳了好几个窟窿,血如泉水泵出。 日及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她以后一定不要去招惹三青。 “我……花家不会放过你们的!” 花沐虚弱地张了张嘴,临死还不忘威胁几人。 三青掏了掏耳朵,一脚踢到他膝盖上,“我以后还不放过花家呢。” 至于为什么是以后,三青有点自知之明,她现在还没到成年期,修为实力,跟不上。 花沐闷哼一声,眼里忽地映出一片红色,诡异火焰无端燃起,灼痛感比那几个剑窟窿还要重。 很快他就哑着发不出声来了。 虞兰泽意识到什么,顿住脚步回头看,花沐神魂,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了。 他原还打算,等小姑娘泄愤完毕后,灭了这人神魂的,没想到她自己就知道这点。 还有这火焰…… 虞兰泽眯了眯眸子,看向三青的神色有些复杂。 三青小脸兴奋,蹦跳着往前,自然而然挽住符珠的手臂。 “都在路上耽搁这么久了,我们快点去照影山吧!” 三青心心念念着,符珠说过的仙门大比。 虞兰泽轻声问道:“小师妹要去照影山?” 符珠点了点头,“约素传了好几道飞剑传书,让我去看她对战。” 主要还是因为此次仙门大比在连星剑宗举办,约素想尽地主之谊。 “去看看也好。”虞兰泽淡笑说道,“此次仙门大比很热闹。” 符珠眨眼,“大师兄怎么知道的?” 以大师兄的性子,应该不会去观战才对。 “听无暇说的。”虞兰泽眸子里闪过零星的笑意。 “三师兄去了?”转念一想,似乎没什么奇怪的,三师兄一向爱热闹。 虞兰泽道:“我让无暇,以你的名义,压了五千灵石,记得去找他要。” 符珠笑盈盈的,“多谢大师兄!” 照影山以往没有设赌局的习惯,多半是周师兄他们几个,撺掇约素的。 乌生蓦地出声,“我也要去。” 符珠有些惊讶,这是他开口的第三句话了吧。 之前下山历练,那么长一段时间,她都没见乌生开过几次口。 难不成真的是她不会带小屁孩? 符珠陷入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日及期待的捧着脸,“符珠,我也要去。” 三青见状,出来说道,“不行!” 乌生和日及都看向她,一个眸光冷淡,一个满脸不解。 三青才不管他们呢,理直气壮,“符珠是特意陪我去看仙门大比的。” 日及气呼呼道:“我和乌生,还比你先认识符珠呢!” 虞兰泽默不作声,置身事外。 小师妹的人缘一向很好。 符珠一锤定音,说道,“都去。” 日及兴高采烈的,乌生面上没什么情绪,只是唇角微微向上扯了扯。 三青则气得小脸通红。 上辈子许是吃炸药长大的,动不动就炸。 “大师兄,你呢?”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七章 照影山会面 虞兰泽道:“我就不去了,等仙门大比结束,我再来接乌生。” 他此次出门,也是为了找寻一味灵药,自然不会去仙门大比耽误时间。 乌生听见这话,扬起的唇角,垂了下来。 三青挥挥手和虞兰泽告别,“大师兄,你记得早点来。” 虞兰泽一愣,也没说什么,只是轻轻笑了笑。 符珠:“……” 她哪来的大师兄! 日及若有所思,她都只给符珠的大师兄喊虞师兄,以后是不是也应该学三青叫大师兄呢?听起来更亲切捏。 乌生嘴角抽了抽,又来一个给自己加辈的。 这里离照影山还有一段距离,好在符珠御剑的速度快,两天的功夫就到照影山的地界了。 约素在山门口等她。 连星剑宗的弟子纷纷朝她见礼,“约素师姐。” 都是些她不认识的人,约素微微颔首回应,端着师姐的范儿。 远去的人群低声交谈,“约素师姐这么年轻,居然就已经是金丹境了,好厉害啊。” “不过她身为掌门之女,为什么要去枕山拜师呢,留在连星剑宗,得到的资源,不比在枕山的多么?” “我倒更好奇,此次参加仙门大比,约素师姐是代表我们照影山出战,还是代表剑宗出战。” “应该是我们照影山吧,这么年轻的金丹境,不给自家宗门长脸,去给别人宗门长威风,怎么也说不过去。” “外门有个赌局你们知道吗?就是猜约素师姐代表哪边出战。” “这个我知道啊,我还压了两百下品灵石呢!”他压的自然是连星剑宗。 问话的那人,嗫声说,“我听内门传出的消息,约素师姐好像是要代表剑宗出战。” 压了两百下品灵石的弟子,脸色一僵,“不能吧?” “这消息可靠吗?” 约素师姐怎么会选择代表剑宗出战,掌门他同意吗? “我也是听说的,谁能知道真假。” “兴许吧。” “如果是真的,那我的灵石岂不是打水漂了?”他每个月也就能领到二十枚下品灵石,这两百是他攒了许久的,其中还包括借的他人的。 这样想着,心情难免沉了下去。 “约素师姐不就在那吗?不如去问问她?”有人提议道。 “得了约素师姐的准话,这赌局,可就是一本万利的好机会。” 外门的资源本就稀少,不为自己做打算,何时才能筑基,进入内门? 约素翘首以盼,还没见到符珠的身影,几个身穿外门弟子服饰的人,推搡着走到她面前。 “约素师姐……” 约素看着几人,觉得有点眼熟,刚刚好像见过,但又不确定。 她端着师姐的姿态,“嗯。” 开口那人,被她的高冷有些劝退,但想了想向自己招手的灵石,豁出去了,“约素师姐,你此次仙门大比,会代表我们照影山出战还是代表剑宗出战?” 他一口气说完,半点不带停歇。 约素都担心他背过气去了,想要开口关心一下师弟,撞进几个人满怀期待的眼神里。 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约素不解的回答了两个字,“剑宗。” “多谢师姐。” 几个人道了声谢,健步如飞跑开。 留下原地的约素,一脸茫然。 “符珠师姐还没到吗?”背后传来一道温软的声音。 宓芋因为有比赛,没有陪约素一起等,此刻过来,应该是比试结束了。 陈红锦随她一道过来的。 “赢了?”约素问道。 宓芋轻轻点了点头,陈红锦看着天边,清冷的嗓音响起,“到了。” 冰凉的风雪中,白虹落地。 “这就是照影山么?”三青圆眼转悠着,打量四周。 没她家乡好。 “先说好了……”符珠刚一开口,三青就捂着耳朵,摇头晃脑,“知道了知道了。” “在别人家里做客,要有礼貌。” “不准在照影山闯祸。” “不能放火。” 三青倒退着走,“符珠,我耳朵都快听起茧子了,肯定不会忘的!” 她指了指乌生和日及,“你怎么都不说他们。” 日及脆生生道:“因为我不会闯祸,我听符珠的话。” 三青不服气,想着怎么反驳她,但仔细一想,她好像真的听符珠的话。 于是小手一转,指向乌生,“那他呢?” “符珠说什么,他都不回答的。” 乌生半点眼神也没分给她,气得三青忍不住龇牙。 “小师叔!”约素轻快的小跑到少女身边,正要挽住她的胳膊,三青快她一步,睁着圆眼瞪她。 约素一头雾水,这人谁啊。 陈红锦和宓芋就礼貌多了,“符珠师姐。” 细雪沾在少女乌发上,好似雪白珍珠,极搭她这一身青莲色长裙。 符珠眉梢轻扬,“都金丹境了呀,不错。” 三青探出脑袋,“金丹境有什么了不起,我可是元婴境呢!”脸上洋洋得意。 约素惊讶地张大了嘴,“小师叔,她真的是元婴境吗?” 看起来很小啊。 约素漂亮的小脸,拧做一团。 “真的。”不过境界是元婴,有太阳真火的存在,也不能按照一般的元婴来算。 宓芋和陈红锦也惊愕地看向这个黑衣的小姑娘。 三青昂首挺胸。 符珠从储物袋中,找出买给宓芋和约素的礼物,单独给了陈红锦一个盒子。 论远近亲疏,她自然和约素、宓芋要亲近一点,所以用心挑选了礼物,但陈红锦在这里,她也不好厚此薄彼。 陈红锦打开盒子看了眼,是一朵焰心花,极为珍贵,很适合火灵根修炼。 她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缕疑惑。 符珠师姐给她的礼物,要比约素、宓芋的,更贵重。 约素当即摘了自己原本的额饰,让宓芋帮她换上。 紫珠莹挂添秀色,煞是好看。 三青愤愤咬着后牙槽,原来当时符珠问自己,是买给她的,早知道就指没那么好看的那一条了。 约素一扭头,就看见跟在小师叔身边的黑衣小姑娘,满脸怒气的瞪着自己。 她们是第一次见吧? 三青拿出自己的青铜木鱼,敲了两声,幽幽古朴,震荡在山间。 少女偏头看她,三青不情不愿收了木鱼。 轻微细雪中,霁蓝发带迎风飘扬,三青眼睛一亮,眉飞色舞起来。 符珠用的她送的,会变颜色的发带。 若不是符珠现在不让她敲木鱼,三青铁定要拿出青铜鱼,敲上好几声,炫耀一番。 (本章完) 第一百九十八章 观战陆小莹 约素特意为符珠留了个视野开阔的位置。 人也少,相对清净。 三青趴在观战台的栏杆上,新奇地向擂台看去。 四方擂台上,两个年轻修士,打得如火如荼,你来我往,数十招过去,也不见高低。 “不知道今年的剑道魁首会是谁。” 一人作惋惜态,“太玄剑宗的晋明云和枕山的符珠仙子不参加,真是太遗憾了。” 他的话很快遭到反驳,“遗憾什么遗憾,不参加才好,魁首的位置大家都能去争一争。” “也是,他们两个要是参加的话,还有别人什么事。” “陆小莹转做剑修了,你们听没听说过?”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山上都传遍了,估计是八九不离十的事。” …… 符珠偏过头,看向约素,“晋明云他没参加此次的仙门大比?” 宓芋性子软绵,平时认识的人翻来覆去就那么几个,陈红锦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剑,符珠不指望她们会知道这事,所以问的是最爱八卦的约素。 约素道:“听说下山游历去了。”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好像是去寻找晋升化神境的契机了。”等他下次出现人前,说不定就已经是一位剑仙了。 约素每思及此,都有些牙痒痒。 剑仙。 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名剑仙呢? 三青扯了扯少女的衣袖,“符珠,胜负分出来了。” 那两人符珠并不认识,约素简单介绍道,“赢的那人是抚仙台的弟子。” 至于名字,堂堂照影山下任掌门,哪里会记在心上。 “小师叔,你就在这儿观战,有什么事,叫连星剑宗的弟子来找我就是,我要先去阿爹那边一趟。” 符珠摆摆手,约素恋恋不舍的离开。 陈红锦和宓芋也向少女告辞,她们是跟着宗门出来的,已经擅自离开太久了。 回到剑宗那边时,姚宣只略微扫了两人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陈红锦和宓芋的性子他是知道的,不像杜州、祝清意那几个小子,不看着点,就在外生事。 “宓芋师妹,你们上哪去了,怎么去了这么久?”周照好奇的问了问。 陈红锦懒得理他,径自掏出两团棉花,塞进耳中。 世界清净了。 周照看着她的动作,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又没问她,问的是宓芋师妹,陈红锦隔这装啥呢。 谁料一向很好说话的宓芋,也没回答他的问题。 符珠师姐来照影山的事,知晓的并不多,她应该是来看看比赛,就又要离开了,宓芋不想让太多人去扰她清净。 碰了一鼻子灰的周照,也不觉得尴尬,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他到现在其实都没想明白,宓芋师妹怎么和陈红锦这么一坨冰块,处在一起去的。 祝清意过来,拍了拍周照的肩头,“知道自己不受待见,就别往上凑了。” 周照拂开他的爪子,“去你的。谁不受待见了?” 姚宣清咳一声,嬉闹的两人,马上停了动作,看起来倒是十分懂事。 宓芋松了一口气,她好怕周照一直追问她,她不太会说谎话。 下一场比赛是陆小莹的,大家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 这是自剑冢出来以后,陆小莹第一次出现在人前。绣着花鸟的青衣,随风飘舞,隔着风雪,仍能窥见其姿容昳丽。 女子手执长剑,映证了传得风风雨雨的消息,并非是假。 陆小莹真的转做剑修了。 “也不知道陆小莹的剑术怎么样。” “她还真去做剑修了啊,我先前还以为这消息是假的呢。” “做剑修也好,等哪日跻身化神境,女子剑仙,岂不占尽风采?” “说到女子剑仙,我想起了曾经冠绝修真界的宛冯仙子,如今修真界,很少出这样惊才绝艳的女剑仙了,陆小莹日后,说不定能算上一个。” “不是还有剑宗那位符珠仙子吗?她连晋明云都胜了。” 哪怕她此次不参加仙门大比,也是众人心中,当之无愧的第一。 沉默了一会儿后,有人吞吞吐吐说道,“她修无情道的,不能算。” “附议。” “……” 三青听着底下喧杂的声音,努力从其中分辨出“陆小莹”三个字,转过头问道,“她很厉害吗?怎么这么多人都叫她名字。” 符珠隐约从里面听到了杜师兄的声音,但没看见他人。 “她很好看。”少女不急不缓说,“也厉害。” 单独的美貌或者实力,都不足以让修真界的山上修士追捧。但陆小莹她两样都占了。 清灵曼好,仙姿容净。 日及说道:“符珠也是呀!又厉害又好看!” 少女春光耀眼般的明丽。 三青小脸震惊,怎么有人这么会拍马屁,她不甘其后的想夸赞符珠,脑子里却一团浆糊,什么词都想不起来。 好在那黑衣小鬼,也没有说话夸符珠,三青这才安心一点。 符珠视线落在陆小莹手中那把剑上。 看不清细节,只能看见是一柄三尺长剑,熠熠光芒,照人如照水。 “是浦犀剑,曾为洞春山道姑,黄绣所有。” 三青从台上挪开视线,圆眼上下扫视,这个自来娴熟的家伙。 “符珠姑娘,先前听说你不参加仙门大比,我还有点失望,没想到你会来观战。” 在这里见到少女,赵执缨很意外,眉梢飞扬,也很高兴。 想着今年的仙门大比,晋明云不参加,符珠姑娘也不参加,多无趣的,赵执缨本来都不打算来了,还是掌门师兄,硬押着他来的。 符珠浅浅笑了笑,“会在照影山待一段时间。” 三青挤在两人中间,不过因为个头矮,并起不了什么作用,两人该聊啥还是聊啥。 “陆小莹学剑不过两三年,到这个境界,算很有天赋了。”赵执缨使的是枪,但自幼在太玄剑宗长大,对剑术也很熟悉。 陆小莹侧身,避开对手的凌厉攻击,青衣翻转如燕,稳落擂台。 “符珠姑娘,你觉得谁会赢?”赵执缨储物袋里,灵石所剩无几。 这几天的赌局,就没赢过。 第一百九十九章 登山 相反,剑宗的几人,赚得钵满盆满。 赵执缨都忍不住怀疑,他们在背后操控赌局了。不然怎么能十注七赢呢? 现在陆小莹和秋莲剑宗弟子,刚开始交手,是还可以下注的。 赵执缨打算压秋莲剑宗弟子胜,顺口问了符珠一句。 “符珠姑娘,照影山有胜负赌局,我可以帮你也压一点。” 三师兄帮她压的灵石,都是压的自己,稳赚不赔。其他赌局,是没有下注的。 符珠从储物袋里拿出两千灵石,交给赵执缨,“帮我全压陆小莹。” 陆小莹学剑晚,对上秋莲剑宗的弟子,胜算不大,大多数人都会压她对面。 本来压陆小莹赔率是很高的,但谁让陆小莹的拥护者也不少,硬生生把赔率给拉低了下去,她压少了,赚不了几块灵石,所以符珠一下子就拿出了两千。 身上总共就只剩五百灵石,精打细算的赵执缨,被少女的财大气粗惊住了。 他提醒道,“符珠姑娘,你真的要全部压陆小莹吗?要不少压一点,万一赔了……” 符珠坚定立场,“就压陆小莹。” 三青摸出个小袋子,也交给赵执缨,“我和符珠一样。” 赵执缨:“……”她好自来熟。 收下两个沉甸甸的袋子,赵执缨就去下注了。 符珠姑娘的两千灵石全压陆小莹,那个自来熟的小姑娘,一千灵石也全压陆小莹。 赵执缨掂量着最后五百灵石,纠结许久,三百灵石压了秋莲剑宗弟子,两百灵石压了陆小莹。 他临走前看了一眼,陆小莹这边的赔率还是要高一些。 “都下注好了?”符珠随口问道,“你压的谁?” 赵执缨如实说了自己的下注,符珠没忍住,唇角轻扯。 论下注这事,还得看他们枕山。 三青一脸看白痴的表情看着这个眼神清澈,脑子不好使的家伙,叹了口气。 赵执缨莫名其妙,“她怎么了?” 符珠摇摇头,“无事。” 大概是三青觉得他傻吧。 观战台上传来一阵唏嘘和惊呼声,原本略处下风的陆小莹,似乎找到了对方的破绽,长剑势如破竹刺去。 那个秋莲剑宗的弟子,被逼得节节败退,很快就到擂台边缘了。 “败了。” “这还怎么打,陆小莹根本不会给他还手的机会。” “亏我还压了他两块灵石呢!” “嘿嘿,我压的陆小莹!” 赵执缨呆愣转过头,少女神色淡然,丝毫不觉意外。 三青张了张嘴,无声吐出两个字,傻子。 符珠都说了压陆小莹了,他居然不信,活该输灵石。 赵执缨隐约明白了,刚刚这小姑娘为何叹气。 少女认真说道:“没关系,等你上场的时候,多压自己就好。” 以赵执缨的实力,基本上就是稳赢不输的了,多压一点自己,赔率低,但是基数大呀! 赵执缨咧动嘴角,没有说话。 他哪里还有灵石压自己,而且他也不参加此次仙门大比。 赵执缨:“符珠姑娘,我没参加这次仙门大比。” 少女歪着头,“哦”了一声,眉眼弯弯如月,“那你记得压一个叫李无暇的人。” 赵执缨没听过这个名字,但符珠姑娘特意提了,应该是有过人之处的,于是暗自记在心中。 后面的比赛,符珠就没再看了。 三青沉迷上赌灵石,舍不得走,符珠就让赵执缨帮忙看着点,带着日及去照影山转转。 乌生亦步亦趋跟着。 下了雪,山路不大好走,符珠回过身,伸出手。 乌生愣了一瞬,把手搭上去。 就好像还在山下历练时一样。 照影山的风景和枕山截然不同。 枕山的十三峰,各有千秋,却无一例外,透露出剑气的凌厉感。照影山的山峰婉约,如风姿绰绰的美人。 山间多水流,映出秀丽巍山的影子,因为是冬季,浅水结冰,薄薄的一片断裂横在水面,水流冲击,如积石撞玉,泠泠动听。 细雪沾在头顶,很快化作无痕之水,消失不见。 少女手腕一翻,撑开一把兰伞。 风雪纷纷错开行人。 符珠垂眸看了眼沉默寡言的乌生,没忍住,“好像没长个。” 按理来说,这个年龄段的小孩,个头蹿得快才对,但从她第一次见乌生起,他好像就一直是这样。 符珠自己这几年,都还长了点个头的。 三青跟着她,也没长过,但那是因为,她血脉不同。 乌生抿着唇,“会长的。” 日及小声说,“符珠,你别看乌生表面什么都不在乎,其实他可在乎这个了。” “我都听见过,他偷偷问大师兄为什么他还没长高,大师兄说是因为,他体内有两种血脉,以前是按照人族血脉来的,后面就不是了。” 受三青的影响,日及也改口叫虞兰泽大师兄了。 乌生抬眸瞥了日及一眼,他不聋,能听见说什么。 只是没想到,日及偷听到了这个。 符珠了然,魔族的寿命漫长,成长也缓慢。 虽然大师兄已经在替乌生洗涤魔脉了,但魔族血脉,还是在影响着他。 继续登山而行。 寒风越来越大,日及要不是紧紧抓着符珠的衣服,就被风吹走了。 乌生现在筑基境了,能用灵力护着自己,身形稳健。 符珠施了个定风的小法术,日及感觉,耳边的风,小了不少。她松开手,坐在少女肩头,理了理裙子,金色瞳孔,映出素白雪山。 “好漂亮。” “之前约素说照影山的冬景特别好看,我都想象不出来捏!” 约素还说过,夏季的时候,晚上群星遍布,距离近得似手可触,实则隔了很远很远。 白雪皑皑,底下藏着墨色青山。 在山顶眺望远方,有一处画轴般铺开的鲜明色彩,红黄紫白,如霞堆砌。 是大片的梅林。 傲雪凌霜,疏影横斜,剑气纷飞。 有人在那里练剑。 符珠站在山头看,只能隐约看见个模糊的小点。 那人剑术还算不错,符珠就看了一会儿。 乌生问:“你不想看更清楚一点吗?” 符珠盯着他,乌生不自在别过脸去。 她看自己做什么? 难道他说错了吗,关于剑术,她一向挺喜欢的。 第两百章 梅林少年 符珠看乌生,只是惊讶,大师兄这么会带小孩,乌生现在的话,多了很多。 这么长一串。 她以前是想象不出来,会从乌生口中说出的。 少女浅浅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符珠弯下腰,将兰伞塞进乌生手中,“拿好。” 日及顺势跳到乌生肩头。 那抹青莲色,于风雪中消失。 “没想到吧,符珠不带你去。”日及说,幸灾乐祸之意不甚明显,但依稀能听出。 乌生撑着宽大的,足以完全笼罩两个人的兰伞,沉默不语,眸光远眺着那片梅林。 少女刚一落地,迎面而来凌厉的剑气,似乎发现有人踏足,那人赶忙收了剑,剑气却收不回去。 符珠抬手掐诀,凌厉剑气霎时被瓦解。 少年松了口气,低着头道歉,“实在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里会有人来,险些误伤了仙子……” 他就是看这里清净,想再练练剑,为后面的比赛做准备。 谁曾想,差点伤到人了,少年满心愧疚。 “是我看见有人在梅林练剑,不请自来的。”符珠说着,眸光不经意间落到少年垂直在侧的手上,握着一把品秩极高的长剑。 不知剑名,但知少年家世显赫。 因为这么一把剑,寻常人用不起。 少女出柔软音,雪水般清净,他不禁失礼抬眸看了一眼。 簌簌梅雨下,灼灼花色里,青莲惊俗。 少年结愣开口,“符,符珠仙子?” 符珠意外,“你认识我?” 视线从长剑上挪开,打量起少年来,一身钟灵毓秀,但她并不认识。 少年老老实实说:“试道大会上,见过符珠仙子和晋明云的对战。” 剑道魁首,谁能不认识。 他说完两句话,又低下头去,做了好久的心理准备,才鼓足勇气,问出冒犯之言,“听剑宗的人说,符珠仙子不参加此次仙门大比,为何会出现在照影山呢?” 这是人家的私事,他本不应问。 符珠不觉得有什么冒犯不冒犯的,少年很有礼貌,故而她的态度温和,“来观战的。” “你叫我符珠就好。”少年一口一个符珠仙子,她听得很不习惯。 “我刚刚在远处看了你的剑,很不错。”符珠随口夸赞。 少年的耳根子迅速变得绯红,他的剑术自己知道,在符珠仙……符珠姑娘面前,实在是班门弄斧了。 但得这么一句夸赞,心底还是很高兴。 少年握着剑的手,微微缩紧,“符珠姑娘,我……我叫白秉真。” 心如鼓动,忐忑不定。 哪怕符珠姑娘不会记得这个名字,他也想告诉她,因为错过这一次,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少女神情闲散,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心里却在思付,白秉真这个名字,他父母替他起得真好,一看就很天真。 喉咙滚动,忍不住问,“我可以看一眼你的剑吗?” 白秉真忙把剑递过去,“当然可以。” “它叫敛清。” 少女神情认真,观摩长剑,听见白秉真的话,说道,“是一柄好剑。” 敛清秉真,都是很好的寓意。 白秉真见她似乎很喜欢敛清剑,于是说道,“符珠姑娘不嫌弃的话,可以上手试一下。” 送剑当然是不可以的。 且不说回去会被父母揍个半死,符珠姑娘有自己的剑,不比敛清剑差。 欣赏之情,是每个剑修看见一把好剑,都会有的,但不是据为己有的想法。 况且是符珠姑娘这样清风霁月之人。 白秉真不会说送剑这种侮辱人的话。 符珠偏过头,问了句,“可以?” 白秉真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那抹青莲色,再没半点犹豫,霜锋雪刃,忽往骤收,流畅无滞,带出清光乍明。 梅雨夹雪,随剑气纷飞。 白秉真呆如木鸡,出走的魂,半响才找回,“这,这是我们抚仙台的剑法?” 符珠把剑还给他,“你是抚仙台的人?” 她记得刚到照影山时,对战的两人,其中有一人就是抚仙台的弟子,不过当时在和约素她们说话,没怎么注意台上,自然也没有注意到那剑法。 符珠解释:“我在山上看你练剑时,这么使的。” 想了想,补充道,“隔得远,看不真切,有出错的地方,多担待。”十分谦虚。 白秉真使劲摇头,“没有出错的。” 甚至比很多抚仙台的弟子,剑法都要好。 她才远远看了一遍,就会了。 白秉真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化作倾佩。 那点年少悸动,烟消云散。 有人过来找白秉真,符珠就先离去了。 “白师兄,夫人和掌门找你。”那名抚仙台的弟子,顺着白秉真的视线看,除了飘落的梅花和还未散尽的剑气,什么也没有啊。 那他看什么呢? 等等,白师兄的剑气这么凌厉了吗? 此次仙门大比,定能取得个好名次,前来找人的抚仙台弟子,满面红光,春风得意。 晋明云和枕山的符珠仙子不参加仙门大比,该轮到他们抚仙台出风头了。 这样想着,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白秉真奇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说父亲找我吗?” “哦哦,对,白师兄,走吧。”沉浸在美梦中,忽然清醒,想起正事,那名抚仙台的弟子连忙说道。 白秉真跟在他后面,神思恍惚,还在回忆符珠的剑法。 “秉真,你刚刚去哪了?瞧你满头风雪的,还不进来坐着。”温柔的掌门夫人,言语难得稍重。 她起身拉着白秉真的手,惊呼出声,“手怎么这么凉?” 板着脸的抚仙台掌门,本来是想训斥儿子的,被自家夫人一惊一乍的声音,扰乱心绪,都忘了先前腹中草稿。 白秉真拱手见礼,“父亲。” 端方有节,他心里窝着的气儿,一下子就散了。 摆摆手道,“行了,坐吧。” 白秉真却并未落座,身挺直立,说道,“之前让父亲母亲去枕山提亲,是我为难您二位了,以后秉真,不会再提了。” 他说完这话,如释重负,轻松起来。白秉真以为父亲母亲也会高兴的,抬眸却对上夫妻二人凝重的神情。 “秉真,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白夫人试探问道。 眸子瞪向抚仙台掌门,似在怨他,逼迫儿子退步。 白秉真道:“父亲母亲放心,我只是想通了。” 白夫人还想问什么,被白掌门制止,以眼神示意她看,少年坦荡,言出肺腑。 (本章完) 第两百零一章 三青不见 四方擂台上,剑术招式层出不穷。 观战的众人,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三青和赵执缨大眼瞪小眼。 “都怪你,说了压秋莲剑宗,你劝我压太玄剑宗,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把我灵石全都输完了!”三青气得胸膛上下起伏。 赵执缨小声说,“我只是给了建议,最后做决定的是你自己。” 当然他也没想到太玄剑宗的弟子会输在这里,平日里肯定没有好好练剑。 回去要给掌门师兄好生说道说道了,不能让宗门里的弟子,这般懒散了,连秋莲剑宗都打不过。 输了比赛的太玄剑宗弟子,垂丧着脑袋,跟在一个绣花绯裙的少女身后,“晋师姐……” 他有些愧疚,毕竟晋师姐压了他三百灵石。 晋双双倒不在意这区区三百灵石,只是一直没看见赵执缨人影,有些烦闷。 她在人群中扫视一圈,忽地加快了步子,往一个方向走去。 那名太玄剑宗的弟子,以为她生气了,连忙跟上去要道歉,却看见了赵执缨。 少年一个劲儿给他使眼色。 他迟疑开口,“赵师叔,你眼睛不舒服吗?” 赵执缨忍着想揍人的冲动,比赛输了也就算了,眼神还这么不好使。 三青攥紧拳头,看向赵执缨,咬着后牙槽问,“你是太玄剑宗的?” 难怪一个劲叫她压太玄剑宗。 害她血本无归。 赵执缨讪笑,“你听我解释。” 三青愤怒的甩开他的手,“我要去找符珠!” “诶……”等等。 “赵师叔,等会儿就是我的比赛了,你压我,准赢。”晋双双拉着赵执缨的衣袖不让他走。 她知道这些天,赵师叔输了很多灵石,特意来找他,想帮他赚一点回来。 至于那个她讨厌的名字,晋双双自动忽略了。 赵执缨着急去找三青,胡乱应下,俨然忘了,自己全身上下,一块灵石都没有了。 不仅如此,他还倒欠三青一大笔灵石。 晋双双看着被抽走衣角后,空荡荡的手心,气愤地跺了跺脚,赵师叔他居然连自己的比赛都不看了! 一旁的太玄剑宗弟子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他怎么感觉,赵师叔走的时候,瞪了自己一眼。 肯定是赵师叔也压了自己胜,输了灵石,心情不好。 但这也不能怪他啊!他自己都还压了自己赢呢,真尽力去打了。 …… 小姑娘如鱼入水,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赵执缨找遍了观战台,也没看见她,想起符珠姑娘的嘱托,不由头大。 他要不先通知一下符珠姑娘? 他听三青的意思,也是要去找符珠姑娘的,说不定三青已经找到她了,赵执缨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但照影山这么大,想找到符珠姑娘也不容易啊! 银白锦袍的俊秀少年,忍不住仰天叹息。 “赵执缨?”一道清寒似雪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你怎么在这儿?” 赵执缨回过头去,姿色清净的女子,执伞站在山间石梯上,譬如幽谷兰,苍玉擢秀。 她面上浮显着未散尽的意外。 陆小莹是刻意避开人群,求个清净的,没想到会在此地遇见赵执缨。 他不应该在观战台看晋双双的比赛吗? 赵执缨见她从山上下来,便问道,“你有见过一个黑衣服的小姑娘吗?” “或者有没有见过符珠姑娘。” 陆小莹道:“符珠姑娘在山上,应该也快下来了。” 至于那个黑衣服的小姑娘,赵执缨描述得简单,陆小莹哪里知道。 赵执缨道了声谢,往山上去。 看来三青没和符珠姑娘一块,他还是早些去报信吧。 陆小莹看着他的背影,淡淡收回视线,继续下山。 走到半山腰时,赵执缨看见了符珠的身影,她撑伞牵着乌生,缓步而行。 如诗如画,但不得不打破。 赵执缨硬着头皮说道:“符珠姑娘,三青她不见了。” 说完也不敢抬头看少女的表情。 乌生侧过脸,抬眸看符珠。 “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赵执缨将事情经过叙述一遍,越说越心虚。三青的六千上品灵石,全输完了。 符珠深吸了两口气,“我知道了。” “我去找三青,你帮忙通知一下约素,她认识三青的。” 照影山是约素的家,她帮忙找人,要容易得多。 赵执缨满脸愧疚的应下。 而另一座山头里,黑衣服的小姑娘,面对一道禁制,犯难了。 她进不进去呢? 三青数着来照影山前,符珠给她定下的规矩,好像没有这一条。 但符珠不让她惹事的。 三青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转身,她还是先去找符珠吧。 “小友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 细雪压竹,清幽静谧的林中,穿出一道苍老的声音。 她面前的禁制,忽地就开了。 竹林向两侧挪动,呈现出小径,上面还没有积雪,只落了枯黄的竹叶。 三青有些犹豫。 别人邀请她的,不算她乱闯吧? 三青踏上小道,身后的竹林恢复原状,好似从来没有这么一条路。 …… “小师叔,照影山都找遍了,没看见三青。”约素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她堂堂连星剑宗下任掌门,在自家,居然连个人都找不到,太没面子了。 “要不我再多派点人找找?” 赵执缨闭着嘴,不敢说话。 符珠制止道:“别太兴师动众了。” 她看向约素,“你也有比赛,先回去吧。” 没有三青的消息,证明她至少没惹事。 赵执缨举着手,“我没有比赛,我再去找找。”说完忙不迭跑了。 难怪符珠姑娘刚开始要叫他看着点三青,原来她不惹事都这么麻烦了。 她找个人,把自己找不见了。 约素实在抽不开身,便先回去了。 符珠静下心来,慢慢找人。 赵执缨说三青要来找自己,她肯定不会离开照影山了,一定在某个地方。 符珠以灵力探知每座山头,不适合以灵力探知的地方,触碰到禁制时,便收回灵力。 毕竟是在照影山,此举有窥探之嫌。 “这座山好像还没来过,符珠,我们要进去吗?”日及偏着头问道。 第两百零二章 下注 积雪覆满静谧的山林,万籁无声。 因为舒展开的树枝怪藤,抓挠兰伞,符珠便索性将其收了起来。 日及身形灵巧,在林中倒如鱼得水,来去自如。她探完路回来,双手比划,“符珠,前面有好大一片竹林!” 白皑皑的雪压在竹子上,日及害怕飞进去,被落下来的雪埋了,没敢靠近。 符珠牵着乌生的手,浅笑回应日及,“过去看看。” 与此同时,竹林中煮水洗杯的老者,手上动作微微一顿,露出个微妙的神情,“有人来了。” 他这青竹林,以前百八十年都不曾有客踏足,如今短短一天,来了两波客人了。 大摇大摆躺在摇椅上的三青,翘着二郎腿,“有人来了就来了呗,你不是说这里有禁制,外人进不来吗?肯定看看就走了。” 三青眯着眼睛,一副餍足后倦懒的模样,身子向后仰,摇晃着木倚。 木倚“嘎吱”作响几声,她猛地惊坐起来,说不定是符珠找她来了。 不对,一定是符珠找她来了。 三青从木倚上下来,冲着老头说道:“我要走了,你把禁制打开一下。” 小姑娘低头理皱褶了的裙角。 老者颇为遗憾,“可惜我这茶还未泡好。” 三青拧着眉毛,“谁让你泡茶这么慢的。”说完还不满意,给出八字评价,“繁琐至极,迂腐至极。” “能一步做好的事,非要分个十七八道,慢吞吞的,人家漂亮姑娘做是赏心悦目,你都这把年龄了,做得再慢条斯理,也没人看呐!所谓大道至简,连这个道理都不懂。”三青摇了摇头。 老者闻言轻笑,“道德仁义,非礼不成;教训正俗,非礼不备。治茶事,以茶待友,礼不可废。洁身正心,顺从茶性,培养灵尖,洗涤积垢,还本来性善,得天地清和之气。” 许是觉得这一大堆,小姑娘听不懂,老者抚着胡须,劝道:“小友不妨多坐一会儿。” 三青捂着耳朵,摇头晃脑,“说的什么乱七糟八的,啰哩啰嗦,快点把禁制打开。” 老者无奈叹息,轻轻挥袖,竹林禁制,瞬间消失。 三青迈上竹林小径,嘀咕腹诽,什么破茶,一直劝她尝一尝,再好的茶,能比得过罗衣那里的茶吗? 老头还一脸她亏了的神情。 不就一盏茶吗?拿到外边去,都不知道能不能换几块灵石呢。 自诩聪明的三青,当然不会知道,三饮悟道的典故。 或许用不上九素云芝练成丹药,就能达到她所希冀的突破瓶颈。 黑衣小姑娘,远远瞧见熟悉的身影,如灵猫般扑过去,圆眼欢喜,“符珠,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 身后竹林,层层叠密。 三青一把挤开乌生,小童险些踉跄栽地。 他扶着一株青竹,冷淡的眼里,没什么情绪。 小姑娘还在述说她的委屈,“符珠,你都不知道,赵执缨他把我灵石坑完了!” 三青伸出两根手指,“整整六千,输干干净净了。” 她的四千,借赵执缨的两千,两人一块输没了。 三青提起来就气。 符珠从储物袋里拿给她两千灵石,才把人安抚住,免得见了赵执缨,小姑娘要上去咬人。 “明天带你赢回来。”符珠说得随意。 三青转怒为喜,还给少女保证,“等赢了,我就还你。” 还不还的,符珠并不在意,反正都是当初卖冰魄莲的灵石,但三青坚持,符珠就笑盈盈点了点头。 找到三青后,符珠用折灵术通知了约素和赵执缨,免得两人后面折腾,跑来跑去的。 翌日一早。 三青迫不及待拉着符珠去观战台,遇上赵执缨,给他甩了个白眼。 赵执缨摸了摸鼻子,找话说,“符珠姑娘,你在哪找到她的啊?” 他跑遍了整个照影山,都没瞧见三青的影子,若不是最后得到符珠姑娘的传信,他恐怕还在找人的路上。 对于三青藏在了哪里,赵执缨心底,略微好奇。 符珠淡笑解释了一番,三青鼻孔朝天,看也没看这晦气鬼。 运气这么差,还下注。 可恶。 三青转头对着少女说,“符珠,比赛快开始了,我先去下注了。” 因为昨天有赵执缨带着,三青对下注的流程已经很熟悉,询问过符珠意见后,就准备去压一个叫周昙之的人。 好像还是符珠的师兄。 赵执缨看着钻进人群的小姑娘,问了句,“她哪来的灵石?” 不是输完了吗? 日及说道:“当然是符珠给她的了。” 赵执缨默了默。 不过到底是不好意思找少女借钱,毕竟欠三青的巨款都还没还上。 赵执缨斟酌开口,“符珠姑娘,你觉得下一场你们剑宗和照影山对上,谁胜算更大一点?” 他找太玄剑宗的弟子凑一点,起码把欠三青的那笔灵石赢回来。 符珠略作思索,给了他一个答案,“沧清吧。” 赵执缨道:“我还以为符珠姑娘会压自家山门。” 少女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轻声说了句,“我们枕山,不和灵石过不去。” 不像他们太玄剑宗,有自家压自家,只看亲疏,不计灵石得失。 她听约素说了,杜州师兄懒怠得不行,整日里没事就去心盏峰逗宓芋的猫。 而沧清,她交过手,剑术不俗,在照影山也是出了名的勤奋,是许多弟子的榜样。 赵执缨心虚地想着,难怪枕山的弟子,十注七赢呢!瞧瞧人家这觉悟,连师兄都不压,直接压对手。 他是不是该好好学着点,后面少压太玄剑宗呢? 怀揣着满腹心思的赵执缨,去观战台里找太玄剑宗的弟子,因为师叔这个辈分,叫他真借到了不少灵石。 赵执缨下注完灵石,往后随意看了眼,停顿下来,发现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 李无暇。 符珠姑娘提过他。 这人难道有什么特别之处? 之前也没听说过啊。 赵执缨想了想,将剩下灵石,全都压在了他身上,正要抽身离去,看见好几个剑宗弟子,有男有女,纷纷掏灵石压在李无暇这边。 “咦,居然还有其他人压李师兄。” “说你是个傻的还不信,赔率这么高,换我我也压,富贵险中求懂不懂。” “啧啧啧,李师兄这边太惨淡了,我也给他添一点吧。”说着,将袋中灵石全部抖落出来。 泼天的富贵,马上就轮到他了。 (本章完) 第两百零三章 杜师兄战沧清 三青下完注回来,没看见赵执缨那个倒霉鬼,笑得圆眼弯成月牙状。 走了好,免得把霉气沾染给她了。 三青趴在栏杆上观战。 符珠的这位师兄,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白袍猎猎,在风雪中,别有一番风流韵致,不少女子替他加油助威。 他对面那位剑修,模样就稍逊一筹了,但也端正,手握长剑,拱手见礼。 三青看了一会儿,偏过头问,“他使的也是铅华剑法吗?” 不等少女回答,她又自言自语说,“没有符珠你的剑法好。” 周昙之不负众望,赢了这场比赛,神色轻松,走下四方擂台。 剑宗的弟子都喜气洋洋的,还是周师兄给力,让他们赢了好多灵石。 杜州在旁边略显心酸,“怎么一会儿我的比赛,你们就当叛徒,全压沧清去了。” 众人不接话,杜师兄,你自己什么个情况自己不知道吗?虽然我们有同门之谊,但也不能盲目,拱手把灵石送给别人啊! “也不是全都当叛徒了。” 杜州意外的看向月鸢,感激涕零,没想到一向疏离,拒人千里之外的月师姐,竟然会力挺他。 周昙之这就很不如月师姐了,亏得他俩还是同一个师父。 等他压沧清胜,赚来灵石后,定要分月师姐一部分。 一袭白衣,清冷如霜的月鸢,被杜州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悦耳的嗓音,吐出不悦耳的话来,“看我做什么,我又没压你。” “自己近一年来,有没有好生练剑,还要问别人吗?”她嫌弃的看了杜州一眼。 提起沧清,月鸢言语中多有赞许,“反观对方,剑意高出常人一大截了,还那么谦逊刻苦的练剑。” 眸子再次落在杜州身上,“你最好多坚持一段时间,别丢了我们剑宗的脸面。” 杜州摸着耳朵思付,这不是他以前对祝清意那小子说的吗?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周围传来轻声哄笑,收到杜州的眼刀子,也没收敛,毕竟杜师兄的威严,就在那了。 “行了,该上台了。”周昙之拍了拍杜州的肩膀。 一直还在思考月鸢最初那句话的杜州,心不在焉上了擂台,和沧清互相见完礼后,正色起来。 月鸢师姐说得不错,再怎么,也不能丢了剑宗的颜面。 终于有人忍不住问道,“月师姐,我们枕山的人不是都压沧清了吗?” 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有谁竟然压了杜州师兄啊? 有道声音,猫儿一般细小,“我压了杜州师兄。” 众人循着声音看去,原来是宓芋师妹啊,那没事了,宓芋师妹善良,大概是不忍看杜师兄这般惨淡。 不过他们还是有必要好生提点下宓芋师妹的,“宓芋师妹,你不必觉得没人压杜师兄他会难过的,说不定他自己都偷偷压沧清了,你压他灵石,估计是打水漂了。” 宓芋轻声道:“我压得少,没关系。” 她只压了杜州师兄一块灵石。 众人显然不觉得她这个“少”是真的少,纷纷替她可惜。 知道真相的月鸢、陈红锦、约素三人,默不作声,也没有出来替宓芋解释。 就让杜州浅浅感动一下吧。 谁说他们枕山,没有人情温暖的? 三青听话的压了周昙之,赚到大笔灵石,喜滋滋的。 琢磨着再压中个两场,先前输的,也就赚回来了。 还是符珠厉害。 并不知道在三青心里,地位又提升了一个度的少女,认真在观看比赛。 边看边皱眉。 杜师兄他怎么回事,有在好好练剑吗? 姚宣师叔都不管他的吗? 她看周师兄剑意化形都学会了,想着杜师兄再懒怠点,不会剑意化形,起码剑术也要提升一点吧,现在看来,就真的是一点点。 要不是看在他修为倒是上去了一个境界,符珠都忍不住想揍人了。 但杜州的剑术,真的有那么差吗?其实也不全然,只是在自家师门眼里差了点。 外人看来,还是很厉害的。 起码在枕山众人都不看好杜州的情况下,从战局来看,沧清也并没有呈现出倾倒之压。 月鸢素冷的眸子里,浮起零星笑意,“算他没辱没师门。” 周照说:“杜师兄还是有实力的。” 祝清意补刀,“虽然不多。” 大家闻言,尽量忍着不笑出声来。 之前一直闭目养神的姚宣真人,也听见了大家的玩笑话,并未往那边看去,给大家压力,而是掀了掀眼皮子,看着台上的杜州使出铅华剑法第五式,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等这次仙门大比回去,杜州该加练了。 姚宣真人心想。 观战的符珠,看见这一招离尘无光,直直摇头。 四方擂台上的沧清倒是很兴奋,他领略过铅华剑法的离尘无光,是先前在试道大会上,和符珠姑娘交手那次。 天光黯淡,唯剑光独明。 让他受益匪浅。 如今能再次领略这一式离尘无光,对沧清来说,可不欣喜。 他握紧长剑,挥舞剑刃时,似有星影闪动,粲然玄妙。 杜州是见过小师妹如何破沧清剑意的,当即转化招式,以洗铅华去接。 看台上的少女,这才微微点了点头。 杜师兄还算有点脑子。 会抄答案。 三青没见过连星剑法,只觉得玄之又玄,眼睛有点花,她扯了扯符珠的袖子,“这是什么剑法?” 今日换了一身雪青色罗裙的少女,歪着头,“连星剑法。” 三青追问:“那连星剑法和我的三青剑法,谁更厉害一点?” 符珠:“……” 日及不解风情地惊讶,“你居然还会自创剑法?” 三青环胸抱臂,一副高人的模样,“这很难吗?” 小精灵惊讶什么呢,没见识。 乌生忍不住抬眸看了眼三青,眸子里遍布怀疑,他看向少女询问。 符珠朝他轻轻摇了摇头。 黑衣小童唇角轻扬,他就知道,她怎么可能会自创一套剑法。 原来是说大话。 不过乌生并没有闲情去拆穿三青。 日及见她说得笃定,云淡风轻的,不由信了。 三青确实是剑修。 她有一把剑捏。 三青感受到日及崇拜的目光,越发昂首挺胸,一眨眼,将自己刚问的问题抛之脑后了,符珠也乐见其成。 不然她还要违心夸赞,连星剑法不如三青剑法。 若是三青问她,黄粱剑术和连星剑法,谁更胜一筹,符珠兴许还会纠结。 但这,有什么好比的吗? 第两百零四章 还债 沧清眸光熠熠,以剑接之,白衣随风鼓动,如莲绽华。 一名连星剑宗的女弟子忐忑不定,紧张地问向旁边的人,“沧清师兄能破了这一招吧?” 她双手合十默祷,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擂台上,双方高深的剑招剑式。 身旁人抿紧的唇,微微翕合,说道,“肯定能的,沧清师兄那么厉害。” 枕山众人,虽然压灵石压了沧清,在心底还是希冀杜州可以破了沧清剑式的。 至于灵石,反正他们已经赚了那么多了,输一点又算得了什么? 符珠垂眸看向蹲在地上的三青,“可以去收灵石了。” 这一招过后,胜负该分出来了。 三青“噌”的下起身,身形灵巧,钻进黑压压的人群里面,轻车熟路地找到下注点。 赵执缨眼尖,看见抱着灵石傻乐的三青,准备过去找她,先把灵石还上,奈何人潮拥挤,挤了半天都过不去,三青早就走了。 算了,等会儿再还她吧。 个头较矮的三青,当然没看见赵执缨,她兴冲冲跑回原位,塞给少女一个小袋子,“符珠,这是我还你的灵石。” 符珠没有打开袋子看,径直丢进了自己的储物袋里面。 后面的比赛有几个小门派,符珠并不是很了解,却也没走,她在等三师兄的比赛。 许久不见,不知道三师兄的剑术如何了。 还在后山观景的李无暇,蓦地打了个喷嚏。 他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语,“难道有谁在念我?” 女子嗓音宛如黄鹂悦耳,带着丝丝疑虑,“快到你的比赛了,我们现在不过去吗?” 李无暇不急不慌地说:“不着急,来得及的。” 青莲般秀妍的女子,不说话了,只看着他。 李无暇败下阵来,“行,现在就过去。” 说起来也是该早点过去的,他可以直接御剑去擂台,但得先安排好兰若姑娘。 约素小师侄说留了位置,还不知道具体在哪呢。 这样想着,李无暇收起懒散的态度,“兰若姑娘,我们走吧。”看起来比庄兰若还迫切几分。 他刚刚不是还不急的吗?怎么态度转变得这么快。 庄兰若疑虑地点了点头。 观战台有四层,第一层多是照影山的长老和弟子,负责比赛事宜的。 第二三层早挤得水泄不通,放眼看去,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唯有第四层人稍微少一点。 李无暇心想,找不到约素小师侄留的位置,就去第四层,找个视野开阔点的位置也行。 他环顾一圈,忽地看见有个银袍绣花锦衣,腰系红绸,芙蕖艳丽般的少年,径直上了第四层,消失不见。 庄兰若认同般说道:“模样确实生得很好。” 修仙之人,因为灵气缘故,哪怕是普通相貌,都会比普通人身上多一丝别样的气质。 她这些天在照影山,也看见不少好相貌之人,庄兰若以为自己都习惯了,看见刚刚那少年时,还是不由眼前一新。 少年意气风发,步履轻快。 银袍如清月皎皎,朱红似芙蕖艳艳。 李无暇知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嘴角轻扯,没有解释。 还是不说他只是惊讶少年年纪如此小,修为都和他差不多了。不过少年未佩剑,应该不是剑修。 李无暇甩掉心头乱七八糟的思绪,带着庄兰若去第四层,刚到楼口,有个年轻的佩剑弟子,拱手见礼,“您就是约素师姐的师叔吧?”用的还是敬称。 李无暇瞬间明白过来,这是约素小师侄安排的了,礼貌地回道:“我是。” 心里却在疑惑,他是怎么认识自己的。 那名连星剑宗的弟子,知晓约素师姐对自己的师叔很尊敬,所以格外用心,守在这里半点没敢马虎。 但他也不死板,来来往往的行人那么多,只需要注意元婴境的和一位周身没有灵力的姑娘就行。 可算让他等到了人。 佩剑弟子在前引路,将两人带到一间雅间。 因为来观战的人太多,还要单独开辟一间雅阁出来,所以空间并不是很大,不过视线很好,站在窗前,可以将整个四方擂台尽收眼底。 李无暇感慨于约素小师侄的周到。兰若姑娘没有修为,他又要上台比赛,无暇照顾她,这雅间就很合适,不会有人过来打扰。 等仙门大比结束,他回去就炼制几枚丹药送她。 殊不知这间雅阁,是约素原本特意为自己小师叔准备的,不过等收到李无暇的丹药后,约素觉得她赚了。 毕竟李师叔的炼丹技术,真的很好啊! 与此不远处,三青坐在地上,小手托着下巴,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她偏过头正要问符珠,什么时候才到她三师兄的比赛,圆眼忽地睁大,防备地看向来人,“你又来做什么?我是不可能给你借灵石了!” 赵执缨:“……” “我是来还你灵石的。”说着,抛给她一个绣着鸾鸟的青色低阶储物袋。 三青狐疑地打开袋子,倒出来,一颗一颗数。 赵执缨嘴角微微抽搐,他有这么不值得信任吗? 日及贴心地问:“要我帮你数吗?” 三青闻言抬眸看了小精灵一眼,勉强点了点头。 符珠问赵执缨:“这么快就赢回来了?” 赵执缨咧嘴说道:“还是多亏了符珠姑娘,百压百中。”等那李无暇胜了,他应该能把所有欠款都还上了。 符珠莞尔笑笑,没有接话。 哪有什么百压百中,不过是知道这些人的实力,所以能压中罢了。像那些符珠并不认识的人,她就叫三青少压一点,凑个热闹就算了。 输赢参半。 赵执缨忽然有些好奇,“符珠姑娘,你为何一定叫我压李无暇,他很厉害吗?” 符珠云淡风轻说:“不出意外的话,此届剑道魁首了。” 赵执缨神色复杂地看了少女两眼,耳畔传来三青的声音,“我数完了,不差。” 三青系好袋子收起来,走到赵执缨面前,戳了戳他的手臂,抬起圆眼,理不直气也壮,“再给我一颗灵石。” 赵执缨:??? “你不是说不差吗?”话虽这样说着,赵执缨还是爽快的拿出一块灵石给她。 三青嗯哼着没回答他的问题,拿了灵石就走,递给日及,“小精灵,这是我给你的报酬。” 帮她数灵石的报酬。 日及欣喜地抱着灵石,好声好气说,“我有名字的,我叫日及。” (本章完) 第两百零五章 相似结局 三青敷衍地摆了摆小手。 她爱叫啥叫啥。 一回头,对上乌生冷淡的瞳孔,三青不甘示弱地朝他龇牙,小童却若无其事收回视线,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但三青知道,他在挑衅自己。 真是气死鸟了。 三青愤愤地想着,牙齿咬得嘎嘣响。 擂台上传来照影山长老的浑厚的声音,“晓行宗季白,对战剑宗李无暇。” 赵执缨问,“符珠姑娘,李兄是你们剑宗的啊?” 这样看来,应该是稳了。符珠姑娘对自家宗门人的实力,肯定是非常了解的。 符珠若是知晓赵执缨所想,肯定会直接告诉他,她真的不了解。毕竟很久没见三师兄出过剑了。 少女淡然说道:“我三师兄。” 赵执缨似乎很难理解这短短四个字,过了好半响,才回过神来,“三师兄?” 符珠姑娘三师兄? 那他刚刚还在怀疑什么,符珠姑娘都上一届剑道魁首了,她三师兄此届剑道魁首,这很合理。 “我突然想起来,有个压魁首的赌局,需要我去一趟。” “符珠姑娘,你要不要我帮你也下注你三师兄?” 如今修真界天才云集,谁能得魁首还真不好说,但关于魁首的赌局,从第一天就开始了,因为概率太小,赵执缨没有参与。 如今得知李兄是符珠姑娘的三师兄,那他还不下注,就真是放着灵石都不捡,脑子有坑。 少女眉梢轻扬,看向赵执缨,说道,“我大师兄让三师兄帮我压了五千灵石了。” 赵执缨愣愣点头,不知是被五千这个数字砸的,还是什么。 符珠姑娘她这么富裕的吗? 说好的剑修都很穷呢? 她师兄人可真好啊。 再看看自己的掌门师兄,除了压榨他,硬是半点师兄的样子都没有。 赵执缨满腹心事,连有人喊他都没听见。 “赵师叔他怎么了?” “也许是输灵石输太多了?” “真惨啊!”有弟子感叹,幸好他还赢了一点。 一人幽幽说道:“我们更惨好吗?赵师叔输的,可都是从我们这里借走的灵石。” 周围寂静一瞬,后知后觉地庆幸,“幸好刚刚喊赵师叔,他没听见。” “对。” 剑芒明亮,映到观战台。 符珠听到三师兄对战的是季白时,眉眼间,浮起一缕意外。 周围的交谈声,一字不落落入耳中,对季白的评价尚且不赖。 “没想到没落的晓行宗还能出个季白。” “他今年是连胜三场了吧?如此天赋,在晓行宗倒是可惜了。” “早前听说冯宗主似乎有意收他为徒,不知后面怎么就不了了之了。” “你这都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说话人压低声音,“秋莲剑宗发话了,若是季白能进前二十,就让他入秋莲剑宗。” “这要求太严苛了吧?秋莲剑宗每年进前二十的,都不足三人吧?” “有枕山、阙月山、照影山在,能进三个已经不错了!尤其是近年来,剑宗不知道哪冒出来那么些个剑道天才,以前连名字都没听过。” “就如上一届的符珠仙子,谁听过这名字,结果一下子破了太玄剑宗的蝉联,从此名扬修真界。” “所以我看季白未必能赢得了这名不经传的李无暇。” 有人固执己见,“我还是看好季白。” “在宗门没落至此的时候,不离不弃,仁义之心,可昭日月,实在难得。” “我也没说他品行啊,只是单论剑术。” 三青听得眼放精光,等几人不说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仰头看向少女,“符珠,你的宗门是叫剑宗吗?为什么只有两个字?” 日及和乌生也好奇的看向符珠。 符珠想了想,才找到关于宗门名字的记忆,“最开始修真界没有纯粹的剑道宗门,祖师爷开宗立派后,就直接以剑宗命名了。” “后来大大小小的剑宗建立起来,都是以名加剑宗两字后缀,就易名为初元剑宗,最后形成了四大剑宗。” “四大剑宗为了争个高低,吵得不可开交,师祖为了清净,就想改回原本宗名,不参与他们的论战。” 但其他三大剑宗自然不同意,大家都是名加后缀,你直接叫剑宗,大有天下剑道皆出于此的意思,不明摆着说明自己是第一吗。 于是就初元剑宗改名一事,开了一场初元剑会。 四大剑宗各派出四个弟子,轮番问剑,若枕山胜了,便可以改回原本宗名。 结果不言而喻,枕山大胜,摘掉了初元二字。 这段往事,几乎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符珠之所以会知道,还是因为当时出战的,就有她的师父闻尘掌门。 三青听完,打了鸡血般兴奋,莫名其妙的,符珠看不懂,就没管她。 场上的季白费力接下一剑后,握剑的手隐隐发麻,看着自己因后退而印出的痕迹,忍不住吐槽,他这都什么运气啊。 居然抽到了剑宗的人。 反观对方,气定神闲,半步未退,季白就知晓,这位李兄剑术肯定在自己之上。 李无暇意外的看了他一眼,由衷夸赞,“不错,能接住这一剑。” 要不是对方语气太过真诚,季白都忍不住怀疑,他是在嘲讽自己了。 季白正色凛然,说道:“李兄谬赞了。” 自从第一次偷摸打探敌情,被符珠道友一剑制裁后,季白就给自己定了个规矩,无论何人出剑,他至少都要接住一剑。 可惜符珠道友今年没来参加仙门大比。 季白觉得有点遗憾,抬眸间,恍惚看见个熟悉的人影,似乎也看见了他,朝他轻轻一笑打招呼。 季白以为自己眼花了,怎么会在这看见符珠道友呢,他定睛再看去,少女还在原地,眉如远山,春光明媚。 她居然还记得自己,还来观战自己,季白心里感动得无以复加。 李无暇奇怪的看了一眼这个晓行宗的弟子,小师妹和自己打招呼,他激动什么? 想着快点结束比赛,去和小师妹叙旧的李无暇,不再留手,云轻慢调说:“这一剑,是我们铅华剑法第五式,离尘无光。” 季白觉得,莫名耳熟。 但他来不及多思多想,天光黯淡,唯有清寒剑气,如月皎皎,逼至眼前。 季白手比脑子更快,使出自己的绝招去接,残余剑气,扬起纷纷白雪。 青衫倦懒的剑修,兀自收了剑。 场下唏嘘一片。 两剑败敌,何曾相似。 第两百零六章 愁死鸟了 照影山的长老刚宣布完结果,台上青绿法袍的年轻剑修,一眨眼没了踪迹。 周照羡慕嫉妒恨:“凭什么李师兄他就能来去自如,不受拘束,我们不行!” 杜州凉凉道:“这你问师父他老人家去。” 周照哪敢真去问姚宣真人,他昨日才输了比赛,现在巴不得夹起尾巴做人。 偷摸瞥了眼姚宣真人,发现他闭着眼睛不知是不是在假寐,好像没听见自己和杜师兄的对话,周照松了口气,心底却忍不住思考起来,怎么师父他老人家,除了闭眼养神,还是闭目养神呢? 这些比赛他到底看了没有? 另一边,李无暇找到小师妹,发现乌生也在,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他这个小师侄不大爱说话,李无暇已经习惯了,也不指望乌生会回应自己。 李无暇靠近小师妹,随口问道,“他怎么来了?大师兄人呢?” 符珠莞尔说,“仙门大比结束后,大师兄会来接乌生。” 黑衣小童低着头,默不作声。 三青语气奇奇怪怪的,“符珠,这就是你三师兄李无暇啊~” 符珠的大师兄都炼虚境捏,这个李无暇竟然才元婴,还没她的境界高,能让她赚好多灵石吗? 要不是符珠说她不可以参加仙门大比,她就自己去了,肯定也能拿个剑道魁首。 三青对此颇为遗憾。 不过想到他还要帮自己赚很多灵石,三青暂且收起了嫌弃,伸出一只小手,“你好李无暇,我叫三青。” 李无暇错愕迟疑地看着这个一本正经的黑衣服小姑娘,又看了看小师妹,符珠朝他轻轻点头。 师兄妹之间的交流,简明扼要,李无暇握手回礼的同时,听见小姑娘严肃的声音,“后面的比赛,记得要认真。” 语重心长,老气横秋,端得一副长辈的姿态。 其实三青被李无暇的磨磨唧唧弄得有点烦的,她都仰起脸,伸手这么久了,李无暇才慢吞吞伸手,想到他反应这么迟钝,不得不提点两句。 真是愁死鸟了。 三青心底叹气。 李无暇还一头雾水呢,“她是?” 符珠正要开口解释,三青抢在了她前面,一脸很铁不成钢,“都说了我是三青了,刚说过的话,你怎么就忘了,记性这么差,能记住剑法吗?” 李无暇:他是这个意思吗? 算了,他多大的人了,不和小姑娘计较。 符珠言简意赅的解释了一番,李无暇才彻底了解了来龙去脉,拍了拍少女肩头,“小师妹脾气真好。” 少女语气轻柔,“其实三青挺好相处的。” 日及想了想,姑且默认。 刚刚三青还给了她一块灵石呢! 李无暇看了看炸毛的三青,总是一脸看后辈似的关切的看着自己,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小师妹,兰若姑娘还在等我,我就先回去了。” 符珠眉宇间浮起一缕意外,“兰若姑娘也来了?” 李无暇“嗯”了声,“悬剑峰清冷,我想着仙门大比热闹,就带她来看看,散散心。” 憋了半天的符珠,都不知道她该说什么。 三师兄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兰若姑娘没有灵根,无法修炼,本应在凡世中,安度此生。 他却带她回悬剑峰,又带她来看仙门大比,见过了修真界,还能安心回归凡尘吗? 若没有生出妄念尚好,一旦生执,后面只会是无尽的痛苦。 符珠不愿意以坏心去想人,更何况这个人,还勉强算是三师兄的恩人。 尽管当初有无她去挡那一击,三师兄都不会有事。 但庄兰若因此险些丧命是事实,三师兄也承认这个恩人,你情我愿的事,她不好说什么。 她只是希望,事情能回到正轨,避免或许不会存在的悲剧。三师兄是修道之人,寿命漫长,而庄兰若的人生,只剩短短几十年,若是因为三师兄处理事情不妥当,余生陷在痛苦之中,符珠觉得很不值得。 李无暇看着小师妹欲言又止的模样,忍不住想抬手摸她脑袋,少女偏过头,避开他的魔爪,认认真真说,“三师兄,你一定要想好。” 她没说是什么,李无暇心中却是知道的,保持着一惯的云轻慢调,“知道了。” “人不大,操心的倒不少。” 符珠看他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总算理解三青恨铁不成钢的心情了。 师父当初就不该让三师兄修逍遥道,现在都修得没个正形了,迟早有天会栽跟头。 她还是努力修炼吧,说不定哪天还能拉三师兄一把。 但少女又怎知,很多事情,不是修为够强大,就能解决的。 符珠说道:“三师兄,我现在已经长大了。” 她不是以前那个跟在师兄师姐屁股后面,什么也不用想的小姑娘了,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操心很多事情。 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 李无暇仍旧懒散,敷衍回了她一句。 有他们这些师兄师姐在前面,小师妹长那么快做什么?哪怕百年千年过去,不也还是悬剑峰的小师妹吗? 三青大煞风景,“李无暇,你不是说要走了吗?怎么过了这么久还在这儿?” 李无暇被气笑了,他和他小师妹说话,怎么就轮到三青来赶人了? 不过他确实耽误得有点久了,该回去了。 符珠问她,“为什么大师兄是大师兄,三师兄是李无暇呢?” 她记得见到大师兄的时候,三青嘴还挺甜的。 日及也好奇的看向三青,唯有乌生,一副什么也不在意的模样,神情淡淡,偶尔会看看四方擂台上的战况。 枕山是剑宗,虞兰泽却不让他学剑。 为什么呢? “对啊,为什么呢?” 乌生扭过头去,日及扇动着翅膀,立在半空,和三青一个高度,她金色瞳孔里,浮现着单纯的好奇,“为什么大师兄是大师兄,三师兄就是李无暇呢?” 她重复了一遍符珠的问题。 三青说:“大师兄有大师兄的范儿,李无暇他境界都还没我高,又不像个师兄的样子,我才不让他占便宜呢!” 日及听完,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但三师兄的境界,比她高啊,那她不能和三青一样叫李无暇,还是要叫李无暇师兄。 不过符珠境界赶超了三师兄,还是要叫三师兄,所以三青说的,好像又不对。 日及一根筋被绕得糊里糊涂的。 第两百零七章 静坐一夜 符珠大概是听明白了,三青嫌弃三师兄,所以直接叫他名字。 一整天的比试接近尾声,飘飞的雪也渐渐停歇。 姚宣坐直身子,清明的眸子在一众弟子身上扫过,缓慢说道,“明天没有剑道组的比赛,便不拘着你们在这儿了。” 雀跃的欢喜声还未发出,又听见姚宣严厉的声音,“不过有一点,不许在外生事。” “当然若是别人先犯我剑宗,我剑宗弟子,亦不必忍气吞声,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得罪了人的,尽管来找我就是。” 杜州拍了拍胸脯,说,“师父你放心好了,我看着他们。” 姚宣冷哼一声,“就是有你才不放心。”他又扭头看向周昙之,“看着点师弟师妹们。” 周昙之老成持重道:“弟子知晓。” 姚宣这才拂袖离开。 他走后,场面变得热闹起来,杜州搭着周昙之的肩,想不明白,“师父怎么净说我,还把这种大权交给你?” 周昙之睨了他一眼,“你当这是什么好事?” “怎么不是好事了?”说明师父器重他啊,在师弟师妹面前,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 周昙之的话同姚宣真人如出一辙,“就是有你才不是好事。” 杜州:??? 周照没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 周昙之一视同仁点到他,“还有你、祝清意、钱三宝……诶,钱三宝人呢?” “兴许是走了吧?” “刚刚有人看见他吗?” “他以往不是跟祝清意、周照伙在一起,形影不离的吗?怎么会一个人走了?” 杜州瞥见周昙之沉着的脸,忽地就明白了,为什么他说不是好事了。 话还没说完,人就不见了一个,怎么和师父交待? “说不定只是先走了。”杜州安慰说道,一边朝周照使眼色,“去看看他回去没有。” 周昙之此刻也只能这样想了,他看了眼忧心忡忡的师弟师妹们,放缓了语气,“大家都先散了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月鸢朝他点了点头,率先离开。 有了月师姐的带头,原本还有些迟疑的众人接二连三散去,只剩下周昙之、杜州和祝清意没走,等周照回来汇报情况。 “你说钱三宝会去哪呢?等找到这臭小子,我定要好好揍他一顿,净不让人省心。”杜州原地来回踱步,晃得人心烦。 周昙之索性闭上眼睛不看,若是周照在住处没找到钱三宝,他还要去秉明师父情况呢。 只希望师父到时候能骂轻一点。 今晚的月亮格外皎洁,清辉遍洒大地,无灯也明。 三青蹦跳踩进雪里,陷出一深一浅的两个坑,她重复动作,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 日及哆嗦了下身子,眼里浮起困惑,三青她都不怕冷的吗?尤其是衣服被雪水打湿后,风吹过来,贴着皮肤,她都不敢想,那一瞬间的冰凉,有多么刺激。 符珠却是知道,三青体内有太阳真火,哪里会怕这区区严寒,朝她招了招手,小姑娘兴奋的小跑过来,仰起脸,“符珠,你找我?” 少女声音细腻轻和,“你带着日及。” 小姑娘和日及大眼瞪小眼,互相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不解。 三青“哦”了一声,不情不愿摊开手,日及唯唯诺诺,试探地跳到她掌心。 第一想法是,三青居然没有把她摔掉。 第二想法,她的掌心好温暖,像春日里的太阳,哪怕在冬天,也忍不住想开花。 于是三青就看见,她掌心蓦然开出了一朵红艳艳的花,圆眼顿时瞪得老大,偏头看向符珠,“她,她居然会开花?” 日及羞涩说道:“我的真身就是一朵扶桑花啦。” 三青故作姿态,“草木精灵啊。”还是没有她真身厉害。 符珠浅笑盈盈问道,“现在不冷了吧?” 日及摇晃脑袋,“不冷了。”头顶扶桑花落,三青偷偷藏了片花瓣,趁着没人注意,塞进嘴里,囫囵咀嚼两下。 不好吃。 她正要偷偷吐出来,对上乌生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三青吞了吞口水,将花瓣一并咽下去,高冷的别过脸。 覆上了月辉的雪地,透露出清清冷冷的气韵,有一抹明黄的圆点,逐渐靠近。 三青刚踩上圆点,圆点很快又从她脚下溜走了。 “约素?” 符珠看着提灯的少女,拖着裙子,从山间石梯爬上来,搭了把手,“这么晚了,你怎么独自来了?” 约素扭过头,“还有宓芋呢。” 她又伸手去拉跟在后面的宓芋,两人的白衣都不知在哪沾了青藓,看起来脏兮兮的。 符珠顺手就施了个净尘术。 本来可以御剑上来,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想的,弄得这么狼狈。 约素下意识想去挽小师叔的胳膊,却发现,左右好像都没她位置。 乌生漫不经心,抬头望月。 三青龇牙。 约素:“……” 宓芋道:“姚宣师叔给我们明日都放了假。” 约素接过话,“所以我们过来找小师叔了,今晚和小师叔一块睡,明天一起出门。” 两人一唱一和,等着符珠点头。 约素眼巴巴望着少女,“小师叔,你不会拒绝我们的吧?反正房间那么大,我和宓芋肯定不会吵到你的。” 三青叉腰道,“不行,我不同意。” “谁知道你们睡相好不好,打扰到符珠晚上修炼了怎么办?”她贴心的想着。 宓芋小声说,“我睡相很好的。” 想了想,她又道,“我晚上入定,不睡觉好了。” 约素十分不赞同地看向宓芋,你不睡觉,我想睡觉啊,还有我睡觉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偷偷修炼! 不过宓芋话都说出去了,自己也不能落后,约素心一横,跟着道,“我晚上也修炼。” 三青气得牙痒痒。 于是晚上,除了她和日及两个呼呼大睡外,其他人都在打坐。 但最后其实只有符珠一人,真的入定了。 乌生坐在风口,看雪花。 宓芋和约素相互靠着,想聊什么,又怕吵到符珠,生生坐了一夜,待到天光渐亮。 哪怕有灵力护体,四肢都不免有些僵硬。 床上的三青翻了个身,手掌向下,如碗盖住日及,她努力的撑起身子,钻了出来,呼吸新鲜空气。 三青迷迷糊糊掀了掀眼皮子,又沉沉睡去。 梦中光怪陆离,飞剑来去无踪。 偏剩剑气短,剑气长。 黄粱梦。 第两百零八章 去水积山 雪山逾静,远意悠悠。 符珠睁开眼,看见的就是眼前这一番骤雪初霁后的宁静景象。 山下巨大的广场上,仙门大比早早已经开始。因为是筑基境的比赛,观赛的人比前几日少了许多,但仍旧热闹。 约素嗓音清净,“小师叔,筑基境的比赛没什么好看的,你应该不去吧?” 符珠转眸看她,约素提出自己的建议,“不如去山下走走?” 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约素继续说道,“三千里外有座水积山,因为宛冯仙子曾在那里惩奸除恶过,百姓就为她建造了一座神女观,里面现在都还供奉着宛冯仙子的雕像,因此去水积山的人络绎不绝,周围十分热闹。” “不少来参加仙门大比的人,都去过水积山看宛冯仙子的雕像了,小师叔,我和宓芋还没去过呢~” 水积山虽然离照影山只有三千里,但约素没结丹之前,御剑术掌握得不好,这点距离对她来说,就有点远了,因此是没去过的。 约素用胳膊肘碰了碰宓芋,后者心领神会说道,“对。” 约素一脸难言的看她,她是让宓芋说点话,跟她一起打动小师叔,宓芋就说了个对字? 宓芋小脸浮起薄云,有些不好意思。 她怯生生补了一句,“符珠师姐,我也想去看看宛冯仙子的雕像。” 宓芋以前是不认识宛冯仙子的,多亏了约素遍览修真正史和野史。 凡有名有姓有点意思的人物,她都要去了解。 呼呼大睡的三青不知何时醒了,坐在床上揉了揉晕乎乎的脑袋。 睡觉好累。 静坐了一会儿,才彻底清醒,想到半梦半醒中听到的对话,圆眼困惑,“什么宛冯仙子?” 日及在她耳边解释:“我们在讨论,今天要去水积山看宛冯仙子的雕像啦。” 三青觉得这个名字,莫名有点耳熟。 不过不重要,三青噔地开始弯腰穿鞋,小脸都没有洗,兴冲冲说:“走吧!” 约素和宓芋对视一眼,缠着少女出了门。 水积山,神女镇。 日及看着来来往往的街摊,虽然风景截然不同,还是让她有种回到了王舍城的感觉。 和千年前的王舍城一样的热闹,烟火气息很重。 摆摊的有低阶的练气士,也有普通的凡人,挂着幡旗,不断叫卖。 约素在一个练气中期的男修那里,买了张普通的灵符,并没有着急离去,蹲在摊前,打听消息,“你知道神女观怎么走吗?” 少女白衣看起来没有什么特殊之处,浑身珠饰,却耀眼夺目,压不住满身仙气。 练气士男修看不出她的境界,但无论是从威压来看,还是少女的富贵来看,都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 男修伸出一根手指,指了个方向,“往东去,十里处拐角转弯,再直走转弯,最热闹的地方就是了。” 约素道了声谢,那名男修怕自己讲得不清楚,又喊住她,“前脚刚过去了一群人,都是仙气飘飘佩剑的,若是分不清方向,跟着他们走就行。” 那群人有小镇的人带路,自是不会走岔。 约素财大气粗的扔给他一块灵石,回去找符珠,“小师叔,我都问好路了。” 手里还攥着张,普通至极的灵符。 乌生抬眸看了一眼,再有一刻钟,上面灵气恐怕都消失溃散干净了。 摊主倒是好运气,在灵符灵力溃散完之前,就将灵符卖了出去。 还是卖给了约素。 约素当然知道这张灵符没什么用,她本来也不是想买东西的,这小镇上的东西,照影山大小姐怎么看得上,不过寻个由头好问路罢了。 捏了一会儿,约素就将灵符随意扔了。 宓芋道:“我们刚刚看见祝清意了。” “应该也是去神女观的。”约素说着,忽地想到了什么,“找到钱三宝了吗?” 她记得祝清意、钱三宝和周照三人关系一向很好,祝清意都有闲心出来逛了,应该是找到人了吧。 宓芋摇了摇头,“我们刚刚在等你,没有过去问。” “不过没看见钱三宝的身影。”宓芋回想起看见的那几个人,又说,“周照好像也不在。” 祝清意看起来还满腹心事,失魂落魄的。 符珠这才听出来一点端倪,问道,“钱三宝不见了?” 她对这位师弟,只依稀有点印象,好像是姚宣师叔的弟子,还是个单土灵根,先天天赋属于很好的一类了。若说遗憾,就是灵根纯粹度低了点,但这无伤大雅,对许多人来说,仍是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钱三宝在剑道上的悟性,符珠倒没怎么听说过。和宓芋这一批同时入门的弟子,唯陈红锦和祝清意天资要高一点。 但陈红锦更刻苦,没有浪费她的天资,祝清意在这上面,又差了一点。 约素和宓芋一言一语的,讲述了一遍昨日比赛结束后发生的事。 符珠说道:“先过去问问祝清意怎么回事吧。” 若真不见了弟子,理应知会姚宣师叔一声。 师父大乘境后,经常要闭关,宗门一应事宜都是姚宣师叔这个代掌门在处理,这么大的事,也应该让他出来主事,更何况钱三宝和周照两个人都是他的记名弟子。 两人天赋不差,姚宣师叔未必没有日后收他们做亲传弟子的打算。 乌生主动拉着少女雪青色的衣角。 三青走在前头,在一群人中,探出脸,看了又看,哪个是祝清意啊? 有个金丹修士问同伴,“她有病吗?” 都盯着好多人看了,直勾勾的目光,毫不收敛,还挤在他们中间,绕来绕去转着圈看。 三青咧开嘴,露出白牙,“嗞”了一声,食指搭在下眼睑,往下划拉,做了个鬼脸。 旁边的青衣女子悦豫而笑,美人之姿,看得人心神晃悠。 那名原本有些暴躁的金丹修士,蓦地失神。 三青声音宏亮,“我认得你,你叫陆小莹。” 她的大嗓门,让呆怔的众人回过神来。 陆小莹笑容雅清,“你怎么在这儿?她呢?” 得知这黑衣服的小姑娘和陆小莹认识,众人就不计较她的无礼了。 三青鼓着腮帮子,没有说符珠的名字,“在后面捏。”她眨巴两下圆眼,“你见过祝清意吗?” 最边上想事情的人,听见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应了一声,“怎么了?” 陆小莹朝她示意,那就是祝清意了。 第两百零九章 神女观 三青走到祝清意面前,一只手背在后面,上下打量,“你就是祝清意啊?” 祝清意一脸莫名,你都不认识我,还找我? 三青抬了抬下巴,刚想说符珠找他,忽地改口,“约素找你。” 祝清意:??? 他怀疑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在神女镇,见祝清意孤零零一个人,于是好心邀他同行的修士,推了推他,“去吧。” 三青高冷的冲那人点了点头,拉着祝清意往回走。 “不是,你真是约素叫来找我的吗?”祝清意疑惑问道,他和约素又不熟,约素平白无故找他做什么。 若说是宓芋找他,祝清意都还勉强能信。 三青摇头,“不是。”是符珠要找祝清意。 祝清意顿住,合着她逗自己玩呢。回头去看同伴,一行人早就走远了,祝清意想要甩开小姑娘的手追上去,却发现她力气极大,攥着自己的袖子,怎么都扒不开。 “你能不能松开……” 话音未完,小姑娘蓦地放开袖子,踮起脚,朝一个地方招手,语气兴奋,“符珠,我找到祝清意了!” 小脸上洋溢着骄傲的神情。 符珠夸道:“嗯,厉害。” 三青也没听出来少女语气里的敷衍,反而更骄傲了,挺起胸膛,洋洋得意。 还没搞清状况的祝清意,在此地见到符珠,十分意外,先本本分分唤了一声,“符珠师姐。” 约素开门见山:“昨天找到钱三宝了吗?” 宓芋一双眸子,视线落到祝清意身上。 “啊?”祝清意反应过来,说道,“找到了,他说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因着这事,周师兄险些骂人,最后是看在他脸色确实不太好的份上,才轻拿轻放过去了。 不过……今天的事,他都不知道怎么回去给周师兄说。 宓芋轻声说,“找到了就好。” 约素见他孤身一人,随口问了句,“周照是在照顾钱三宝,所以没来水积山吗?” 不然祝清意怎么一个人在外边乱晃。 祝清意模棱两可“嗯”了一声,约素挽住符珠的胳膊,“小师叔,我就说没事吧!” 祝清意低着头,不敢看符珠。 符珠师姐虽然年纪小,但修为高,和她在一块,挺有压力的,就像现在,她什么也没说,祝清意就觉得,有股无形的压力笼罩在自己身上,他快要控制不住心虚了。 少女轻柔的嗓音,淡淡说了句,“行,去神女观吧。” “祝清意。”她叫自己。 祝清意做贼心虚的抖了一下,一抬头,三青两只眼睛,狐疑盯着他。 符珠回过头来,“一块过去。” 说完,才想起来确认,“你也是要去神女观的吧?” 祝清意此刻当然不想去神女观了,但喉咙里说不出否认的话来,只得认命的点了点头。 他怎么这么衰。 要替周照和钱三宝两个人打掩护就算了,还要接受符珠师姐的审视,不如直接被周师兄骂个狗血淋头呢。 宓芋小声说道,“符珠师姐,我觉得祝清意有点不对劲。” 她想了想祝清意平日里的模样,盲目自信、自诩潇洒、偷奸耍滑,和现在鹌鹑似的样子,大相庭径。 平日里做亏心事,也没像现在这个样子,宓芋猜测,可能和周照、钱三宝有关。 刚刚的话,未必是实话。 符珠弯弯眉眼,以心声回她,“我知道。” 宓芋素净的小脸,扬起个不甚明显的笑意。 符珠师姐知道了,她就不操心了。 只是祝清意他瞒着的,到底是什么事呢? “这就是神女观吗?” 三青的声音,打断各人心思。 她声音洪亮如钟,不仅外边的人,里面先到的陆小莹一行人,也朝她看来。 三青小跑进观里,面对诸多视线,视而不见。她仰起头,去看宛冯仙子的雕像。 总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女子形象被刻画得十分高大,三千青丝,束在脑后。手握长剑,眉梢轻扬,透露出一股运筹帷幄的自信。 陆小莹虔诚的拜了拜,去一旁观看壁画。 角落里有几个太玄剑宗的弟子,奋奋提笔,勾画宛冯仙子的雕像。 约素也看见了,自言自语,“难道太玄剑宗没有宛冯仙子的画像吗?还要跑这里临摹。” 符珠有些意外,“宛冯仙子和太玄剑宗有渊源?”她都没听过这事。 “渊源很大。”约素说道,“宛冯仙子出自太玄剑宗,按照辈分来算的话,还是如今太玄剑宗掌门的师叔呢!” 约素不喜欢太玄剑宗的人,对那位宛冯仙子倒是比较感兴趣。 修真史她也翻了好多遍,只可惜对宛冯仙子的记述太少了,看不出来什么。 甚至连野史都说得模糊。 总之,也是一位充满了传奇神秘色彩的人物。 “我知道了。”三青拍了拍脑门。 “宛冯仙子,就是那个琼英剑的主人。”难怪这么耳熟呢。 约素无语,她还以为三青知道什么了呢,琼英剑是宛冯仙子的佩剑,这谁不知道。 三青没理会她,对着符珠说道,“宛冯仙子,死在了一个秘境里面。” “她是去找穹沧花的。” 三青说得有鼻子有眼,约素还是不大信,什么穹沧花,她听都没听过,日及倒是深信不疑,追问道,“后来呢?” 小姑娘白了她一眼,“死了呗。”她开头就说了,宛冯仙子死在秘境里面了。 蠢笨的精灵,脑子都不转弯的。 三青对此十分嫌弃。 符珠知晓,此事多半是真的了。三青应该是从问剑塔那位前辈那里听来的。 只不过宛冯仙子当时已经是化神境了,她去的是什么秘境呢,这么凶险,一代剑仙,陨落在那里,都无人知晓。 宓芋面容平静,三青的话对她并没有产生任何影响。 因为无论是真是假,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她不是约素,没有那么八卦。 乌生更是从头到尾,一个表情,一言未发。 刚进观中,也抬眸看过宛冯仙子的雕像,不过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女子剑仙,风采卓绝。 但他阿娘,在方外天时,也是位女剑仙呢。 观中还有一些壁画,大致一扫能看出,记述的是宛冯仙子惩奸除恶的事迹,约素拉着宓芋过去近距离观看。 三青特立独行,从尾处开始看。 日及左右摇摆了一下,决定跟着约素。 “符珠师姐,你不去观画吗?” 小小剧透一下,这个秘境珠珠后面会去,差不多就是第三卷结束的时候了 (本章完) 第两百一十章 和盘托出 少女理了理雪青色衣裙,头也未抬,漫不经心,“钱三宝身体怎么样了?” 祝清意支支吾吾半响,“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少女似乎只是随口一问,就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了,反而关心起他的功课来,“宗门戒律考核考得怎么样?” 祝清意老老实实道:“乙下。” 他有点不懂符珠师姐的心思,宗门戒律在外门的时候,大家就学过了,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年了,符珠师姐怎么这个时候提起来? 祝清意反复思考,从头默了一遍宗门戒律,双眸猛然瞪大,看向少女,“符珠师姐,你都知道了?” 符珠干脆利落说,“不知道。” “可……”她都提示自己宗门戒律了啊。 祝清意又困惑了,抬眸看向少女,她神情认真,环胸抱臂,仰头在看宛冯仙子的雕像。 符珠似乎察觉到祝清意的视线,偏过头来,言笑晏晏,清音如许,“你未曾坦言,我当然不知道,有什么可是的?” 祝清意试探问道:“如果犯了宗门戒律,会怎么样?” 他到枕山不过几年,还没见过有人犯戒,符珠师姐自幼在宗门里长大,应该是见过的。 “宗门戒律里面都写了。”符珠说着,想到他只考了个乙下,默了默,半响过后,说道,“祝清意,你应当是个聪明人。”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难道不明白吗? 祝清意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符珠师姐谬赞了。” 符珠小脸一板,“我不是在夸你。” 祝清意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和盘托出,“钱三宝和周照两个人,去凤泉乡了。” 符珠:“?” 祝清意想到这是个小地名,符珠师姐可能不知道,解释说,“凤泉乡是钱三宝的家乡。” 开了个头,后面的事,祝清意讲起来就顺畅多了,半点没再隐瞒,“今日一早,周照和钱三宝叫我来神女镇游玩,和周师兄禀报过后,我们三人就御剑向水积山这边来。” “到了半途,周照提出要陪钱三宝回趟家乡,让我帮忙打掩护,最多五日便回来。” 两人后面都没有比赛,如果只是五日不出现,再加上有祝清意打掩护,瞒过去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祝清意心里总有点惴惴不安,担心出什么事,如今说完,轻松不少。 他呼了口气,问符珠,“这应该算小事吧?” 符珠白了他一眼,“仙门大比期间,不秉师门,擅自离去,你觉得呢?” 祝清意小声道:“他们两个人的比赛,都结束了。” 符珠没好气道,“是这个问题吗?” “你们是姚宣师叔的弟子,公然违律,打的是姚宣师叔的脸。再者,姚宣师叔让周师兄照管你们,万一出了事,他就不会受牵累吗?” 符珠深吸两口气,继续说道,“姚宣师叔是代掌门,若在仙门大比期间,两个弟子出了事,他还怎么掌管宗门?如何服众?” 就是师父不在意这些,以姚宣师叔的性子,怕也是要上悬剑峰请责。 小师弟又那么小,根本不能接任掌门之位。 符珠没由来一阵窝火,祝清意已经诺诺不敢吱声了。 他原本想着,钱三宝只是回趟家乡,能有多严重,听符珠师姐这么一说,才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 符珠静下心来,“他们去凤泉乡做什么?” 祝清意将自己知道的,一五一十道出,“钱三宝说他的家传玉佩忽然碎了,担心父母,就想回去看看。” 符珠闭了闭眼,问道,“那周照呢?他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周照觉得钱三宝还未结丹,担心他的安全,要去护送他。” 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周照总听钱三宝说他家乡山好水好,想去长个见识,如今正好有个机会,没道理错过。 祝清意想,他们两人结伴,也能安全一点。 “回去后,记得将此事告知姚宣师叔。”符珠看着祝清意,提点他。 祝清意连连点头,想到回去后还要挨骂,半点闲逛的心思都没有,靠在门口旁边的墙壁上。 符珠师姐没让他现在就回去报信,他也不敢擅自走。 乌生蹲在地上,捡了根稻草,虚虚实实画着看不懂的符纹。 他偶尔会侧过眸子,看祝清意一眼,又摇摇头,继续自己的动作。 祝清意知道,他是悬剑峰虞兰泽师兄的弟子,只不过很奇怪,他并不学剑,而是学符。 也不是学符不好,只是,枕山是个剑宗啊,不学剑就有点亏的感觉。 “符珠师姐。” “小师叔。” 宓芋和约素同时唤道。 “都看完了?”少女态度温和不少。 三青插话道,“看完了。”壁画也不长,不知道那个陆小莹怎么看得那么慢的。人长得漂亮,脑子却不太行。 宓芋和约素点点头,默认了三青的话。 “你们若还想逛逛的话,记得注意天色,时辰差不多了,就回照影山。”符珠耐心叮嘱道。 约素不解,“小师叔,你不和我们一块回去吗?” 宓芋心细如发,大概已经猜到了,“符珠师姐放心。” 乌生站起身来,靠近少女,自然而然牵上她的衣袖。 “祝清意。”符珠叫他名字,“回去同姚宣师叔说,我去找他们,叫他别太忧心。” 祝清意愣愣点头,“符珠师姐,我知道了。” 约素听得有点云里雾里的,她看看祝清意,又看看宓芋,她一脸淡然,似乎知道小师叔和祝清意在说什么。 可她不是一直和自己待一块的吗? “你还逛吗?”宓芋转过头,温声询问她的意见。 约素想了想,有气无力答道,“算了,不逛了。” 小师叔都走了,她们两个再加上一个祝清意,有什么好逛的。 约素的回答正合宓芋心意,“那回去吧。” 两人都决定好了,才想起来还没问祝清意,宓芋来到祝清意面前,轻声细语,“你和我们一起吗?” 若是祝清意还要逛逛,她和约素就先回去了。 祝清意看着天边远去的剑影,心思涣散,没怎么听清宓芋的话,胡乱“嗯”了一声。 “那行吧,回照影山。”约素拍案做出决定。 三千里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以他们的速度,也要好几个时辰呢,回去估计天都黑了。 要是有小师叔御剑那么快,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第两百一十一章 魔族初现 符珠才知道凤泉乡这么远。 一想到祝清意说的,钱三宝和周照两个人五日就回去,越发觉得是在扯淡。 以她的元婴境修为,到达凤泉乡地界,都耗费了两天时间。更何况是钱三宝一个筑基境和周照这个境界并不稳固的金丹境呢? 落剑下去,符珠看见了竖立着的石碑,上面用朱笔,写着凤泉乡三个大字。 “这就是钱三宝的家乡啊?”三青站在石头上,眺望下面梯田,冬季什么也没有栽种,覆盖着厚厚的一层白雪。 “好多人户,哪个是钱三宝的家呢?”日及困惑问道。 据祝清意说,钱三宝家是凤泉乡的首富,最大最气派的宅子就是他家了,十分好认。 乌生看着符珠,欲言又止,想了想,他刚要开口说话,少女忽地惊呼起来。 “忘了一件事了。”符珠小脸浮起懊恼之色,“以他们两个的速度,好像还没到凤泉乡。” 日及跟着懊恼起来,问道,“那怎么办捏?” 乌生见她想起来了,就抿着唇,继续保持沉默,眸光落到远处积雪覆盖的山,觉得有些晦暗。 “倒回去吧。”符珠无奈道。 她刚转过身,袖子被人往下轻轻拽了拽。 符珠看向乌生,他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盯着自己,似乎有些紧张和犹豫,抿紧的唇张了张,挣扎着吐出一句话来,“有魔族。” 那个村子里面。 三青一双圆眼猛然瞪大,踩上石头,两手圈在眼前,仔细观察,最后狐疑转向乌生,“真的吗?” 她怎么没有发现。 符珠愣了一愣,她在修真界,从未遇见过魔族。 垂眸看向乌生,他以前虽然也面无表情,但却是第一次这般严肃。 或许是觉得少女没有信自己,他没有什么情绪的补充一句,“我不会感知错误。” 说着垂下了眼帘,因为他也是半个魔族,所以不会感知错误,魔族的气息。 方外天是人族和魔族的交界地,也是魔族来到修真界唯一的通道,既然有魔族离开了方外天,来到修真界,那就说明,如今的方外天,魔族势大,人族式微。 明明之前还是反过来的。 符珠道,“我没有不信你,只是有点震惊。” 三青却还是怀疑,“可我都没有感知到魔族气息啊。” 其实符珠也没有,只是她知道乌生的身份,知道他说的不会有错。 “去看看吧。” 乌生心里却开始有些后悔了,他不知道告诉符珠这件事,是对还是错。 三青蹦跳着走在前面,嘴里念叨,“我倒要看看,有没有魔族。” 日及也从未见过魔族,既忐忑又好奇,“魔族都长什么样?会不会长得很吓人?” 符珠心想,应该不会。 乌生不就长得人模人样的吗?两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特别稀奇的地方。 三青一副老成的模样,负手于背,摇头晃脑,“反正我见过的魔族,没有好看的。” “哇,三青,你还见过魔族啊!”日及星星眼,“那魔族厉害吗?” “一般吧。”三青抽出短剑,往前砍了两剑,面容得意,“被我打得落花流水。” 锋利的宝剑,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光芒,三青扭头,看见明亮的剑身上,印出一抹修长的影子。 “哪里来的小妖,在这儿大放厥词。” 俊美的男子,伸出两指,轻轻夹住剑尖。凤眼轻勾,透出一股邪气。 三青猛地抽回剑,向后倒退了两步,瞪向男子,“你是魔族?” “不对。”她很快摇头否认,“我明明看见你是只狗妖啊。” 她不会看错的。 俊美的男子闻言,笑容龟裂,径直朝三青脖子索去。 符珠当即出剑,拦住这个邪气的男子,似妖非妖,似魔非魔,却又不像人族修士,不是邪修,身上的气息古怪得很,甚至隐隐有灵力气息。 “冰灵根?”男子面上露出玩味的笑,“没想到在这儿犄角旮旯的地方,还能遇见个冰灵根。” 他忽地收了手,朝符珠袭来。 千年难得一见的冰灵根,也不知道挖出来后,是什么样子的。 男子眼里浮起浓厚的兴趣。 符珠挽了个剑花,朝男子掌心刺去,下一瞬,蓦地刺了个空,男子化作黑雾,在她背后凝聚出身形。 乌生看着这一幕,已经确定了,男子就是魔族。 毫无敛藏的魔气,让三青愣住了,她持剑,嗓门极大,“狗妖,你真是魔族?” 楼锦枭额角青筋毕露,面露凶光,眼里一闪而过一抹红色,“再乱喊本君狗妖,就将你打死了喂狗。” 三青哪里受得了这种侮辱,不管不顾,挥舞短剑,毫无章法地朝他砍去。 楼锦枭化作黑雾,没有实体,三青每一次都砍了个空,十几下过去后,累得气喘吁吁。 碎发贴在脸上,凌乱不堪,她还是倔强的握着剑,“明明就是一条狗妖,是被我戳中了,所以恼羞成怒?” “找死!”楼锦枭面露狰狞,五指成爪,向三青心口掏去。 他定要让这个口无遮拦的小妖,为自己的话,付出代价。 符珠见准时机,掐诀,楼锦枭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冰霜攀附上他的双腿,一直蔓延至腰身。 楼锦枭偏过头,扬了扬嘴角,似在讥笑少女,身形蓦然一散,脱身而出。 少女笑盈盈的,并不气恼。 只见晶莹冰柱,骤然坍塌,化作飞雪一样的小点,跟着黑雾,如影随形,甩都甩不掉。 “咔哒——” 几近透明的浅蓝色,汇聚成一条冰链,从楼锦枭腿中穿出。 楼锦枭笑道,“有点意思。” 他迈开步子,略一跺脚,冰链摇晃,发出清脆干净的响声,符珠再次掐诀,加固术法。 三青持剑刺向楼锦枭的心口。 她没忘了,刚刚这狗妖想掏她心来着。 楼锦枭被冰链困住,无法脱身,但身形仍旧灵活,翻身避开三青一剑,踩在她的剑尖,睨着她,“想杀我,怕是没这么容易。” 右腿处,隐隐传来刺骨的冰寒,楼锦枭神情不变,倨傲地端着姿态。 他凤眼微眯,对上一双冷淡的眸子,眼中一怔。 乌生已经别过脸去。 三青愤愤收回剑,往他脚踝上砍,楼锦枭还在想着事,反应却不慢,精妙躲过。 那个黑衣小童,是筑基境? 真是青天白日见鬼了。 楼锦枭心想。 第两百一十二章 钱宅 符珠暂收长剑,双手掐诀,清灵的声音,于风雪中响起,“照旋真灵,化厄灭殃!” 霎那间,呼啸如万马奔腾的寒风戛然止住,一抹清净的光,从虚空照下。 三青下意识退出清光照耀的三寸之地,她抬手挡了挡光芒,从夹缝中看见,雪青长裙的少女,青丝飞舞,衣袂飘飘,遗世独立。 乌生脸色略微有些惨白,不动声色往后面退了两步。 楼锦枭虚着眼睛,伸手触碰了一下清光,滚烫的灼热感,让他猛地缩回手。 “这是什么法术?”楼锦枭眼里浮起迷茫之色,喃喃问道。 少女没有应声,长剑倏然刺出。 楼锦枭翻了个身,但身上的冰链实在碍事,只将将避开这一击。少女数剑出得极快,凌厉剑气经久不散,构成个繁复的剑笼。 符珠越空而起,劈头盖脸砍下一剑,楼锦枭向后仰去,滑出几步后,又被滚烫的清光灼烧到,只好稳住身形,不再继续后退。 楼锦枭看着迎面而来的,宛若水洗的冰霜寒剑,眉眼生出一缕烦闷,手一招,祭出自己的法器流火云心锏。 嗞! 火花四溅。 楼锦枭的流火云心锏长四尺,锏体断面,呈现出方形,均匀分布着四个凹槽,重逾千斤,在他手上却好似无物,挥舞如龙走江,气势磅礴。 他用锏撑地,提上一口气,转防为攻。 符珠横剑挡在身前,察觉不对,剑刃朝外,一迎一卸,楼锦枭的锏刺了个空。 “一巧破千斤,你倒是聪明。”楼锦枭道。 他有些意外,眼前少女年纪这般小,对战经验却如此丰富,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丫头。 若不是因为她是冰灵根,他还是很乐意放她一马的。 楼锦枭劈开冰链,只需要避着清光,动作的迅捷灵敏度,有了质的提升。 无边细雪中,留下黑色虚影。 符珠并指抹过剑身,施加了个法咒在上面,双手握住剑柄,挥剑。 澄明剑意,驱邪散祟。 楼锦枭凤眼瞪大,“洗铅华?!”他不可置信问道,“你是初元剑宗的人?” 符珠蹙了蹙眉,初元剑宗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看来这魔族的消息很不灵通啊。 楼锦枭问完话后,赶忙交叉双锏,挡在胸前,还是承受了大部分铅华剑意,吐出一口鲜血,浸在雪地里。 一把长剑,架在他脖颈上。 少女清清净净的声音,不含任何情绪地逼问道,“你来凤泉乡做什么?你将村中百姓怎么样了?” 楼锦枭丝毫没有阶下囚的觉悟,肘着地面,向后倾仰,“我若不说呢?” “一剑杀了我?”他似乎在考虑此事的可行性,随后低低笑道,“可惜啊,你杀了我也找不到那些可怜的村民。” 锋利的剑刃,隐隐刺入皮肤,渗出丝丝血迹,楼锦枭仍旧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他伸出一只手掌,慢慢屈下两指,“已经过去两天了。” 楼锦枭自顾自说着,“听说凡人很脆弱,只要冷着、饿着、渴着,不用我动手,他们自己就会死了,你觉得呢?”他认真在问符珠的意见。 楼锦枭抬起眼睛,观察少女的表情。 符珠只将剑,贴得更紧,稍微一用力,就能割破他的脖子。 “啧啧,你怎么一点都不动容。”楼锦枭觉得没劲,还以为能看见少女生气呢。 符珠面无表情抽回剑,挑断楼锦枭的手筋脚筋,楼锦枭愣是闷哼着,没发出半点惨叫。 堂堂魔君,栽在个元婴境的小丫头手上,说出去已经够丢人了,要是连这点痛都忍不住,也不必在魔界混了。 “符珠,这狗妖怎么办?”三青捧着剑,眼里跃跃欲试,不怀好意。 楼锦枭听见这个称呼,脸色比吃了狗屎还难看。 “先困这里。”符珠没有一剑结果楼锦枭,也是担忧,她找不到村民,先留条后路。 三青很不情愿的“哦”了声,往旁边吐了摊口水,“便宜你这死狗妖了。” 楼锦枭拳头捏得嘎嘣响。 下一瞬,五指便不可屈伸活动了,楼锦枭眼前浮起透明冰色,耳边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三青看着这人形冰雕,用力拍了拍,“符珠,冰块不会化吗?” 少女认真回答道,“若是以你的太阳真火烤的话,需要半盏茶的功夫才会融化。” 但三青的太阳真火不是凡火,遇水仍燃,吞噬万物,世所罕见。 三青笑眯眯的收回手,放心了。 厚重冰层内的楼锦枭,只迷迷糊糊听见什么“化”、什么“火”的,若他能听完整符珠的话,就会知道,他口中的小妖,是真真正正雄踞一方的大妖。 只不过如今在幼年期,还不明显。 寒风不止,雪飘不停。 透明的冰雕,很快被掩藏在积雪之下,拱起个小包。 符珠递给三青一把油纸伞,自己和乌生共撑熟悉的竹节兰伞,红裙绿翼的小精灵,端坐在伞骨间。 “好寂静啊!”三青回过身来,倒退着往后走。 日及附和道,“是捏,一点鸡鸣狗吠声都没有。” 三青举着小巧精致的油纸伞,“符珠,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雪青色衣裙,随着少女走动泛起涟漪如花,伞下传来清和的声音,“先去钱三宝家看看。” 诚如祝清意所言,钱三宝的家,是整个凤泉乡里最气派的宅子,远远就看见两座巨大的石狮子,守在门口。 桐木大门刷着红漆,金色浮沤圆钉,纵横各六道,间隔分布。正中央,双凤兽首,露目衔环,威严气象十足。 “这就是钱三宝的家?”三青丢开伞,抱着门前的一根圆柱,探出个头。 符珠发现,门缝是由内打开,虚合着的。 呼啸冬风吹过,大门发出沉重的钝感音,兽首衔住的圆环,撞上浮沤钉,发出清脆声响。 “门,开了?” 三青望着忽然半开的房门,好奇的往里瞅了瞅,一面影壁挡在前面,只能从镂空处,勉强看见后边的景象。 “进去吧。” 得了符珠的允准,三青一下子钻进宅子里面,她在影壁后面,从镂空处钻出头来,又缩回去,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 影壁后边立了两口大缸,三青往里面看了看,金鱼翻着白眼,直直挺肚。 好在是冬天,没有散出什么异味。 再往前走了几步,一株光秃秃的树下,躺着一条被开膛破肚的黑狗尸体。 (本章完) 第两百一十三章 钱三宝归乡 三青皱了皱眉,“这魔族狗妖,居然连同类都容不下去,真是丧心败德。” 可惜楼锦枭并不能听见三青的谩骂。 符珠似乎才想起来,问道,“你为什么一直叫他狗妖呢?他不是魔族吗?” 他身上的魔气也不似做假,难不成是妖修堕魔? 三青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看出来的。” 除了一些血脉高贵的罕见兽类妖物,化作人形后,她看不出来真身,其他都是可以的。 她见到那魔族的时候,就看见了一条黑狗的虚影。 符珠没再继续这个问题,她需要先找到钱三宝父母的住处,拿一件沾染了他们气息的物件,施展寻息术。 钱宅很大,穿过九曲回环的廊道和假山花园后,符珠才到了后院。 一家之主居主屋,倒是不难分辨,哪间屋子,是钱三宝父母的房间。 推开门,屋内渗出一股冷香,看过去发现,是窗前青花瓷器里,插着几枝修剪好了的腊梅。 三青东翻翻,西翻翻,最后在地上捡起一个绣了凤鸟的香囊,“符珠,你看这个可以吗?” 少女立在窗前,拿起一枚象牙篦子,举过头顶,终于在上面发现一根头发,浅浅笑了笑。 符珠在虚空中划了划,灵力凝聚出一只冰蓝色的虚幻雀鸟,“形神无替,寻息觅迹,去!” 冰蓝雀鸟扑腾两下翅膀,飞出窗外,又飞出钱宅,向深山里去。 符珠有点不懂那个魔族的心思,微微皱眉,“他把人藏在了山里?” 寻息鸟见主人没跟上,又倒转回来,啄了啄少女的手,示意她不要走神,跟紧自己。 山上有一条小道,被踩踏得寸草不生,光溜溜的,积雪被树枝拦住,也没有掉落多少下来。 三青回头往下看,“符珠,那里是不是我们进来的地方?” 巨大的石碑,背面也刻着红色的凤泉乡三个字。 符珠点了点头,眸光轻移,落到梯田里,冰雕已经积了雪,与天地雪白,融为一色。 她才发现,山上视野这么好,能将整个凤泉乡尽收眼底。 屋舍和梯田,被一条冰河,中分开来,呈对峙的布局。 寻息鸟停在了一处,日及问道,“就是这里了吗?” 可周围什么也没有啊?怎么能藏人呢? 她话音一落,冰蓝雀鸟又动了,往北边飞出数里停下,来回打转,殷切地看着少女。 待符珠走近,寻息鸟往南边飞去。 三青眨巴两下圆眼,“它疯了?” 符珠以前没用过这术法,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只见那只冰蓝小巧的鸟儿,着急地来回打转,“轰”的一下,自己炸开了。 三青吞了吞口水,“果然疯了。” 日及忧心忡忡,“那现在怎么办?” 符珠眉眼无奈,“在它停留的几个地方找找吧。” 乌生松开她的手,默不作声开始挖土。显然,他觉得人藏在地下。 …… 灵舟上趴着个少年,有气无力问道,“钱三宝,你家到底还有多远?” 手指扣在腰间剑柄处的微胖少年,另一只手握成拳,死死攥紧了碎裂的玉牌,张了张嘴,“快到了。” 周照听出他心情低落,也不好意思说他这个快到了,说了好多遍了。 钱三宝松开搭在剑上的手,指了个方向,“那里就是凤泉乡了。” 周照闻言,惊疑了片刻,居然是真的快到了?他探出大半个身子,遥遥看见一座积雪的山。 银装素裹,圣洁美好。 “那山有名字吗?”周照偏头说,“看起来还挺清灵的。” 钱三宝听见周照的声音,回过神思,“有名字的,叫梧山。” 他恍惚觉得,这座梧山好像高了一点。许是今年冬天的雪,下得比往年都要大。 钱三宝收回视线,慢慢说道,“山上有一口醴泉,传言曾引得凤凰歇脚饮水,我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凤泉乡的乡民都深信不疑,为再次引凤凰来,于是种了满山梧桐,所以叫梧山。” 周照啧啧两声,搭上钱三宝的肩,“没想到你们这个小地方,还出现过凤凰啊,等看完你父母,带我去山上看看那醴泉呗,我还没尝过凤凰喝的水是什么滋味呢!” 钱三宝纠正,“都说了是传言了,不一定真有凤凰来过。” “而且那什么醴泉,就是味道甘甜一点的山泉,都快干涸了,还不知道在不在呢。” 周照并不介意,一副非要去看的姿态,钱三宝只好答应他。 “终于到了。”周照跳下灵舟,按了按肩膀。 钱三宝抚摸着石碑上,熟悉的“凤泉乡”三个字,心中生出万般感慨。 周照一字一顿念道,“凤、泉、乡。” “也是和你们乡里凤凰的传说有关吧?” 钱三宝点了点头。 路过田间,钱三宝看见有个拱起的小包,虽然好奇,不过由于归心似箭,并没有去探究。 周照拉住他,“这雪下面是什么?” 他看这些田地,都十分平坦,唯有这处,拱起个小包,突兀得很。 周照用剑撬开上面的一层雪,终于看清下面的东西,是一坨到他腰间高的冰块,方方正正的。 里面蜷缩着一团黑色。 周照贴近仔细瞧了瞧,随后朝钱三宝招手,“你快过来看,里面有一条黑狗呢!” 钱三宝听见“黑狗”两个字,脚步一顿,蹲下来,没怎么细看,就咬定,“是我家的阿黑!” 因为整个凤泉乡,只有他家养了一条黑狗,十分机灵,也是他最好的伙伴。 “阿黑?”他敲了敲冰块,没得到回应,有些焦急,“不会是死了吧?” 钱三宝甚至没空想,他家的阿黑,怎么会被冻在这里,一颗心焦乱如麻。 冰块里趴着的黑狗,懒洋洋掀了掀眼皮,看见两个模糊的影子蹲在跟前,忽地想到什么,低低叫唤了一声,有气无力。 “汪——” 钱三宝欣喜道,“是阿黑,它听到我的声音,回应我了!” “周照,你后退一点,我劈开冰块救阿黑出来。” 黑狗气得毛都立起来了,直到看见明晃晃的剑光落下,它才勉强耷拉脑袋,装出一副乖顺的模样。 咚! 冰块只落下一道浅浅的剑痕,倒是钱三宝,握剑的手被震得发麻。 黑狗惊掉了下巴。 这个人族剑修,这么弱的吗? 连一块冰都砍不开。 和那个把自己困在这里的剑修少女,简直是天壤之别。 第两百一十四章 黑犬逃走 钱三宝双眸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调转灵力,再次砍出一剑,清脆的剑鸣声,隐匿在呼啸北风中。 被冻成冰雕的黑犬,低着头舔舐伤口,似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手脚筋脉,缓慢愈合。 周照说道:“让我来试试吧。” 他往自己剑上哈了口气,抬起胳膊,擦得干干净净。 钱三宝看见阿黑软绵无骨的趴着,心急如焚,听到周照的话,眼里浮起一抹希望。 周照将剑举过头顶,金灵之力灌注剑身,朝冰块劈去。 “咔嚓——” 坚如玄铁的透明冰块上,渗裂开一条细小的缝隙,缓慢蔓延开来。 黑犬撑起头,眼睛发亮,不由自主“呜”了几声。 冰块陡然迸开。 眼前忽然被一抹巨大的阴影笼罩住,一只手,按在了他的头顶,从前往后摸了摸,“阿黑。” 钱三宝蹲下身子,絮絮叨叨,“阿黑,你怎么被冻在这儿了?” “阿爹阿娘呢?我发现传家玉佩碎了,有点担心,特意回来看一眼。家里一切都还好吧?他们要是知道我回来,还带了同门,肯定会很高兴,你今晚就有大骨头啃了!”说着,拍了拍他的狗头。 黑犬人模人样的翻了个白眼,哪里来的傻胖子,居然让他啃骨头?是活得不耐烦了吧? 他龇牙发出凶狠的犬吠声,但由于受伤太重,中气不足,呜呜咽咽的,反而像在亲昵附和。 钱三宝刚刚沉浸在和阿黑重逢的喜悦中,现在才察觉出一点异样,“阿黑?” “你怎么变小了这么多?” 他离家的时候,阿黑就已经是一条成年的大黑犬了,眼前黑狗,却瘦了整整一圈,身躯好像也要短一点。 钱三宝无意识松了松手,一点绿莹莹的碎片掉了下来,正落在黑犬嘴边。 有一股很浅很浅的甘甜香气,涌入他的鼻翼。他不动声色歪过脑袋,将这点碎片藏进嘴里。 趁着钱三宝发神的时机,黑犬撑起身子,一瘸一拐跑了。 “阿黑你去哪?”钱三宝在后面大喊。 听见声音,那只黑犬头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周照问,“你确定这是你家的狗?你们村里没有其他黑狗了吗?会不会是认错了?” 钱三宝回想起种种细节,也不太确定了。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隔着冰层,只能看见模糊的一团黑影,他下意识就觉得是阿黑。 钱三宝望着黑狗头也不回的样子,越发觉得它不是阿黑,“兴许是别的人家,也养了条黑狗吧。” 周照嬉皮笑脸的,“都到村门口了,是也不是,回家看看不就知道了嘛!” 周照勾着钱三宝的肩,一边走一边和他说话,“不过说来奇怪,你都是筑基境大圆满了,不至于砍不开一块冰啊……” “这事太古怪了。” 钱三宝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猜测,脸色蓦地一下,变得有些惨白。 他拂开周照的手,急匆匆往家宅的方向跑去。 一抹清冷的雪青色,从山上下来,缩地成寸,出现在白茫茫的田间小道上。 “钱三宝?”少女明净的声音,略微有些意外,她抬眸撇了眼远处的周照,收回视线,“你们竟然这么快就到了?” 按照他们两个人的修为,实在不应该。 钱三宝呆若木鸡的看着眼前的少女,内心变得忐忑不安起来,小心翼翼问道,“符珠师姐,您怎么在这儿?” 少女没好气道,“我为什么在这里,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紧赶慢赶跑来的周照,调整呼吸,疑惑问道,“什么什么点数?钱三宝,你在和谁说话呢?” 他一抬头,瞳孔肉眼可见的紧缩,磕磕巴巴道,“符,符珠师姐,你怎么在钱三宝的家乡?” 周照的脑子转得很快,“难不成,你下山历练,正好到凤泉乡了?” 他脸上顿时扬起笑意,“那真是太有缘分了!”周照扭头看向钱三宝,大力拍了拍他的肩,“你说对吧?” 钱三宝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符珠深吸了两口气,平静说,“我是来找你们两个的。” 周照不以为意,“找我们,找我们做什么。” 他话刚说完,忽地反应过来什么,有些破音,“找我们?符珠师姐,你是来找我们的?” 祝清意怎么回事,说好的帮他们打掩护呢? 三青被忽如其来的尖鸣声刺到,打了个哆嗦。 日及已经捂住了耳朵,只剩一双金色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符珠师姐,周师兄和我师父知道这件事了吗?”周照心虚问道。 符珠睨了他一眼,她人都在这里了,还有什么好问的。难不成他还指望,周师兄和姚宣师叔不知道,她能替他们两个遮掩? 符珠转眸看向钱三宝,“我已经去过你家了。” 她还在想怎么措辞,让钱三宝听完能好受点,三青迫不及待跳出来,说道,“你家里人都不见了哦。” 她补刀说,“还有一条黑狗,被开膛破肚了,死得很惨。” “鱼缸里的鱼也死光了。”语气有些惋惜,死鱼她不吃的。 钱三宝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颤抖着嘴皮子,向符珠求证,“符珠师姐……她说的……” 符珠点了点头。 钱三宝眼里浮起猩红,捏着玉牌碎片的手越握越紧,鲜红的血珠,从他掌心滴落。 “我钱家与人无仇无怨,究竟是谁,如此丧尽天良!” 连阿黑都不放过。 周照见他这副模样,都不太敢靠近,又怕他这样下去,会走火入魔,动了动嘴皮子想安慰他一下来着。 只见符珠动作更快,抬手施了个清心咒在他身上,钱三宝神色清明一瞬,很快又有些心神不稳的迹象。 “钱三宝,你父母还没死。” 清清净净的声音,让他一下子愣住。 钱三宝眼里的血丝,慢慢退散,“真的吗?符珠师姐,我父母还没死?” 符珠耐心说道,“他们只是不见了。” 钱三宝冷静下来,对,刚刚那个黑衣服的小姑娘,说的是他家里人不见了,不是死了。 符珠继续说,“不过现在情况并不乐观,我用寻息术找过你父母,寻息鸟进了山林后,自己炸了。” “你现在最重要的是稳住心神,寻找你的父母,而不是沉浸在悲伤中,什么也不做。” 钱三宝一个劲儿的点头,“我明白了。” 第两百一十五章 天命何为 “符珠师姐,你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吗?”钱三宝心底是存着报仇的想法的。 符珠声音平和缓慢,“是一个魔族。” “整个凤泉乡的人都不见了,不知被他藏在了哪里。但应该是那座山上。” 钱三宝听见魔族两个字,虽然震惊,但注意力更多的放在符珠的后半句话上,呢喃反问了一句,“梧山?” “梧山我很熟悉,绝对没有可以一下子藏住这么多村民的地方,他们应该是被分开了。” 符珠点点头,语气有些轻,“那座山叫梧山啊。” 钱三宝犹豫着开口,“符珠师姐,你见过那个魔族了吗?能不能给我讲述一下他的特征。” 三青奇怪的看着他,“你过来的时候没看见吗?那么大一块冰雕,里面冻着的,就是你的仇人了。” 一直装死的周照忽地惊呼出声,“你是说那条黑狗?”他脑子一时转不过来了,他虽然没见过魔族,但也知道,魔族怎么会是一条狗的形态呢? 那条黑狗真是钱三宝的仇人,那他还劈开冰块,救了他仇人一命? 周照心虚不已,有些不敢去看钱三宝的神情。 但如果说冰块是符珠师姐的术法,一切就说得过去了,难怪钱三宝劈不动。 钱三宝顿觉头晕目眩,气血翻涌,嗓子里泛起腥甜味,他竟然亲手放走了仇人。 悔恨痛苦的情绪,在他心口不断交织,钱三宝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周照顾不得其他,扶住他要栽倒的身子,唯唯诺诺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钱三宝自己默念清心诀,看见周照如此小心的态度,沙哑着声音说道,“你别自责。” 是他要周照劈开冰块放出仇人的,不能怪他。 要怪只能怪自己有眼无珠。 钱三宝愧疚说道,“符珠师姐,对不起,我放走了那个魔族。” 符珠平静回了一句,“我知道。” 在梧山上的时候,她就察觉到,有人破了她的术法,符珠原本是有气的,但看见钱三宝这个样子,也不好过于责备他。 “先找人吧。”原本还想找不到人后,逼问一下那魔族,如今的话…… 符珠抬头看了眼天,很快又低下眼眸。 天命何为呢? …… 幽壑纵横的山谷里,一条黑狗,拖着瘸了的右腿,放缓速度爬行。 四周是重重叠叠的山障,苍松覆壁,旋险异常。青云薄雾笼罩着山头,山谷低处,越发幽静昏暗。 不知过了多久,黑犬终于爬到山顶,回身看去,凤泉乡已经成了芝麻大小的缩影。 幸好它逃走得快。 不然那剑修少女来了,就走不了了。 黑犬躲在石头后面避风,吐出嘴里的碎玉,低头轻嗅,终是没有把它吞入腹中。 可惜只有一片碎玉。 黑犬眼里浮起惋惜的神色,两条前腿平铺盖住碎玉,脑袋耷拉在腿上,弓着身躯,闭眼小憩。 魔气不断修复手筋脚筋,只是在面对右后腿的寒气时,有些无能为力。 地面很快结出一层冰霜。 黑犬睡得并不安宁,不多时就醒了。 他叼起碎玉,继续赶路。 跋山涉水。 等终于到了一片白波浩渺的孤寂的海域时,黑犬已经累得瘫软在地。 它侧躺着叫唤了一声,海水翻涌,冒出小山似的龟背,千年玄龟,口吐人言,“魔君大人,您此次出门,怎么弄得这般狼狈。” 黑犬没什么气势的睨了它一眼,玄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不再吭声,缓慢向岛上游去。 靠了岸,玄龟一头钻进海底,很快又浮起来,嘴里衔着一株灵药,讨好的送到黑犬眼前。 黑犬咬住灵药,仰起头,囫囵吞下。 暖流游走四身,冲散腿上寒气。 “此事做得不错。”黑犬随口夸赞了一句。 它眯了眯眼,不过现在这副样子,很难有威严,“本君不在的这段时间,她怎么样了?” 千年玄龟缓慢摇了摇头。 黑犬哼了声,不再问它,摇着尾巴,往岛上去。 荒州多沼泽瘴气,对于魔族却没什么用,黑犬大摇大摆穿过瘴气,跳过最后一个石浮台,来到木楼前。 呼—— 轻盈的剑风,从黑狗身旁穿过。 烟紫色锦裙的执剑女子,眉眼冰凉而淡漠,红唇轻启,“好狗不挡道。” 黑犬躺下身来,挡在她跟前,“修为都没有了,还这么勤奋练剑呢?”它知道怎么戳女子的心管子,字字诛心。 “我在凤泉乡意外获得个好东西,要不要。”黑犬吐出嘴里的碎玉,用一只爪子往前推了推。 女子嫌恶的看着沾满口水的碎玉,用木剑挑飞后,摔了剑,头也不回进了屋子。 “替我再做一把新剑。” 黑犬气笑了,它转过身子,捡起碎玉后吞入腹中。 早知道她不领情,自己一开始就直接吃了,回来时也不用这么费劲。 黑犬衔着被丢弃的木剑进屋,“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能做木剑吗?” 它撇撇嘴,胡须颤动,“将就用吧,还当自己是玉家大小姐呢?” “要不要我提醒你,现在玉家家主,是你那个妹妹玉望舒,不是你玉扶光。” “啧啧啧,玉望舒还是心善,竟然留了你一条命,如果是你坐上家主之位,玉望舒怕是魂飞魄散了吧?”它自言自语说,“可惜,你败了。” “本来还想尝尝玉望舒的灵根是什么味道呢。” 黑犬眼里露出回味的神情,控制不住的哈喇子往下流。 玉扶光冷眼讥讽,“堂堂魔君,沦落到寄身黑犬身上不说,出去一趟,还被打折了腿,你又比我好得到哪去呢?小黑。” 黑犬瞪她,“说了多少遍了,本君叫楼锦枭。” 要不是出方外天受了重伤,元神被黑狗吃掉,暂时栖居玉家养伤,她玉扶光还没资格认识他呢。 不把他好生供着就算了,还呼来喝去的,真把自己当狗了? 玉扶光冷笑。 “你敢以黑狗的身份,去外面说自己叫楼锦枭吗?” 黑犬装死。 过了会儿,黑犬抬起头来,“你真不考虑修炼我们魔族的功法?反正你的灵力修为都废了,再练剑,也只是花架子,没有半点杀伤力。” “而且像你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做魔修多合适啊。” “只要你愿意修炼魔族功法,本君还是很乐意倾囊相授的。” 玉扶光抬腿,一脚踢开黑犬。 态度表现得十分明显。 (本章完) 第两百一十六章 挖雪 搜寻完整座梧山,也没找到凤泉乡的村民,钱三宝背过身去,偷偷抹了把眼泪。 符珠用钱三宝祖传的玉佩,再次施展了一遍寻息术,仍是无果。 “钱三宝,你再仔细想想,还有哪里是忘了的吗?”周照累得不管不顾的,径直坐在地上,“梧山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钱三宝擦净眼泪转过来,努力搜刮自己对梧山的记忆,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醴泉池算吗?” 那是个井口大小的山泉,四周铺着从河里捡来的大大小小的鹅暖石。 “带路吧,过去看看。”符珠说道。 寻息鸟一直在山上转,证明人肯定是在山上的。她对宗门的寻息术很信赖,也确信自己没有施展错术法。 三青听见“醴泉池”三个字,眼冒星光,踩雪如云,飘乎乎的,“是真的醴泉吗?” “传说中凤凰喝的甘泉,饮者长寿,可除痼疾。” 她自来娴熟的拉上钱三宝的袖子,眨巴两下圆眼,语气好奇,“你们凤泉乡还有这好东西啊?” “那山里有凤凰吗?” 日及也期待的看向钱三宝。 钱三宝挠挠头,耐心解释,“我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祖辈都这么传的,不过我感觉就是普通山泉而已。” 他喝过这么多次,也没觉得有什么哪里不同的,至于凤凰,那更是无稽之谈。 三青遗憾地“哦”了一声,松开手。 “什么时候到啊?”她忽地又起了兴致,一脸打了鸡血的模样,搓着手。 醴泉也好,山泉也好,总之都很甘甜,喝起来味道是不错的。 钱三宝道:“就在前面了。” 他举剑砍掉拦在路前的枯枝,往两边推了推,露出村民踩踏出来的小径。 鹅暖石紧密的铺成个圆形,正中央,有一口如钱三宝所言的,井水大小的池子。 没有听见有泉水咕噜涌起的声音,周照问道,“不会干涸了吧?” 三青的身影,迅速掠过,趴在泉水边贴近冰面,看见里面有水流缓慢流动。 她转过头,挑捡了一颗鹅暖石,右手握住上端,往冰面砸去,“咔嚓”的一声,冰层碎裂,飘浮在水面。 咕嘟咕嘟~ 甘泉重新奏响仙音。 周照大步流星走近,蹲在泉水边,看见水中一黑一红的两个倒影。 三青和日及捧着泉水,若无其事的喝了起来。 符珠环顾四周,眸光扫到钱三宝忧心忡忡,神思恍惚的样子,问道,“可是有哪里不对?” 钱三宝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心了,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和周照回凤泉乡的时候,我趴在灵舟上看见,梧山好像高了一点。” “先前我以为是因为今年的雪下得比往年大,雪积得高,不过刚刚仔细观察了下,地面的雪层厚度,要薄很多。” 还有三青,一下子就砸开了醴泉池上面的冰。 种种迹象表明,今年的雪,应该比往年小。 符珠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她很快抓住这抹灵光,说道,“我们去天上看看。” 钱三宝御剑跟上。 “符珠她和钱三宝干什么去了?”三青小脸疑惑。 她低眸看着手中流逝掉的甘泉,日及在下面接着,一副餍足的模样。 她的手捧泉水实在是太冷了,反正三青手里的泉水会掉地上,不如便宜她了。 日及聪明的想着。 和大师兄待久了,果然整个精灵都能变聪慧呢。 周照这才跃跃欲试,将剑夹在胳肢窝,双手去捧泉水,刺骨的冰凉让他不由哆嗦了几下。 余光去瞥三青,小姑娘好似完全没受影响。 “放心好啦,符珠还会回来的。”日及趴在三青肩头说道。 她看向安安静静的小童,“乌生,你不喝醴泉水吗,真的很好喝耶。” 乌生没理她。 三青嘀咕道,“他是不是耳朵不好使?” 日及摆摆手,替乌生说话,“不是捏。” 云雾之下,雪青衣袍随风摆动。 剑身平稳,往后退了几寸,将梧山全貌,收入眼帘。 “看出什么了吗?”符珠偏头问钱三宝。 他用手指丈量了一下,“是要比往年高一些。”不过钱三宝暂时还没想到是什么原因。 符珠心中有了思考,抬手掐诀,捏出一只寻息鸟,冰蓝小巧的鸟儿,栩栩如生。 这不是钱三宝第一次见符珠施展寻息术了,口诀手印他觉得自己都看会了,却总是失败。 “符珠师姐,你后面能教教我,怎么用这个术法吗?” 少女站在剑上,抬手压了压飘飞的衣袍,漫不经心,“你不是已经看过两遍了吗?” 怎么还要她教?她刚刚掐诀的速度也很慢啊。 钱三宝小声道,“没学会。” 哪有术法,仅凭看两遍就学会的,灵力调动的方式,他都没看见呢。 寻息鸟扇动翅膀,绕着雪顶飞了一圈。 符珠眯了眯眼,并拢两指,灵力从指尖泛出,在空中画了个钱三宝看不懂的法印。 不知哪里来的清风,拨云拂雾。 整座梧山,没了云雾笼罩,变得明亮起来。 钱三宝惊讶地发现,方圆几里的飞雪停了。 “符珠师姐?” 符珠没空理他,继续完善法印,若隐若亮的冰蓝光圈,中间呈现出一朵雾白霜花,虚浮山顶。 钱三宝不懂符珠要做什么,乖巧地闭着嘴,静静在一旁候着。 法印霜花,缓慢降沉。 梧山山尖的积雪,纷纷扬扬。 “虽然这个办法比出剑是慢了点,但比较安全。”符珠终于得空,回了钱三宝一句。 钱三宝看了看她脚下的飞剑,默不作声。 符珠师姐一剑开山的事,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听了好多有鼻子有眼的版本。 若是符珠师姐出剑,梧山都得被她削平吧? 钱三宝正思付着,耳畔传来符珠的声音,“你看现在的高度,对了吗?” 他回过神来,虚着眼睛反复确认了几遍,回道,“差不多。” 毕竟是肉眼,不能做到那么精确。 符珠道,“行了,挖雪吧。” 钱三宝困惑的摸了摸后脑勺,忽地反应过来什么,双目微红,连忙催动飞剑,落到雪平面。 他跪坐在雪里,双手颤抖着开始刨雪。 这么厚的雪,还能有生还的机会吗? 一想到这个可能,钱三宝的眼泪,就忍不住啪嗒啪嗒地掉在手背上,雪地里。 符珠去叫周照、三青他们过来帮忙。 从一开始,寻息鸟就没有出错。 第两百一十七章 枯木逢春 三青抱着个小铲,一脸幽怨。 她看看乌生,蹲在最边上,速度比她快了不少,胜负欲一下子上来了,开始埋头苦干。 三青手里的小铲,是符珠在西莲峰挖湖的时候,闻尘给她耕灵锄时,一并给她的。 钱三宝、周照、乌生手里的,是冰铲。 乌生不怕冷,握着冰铲刨雪的速度不慢。钱三宝因为一心惦记父母,对冰寒无知无觉。 唯有周照,握了会儿铲子柄,就忍不住哈两口气。 他靠近三青,“我们俩换换呗?” 在醴泉池的时候,他看见三青触碰冰泉,一点感觉都没有,知道她不怕寒。 三青头也没抬,小铲拍了拍他脚背,“你挡到我了。” 周照无功而返,只能以灵力隔绝冰块的寒冷。虽然是浪费了一点,但他的手,真经不住这寒气了。 日及帮不上忙,重重叹了口气。 “符,符珠师姐,我好像挖到了……”钱三宝下意识喊了符珠的名字。 三青挪动过去,“我看看。”她扒了扒上面的细雪,底下赫然露出一只僵硬的手,大拇指上套着个祖母绿的扳指。 如遇雪后的竹林,绿意盎然。 符珠一下子就想到这应该是钱三宝父亲的手。祖母绿的玉扳指晶莹圆润,成色又好,除了凤泉乡的首富钱家,一般人家恐怕用不起。 符珠垂眸看去,只见钱三宝在看见这枚玉扳指时,瞳孔陡然放大,身躯一震,丢了冰铲,用双手不断往下挖。 周照见状,什么也没说,在钱三宝身边蹲下,帮忙刨雪。 乌生抬眸往这边看了一眼,眸光在那抹雪青色上,停留半刻,随后移开。 继续挖他脚下的雪,但什么也没有。 乌生忽地挪动两步,换了个地方,重复先前的举动。 他在山边上,挖的雪都从山体上滑落下去了,不像钱三宝他们那样,在旁边堆起小丘。 “这枚玉扳指是我爹的。”钱三宝一边用手刨雪,一边哭道,“他的手怎么都没有温度了,呜呜呜……” 周照安慰不来人,生硬说道,“别哭了,待会儿都没力气把伯父挖出来了,你把哭上面的力气收一收,放在手上,早点把伯父挖出来,说不定还有一口气呢,你不是有什么丹药吗,都给伯父喂上。” 钱三宝止住哭声,吸了吸鼻子,“还有我娘。” “对对对,还有伯母。”周照附和说,“若是丹药不够,我这里的也通通给你。” 符珠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俩,也不是所有丹药都有用的。 不过见周照安抚住了钱三宝,还是松了口气,论安慰人,她比周照更不会。 乌生拎着小铲,扯了扯符珠的衣袖,却不说话,符珠只好问道,“怎么了?” 她顺着乌生的视线看去,他挖的那两处地方,已经露出山壁,由高到低倾斜。 符珠一下子明白了什么,“你是想说,这有点像碗口吗?” 那个魔族,将所有村民放在这“山碗”中,雪日复一日的下,填满整个碗腹。 乌生点了点头。 那边钱三宝和周照两人,已经把钱父挖了出来,钱三宝颤颤巍巍地伸手探他气息。 符珠和乌生对视一眼,心知“山碗藏人”,雪压头顶,根本没有存活的机会。 “有……还有气!”钱三宝惊喜地叫出声来。 “周照!周照!我父亲还活着,他还活着!”钱三宝整个人都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周照提醒他丹药,钱三宝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丹药,对,丹药,什么丹药有用呢?” 此刻他方开始后悔,没有多了解点丹药,以及各自的药效用途。 乌生蹙了蹙眉,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浮起困惑。 符珠身形一闪,蹲下身子,扣住钱父的手腕,以灵力探知他的生机,漂亮的脸上滑过一缕意外的神情,竟然真的还有一口气。 “符珠师姐,我父亲他?”钱三宝看着符珠的动作,也不敢打扰她,等完了后,才惴惴不安地问道。 “用枯木逢春丹即可。”符珠松开手。 其实所谓的枯木逢春,也只不过是吊着一口气罢了,若缓过来了,是逢春,没缓过来,则是枯木。 一切全凭造化。 钱三宝一股脑地将所有丹瓶倒出,终于找到枯木逢春丹,小心翼翼喂给钱父。 三青在一旁提醒,“你还有个老娘呢!再不挖出来,那什么木什么春的丹,肯定不管用了哦。” 没听过死人吃了丹药还能活的。 钱三宝猛然惊醒,捡起冰铲在挖出钱父的地方可劲儿的挖着。 东西南北各向挖了个遍,也没找到人,钱三宝的脸上,顿时失了血色。 符珠知道,人应该在更下面的碗底处,示意周照去安慰他别灰心。 因为有符珠的术法在,梧山并没有再下雪,没了新雪堆积,挖起来也更容易。 不知过了多久,整个“山碗”里的积雪彻底被清空,日及飞在半空中,看清碗底场景,震惊捂嘴。 “符,符珠,他们都……”许是觉得死了吗这个问法不好,日及组织了下措辞,“他们都还活着吗?” 钱三宝眼眶微红,拎着丹瓶就跳了下去,探完气息,尚有一口气在的,就先喂一枚枯木逢春丹。 “阿娘?” 他每看清一个人的脸,脸上就多了一分失望,都不是他的阿娘,那他阿娘去哪了? 日及触景生情地掉泪,“符珠,你有枯木逢春丹吗,我也想去帮忙。” 符珠摇了摇头。 旁边的乌生抿着唇,从菩提子空间里面,拿出一个丹瓶给她。 日及道:“乌生,你终于善良了!” 黑衣小童掀了掀眼皮子,伸出的手并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日及却赶忙从他手上,取走丹瓶。 两人对彼此的信任,可见一斑。 符珠浅笑盈盈看着乌生,摊开手心,三青有样学样,理直气壮的,“我也要。” “没有了。”乌生缓慢说道。 他只看向符珠,话也是说给她听的,没有理会三青。 周照十分大方的塞给三青一个丹瓶,“喏,给你给你。” 面对符珠的时候,态度就变了,语气谄媚,“符珠师姐,这是给您的。” 他也是和三青聊天才知道,符珠师姐竟然已经是元婴境了! 二十岁不到的元婴中期,就是翻烂鉴真十三史,也找不到一个啊。符珠师姐日后定然是要名传万古的。 第两百一十八章 钱三宝结丹 “咳咳……” 钱父轻咳两声,悠悠睁开了双目,映入眼帘的不再是白茫茫的雪,而是一道雪青色的影子。 符珠闻声而动,扶起钱父,语气温和,“钱伯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你认识我?”钱父看着眼前这个漂亮的少女,眼里露出愕然,刚说完一句话,冷风灌入喉咙,又开始猛烈咳嗽起来。 不对,他不是被埋在雪里面了吗?他现在是还活着? 记忆回笼,钱父的脸色忽地变得惊恐,无意识抓住少女的手,语气惶然,“那个恶魔呢?乡亲们呢?” “逃了。”符珠言简意赅说道,替他顺了顺气,“我是钱三宝的师姐,您叫我符珠就好。” 对待长辈,符珠一向很有礼貌。 听到少女的自我介绍,钱父猛地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神思有些恍惚,良久才喃喃问道,“三宝,三宝他在宗门里还好吧?” 钱父看着少女,年纪还这么小,竟然是三宝的师姐。 他斟酌着称呼,谨慎开口,“符,符仙子,劳您回去后,叮嘱三宝,在宗门要好好修行,孝敬师父,不要惹事,最重要的是,别再回凤泉乡。” 三宝是个有运道的,能去拜师修仙,便不该再为凡世所累。 钱父的一口心气缓慢流散,整个人也一下子变得颓然苍老。 符珠盯着他鬓间霜发,说道,“钱三宝他回来了。” 钱父一怔,随后向四周看去,看到那个日思夜想的身影,眼里泛起泪花。 钱三宝双目通红,“爹……是孩儿不孝,没有早点回来,让您受苦了。” 钱父抬起手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声音哽咽,“你怎么回来了?” 符珠牵起乌生,到边上去,扭头就看见周照,不由问他,“哭丧着个脸做什么?” 周照垂着脑袋,语气沉重,“没找到钱三宝的娘亲。”估计是已经遇害了。 符珠也想到这点,抿了抿唇,保持沉默。 “祖传的玉佩碎了,我担心家里出了什么事,就赶回来了。”钱三宝摊开手心,露出绿盈盈的碎玉,语调带着哭腔,“可还是回来晚了……” 钱父伸手摆弄着玉佩,将其拼回原状,“怎么少了一块?” 碧绿色的梧桐花玉佩,高贵典雅,美中不足便是缺了花蕊,中心空了出来。 钱三宝低头看了看,“许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掉了吧。” 钱三宝现在的心境已经有了截然不同的变化,他安慰钱父,“玉佩是死物,碎了纵然可惜,但您还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钱父张了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玉佩碎了,或许对三宝来说,是好事吧。 钱三宝收起碎玉,“对了爹,我娘呢?” “乡亲们都在这里,我娘怎么不在?” 钱父仰起脸,让眼泪流回去,片刻后,整理好心情,才道,“你娘,你娘她去了。” 轰隆—— “是不是要下雨了?” 周照听着雷声,忍不住抬头看向天边。 乌云如被,盖在梧山头顶,越积越厚。 “是劫雷。” 周照一时没反应过来,“劫雷?谁的劫雷?” 符珠的视线落在钱三宝身上,周照明白过来,“钱三宝他要结丹了?” “怎么这么突然。” 符珠敛眸,钱三宝结丹并不是突然,应该是他掌心的碎玉引起的。 “周照,你将人都带远一点,一定要远离梧山。”符珠嘱咐道。 雷劫已经蓄势待发,周照慌忙进入雷云区域,扶起钱父,“伯父,钱三宝要渡劫了,我先带您离开啊。” “三宝他不会有危险吧?”钱父担忧问道。 “不会不会,您放心好了。等他渡完劫,就真正迈上仙途了。”周照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钱父稍微安心。 临走前,瞥见雪青色衣裳的少女,钱父不由问道,“符仙子她不走吗?” 这么来势汹汹的雷劫,她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要是受了伤可怎么办? 周照回头看了眼阴沉沉的梧山,“符珠师姐给钱三宝护法呢。” “有符珠师姐在,钱三宝肯定没事的。” 周照扯着嗓子喊了一嘴,“钱三宝,好好渡劫!” 钱三宝却没什么反应,整个人处在一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中,感知不到外界存在。 “符珠,要叫醒他吗?”三青偏头问。 她已经做好了准备,符珠轻声道,“不用。” 什么封闭五感,在天雷下,都没有作用。 一道天雷落下,正劈在钱三宝身上,他恍然回神,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是他期待已久的金丹雷劫,但他现在,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走马观花的回忆起,在枕山的时光,大家一个一个的都结丹了,唯有他怎么也摸不到金丹的门槛。 说不失落当然是假的,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的内心。 轰! 天雷接二连三降下,声音之大,让避得远远的周照,都忍不住心惊了一下。 他表面镇定,安抚钱父,“渡劫都是这样的,您别担心。” 周照垫着脚眺望梧山,不知道上面是个什么情形了。他渡劫金丹雷劫的时候,雷声也是这么大声的吗?都没什么印象了。 三青掰着手数数,“还有五道天雷呢,钱三宝他抗得住吗?” 符珠没说话。 钱三宝现在的状况已经很不好了,吸纳的灵气遇到堵塞,无法顺利游走到丹田处,金丹恐怕很难成型。 日及好奇指出,“那绿色的荧光是什么?” “什么绿色荧光?”三青转过头,看见钱三宝周身,浮起一层绿色光晕,引导灵力游走,笼罩住半虚散的金丹。 “成,成了?”三青有些意外。 刚刚金丹明明都快散了的。 算他运气好。 雷云很快散去,露出明媚的天光。 钱三宝感受到体内的金丹,有种不真实的错觉,“符珠师姐,我,我这是结丹了吗?” 符珠“嗯”了一声,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 “你结丹了,身为师姐,我本应该恭喜你的。” 少女语气平平淡淡的,钱三宝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静静等着她后面的话。 符珠严肃说道,“但直到雷劫快消散了,你才想起来要凝聚金丹,这是很大的错误。” “若不是你祖传的玉佩,最后帮了你一把,钱三宝,你凝聚的金丹,就散了。” 钱三宝低着头,沮丧不已,“对不起,符珠师姐,我……” 第两百一十九章 怀璧其罪 他当时一味沉浸在悲伤中,脑子很乱,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要聚丹。 后面越着急,越引导不好灵气。 不过符珠师姐说的玉佩……钱三宝眼里浮起迷茫之色,他低头看了眼掌心,碎玉已经没有了。 “你还是想想回去以后,怎么和姚宣师叔交待,结丹结成这样了吧。” 钱三宝闻言,顿时皱成了一张苦瓜脸。 符珠递给他一个丹瓶,“固元丹。” 这枚固元丹还是她刚结丹后,参加猎秋,获得魁首的奖励,一直没机会拿去卖了,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钱三宝很有礼貌的双手接过丹瓶,“多谢符珠师姐。” “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的。” 符珠:“?” 他是在讲什么冷笑话吗,就这样的,还报答她。 “赶快服下吧。” 趁现在刚结丹,药效能发挥到最大。 钱三宝“嗯嗯”点头,服下固元丹,盘腿坐下调息,丹药渗透他的身体,殊途同归的流向丹田处,稳固金丹。 半响过后,钱三宝睁开双目,有种感觉天清地远的玄妙之感。 “虽然固元丹能帮你稳固金丹,但药效发挥到了什么程度,并不好说。” “回去后,让姚宣师叔帮你看一看,别为日后的大道跟脚,留了隐患。” 钱三宝有些犹豫不决,并不想现在就回枕山,“符珠师姐,我担心那个魔族还会回来。” 符珠说道,“魔族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你们凤泉乡的,你问问你父亲,你们凤泉乡是不是有什么东西,是他想找的。” “至于你的担忧,我能理解,我会让大师兄过来,布下一个法阵。” 乌生忽地抬起头,一眨不眨的看着符珠。 她是又要走了吗? 所以喊虞兰泽过来接自己。 钱三宝知道虞兰泽,炼虚境的修士,除了剑法高超外,在阵法上的造诣,也非比寻常。 有符珠师姐这句话,他就放心了。 “我先问问父亲,那个魔族是不是真的来找什么东西吧。” 他先前一直以为,凤泉乡就是个普通的村子,直到招来了魔族,整个凤泉乡,险些覆灭。 还有他家祖传的玉佩,按照符珠师姐所言,必然不是凡物了。 他们钱家,虽然家财万贯,但那都是世俗金银,怎么忽然和仙家之物扯上关系了? 钱三宝这时才察觉,钱家、凤泉乡,远不如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周照见他魂不守舍的样子,打趣道,“怎么结丹了还不高兴啊,你先前不是一直念着想结丹吗?如今梦想成真了,傻了?” 钱三宝无心和他打闹,径直坐到钱父身边,“爹,那个魔族来我们凤泉乡做什么?” 三青蹲在一旁,双手撑在膝盖上,捧着小脸,认真听八卦。 钱父叹了口气,“说是要找什么凤凰心。” “我们哪里知道什么凤凰心不凤凰心的,他就抓了村民逼问。” “凤凰心?”钱三宝疑惑的问道,“这是什么?我们凤泉乡真有凤凰心吗?”他怎么从来没有听过。 三青脆生生抢答,“我知道,凤凰心就是凤凰的心脏。” 众人:“……” 解释得很好,下次不必再解释了。 “他最后应该是找到凤凰心了吧。”不然那个魔族,也不会将所有人,雪埋梧山。 钱父看向环胸抱臂的少女,点了点头。 周照拍了拍大腿,“钱三宝,你们家乡,还真有凤凰啊!” 那所谓的醴泉,岂不也是真的了? 早知道他就不嫌冰,多喝一点了。 钱三宝得知那个魔族得到了凤凰心,反而松了口气,这样他日后,应该就不会再来凤泉乡了。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归根结底,还是他不够强大,不能护住父母乡亲。钱三宝隐忍的攥紧了拳头。 “爹,那我们家的祖传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事到如今,钱父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是你曾曾祖父时期,一个云游过路的道人留下的,说是子孙后代若有人有修炼天赋,便将玉佩拿去,在修道途中,能帮他渡过一个槛。” “我们钱家,虽富甲一方,但都是普普通通的凡人,修仙一事,无异于天方夜谭,便没人放在心上。” “你曾曾祖父许是觉得,这枚桐花形的玉佩,品质不俗,便将其当做传家宝,传了下来。” “直到三宝你,显露出天赋,为父心知,这玉佩不是凡俗之物。” “如今碎了,纵然可惜,但也为你免除烦忧。” 凤凰心的前车之鉴,让钱父惊忧后怕,不管什么宝物,总归没有性命重要。 钱三宝想了想,没有说出碎玉已经帮他渡过了一个槛的事情。 周照道:“钱伯父你放心吧,三宝在我们剑宗,安全得很。” 宗门各派之间都是要脸面的人,每隔三年还要举办仙门大比,坐在一块,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除非脑子坏掉了,才会想着去抢别人的宝贝。 至于山下散修,就更不值一提了。没有绝对的准备,谁敢去得罪这么大一个宗门? 凤凰心的事,不会发生在枕山。 钱三宝就是拥有一块宝物玉佩,又能怎么样? 就是可惜玉佩自己碎了。 钱三宝附和着周照的话,“爹,周照说得没错,我在枕山,没人能欺负得了我的,您别太忧虑了。” 钱父一连说了好几个“好”字。他看得出来,三宝的这位师姐和同门,人都不错,想必宗门风气,也是不错的。 符珠忽然出声,“我大师兄到了。” 男子白衣如雪,飘飘逸逸,纤尘不染,犹如玉树芝兰。 三青兴奋地站起来,招了招手,“大师兄!” 一想到大师兄是来接乌生这个讨厌鬼的,三青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还朝他挑衅的做了个鬼脸。 周照和钱三宝偏头看她,掌门不是已经收了关门弟子了吗? 日及嘴甜的跟着喊,“大师兄。” 虞兰泽浅笑回应了她们两个,转头看向符珠,语气温淳,“小师妹飞剑传书,叫我过来,可是有什么事?” “事情是这样的……”符珠捡着重要的话说完,抬起脸,眼巴巴望着虞兰泽,“师兄听懂了吗?” 虞兰泽轻笑道,“懂了。” 布法阵、送周照和钱三宝回照影山、接走乌生日及。 一共三件事。 虞兰泽垂眸看向久久没有收回视线的乌生,“不道别?” “会重逢的。” 乌生低着头,说了这么一句。 (本章完) 第两百二十章 遇雷神死 “不能进去!”急促的声音陡然响起。 三青半空中的一只脚顿了顿,随后踩下。 符珠转过身,漂亮的眸子里,映出一个麻衣少女的模样,结绳束发,朴素无华,腰间串着的贝壳海螺的装饰。 少女脸上焦急,在看清生人面貌时微微一凝,眼里流露出一闪而过的惊艳。 她很快反应过来正事,出声制止道,“里面不能进去。” 三青圆眼咕溜咕溜的转了转,两只手背在后面,并脚往前跳了一步,“我进来了,会怎么样?” 都是土地,也没什么区别,怎么就不能踩了。 这个麻衣少女真是奇怪。 “符珠,我们走吧。” 少女看见黑衣小姑娘已经踩了进去,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符珠不由生疑,“里面是什么禁地吗?” 其音清和,让少女微微冷静下来,她直直点头,“前面是雷泽。” “雷泽?”符珠心底刚浮起困惑,远处忽然响起一声惊雷。 轰! 整片区域都被雷电照亮,麻衣少女脸上的担忧焦虑,一览无余。 “你们已经进入雷泽了,只有不断往前走,通过司幽城才能出来。”少女不放心的叮嘱,“一定要记得避开雷神所在,这样你们才有一线生机,走出雷泽。” 说完少女就长长叹了口气,拎起地上的竹篓,往回走了。 “符珠,你别忧心。”三青挽起少女的手臂,“这个世界连仙都没有,怎么可能有雷神。” “那个麻衣少女,指不定就是专门在这恐吓人的,谎话一点也不高明。” “她是好意。”符珠淡淡说道。 至于她说的雷神,应该是别的东西。 三青皱着小脸,想了想,没有反驳。 除了最开始的一道雷声,后面很长时间都没有响动,三青变得有些松懈。 她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过高大的树木,遮掩天光,昏昏沉沉的,让人难辨昼夜。 三青扯了扯少女的袖子,“符珠,你的灯呢?” 符珠转念一想,明白过来,她说的是自己的那盏灵犀灯。 于是从储物袋中取出透明的羊角宫灯交给她,昏黄的光晕,在黑暗中,犹如一点萤火。 三青举着灯,上下晃动,企图贴近一株高大的树木,却忽地被绊了一脚,“什么东西?” 她蹲下身子,扒了扒泥土,眼里赫然呈现出一具白骨,连忙收回手。 太晦气了。 还以为底下会埋着什么宝贝呢。 “怎么了?”符珠见她举动,有些不明所以,迈开步子,走了过来,自然而然也看见了树下的白骨。 头颅骨上,有些焦痕,符珠抬眸往树上看了眼,光秃秃的树木上,也残留着烧焦的痕迹。 三青贴着符珠,说道,“这人实在不聪明,居然躲在树下,难怪会被雷劈死。” 半响没得到回应,三青疑惑的看向符珠,只见她一直盯着雷击木,好奇问道,“符珠你看什么呢?” 三青努力惦了惦脚,还是看不见上面有什么,愤愤地攥紧了拳头。 可恶。 她什么时候才能长到符珠这么高。 “树上面有字。”符珠轻声给她念道,“吾实不幸,遇雷神死。” 遇雷神死。 三青脑瓜子懵懵的,脱口而出 问道,“真有雷神?” 一双圆眼,清澈又愚蠢。 符珠摇了摇头,不知是说没有雷神,还是说她不知道的意思。 “在周围找找,看这位前辈还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三青忽然想到了什么,态度尤为积极。 这人应该是个修士,有储物袋之类的东西,里面的宝贝,她找到了,就是她的了。 三青放下羊角宫灯,在白骨身边挖了挖,没找到东西,又去雷击木背后挖了挖。 “什么也没有啊。”三青仰头叹气,“难不成被那雷神拿走了?” 她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气不打一处来。 “三青,你过来一下。”少女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有些空灵。 “带上灵犀灯。” 三青哒哒哒的脚步声,瞬间一顿,她一脸幽怨的倒回去,拎起地上的羊角宫灯。 “谢谢。”符珠偏头说了一句,接过灵犀灯,往泥沼里面照了照。 一层雾气般的东西,争相散去。 “这是什么?”三青蹲在一旁,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指着这个奇怪的坑。 符珠仔细观察了会儿巨坑里面的细纹,站起身来,将灵犀灯举得更高一点,观清全貌。 “是个脚印。”符珠盖棺定论说道。 三青圆眼微睁,“什么东西有这么大的脚印?” 符珠意有所指看向树下白骨,将雷击木上刻字,和这个巨人脚印,两者联系起来,不难得出答案。 三青想了一会儿,语气带着丝丝不确定,“这是那个雷神的脚印?” “八九不离十了。”符珠说着,抬手施了个净尘术,洗去三青手上的泥土。 还有她灵犀灯上面的手印。 “别多事,我们避开这个脚印,从旁边走。”符珠瞧见三青眼珠转悠,就知道她又在打什么歪主意了,出声提醒道。 “好吧。” 三青答应得倒是爽快,符珠不由多看了她两眼,注意到少女怀疑的视线,她气鼓鼓环胸抱臂,“符珠,人和鸟之间,也是要有信任的!” 符珠耍赖道,“是你自己想多了。”她只是觉得三青有点反常,内心还是信她的。 三青狐疑的问道,“真的吗?” “当然了。”少女不假思索回她,一边往雷击木下走去。 三青亦步亦趋跟着她,“我都找过了,没有宝贝。” 符珠从储物袋里拿出耕灵锄和小铲,递到她面前,三青迟疑一瞬,选了小铲,“这是做什么?” “挖坑,埋骨。” 三青:??? “怎么又要挖坑。”三青嘀嘀咕咕念着,余光瞥见符珠已经卷起袖子,挖出个小坑了,一部分泥土还堆积在里面,她只好不情不愿的握着小铲,把积土铲出来。 “这位前辈只剩白骨,坑不用挖很大,很快就好了。”符珠安抚说道。 三青这才加快了劲。 不过还是有些搞不懂,她转过头问符珠,“我们又不认识他,为什么还要给他挖坟埋骨?” “积善行德吧。” 符珠想了想,说道。 不多时,一个小土包就好了。 三青拍拍衣服上的泥土,随后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问道,“符珠,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第两百二十一章 回合制对战 越往雷泽深处走,随处可见的雷击木和碎裂的白骨。 三青忐忑不安地问道,“符珠,你不会还要积德行善吧?” 这么多白骨,若是都要埋了,她得挖多少坑?三青顿觉天昏地暗。 符珠待会喊她,她一定要装死。 “不会。”符珠见她一脸生无可恋,好笑地回道。 三青闻言,这才松了口气。 毕竟她太心善了,符珠的要求,她很难拒绝诶。 “咕噜~” 三青小脸尴尬,抬手摸了摸肚子,另一只手摇晃着少女腰间的剑柄,“符珠,我饿了。” 符珠停住脚步,垂眸看她,“你没辟谷?” 三青迟疑道,“应该辟谷了吧?” 她一直吃灵药仙果,鲜少停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个回事啊。 “你稍等一会儿,我察探一下,周围有没有什么能吃的。”雷泽多木,应该会有果子。 符珠放出神识,周围景象走马观花般从脑海穿过,最后锁定在一处。 “走吧。”符珠牵起三青的手,运转缩地成寸的术法,却遭到阻碍。 “不能使用术法吗?”三青见状,心底窝起一股恼意,她都要饿死了。 符珠没有直接回答,从她刚刚施展术法的感觉来说,应该不是的,于是试着单手掐诀,灵力调转,顺通无阻,掌心蓦然凝出一片霜花。 “是禁空禁行的禁制。”符珠无奈道。 三青咬着后牙槽,愤愤不已。 符珠看了她一眼,“距离不远,走过去吧。” 三青有气无力地“哦”了一声。 符珠笑了笑,没说什么。她说的不远是真的不远,三青大概想岔了。 “有水声。”三青耳朵动了动,仔细听着动静,片刻后说道,“好像又停了。” “你能听见水声,证明快到了。” 她用神识察探的时候,就发现了那片湖泊,对面就是果林。 三青惊喜地瞪大了眼睛,加快脚步,果不其然,没走几步就到了。 灵犀灯靠近,蒙蒙雾气消散,露出宽阔的水面。 水应不深,浮着石台。 三青雀跃的踩上石台,觉得有些晃动,没做多想,继续前行。 她很快就到了对岸,一颗红彤彤的果子,从脚边滚动,落入水中,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 符珠垂下眼睑,观察着石台,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只试探地伸出一只脚,往下踩了踩,感受虚实。 “哗啦!” 巨大的水幕升起,符珠反应迅速的退回岸上,抽出长剑,仰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 是鳄鱼,还不止一只。 所谓的石台,也不过是他们的脊背。 “符珠,我过来帮你!”三青咬着一颗红果,含糊不清的喊道。 “不用。”符珠偏过头,看向三青,“你专心填饱肚子就好。” “这些鳄鱼,我会拖住。” 轰! 远处响起一声惊雷,哗啦哗啦的开始下起了雨,雨珠滴落在水面,荡起阵阵涟漪。 几只鳄鱼享受着大雨倾盆,露出肚皮冲洗,随后发出轰隆隆的叫声,与雷声相似,还有一点震动。 哪怕它们现在没有要攻击人的意思,符珠也不曾掉以轻心,警惕地观察着鳄鱼的动静。 一共有七只鳄鱼,体型颇为硕大,拦在前面,如高山挡路,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吼!” 为首鳄鱼,转动眼球,发出咕噜的声响。 它似乎是领袖,后面的几只鳄鱼,听到吼声,都收敛了懒洋洋的姿态,齐齐往岸上逼来,最后却又没有全部爬出水面,身子沉在水里露出脑袋。 只有其中一只鳄鱼出了水面,符珠也因此看清了它的身长,八米有余,灰褐的躯体又泛着浅浅的一层深绿色,犹如盔甲加身,威风凛凛。 它一只脚踏出抬起,地面立刻陷出一个深坑,符珠看了一眼,没有那所谓的雷神脚印大。 巨鳄眼睛鼓鼓,长在头的两侧,哧溜哧溜地转着,湖中发出一声沉闷的腹吼声,它扭过头,轻轻点了点,十分灵性。 再转过头,盯着少女,露出锋利如刃的牙齿。 它拖着笨重的身体,朝符珠撞来。 衣旋如花,眼底缭乱。 出战的鳄鱼微微愣住,人呢? 它转动笨拙的身体,尾巴随之横扫,一株两人方能环住的树木,应声而倒。 呲! 鳄鱼愤怒的瞪大眼球,来回扫视,终于找到少女踪迹,它甩动辫子般的尾巴,朝少女腰上拍去。 符珠这回没再躲闪,举剑接之,巨大的冲击力让她不由往后退了几步。 很重! 这一尾,起码有三千斤的重量。 符珠大致做了个估算。 见少女竟然接住了自己的一击,巨鳄眼里浮起愕然之色,不可置信的看向水里。 符珠握着剑,严阵以待,却发现对面的巨鳄好似在发呆? 地面震荡,只见它缓慢的后退,蜷缩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另一只鳄鱼,伺机而出。 符珠:“……” 它们还挺有原则的,采取回合制对战。 符珠看着小二,它身量更长,因为刚从水中出来,身上鳞甲泛着粼粼的光。 不同于老大的蠢笨,它的眼里多了丝狡猾,还会采取声东击西的招数,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咬少女的腿,等少女凌空越起时,鳄尾横卷过来,完全不给少女任何喘息的机会。 符珠挑了挑眉,借势踩上鳄尾,跳到它的头上,霜白长剑,直点巨鳄眉心。 “我赢了。” 小二不甘心的点了点头,符珠浅浅一笑,落到地面,这鳄鱼倒是很守规则,默默退回水中。 还有五只。 接下来会出战的是哪一只呢? 符珠扫了一眼,眸光不经意和一只鳄鱼对上。 它困惑的眨了眨眼,别过头去,一条鳄鱼尾巴,拍了拍它的头。 有些不情不愿的浮出水面。 符珠有些意外,这条小鳄,似乎还没成年吧,它们首领怎么点名让它出战呢? 秉着鳄不可貌相的原则,符珠并没有放松警惕,当即挽了个剑花,试探小鳄的实力。 铮! 她的剑,抵上小鳄的鳞甲,发出清脆的剑鸣声。 幽幽如诉。 小鳄不紧不慢,绕着少女一圈,寻找她的弱点。 符珠也在找小鳄的破绽。 她忽而冲小鳄眨了眨眼,小鳄一怔,一点银芒就已经刺入它的眼帘。 它连忙卷起尾巴,挡在前面。 坚硬的鳞甲“嗞啦”迸射出火花。 凌厉的剑气四处横飞,小鳄不得章法的躲避,眼看要被逼退湖中,它向下一沉,稳住身形。 第两百二十二章 发现蛇迹 符珠灵力灌注剑身前部,下截剑朝小鳄底盘刺去。 它反应迅速地吐出一枚石子似的东西,击中剑身,将剑打偏几厘米。 黑乎乎的圆核,从符珠手腕间擦过,轻而易举穿透一棵粗壮的树木。 好像是一枚果核? 电光石火间,符珠看清了小鳄吐出来的东西。 符珠没在此事上多想,单手握剑,直取鳄心。 小鳄眼神清澈明朗,映出长剑虚影,它奋力甩动竹节似的尾巴拍过来,却陡然扑了空。 少女羚羊挂角式跳起,长剑竖直刺出,在它头顶毫厘处,停了下来。 剑背轻拍鳄头,没什么节奏,随心所欲。 小鳄发出咕噜如雷震的声响,欢快的钻进了水里。 首领鳄鱼愤怒地瞪了它一眼,小鳄将脸沉入湖泊,装死。 小四、小五一齐出水,水声哗然,掩盖住淅淅沥沥的雨声。 符珠捏了捏手腕,心想,怎么忽然就出两只鳄鱼了,之前不还是一对一公平对战嘛。 隔着雨幕,符珠观察小四、小五,发现它们两个无论是体型,还是鳞甲,几乎如出一辙。 懂了,孪生鳄鱼。 难怪会一齐出战。 也因着孪生的缘故,两只鳄鱼默契十足,不用商量,就一左一右的朝少女逼近了。 符珠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和这两只鳄鱼纠缠,被消耗体力,眼见小五撞来,翻身而起,踩在它的头上,重重往下一压,巨鳄庞然身躯,深陷泥泞。 它一双圆鼓鼓的眼睛,浮起愕然之色,完全没想到少女的力气这么大。 小四头脑简单,一时不知道先去救小五,还是攻击少女,就在它愣神的瞬间,符珠找到机会,一脚将它踢飞出去。 如山石般沉重的身躯,重重砸到屏障,最后落入水中,发出“扑通”的巨响。 三青看着眼前一幕,盲人摸黑般在空气里胡乱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啊,它是怎么滚进水里的? 小四被撞得眼冒金星,咕嘟咕嘟吸了好几口水,才找到方向,浮出水面,对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三青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鳄鱼脑袋,发现它直勾勾看着自己手里的红果,很没出息的吞了吞口水。 “你想吃这个?”三青颠了颠手里的果子,问道。 小四想也没想,点了点头。 这边的岸上,它们是上不去的,只能等果子熟透了,掉地上滚落水里,才能吃上一口。 三青抬了抬下巴,示意它张嘴。 鳄鱼小四顿时仰起粗脖颈,嘴筒子朝天,三青丢了个果子进去,它合上嘴巴,咔嚓嚼了一下,就吞食入腹了,然后期待的看着三青。 “咕噜咕噜~” 三青寻声看去,水边又多了两条鳄鱼,张着嘴巴,等她投喂。 鳄鱼首领尾巴拍了拍水面,半响没得到回应,转过头,才发现,身边的小弟,都游对岸去了。 一个两个,哈巴狗似的。 它眯了眯眼睛,眼里映出红彤彤饱满的果子。 再扭过头看了看执剑的少女,鼻孔里发出一声轻哼,纠缠着符珠的鳄鱼,立马停下攻击。 符珠收了剑,眸光在小六和鳄鱼首领身上来回扫视,它们似乎在交流着什么。 敲定完决策,鳄鱼首领高傲的向对岸游去。 小六半个身子浮在水面,回头催促少女。 符珠眼里浮起一抹疑虑,它这是要载自己过去? 略作思索过后,符珠还是踩上了小六的背,它游得急,却很平稳。 三青炸毛念道,“我摘果子都摘累了,你们什么时候才能吃饱?” 鳄鱼们抬头看天,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只是在看见符珠的身影时,眼里或多或少,流露出一丝忌惮。 这个用剑的少女,力气居然都能比得上他们了,他们身上完美无瑕的鳞甲,也被划出剑痕,想想都郁闷。 尤其是被一脚踹飞的小四,默默缩了缩脑袋。 符珠莞尔笑了笑,抬手之间,无数冰刀飞出,精准割断果蒂,红彤彤的果子,落石般朝湖泊滚去,砸出水花。 七只鳄鱼争相潜入水里,寻找果子的踪迹。 再浮出水面时,眼前已经没了两人的影子。 那片繁茂的果林,秃了大半。 三青拍了拍自己的储物袋,心满意足。 她递给符珠一个巴掌大的果子,献宝似说道,“符珠,你尝一尝,可甜了!” “灵犀灯让我来提吧。” “行。” 符珠把灯转交给三青,顺手接过她递来的果子咬了一口,甘甜汁味顿时充斥满整个味蕾。 难怪那些鳄鱼这么喜欢。 三青举着灵犀灯爱不释手,唯恐磕到碰到了,一路上十分小心。 “符珠,你的灯怎么做的,我也想做一盏。” 少女嘴里咬着果肉,声音有些含糊不清,但讲得很细致,“取灵羊角,以犀牛泪浸泡,再请炼器师按照图纸炼出器物,放入事先寻找到的净火。” 三青一听这么麻烦,当即没了心思。 她心不在焉的提着灵犀灯,走着走着忽地蹲了下去,“符珠,你看这个!” 三青一惊一乍的,符珠一只手捂着耳朵,漫不经心问,“你发现什么了?” 说话间,符珠的眸光落到灵犀灯照出的小范围地方。 蛇迹。 三青张开手臂比划了一番,说道,“这么大的蛇迹,起码也是千年的修为了吧?” “先是有巨人脚印,又是有巨大蛇迹,雷泽里面,还真是神神秘秘的。” “符珠,你说我们往前走,会遇到这条巨蟒吗?” “不会。”符珠淡淡收回了视线。 三青追问道,“为什么捏?” “你看周围。”符珠轻声解释,“树木横断,上面还沾了毒汁血液,应该是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打斗。” “再看这蛇迹,越来越深,而纹路却很模糊,显然是力不可支了,只能负重拖着躯体前行。” 杂草被压弯的程度,也是越往前越严重。 三青根据符珠的话,仔细观察了下四周,发现果然如此。 “和它交战的是人族修士吗?” 符珠看着树上武器的痕迹,敛眸应道,“应该。” 也不排除有妖族兽类用武器的可能。 三青没想这么多,感慨说道,“那这修士实力还不错,能战胜一只千年巨蟒。” 妖兽的身体强度比人类要强横许多,在同境界有着天然的优势。 符珠浅笑附和着“嗯”了一声,没多做解释。 按照现场战况来看,恐怕是两败俱伤,谁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第两百二十三章 救人 轰隆! 雷电迅速劈下,在三青眼前砸出个大坑。 她皱起小脸,“这雷怎么莫名其妙的。” “雨都停了那么久了,雷电还不停?” 三青仰头看向天边,雷电密布,结成了一张蛛网似的电网,笼盖住整个森林。 符珠听着,雷声好像在渐行渐远,似乎在追着什么东西。 心中觉得奇怪,又说不上来这种感觉是什么。 “往前走吧。”符珠拍了拍三青的肩头,对她说道。 三青乖巧的“哦”了一声,捡起灵犀灯。 什么破雷泽,吵死了。 三青走两步,叹一口气。 符珠转过头,轻声安抚,“等出去了就好了。” “好吧,那我再忍一忍它。”三青咬了咬腮帮子,说道。 符珠浅笑说道,“谁让你不乐意封闭听感的。” “封闭听感,就听不到符珠你喊我了。”三青认真解释。 好在雷声是越来越远的,虽然还有轻微声响,但情况也好太多了。 “那个奇怪的少女说,通过司幽城出去。”三青歪着头,圆眼转了转,“司幽城,符珠你听过吗?” “嗯……没听过。” “唉,我也没听过诶。”三青耸了耸肩。 “我……我知道……” 黑暗中,传来一道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幽寂瘆人。 三青圆眼扫视一圈,什么也没看见,惊疑地抓住符珠的手臂,替自己辩解,“刚刚不是我在说话。” 符珠:“……” “我知道。”符珠深吸了一口气,“说话的是个男音。” 她还不至于耳背到这个程度。 “啊哈哈,我一时忘了。”三青松开手,小脸面露窘迫。 “道,道友……救我。” 那道声音又响了起来,由于太虚浮,叫人一时难辨方向。 “三青,把灯递我一下。” 符珠听见道友二字,知晓对方必然也是个修士,三青把灵犀灯递给符珠,却见她并没有接,而是并指引了一簇火苗出来,分形化繁。 十几道火苗,围成个圈,照亮四周。 三青垂眸,好奇的看着手上的灵犀灯,两根手指并拢,回忆着符珠的动作。 “怎么不行呢?”符珠明明就是这样做的啊。 三青不死心的再试了一遍,最后放弃。 草堆里的人,艰难的睁开眼,伸出一截手指,细微动静,被符珠收入眼帘。 她打了个响指,飞旋的火苗,有序钻入灵犀灯里。 “三青,过来照一照这边。” 正看得目瞪结舌的三青,听到符珠的声音,哒哒哒的小跑过去,没个轻重的,灯盏险些打到人。 三青小心翼翼的摸了摸灯壁,幸好没被这浑身脏不拉几的人,蹭到符珠的灵犀灯了。 “他要死了吗?”三青眨巴两下圆眼,语气好奇。 符珠看着草丛里面,浑身是血,筋骨寸断的人,好心输了一点灵力进去。 吊着一口气,也好把该问完的问题问完。 符珠的灵力纯粹又浑厚,地面上躺着的半死不活的人,很快就有了反应。 他掀了掀厚重的眼皮子,眼里模模糊糊印出一大一小蹲着的两个人影。 雾里看花,并不真切。 “多谢……道友。”这会儿的声音,听着倒没那么虚散了。 符珠一只手撑着下颌,笑眯眯道,“先不用谢,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躺在地面的人,改了称呼,语气谦和,“姑娘请问。” “司幽城是什么地方,要怎么去?你也是误入雷泽的吗?听没听过雷神?” 符珠见他说话很费劲,于是只捡了几个问题问。 男子咳了一声,缓慢说道,“司幽城,是连接鬼界的地方,由风家镇守。” “穿过雷泽便可抵达。” “咳咳……我是自己进雷泽,想要寻一样东西的。” “雷神,人面龙身,鼓其腹则雷。” 这人倒是老实,符珠问的每一个问题,都一一交待清楚了。 三青咋呼道,“真的有雷神啊?” 之前那些雷电,都是他搞的鬼了? 三青目光在他身上打量,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你是被雷神伤成这样的?”也没看见被雷劈的焦痕啊。 男子虚弱的咳了半响,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小友高看在下了。” “若遇雷神,哪还有性命存活。” “我是和一条巨蟒缠斗,被伤成这样的。” 三青想到发现的蛇迹,恍然大悟般道,“原来这样啊。” “那条巨蟒应该有千年修为了,你被伤成这样,是应该的。” 符珠胳膊肘碰了碰三青,示意她别乱说话。 三青龇了个牙,然后安静下来。 男子苦笑,“可惜还是让它逃了。” “没事,它应该也活不了了。”符珠听出他语气里的惋惜,猜测问道,“你要找的东西,是巨蟒蛇丹?” “若你能熬过去,顺着蛇迹回去找一找,应该还能找到它。” 耳边的声音若即若离,好似远在天边。 他这是大限已至了吧? 男子有些不甘心,却又无可奈何,不过临死前还能遇到人说说话,也像是上天眷顾。 他颤抖着手,解下腰间之物,“今日相逢,即是有缘,这储物袋,我已经抹去了烙印,便赠姑娘吧。” 三青看着乌漆带血的储物袋,犹豫的伸出手,符珠抬手,没用什么力气,拍在她手背上。 “人还没死,先别惦记人家的东西。” 三青一脸无辜,“那他死了,我就可以接了吗?” 符珠看着晕死过去的人,手还伸着,攥着脏兮兮的储物袋,确实没有烙印,这人还挺慷慨大方的。 算了,她再积德行善一次吧。 符珠在自己的储物袋里翻了翻,看见一个熟悉的袋子,是常幽姑姑给她的,先前一直忘了看里面是什么。 罗衣前辈的东西,都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应该有什么用得上的。 符珠打开储物袋,愣了一愣。 “怎么了吗?”三青边问边往里面瞅了一眼,圆眼陡然瞪大。 仰天雪。 “罗衣她这么大方,把仰天雪给你了?”三青语气惊讶。 符珠知道罗衣前辈一直很大方,只是也没想到,她会把仰天雪送给自己。 不过到她这个境界,好像什么宝物都不值一提了。 符珠看了看,储物袋里还有一些灵植丹药,挑挑选选后,选中了一枚贴着九转凝息丹字样的丹药。 三师兄说过,一般丹药从它的名字,就能判断出作用,而带了九转两个字的丹药,都尤为很厉害。 清溢丹香扑鼻,三青努了努嘴,目光反反复复,凝在符珠手上。 直到见她把丹药喂给了地上的人,彻底没了指望,露出一副怏怏不乐的样子。 (本章完) 第两百二十四章 活了 “符珠,他什么时候醒啊?” 三青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拔着杂草,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乌贼的转着。 “应该快了吧?”符珠不确定的说道。 她也不是医师,至于九转凝息丹能不能救人,全看运气。 不过从这人身上的气息来看,是猜对了。 黑压压的乌云一直笼罩着整片雷泽,漆黑的云层里面雷电翻涌,好似随时就会落下。 轰隆—— 三青刚作此想,一道雷电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劈了下来。 符珠撑起的结界,陡然碎裂。 她迷茫的眨了眨眼,自己的结界,不应该这么脆啊,连一道雷电都挡不住。 惊雷炸响,此起彼伏,雷泽里面的生灵,都瑟瑟缩回了自己的巢穴。 雷神大人今日怎么这么暴躁? “符珠你头顶又有雷电要劈下来了!”三青扯着嗓子提醒。 少女眼前骤然明亮,只见一道蛟龙似的玄雷张牙舞爪朝自己袭来。 电光石火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符珠半掐诀的手松开,没有再束结界,任由骇人的雷电劈在自己身上,身躯顿时被劈得血肉模糊起来。 雷劫蕴含的强大力量,融入体内,符珠能清晰的感受到她的经脉在一点点扩宽。 虽然这个过程有一点痛苦,但少女面上没表露分毫。 周身灵力不断自行运转,修复滋养伤口,刚愈合,又被劫雷劈得模糊,周而复始。 三青已经看出这是符珠的雷劫,紧张的抿着唇,没敢靠前。 修士和妖族不同,每一小境界都要经历一次雷劫的洗礼,九死方能得一线生机。 或许是因为人族修士太聪明了,天赋不够,就用天材地宝来弥补。筑基困难,于是炼制出了筑基丹,结丹有瑕疵,还有固元丹稳定境界。 哪怕是雷劫,他们也会有法阵法宝,抵挡掉雷劫威压。天道因此,对他们更为严苛,每一小境界,都要降下雷劫。 雷劫虽然艰险,一旦渡过,却能带给修士,任何天材地宝都带不来的好处。 天雷淬炼肉身,扩展经脉识海,稳固神魂。 但鲜少有人能仅凭自身,抗下所有劫雷,吸收完劫雷里面蕴含的力量。 三青见过符珠渡劫,她就是其中例外。 后面的劫雷,威力成倍增长,少女裸露在外的肌肤,已经被烧得焦黑。 她现在的状况,比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那人,说不出谁更狼狈。 不过那张小脸倒是比之干净多了,清灵毓秀,坚毅不屈。 “她这是在渡劫吗?” 三青背后,忽然响起一道清和的声音。 她圆眼陡然一惊,转过头去,发现地上的人,微微挪动了下身子,侧身看着雷劫中的符珠。 注意到三青的视线,那人羞報地笑了笑,露出浑身上下勉强还算得上是白的牙齿。 “你活了?”三青的语气有些遗憾。 圆眼盯着他道,“既然你活了,记得要还符珠的九转凝息丹。” “这是自然。”那人一口应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语气惊疑,“九,九转凝息丹?” “怎么,你想赖账?”三青眯起眼睛,透露出一股子威胁的意味。 “小友想岔了。”那人连忙解释,“我风惊俗不是知恩不报之人。” “只是九转凝息丹太过珍贵,在下暂且赔不起。”风惊俗声音弱了下去。 “我们家族最厉害的炼丹师,也只能炼制七转凝息丹。” 风惊俗的眸光忍不住在两人身上打量,能拿出九转凝息丹的,绝对不是什么一般人,就是不知道她们是出自哪个家族的,怎么不要命的来了雷泽。 三青盯着风惊俗,蓦然开口,“你们家族有炼丹师?” 风惊俗回神,点了点头,“除去客卿长老的话,本家一共有二十一位炼丹师。” 这也不算少了。 三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这个风惊俗,还挺家大业大的。 “那你家族里面的炼丹师,能帮我炼制一枚丹药吗?” 风惊俗抓了抓有些发痒的手,模糊不堪的面容上看不清情绪,他道,“若能出雷泽,自然可以,不过……” 这里的动静这么大,那雷神恐怕会被招过来吧。 届时性命都难保了,更别提什么丹药不丹药的。 风惊俗深深吐纳了一口气,希望这位姑娘早点渡完雷劫离开吧,他或许还能帮忙拖一拖。 风惊俗话说到一半就没了后续,三青又是个急性子,她愤怒的拔起一根杂草,“你哪来这么多不过不过的,意思是,出了雷泽就能帮我炼?” 倒也是这个意思,风惊俗略微颔首回应。 “这还差不多。”三青满意的松开手,“就这么说定了。” “不过帮我炼丹药是一回事,该给符珠的报酬还是要给的。” 风惊俗道,“这是应该的。” 说了半天,风惊俗才想起来自己还没问她想要什么丹药。 三青摇了摇脑袋,不告诉他。 风惊俗把视线转移到渡劫的少女身上,劫雷紧接着落下,频率快得有些奇怪,似乎完全不给人喘息的机会。 她竟然也没用任何法宝抵挡天雷,硬生生接下,刚被灵气修补好的伤口,再次裂开,露出里面鲜红的血肉,雷电的痕迹,清晰可见。 少女周身灵气浓郁异常,争相恐后向她体内钻去,伤口愈合的速度,似乎在和雷电比谁更快。 寒气四散蔓延开来,风惊俗发现,周围的树木,不知何时结了一层冰霜。 他转眸去看身边的小姑娘,一眨不眨的盯着少女,似乎完全没感受到这奇怪的寒气。 直到一抹冰凉,落入他的脖颈,风惊俗讶异地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 雷泽竟然会下雪? 他收起心中惊讶,细数落下的劫雷,困惑不已,“怎么多了两道?” 雷声未止,盘腿端坐的少女,双手放在膝盖上,吸收劫雷余蕴,身上破碎的血肉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愈合。 净尘术掺杂其中,洗去污垢,浑身透露出一股清灵明净的气韵。 刚刚那股寒气,也随之消失不见,好似从未出现过。 符珠缓慢睁开双眸,三青小跑过去,掺扶她起身,满脸稀奇,“符珠,你这次渡劫,好像有点久。” 先前那身衣裙已经不能看了,少女换了一身鹅黄纱裙,袅袅轻垂,一副宁和静好的姿态,闻言也只是莞尔笑了笑。 (本章完) 第两百二十五章 战雷神 她这次渡劫是有一点久。 那是因为,她一下子,跨过了两境。 符珠猜想,应该是在婆娑界的时候,服用了太多天材地宝,被劫雷一劈,厚积薄发了。 不过还有外人在,符珠就没和三青讲。 她垂眸看了眼地上这人,经脉续好了,大伤也好了个七七八八,应是无碍了,三青十分有眼见力的说道,“他叫风惊俗。” 符珠的眸光从他身上挪开,看向远处,“雷神过来了。” 人头龙身,鼓腹则雷,长得十分怪异狰狞。 所过之处,生灵屏息。 符珠侧目扫了风惊俗一眼,想了想,没说话。 雷神速度极快,跑是肯定来不及了。 更何况他现在这个样子。 风惊俗面上浮起一股悲戚,三青捏着拳头,气鼓鼓的瞪他,不就是个雷神么,瞧他这没出息的样。 未迎敌,就先悲上了。 “我倒要看看,这雷神能有多厉害。”三青抽出短剑,迎风而立。 风惊俗劝道,“符珠姑娘,还有这位小友,你们别管我了,先走吧。” 雷神往这边来,想必是他家族中带来的高手,都陨落了,实在没必要再连累其他人。 风惊俗拿出个精致的小布袋,“这是我的印信,二位若是出了雷泽,可凭此去司幽城风家,收取九转凝息丹的的报酬。” 他偏头看向三青,“替你炼丹药的事,也作数。” 三青一只手捂着耳朵,“你这人怎么婆婆妈妈,啰哩啰嗦的,烦死鸟了。” “未战先逃的事,我可做不来!” 符珠跟着点了点头。 打不打得过,先打过了再说。 风惊俗见她们两人如此固执,无奈的收起了印信。 轰—— 地动山摇。 三青迈开腿,与肩齐宽,力向下沉,稳稳当当的执剑相峙,衣袍随风鼓动,颇有几分剑修的气质了。 符珠站在她的右手边,鹅黄衣裙如荇菜遇水飘浮,轻盈无比。 她单手松松散散似的握着剑,十分随意,在雷神还未来之前,转了转剑柄,剑光晃动,清淡寡然,似有似无。 风惊俗看得正出神,少女忽然停了动作,剑尖斜向下指着地面,“来了。” 风惊俗骤然抬眸,数丈高的庞然大物,迈着步子,沉沉走来。 他目不斜视,踩断一棵树木,镜目眼往下微微轻垂,看清拦路的两个蝼蚁。 三青仰着头,不甘示弱的瞪回去,龇了龇牙,“这雷神也太丑了。” 面色如丹,脸毛极长,只露出镜子似的双目,说是人头,更像是没有完全进化完的猴头脑,龙身更不是完完全全的真龙身躯,比之蛟类,都少了几分意思。 风惊俗也是第一次见到雷神真身,再联想到外面的传言,多少有点失望。 雷神愤怒的拍了拍腹部,三青一脸好奇,当真鼓腹则雷吗? 轰隆! 一道雷电从三青头顶劈下,她向后退了两步,没被击中,眼前砸出个巨坑。 雷鸣阵阵,狂风怒号。 风惊俗连人带树,飞出去几米远。 他一边观察着战况,一边打坐调息。 “三青,出剑!” 符珠出声提醒她。 三青“哦”了一声,双手握住剑柄,朝雷神脚部砍去,雷神低头,龙爪轻而易举,盖在三青的脑袋上,似乎微微往下一捏,就能捏碎她的脑袋。 风惊俗一颗心都提到嗓子眼上了,却见三青没有任何躲避的意思,焦急得一时失声。 噌! 剑鸣颤响,一把锋利的长剑,抵上雷神龙爪,雷神轻嗤一声,收紧爪子,想要先捏碎这把剑,再捏碎两人的脑袋。 龙爪锋利,丝毫不弱于一把飞剑。 眼见长剑剑身都在剧烈颤动,风惊俗顿时胆战心惊起来,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符珠姑娘这把剑,他虽然只粗略的看了几眼,但也知道,是一把不可多得的宝剑。 比三青那把短剑,要珍贵得多。 三青一扭头就看见霜雪明被雷神抓得死死的,剑身微微变形,担忧看向符珠。 符珠投给她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左手按上剑身,充沛的灵力迅速灌注在长剑身上,全部流向剑尖处。 砰! 灵力炸开,雷神猛地被震退两步,符珠抽回剑,跃空而起,直逼雷神腹部。 他眼里一惊,双爪交互拦着前面,却见那黄衣少女,蓦然收手,落到地面,偏头对黑衣小姑娘说着什么。 “符珠你的剑没事吧?” “弱点在腹部。” 两人同时开口,各说各事。 符珠心念一动,装着养剑灵泉的瓶子,就出现在了她手中,这会儿没节约,全部倒在了剑身上。 “没事。”符珠轻声道,“还不至于这么容易就断了。” 三青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她知道符珠有仙剑,但霜雪明对她来说,意义不一样。 三青眼珠转了转,“雷神鼓腹则雷,那我敲他的腹部,也会有雷电吗?” 这……符珠自然不知道。 雷神反应过来,刚刚少女虚晃一剑,是在试探自己,实在是狡猾可恨。 他愤怒的发出怒吼声,两只手轮流捶打腹部,雷声连绵不绝,震天响动。 “修士雷劫都没这个场面大吧……”风惊俗暗自思付。 三青捡起一枚石子,朝雷神脑袋打去,“吼什么吼,吵死了!” 雷神看也没看这小小暗器,径自鼓腹,无数雷电,接踵而至,将阴沉沉的天照亮。 符珠挽了个剑花,刺向雷神腹部。 果然雷神注意力都在她的剑上,三青风风火火跑到他的视线盲区,举起短剑,“呲”的一下,往他尾巴刺入。 叮! 坚硬的龙鳞和短剑相碰,发出激越的声音。 雷神意识到她们的声东击西后,尾巴一翻,将三青拍了个狗啃泥。 好在她肉身强横,没受什么伤,很快爬了起来。 风惊俗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他刚刚是眼花了吗? 三青小友被龙尾一拍,还能立马站起来。 想到自己被巨蟒扫到的那一下,风惊俗下意识摸上腰,默了默。 三青吐了口泥,自言自语,“这龙鳞还挺坚硬哈!” 她捡起短剑,认真观察了会儿,龙鳞分布紧密,半点空隙都没有。 三青咬着后牙槽,思考起来。 雷神被符珠缠得无力分神,每次要捏住少女剑尖时,她的剑就从毫厘之间擦过,似实似虚,捉摸不定。 符珠定了定神,撩剑而出,雷神紧张的护住腹部,以后背示敌。 第两百二十六章 三青的法器 锋利的剑刃在龙鳞上划出刺眼的火花。 三青看得呆怔,随即福至心灵,想到了破甲之法,她挥舞短剑,刺向龙尾。 剑尖蓦然生出一朵火莲,落到龙鳞上。 风惊俗瞧着这火焰,将金灿灿,巴掌大的鳞片,晕染成霞色,好是好看,但起不了什么作用。 龙鳞防御,坚不可摧。 雷神斜了身后一眼,就轻慢地收回了视线,没将这点不疼不痒的把戏放在眼中。 符珠一下子就明白了三青的想法,就是不知她的太阳真火,能不能奈何雷神的龙鳞了。 分神的瞬间,一道紫色雷电,以流星般的疾速砸下,风惊俗高声提醒,“小心!” 少女踩着折纤步避开,黄衣如絮,飘飘扬扬,穿梭在紫色雷海之下。 她随意斩去一道紫雷,动作看起来很轻和,剑气却格外凌厉,击倒一重一重的树林。 风惊俗闭住了嘴。 符珠姑娘看起来如此游刃有余,一剑刚递出,就已经想好了下一剑出剑的轨迹,他真是瞎吃萝卜淡操心了。 哗! 火龙冲天而起,盘踞半空,吸引了风惊俗的目光。 三青短剑一指,火龙便朝着雷神扑去,两龙相争,场面尤为壮观。 雷神龙爪向火龙的脖子抓去,骇人的高温让他的手陡然一缩,收了回来,眼里浮起一股忌惮。 龙尾处隐隐传来灼痛感,又有一股清凉之感,雷神回头看了看,连带脖颈都变成了丹色。 他引以为傲的龙鳞,竟然被烧没了一片! 三青笑嘻嘻的咧嘴,在雷神的注目下,挑衅地把短剑刺入了他光秃秃的皮肉里。 “呼!差点被溅一身血了。”三青连忙往后退了两步,才没被喷涌而出的血溅到身上。 她的那把短剑,将龙尾钉在了地面。 符珠趁机递出一剑,招式很古朴,并没有刻意炫技。 和雷神交战的这几个来回,她明显感受到,对方还没有尽全力。恐怕接下来,她和三青都要小心了。 雷神仰天怒吼一声,音如擂鼓,响彻云霄,刺得风惊俗捂住了耳朵。 符珠也被这一吼短暂打乱了思绪,微微有些耳鸣,不过出剑的速度仍是很快。 三青力向下沉,弱小的身躯才没被音攻震退,因为短剑尚收不回来的缘故,她只好祭出了自己的法器。 符珠第一次见三青祭出法器。 有些新奇。 她的法器是一面精致华丽的小鼓,鼓身上雕刻着美丽的太阳纹路。 也没有鼓槌,用手轻轻一敲,发出巨大的能量。 风惊俗惊掉了下巴,“这是什么法器?” 一般来说,乐器类的法器,在杀伤力上要弱一点,三青小友的这面鼓,迸发出的能量,却丝毫不逊色于以杀伤力著称的剑器了。 而且她驱使法器,毫不费力,他甚至连灵力的波动都没感受到。 三青对风惊俗惊讶的神情很受用,难得大发善心,解答了他的问题。 语气莫名骄傲,“天清玄黄鼓,知道吗?” 她眼神里带着丝丝鄙夷,在风惊俗摇头后,越发明显,还赠给他个新称号,“土包子。” 连天清玄黄神鼓都没听过。 转头对着少女时,小脸笑容可掬,脆生生道,“符珠,这是我的法器。” “它叫水水。” 这是她刚刚给天清玄黄鼓起的名字。 风惊俗:“???”怎么还搞区别对待呢? 符珠听见水水这个名字,怀疑的目光,忍不住在三青手上精美的小鼓上打量。 两者有什么关系……嗯? 三青炫耀完法器后,念动法诀,天清玄黄鼓就腾空而起,立在她刚好抬手够到的地方。 雷神奋力往上抬起尾巴,抖落两下,短剑就掉在了地上。 止住的血,再次滴流。 三青贼兮兮的挪动小碎步,想把短剑捡回来,雷神发现她的意图,不管受伤的尾巴,朝她拍来。 符珠身形一闪,举剑拦在雷神面前,偏头对三青说道,“去捡剑。” 三青灵巧的从雷神身下钻过,捡回剑,招了招手,天清玄黄鼓自行飞了过去。 雷神下意识阻绝天清玄黄鼓,小鼓却像生了灵智,左闪右避,一溜烟儿跑到了三青面前。 风惊俗托了托下巴,合住嘴。 她说得没错,自己就是土包子。 活了这么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种成精似了的法器。 没有抓住天清玄黄鼓,雷神气愤地脸毛都竖了起来,他吐出一口浊气,整片雷泽顿时狂风四起,发出鬼哭般的嚎声。 风惊俗堵上耳朵,隔绝掉一部分的音攻,只见那雷神怒目圆睁,抡圆手臂,直锤腹部,碗口大的紫雷,汇聚在一块,变成水桶般的粗细程度,往天清玄黄鼓劈去。 三青连拍三下鼓面,巨大的能量,迎着紫雷扑去,最后还是被压下一头。 符珠正欲出剑,消解掉这一道威力成倍的紫雷,一抹明黄的流光比她更快,天清玄黄鼓,飞向上空,抵挡住了雷电。 余波在整片雷泽荡漾开来。 水里的鳄鱼,咕嘟咕嘟探出脑袋,七双眼睛,齐刷刷往雷电落下的地方看去。 想了想,又潜入到了水里。 紫雷消散,而天清玄黄神鼓,还飘浮在空中,发出灿烂明和的光。 像一轮太阳。 雷神怔怔看着这面神鼓,抬手想去触碰。 天清玄黄鼓顿时化作一抹流光,从他爪缝间流走。 “你这丑东西,居然还惦记起我的法器来了!” 三青抱着小鼓,气呼呼瞪他。 雷神转动脑袋,镜目眼锁定三青的身影。 她实在是太渺小了,自己微微移动一下视线,就看不见了。 不过她手里的那面鼓,很耀眼,让他一下子就能找到小鬼的位置。 雷神喷出一口薄息,抬起龙爪,朝三青抓去。 一道凌厉的剑气,从空中飞来,雷神没有收爪。 他的龙爪堪比世上最锋利的宝剑,其坚硬程度,又仅在龙鳞之下,区区剑气,对他而言,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符珠见雷神如此自负,完全没有要防御的意思,秀眉轻扬,再递出了一剑。 一前一后两剑,衔接之快,好似她只出了一剑。 “嘶——” 雷神倒吸了一口气,他感觉爪子莫名一轻,低头一看,龙爪上少了一截拇指。 还是最重要的大拇指。 三青趁他晃神瞬间,一脚将断指踢飞,雷神无能怒吼一声后,追了过去。 符珠掺起风惊俗,“能跑吧?” 第两百二十七章 传言中的犀回树 风惊俗愣愣的点了点头。 三人一路狂奔。 风惊俗喘着气道,“符珠姑娘,三青小友,你们这是……” 三青给了他一个大白眼,“你当雷神那么好杀的?” 就那一身龙鳞,都棘手死了。她的太阳真火虽能烧掉龙鳞,但起效太慢。 三青看着这个不出力还废话的人,越想越气,“雷神那么好杀的话,你去杀一个我看看。” 风惊俗:“……” 就他那点雕虫小技,哪能啊。 他只是看符珠姑娘与三青小友,她们的架势,还以为她们两个要和雷神拼命,没曾想到转头就跑。 “少说话,保持体力,雷神估计一会儿就追上来了。”符珠的呼吸比两人都要平缓许多,她回头观察着后面的动静,说道,“当然如果能在雷神追上来之前,跑出雷泽就好了。” “恐怕是不能了。”风惊俗忽地停住脚步,三青一个没防,撞到他背上。 她揉了揉额头,愤愤道,“拖油瓶,你干什么!撞到我了知不知道!” 风惊俗没在意自己多了个新称号,他看着面前高大的身影,欲哭无泪。 雷神怎么来得这么快! 三青从风惊俗背后探出个脑袋,仰起脖子往上看,龇着个大牙说道,“哟,来得还挺快哈!” “这叫说什么来那啥来着……”三青一时忘了那句话怎么说的,抓了抓脑袋,雷神却不会给她苦思冥想的机会,径直喷出一口浊气,将人掀翻数丈远。 紧邻着的风惊俗在所难逃,一连施了好几个定风术,都因为灵力不足失败。 三青抓着一棵小树,满脸嫌弃,“真笨!” 她扭过头去看还在飞的风惊俗,“啊”了一声,就掉不见了。 三青觉得这件事要和符珠报备一声,于是扯着嗓子喊道,“符珠!风惊俗他掉不见了!” 正和雷神缠斗的少女,听见三青这话,蹙了蹙眉,掉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因为有着断爪之仇,雷神双目猩红地盯着少女,毫不留手,不断敲打腹部降下雷电。 三青兴冲冲小跑回来,一个没留神,被劈了一下。 “呼——”她嘟着嘴,吐出烟雾。 头顶也一直在冒青烟。 梳好的发髻,顿时成了鸟窝。 符珠截下一道雷电,偏头询问她的状况,“没事吧?” 三青甩了甩脑袋,挤出笑,“当然没事啦,我可是三青呐!” 背地里则攥紧了发抖的拳头,真是可恶,该死的雷神! 三青随意扒拉了两下头发,就去帮符珠。 至于风惊俗? 不重要,一会儿再找。 三青圆眼紧紧盯着雷神和符珠的打斗,终于找到个合适的机会,掷剑空中。 符珠见她的剑距离不够,弹指间,飞出一枚袖珍霜镖,直直将剑打入雷神腹部。 雷神察觉时,腹部已经蜿蜒留下一条血迹。 他伸出爪子想去拔三青的短剑,符珠没给他机会,挥剑而出,架在雷神腹上剑柄处,往下划出一条狭长的口子。 果然,雷神的腹部,防御最弱。 符珠弯了弯唇,舞动长剑,扯下雷神肚上的一层皮。 她还来不及细看,雷神腹部是什么神奇的构造,能鼓腹则雷,就被甩落下来。 符珠后翻稳住身形,手里还拿着三青的剑。 她正欲把剑还给三青,一股强悍的威压,席卷而来,刚稳住的身形,摇摇欲倒。 雷神,暴怒了。 他镜子似的双目,眼球微凸,如镶嵌上去的铜铃,连着鬓角处的青筋跳跃。 原本就丑陋的面容,变得更加狰狞。 雷神愤怒的嚎叫两声,音波震响,除了让符珠觉得有些耳鸣外,神魂都在跟在震荡。 她失神瞬间,雷神以电光石火的速度抽动龙尾,朝她拍去。 三青眼见符珠,一下子就被拍飞不见了。 她咬了咬牙,捡起地上脏兮兮的东西,快速追了过去。 最后停在一道裂缝跟前,跪坐在地上,探出半个身子,往里面瞅了瞅。 入目一片炫目柔和的金黄色。 “符珠?你在里面吗?” 三青小心翼翼的喊道。 许是怕动静太大,裂缝坍塌,把人埋在里面了。 很快底下传来回应,“在的。” 符珠看着眼前巨大的古树,开满了金黄色的花,眼里流露出一丝意外,轻声感慨,“没想到,竟然误打误撞,见到了传说中的犀回树。” 风惊俗惊讶看向她,“符珠姑娘也知道犀回树吗?” “听师父提起一点。” “是这样啊。”风惊俗没追问其他,盘腿在树前坐下,“犀回树三千年生,三千年死,生前不同凡响,死后庞然身躯化作一截枯木。不过瞧这花繁之貌,恐怕是等不到叶落的灵雨了。” 他面上露出苦涩的神情。 好不容易找到犀回树了,却正直盛年,真应了那句造化弄人吗? 符珠听他语气里的惋惜之情,问道,“你来雷泽,是找魂犀香的?” 少女既知犀回树,能说出晓魂犀香,自然不足为奇,风惊俗没有隐瞒,如实说道,“对。” “传言雷泽里面有犀回树,我就带了家族里面的几个高手,进来了。” “那巨蟒是我无意中招惹的,先前姑娘猜测在下为巨蟒蛇丹而来,因为晕过去了,没来得及解释,还望姑娘勿怪。”风惊俗语气诚恳,掺杂着歉意。 符珠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两眼,漫不经心问,“你找魂犀香做什么?” 这在司幽城不算什么秘闻,没什么不可说的,更何况还是面对自己的救命恩人。 风惊俗清了清嗓子,思考着从哪里说起,头顶忽然抖落大片大片的黄花,如万千星子,飘落凡尘。 一道黑色的影子,掉了下来。 三青揉了揉屁股,坐起来,“符珠,你们刚刚在聊什么呢?我在上面都听不见。” 她随手一推身边明黄的小花,捏了一点,攥在手心把玩。 符珠看着她满头星星点点,漂亮乖巧的样子,轻轻笑了笑。 三青不解,却还要装作很聪明的样子,转动着她乌黑圆润的眼珠。 “小姑娘应该多穿鲜艳的衣裳。” 符珠此时,略微懂了师姐们的心思。 三青低着头,若有所思,符珠是在说她吗? 可她的羽毛就是黑色的啊。 风惊俗默默举手,“我还要继续讲吗?” 符珠看着他,没说话。 他都还没开始,哪里来的继续? 三青道:“当然要继续了,我都还没听见呢!” 请假一天 搬家有点忙,最多明天后天恢复更新 (本来说好今天交接房子事宜的,从早上等到下午,又问了下房东,他说今天有事,想说……他有事不能给我说嘛) 《小师妹她修长生道》请假一天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二十八章 著花之地 风惊俗摸了摸后脑勺,神色有些不好意思,半响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三青没耐心的催促了他,风惊俗才吸了口气,缓声道, “我祖父与祖母年少夫妻,伉俪情深,在司幽城也算一桩美谈。只是好景不长,祖母生下我父亲不久后便病逝了。” 风惊俗说到此处,略微伤怀,三青没眼见劲儿的问道,“后来呢?” 符珠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姑娘莫名的转过脸,看向少女,似乎在问她,拉自己干什么。 风惊俗很快调整好心情,继续说道,“祖父因此消沉了一段时间,一日闭关出来后,扬言要去寻找祖母的转世。” “然而转世之人,将不再记得前生。听闻世有魂犀香,点燃后,能勾起入梦者前尘记忆。” “祖父大限将至,唯一心愿就是再见祖母一面,我做孙辈的,想尽一点孝心,听说雷泽有犀回树,于是就带了族中高手,进入雷泽,前来寻找犀回树。” 风惊俗说着,面上露出苦涩。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也不会害族中那么多高手陨落于此。 符珠再一次听到魂犀香可以让人忆起前生,微微垂下眼睑,心中多了丝异样的情绪。 她当日和师父说,前世我非我,在自己身上看得很洒脱。 但如果是天月师姐呢? 符珠知道,她也会和风惊俗的祖父,有一样的妄念。 即使师父说天月师姐已经魂散方外天了,符珠仍相信,偌大的方外天内,一定有她的一缕残魂。 只要她修为够强大,仅仅是一抹残魂,她也能送她入轮回的。 少女向来宁和的一颗心,此刻隐隐灼热。 三青圆眼微睁,“还有这种好东西?” 她迫不及待问道,“那你在雷泽找到犀回树了吗?” 风惊俗往上扬了扬脑袋,示意三青看。 “这就是犀回树了。” 他的声音却听不出多大高兴,三青站起来,绕着犀回树转了一圈回来,“这么粗壮的一棵树,你储物袋里装得下吗?” 风惊俗扯了扯嘴角,“犀回树要自然枯死后,化作拇指大小的一截枯木,才是魂犀香。” 三青脱口而出道,“你祖父不是大限将至了吗?” “而犀回树,它看起来正生机盎然着呢,你能等它自然枯死,你祖父也能等?” 风惊俗无奈摇了摇头,声音寂寥,“许是祖父和祖母真的缘尽了吧。” 诸多事,不是强求就能强求得来的。 符珠瞧见三青原本坐着的地方,落了一坨灰漆漆的东西,“那是什么?” 三青注意力一下子就从风惊俗祖父的事上转移走了,她神秘兮兮说道,“是雷神的肚皮哦!” 符珠和风惊俗两脸无语。 “你捡这做什么?” 难怪她觉得有些眼熟呢,原来是她扯下来的那块雷神肚皮,因为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一时没认出来。 三青还很宝贝这块皮,向符珠请教了净尘术,洗干净上面的灰土后,丢进储物袋里面,随后才说道, “雷神鼓腹则雷,我猜想,若是用这块皮,做成一面鼓,或许也有一样的功效。” “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雷神鼓。” 三青小脸上,扬起憧憬的笑。 风惊俗思付了片刻,说道,“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我家族中也有一些炼器师,三青小友若是需要,尽管开口。” 三青这次看向风惊俗,眼里多了丝满意。 这个拖油瓶,还算懂事。 符珠旁敲侧击打听关于魂犀香更多的消息,风惊俗没多想,一股脑儿将自己知道的都倒了出来。 原来魂犀香引梦,并非直接点燃就可,还需要一样法器,悯生灯。 见少女难得有感兴趣的东西,风惊俗说道,“悯生灯一共有两盏,外观呈昙花状,瓷白如玉,极是好看。” “如今魂犀香寻不得,这悯生灯也无用,若是符珠姑娘感兴趣,我回去劝说一下祖父,看能不能将灯送给姑娘。” 符珠有些走神,听到此处才将将回过神来,却没一口应下。 她听风惊俗的描述,觉得他所说的悯生灯,有点像她在问剑塔得来的昙花灯。 至于究竟是不是,需要看过了才知道。 符珠轻声道,“悯生灯是你祖父之物,正所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确实有些好奇,不过看上一眼即可。” 风惊俗说了,悯生灯有两盏,若她侥幸得来的是悯生灯,自然不必再要他祖父的那盏,若不是,她也可以去寻另一盏。 毕竟他家的悯生灯为魂犀香所备,谁又知道,世上没有别的魂犀香了呢? 三青觉得今日的符珠有些奇怪,她以往对这些宝贝,都很淡漠的。 她储物袋里那么多宝贝让符珠挑,她都不看,怎么对风惊俗所说的悯生灯问东问西? 那什么悯生灯,有这么好吗? 风惊俗转眸就看见三青敌视的眼神,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三青小友对自己的态度,不是刚刚才有所缓和吗,这么快又变了? “先找出口吧。” 符珠站起身来,打量着周围环境。 此地除了这棵犀回树,格外显眼出奇,别的都很普通。 放眼望去,是无边平原,野花杂草长着被一剑削平了似的高度。 无风亦无声。 风惊俗恍然察觉,这里没有飞鸟走兽,甚至连虫子蚂蚁都没有。 “莫不是踏入了著花之地?” 符珠闻言,侧目看他,“著花之地是什么?” 风惊俗“啊”了一声,一脸符珠姑娘你怎么这都不知道的神情,三青恶狠狠瞪他,“快说。” 搁这卖什么关子呢! 符珠没听过著花之地怎么了,她也没听过。 “著花之地,是郁离女君的一处居所。” 风惊俗说着,眼里自然流露出一丝兴奋,“郁离女君是万年前最后一位飞升的女子,她的居所,说不定会有传承在呢!” “而是她修的是剑道,符珠姑娘你修的也是剑道!” 风惊俗转头看向少女,发现她的神情,比自己平静多了,忍不住感叹,难怪符珠姑娘小小年纪,就能有这般修为了。 瞧瞧人家这宠辱不惊的心态。 衬得他像个初出茅庐,没见识的毛头小子了。 不过风惊俗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激动。 就算这里没有传承,但它是郁离女君曾经的居所,就已经够了。 符珠问风惊俗,“既然你知道著花之地,那你知道怎么出去吗?” (本章完) 第两百二十九章 仙弥道果 风惊俗心头的火热,稍微退去一点,“我也只是听过著花之地,至于怎么出去,就不知道了。” “要是有郁离女君之物,说不定还能指引我们出去。” 但郁离女君的东西,哪是那么好得的。这条路,相当于被堵死了。 符珠轻轻点了点头,召出独鹿剑。 仙剑化作巴掌大小,飘浮空中,摇摆了两下,剑尖指着一个方向。 “走吧。”符珠偏头对着风惊俗道。 他心里有个难以置信的猜测,“这是?” “独鹿剑啊。”符珠笑眯眯补充,“郁离女君的。” 风惊俗揉了揉眼睛,努力睁大,巴掌大小的飞剑,上面雕刻着的岩桂清晰可见,确是郁离女君的独鹿剑无疑。 三青路过他,嫌弃说了句,“土包子,没见识。” 风惊俗心里的震惊,让他一时半刻说不出话来,直到走了好大一截路后才回过神来。 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符珠姑娘居然有郁离女君的独鹿仙剑。 转念一想,又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以符珠姑娘的资质,拥有一把仙剑,那是绰绰有余。 不行,他还是感觉在做梦。 一天之内,不仅意外进入了著花之地,还见到了郁离女君的独鹿剑,怎么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风惊俗掐了自己一把,疼痛感让他意识到,这都是真的。 三青看着他脸上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发愣,一会儿傻笑,像变脸谱一样,觉得好玩,就一直盯着他看。 风惊俗蓦然对上三青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奇怪,她看自己做什么? 不过三青小友一直都这样,神经兮兮的,他应该习惯的。 三青很快没了兴致,收回视线,快步向前追上符珠。 她挽起少女的手臂,语气轻快,“符珠,我们离开著花之地后,要去风惊俗家里坐客对吧?” 符珠是知道三青想要风惊俗家里的炼丹师给她炼丹药的,浅笑回应道,“对。” 况且,她还要收取九转凝息丹的报酬。 风家是一定要去的。 赶上来的风惊俗原本是想说,风家随时敞开大门,欢迎她们坐客,视线却被独鹿剑吸引住了,“它剑尖往下是什么意思?” “出口在地下吗?” 他们本来就在雷泽下面了,风惊俗很难想象出口在更下面一层,是个什么模样。 符珠漂亮的眸子里也有一丝疑虑。 三青已经拿起小铲,轻车熟路的开始铲了。 “咦?好像有东西!”铲子触碰到异物,三青抬起头说道。 她加快了手上动作,想要看清里面是什么,忽然眼前一黑,泥土朝她面上飞来。 “呸呸呸!” 三青捏着小铲,吐出意外飞入嘴里的泥土,朝少女诉状,“符珠,你看见了吗,有个鬼东西飞出来了,弄了我一嘴的土!” 符珠拎着雪白的萝卜,“你说的是这个吗?” 她如今是元婴大圆满的境界,眼识比从前更好,一眼就看见了飞出来的流光,眼疾手快施了个小术法,将其困住。 流光落入手里,就变成了眼前这个雪白的萝卜。 三青嗅了嗅,一口咬定,“就是它!” 她的脸贴得很近,闻着萝卜的清香味,没忍住张了张口。 “嘶——” 雪白萝卜往后缩了缩,三青咬到舌头,发出轻呼声。 她含糊不清说道,“符珠,它竟然还躲!” 言语里,充斥着不满和愤怒。 符珠低眸看了眼雪白萝卜,下端弯得都要挂到她尾指上了,看来这还是个生了灵智的萝卜。 三青一口没咬成萝卜,反而咬到了舌头,有些郁闷。 等她舌头好了,一定要把它啃得渣都不剩。 许是感受到三青的杀意,雪白萝卜颤抖得更厉害了,不断往符珠身上贴。 三青上下牙磕碰,发出恐吓的声响。 雪白萝卜呜咽哭泣道,“别吃我呜呜呜呜。” 符珠小脸一惊。 白萝卜说话了。 风惊俗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难不成你是仙弥道果?” 白萝卜一听有人认识自己,当即露出骄傲的语音,“正是正是。” 三青眼睛亮晶晶的,“原来是果子啊,正好我不喜欢吃萝卜捏!” 仙弥道果瞬间僵住,白嫩的萝卜身上,冒出水珠,不知是泪还是汗水。 它撒娇道,“能不能不吃我~” 三青想也没想就说,“当然不能。” “呜呜呜呜。” “呜呜呜呜。” 风惊俗道,“要不算了吧,看它也怪可怜的。” 如果是没有灵智的仙弥道果,风惊俗也不会说这话,毕竟此物难得,吃下大有裨益。 但这颗仙弥道果已经生出灵智,还哭得这么惨兮兮的,他听了都有些于心不忍。 若是他们没有误入著花之地,再过个几百年,这仙弥道果兴许已经修成人身了。 三青朝风惊俗“龇”了一声,仍旧我行我素,她探出小手,摸了仙弥道果一下,小果就抖得不成样子。 “呜呜呜……别吃我,我不好吃。” 它违心的说道。 三青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 仙弥道果一哽,倔强道,“我真不好吃。” “吃了会掉毛。”它心一横,干脆自黑。 三青圆眼里泛起一阵狐疑,伸出去的手,却是默默收了回来。 她可不能做一只没有羽毛的鸟儿! 风惊俗琢磨着,原来三青小友怕变秃头啊。 也是,小姑娘没头发是不好看了点。 见自己唬住了人,仙弥道果松了口气。为了让自己更安全一点,它讨好的说道,“我知道著花之地,有别的果子,味甜多汁,最重要的是,吃了以后,能让人容光焕发,提升修为。” 风惊俗在心里给仙弥道果竖了个大拇指,好一招祸水东引。 三青见它这么诚心,于是选择勉强原谅它,“好吧,那你带我们过去。” 仙弥道果“嗯嗯”应了两声,符珠松了手,让它带路。 不过它还是很不放心三青,一路上和符珠贴得很近,它感受得出来,这个少女,对自己没有半点想法。 她身上的气息,清冽干净,像是天山雪莲,让仙弥道果很放松。 如果能跟着这个少女就好了。 当然,没有那鸟虎视眈眈的视线,就更好了。 仙弥道果叹气。 “还有多久?你不会骗我们吧?”三青时刻注意着仙弥道果的动静,听见它叹气,就觉得有异,变得警惕起来。 “我只是一颗果子,我哪里会骗人呢?” 第两百三十章 补全剑式 三青将信将疑地盯了仙弥道果一会儿,移开了视线。 风惊俗唇角微扬,没拆穿仙弥道果的谎话。 著花之地,柔色氤氲。 仙弥道果从低矮的花丛穿过,似乎在找着什么。 三青不由说道,“果子都长树上,你老盯着地面做什么?” “不会是想趁我们不注意,钻进土里逃了吧?” 仙弥道果脆生生的说,“没有捏!” 它是认真在找之前发现的灵果。 又飞了一会儿,仙弥道果忽地停下,语气欢喜,“找到了!” 符珠顺着看过去,只见白嫩的萝卜,飘在一朵硕大的粉花上面,摇晃着身躯。 粉花单瓣,瞧着没什么特别之处。 三青贴近粉花,瞅了瞅,随后直起腰来,眸光看向仙弥道果带着明显的狐疑,“你确定?” “嗯啊。”仙弥道果点点头,“你往下挖就知道了。” 饶是风惊俗见多识广,一时也猜不出,什么灵果能长在地下。 三青卷起袖子,露出藕节似的手腕,偏头说道,“符珠,耕灵锄。” 风惊俗微微惊讶的看向少女,耕灵锄是种植灵药的法器,符珠姑娘一个剑修,还有这东西? 符珠已经取了耕灵锄递给三青。 她小手挥得勤,很快挖到根系,担心伤到仙弥道果所说的灵果,三青丢了耕灵锄,用手继续扒,摸到一个圆圆的东西。 “灵果?” 三青轻呼了一声,将粉花连根带土拔起。 符珠和风惊俗自然而然看见了下面挂着的圆果,泥土也掩盖不住其中的莹光。 仙弥道果说道,“你看我没骗你们吧!” 三青没听进去它的话,沉浸式数着果子,“一颗、两颗、三颗……” 她抬起脸,说道,“一共九颗,我们一人三颗。” 三青先把风惊俗的三颗递给他,风惊俗低头看着掌心带土的果子,有些受宠若惊。 他转眸看了眼三青,发现她摘下果子后,没急着递给符珠,而是先在自己的袖子上擦了擦,把土都蹭掉后,才放到少女手心。 果然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仙弥道果没忘了给自己揽功,“这果子长在地下,十分罕有,一般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就是见着了粉花,也只会当它是著花之地寻常的花朵,径直路过了。” “得亏你们遇见了本果,才能挖到它。” “不过好心提醒你们一下啊,这灵果蕴含的能量巨大,小心贪多嚼不烂。” 风惊俗掏了掏耳朵,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仙弥道果还是个嘴碎子呢? 三青嘴里含着最后一颗灵果,听见仙弥道果的话,眨巴眨巴两下眼睛,一口咬碎了果子。 仙弥道果的声音一下子堵在了喉咙里面。 她她她,一口气全吃完了? 三青有些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唇,仙弥道果不动声色的靠近符珠,寻求庇护。 可惜少女因为要时常练剑,衣服都是窄袖,没地方让它藏。 那个男修士倒是穿的广袖的衣袍,但仙弥道果直觉,他拦不住这死鸟。 符珠对仙弥道果说,“既然你带我们寻到了其他灵果,我们也不会为难你,你走吧。” “真的让我走?”仙弥道果确认的问了一遍。 三青鼓着腮帮子,没说话,毕竟她也不是一只言而无信的鸟儿。 符珠轻笑道,“对。” 仙弥道果这才一溜烟似的跑了,消失在著花之地。 三青怅然的收回视线。 独鹿仙剑指着北方。 符珠轻轻拍了拍三青的头,语气诙谐,“别看了。” 小姑娘跟上她的步伐,一心回味着那三颗果子是啥滋味。 三人跟着独鹿仙剑的指引,在著花之地毫无章法的乱转,一眼无边的花海,凭空出现了一面石壁。 “这石壁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明明刚刚眼前还没有啊。”风惊俗嘟囔着,“真是奇了怪了。” 然而更奇怪的是,光秃秃的石壁上,忽然开出一枝岩桂,枝叶繁密犹如绿云剪叶,花小而多,隐匿其间,芳芬淡雅。 三青好奇的伸手碰了碰,岩桂瞬间化作点点星华散去。 石壁上浮现出剑式。 风惊俗不是剑修,也看得出来,剑式并不完整。 “难不成这是郁离女君的考验?要填完完整剑式才能出去?”说着,风惊俗的视线就落到了符珠身上。 毕竟这里只有符珠姑娘是剑修。 她应该能看出来点别的什么。 符珠也确实看出来了点东西,眼里浮起一抹讶异,因为这剑式她看过。 是郁行疏的黄粱剑术。 郁离女君、郁行疏,他们都姓郁,两人之间有什么关联吗? 符珠轻敛眼眸,对三青说道,“将剑式补充完整。” 三青继承了郁行疏的衣钵,学了梦中飞剑的神通,黄粱剑术她也是会的。 “好的嘞!”小姑娘兴致冲冲的抽出短剑,站到石壁下面。 虽然不知道石壁上的剑式是什么,但先答应了符珠再说。 她就不信,还有什么剑式是能难倒她三青的。 三青仰头观摩了一会儿,举剑的手动了,她先填完了第一式,转头看符珠,见她没说什么,喜滋滋的继续挥剑。 越到后面,她下手越随心所欲。 风惊俗问,“她不会是乱填的吧?” 符珠浅笑道,“不是。” 风惊俗觉得奇怪,符珠姑娘说三青不是乱填的,意思就是说,她的走剑是对的,但三青怎么会郁离女君的剑法? 她连著花之地都不知道。 符珠的目光一直在石壁上的剑式上,她同风惊俗说话,“郁离女君有什么亲人之类的吗?” 风惊俗想了半响,倒真叫他想起来一件事,“听说她有个弟弟。” “叫郁行疏。” 符珠神情未变,风惊俗所说,和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只不过她没想到两人是亲姐弟。 但郁离女君万年前飞升,她的弟弟为何还在下界?郁行疏的天赋,也不差的。 三青补完最后一式,潇洒收剑入鞘。 她往后退了几步,欣赏自己的杰作。 越看越觉得眼熟。 这怎么像他丫的郁行疏的黄粱剑术? 剑式宛如活了一般,在石壁上走动,又很快隐入石壁,迸发出刺目的白光。 三青紧紧闭上眼,过了会儿,虚开一条缝,观察动静。 石壁大开,露出一条狭窄的过道。 三青有些失望,“还以为会掉什么宝贝出来呢!” 风惊俗认同的点点头。 著花之地好歹是郁离女君曾经的居所,除了得了几颗灵果外,竟然半点无所获。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一章 画眉欲夺窝 符珠看着两人都有些丧气,没由来笑了笑,“能出去就不错了。” “这倒也是。”风惊俗接话。 三青气鼓鼓说,“这什么郁离女君也太小气了,半点不如罗衣。” 话音刚落,她就咋咋呼呼了起来,“哎呀,谁打我头?” 啪嗒—— 一个黑木盒子,从她头顶掉了下来,落在脚边。 三青狐疑地看了看天,没发现什么异常,随后才蹲下身子捡起了黑木盒。 她捧着木盒,左顾右盼,发现符珠和风惊俗面前都悬着个盒子,只有她的,是掉在地上的。 三青瞬间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龇了龇牙。 符珠的盒子里面是一串莹莹如玉的手链,一共有九颗珠子,她轻轻抚摸上其中一颗素色白珠,手链就化作一阵流光,套在了她腕上。 垂眸看去,腕间好似无物。 但符珠知道,这串手链,确确实实还在腕间。 灵魂烙印落下的瞬间,符珠也知道了这串手链的名字,姝兰天珠。 和储物袋一样的功效,空间却要大多了。 而且每一颗姝兰天珠,都是一个独立的储物空间。 三青只看见流光一闪,以为符珠将东西收进储物袋了,就没多问。 她满怀期待的打开自己的盒子,脸上的笑意凝住了,怎么是个鸟窝! 风惊俗好奇的凑过来,看见这个鸟窝,没忍住轻笑出声。 三青恶狠狠瞪了他一眼,风惊俗马上敛去笑意,变得正色起来。 符珠道,“也许是个不一样的鸟窝呢。” 三青泄了气,不一样的鸟窝,也是鸟窝啊! 郁离女君肯定是故意的! 风惊俗看了看自己的东西,是一件护甲,泛着清幽的光,看起来很不平常。 至少也是件上品灵宝,风惊俗估摸着。 “别气啦,我们先出去。”符珠柔声安抚了三青一通,她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三青抱着自己的鸟窝,嘴里嘀嘀咕咕念着什么。 其实鸟窝也挺不错的。 随便找棵树挂着,就可以睡觉了。 风惊俗一路上没有多嘴,等终于走出逼仄的窄道,迎来清风,他张来双臂,感怀道,“可算走出来了!” 符珠第一时间打量了一遍周围环境,远山青黛中,隐隐有花色透出。 “我们出雷泽了。”符珠判断。 风惊俗回想起雷泽里面的种种危险,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和一缕异样的情绪。 他居然走出雷泽了。 司幽城千百年来,从未有人做到。 虽然这是沾了符珠姑娘的光。 此刻已是暮时,远山上的彩色霞光,如积水蔓延下来,落到符珠脚边,她低眸看去,有一点黑影晃动。 符珠不动声色将手搭在剑鞘上,只等这抹鬼祟的影子真身现形。 “我好像听到了鸟叫声。”三青警惕的看向四周,活像有人抢她鸟窝来了。 风惊俗没听见什么鸟叫声,却还是说道,“这里是山林,有鸟叫声也不足为奇。” 他话刚说完,寂静的山林里无端响起一声啼鸣,悠忽舒曼,委婉动听。 “是画眉鸟。” 风惊俗看向三青,“你刚听见的是这个声音吧?” 三青皱着小脸思考了一会儿,随即点了点头。 画眉高歌,音韵多变,风惊俗闭眸聆听。 三青感觉头顶忽然有些暗,仰头看去,一只巨鸟从云霞里飞出,挡住霞光,而它全身上下的羽毛都被渡上了一层金色,像穿着一件漂亮的羽衣。 等它飞出云霞后,身上的色彩褪去,露出原本不甚漂亮的灰褐色,腹部中央的羽毛呈灰白色,清晰映入三青眼帘。 这只鸟儿嘴似铆钉,身似葫芦,尾部羽毛暗褐,形似短尺,眼上有一道白眉,呈蛾眉状,十分好看。 三青一下子认出,这是画眉鸟。 但画眉鸟能长到这么大的体型吗? 三青尚来不及思考,这只画眉鸟忽地俯冲下来,紫竹一般的爪子,径直朝她手上的鸟窝抓去。 符珠倏然出剑,截住画眉鸟的动作。 被阻之后,它转动眼珠,白眉轻扬,转而向符珠的手啄来。 少女露出的手肤白细腻,看似吹破可弹,给了画眉鸟极大信心。 打斗的动静,惊扰到风惊俗。他猛然睁开眼,就见一抹黄衣和一只画眉,争锋相对起来。 而这只画眉,身躯庞大,是他平生未见的。 画眉鸟一个后翻,翅膀掀起的狂风,带起尘沙,迷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风惊俗连连揉眼,目明过后,看见那只凶悍的画眉鸟,从高空跌落,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 符珠在上面布下个结界,画眉鸟挣扎半响,也没能撞破结界,脑袋一歪,干脆躺回了坑里。 三青一只手圈着鸟窝,靠近画眉鸟,另一只手的指尖捻起一簇火苗,“这么大一只鸟,要是烤来吃的话,应该能饱餐一顿吧?” 风惊俗没敢靠近三青,他是见识过三青这火的,连雷神的龙鳞都烧得烬,更何况他这区区肉体呢。 “这鸟得罪三青了?”风惊俗问符珠。 怎么一眨眼的功夫,就发生了他不知道的事呢。 符珠说:“它想抢三青的鸟窝。” 风惊俗:“……” 他嘴角抽了抽,这画眉鸟,是脑子不太好使吧。 连三青的鸟窝都敢惦记了。 不过三青她怎么这么宝贝这个鸟窝?又不能吃又不能睡的。 风惊俗表示不理解,只能为这只画眉默哀三息。 结界里原本还挺有骨气的画眉鸟,闻言立刻变成了巴掌大小。 三青弯腰,俯视着小画眉鸟,似乎在思考,这抹太阳真火要不要丢进坑里。 “等等!” 山上传来一道气喘吁吁的女音。 画眉鸟忽然变得有些躁动起来。 符珠抬眸看向山间,有个身形纤细的少女,慌慌张张往山下跑来。 只不过看着,离山脚还有些远。 符珠先制止了三青放火的动作。半响过后,一个麻衣妆扮的少女出现在山脚,她弯着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看得出来,是一路跑下来没有歇息过。 少女嗓音有些干,“能不能不烤了小眉。” “我回去后会好好教育它的。” 符珠听着这声音有些耳熟,这时,少女正好抬起头来,看见符珠,脸上瞬间浮起喜色,“是你?” “你从雷泽走出来了?” 风惊俗的视线在两人身上不断来回打量,“符珠姑娘,你们认识啊?”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二章 楚清山 符珠莞尔笑了笑,和少女打招呼,“上次多谢你的提醒了。” 麻衣少女局促的攥紧了衣裙裙,“也没帮上什么忙啦。” 她只是提醒了一句,她们还是进入雷泽了,出来也全凭自己的运气,实在担不起这一句道谢。 三青见这少女是旧相识,收回了指尖的火焰,对着坑里的画眉鸟露出个龇牙的表情。 符珠指尖微动,解除了结界。 画眉鸟迟疑的探出脑袋,发现没有屏障后,轻快的飞到麻衣少女肩头,蹭了蹭她的脸颊。 “小眉是我的朋友,它攻击你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替它向你们道歉。” 麻衣少女十分真诚的鞠了一躬。 风惊俗微微避了避,毕竟画眉鸟没攻击他。 三青则双手环胸,神情倨傲的受了这一礼。 符珠上前两步,扶起少女,浅笑盈盈说道,“既然是误会,就算了。” 她偏过头,冲画眉鸟眨了眨眼,以示自己下手太重的歉意。 模样乖顺的鸟儿,羽毛抖立起来,紫竹脚横挪一步,贴近少女的脖颈。 麻衣少女脖子略微有些痒,伸手推了推它,小鸟抓着她的衣服很紧,厚实的衣衫,隐隐有裂开的痕迹。 少女无奈作罢。 她抬起眼睛看向符珠,清秀的脸上笑意妍妍,“我叫水生烟。” “不过你们从雷泽出来,怎么没到司幽城,反而是到了楚清山呢?”水生烟好奇的问道。 符珠歪着头,看起来在认真思考,“可能出来的方向不同吧?” 他们是从雷泽下面出来的。 水生烟听完,一副原来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她没去过雷泽,只是听族里长辈提过,要一直往前走,通过司幽城出来。 现在才知道,原来雷泽里面还有别的出路。 风惊俗听到楚清山三个字,随后似乎想起了什么,摸着下巴思索的动作一顿,眼仁瞪大,“这里是楚清山?” 他的反应有些大,符珠眯了眯眼睛,正欲开口询问,水生烟茫然的声音在她前面响起,“怎么了?” 风惊俗意识到刚刚的反应有些大惊小怪了,他恢复正常说道,“传言楚清山是一座幻山,时而存在时而不在,故而听到这里就是楚清山时,有些惊讶,让大家见笑了。” 水生烟松了口气,她还以为是楚清山有哪里不妥呢,听完这里,脸上扬起甜甜的笑容,看向风惊俗的眼神多了丝亲切,“你听过楚清山呀。” 风惊俗道:“我是司幽城的人。” 水生烟闻言,脸上的笑意更真切了。 司幽城和楚清山相邻,这样算下来,他们还是邻居呢。 “天色不早了,我带你们出去吧。”水生烟开口说道。 风惊俗脸色一喜,拱手道谢,“那就多谢水生烟姑娘了。” 水生烟眸光掠过他,轻轻说道,“不客气。” 符珠注意到,她肩上的画眉鸟不知何时,已经飞走了。 “山上有些危险,你们记得要跟好我。” 水生烟转过头来叮嘱。 三青对此嗤之以鼻,以她的实力,会怕危险?危险怕她还差不多。 风惊俗倒是十分有礼节,拎着水生烟给他的灯,说道,“多谢姑娘关心。” 水生烟笑了笑,没应声。 三青往下拽了拽风惊俗的袖子,炫耀般说道,“你看我的灯,是不是比你的好看!” 她手里提着的是符珠的灵犀灯,造型简单却不失美感,灯身透明,在黑暗中,好似一团萤火起起伏伏。 风惊俗定睛看了眼,神色讶异的问道,“这是灵犀灯?” 三青一句你怎么知道未说出口,前方的水生烟被吸引注意力,语气轻和的问了句,“什么是灵犀灯?” “驱晦照祟的一盏灯罢了。”一直没怎么出声的符珠,蓦然开口。 她的声音清冷,在黑暗中,掺杂了丝晚风的凉意。 见符珠解释了,风惊俗就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符珠姑娘说得也太随意了,灵犀灯哪里是一盏灯这么简单,这可是十分珍贵的灵宝啊! 风惊俗一直没怀疑过家里的实力,此时却有些不确定了。 符珠姑娘身上的东西,好到他都眼红。 水生烟语调如常,“驱晦照祟已经很不寻常了,符珠姑娘你太谦虚了。” 踩着枯枝的声音,很有节奏,符珠垂眸看了眼脚下的路,说道,“你说错了。” 水生烟疑惑的“嗯”了一声,连风惊俗也惊讶的停下脚步,看向她。 符珠抬眸,浅笑盈盈,“我从来都不谦虚的。” 三青作证说道,“就是,符珠这么厉害,还需要谦虚?” 风惊俗想了想,没说什么。 水生烟嫣然笑道,“是我不了解符珠姑娘,说错话了。”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风惊俗神经大条的,也感受了气氛的奇怪,他看看在前面带路的水生烟,又回头张望后面的符珠,思前想后,发现此时能说上话的,居然只有三青一人。 风惊俗低着嗓子,喊了几声三青的名字,小姑娘才勉强应了一声,“什么事。” 三青头也没抬,很是敷衍。 风惊俗习惯了三青的态度,不觉得有什么,反而心头涌起一股亲切感。 他小声问,“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奇怪?” 三青白了他一眼,“我看就你奇怪。” “诶诶诶……我话还没说完呢。”风惊俗压下心中所想,难不成真是他奇怪? 三青小跑回去找符珠,水生烟扭头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轻声道,“要到挂蝶林了,大家手里的灯收一收,别惊醒了雪焰蝶。” 水生烟率先熄了灯,风惊俗见状,也掐灭了灯中火焰。 符珠接过三青递来的灵犀灯,收进了姝兰天珠里面。 前方隐隐有蓝色的光亮起,待到走近,众人被眼前的一幕,狠狠惊艳住。 树上枝桠间,停歇着大量的蓝色水晶蝴蝶,就好似长在树上的花,轻盈如梦。 水生烟示意大家屏息凝神,放缓步调,轻手轻脚的路过。 这片挂蝶林很小,只有一里地,水生烟轻车熟路的穿过林子,没有惊醒一只雪焰蝶。 “咔嚓——” 有什么声响在脚下响起。 三青低头看去,她踩断了一截枯枝,圆眼里浮起一阵错愕,她看路的时候,明明没看见这截枯枝啊。 枝头的雪焰蝶震动了两下翅膀,水生烟惊愕道,“雪焰蝶要醒了!” 随着她话音落下,无数水晶蝴蝶飞舞起来。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三章 挂林蝶险 冰蓝一片,让水生烟逐渐看不清里面的状况。 三青抓着少女的剑柄摇晃,语气可怜兮兮,“符珠,我不是故意的。” 她这次真没想闯祸,就算看见雪焰蝶好看,都克制住了爪子,没去抓蝴蝶。 风惊俗说道,“三青小友别自责,我们不会怪你的。” 他是好意安慰三青,却得到了小姑娘的冷眼,“谁管你怪不怪了。” 风惊俗:行吧,是他自作多情了。 符珠柔音说,“我知道。” 那截树枝,本不应出现的。 三青皱着的小脸舒展开来,“我就知道符珠不会冤枉我!” 说着,又冷冷瞪了风惊俗一眼。 感受到生人的气息,雪焰蝶变得躁动起来,翅膀上浮起冰冷的蓝色火焰,随着它们的舞动掉落。 风惊俗感知到火焰蕴含的可怖的恐怕力量,咽了咽口水,赶快撑起结界。 他偏头看符珠,语气有些急切,“符珠姑娘,这雪焰蝶身上的火焰,不是好惹的,你赶快凝聚结界吧。” 符珠闻言,仍旧没有束起结界,反而带出长剑,平直向前。 风惊俗看着她剑尖破碎的蝴蝶,噤若寒蝉。 好……好快的剑! 符珠没有撑结界,是觉得这雪焰蝶很适合她巩固折纤太虚步。 风惊俗看了一会儿,终于明白什么是杞人忧天了。 他还是顾好自己吧。 毕竟他爹就他一根独苗。 无数蝴蝶聚在一团,俯冲下来,死亡的气息,越逼越近,风惊俗连忙调转体内所剩不多的灵力,加固结界。 三青抽空瞅了这边一眼,随手丢出一件法器,在风惊俗头顶悬浮转动着。 那是一把古朴的铜伞,伞檐坠着铜铃,伞身转动,发出幽幽声响,飞射出锋利的袖剑。 雪焰蝶被袖剑穿透,跌落在地,化作一簇蓝色火焰,很快整个挂林蝶几乎无处可落脚。 风惊俗惊犹未定的拍了拍胸脯,不敢离开伞下的一亩三分地。 “三青,刚刚多谢你了。”风惊俗转过头说,却见三青不管不顾踩上了雪焰蝶的火焰,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别碰这火焰!” 三青正掐着一只雪焰蝶,眼神困惑的问道,“你刚说什么,我没听见。” 风惊俗眼里清晰的印着她捏雪焰蝶的动作,悻悻说道,“没,没说什么。” 三青小脸一板,“没事你喊我干什么!” 风惊俗默了默,不敢反驳。 三青小友她竟然这么厉害…… 符珠使了一记玉台镜月,飞舞着的冰蓝蝴蝶,便如花零落,径直掉在了地面。 空中的雪焰蝶,此刻还没地上的蓝火多。 因着三青指尖的太阳真火,雪焰蝶也不敢靠近,只在周边飞旋。 风惊俗真诚提议道,“这么多的雪焰,三青小友你或许可以考虑一下,把它们吸收融入到你的火焰中。” 他是感受过雪焰蝶火焰的威压的,极其恐怖,好似死神降临。 三青小友若是吸收了这些雪焰,其灵火威力,必能更上一层楼。 三青愤怒的瞪他,“亏我还用钟灵伞护你,没成想你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这雪焰是什么东西,也配融在我的太阳真火里面?” 只怕沾上一点她的太阳真火,就荡然无存了。 三青越想越气,头顶立起一根呆毛,她手腕一翻,就将钟灵伞收了回来。 风惊俗嘀咕,“雪蝶心焰可是好东西啊……她干嘛这么生气。” 要不是他现在没法提炼雪蝶心焰,他都想留一簇,回去慢慢炼化了。 好在大部分的雪焰蝶被符珠解决掉了,没了钟灵伞,风惊俗也能护着自己。 残剩的雪焰蝶不敢再靠近,围在一团嗡嗡作响,最后一合计,飞回了树上挂着。 符珠将所有雪焰收集起来,略微提炼了一番,凝成纯粹的一簇蓝火,找了个瓶子装起来,递给风惊俗。 “听你说,这是雪蝶心焰?” 风惊俗迟疑的接过瓶子,点了点头,又听见少女随意的声音,“既如此,你收着吧。” 风惊俗不可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我?” “符珠姑娘你真要把雪蝶心焰送我?” 三青没好气道,“符珠说了给你了,你一个劲问什么问呢,又不是什么宝贝,大惊小怪的,烦人。” 符珠轻轻颔首,说道,“不过瓶子的钱要给我。” 能装雪蝶心焰的瓶子,自然不是普通瓶子,风惊俗十分有眼见力的掏出一百上品灵石给她。 符珠满意的收下灵石,风惊俗则捏着瓶子,惴惴不安。 放进储物袋吧,万一瓶子破裂了,雪蝶心焰在里面燃起来,他的私藏可就全没了。 思来想去,风惊俗还是觉得抱在手里比较安全,他能随时注意到状况。 水生烟见大家安全从挂蝶林出来,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没事就好,看见雪焰蝶苏醒的那刻,真是吓死我了!” 三青没给她什么好脸色,大家都困在挂蝶林里面了,就她置身事外,独善其身,要说没鬼,谁信呢。 那截枯枝,说不定就是水生烟搞的鬼。 居然还栽赃她,真是气死鸟了! 风惊俗见水生烟眼里还有泪光,想必是为他们担忧所致,心下十分感动,“生烟姑娘,劳你挂心了。” 他的称呼上更亲近了一点,水生烟微微摇了摇头,语气有些自责,“都是我害你们陷入了险境。” “后面的路,我会更小心仔细一点的。” 风惊俗安慰了她两句,“这也不怪你的,生烟姑娘别往心里去。” 三青冷哼着,重重踩了他一脚,“熊瞎子。” 风惊俗不明所以的看向符珠,似乎在问,他哪里又得罪三青了。 少女却好似没看懂他的意思,重复了一遍三青的话,“她说你瞎。” 风惊俗小声替自己辩解,“我眼神挺好的。” 三青:呵呵。 水生烟一时插不进话,就保持了沉默,在前面,显得有些形单影只。 风惊俗意识到他们冷落了水生烟,怕她多想,于是和她搭话,“生烟姑娘,我们还要走多久才能走出楚清山啊?” 他不太擅长和姑娘家聊天,因此随便捡了个话题。 水生烟认认真真想了想,说道,“大概明日晌午吧。” 三青在后面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 风惊俗他可真会聊天,一句话就将天聊死了。 符珠勾唇无声浅笑。 风惊俗挠了挠头,锲而不舍的又找了几个话题,都很快终结。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四章 暗渊通道 “那些金色的花是什么?” 晚风习习,缓慢吹动明艳的葵花瓣,花萼碧玉,呈托圆盘,融金灿烂。 三青从未见过这么光辉的花,就连地涌金莲都比不上其绚烂明媚。 水生烟瞥了一眼山坡下成片的金色,说道:“那是转日莲,亦称向阳花。” “那我可不可以摘一朵?”三青问道。 风惊俗一脸惊奇的看她,“你何时这么有礼貌了?” 三青无语翻了个白眼,没理会风惊俗。 她这是给符珠省心,免得那水生烟不怀好意,等她摘了转日莲后发生什么,栽到自己头上。 水生烟不知三青心里所想,温温柔柔的解释,“那是幻景,摘不到的。” “竟然是幻术?”风惊俗往山坡下瞅了瞅,“这也太真实了吧,我怎么瞧着没分别啊。” 水生烟莞尔轻笑,“楚清山上的幻景不止于此,看得多了,就以为是真实了。” “便如脚下,焉知不是幻像呢?” 风惊俗一边低头看向脚下,一边说道:“生烟姑娘说笑了,实踩实的地,怎么会是幻像……”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强烈的失重感传来,让风惊俗浑身一颤,后背湿透。 四周一片漆黑,而他手里的雪蝶心焰成了唯一的光亮。 水生烟站在阴影里,清秀的面容多了丝妩媚,她手中捧着一枝转日莲,蛾眉淡扫,却是人面欣陪金玉面。 风惊俗讶异无比,同样一张脸,怎么好看这么多。该不会是什么精怪变的吧? “生烟姑娘?”风惊俗试探的唤了一声。 只见他眼中的“生烟姑娘”淡眉如秋水,唇角带笑,轻轻掐去转日莲的花头,丢在了地上。 她一转身,就消失在无尽黑暗中。 风惊俗连忙追上去,却踩到了那朵转日莲,诧异的瞪大了眼,这转日莲是实物! 可生烟姑娘不是说,那片转日莲是幻景吗? 她为何骗人? 符珠姑娘和三青小友,她们又去哪里了? 风惊俗此刻脑子乱得很,什么头绪都没有。 他只好不断一边往前走,一边喊三青和符珠的名字。 而符珠和三青当然听不见。 无边金色花海里,三青摘下一朵转日莲,圆眼鼓得老大,气呼呼的,“水生烟那个骗子!这明明就是真花!” 月色如纱,盖披在躺在转日莲上的小姑娘身上,三青懒洋洋打了个哈欠,眼皮子沉沉,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 不管了,睡醒了再说。 静谧处,传来一声浅笑,水生烟扬了扬眉,转身离去。 她现在要去解决那个最难对付的少女了。 也是三人中,唯一的聪明人。 水生烟一步迈出,脖子上瞬间传来一阵冰凉,她低眸看去,锋利的宝剑,泛着清冷的寒光,正贴着自己的脖子。 她只要稍微一动,长剑就会割破自己的喉咙。 “你到底是谁?把三青和风惊俗弄哪里去了?”符珠冷声质问道。 水生烟面色从容,她甚至有闲情笑了笑,说道,“我是水生烟呀。” “符珠姑娘不认识我了吗?”水生烟面露疑惑的问道。 她推了推剑,符珠也没阻止,女子纤细的脖子上面,赫然印着一道红痕。 “你不是水生烟。” 符珠看着她开口说道,语气笃定。 水生烟蹙了蹙眉,似乎真在思考,过了会儿,她拧着的蛾眉舒展开,“我就是水生烟。” 符珠没空和她争辩这个,长剑倏然刺出,直逼水生烟心口,她嫣嫣一笑,双手结印,召唤出一个暗渊。 海水汹涌,里面的海兽争先恐后钻出。 符珠看着眼前一幕,心中的疑虑更深。 只不过她来不及多思考,一只巨大的墨鱼,喷了一口浓墨,直扑她的脑门。 这墨鱼不知吃的什么,腥臭无比,符珠小脸瞬间变得警惕起来,她可不想沾这污秽,连忙运转水霜术,一手掐诀,冰封住空中的墨汁。 鹅雪飘浮。 水生烟伸出手,接住一片雪花,冰凉的触感,让她回过神来,“你竟然是冰灵根?” 她修习的幻术,看得出来这雪是真非假。 符珠没搭理她,一剑刺中墨鱼的脑门,阴影盖在她头顶,少女神情丝毫未变,干脆利落的抽出长剑,反刺背后咬来的巨头鲸。 海水很快将脚下土地淹没,方便那些海兽行动。 符珠旋身而起,站在水面,目光看向水生烟背后的暗渊。 那个暗渊并不像她曾经见过的法印,更像是一个通道口,将这些海兽传了过来。 水生烟见她这么快就明白过来,拍了拍手,“你很聪明,不过想堵暗渊通道,可没那么容易。” 海水倒灌的冲击力和海兽的撞击,不是她凝聚一点冰,就能堵住的。 符珠眉眼轻扬,语气自信,“那你可敢与我打个赌?” 水生烟来了点兴致,她挪移一步,露出背后的暗渊,“我与你赌。” 她勾唇浅笑,同样自信。 凶残的海兽安静下来,全部沉入水底,水面风平浪静,唯有天空还在不断飘雪。 符珠脚下踩着一片浮冰,她收了剑,双手结印,手势极为复杂,看得水生烟眼花缭乱,旋即移开了眼。 烟波大海如树,微薄灵力为蜉蝣。 蜉蝣不可撼树。 水生烟自信的看着符珠的法印打在暗渊上,脸上盈盈笑意,忽地凝住。 “这怎么可能!”她一向温柔的声音,变得尖锐。 符珠歪着头看她,“事实不已经摆在你眼前了吗?” 她的术法一直很厉害的。 冰霜灵力顺着暗渊通道,一路回流,连同海兽,一并冰封。 水生烟清秀的面容变得有些扭曲,身上泛起的黑烟,渐渐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 束发的结绳,陡然崩断,三千青丝,如海草轻舞。 她取下腰间海螺,放至嘴边,“没了暗渊通道,我仍可杀你。” 符珠不解,她也没得罪水生烟吧? 干嘛无缘无故这么大的仇怨呢? 空灵悠扬的海螺声,犹如大海低语歌唱,沉寂的海兽,闻音变得躁动起异常,纷纷朝符珠袭来。 少女身形灵逸,斩杀了一头海兽,黄衣不可避免的沾了点血,斑驳一片。 符珠正欲抽剑,一条软绵的章鱼触手,死死吸住了她的剑身,上面鼓起的密密麻麻的小疙瘩,看得符珠打了个寒颤。 她顺手丢了个小术法,将章鱼冻得看不清原貌后,呼了一口气。 第两百三十五章 水生烟的辩词 水生烟没想到她堵住暗渊通道后,还剩有这么多的灵力,施展术法,随心所欲。 看来她还是太大意了。 水生烟加快吹凑海螺的频率,海兽不要命似的,疯狂攻击符珠。 哗啦! 又有数只海兽跌落水底,溅起冲天水花。 水面很快腥红一片,被染成血色。 海螺声急促,符珠发现那些海兽,身躯上逐渐渗出血珠,“轰”的一声,血肉炸开了。 水生烟怔怔看着眼前一幕,旋即气败的扔掉了海螺,“真是一群废物!” 海兽血肉、红色泡沫、浮冰白雪,混杂飘荡在水面,极不美观。 符珠一剑破开幻境,发现风惊俗已经走到悬崖边上了,赶忙拎住他的衣领,顺手打入一道清清咒。 风惊俗一个激灵儿的醒了,看见少女,惊喜异常,“符珠姑娘,我终于找到你了,你刚刚去哪里了?对了,三青呢?” 他环顾一圈,看见地上流着口水的三青,扯了扯嘴角,“她还真能睡,也不挑地儿。” 风惊俗说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们这是在原地? 水生烟站在树荫下,神情晦暗不明,她抬眸,正和风惊俗视线对上,轻轻笑了笑。 风惊俗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发毛,什么也没想,往符珠身后躲了躲。 刚刚是幻境吗? 那他见到的水生烟,是真实还是虚幻? 符珠长剑抵着水生烟的脖子,和先前的气败不一样,她神情从容,语气像是和多年好友说话一般,“你看,太阳出来了。” 远山云雾中,渗透出明媚的光。 水生烟迎着和煦的阳光,闭目享受,神情温柔,半点不理会架在脖子上的剑。 风惊俗见符珠的剑架在水生烟脖子上,忽然明白了什么,“先前那些事,都是她搞的鬼吗?” 他眉宇纠结,半响过后,还是开口质问道,“水生烟姑娘,我们无仇无怨,你为何要害我们?” 水生烟没回他,安静得好像睡着了。 砰—— 她的身子蓦地一歪,栽倒在地。 符珠剑下一空,也是奇怪,蹲下身子探了探水生烟的气息,对风惊俗说道,“只是睡着了。” 风惊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怎么比三青还心大,性命都还在他人手里,也能说睡就睡。 “那现在怎么办?” 符珠看了眼睡颜恬淡的水生烟,“先绑起来吧。” 此事交给了风惊俗,符珠去喊三青。 小姑娘抱着一截手臂粗的枯木,腿搭上面,许是觉得不安逸,翻了个身,留下一地口水。 符珠拍了拍她的脸,“三青,该起来了。” 太阳都透过树林,照到屁股上了。 转日莲花海里,睡得香甜的小姑娘,猛然翻身坐了起来。 她想起来了。 符珠不在这里。 三青揉了揉眼,入目一片金黄,她头顶悬着一轮明月,清辉淡水。 这是哪里? 她刚刚好像还听见符珠的声音了,但怎么没见到符珠人呢? “符珠?” “符珠你在吗?” 声音飘散,久久没有得到回应。 三青垂丧的坐下,压弯一朵转日莲,忽地想起,水生烟说这是幻景。 所以她在幻境里面? 三青指尖捻起一抹太阳真火,丢向虚空,很快幻境承受不住真火烤炙,陡然坍塌。 耀眼的光刺入眼帘,三青用手挡了挡,被晒得很温暖,整个人懒洋洋的。 惺忪的圆眼逐渐恢复清晰,看见一抹青色,迷迷糊糊问道,“符珠,你怎么换衣服了呀?” “不小心弄脏了。”符珠轻描淡写说道。 三青“哦”了一声,意识回神,神情变了变,气势汹汹抽出短剑,往水生烟走去。 风惊俗象征性的拦了拦,目光望向符珠。 “你个蠢人,让开!”三青见风惊俗护着水生烟,连他一块恼上,“她昨晚肯定搞鬼了,不然我不可能记不住怎么睡着了!” 风惊俗心想,虽然水生烟搞鬼了,但你记不住怎么睡着了,也很正常啊。 “啾~” “啾啾~” 画眉鸟浑身炸毛,守在水生烟面前,寸步不让。 三青皱着八字眉盯它,“你狡辩也没用,我都亲身经历过了,别想忽悠我!” 风惊俗道:“啊?我没狡辩啊……” “三青你先冷静一下,我们也没说不信你,你看,水生烟这不被我绑起来了吗?” 他指着水生烟身上的绳子,三青冷呵一声,踢了踢脚边断做两截的绳子,“抽空让你家族的人,炼枚治眼睛的丹药吧。” 风惊俗茫然的看着断绳,又看看仰着头的画眉鸟,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了。 这画眉鸟昨晚还不在,今一大早出现,又啄断了水生烟身上的绳子,真是奇怪。 符珠捏住三青的剑身,说道,“先别急,等她醒来问问。” “反正人在这里,跑不掉的。” 三青这才收了剑,不过却不相信风惊俗了,自己拿了蛟龙筋,把水生烟捆了个结结实实。 画眉鸟转到背后去,偷偷啄绳子。 鸟喙都快啄出火花了,绳子也没半点磨损。 它眼里浮起一抹困惑,明明刚刚就很顺利啊。 三青拎起画眉,丢了出去,很快它又飞了回来,抓着水生烟的衣服,死活不松爪。 “啾~” 画眉鸟见三青不理自己了,发出一声如释重负的叫声,跳到水生烟手上,轻啄她的掌心。 “小眉?” 水生烟声音干哑的唤了一声,画眉鸟激动的在她面前扑腾翅膀,水生烟想伸手摸摸小眉的脑袋,却发现浑身上下,被捆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符珠姑娘,你们这是?”水生烟困惑的问道。 三青一个箭步走到她面前,见她这副装模作样的姿态,气得眉毛都在飞舞,“你还好意思问我们,你自己做了什么不知道吗?” “现在还想继续骗我们,我看起有那么好骗?”三青指着自己的鼻尖,发誓般说道,“我三青,再也不会信你水生烟了!” 说完,她抱着双臂,胸膛不断上下起伏。 风惊俗听着她这一番激昂言语,内心忍不住想笑。 不过这么严肃的场合,笑出声来,似乎不太合适,肯定会被三青指责。 风惊俗憋得脸有些红,最后默念了几遍清心咒,才平复了心态。 水生烟好生好气说道,“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什么了。” 说话的同时,水生烟也在回忆,她是不是做了什么,让大家对她产生了误解。 第两百三十六章 海螺事 但她怎么想,也想不起昨晚发生了什么,反而满腹疑虑,“我们怎么在山上?” 三青气得炸毛,愤愤说道,“你说天色晚,要带我们出去,自己说过的话,还想抵赖不成?” 水生烟很快反驳道,“不可能!” 她清秀的小脸,微微涨红,像是被冤枉后的气愤,水生烟据理力争说道,“楚清山的晚上十分危险,我怎么可能夜晚带你们上山。” 三青冷哼道,“要是不危险,说不准你还不带我们呢!” 水生烟被堵得哑口无言,心里涌起莫名的委屈,脸上也没了血色。 画眉鸟轻轻蹭着她的手背,安慰她。 水生烟这才好受一点,吸了口气,为自己说话,“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让大家对我有这么大的敌意。” “带大家夜晚上楚清山这件事,我确实没什么印象。”但三青说得确有其事的样子,不似做假,水生烟想了想,提出一个猜测,“难道是我晚上梦游了?” 可她在家睡觉的时候,从来没有发生这种事。 风惊俗嘀嘀咕咕和符珠商讨,“梦游这事,你信吗?” 三青攥紧拳头,横眉怒眼,“你当我们是三岁孩童?梦游这种鬼话都会信?” 风惊俗默了默,没吭声。 三青双手比划,“就算是梦游,可你用幻术,幻化那么大一片转日莲迷惑我,也足以说明你的不怀好意!” 水生烟错愕的看着三青,她从未在大家面前展露过幻术,她却知道自己会幻术一事,难不成她昨晚真的做了此事? 但那么大一片转日莲,以她的修为,也做不到啊。 “我确实会幻术。”水生烟如实说。 三青立马扬起下巴,“眼看藏不下去了,现在就不继续装傻充愣了?”她转头看向符珠,“水生烟她亲口承认的,符珠你听见了吧,我没冤枉她。” 符珠敛眸思索,没接三青的话。 水生烟声音委屈,“但我的幻术很弱,三青说的那么大一片转日莲,以我的修为,根本幻化不出来。” 她是族中修为最弱的。 风惊俗想到在幻境中发生的事,看向她的神情,有些复杂,“生烟姑娘,你太谦虚了。” “你幻化的转日莲,与实物一般无二。” 水生烟瞪大了眼,一口否定,“这怎么可能!” “幻景化实,我们族中不过只有几位长老会,而且他们都是修习幻术多年,才慢慢钻研出来的此道。” 水生烟自揭其短,笑容苦涩,“我虽然修习幻术有百年之久,不过才勉强入门,幻景化实这等高深的幻术,以我这个年纪,怎么可能轻易就会了。” 风惊俗见她说得诚恳,内心隐隐有些动摇,尤其是想到幻境里面那个手捧转日莲,雍容闲雅的“生烟姑娘”,觉得她们其实不大像。 难不成是有人刻意幻化成生烟姑娘的模样,栽赃她? 风惊俗自觉脑子不太够用,因此将视线投给符珠,看她会说什么。 符珠上前几步,扣住水生烟的手,探查她的骨龄,随后朝风惊俗点了点头,“年一百零七。” 并非是样貌年轻而实际年岁很大的修士,没学会幻景化实的可能性,极大。 水生烟也不知为何,对眼前的青衣少女要更信任一点。 她伸出被绑的双手,问道,“能不能先给我把手解开?” 许是怕少女多想,她连忙补充道,“只解开手就可以,在事情没清楚之前,我愿意被绑着,证明自己的清白。” 少女一直没说话,水生烟低落的垂下了头。 她也不信自己。 不过没关系,她相信清者自清。 水生烟抬起头,阳光照在她脸上,整个人柔和无比,她轻声道,“楚清山晚上很危险,不管你们信不信我,还是早点下山的好。” 腕上一松,水生烟愣了一愣,少女不仅解了自己手上的绳索,还解了自己脚上的。 她脸上旋即扬起一个明媚的笑,“谢谢你相信我。” 水生烟揉了揉发红的手腕,弯腰揉脚踝时,看见有一枚海螺,在阳光底下,映射出光。 那是她的海螺。 何时掉了? 她竟然半点印象都没有。 一只白皙的手,捡起了海螺。符珠看见上面一道不明显的裂痕,还给水生烟,语气惋惜,“可惜摔坏了。” 符珠轻轻垂眸,观察水生烟的神情,她眼里清晰浮起心疼之色,抱着海螺,朝符珠道谢。 “这海螺对你很重要吗?”符珠漫不经心问道。 水生烟拂拭海螺的动作停了下来,点了点头,说,“是我阿姊留给我的。” 符珠掀了掀眼皮子,语气很轻,“你还有位阿姊?” 水生烟神色柔和,带着丝不易察觉的骄傲,“她是我们族中,最有天赋的人。” “我阿姊从小就展露出了傲人的天赋,很多人都说,她以后要继任族长呢!” 符珠盯着水生烟手里的海螺,开口问道,“那以她的天赋,百年时间可能学会,幻景化实?” 水生烟神情一怔,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 三青火大,“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你又点头又摇头是什么意思?” 水生烟声音落寞的说道,“以阿姊的天赋,百年幻景化实,应该是可以的。” “但她没有机会百年幻景化实了……” 啪嗒、啪嗒。 滚烫的泪珠滴落在海螺身上,水生烟忙抬手擦去眼泪,不让人看笑话。 她吸了吸鼻子,说,“我阿姊已经去逝多年。” 她永远不会幻景化实了。 风惊俗略显无措,也没想到,会提到水生烟的伤心事。 他挠了挠头,说道,“生烟姑娘……你节哀。” 水生烟摇了摇头,挤出一个笑容,“没事的,这么多年,我早习惯了。” 她对阿姊的记忆其实很模糊了,只记得她们关系很好很好,一日,她出海回来,给自己带了这枚海螺。 阿姊说,只要她吹奏这枚海螺,她就会听到。曾经也确实如此。 三青这会儿倒没说什么呛她,只是圆眼里的狐疑怎么也盖不住。 水生烟谎话连篇,她是不会轻易信她的! “你阿姊叫什么名字?” 符珠看着水生烟,有些冒昧的问道。 “她叫水无忧。” 取自无忧海的无忧二字。 但这个名字,已有百年未曾有人提起过。 族中人渐渐都忘了。 水生烟却不会忘。 第两百三十七章 点砂之毒 也许是多年不曾有人提起过水无忧,水生烟如开了话匣子似的,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符珠大致摸清了情况。 看来水生烟并不知道,她的那位阿姊,魂魄没有散尽。 符珠抬手掐了个诀,松了水生烟身上的蛟龙筋,搭手扶了她一把。 风惊俗眼睛都快翻抽筋了,也没得到什么回应。 难不成昨晚他见到的水生烟,真的是幻象? 那这样说来,是他冤枉生烟姑娘了。风惊俗想着,要不要开口道个歉,三青忽地叫唤起来,“什么东西咬我?” 她圆眼一扫,似乎要透过落叶,看清底下爬行的小虫。 风惊俗关心的问道:“三青小友没事吧?林间多飞虫蚂蚁,防不胜防的,要仔细着点。” “我这里有盒膏药,给你抹一抹。” 风惊俗拧开膏药的盖子,作势要帮三青抹药,连脖子背后有些微痒都没管。 三青自己伸出一根手指,刮了点药,凑近鼻子闻了闻,才涂在了小口上。 一边涂着,她一边在想,风惊俗刚刚说的话不对,林子里多飞虫蚂蚁又怎么样,是咬不透自己的肉的! 三青怀疑的目光看向水生烟。 “是不是你又在搞鬼?符珠没给你解开绳子的时候都好好的,刚给你松了绑,我就被虫子咬了。” 水生烟愣着,有种百口莫辩的无力感。 风惊俗觉得三青有点无理取闹冤枉人了,替水生烟说了两句话,不过三青自然是不信的。 还是符珠替她解了围,“她刚在我眼皮子底下,没搞小动作。” 三青瞬间变脸,笑嘻嘻说道,“那好吧,就算这次不关她的事。” 风惊俗早已习惯三青的两张面孔,扯了扯嘴角,抬手去抓脖子后面发痒的地方。 水生烟向符珠投去个感谢的眼神。 她肩上的画眉鸟傲娇的扬着下巴,发出清越的啼鸣。 “水生烟姑娘,还是要劳烦你带我们出楚清山了。”符珠说道。 水生烟轻轻颔首,看得出来对于少女的信任,很开心。 三青把符珠拉到一旁,用自以为很小的声音问,“符珠,你怎么还相信她呢!那个水生烟肯定不是好人!” 她看着少女,眼里透露出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意味,符珠平日里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遇到水生烟,就犯糊涂了呢? 三青扭头瞅了水生烟一眼,平平无奇,也没什么值得符珠另眼相待的地方啊。 符珠以心声告她,“就算水生烟不怀好意,又能怎么样呢?她又打不过三青。” 小姑娘恍然大悟。 对哦,她担心个什么劲。 该担惊受怕的,是水生烟才对。 三青昂首挺胸走了回去,上下打量水生烟一眼,心情愉悦的哼了一声。 风惊俗看得云里雾里,符珠姑娘到底给三青说了什么,她居然不反对让生烟姑娘继续带路了? 日头很晒,风惊俗眼前有些花。 他揉了两下眼睛,继续跟上。 一向很有精气神的三青,恹恹的抓着少女的衣服,半响没出声。 符珠觉得有些奇怪,垂眸看去,小姑娘脸颊泛着潮红,嘴唇泛白,像是暴晒后缺水了一般。 可现在是春日,阳光能将人晒成这个模样吗? 更何况三青又不是普通人。 她这副样子,奇怪极了。 符珠连忙用灵力,探了探她的体内,没发现什么异常。 倒是她手背上被咬的地方,圆圆的一点,色如朱砂,让符珠心里咯噔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吗?”前方的水生烟见大家都没跟上来,倒了回来。 她看见三青这副样子,惊了一惊,慌乱解释道,“不是我做的。” 后面传来重物倒地的声音,符珠和水生烟同时回头,发现风惊俗栽倒在地。 水生烟眼里浮起茫然之色,“他怎么了?” 符珠此刻,也有些不放心水生烟了,掺扶着三青,去检查风惊俗的状况,最后在他脖子后面,发现了同三青手背上,一模一样的红点。 水生烟看清红点,瞳孔缩了缩,“是点砂之毒!” 她神情惶恐,看起来害怕极了。 符珠问道,“点砂之毒是什么?怎么解?” 水生烟冷静下来,“我只听过点砂之毒,却不知道它具体为何物。不过凡是身中点砂之毒的人,身上都会出现这个红点。” “我们族中,曾有人中过此毒,最后被祝巫救了。” 水生烟印象里是有这件事的,却记不大清,中了点砂之毒的人是谁了。 符珠看着她,神情不明,“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口中的祝巫能救人?” 水生烟点了点头。 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宝剑抵住了她的脖子,“我和你回你们族中,但你要是骗我……” 符珠后面的话没说完,水生烟指誓道,“我不会骗人的。” 而且,其实他们陵族不欢迎外人。 若不是在实非得已的情况下,水生烟也不愿意带外人进入族中。 希望回去能少挨一点骂吧。 符珠这才不急不缓说完后面的话,“你要是骗我的话,我会灭了你姐姐,最后一抹神魂。” 水生烟喉咙里的一个“好”字瞬间卡住,神色变得急切起来,“你刚刚说什么?” “我阿姊有神魂存世?她在哪里,你见过她了?” 水生烟有些激动,脖子被剑刃划了一道口子,也不管不顾,她紧紧抓着少女的手,希求能得到一个答案。 符珠收了剑,从她掌心抽出手,“救完人,我自然会告诉你。” 水生烟连连点头,“我们这就回去!” 只要能知道阿姊的消息,就算会被族长爷爷骂,她也不怕。 水生烟拍了拍小眉,画眉鸟不情不愿变大,驮着风惊俗和三青。 “要回族中,我们暂时就不能出楚清山了。”水生烟解释,“通道在山里。” 楚清山是幻山,时而存在,时而不存在。 存在时,他们才可以在两地之间往来。 符珠一边听着,一边观察周围环境。她发现,走过的路,变幻了。 原来的小道,变成了山石壁垒。 眼前的悬崖,多出了一条石阶。 “记陵碑就在山崖底下。”水生烟回过头说道,亦是在观察少女,能不能适应这路,遇到危险的地方,好提醒她。 这条路她走了很多遍,哪里有坑,哪里长了一棵杂草都了如指掌。 陡峭的石梯,她能如履平地。 符珠往下面看了一眼,云雾笼罩,看不见底。 第两百三十八章 是否无解 到了山崖底下,却并没有符珠所见的大雾弥漫。 溪水边,立着一块比人还高的石碑,雕刻着笔画复杂的大字,符珠不认识这古字,但想来应该就是水生烟口中的“记陵碑”了。 石碑充满了古朴苍肃的气息,独立此地,给人一种深深的孤寂之感。 “通过记陵碑,我们就能到无忧海了。” 水生烟说道,抬手触碰石碑,碑上发出白茫茫的光。 下一瞬眼前景象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咸湿的海风扑鼻而来,海浪打在礁石上,翻起的浪花猛地往前冲,又倒退回去,周而复始。 有个小姑娘正挎着个鱼篓,低头专心致志捡贝壳。 她顺着海岸线往前走,眼里忽地映出一双脚,抬头看去,惊喜得丢掉了刚捡起来的白贝。 “烟姐姐!” 小姑娘脸颊红扑扑的,不知是被晒的,还是因为见到水生烟激动所致,泛起的红晕。 “烟姐姐,你昨晚去哪了?村长和长老爷爷们都担心坏了,现在还在找你呢!” 水生烟弯腰和小姑娘视线齐平,“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小姑娘的视线好奇的看着她身后的符珠,少女弯弯眉眼,态度尤善。 “对了小芷,祝巫他在家吗?” 水生烟的声音唤回小芷的思绪,她忙应道,“在的。” 不过一双明亮的眸子里,还是忍不住,偷偷去打量人。 烟姐姐怎么带外人进村子里面了啊。 族长和长老爷爷们知道后,肯定会生气的,烟姐姐不怕挨骂吗? 符珠注意到小芷的偷看,朝她笑了笑。小姑娘身上的气息很纯朴,没经历过什么险恶,天真单纯,将所有心事都写在了脸上,一眼就能看清她在想什么。 水生烟惦记着阿姊的事,匆匆交待了小芷两句,就带着符珠往祝巫家赶去。 “祝巫是我们村里最厉害的大夫,一定可以救你朋友的。” 听得出来,水生烟对这位祝巫很崇拜,符珠淡淡的“嗯”了一声,没发表什么意见。 水生烟知晓她现在不太信任自己,也不在意,等见过了祝巫,她就会知道,祝巫是个真正有本事的人。 不然村里也不会让他一个外族人,定居于此。 “到了。” 水生烟在一间小木屋前停下,绿萝藤爬满了屋墙,檐下还挂着贝壳做的风铃。 屋门是关闭着的,也没什么动静传出。祝巫他不会没在家吧? 水生烟内心忐忑的敲了敲门,半响过后,里面传来沙哑的烟嗓,“进。” 符珠迈进门槛后,水生烟往外张望了一眼,随即拴上了门。 “鬼鬼祟祟的,做贼呢?”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水生烟一跳,她看着眼前拿着烟杆,吞云吐雾的老人,乖巧的唤了一声,“祝巫。” 符珠不动声色的打量着水生烟所说的“祝巫”,老者面容苍老,皮肤褐黑,拿烟杆的手起了层枯树般松松垮垮的皮。 但他身上的气息,却不似生机萎靡的状态,反而很稳固。 祝巫的目光没分给符珠半分,他吸了口大烟,看向水生烟,“怎么带外人进来了?” 不等水生烟回答,他又道,“你可知昨晚村里人找你,快把无忧海都翻过来了?” 水生烟心中疑惑,“族长他们知道我昨晚不在村里?而且就算我不在村中,也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吧?” 祝巫神色晦暗不明的看了她一眼,吸着烟没说话。 水生烟拿走他的烟杆,说正事,“祝巫,我有两位朋友中点砂之毒了,你能不能救救他们……” 谁料她话音刚落,祝巫脸色变了变,抽回自己的烟杆,往屋内走去,“救不了,让他们找块风水宝地吧。” “怎么会救不了呢?”水生烟紧随其后,亦步亦趋跟着,“之前不是就有人中点砂之毒,被您救了吗?” “您可是我们无忧海,最厉害的大夫了!” “您先看看再说嘛。” 水生烟喋喋不休的求道,祝巫有些不胜其烦,败下阵来,开口说了第二句话,“点砂之毒无解,别在我这儿浪费时间了。” “可您明明以前解过此毒啊!”水生烟幽怨的看着他,“您敷衍我,怎么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 祝巫任由水生烟抢了自己的烟杆,靠在摇椅上,缓慢的轻摇着,“你年岁小,记错了。” 他不急不缓反问,“你说我曾解过点砂之毒,那中毒之人是谁?” 水生烟愣住了。 她仔细回想这段记忆,却发现好多事,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头又开始隐隐作痛,水生烟蜷缩着蹲下身子,抱头的指节泛起无力的苍白色,额头上的冷汗,顺着下颌滑入脖颈衣层间。 中点砂之毒的人,真的不存在吗? 那她为何会有这段记忆呢? 祝巫见她状况不对,正欲起身,屋外的青衣少女,并指在水生烟头上点了一下。 冰凉的灵力进入体内,水生烟不适应的哆嗦了一下,神色变得清明。 祝巫坐了回去。 “不好意思啊,我现在有点搞不清状况……”水生烟满怀歉意的说道。 她信誓旦旦的说,祝巫会解点砂之毒,能救她的朋友,给了人希望,到最后,却发现那段记忆可能是自己虚构的,世上根本没有解点砂之毒的办法。 “我能和祝巫单独说几句话吗?” 水生烟迟疑的看了祝巫一眼,得他示意后,走出了屋子。 她可能要好好想一想了,也趁这个机会,冷静一下。 符珠施了个隔绝声音的结界。 祝巫还是那副说辞,“小姑娘,我已说过,点砂之毒无药可解。” “早些带你的朋友们离开无忧海吧,待久了,被陵族人发现,不是什么好事。” 符珠等他说完,才缓缓道,“我知道中毒之人是谁。” 祝巫握着烟杆的手一颤,锐利的眸子在少女面上打量,片刻后敛了敛眸,问,“你是如何得知的?” “所以前辈曾经救过中点砂之毒的人对吗?”符珠不答反问。 祝巫沉重的点了点头。 他将烟杆随手放到桌上,忆起往昔,神色复杂,最后将视线,落在院子里的少女身上。 “是水生烟。” 符珠说完,也将视线放到了她身上。 “她没有记错,确实有人中了点砂之毒,不过她忘了,那个人是她自己。” 一个人选择性忘掉一些记忆,想必那些记忆,对她而言,是极其痛苦的。 (本章完) 第两百三十九章 无忧海底 “你很聪慧。” 祝巫正眼瞧少女,心里油然生起一股感叹。 “不过点砂之毒,我还是不能替你的朋友解。” 符珠很快猜到缘由,“是因为取解药很凶险吗?” “我不怕凶险。”她道。 祝巫说:“你肯为你朋友冒险,这种情谊,是极好的。但因为要救一人,而害了一人,这算救人吗?” 这些年,他常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如果他当初不答应那丫头的请求……可世上没有如果。 祝巫轻轻垂下眼睑,他想了很多年,还是没有想明白。所以这次,他要做相反的选择,验证当初的决定,是对是错。 “前辈是在说水无忧吧?” 她记得水生烟说过,她姐姐去海里寻找东西,没能回来。联系上祝巫的话,符珠轻易就猜出,水无忧是去找点砂之毒的解药而葬身海底,所以祝巫才会心怀愧疚,到现在都不能释怀。 他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正不正确。 但符珠知道。 “前辈想要的答案,其实就在眼前。” 符珠看向门外的水生烟,笃定的说道,“您告诉水无忧解药的事,没有做错。” “水无忧去找解药,情出自愿,您成全了她。而她的妹妹,也依她所愿,健康的长大了。” 祝巫盯着看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可生烟那丫头,知道姐姐替自己找解药,死在了无忧海,会很痛苦。” 他不认同少女的说法。 符珠道:“当时的水无忧,见到妹妹无药可救的时候,也会很痛苦。” 不然她也不会无惧死亡,替水生烟,去找那解药。 至于现在的水无忧,符珠就不清楚了。 这是个两难的问题,祝巫反驳不了少女的话。 他重重叹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其实说来说去,前辈畏惧的只是那个可能。” “但因为可能会死,就不去做了吗?渡劫还有可能失败的,就不渡劫了吗?” “水无忧没能生还,不代表旁人也不行。” “更何况那个人是我呢?” 前面的话祝巫听着还占个理,到最后一句,他没忍住扯了扯嘴角。 “水无忧是陵族,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人。”连她都折在了无忧海底,遑论旁人。 符珠扬了扬眉,“那又怎样?” 她也是他们剑宗,有史以来,最有天赋的人啊。 祝巫看着少女神采飞扬,自信无比的样子,有些晃神。 最终,他说道:“点砂之毒最重要的一味解药,是龙渊血灵草。真龙死后,身躯坠渊,日夜受龙血滴灌而生,长在海沟最低处。” 祝巫用灵力幻化了一株龙渊血灵草的样子,确保少女能认出来。 “这几日你的朋友暂住在我这里,陵族的人不会发现。” 符珠朝祝巫道了声谢,“有劳前辈了。” 祝巫唤水生烟进来,“将两个人扶到里屋吧。” 符珠跟着搭了把手,安置好三青和风惊俗后,暗自在两人身上,施了个守护咒。 有人欲图不轨时,守护咒就会起作用,她也会感知到。 不是符珠不相信祝巫和水生烟,但防人之心不可无。据她了解,陵族的人,就不是很喜欢生人。更何况,水生烟体内,还有那个诡异的水无忧神魂,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冒出来了。 符珠的小动作,被祝巫看在眼里,却也没说什么。 小小年纪,心思倒缜密。 祝巫让水生烟领着符珠,从僻静的地方入海,避开村里的人。 “你一定要安全回来啊。” 水生烟叮嘱道。 她大概明白祝巫为什么说点砂之毒不能解了,肯定是取解药很凶险。 水生烟捂着心口的位置,内心莫名浮起一缕不安。 “烟姐姐!” 小芷拍了拍水生烟的肩,等她转头的时候,从另一边跳出。 “你在这里做什么?你的朋友呢?他们走了吗?” 水生烟被她吓了一跳,听到这话,猛然记起,小芷是看见自己带人进来的。 水生烟看着小芷,脸色严肃,“族长他们知道这件事了吗?” 小芷歪着头,一时没明白水生烟说的是什么。见小姑娘一脸茫然,水生烟放缓了声音,耐心问道,“族长知道我带人进村子里面了吗?” 小芷摇了摇头,“我没告诉族长爷爷。” 她担心烟姐姐挨骂,就没有说。 水生烟松了口气,她捏了捏小芷的脸,“这件事多谢我们小芷了,等后面烟姐姐得空了,给你做海鱼汤喝。” 小芷舔了舔唇,神色期待,伸出尾指要和水生烟拉勾。 盖完章后,小芷想起来一件事,“不过我告诉族长爷爷,烟姐姐你回来了,他让你去找他呢!” 水生烟困惑的指了指自己,“族长找我?” “他找我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嘞。”小芷眨巴两下眼睛,“话我已经传到了,我现在要回家吃饭了。” “行,回去路上慢点,别摔了。”水生烟甩掉脑中杂乱的思绪,笑吟吟说道。 小芷边跑边摆了摆手。 水生烟转身往族长家中去。 无忧海下。 符珠掐着避水诀,还是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海水,朝她挤压过来。 越往下,光线越暗,渐渐伸手不见五指。 她的身体在不断下沉,好似没有尽头。 符珠拿出灵犀灯,照了照四周。一只长得奇形怪状的海兽,从她身旁经过,没有攻击人的意思。 但祝巫说的海沟,她还没找到在哪。 渐渐的,她的灵犀灯变暗起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群小鱼,围住了灯身,把光挡住了。 符珠指尖捻起一抹光晕,往旁边弹出,小鱼“嗖”的一下,成群追了过去。 她第一次下海,才知道海里的兽类,千奇百怪,形状各异,不比陆地上少。 感慨归感慨,符珠没忘了正事,继续在无忧海底探索,终于看见了祝巫说的那个,极深的海沟。 宛如天人一剑,将地面劈开。 这里就已经没有光线了,那海沟下面呢? 符珠停在岩石上,观察着周围环境。她发现,这里似乎鲜少有海兽经过。 幽深的海沟底,传来一股很强悍的气息。 是那条坠落于此的真龙吗? 不知死了多少年了,余威还能起到这么强的震慑作用,它生前又该是何等的不同凡响。 符珠加强了身上的防护,沉下海沟底。 不知过了多久,缓缓着陆,提灯照明,顺着真龙威压的地方找去。 第两百四十章 真龙 黑压压的海底,一抹昏黄的光晕,缓慢移动着。 忽然,黑暗中响起一阵美妙的歌声,缠绵悱绕,似梦似幻,吸引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看看歌声源头。 符珠没有理会这奇怪的歌声,继续往龙威方向走。 渐渐的,听不见歌声了。 相反的方向外,一个幽深的洞穴中,近妖近孽的女子,露出意外的神情。 竟然有人没受她幻音的影响。 这么多年了,除了那个陵族的小姑娘,她是第二个来到无忧海底的人。 女子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与此同时,符珠脚步一顿,抬头向头顶看去,一双巨大的犹如灯笼的黄金瞳孔,正死死盯着她。 金光撒落,符珠看清了那双眼睛的主人,竟然是一条盘踞着的真龙! 重重铁链,束缚着真龙的四爪,它心口护心麟的位置,有个巨大的血窟窿,龙血还在不断往下滴,好似千年万年都流不尽。 真龙已死。 符珠感受到,它身上没有半点生机。 几株赤红的小草,贪婪的汲取滴落下来的龙血。 符珠眼睛一亮,是龙渊血灵草! 上面沾染了真龙的气息,让灵草看起来,更加不同凡响。 符珠朝着龙渊血灵草飞去,还未靠近,一股极其霸道的威压席卷过来,她被逼退回了原地。 “吾之身躯,凡人不可靠近。” 威严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霎时,海域金光更甚,符珠浑身笼罩在光晕之下,眼睛被刺得有些睁不开。 等她适应过来,看见金色龙魂,浮在真龙上方,威严肃穆,内心猛地被震撼住。 “我没想对您的身躯做什么。”符珠解释。 龙魂闻言,稍微收敛了一点威压。 它低眸轻睨少女,“既如此,速速离去。” 没得到想要的东西,符珠自然不会走,她见这龙魂,神智清醒,能讲道理,于是开门见山说道,“我想要一株龙渊血灵草。” “望前辈允准。” 龙魂俯冲下来,气息喷薄好似落在了面上,符珠从它的眼里,清楚的看见自己的身影。 背在背后的手,做半掐诀的姿势。 “你也要龙渊血灵草?” 盯着少女看了半响,也没能从她脸上看出任何情绪,龙魂飘了回去,居高临下的问道。 它记得曾经,也有个少女来此,求龙渊血灵草。 她答应了自己一件事,于是它将龙渊血灵草给她了。但那个少女最后,没能完成他们之间的约定。 她死在了无忧海底。 龙魂忆起往昔,内心微微触动。 “龙渊血灵草受吾灵血长成,吾不会轻易赠你。” “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 龙魂说道,黄金瞳孔眺望远处,隐隐有恨意闪过。 “前辈需要我做什么呢?” 符珠仰着头看它,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你来时应当听见幻女的歌声了。” “我要你,帮吾杀了她。”龙魂的声音有了起伏,充满着无尽的怨念。 符珠小脸浮起纠结之色,龙魂见状,冷哼了一声,“怎么,你不想救你的朋友了?” “点砂之毒,唯龙渊血灵草可解。” “你,别无选择。” 它笃定少女会答应自己的要求,变得悠哉起来。 符珠好奇问道:“那位幻女是何人?” 为何会在无忧海底,又和真龙结下不死之仇?她是被困在了无忧海底吗? 龙魂沉默了片刻,叹息一声,“罢了,吾龙魂将散,你又恰在此时来到无忧海底,许是天意,要后人得知这段往事。” 符珠耳畔的声音越来越轻,黑暗吞没她的意识,她最后一个念头是,不是天意让她得知这段往事,是它强行让自己得知的。 …… 清和海风拂过,符珠猛地惊醒。 她看着眼前陌生的场景,明白过来,自己不在无忧海底了。 “族长,传言无忧海是真龙的地盘,它会让我们举族迁徙进去吗?” 年轻的嗓音,掺杂着浓厚的担忧和忐忑之情。 符珠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有一男一女背对着她,看不清样貌。 少女打扮得很奇异,她身着黑红相间的纱裙,乌黑的秀发如海藻般柔顺,垂在腰间。 她声音动听,好似天籁,“我会让真龙同意的,你们等我的消息就是。” 少女自信满满,拍了拍少年的肩头。 一眨眼,场景就切换到了无忧海。 平静的大海宛如蔚蓝的宝石,极其漂亮。少女坐在礁石上,哼着不知名的歌。 她声音轻柔,歌声曼妙,吸引了许多海兽过来。 少女的脚边,很快就堆满了珍珠珊瑚,都是海底的生灵给她送来的。 一日,无忧海的海兽们等了许久都没等来少女,向来平静的无忧海,变得不分昼夜的汹涌澎湃。 海兽们蜷缩回了巢穴,直到震耳欲聋的厮杀声响起,才再次浮出海面。 “你们陵族若肯归降,何至于落到如今这个田地呢?” 少女戴着黑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勾人夺魄的眼睛,眼尾轻轻上扬,对面握刀之人,便一阵心神恍惚。 “想让我陵族归降,做梦!” 握刀的男子回过神来,“既然你不识好歹,就别怪我手下无情了!” “放心,我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的,不过你的族人,就没你这么好运了。” 男子下令,“除了陵族族长外,一个不留!” 鲜血浸染了整个无忧海。 少女身边的人相继倒下,男子持刀逼近少女,伸手去揭她的面纱,“听说陵族族长美若天仙,我倒要看看,传言是真是假。” 他言语轻挑,少女气红了眼,眼尾的那抹淡色嫣红,也愈发艳丽。 男子刚掀起黑纱一角,忽地不动了。 手底下的人翘首期待着,窥见陵族最年轻的族长真容,首领却不继续了,心里如猫抓般难耐。 有大胆者走近一瞧,脸上神色骤然僵住。 “首领死了!” 顿时狂风起,海浪滔天。 跑得慢的人,很快被浪潮吞噬。 那些跑得快的人,回头张望,瞳孔不由自主的缩了缩,“真、真龙……” “早就说了无忧海是真龙的地界,不要进来了,现在好了……都要死在这里了。” 无尽的悔恨,充斥着每个人的内心。 阳光下的少女,微微仰面,眼角浮起一抹笑意。 借真龙之手,除去了一部分敌人,他们陵族,又能休养生息一段时间了呢。 就是可惜了,随她而来的这部分族人了。 第两百四十一章 幻女 海浪冲刷掉沙滩上的鲜血。 少女正欲悄然离去,察觉到背后真龙探究的视线,忽地改变了主意。 她往前走了两步,身子摇摇欲坠的栽倒,却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少女很快抽身,不带什么情绪的声音,仍是宛如仙音动人,“多谢。” 感受到怀中空落落的,真龙化身的少年心里也跟着一空,眼看少女又要走了,他追了上去,“你叫什么名字,以后还会来无忧海吗?” 他知道少女以前会在礁石上唱歌,不过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就不来了。 那堆珊瑚珍珠,她都没带走,里面也有他叫小鱼们送的礼物。 少女回眸,“我叫幻女。” 她说话的时候,海风吹落她的面纱,露出昳丽的容颜。 真龙痴愣的看着,一眼万年。 幻女说完,没有留恋的走了。 后面很长一段时间,真龙化身的少年,都没再见过幻女。 他每日都出海,从日出等到日落,再潜回海底。 身边的海兽劝他,“真龙大人,那个少女不会回来了。” “对啊对啊,虽然她的歌声很好听,但她不会再回来了。” “我攒的红珊瑚都送不出去了呢。” 少年充耳不闻,他已经决定了,她不来无忧海的话,他就去找她。 第二日清晨,真龙出海,远远看见沙滩上有个鲜血淋漓的血人,心不可控的跳动了几下。 他连忙跑过去,扶起幻女,替她疗伤。 “你救了我?”少女嗓音有些哑,不似以往动听,但落在少年心尖,滚烫不已。 幻女支撑着起身,少年以为她又要走,心里的话脱口而出,“我能和你一起走吗?” 闻言,她很难理解的问道,“无忧海不好吗?你为什么想离开?” 少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 幻女摇了摇头,“我的处境你看见了,很危险。” “更何况我还要替族人寻找栖身之地,你跟着我,不方便。” 自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听少女说这么多话,他大概知道了她的状况,于是说道,“既然你在为族人寻找栖息之地,不如迁徙到无忧海好了。” 这样他就不用离开无忧海了,她也不会再受伤。 幻女神情微怔,若有所思,“我们能举族迁徙进无忧海吗?” “当然可以了。”少年劝说道,“无忧海虽然是海域,但周围的陆地面积也很广阔,你和你的族人,可以在陆地上安置家园。” 反正无忧海域这么大,他也不常上岸的。 幻女脸上露出欣喜的笑意,“我这就回去和我族人商量!” 少年见她愁容散去,也跟着高兴。 养好伤后,她又走了。 不过这次和以往不同,他知道她还会再回来。 很快陵族便举族迁徙进了无忧海,陆地上建起各式各样的屋舍。 “族长,没想到你真的带我们迁徙进了无忧海!” 说话的是符珠第一次见到幻女时,她身旁的少年。 他面容清秀,衣着朴素,眼里的流露出激动的神色。 幻女轻飘飘道,“我说过的话,自然会做到。” 她眸光看向远处,“等安置好族人后,就该我们反击了,若莫。” “鸧族欠我们的,会用血来偿还。” 若莫抱拳搁置心口处,弯腰说道,“属下誓死追随族长。” 幻女笑了笑,眉眼如画,“若莫,我从未怀疑过你的忠心。” 就这样,陵族开始了对鸧族的反击,幻女待在无忧海的时间越来越少,每次回来的时候都带了一身的伤。 真龙少年悄然来到她的屋子,“你又要出征了吗?” 陵族的壮士们还在外面等她,幻女“嗯”了一声,没时间和他叙旧。 少年却拦住了她,“你的伤还没好。” 幻女一身铁甲,泛着清寒的光,她拿起桌上的半边银色镂空面具,红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无碍。” 她越过少年的身躯,往屋子外面走。 “等等。”少年唤住她,幻女当真停下了脚步,少年捧起一颗珠子,“这是我的龙珠,能护你。” 不等幻女说话,他已经将龙珠放进了她体内,“这下你可以出征了。” 幻女瞧见,他的身形明显有些虚弱。但感受着体内庞大的能量,她终是没有把龙珠取出。 “等我得胜归来,我会把龙珠还你。”她承诺道。 少年摇了摇头,他不要龙珠,他要她记得他的名字。 “我叫离笙。” 幻女答应了。 有了龙珠的加持,这一次,她彻底剿灭了鸧族。 离笙很开心,这意味着她再也不用出征了。 但很快他发现,并不是这样的。 没了鸧族,还有余族、藤族、锦族等等。 征战永无止境。 幻女的野心变得越来越大。 离笙感受到,他那颗纯粹的龙珠,沾满了杀戮的气息。 他不能再看着幻女继续下去了,于是提出要回自己的龙珠。 幻女微微一愣,答应了下来。 “离笙,十日过后,我再把龙珠还你可好?” 离笙以为她还要借着龙珠,剿灭骨族,虽然心有不忍,但还是放任幻女去做了。 殊不知骨族早在半月前就被幻女灭族了。 若莫来找幻女商议攻伐森族的事,却见她罕见的发起了呆。 烛火映照在她昳丽的脸上,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他找我要龙珠了。” 幻女倏然开口。 若莫已经从少年模样,长成了青年,浑身染着肃杀之气,再也看不出曾经清秀的模样。 他沉声问,“你答应了?” 两人相顾无言,若莫率先开口,语气无奈,“他是真龙之身,想拿回龙珠,我们阻止不了。” 幻女沉默了许久,忽地抬起眼睛,“可我不想归还龙珠。” 她感受过了龙珠强大的力量,如今却要抛弃,实在心有不甘。 若莫劝她,“我们没有别的路可走。” 他们举族迁徙到了无忧海,这是真龙的地盘。 “有。”幻女的神色在烛火下晦暗不明。 若莫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看着她,幻女无声吐出两个字。 若莫看出来了,身躯一震。 屠龙。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若莫内心受到极大的震撼,却还是保持着理智,压低声音说道。 “我很清楚,若莫,我需要你帮我。” “十日后,困渊之兆,是最好的时机。他答应我,龙珠会再借我十日。” 若莫在屋里来回踱步,最后还是咬牙应承了下来。 无论族长做什么决定,他都会跟随,哪怕最后会死无全尸。 屠龙之罪,他也认了。 幻女脸上重新扬起笑意,“若莫,我还需要你替我去办一件事。” “我要你,去寻一把斩龙之剑。” 离笙:我要离开无忧海 幻女:正好你走了,把无忧海给我和我族人住 第两百四十二章 龙魂消散 时间一晃来到幻女所说的困渊之兆那日。 符珠观星象,东方七宿隐隐暗沉,天边泛着一层诡异的红云,好似一条红线,从东向西延伸。 “族长,今日天象如此奇怪,真龙他会来吗?” 无忧海卷起的浪花打湿幻女的裙摆,她迎风而立,笃信道,“他会来的。” 若莫一颗上下跳动的心,微微沉寂。 海面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有个少年,踏浪走来,他看见幻女很高兴,眸光却在瞧见她身旁的若莫时,黯淡一瞬。 幻女给了若莫一个眼神,他抱拳退下。 “其实我……”离笙张了张口,想解释自己不是舍不得把龙珠给她。 幻女打断了他的话,“我明白。” “我们陵族擅长幻术,攻击力却很一般,多亏了你的龙珠,我的族人们才能有现在安定的日子。” “如今血仇已报,是时候把龙珠还你了。” 幻女看着离笙,神情温柔,“不过我不知道该如何取出龙珠,你自己来取可好?” 离笙心想,她不继续征战了,龙珠放在她体内也无妨的,可他却如同被蛊惑了一般,抗拒不了她的话,一步一步朝幻女走近。 艳丽的红纱模糊了离笙的视线,他眼里只能看见幻女的脸,那般昳丽,犹如开在死亡之路上的曼珠沙华,缓缓绽放。 幻女往后退了一步。 红光冲天而起,形成困龙之阵。 离笙错愕地看向她,迷茫不解问道,“为什么?” 幻女嫣然一笑,“当然是因为我不想归还龙珠呀。” “有了龙珠的加持,连你都不能勘破我的幻境,离笙,你说我该如何放手?” 她借助龙珠的力量,施展了一层幻术,遮掩住困龙之阵,只等离笙心甘情愿走进来。 若莫的身影凭空出现,他一直没有离开,身形藏匿在幻境中。 他手里捧着一个长长的木盒,离笙立马感受到了上面的气息,眼里浮起不可置信的神情。 这柄剑,曾经斩龙。 所以她是想杀了自己吗? 离笙气愤得眼睛都红了,龙威铺天盖地袭来。 若莫被逼得往后退了几步,风沙迷眼,他抬眸见幻女,提着剑朝离笙走去。 “族长!” 若莫不知为何,高喊了她一声。 幻女没有回头,她踏入阵中,离笙眼里的血丝退去,声音暗哑,“你一直都在利用我?” “对。”她承认得干脆利落,眼梢上扬,勾着一抹轻红,妖冶至极。 离笙抬手触碰,幻女没有偏躲,任由他粗粝的指腹,摩挲过自己的眼尾。 在外人眼中,这一幕和谐温馨。 而从符珠的位置看过去,长剑已然洞穿了离笙的胸膛,鲜血滴落在红纱上。 幻女推开离笙,却迟迟抽不出长剑,心里瞬间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剑柄的位置她渐渐够不着了,离笙变回了原形,龙尾圈住幻女的腰身,往深海而去。 若莫连滚带爬,张开双臂,拦在无忧海前。 真龙身上还缠着缕缕红丝,它冷淡的睨了身前蝼蚁一眼,喷出一口龙息,若莫被吹飞数十里地。 符珠看见,他身上的生机在快速流逝,一瞬间从青年模样,变成了垂髫老人。 真龙忍着穿骨之痛,一路潜回海底。 忽然,四条巨大无比的锁链,从天而降,锁住真龙四爪,幻女因此脱身。 她站在海底,连避水诀都不用掐。 “即使吾身死,你也将永困于此。” 离笙的话,让幻女驻足。她转过身,眉眼的笑意明媚,“不会。” 她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下一瞬,一股极强的浪潮袭来,符珠感觉她人都要被吹散了,眼前忽然就暗了下来。 “这是哪里?” 幻女的声音,唤回符珠的思绪。 她应该是和幻女一块被暗流冲到这边来了。 洞穴中,亮起一抹光。 幻女举着一枚夜明珠,看清四周。 如离笙所言,她被困在了此地。 “前尘恩怨,便是如此。” 符珠耳畔传来一声低吟,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回到了原地。 “前辈,我同意你的条件。” “事成之后,我要两株龙渊血灵草。” 说着,少女就风风火火的往相反方向走了。 她知道那个地方在哪。 符珠看见,好多发着灵光的水母,成群结队,往一个方向去。 是幻女的歌声,吸引了它们。 符珠来到洞穴前,穴中的女子,缓慢睁开了双眼。 “你是谁?” 她的声音从洞穴中传出。 久久未能得到回应,幻女再次开口,“你不是陵族人,为何来到无忧海?” “你来此,是同真龙做了交易?” 幻女低低笑了笑,“它龙魂将散,能帮你什么呢?” “你不妨与我做个交易。” 幻女的声音带着蛊惑,“替我破坏掉这里的法阵,它答应你的,我同样能做到。” 符珠平静的反问道,“同你做交易,最后落得和离笙一样的下场吗?” 幻女听见这个久违的名字,神情微怔,“它竟然将这段往事,告诉你了?” 幻女靠近洞穴口,眯了眯眼睛,看清外面。 是个很年轻的少女,比当年来无忧海的那个陵族小丫头,还要年轻。 她一身青衣,腰佩长剑,是来杀自己的。 幻女没由来笑了笑。 符珠看着洞穴口那近乎妖孽的容颜,比之她在真龙记忆里看见的,更勾人夺魄。 因为惦记着龙渊血灵草,符珠没心思和幻女闲聊,双手结印,驱使飞剑。 幻女海藻般的秀发,缠住飞剑,漫不经心道,“以你的修为,想杀我,恐怕是天方夜谈。” “咻”的一下,飞剑从洞穴中被甩了出来。 符珠接住剑,说道,“你曾自负斩龙,最后却被囚困于此。” “如今又焉知我不能杀你?” 一缕细弱银丝的剑气,顺着水流钻入洞穴中,幻女撑着身子,靠在石壁上,忽地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她低眸不可置信的捂住胸口,那颗龙珠,飘浮出来,从洞穴中飞出。 “你最后的倚仗也没有了。” 少女清清净净的声音,传了进去。 里面再没有回音。 幻女睡着了一般,躺在泼墨长发里,神情安然,好似深海中的女妖。 符珠猛地回头,龙魂消散了。 与此同时,一间密室内,无人察觉,烛火骤然熄灭。 水生烟敲了敲族长的门,半响没得到回应,她正欲离去,一双浑浊的眼睛,突然出现。 (本章完) 第两百四十三章 海底诛魔旗 水生烟被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她跳动的心,才逐渐平静下来,“族长。” 她刚说两个字,陵族族长就盯着她问道,“你昨夜上哪去了?怎么没在村子里面。” 一边说着,门被推开了。 水生烟老老实实跟在他身后,“我昨夜在楚清山,不小心睡着了,就没回来,让族长您担心了。” 陵族族长转过身,观察水生烟的神情,知道她没说谎,叮嘱道,“以后不要夜不归宿了。” 水生烟闻言心悸了一下,她总觉得族长对她的关心,有些太无微不至了。 她和族长也没亲缘关系啊,他为什么这么关照自己? 正思付着,族长的关心声音再度响起,“楚清山的晚上太过危险,你昨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水生烟摇了摇头。 她连昨晚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 至于早上醒来后的一堆事,水生烟没说。 “族长,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水生烟还想着,早点回祝巫家去帮忙。 陵族族长点了盏灯,“随我来。” 现在是白天,族长他点灯做什么? 水生烟心里泛起深深的疑惑,却没开口问。 只见族长在墙上按了一下,眼前霍然出现一条长长的甬道,不知通向何处。 “走吧。” 水生烟迟疑的走进甬道中,忽地感觉到后颈一疼,就晕了过去。 祝巫家。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三青,却不见了。 祝巫掀帘进来,看见空荡荡的床,眼角跳了跳,又瞥见另一张床上,还躺着的人,略微安心。 若是陵族的人发现了他们,没道理只带走一个人。 但不是陵族的人,好端端的小姑娘,怎么会不见了呢? 总不会是自己跑了吧? 祝巫端着药,往床头走,忽地一把短剑抵住了他的后背,“符珠呢?” “我怎么会在这里?” 祝巫转过身,如见了鬼一般,手中的碗,“啪”的一下,掉在地上摔成几片。 三青皱了皱眉,“你这是干什么?我长得很吓人?” 祝巫忽地弯腰,三青往后退了两步,警惕的看着他。 这个老头,神经兮兮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不太好使。 他知不知道符珠去哪了啊? 祝巫扯起一个自认为和蔼的笑,“小姑娘,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手背?” 中了点砂之毒的人,应该像旁边那人一样,如死了般躺着才对,怎么还能活蹦乱跳呢? 三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仍是十分防备他。 祝巫无奈,好生好气说道,“我是一名大夫,只是想看看你体内的毒怎么样了。” “至于你口中的符珠,是你朋友吧?那个青衣少女,她替你找解药去了。” 三青听见符珠的名字,勉强信了老头,“她去哪里找解药了?” 不对,这老头说她中毒了,三青圆眼狐疑地看着他,“我中什么毒了?” 祝巫指了指旁边的风惊俗,“点砂之毒。” “中毒者起初头晕眼花,四肢无力,如患缺水之症,最后沉沦幻梦,不省人事。” 三青回想起自己最初的症状,和这老头说的,一模一样,难怪她当时很困呢! “现在你能信我了吧?”祝巫说道,眸光瞥见三青手背上消失的红点,眼睛陡然瞪大。 他径直扣住了三青的手腕,三青暴跳如雷,“你干什么!” “奇怪,怎么消失了呢?” 被甩开后的祝巫,陷入一种魔怔的状态,喃喃自语。 “不对,她的脉象和常人不一样。” “但点砂之毒确实不见了……” “她这身强体壮的,哪里有中毒的痕迹?” 三青看着这奇怪的老头,没告诉他,自己体内的太阳真火,可以洗涤一切晦祟,也包括剧毒。 他慢慢想去吧。 任他抓破脑袋,也不会想明白的。 不过符珠去给她找解药了,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喂,老头。”三青出声,“你把解药那地儿告诉我,我要去找符珠。” 祝巫回神,连连摇头,“去不得去不得。” “什么去得去不得的,这天底下的地儿,还没我去不得的地方!” 三青昂首挺胸说道,豪气干云。 祝巫只瞅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全当她在说大话了。 “你!”三青伸手指着他,小手微微颤抖,“气死我了!” 什么眼神,怀疑她说大话吗? 任由三青怎么吵闹,祝巫都没松口,那等凶险的地,有什么好去的? 不知道那少女,找没找到龙渊血灵草。 静谧的海水里,四处飘散着金光点点。 符珠回到原处,真龙的躯体还悬浮着,但已经没了那股龙魂的气息。 取完龙渊血灵草,符珠走出数步后,又飞身回去,砍断了锁着离笙的四条铁链。 轰—— 真龙的身躯重重砸在地上。 一颗圆润的珠子掉了出来。 是离笙的龙珠。 符珠弯腰拾起,放进真龙心口的血窟窿里面。 刚走出一步,龙珠又掉了出来,滚落在她脚边。 难不成离笙要把龙珠送她? 符珠攥着龙珠,胡乱猜测着。 忽然,她手腕上的姝兰天珠亮了亮,王舍古珠有些躁动。 符珠:“……” 她懂了,离笙不是要把龙珠送她。 他是想借王舍古珠,净化龙珠上面的杀戮气息。 符珠板着小脸,驱使王舍古珠,柔和的光晕下,龙珠上面的红色渐渐褪去,露出金灿灿的光泽。 这次她将龙珠放回去,没再掉出来了。 符珠转身离去,没有看见,龙珠骤然溃散,反哺整片无忧海。 回去的路,只需要不断往海面飞就行,符珠掐着避水诀,越发轻松。 直到一条海带,卷住了她的剑柄,往下拖拽自己。 符珠并指作剑,斩断海带,腰间系着的剑,不知何时松了,悠悠坠落。 叹了一口气后,符珠潜了下去。 “这海带长得还挺繁茂。” 符珠嘀咕了一句,扒着海带找剑。 长剑斜插在岩石中,符珠用力的拔剑,身子往后栽了几步,踩到什么柔软的东西。 她转头一看,眼里赫然映出一张和水生烟七分相似的脸。 水无忧。 符珠顿时反应过来。 她的胸前笼罩着一层黑气,符珠也不陌生,是魔气。 在钱三宝家乡,她曾见过。 符珠谨慎的避开了一点,拿王舍古珠照了照,黑气散尽,露出一面诛魔旗。 这面旗子,插在水无忧的心口。 符珠手一招,诛魔旗往她手上飞来。 加上这一面旗子,她现在一共有五面诛魔旗了。 罗衣前辈给她的储物袋中,也有一面诛魔旗。 第两百四十四章 密室 “醒了?” 沙哑的声音自昏暗处传来,水生烟的意识逐渐恢复,她掀开沉重的眼皮子,方才看清眼前场景。 这是一间四四方方的密室,墙上钉着生了锈的铁烛台,族长转过身,将油灯放在上面。 光更亮了一点,水生烟一时不适应,想抬手遮挡,却发现自己双手负在背后,同身子一并绑在了木倚上。 “族长?” 后脑勺传来的疼痛感,让水生烟蹙了蹙眉,她努力挣扎几下,椅子往旁边一歪,险些着地。 一只枯朽的手掌按住了木倚,将水生烟扶正。 “磕坏了脸就不好了。”陵族族长眸光晦涩的看着她。 水生烟一阵头皮发麻,觉得今日的族长怪怪的,尤其是他看自己的目光,像是在打量什么物件,没了往日的和蔼。 “你很好奇我为何将你绑来此处吧?” 族长松了手,沙哑的嗓音里,带着一丝愉悦。 水生烟满腹疑惑的点了点头。 她是族长看着长大的,也一直将族长当做亲长辈看待,直到此时,水生烟都不觉得族长会伤害自己,内心没有多少慌乱。 陵族族长惋惜般叹了口气,“以你的资质,其实不是我最好的选择。” 水生烟听得一头雾水,什么选择?族长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微微下陷的眼窝里,眼睛尤为明亮,并不像饱经风霜的老人那般浑浊。 “我原本看好的是你阿姊,水无忧。” 平淡的语调却让水生烟的身子猛然一颤。 她抬眸看向陵族族长,眼里布满了不可置信。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水无忧那丫头的天赋太好,本应是最好的容器,她也确实如我所愿,去了无忧海底替你找点砂之毒的解药……” 说到此处,他略微停顿了一下,眉头拧紧,“后面不知出了什么变故,竟然葬身无忧海底了。” “所以点砂之毒,也是族长计划的一部分?” 陵族族长没察觉她语气里的异样,说道,“点砂飞虫生长在极荒之地,若没有我,它又怎么会出现在楚清山呢?” “呵。” 椅子上的水生烟勾唇冷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密室内,格外明显。 她幽幽道,“族长,不知道你会不会后悔,捉来了这点砂飞虫。” 陵族族长摇头,“虽然事情没有按照我所设想的发展,你阿姊死了,但她让海兽带回了解药,你还活着。” 外面忽然传来急促的声音,“族长,不好了!有外人进无忧海了!” 陵族族长的身影蓦然消失,出现在门外,沉声斥责道,“让族人去捉就是,大惊小怪成何体统!”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功夫处理这些琐事。 前来报信的人,只听见族长的声音,再抬眸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纠结的抓了抓脑袋。 可那个少女是从无忧海底出来的啊。 不过族长好像很忙,他还是召些人手,先把人捆住再说吧。 少年匆匆离去。 他带着人回到无忧海边时,发现族人全都被五花大绑在了树上,而少女已不知所踪。 “人呢?” 离他最近的族人,如见到救星了一般,高兴的叫唤道,“阿木,快帮我把绳子解开。” 阿木眼里浮起一缕意外,“阿鲁图,怎么连你也被绑起来了?” 他怎么也算陵族排得上名号的高手了,带着这么多族人,居然都没拦住那少女。 阿鲁图啐了一口,黑粗的眉毛拧成个川字,“我们陵族擅长幻术,又不擅长打斗,敌不过人家很正常。” 他到现在都没想明白,族长他老人家老生常谈的说,上任族长带领族人,剿灭异族,风光无量,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族长他老人家呢?” 阿鲁图往阿木背后看了一眼,见他只带了几个人,随口问了一句。 阿木道:“族长有事正忙呢,叫我带点人先把人擒住。” “我看族长他最近越发不管事了,整日神神秘秘的,不见踪迹,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有这闲工夫,还不如早点把下任族长的人选定下来,我阿爹胡子都快等花白了,还没当上族长,我什么时候才能沾个光,做上少族长?” 阿木听着他大逆不道的话,没接这茬,反而想起另一事,“族长不是一早就宣布,他心中已经有下任族长的人选了吗?” 阿鲁图嗤笑道,“这都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那时候水无忧还在,她接任族长之位,当之无愧。” “不过她都死了多少年了,这位置难不成给她的鬼魂留着?” “虽说族长偏心水生烟那丫头,但也总不能让她当族长吧?传出去还不笑掉人的大牙?” 阿木想到水生烟的修为,默了默。 她阿姊天赋那么高,她怎么就这么平平无奇呢?简直不像是亲姐妹。 “差点忘了正事,还没捉到那擅闯无忧海的少女呢!”阿鲁图拍了拍脑门。 他把这事办漂亮点,也好在族长面前替他爹邀个功。 “我看着她好像是往祝巫家的方向去了,阿木,你带上一部分人,将后门堵住,可千万别让她逃了。”阿鲁图指挥道。 他们的动静实在不算小,隔得老远祝巫就听见了,暗道了一声愚蠢。 一看就是阿鲁图那个莽夫牵的头。 “出海的时候,叫人发现了?”祝巫一边捣药,一边啧啧称奇,“你竟然全须全尾的回来了。” 有这实力,就是十个阿鲁图也奈何不了她,祝巫语气里没多少担忧。 符珠偏头问道:“服下解药后,多久能醒?” “这也说不定,全看个人体质。” 当初生烟那丫头,服下解药后,还昏睡了整整三天。 祝巫捣药的动作忽地一顿,生烟那丫头,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前辈,你怎么了?” 符珠见他神色不太好,关心的问道。 祝巫神情凝重地开口,“生烟丫头送你入海后,一直未归。” “我下海后,不知她去哪了。”符珠说道。 “不过无忧海是她家,应该不会遇到危险吧?” 祝巫有些心神不宁,“你们是她带进无忧海的,她听到风声后,没道理不来报信。” 符珠也意识到一丝不对劲,水生烟很关心她阿姊的消息,知道自己回来后,没来找她询问,确实说不通。 “我去找她。” 三青立马道:“我和符珠一起。” 第两百四十五章 一代不如一代 祝巫不认同的说道,“外面到处都是捉你的人,你现在出去,无异于自投罗网。” 符珠小脸严肃,“祝巫,不是我打击你们,只是实话说,你们陵族人幻术虽厉害,但攻击力挺一般的,哪里拦得住我。” 不正因为陵族人攻击力弱,幻女才处心积虑,将族人迁徙到了无忧海,免于被追杀灭族的厄难吗? 祝巫想了想,竟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我并非是陵族人。” 三青顿时不干了,“为什么你不是陵族人,他们不抓你,要抓我们?” 祝巫睨了她一眼,正色道,“自然是因为我,医术高超,陵族人有个三病五灾的,需要求我。” 他在陵族的地位,岂是这小丫头能理解的? “祝巫你在家吗?” 门外传来阿鲁图礼貌的声音,“有个异族少女闯入无忧海,往这边来了,我们想进来找一找,省得她冒犯到您。” 祝巫头也未抬的说道,“没有看见生人,你们去别处找去。” 外面安静了一会儿,三青小声问道,“他们走了?” 符珠冲她摇了摇头。 三青轻手轻脚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冷不丁对上一双眼睛。 阿鲁图和三青大眼瞪小眼。 “我就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祝巫不是陵族人,不会真心为了陵族好,这不明目张胆的包庇起外人来了。” 他对着身后人说道,用力推了推门,三青转过身,背抵着门。 符珠朝她招了招手,挥袖布下一个结界,阿鲁图发现,门口的小姑娘不见了。 “来人,给我撞开这门!” 阿鲁图吩咐道,很快有人抬了根横木过来,往木门撞去。 一道无形的屏障,拦在前面,抬木的人摔了一屁股,连声哀嚎起来。 阿鲁图愤愤地捶在结界上,疼痛感让他猛地缩回了手,他朝里面喊道,“祝巫,你寄居我们陵族,竟然还窝藏外人,简直是不知恩义!” “你现在将人交出来,到族长面前,我还能替你瞒下此事,若你冥顽不灵,就休怪我实话实说了!” 阿鲁图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喉咙都快冒烟了,里面也没传出半声响动。 他不禁皱了皱眉,祝巫他人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 殊不知符珠的结界,隔绝掉了一切声音。 她招呼三青说道,“你就在这里守着,别让人进来了。” 三青攥紧了拳头保证,“符珠,你放心吧!我肯定不会叫人进来的!” “不过你一定要早点回来哦。” 祝巫下巴支了支,“从后门走。” 符珠越过捣药的石臼,取下后门的门闩,迈了出去。 阿木略一晃神,那抹青衣就从眼前消失了。 “去通知阿鲁图,她出来了。” 阿木说完,就追了过去。 他的速度很快,符珠一时竟然没有甩开他。 “我们陵族不欢迎外人,你最好趁早离去。” “再往前不远就是记陵碑了,我可以放你走。” 想到在无忧海边,少女没有伤害族人,只是将人都困住了,阿木忽然改变了主意。 符珠停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纯朴的少年,“我会离开无忧海,不过不是现在。” 阿木只是勉强能跟上少女的速度,他不动声色的调整呼吸,不让她看出异样,“你去无忧海底做什么?” “也是惦记我们陵族人的宝贝?” 符珠笑了笑,“无忧海底能有你们陵族人什么宝贝?” 她不是没见过陵族迁徙到无忧海的场景,真真是一穷二白,房屋都是后来建造的。 “况且无忧海本也不是你们陵族人的地盘,就算里面真有宝贝,也不该归你们鸠占鹊巢的陵族。” 阿木死死盯着她,“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叫无忧海不是我们陵族的?” 她还说话那么难听,说什么鸠占鹊巢,阿木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真是白瞎了她长这么好看,亏自己还有心放她走。 符珠歪着头说道,“若你有心,可以去查一下,你们族中曾有位叫幻女的族长,自然会明白一切。” “你知道我们幻女族长?”阿木意外的看着少女,却还是不明白她的意思,“幻女族长,曾带领我们陵族走向鼎盛,她一直是我们陵族人心中最崇拜敬仰的人,你竟然也知道她么……” “你到底是谁?”阿木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眼前少女闯入无忧海不说,还对陵族很了解,又说了这么一番奇怪的话,难不成是曾经被幻女族长剿灭的异族残党? 若是这样的话,他就一定不能放任她离开了。 符珠不知道阿木脑海中想了这么多,但从他的话中推断出,陵族人似乎不知道幻女的所作所为,甚至有人替她美化了虚名,于是没忍住勾起了一抹嘲讽的笑意。 “我是谁不重要,对你们陵族的事也不感兴趣,时机到了,我自会离开无忧海。” 阿木觉得她扬起的那抹嘲讽格外刺眼,她怎么能如此轻视鄙夷他们陵族? “无忧海不是你想走就走的。” 阿木说着,将符珠扯入了幻境,他的声音在四方响起,“你便留在此地吧!” “你们陵族,真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少女感慨万千的说道,阿木猛地回头,却见原本应该在幻境里的人,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虽然幻女品性不怎么样,但她的幻术,确实比你们这些个后代强上不少。” 在没有龙珠的加持下,都能凭借幻术,保存族人,替他们寻找到栖身之所,就这一点,便不是现在的陵族人能比得上的。 阿木听见少女诋毁幻女族长,气愤得攥紧了拳头,骨头嘎嘣作响,“不准你这么说我们伟大的幻女族长!” 符珠“呵”了一声,扬起笑意,没和他争辩。 她不说话,却比出声嘲讽更让阿木难受,心里仿佛有万千只蚂蚁在啃噬,又抓不到,叫人烦躁不已。 但少女说的有一句话,确实无可反驳。 他们陵族,一代不如一代。 就好像是被诅咒了一般,再也没出过天赋异禀的人。 水无忧是唯一的例外,她的出现,让陵族人重新看见了希望。 但她意外死在了无忧海。 如今的陵族人,普遍修为低微,所以一直避世在无忧海,鲜少出去。 殊不知,这是幻女斩龙的报应,也是他们整个陵族的报应。 (本章完) 第两百四十六章 借花献佛 “那个少女就在前面!别让她跑了!” 阿鲁图的呼喝声,让陷在愤怒中的少年冷静下来。 他看着满口胡言的少女,两只手飞快结印,数条绿萝藤从头顶降下,形成屏障,拦住去路。 “阿木,此事你做得不错!”追上来的阿鲁图眼里浮起赞许的神情,他拍了拍阿木的肩头,“等到了族长面前,我会替你美言几句的。” 但抓住少女的功劳,只能是他阿鲁图的。 阿木垂下了头,没说什么。 阿鲁图早就习惯阿木这个闷葫芦的性子了,知道他不敢和自己抢功,心情极好的睨向符珠,“先前你将我绑树上的仇,还没和你清算呢,现在终于落到我手里,无路可逃了吧?” 话音刚落,只见少女轻飘飘一剑,割裂身前绿萝,她回头说道,“以你的修为,想让我落到你手里,恐怕很难啊。” 声音没有明显的嘲讽,每个字却都透露出嘲讽的意味。 阿鲁图气得七窍生烟,一旁的阿木倒是平静不已,他早见识过少女说话的气人之处。 符珠身形一闪,消失在绿萝藤瀑布前面。 一只柔软的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定睛看去,是那个叫小芷的小姑娘。 “嘘。” 小芷放下嘴边的食指,小声道,“漂亮姐姐,你跟我来!” 符珠任由小芷拉着自己躲进一个树洞里面,藤萝垂下,掩住洞口。 “奇怪,人怎么不见了呢?” “你们几个,分头去找!” “前面就是记陵碑了吧,我亲自带人去守着,阿木你留下,在附近搜索。” 声音近得好似就在耳边,小芷秉着呼吸,大气都不敢喘。 等透过绿萝藤叶,看见人都走远了,她才松了气,转头好奇的问道,“漂亮姐姐,你怎么不在祝巫家待着,在外边晃呢?” 符珠略微弯腰和小姑娘视线齐平,声音温和,“我出来找水生烟的。” “你知道她家在哪里吗?” 小芷懵懂的点点头,说道,“不过烟姐姐她不在家。” “她去族长爷爷家里了,现在都还没回来。” 她路过烟姐姐家时,看见她家门一直锁着的。 符珠若有所思的敛了敛眸,轻声问道,“你们族长家怎么走?” 小芷捂住嘴,眼睛瞪得浑圆,轻呼了一声,“漂亮姐姐,族长和阿鲁图他们不一样,他很厉害的。” 想了想,她说道,“我替你去族长爷爷家找烟姐姐吧!”反正只是传句话而已。 符珠笑眯眯应下,随后悄无声息的跟在了小芷的身后。 她停在了一座破旧的老木屋前,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于是扯着嗓子朝里面喊道,“族长爷爷,你在家吗?” 符珠已经从院墙翻了进去,看着眼前的布景,生出一股熟悉感。 她在离笙的记忆里,来过这间小院很多次了。 屋子里面没人,但点着烛火,下面堆着凝固了的蜡油,温度很低。 符珠仰头看了一眼墙壁,伸手按下一处。 砰—— 重物摔倒的声音和密室开门的声音同时响起,符珠不禁皱了皱眉。 “谁在门口?” 清寂的质问声从密室里面传来。 符珠听出这是水生烟的嗓音,迈开腿走了进去。 熟悉的空间一如既往的逼仄,密不透风,中间有一张长条石桌,幻女曾经便是在此处,与若莫商讨征伐异族和斩龙的计划。 不过如今这间密室,里面多了一层空间,石门大开,隐约窥见其中鲜艳的红纱。 “符珠姑娘。” 少女的嗓音在密室内泛起空灵的回声,“可否帮我先解开身上的绳索?” 符珠弯下腰,扶起连人带椅栽倒在地的人,她礼貌又疏离地道了一声“多谢”。 “举手之劳罢了。”符珠随口说道,却并没有要替她解绳索的意思。 少女微微后仰,靠在椅背上,“不是这件事。” 符珠正打量着四周,听见她的话,倏然一笑,“我说的也不是这件事。” 她没有打哑迷的心思,径直说道,“在无忧海底,取下那面旗子,是举手之劳的事。” “你何时认出,我不是水生烟的?” 水无忧刚问完,就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了,她这么聪慧,怎么会分辨不出自己是水生烟还是水无忧。 “之前在楚清山上的事,抱歉了。” “受那面旗子的影响,心态不知何时变得扭曲,我自己也没察觉到。” 符珠看着她,并没有解释她心态的变化,是因为沾染了魔气所致。 不过她这么说,也不能说完全错了,因为她身上的魔气,是那面诛魔旗上面带的。 “你该抱歉的,不是在楚清山对我出手,而是点砂之毒。” 水无忧被拆穿,面上也无恼怒,她从善如流应道,“我会亲自去向他们道歉。” 符珠听着内心没什么触动,走进石门。 黑色与红色的纱,竖直垂挂,底端坠着金铃,发出古朴的声响,好似从万年前传来的低语。 “这是若莫为了幻女所设,企图用剥魂转魄的术法,让她寄魂水生烟身躯,从而离开无忧海。” 水无忧平静叙述道,“其实一开始他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我才是他最初看好的容器。” “他用点砂之毒,引我去无忧海见幻女,好让幻女夺舍我,但他失败了,于是将主意打到了生烟身上。” “可惜生烟的天赋太低,他怎么舍得让幻女,寄身于这样一副躯体呢?”水无忧眼里泛起嘲讽,“便是日后接任族长,也很难服众。” “若莫想尽了一切办法,帮生烟提升修为,都无济于事。直到他翻阅古籍,找到了一条古老术法,可以将自身修为,转移到生烟身上。” “但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你会来无忧海,杀了幻女。”水无忧抬起头,秀丽妍妍的脸上,露出妩媚的笑意。 她和若莫的对弈,是她胜了。 明晃晃的剑光,映在水无忧的脸上,她欣然闭上了眼。 她利用了少女,但这是生烟的身体,生烟一切都不知情。 果然,身上绳索松了。 水无忧淡然起身,“你的朋友应该醒了,我去和他们道歉。” 符珠看见水无忧先去了一趟石门里面,取出一个木匣子,见符珠盯着她看,偏过头,浅笑盈盈说道,“既然是道歉,自然要带礼物。” “如此方能显得诚心不是?” 符珠面无表情的扯了扯嘴角,她还挺会借花献佛。 拿若莫的东西,充当自己的道歉礼。 其实也不是卡文,就是看见好评开心之余又惶然,有种德不配位的忐忑,看见意见,和建议性评价,又动摇,怀疑自我,一鼓的作气,便再而衰。在调整心态,坚定信念。 第两百四十七章 海怪 水无忧抱着木匣子走在前面,刚抬手抽掉木门门闩,一道黑影忽地蹿起。 “烟姐姐!你在族长家呀,我还以为里面没人呢!” 小芷叽叽喳喳的说着,她喊了几声都没人答应,就一直蹲在门口,等族长回来,没想到烟姐姐从里面出来了。 水无忧低眸看向小芷,神情温柔的问道,“你找我做什么呢?” “噢,是这样的。”小芷刚想说话,想起这是在族长家门口,变得吞吐起来。 她示意水无忧弯腰,水无忧照做后,却发现小芷望着自己身后,揉了揉眼。 “漂亮姐姐?”小芷一脸懵的问道,“你怎么是从族长家里出来的?” 符珠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眉眼一弯,容色温温,也没做解释。 水无忧露出了然的神色,正欲说什么,神情骤变。 漫天的黄沙飞扬,迷得人睁不开眼。 海水呼啸的声音,犹如肆虐的海兽在耳边咆哮,让人胆寒肉跳。 “小芷,你先回家,发生任何事都不要出来!” 水无忧厉声说道,小芷被吓痴傻了一般,脸色苍白的点了点头,一边往家跑,一边在想,刚刚的烟姐姐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 “你们无忧海,还有海啸?”符珠不解的问道。 她在离笙的记忆里,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水无忧咬着后牙槽道,“是若莫,他疯了!” “我要去海边阻止他,这东西你拿着。” 符珠接住水无忧扔来的木匣子,收进姝兰天珠里面,跟了上去。 “无忧海风平浪静数千年,怎么会突然发生海啸?” “一定是外人进入无忧海,带来的不祥之兆!” “对,一定是那个少女!我们把她抓起来祭海,海啸就会退了!” 激愤的声音中,冒出一声疑问,“刚刚过去的是水生烟吧?” “她修为那么低,去海边做什么?” 有人定睛一看,确是水生烟,刚收回视线,又有一抹青色从眼前闪过。 “是那个少女!” “她往海边去了!就在水生烟后面!” 几人调转方向,想去抓捕符珠,一道急色匆匆的影子,猛地撞了过来。 “海,海,海怪!” 他眼里布满了惊恐的神色,“无忧海底,爬出来一只海怪!” “丑陋不堪,极其骇人!” “你们千万别往海边去!”说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几人看着他惊慌失措的连栽几个跟头,也丝毫不敢停顿,心里不由开始发毛。 “怎么办,还去海边吗?” “这还用想吗?当然是保命要紧!” “那个少女去了海边,说不准就被海怪吃了,省得我们费力气!” “对对对,海怪吃饱了人,就不会惦记我们了!” 几人逃也似的飞奔回家,关紧了门。 水无忧赶到海边的时候,几个陵族的壮士,正围着个披毛散发,浑身湿漉漉,散着腥臭味的怪物。 “谁去了无忧海底?” 他一张口,发出浓浓的海咸味。 阿木皱了皱眉,这声音沙哑难听,他却总感觉在哪听过。 “你就是他们说的海怪?”阿鲁图带着人从记陵碑处过来,傲慢无比的睨了海怪一眼,“正好擒了你,到族长那里再记一功。” 一声轻笑,吸引过去阿鲁图的注意力,他先是微微惊讶,随后化作轻视,“水生烟,你来这里做什么?” “待会儿打起来了,我可没空救你。” 原以为少女听到这话,会羞恼的跑开,却没曾想,她反而往前走了几步,站到海怪面前。 “族长,你不是想知道谁杀了幻女吗?” 她声音清缓,海怪闻言,抬起一张枯朽的脸,死死盯着她看。 水无忧笑得明艳,“我就在你面前,怎么,你认不出了?” 阿鲁图掏了掏耳朵,眉头皱得很紧,“怎么听不清在说什么呢?” “水生烟她在搞什么鬼?这么久没动静,不会被海怪吃了吧?” “早说叫她别瞎掺和不听,这下好了,死透透了。”阿鲁图说着,往里面走。 弥漫的雾气,让他只能隐约看见背对着自己的黑影。 阿鲁图拔出了自己的弯刀,小心逼近。 他刚踩出一步,雾气一下子就散了,天光明媚,无忧海风平浪静。 有个身着黑红相间轻纱的少女,坐在礁石上,唱着古老悦耳的歌谣。 阿鲁图不自觉就被吸引住了,他想走近一点,少女蓦然回头,露出一张昳丽的脸,“若莫,你来了。” 若莫?若莫是谁? 阿鲁图满脑子疑问,向身后看去,被吓了一跳。 只见那个海怪,拖着丑陋的身躯,目光痴迷的向海边走去,他走过的地方,带出一条长长的水迹。 阿鲁图握紧了弯刀,无声无息走到海怪背后,他举起弯刀的一瞬间,海怪意识到了什么,变得疯狂起来,“你不是幻女!” 他猛地转身,掐住阿鲁图的脖子,窒息感传来,阿鲁图的脸开始呈现出青紫色,瞳孔散大,迷迷糊糊瞧见,那张昳丽的脸变成了水生烟那丫头的脸。 海怪反应很大,他口中的名字,清晰传入阿鲁图耳中。 “你……这丑陋不堪的海怪……,竟然惦……记我们幻女族长……” 阿鲁图艰难的从嗓子眼挤出一句话来,海怪神情恍惚收了手,捧住自己的脸。 “对,不能让族长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 “她会害怕。” “用幻术遮掩,不,不行,族长她幻术那么厉害,一眼就能识破的。” 海怪扯下一截衣角,遮住自己的脸后,终于略微恢复平静。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踩我这幻境做什么呢?竟然让若莫反应过来了。” 水无忧扫了阿鲁图一眼,眉眼间的嫌弃,分外明显。 阿鲁图大口吸着新鲜空气,没空和她争吵。 “到底谁去了无忧海?” 海怪沙哑着声音问道。 他亲自绑了水生烟,她不可能去无忧海底。 阿鲁图不明白这海怪一直问这个问题是什么原因。 不过想到去无忧海底的人,他脑海中,冒出一个人来。 “有个青衣少女,她从无忧海底出来的。” 阿鲁图没想什么,径直说道。 水无忧气败的瞪他,阿鲁图也不甘示弱的瞪回去,“我说的是事实,你看我做什么?” “难不成那少女是你带进无忧海的?” 一语中的。 海怪身形极快,再度掐上阿鲁图的脖子,“带我去找她。” 本来是还想码一章的,断闸了,没电 (本章完) 第两百四十八章 若莫身死 阿鲁图双手去掰若莫的手,他没什么耐心的加重了脖子上的力道。 濒临死亡的感觉,让阿鲁图心生恐惧,“我……带……” 若莫松了手,浑浊的眸子里泛起冷意,“别耍花招,否则……” 不等他话说完,阿鲁图连忙表示,“小的不敢。” 水无忧瞧他这怂样,微微叹了口气,挥袖间,天昏地暗起来。 “想离开我的幻境,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阿鲁图如坠深渊,迟迟不着地,直到有一只手撑住了他的后背。 他低头一看,脚下深渊变成了实地。 那丑陋的海怪,就站在他身旁,冷哼一声,眼前场景骤然变化。 他好像看见了幼时的水生烟,抱着海螺站在无忧海边,眼眶泛红,隐忍不语。 “小烟啊,我们已经去海底找过你阿姊的尸体了,只是无忧海这么大,实在是找不到了……” “回去吧,你就算日日来海边等,无忧那丫头也不会复生的。” “要不是你贪玩,跑出无忧海中了毒,你阿姊又怎么会为了你找解药,死在无忧海呢?” “水生烟,你以为还会有水无忧护着你吗?” “……” “若莫,我会带领我们陵族,重振昔日荣光的!” “数千年过后,无忧海会是怎样的风景呢?” “若莫,我们陵族,怎么凋零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你答应我的,为何没有做到?” 光影不断变换,人声散碎,细密嘈杂,在阿鲁图耳中嗡嗡的,他眼前一黑,猛地吐出大口鲜血,心底的压抑感这才散去。 交织的幻境终于停下,阿鲁图浑身瘫软的坐在沙地上,仰头看见,丑陋的海怪,手里握着一把生锈的铁剑,插进了自己的心口。 海啸退了,风沙也不再起,晴空万里无云。 阳光照在少女的脸上,看不清神情。 明明是艳阳天,阿鲁图却打了个寒颤。 她是水生烟吗? 竟然能通过幻境,让这海怪自杀。 而且两人的幻术斗法,高深莫测,变幻无常,即使是族中一些长老,都达不到这个境界。 水生烟是如何做到的?难不成她以前一直在藏拙? 阿鲁图被阿木掺扶了起来,还是一副丢魂失魄的样子。 水无忧拍了拍衣袖,从旁走过,阿木感受到阿鲁图抖了抖,他怕水生烟? 幻境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阿木心里浮起深深的困惑,转眸看了那个青衣少女一眼,她从头到尾气定神闲,似乎什么都知道。 但他自然不可能开口问她。 解决掉了若莫,水无忧的心情极好,觉得无忧海的阳光,从未如此明媚过。 “去祝巫家吧。” 没人拦她们,一路顺通无阻。 阿木问出心底的疑惑,一向眼高于顶的阿鲁图,谨小慎微说道,“是水生烟用幻术迷惑了海怪,让他自杀了。” 阿鲁图不敢抢功,因此实话实说。 “可她不是修为低微,连幻化一朵花都困难吗?”阿木难以置信的问道。 这是整个陵族都知道的事。 阿鲁图想起水生烟出神入化的幻术,没吭声,眼里甚至浮起崇敬的神色。 这才是真正的幻术,他们陵族人该追求的道。 “对了,族长呢?”阿鲁图眼里的火热退去,“发生这么大事,他竟然都没露面。” 阿木摇了摇头,他也没见到族长。 …… “海啸退了,我能出去了吧?老头。” 三青站在门边,跃跃欲试的探出手。 祝巫扫了她一眼,“你不等你朋友回来了?” 三青说道:“外边那么大的阵势,我担心符珠,所以才要出去找她的。” 已经醒过来的风惊俗,披着被子,往窗外看,门从外边被打开,一前一后进来两个人。 三青听见动静,转过头,旋即欢欢喜喜的迎了上去,“符珠!我有好好守在这里,没让人进来哦。” 她邀功似的说道,圆眼亮晶晶的。 水无忧见她活蹦乱跳的,不由感慨一句,精力真好,中了点砂之毒,这么快就恢复了。 “符珠姑娘、生烟姑娘……” 风惊俗裹着被子,在门槛边和两人打招呼。 相比于三青,他就虚弱多了,唇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色。 水无忧歉意般朝他笑了笑,将从若莫那里拿来的东西递给他。 风惊俗迟疑的接过,“生烟姑娘,这是给我的?” 三青踮着脚张望,嘀嘀咕咕,忿忿不平,“水生烟为什么给风惊俗东西?” 符珠垂眸看她,轻声说道,“她也给你准备了东西。” 三青心底的不岔,顿时烟消云散。 “是什么?”她好奇问道。 符珠从姝兰天珠里面拿出水无忧给自己的木匣子,一共有三层,最上面一层空了,已经给了风惊俗。 余下两层,符珠其实也还未看过。 三青迫不及待打开木匣子,有一支砗磲贝簪,牙白色与棕黄色相间构成太极形,呈现出珍珠般的光泽。 “这是幻珑灵鉴,佩戴其身,可以幻化形貌。”水无忧淡声说道。 不过对于他们陵族人来说,没什么作用,他们自己本身就会幻术。 “这么神奇?” 三青抬手将簪子插进自己的发间,“符珠,我有变化吗?” 风惊俗说:“没有。” “我问的符珠,又没问你。”三青皱着八字眉,嫌弃的说道。 符珠没回答,反而先看了水无忧一眼,她向三青解释道,“你不能想着自己的样貌。” “噢!” 三青恍然大悟,下一瞬,一张小脸变得陌生起来。 风惊俗看着,总觉得别扭。 三青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在镜子前,变来变去的,直到想起还有一层东西没看,才停了下来。 木匣子第三层空间比较深,一共放了两样东西,一个储物袋,一个白瓷瓶。 三青打开袋子瞅了一眼,瞬间把袋子系上,好多好多亮闪闪的灵石。 “瓶子里面是养剑灵泉,若莫找来斩龙之剑,剩下的。” 水无忧说话的同时,三青打开了瓷瓶,发现确是养剑灵泉后,连同储物袋,一并塞给了符珠。 她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符珠需要的。 而风惊俗满脑子都是斩龙之剑四个字。 谁斩龙? 哪来的龙? 生烟姑娘和符珠姑娘,她们两个打的什么哑迷,他怎么听不懂了呢? 门外抽大烟的祝巫,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沉默片刻后,又继续开始吞云吐雾。 (本章完) 第两百四十九章 离开无忧海 风惊俗养伤这几天,一直没有陵族人来打扰。 符珠猜想,约莫是在忙着族长更替这件事,就连水无忧都很少出现了。 “我们离开无忧海,不和生烟姑娘告别吗?”风惊俗望着门外,像是在等人。 三青新奇的看着他,语出惊人,“你该不会红鸾星动,想找水生烟做道侣了吧?” 风惊俗猛地被口水呛住,脸咳得通红,“你上哪听来的乱七糟八的词。” 还红鸾星动,以三青的文化,能认识红鸾星吗? 三青有理有据说道,“你一直往门外看,不是在等水生烟吗?” “我是等水生烟啊。” “那你还说不是想和她做道侣!” 风惊俗不理解她的逻辑,耐心解释,“只是我们来无忧海,麻烦了生烟姑娘这么多,现在要走了,和她告个别而已。”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道侣?” 水无忧穿着一身月华裙,一走一停间,裙面摆动,皎洁如月,呈现晕耀华光。 她声音极轻淡雅,风惊俗额头上却不由冒出冷汗,有种说人坏话被抓包的心惊。 三青张了张口,要说话,风惊俗眼疾手快的捂住她的嘴,讪笑说道,“没什么。” “我们在说,和你道个别就离开无忧海了。” 风惊俗生硬的扯开话题,“对了,你们新任族长选出来了吗?” “选出来了。” 风惊俗就没再问了,毕竟他是个外人。 “我送你们去记陵碑。” 符珠起身,理了理衣裙上的褶皱。 三青甩开风惊俗的手,圆眼愤怒的瞪着他,实在是太可恶了! 风惊俗也很无奈,他刚刚要是不捂住三青的嘴,鬼知道她要说什么。 万一生烟姑娘真的误会自己了怎么办? 一路上遇见不少陵族人往这边瞧,风惊俗狐疑的摸了摸脸,他长得不奇怪吧? 为什么那些人,总是看他呢? 风惊俗侧目看向符珠,她神情淡然,闲适自得,显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族长。” 突如其来的年轻嗓音,吓了风惊俗一跳,他抬起眼睛,发现有个清秀的少年,在路前,朝自己抱拳拘礼。 不对,少年只是朝他这个方向抱拳。 “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清净平缓的语调慢悠悠响起,风惊俗猛地看向水无忧,所以她是他们陵族,新一任族长? 阿木没有动,眸光直直落到符珠身上。 他想知道关于幻女族长真正的事迹。 水无忧蹙了蹙眉,“阿木,她是我的贵客。” 少年垂眸,低眉顺眼,“我知道。” 符珠从水无忧身后走出,“我说的你未必会信,你若真想知道,便自己去找答案。” “发生过的事,皆有迹可循,再怎么掩盖,也是掩盖不住的。” 阿木心中一震,他不自觉的攥紧了衣角,扭捏开口,“我明白了,多谢你。” “族长,我先回去了。”阿木扭头对着水无忧说了一声,飞快跑走。 风惊俗看着他脚底生风,不禁咋舌。 “符珠,他找你问什么事?”三青仰着脸问道。 风惊俗也看向符珠,他们说话都是这样的吗?旁人听着,完全是一头雾水。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符珠语气认真的敷衍她。 三青一下子就被糊弄过去了,没追着问,风惊俗嘴角微微抽搐。 他算是知道了,三青的聪明,是一阵一阵的,和她的蠢一样。 怎么不多问几句呢,他也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很快到了记陵碑,风惊俗来的时候是昏迷着的,不知道这石碑怎么是通道,好奇的看着水无忧。 只见她轻轻触碰石碑,石碑上顿时发出白茫茫的光,再睁眼,就已经处在一处山崖了。 有点像传送阵的感觉,但又不同。 风惊俗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 三青伸出手,贴着记陵碑,“没变化啊,水生烟她是怎么做到的?” 水无忧将三青的动作尽收眼底,“只有我们陵族人的血脉,才能开启记陵碑通道。” 三青拉长尾音“哦”了一声,拍了记陵碑一巴掌,收回手。 符珠记得以前无忧海是没有记陵碑的,外族人也可以进入,是幻女后来立起的这一块石碑,将楚清山和无忧海连接起来。 “现在临近晌午,楚清山上没什么危险,速度快一点,天黑前能离开。” 水无忧在前面带路。 三青心里忽地冒出警惕,上次她带路,也是这样,自己莫名就晕了,这次她一定要睁大眼睛,盯紧她,看她怎么搞小动作。 风惊俗见三青一路上都很安静,觉得奇怪,盯着她看了半响,发现她眼睛都没眨一下。 泪花氤氲,顺着脸颊流下。 她这是做什么? “往前一直直走,就是司幽城了。” 水无忧话音落下,三青连忙眨了几下眼睛,抬手擦掉脸上湿漉漉的东西,回头一看,已经走出楚清山了。 她真的没搞鬼,三青忍不住开始想,难不成之前真的是她误会水生烟了? 正低着头想事呢,眼里忽然映出一抹金黄。 “转日莲?”三青轻呼出声,眼里流露出欢喜。 她捧着转日莲爱不释手,一旁的风惊俗目光变得惊恐起来。 生,生烟姑娘她,刚刚手捧转日莲的样子,好像楚清山幻境中,他看见的那副样子。 水无忧微微勾唇,朝风惊俗莞尔一笑,手里蓦然又出现一枝金黄色的转日莲。 她转过身,往楚清山走,“送到这里,我便不送你们了。” 三青难得和颜悦色,摆了摆手,“行!” 风惊俗瞧着三青手里的转日莲,欲言又止。 “这是我的。” 三青以为他惦记自己的花,往旁边收了收。 风惊俗道:“你是不是忘了,生烟姑娘她说过,她不会幻景化实。” 三青迷茫的愣住,好像是哦。 “水生烟那个大骗子,又骗人!” 山上的少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人影,轻轻一笑,手里转日莲金黄灿烂。 生烟那丫头,可不会骗人啊。 会骗人的是她水无忧。 翌日,阳光明媚。 石床上的少女,揉了揉眼,起床伸了个懒腰,觉得头有些昏沉。 她这一觉,感觉睡了好久。又好像一直在奔走,现在睡醒,四肢软绵绵的没有什么力气。 床头的花瓶里,插了一枝明艳光辉的转日莲。 她蓦然呆住。 一张花笺轻飘飘落了下来。 “吾妹阿烟,少慧于人,陵族术法,过目即成……” 温热的泪晕染开花笺上的字,她渐渐看不清上面写的什么了。 第两百五十章 司幽城 “马上就到司幽城了。” 风惊俗说道,他这次离开家去雷泽,没想到竟然去了这么久,还发生了这么多事,此刻有些归心似箭。 三青把水无忧给她的转日莲别在了发髻里,从她背后看,才看见花盘。风惊俗劝了她很多遍都无果。 “这就是司幽城么,瞧着很冷清啊。” 符珠认同的点了点头,他们一路走来,城中几乎都没有什么人,萧瑟无比。 风惊俗解释:“司幽城连接鬼界,死气萦绕,灵气不郁,并不适合居住和修炼,城中人是比较少。” 但像今日这般,一个人都没见着,也实属有些怪异。 三青问道:“既然司幽城不适合居住,你家怎么安在这里?你们不会搬家吗?”她是单纯的觉得风惊俗太笨了,连搬家都想不到。 风惊俗苦笑,“风家是万年前,被流放至此的,祖训要我们镇守司幽城,即使子孙后代死尽,也不可离开此地。” 司幽城所有的人都可以搬迁离开,唯有风家人不能。 三青搞不懂,“祖训说了就要听吗?你不听的话会怎么样?” 风惊俗没和她多说,反正以三青小友的脑袋,是不会明白什么是祖训的。 符珠听着两人拌嘴,没出声偏帮谁。 自从进了司幽城,王舍古珠就不安分的躁动。她知道王舍古珠什么意思,但司幽城的死气是因为离鬼界的某个入口太近而散发出来的,是这座城自身的一部分,她不可能驱使王舍古珠,净化这里的死气的。 源源不竭的东西,她没办法制止。 感受到少女的冷淡,王舍古珠安静下来。 符珠神色轻松的打量起司幽城,现在约莫是申时,天空已经很昏暗了,厚重乌云里,亮起零星的几颗星星。微弱的星光从云层缝隙里倾泻而出。 砰的一声,有个瘦弱的黑影撞在了符珠身上。 她身形丝毫未晃,而那黑影受到冲击重重摔在了地面,风惊俗离他较近,伸手扶他。 瘦弱的小孩抬头看了风惊俗一眼,飞快的往他袖里塞了个东西,爬起身头也不回地跑了。 “诶!”风惊俗喊他,“你东西掉了!” 小孩一眨眼就跑不见了,也没听见风惊俗的话,风惊俗无奈的伸手去掏他塞往自己袖子里面的东西。 拿出东西的那刻,他人有点傻了,“这不是我家的悯生灯吗?” 族中人一直把它看得很紧,怎么会出现在一个小孩手里,然后他又塞给了自己? 风惊俗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三青圆眼微睁,看向符珠,符珠朝她摇了摇头。 小姑娘瞬间心领神会,然后脸上扬起喜滋滋的神色,她和符珠的默契,真是越来越好了。 不过这盏灯和符珠的那个一模一样。 三青手背在背后,语气故作随意,“风惊俗,你这盏灯值多少灵石啊?” “啊?”风惊俗见她也不是想要这灯的意思,当然自己现在也做不了主把灯给她,一时有些不明白三青的心思,还是如实说道,“当初买来的时候,花了一万上品灵石。” 司幽城有一座小矿山,是他们风家所有,因此一万上品灵石对他们来说,也不算什么。 三青顿时瞪大了眼,“一万?” 她连忙扯了扯符珠的衣裳,谨慎的以心声说道,“符珠,我们好像赚大了诶!” “那个黑心鬼,没有眼力见,要是知道的话,肯定肠子都悔青了。” 后面这句话风惊俗倒是听见了,眼里浮起困惑,“黑心鬼是什么?” 应该不是在说他吧? 三青小友给人起的称号,真是一个比一个的别出心裁。 符珠像是知道风惊俗所想一般,微微笑了笑,“放心,黑心鬼不是说你。” 三青在一旁点头,“没说你呢,弱秧子。” 风惊俗:“……” 中了点砂之毒,身体虚弱也不是他所想的啊,这个称号至于跟这么久吗? 说话间,有灯火靠近。 “是惊俗公子吗?” 明晃晃的火光照在风惊俗的脸上,他眯了眯眼,对面那人忽然老泪纵横,“真的是您!” “风懸小姐说您去雷泽了,老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您了,没想到您安好无恙到回来了!夫人知道后,一定会很高兴。” 他说着,老脸上满面红光,欣喜至极。 风惊俗想到自己偷摸去雷泽,让母亲担忧,心里涌起一股愧疚。 “风伯,父亲、母亲还有祖父他们都还好吧?” “有风懸小姐在身边,一切都好。” 可风惊俗见他神色并不轻松,风伯叹了口气,“魂犀香买到了,可悯生灯又叫人盗走了,老爷和老夫人之间,怎么这么坎坷呢?” 他语气怅然遗憾,风惊俗将悯生灯递给风伯,他猛然睁大了眼,“悯生灯怎么在惊俗少爷你的手里?“ 风惊俗说:“刚刚有个小孩,塞我衣袖中的。” “可是个七八岁模样的男孩?”风伯描述,“身体瘦弱,一双眸子十分倔强有神,像狼崽子。” 风惊俗点头。 “那就是了,悯生灯就是他偷出来的。”风伯说,“想必是怕我们追上,胡乱将灯塞给旁人了,只是没想到,误打误撞,这灯到了惊俗少爷你的手上。” “他不是个凡人吗?”风惊俗讶异问道,“悯生灯有人照看,怎么会叫他拿了出来?” 风伯神色复杂,“那个孩子是老夫人这一世的亲弟弟。” 身份尊贵,又是凡人,没人防着他。 三青听了一会儿,忍不住道:“风惊俗,什么时候才能去你家啊?” 风惊俗这才想起忽略了符珠和三青两人,投去歉意的目光,三青双手环胸,冷哼着别过脸。 “这两位是?”风伯也是才注意到有旁人在。 风惊俗介绍道:“她们是我的救命恩人,符珠姑娘和三青。” 风伯的态度说不上热切,温和有礼的问侯了几句。两人年纪这么小,能救惊俗少爷什么呢?想必是帮了点小忙,惊俗少爷感怀于心,以救命恩人相待。 “我还欠了符珠姑娘一枚九转凝息丹。” “这个惊俗少爷不用担心,五长老最近有空,让他炼一枚九转.” 风伯猛地回头看风惊俗,眼神里充满了诧异,“九转?” 惊俗少爷他不会是眼睛花了,连几转都没看清吧?世上能炼制九转丹药的人,少之又少。 用新键盘,居然卡文了!! 第两百五十一章 夕照 风伯对符珠和三青的态度微不可见的变了变,亲自替她们安排了住处。 三青手拂过镶嵌了宝石的珠帘,发出清脆悠扬的声音,她转了一圈,啧啧叹道:“风惊俗家里居然这么有钱。” 符珠看着满屋摆设,不置可否。其实最大手笔的不是这些金银玉器,而是笼罩整个风家的聚灵阵。就连她和三青现在待的这个屋子,都布置了小型聚灵阵,很适合修炼。 三青巡视领土一般逛完了屋子,就看见符珠要打坐,连忙冲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臂,“符珠,先别修炼了,还没逛风惊俗他家呢!” 符珠看了眼外边天色,“明日吧。”更何况风惊俗都不在。 屋外的侍女道:“惊俗少爷吩咐过了,贵客不必拘着,随意就好。” 三青仰着头,一副我就说吧的神情。符珠只得放弃修炼,陪她出去逛一会儿再回来。 侍女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偶尔才出声说话。 “前面是老夫人的住处了。” 风伯从院子里恭敬地退出,看见符珠和三青逛到了此处,过来和两人打了个招呼。 “惊俗少爷先去见夫人了,要稍晚一点才得空。”他说道。 符珠微微颔首,眸光掠过风伯,看向他身后的那间院子。 风伯叮嘱了侍女几句,往另一个方向走了,步子迈得快,像是有什么急事在身。 三青对风惊俗的祖母不感兴趣,推搡着符珠往前走。 “姑娘,我们老夫人想邀请您过去喝杯茶。” 院子里出来个穿红的侍女,莲步轻移,柔声唤道。 三青扭头看符珠,问她去不去的意思,身后跟着的侍女,也在等她的决定。 符珠朝红裳侍女轻轻点了点头。 她舒了口气,低垂的眉眼松展开。 “风惊俗的祖母,为什么要见我们?”三青歪着头问道。 “去了就知道了。”符珠轻声道。 穿过回环曲折的石桥,是一片白石堆砌的空地,两旁各放了四个石缸,种着雪青色睡莲。 檐下挂着精致华贵的灯笼,屋门半开,里面的火光透出,映照在石梯上。 红裳侍女微微福身,投以歉意的目光,在庭院中停下。 跟着符珠和三青的那名侍女,想了想,没继续跟着,立在外面等她们。 影子被拉得很长,到了门边。 三青并脚跳过门槛,圆眼在屋子里扫视了一圈,只看见个身穿孔雀绿锦衣的背影。 她头发乌黑浓密,好似绸缎散着细腻的光泽,用一根绿带系着,垂到腰间的位置。 这就是风惊俗的祖母吗? 但看不见脸,三青心里想着,女子缓慢起身,行至门边,将门关合实。 三青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她再次坐了回来,动作娴熟的倒了两杯茶,分别推到符珠和三青的面前。 “我叫夕照。” 她的面容隐在晦暗的烛火下,不过仍能看出,还很年轻。 最多不过二十岁的样子。 三青就是见她太年轻,所以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 她和风惊俗看起来差不多大,辈分却高了那么多。她一直听别人念老夫人,老夫人,还以为是个鬓发霜白的老婆婆呢。 夕照习以为常的垂下眼睑,指腹在杯口上摩挲,“听风伯说,小景他跑不见了,风家的人没追上他,姑娘能否告诉我,此事是真的吗?” 符珠想到刚才风伯来这里,应该就是说这事的,遂点了点头。 三青语气激愤的说道,“他一溜烟就钻不见了,撞到符珠了都没道歉!” 他是撞到了自己,不过跌倒的也是他,符珠尚来不及查看,小孩有没有被撞伤,听三青这么说,有些愧色,在桌下暗自扯了扯她的衣角。 夕照才知道这茬,“我替夕景向姑娘道歉。” 符珠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抬眸看她,“你不信风家的人?” 夕照神色一顿,很快恢复如常,语气也轻,“怎么会呢。” 可她握着滚烫茶杯的指节缩紧,毫无察觉,显然不是真话。 当然符珠也不会刻意去揭穿她,只是见她满脸郁色,浑身透露着不开心,有些话,不自觉就说出了口。 “夕照姑娘,你不愿意忆起前生吗?” 她或许知道夕景为何要盗走悯生灯了。他的阿姐并不情愿,也并不开心,成为另外一个人。 夕照身上这件很华贵的孔雀绿锦衣,不适合二十岁的她,但符合风家老夫人的身份。 “连你都知道魂犀香的事情了啊。”夕照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轻轻感慨了一句。 这件事在司幽城不是什么秘密,夕照坦然自若说,“他们说我是风家老祖的伴侣转世,点燃魂犀香便能回忆起前生。” 她口中的他们,是风家的人。 夕照语气好奇,“符珠姑娘,你说世上真的有这么神奇的东西吗?” “有。” 符珠敛眸应道,师父说过,魂犀香可令人做南柯一梦,历尽前生。 夕照似乎有些失望,转动着茶杯,没再说话。 三青露出一副垂涎欲滴的神情,魂犀香这好东西,她怎么没有呢? 可惜风惊俗家里的那截魂犀香,肯定不让她动。 唉。 三青怅然得很,不断灌自己茶,忽然,她将杯子倒扣在桌面上,小脸浮起傻笑。 著花之地有一棵犀回树,她等那棵犀回树老死,不就有魂犀香了吗? 符珠心情莫名沉重,问出她本不该问的话,“他们迫使你成为风家老夫人的吗?” 夕照想了想,说,“也不能说强迫吧。” “小景病重,药石无医,风家有炼药师,我来求仙丹。” “于是和他们做了个交易。” “他们予我丹药,而我答应魂犀香入梦。” 三青问:“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夕照笑笑,“是各取所需。” 可代价是,世上永无纯粹的夕照。 符珠忽然觉得,手里那截魂犀香,像是一个无解的难题。 她要用魂犀香,牵绕起转世的天月师姐的记忆吗?如果那个姑娘,如夕照一般,并不情愿呢? 前世我,非我。 今生我,是我。 是我者,何不做我? “符珠,你在想什么?”三青见她发呆,出声问道。 她还从来没有见过符珠,思考事情这么入迷呢。 夕照以为她在为自己悯怀,释然笑道,“魂犀香的事,终究是传言,若是无效,岂非我赚了?” 但夕照也知,这种可能性极小。 第两百五十二章 江色映疏帘 风家准备了这么多年,不会只为了一件子虚乌有的事情。 “明日魂犀香入梦,符珠姑娘若是有空,可前来一观。” 夕照捧起茶盏,轻轻抿了一口。 符珠抬眸,眼里有些讶异,“这么快吗?” 今日才找回的悯生灯…… “避免夜长梦多吧。”夕照说,“好不容易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 跳跃的烛火影子晃在她脸上,看不出悲喜,她声音平缓,“天色不早,我便不多留二位了。” 三青囫囵咽下嘴里的糕点,将杯子里的茶饮尽,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碎屑。 侍女本本份份的跟在身后,即使心中好奇老夫人为何要见惊俗少爷的贵客,也没多嘴打听。 她们能进风府做事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更要懂得谨言慎行的道理。 正沉思默想着,前方传来少女清柔明净的声音,“你叫什么名字?” 侍女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问自己的名字,走神的时间有点久,三青便急不可耐的催促,“你说啊,不然我怎么叫你。” “奴婢名唤雪苧。”她恭顺的回道。 符珠停下步子回头看她,眼里浮起温和的笑意,“我是问的你的本名。” 三青满脑疑惑,什么本名不本名的,难道雪苧刚刚报的是假名字?那这也太过分了,三青皱着眉头,气鼓鼓瞪她。 雪苧再次呆愣住,片刻后轻声说出两个字,“映疏。” “奴婢本名叫映疏。” 第二遍说出映疏两个字时,她的语气里少了几分生疏陌离的感觉。 “那我叫你映疏吧。”符珠笑盈盈说道,“夕阳熏细草,江色映疏帘。这个名字比雪苧更好。” 三青默念了一遍刚才的诗句,冒出疑问,“符珠,你什么时候看书了?” 她竟然都不知道! 映疏神情黯然的应了一声“好。” 她记不清有多少年没有人唤过自己这个名字了,在风府,只有雪苧,没有映疏。 等符珠姑娘走了,她就又是雪苧了。 “晚上风凉,就不逛了。” 三青圆眼惊疑的看着符珠,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空荡荡的手心,“不冷啊。” 她向映疏求证,语调轻快又急促,“映疏,映疏,你冷吗?” 三青想不明白,符珠怎么会觉得冷呢? 晚风吹拂映疏耳边的碎发,她提灯站立在一旁,语气很轻,“有一点。” 符珠姑娘是修道之人,不会惧这点凉风,她是看自己有些冷,顺着说的。 三青鼓着腮帮子道:“那好吧,我们回去。” 屋子里面灯火很亮,比她们走时,还要更亮一点。 风惊俗在里面把空着的灯,都点上了,一瞧见符珠和三青的身影,就迎了上来。 “来多久了?” 符珠随意问道,迈进门槛。 三青在外边和映疏说话,叽叽喳喳好似麻雀。 风惊俗道:“也没来多久。”他听见外边三青的声音,“映疏是谁?” “就是叫雪苧的侍女,本名映疏。”符珠淡淡解释。 府上侍女太多,哪怕是符珠解释了,风惊俗也未必认识,果然,他脸上浮起迷茫的神情。 不过符珠姑娘叫她本名就本名吧,他听着映疏这个名字也是比雪苧好。 “我刚刚去见过夕照了。” 又是一个陌生的名字,风惊俗小声问,“这又是谁?” 他有些怀疑,这还是不是他家了。 符珠看着他,半响没说话,盯得风惊俗忐忑,他在脑海中努力搜刮了遍府上的人,还是没什么头绪,符珠开口了,“你连你祖母的名讳都不知道吗?” 很难相信他是一个有孝心的人。 “我当然知道啊。”风惊俗想也没想就说道,“祖母名唤溧姎。” “小时候我经常看见祖父在纸上写这两个字,就认识了。” 他说着说着发现符珠的神情不对劲,小心翼翼问,“符珠姑娘,我说错什么了吗?” 风惊俗二丈摸不着头脑,他祖母的名字他怎么可能记错,绝不是叫什么夕照。 等等,风惊俗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向符珠,“符珠姑娘你说的是我祖母她的转世?” 三青蹦跳着进来,“风惊俗,夕照看起来比你还小呢,你真的喊她祖母吗?” 她圆眼里充满了好奇,说的话也间接回答了风惊俗的问题。 风惊俗本来想说当然两字,看见符珠和三青一眨不眨的目光,忽地就有些难以启齿了。 他只远远见过那名叫“夕照”的女子一面,确实很年轻,他叫人家祖母,总感觉在占人姑娘便宜。 尤其是当着符珠姑娘和三青的面,这种羞耻感莫名就被放大了。 三青看不出风惊俗的窘迫,追着他问:“你给夕照到底喊不喊祖母啊?” 符珠也没拦着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 风惊俗无奈道:“我还没去拜见过她,不过明日过后,应该是要喊祖母的。” 他父亲都要尊称其一声母亲,他能大逆不道直呼其名吗?他只有老老实实按照辈分喊的份。 三青说:“我知道,明日魂犀香入梦,我要去看!” “夕照邀请我和符珠了。” 风惊俗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既然是祖母邀请的,轮不到他说什么。 他在这个家的地位,肯定是远不如祖母一句话的。 “符珠姑娘,你和我祖母是怎么认识的?”风惊俗稍感好奇,她们的关系似乎还不赖。 三青抢答说,“是夕照主动邀请我们去喝茶的,然后就这么认识了。” 符珠“嗯”了一声,表示就是三青说的这样子。 不过她要纠正一点,“夕照就是夕照。”符珠看着风惊俗说,“她现在不是你的祖母。” 风惊俗甚至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那么整个风家呢?所有人都当她是风家老祖的伴侣,无人在意她是夕照,不是溧姎。 三青小脸困惑,所以夕照到底是不是风惊俗的祖母啊? 翌日。 整个风家显得格外肃穆庄严。 符珠察觉到有不少高手的气息,或明或暗,阵仗很大。 映疏绞了帕子给三青擦脸,她迷糊的眼睛这才逐渐清明,眼底残留着乌青,符珠一看就知道是昨晚梦中练剑给累着了,再过一会儿,她就该骂郁行疏了。 果不其然,三青从床上跳下来,嘴里就开始骂骂咧咧了。 映疏不知道她骂的谁,保持着静默。 一大早就过来的风惊俗倒是听见了“郁行疏”三个字,但没往深处想。 第两百五十三章 魂犀香入梦 风家主屋外围了很多人,看向符珠和三青的目光带着些许打量。 这么年轻的少女,能击退雷神,安然从雷泽抽身吗? 更有甚者,暗自查探了一番少女的修为,心中顿时涌起巨大波澜。 “惊俗,这两位就是你所说的符珠仙子和三青小友了吧?”风家家主风郢率先开口,打破空气中的暗流涌动和一片寂静。 风惊俗先是小声给符珠说了一句“这是我爹”后,正色凛然回答道:“正是。” 符珠十分有礼貌的拘礼,三青在一旁,目光直白的打量风郢。 他穿着一身紫青色的衣袍,腰系玉带,五官深邃,剑眉入鬓,容貌是比较刚硬的。 “这是你爹啊?”三青扯了扯风惊俗袖子,“看着和你不太像啊。” 风惊俗的相貌要柔和许多,肤色也白,不似风郢那般粗旷,多了一股洒脱飘逸感。 他解释:“我长得像我娘。” 三青圆眼扫视,在找长得像风惊俗的女子,看了一圈也没看见,胳膊肘碰了碰他,“你娘今天没来?” “一会儿就来了。”风惊俗压低着声音和她说。 今日来了太多长辈和长老,他一直和三青窃窃私语,有些不符合礼数。但风惊俗知道,不回三青的话,会出现更不合礼数的事情。 三青“哦”了一声,又说道,“你娘排场还挺大,最后出来。” 风惊俗正要和她解释,人群忽然动了动,让出一条路。 三青探出个头去看,夕照穿着繁复花纹的绛红色华裾,头发高绾,走动间步摇轻轻摇曳。她妆容极重,眉眼间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三青觉得这妆有些沉闷,太浓墨重彩了,不够清爽利落。 有人神情恍惚的说了句,“像,太像了。” “刚刚她走出来的一瞬间,我仿佛真看到了溧姎老祖在世。” 符珠听着周围细声的感慨,忍不住朝夕照看去,目光执着,似乎想在她脸上找出什么东西。 夕照平静的往前走,她身旁跟着位紫衣妇人,轻施粉黛,与风惊俗模样有七分相似。 风郢躬身道:“见过母亲。” 夕照在符珠身边停下,对风郢说,“我要带符珠姑娘和三青一块进去。” 是陈述句,而非征求意见,风郢迟疑了会儿,说道:“但凭母亲吩咐。” 大门合上,一个面如桃李,瞧着却有些淡的女子开口问道:“你这两位朋友打哪来的,为何祖母要带她们进去?” 就连他们这些孙辈,也不过是在外面候着。 风夫人语气担忧,“惊俗,你堂姐说的不错,你有打听过她们的底细吗?可别被骗了。” 风惊俗听得不太高兴,脸色微微垮了下来,他看着两人,严肃地说道:“符珠姑娘和三青小友是我的救命恩人,母亲,风懸堂姐,你们这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我不爱听的。” 风懸双手环胸,眸光冷淡。 他不爱听有什么用,真当自己在这个家有几分地位了。 风夫人抬手给了风惊俗后脑勺一巴掌,“怎么和你堂姐说话呢?一点规矩都没有。” “至于这话,我和小懸不说了就是。” 风惊俗也知道她说那些话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太担心自己了,他认错般的帮风夫人捏着肩,缓慢讲述在雷泽发生的事情。 “昨夜五长老已经检查过我体内,确有九转凝息丹残存的痕迹,您也在场,这总不能错吧?” 风夫人想起五长老的原话,现在都觉得后怕,她示意风惊俗先停下手上的动作,叮咛道:“日后千万不能去雷泽这么危险的地方了。” “那枚九转凝息丹,我们风家拿不出来,你去库房挑一些贵重的宝贝,看能不能抵一抵。” 风夫人说完,觉得仍是有些不妥,“算了,你别去了。” “还是我亲自去挑吧。”她言语里的嫌弃几乎溢了出来。 风惊俗是不想打击他娘亲的,不过以他对符珠姑娘的了解,她对这些应该没多大兴趣。 “母亲,要不你还是别忙活了,直接给灵石吧。” “也行。”风夫人说道。 “不过东西也还是要送的。”她转过头,“你不是说三青那小姑娘还让给你一簇雪蝶心焰了吗?” 风懸也抬眸看他,“雪蝶心焰威力不俗,她为何不自己留着?” 风惊俗想到他当时提出这个建议,被骂了个狗血淋头,有些郁闷。 “她自己有灵火了。”看不上雪蝶心焰。 而且是特别特别特别看不上。 想来三青小友那灵火,十分不俗。 屋内的三青忽地打了个喷嚏,她捂着口鼻,没让气呼出来,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点燃了的魂犀香。 昙花状的灯盏里面,缓慢冒出一股如梦似幻的淡烟,翻卷如云,轻盈无比。 房间内萦绕着若有若无的香气。 风郢因为催动悯生灯,此刻脸色有些苍白。 一袭蓝衣,书生意气的儒士搀扶住他,送了一点灵力进去,“四弟,你感觉如何了?” “好多了。”风郢说着,眸光落到已经入梦的夕照脸上。 他在家中排行最末,对母亲的记忆其实并不多,大都是从父亲和兄姐口中得知。但母亲是为了生自己而伤了身体,早早离世,他内心总有种淡淡的愧疚之情。 三青想靠近一点观察夕照的微表情,被符珠拉了回来。 “我们要在这里等夕照睡醒吗?”她担忧的说,“万一夕照要睡很久怎么办?” “符珠,我要出去玩。”三青打了个招呼,就出门去了。 过了会儿,门再次从内打开,三青扭过头,语气悠然,“符珠,你也觉得里面不好玩对吧?” 魂犀香入梦的流程符珠已经记在了心里,等夕照醒来的事,她用不着守着。 轻轻“嗯”了一声,回应三青的话。 风惊俗有些好奇里面是个什么模样,但见符珠一副兴致不是很高的模样,他也不敢问。 至于为什么不问三青,他还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鬼知道三青会说出什么话呢? “风惊俗。”正想着,三青忽然喊了声他的名字,“你给我找的炼丹师和炼器师找了吗?” 昨天才回来,这事哪有那么快,他还要问问各位长老谁最近有空呢,风惊俗想慢慢给她说明情况,风懸忽然出声,“什么丹药,我来炼吧。” 三青看向她。 第两百五十四章 醒来 风惊俗介绍道:“这是我的堂姐风懸,也是一名炼药师。” 有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眨巴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夸赞的说,“风懸姐姐的炼药术可厉害了!” 她比三青还要矮上半耳朵,穿着藕粉色绣花襦裙,脸上布满了天真,一言一举灵动得像只蝴蝶。 三青神秘兮兮的把风懸叫到了一边去,风惊俗摸了摸耳朵,问符珠,“她到底要炼什么丹药啊?” 之前他问过三青,不过她没和自己说。 符珠摇了摇头。她猜想是九素云芝,但同样的灵植能炼的丹种类也多。 “连符珠姑娘你都不知道么…….”风惊俗呢喃了一句,去找三青和风懸的身影,发现她俩都不见了,心中越发好奇。 另一边,三青看四下无人了,鬼祟摸出一卷丹方递给风懸,“你看看能不能炼。” 卷轴青铜,入手沉甸甸的颇有些重量,风懸解开上面的绳索,慢条斯理看过去,神情变得有些古怪。 “能炼吗?”三青迫不及待又问了一遍。 风懸心一横,眼一闭,说道:“我不认识上面的字。” 堂堂风家大小姐,要说出自己不识字,属实有些难为情,风懸桃李面上浮起一股对自己的恼意。 但上面的古文,她真没见过。 三青圆眼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手拂过丹方,“我给你译过来了。” 风懸这才举起丹方,细细观摩,她看得认真,三青就没催她。 过了会儿,三青觉得脖子有些酸,出声打断风懸入迷的状态,“到底能不能炼啊?” 她伸手夺过丹方卷起,“不能炼我找别人了。” 风懸忙道:“能炼!” 她从未见过这种古丹方,一时看得有些入迷,如果错失掉这次机会,一定会追悔莫及的。 虽然上面有些药材不好找,但对风家来说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 至于最重要的九素云芝,她让人多盯着点,总能买到的。 风家不缺钱。 三青狐疑地盯着她,递回丹方,顺便把九素云芝也给风懸。 风懸如获至宝的捧着丹方,对三青顺手递来的盒子没怎么放在心上,丢进了储物袋。 “你给我炼丹,记得要保密。” 走出几步后,三青转过头来叮嘱。 风懸道:“这是自然。” 她给的化神丹丹方太过珍贵,随便泄漏一点,恐怕就会引起轩然大波,风懸知道事情轻重。 不过三青想的和她明显不一样。 解决完此事后,三青步履松快,蹦蹦跳跳的绕过桥廊,风懸走得有点慢,三青停下来等她。 “你有炼丹炉吗?” 身为炼药师怎么可能会没有炼丹炉,三青想问的其实是,你有好的炼丹炉吗,风懸很聪明,听出她的本意,正要开口回应,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双掌合拢般大小的紫金丹炉。 风懸还没看清紫金丹炉的样子,就听见三青说,“这个丹炉给你用了。” 她在问剑塔捡的,品秩还不错,用来炼丹勉勉强强吧。 风懸收起紫金丹炉,翻了个面,低眸去看炉底,方方正正刻着四个大字。 静虚归藏。 三青记着路,回去得早。 风惊俗向后张望,“我堂姐呢?” “她走得没我快,当然是在我后面了。”三青说道。 “风懸姐姐怎么会走得没你快呢?”双丫髻的小丫头指着三青的腿,语气单纯的说,“她腿比你长,一步迈得更远。” 像她就是,走两步才能抵得上风懸姐姐一步。 风惊俗连忙捂住小丫头的嘴,讪讪开口,“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为了避免月淼这丫头被骂哭,他也是操碎了心。 三青气呼呼的龇牙,一把将她的手从符珠衣袍上扒开。讨人嫌的小鬼,居然趁她不在和符珠套近乎。 月淼眼睛瞪大如铜铃,吱唔说话,“惊俗表哥,你快把我捂死了!” 她是夸张的话,不过喘气确实是有些不便,风惊俗松了手,叮嘱她,“没事别去招惹三青。” 月淼不解的抬眸看他,“我不能和三青玩吗?” 风惊俗说,“她应该不喜欢和你玩。” 他已经相当委婉了,就差没直说三青不待见她,但月淼年纪小,听不懂这些,她感觉良好的说道:“不会的,她肯定喜欢和我玩。” 风惊俗也不知道她哪来的自信,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后面几日,三青和风懸走得很近,关系好得令风惊俗诧异。 风懸堂姐向来清傲,连他都要怼,怎么会和三青合得来呢?没吵起来?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风惊俗想到正事,收起这些乱七糟八的心思,快步去找符珠。 忽然,假山里传来细微的抽噎声,风惊俗绕了过去,就见月淼缩在里面,眼睛哭得通红,像只小兔子。 “你躲这儿干什么?”风惊俗没问她是不是受了欺负,作为风家最小的一个孩子,集万千宠爱一身,哪有人会瞎了眼欺负她啊。 月淼背过身,抹了抹眼睛,嘴硬道:“我在这里和三青玩躲猫猫。” 风惊俗:“……” 一定是三青和风懸堂姐没带她玩,偷摸在这儿哭呢。 见她无事,风惊俗就退出了假山,月淼从里面钻了出来,脸上还有没有擦干净的泪痕,跟在他身后,“惊俗表哥,你是去找符珠姐姐的吗?” “那我和你一块去。” 风惊俗问:“你不是在和三青玩躲猫猫吗?”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月淼气得脸都红了,默不作声跟着。 恰好这会儿三青已经回来了,双手撑在趴在窗前,“哟,小尾巴,又跟来了啊?” 月淼攥着拳头,深呼一口气,“我是来找符珠姐姐的。” “不行!”三青一口拒绝,“符珠是我的朋友,不是你的。” 两人在外边拌嘴,风惊俗进去找符珠。 她在打坐,风惊俗还未出声,符珠就缓缓睁开了双眸,“找我有事?” 风惊俗呆愣的点了点头,说道:“祖母醒了。” 符珠算了下,这已经是第五天了。 她下榻伸了个懒腰,看向风惊俗,“走吧。” 去看看夕照,亦或是溧姎。 主屋外已经来了许多人,月淼抓着风惊俗的袖子,既忐忑又觉得不真实,“以后我就有外祖母了吗?”她问道。 门吱呀一声,从内打开。 月淼看见,她的母亲、大伯、三叔、四叔跟在一个模样很年轻的女子身后。 第两百五十五章 三青赠羽 符珠抬眸望去。 阳光照在夕照脸上,她如梦初醒般伸出手,感受指间流走的清风。 符珠第一眼就发现,她身上多了丝沉稳肃穆,不怒自威的气势。那是夕照所没有的。 风郢和几个兄姐面上带着难以自抑的喜色,蓝衣儒士欠身问道,“母亲,您现在要去见父亲吗?” “他,等您很久了。” 说罢,声音带着丝丝哽咽。 “我自己去见他就好。” 她拂了拂衣袖,走下石梯,一个花蝴蝶般的小女孩抱住了她的腿,仰着头亲昵喊了一声,“外祖母。” “这是我与潜章的女儿,月淼。”一身素雅白裙的女子开口说道,她牵过月淼,半弯下腰,“外祖母现在要去见外祖父,淼淼乖,一会儿再来陪外祖母。” 风惊俗在一旁恭恭敬敬的唤了句,“柔姑姑。” 风柔朝他微微颔首,面容徐徐柔和,一如其名。 在看见符珠时,她也轻轻笑了笑,算是和她打招呼。 “符珠姑娘,陪我走一截路?” 少女点了点头,陪她离开,“我现在应该叫你夕照还是溧姎?” 她笑道:“还是唤我夕照吧。” 符珠“哦”了一声,说“好。” 夕照指着一处说道,“那株枯树,是柔儿出生时,我同他父亲一块栽下的,后来不知怎的枯死了。” 三青视线飘过去又收回来,“肯定是你们没浇水。” 夕照笑了笑,转而说起别事,符珠听得出来她话里的缅怀。 “符珠姑娘应该是有事情想问我吧?”夕照停在林外,“不过这个问题,我要稍晚一点才能给你答案了。” 她说着,转身进了竹林,三青跟了上去,被符珠拉回来。 “嗯?” 三青圆眼困惑的看着符珠。 少女轻敛眼眸,“我们就在外边等夕照出来。” “好吧好吧。”三青蹲了下来,眸光好奇的往里面瞅。 过了会儿,她偏过头问,“是不是等夕照告诉你答案后,就要离开风家了?” 三青对这个问题似乎很重视,小脸满是认真。 符珠想了想,问她,“你还想留在风惊俗家里玩?” 三青这段时间在风家,确实过得挺滋润的,但舍不得走不像是她的作风。 “唉!”小姑娘长叹一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和符珠说。 “唉声叹气做什么,真不想走,再多留几天就是。”反正在风家修炼,速度也不慢的。 三青数着手指算了算,好多个几天都不够,小脸快皱成包子,她下定决心般,说,“符珠,我不走了,就留在风家。” 她语调很快的补充,“我后面会来找你的。” 三青摸出一根黑色羽毛,“你带着它,我就能找到你的位置。” “是因为那枚丹药么?”符珠伸出手接过,羽毛很轻,在掌心格外柔软,“要炼很久?” 三青重重点头,不过等丹药练好了,她就能冲击掉血脉禁锢,长高一点。 符珠忽而想到,三青现在也是元婴境大圆满的修为,离化神一步之遥。 她要去方外天,不能带上三青。 符珠轻轻握紧羽毛,应道,“好,你后边再来找我。” 即使这是自己开口提的,但符珠答应得这么干脆,三青就不禁生起了闷气。 “她怎么了?” 夕照缓步从竹林走出,眉目间隐然带着缕愁思。 三青听见声音,扭过头说,“我很好,没什么事。”语气里的咬牙切齿却怎么也藏不住。 夕照无声笑笑。 她对符珠说:“我见过他了。” 符珠知道她说的是风惊俗的祖父,也是溧姎曾经的爱人。 “他现在和我记忆中一点也不一样。”夕照缓慢说道,“白发苍苍,老了。” 符珠安静听着夕照的话。 “他见了我,神情恍惚,也说,我不像溧姎。” “符珠姑娘。”夕照喊她,“将这当一则故事听就好。” 符珠心绪很乱,迷惘的点了点头。 “你后悔魂犀香入梦了吗?” 三青才想起这事,顿时来了精神,“夕照,魂犀香入梦到底是什么感觉啊?” “就和做梦一样。”夕照先回答了三青的问题,随后说道,“以前的夕照或许很不情愿吧,事成定局后,便没什么所谓的。” 她既是夕照,也是溧姎。 提起做梦,三青立马摇了摇头,做梦太累了,每晚都在练剑,她不喜欢。 符珠思考得很认真,片刻后又问,“之后呢?你打算怎么办?” 她是溧姎,便是风家的老夫人,可她是夕照,还有一个弟弟夕景。 “日后我会和小景一块住。”夕照说。 她的儿女们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小景却只有她一个相依为命的姐姐。 符珠明白了夕照的打算。 她语气温婉,像是悉心教导晚辈,“符珠姑娘,关于魂犀香的事,我们情况未必一样的。” 若她没猜错,她手里应该也有一截魂犀香,只是不知该不该用。 “家中的那盏悯生灯,我会叫郢儿送你。” 符珠几乎没有思索的就拒绝了,夕照了然,悯生灯共两盏,看来另一盏已经在她手上了。 三青举手,“符珠不要,我要!” “行。” “夕照,我走后你帮我照看点三青。” “她不同你一块走吗?”夕照有些意外,她视线从三青身上收回,然后说,“我会的。” “她要等一枚丹药。”符珠解释。 夕照这一世只是个普通人,但有了前生的记忆,她知道一些丹药炼制要很久。 三青怏怏的,拉着符珠腰间的剑柄摇晃,叮嘱道,“羽毛一定要带着啊。”这样她才能拿到丹药后,根据上面的气息快速找到符珠。 她还要去督促风懸。 以至于后面,月淼在风家,既见不到三青,也见不到风懸。 她只能去找夕照。 “外祖母,你在午睡吗?”月淼探出个头,语气很轻的问。 一个清瘦的男孩,从门里走出,语气微冷的说道:“我姐姐还没有成婚,不准喊她外祖母。” 月淼睁着大眼睛说:“舅姥爷,你又记错了,外祖母和我外祖父成婚了。” 夕景听着这个称呼,额角青筋在跳,他警告道:“我不是你舅姥爷,也别这么喊我。” 月淼张了张口,夕景已经能猜到她要说什么了,抢先道:“叫我名字,夕景。” “可是这样很不礼貌诶!” 虽然她也觉得应该喊夕景,他们年纪一样大。 第两百五十六章 捡漏 娇莺恰啼,草木深深。 俨然是一片祥和明媚的春景,符珠却很谨慎的放出了神识观察四周的情况,果不其然,她的神识刚一扩散出去,便发现有两道危险的气息在盯着自己。 对此符珠并不意外,在秘境中就是这样,越是寂静安宁则越是危机暗藏。 她这半月以来,已经经历过了不少类似的情况。 不过之前是在外围,生活的妖兽虽然多,但实力相较而言,没那么强横。 符珠察探到了那两道最危险的气息大致在哪个方位,就收敛起了自身气息,以免打草惊蛇。 她气息消失的瞬间,锁定此处一银一青的眸子,双双移开视线,变得气跋弩张起来。 符珠已经悄然藏在了一株高大的垂柳树上,一袭青衫,和青柳浑然一体。她只要不动用灵力,这两只妖兽决计不会发现自己。 藏好以后,符珠才开始观察这两只妖兽。 一只妖兽背对着她,看不清模样,通体毛羽为青,在阳光下又焕发出淡淡的幽紫色。 它对面的那只妖兽,符珠一眼就认出来了,是一头风属性的噬魂狼,青色的菱花眼瞳死死盯着对面的鸟兽。 两只妖兽的修为都接近化神期了,按理说都有各自的地盘,几乎不会同时出现在一片地方,除非这里什么东西,吸引了它们。 符珠环顾一圈,在山崖上发现了一株葱。 她摸了摸下巴,漂亮的小脸上有些不确定。 算了,先看看再说。也未必就是抢那株葱的,兴许还有什么东西,她没发现。 噬魂风狼速度极快,攀爬陡峭的山崖如履平地,眼看就要够到青葱了,青羽的鸟儿一飞冲天,卷起狂风,霎那间落石犹如流星砸下,噬魂风狼不得不退下来。 鸟兽转过头,流银眸里露出一缕得意。 噬魂狼虽然是风属性,但自己有翅膀,天然具有优势。等它吞了蕉月赤心葱,跻身化神境,还能进入穹沧秘境的腹地,找到传说中的穹沧花。想到此处,青鸟不由躁动,朝着山崖飞去。 忽然,凌厉的风刃席卷而来,青鸟避之不及,翅膀被划伤很大一条口子,顿时犹如断线的风筝跌落了下来,在绿油油的浅草地上砸出巨大深坑。 它发出凄鸣声,噬魂狼不管不顾的踩上山崖间凸起的石块,跳跃而起,衔住青葱。 许是摘到了蕉月赤心葱,噬魂狼微微放松了警惕,然而就是这一瞬,一支青羽迸射而来,狠狠扎进了噬魂狼的脑袋,鲜血喷涌如注,它四肢动弹了几下,很快断气。 符珠看着这反转,觉得还挺精彩的。 青鸟受伤太重,好半天都没从坑里爬出来。 她想了想,决定捡个漏。 不然等青鸟爬出来,吃了这葱,叫它跻身化神境了,再盯着自己,她就很被动了。 符珠灵力波动的那刻,躺在泥坑的青鸟忽然瞪直了眼,声音尖厉,犹如泣血。 一定是先前那道人类修士的气息,她没有走,而是藏在了暗处,等自己和噬魂狼两败俱伤! 青鸟挣扎着站起来,符珠已经将小葱收进了姝兰天珠里面,感受到蕉月赤心葱气息不见,青鸟银瞳隐隐变红。 它浑身羽毛都炸立了起来,根根分明,好似利箭。 符珠随手一剑消解掉青鸟的攻击,它流银般的眼瞳忽然呆住了。 元婴境大圆满! 和自己一样的境界! 而它现在还受了伤,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青鸟陡然收起了炸毛的羽毛,思索着该如何逃走。等它养好伤,会再来找她的! 符珠似乎没察觉到它的意图,青鸟跑出去一段路后,正沾沾自喜着,罗网忽然从头顶盖下。 “竟然真的是紫幽鸟!我们运气真不错!” “诶,它好像受了伤,不过瞧着看不出来是怎么受伤的。” “伤口齐整,我看像是剑气伤的!” “虽然受伤有点严重,不过养养应该还能活。林师姐,你不是正想要只灵宠吗,这紫幽鸟生得美丽,正好配你。” 几人七嘴八舌的议论着,被唤作林师姐的女子,分明有些意动了,对上紫幽鸟那双充满怨恨的眼睛,却猛地被吓了一跳,变得迟疑。 “这紫幽鸟是元婴境大圆满的修为,你神识不够强大,恐怕压不住它。” 无人察觉何时冒了个人出来。 符珠是听见这边有动静,顺便过来瞧一瞧的,就听到了有人想收紫幽鸟作灵宠,于是好心提醒了一句。 她观这一行人,最高修为的也不过金丹初期,居然能来到秘境内围,其实还是有点意外的。 人群后面有个身穿紫绮上襦湘裙的女子,扯了扯身旁人的袖子,低声道:“竟然是她。” 清灵毓秀的少女,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飘然如仙。 白衣的男修同样感慨,不过他对于形色的掩藏,比说话的女子好多了,几乎看不出来什么变化。 听到这紫幽鸟是元婴境大圆满时,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自然也都没有注意到女子和身旁人的交谈。 “这紫幽鸟可是为你所伤?”林素对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女子有些防备,眸光不经意落到她腰间的长剑,心下其实已经默认了。 眼前女子模样虽然年轻,修为却未必会低,修道之人,最忌讳以貌取人。 就好比她请来护送自己的那位剑仙,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的模样,剑术却是她平生仅见的高超。 不过这紫幽鸟,她着实很想要,林素开口和符珠商议,“我想买下这只紫幽鸟,姑娘开个价吧。” 符珠:(^~^)!!! 捡钱了。 她瞅了眼罗网中的紫幽鸟,缓缓扬起唇角,“一千上品灵石吧。” 紫幽鸟不是她伤的,也不是她的,相当于白送自己灵石,是故符珠也没有多要。 更何况它还送了自己那小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肯定很珍贵。 这样想着,符珠看向紫幽鸟的神情越发缓和亲切。 林素微微一愣,元婴境大圆满的妖兽,她只收自己一千上品灵石吗? 难不成是这紫幽鸟受伤太重,很难养好?但她看那紫幽鸟身上只有两处伤痕,并没有性命之危。 林素胡思乱想着递给了符珠灵石,心底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邀请道:“秘境危险,你不如同我们一起吧。” 说完,她就见那青衣女子眼神复杂的看着自己,知晓她误会了,正欲解释暗中还有位剑仙跟着。 “不用了。” 符珠声音明净,毫不拖泥带水的回绝说道。 第两百五十七章 生死两仪 待人走后,林素还有些感慨,遥遥收回视线,走到紫幽鸟跟前,准备和它结契。 “她说了这紫幽鸟是元婴大圆满的修为,林师姐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林素转眸看向说话的女子,微微笑道:“有竹师妹不必担心,我有母亲给的青铜鹜花镜,可令我、紫幽鸟和宝镜三者结成契约。” 女子正是大胥王朝原本金尊玉贵的郡主乐胥有竹,她衣衫素雅,眉眼间曾经的倨傲尽数不见,听闻林素所言,便没说什么了。 青铜鹜花镜她知晓,是自己师父雾栖真人的法器,没成想竟然也给了林素师姐。 不过她们是母女,也是合该的,乐胥有竹轻轻敛下眸子,不禁想起符珠来。 上次州胥城一别,一晃也过去几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似乎没认出自己。 殊不知符珠从看见她腰间绿竹就已经认了出来,但她自觉和乐胥有竹不熟,便没主动打招呼。 林素废了些功夫才和紫幽鸟成功结契,她收起巴掌大小的青铜鹜花镜后,蹲下身子捧起变小的紫幽鸟,随手拿出一枚丹药。 小紫幽鸟傲娇的别过头,不肯受她恩惠。 什么丹药都没有它的蕉月赤心葱好,它要去找那个剑修女子。 猝不及防的,丹药入腹,紫幽鸟圆眼陡然瞪大,它身上的伤口,似乎不怎么痛了。 林素感受到紫幽鸟不排斥自己了,弯了弯眼,取出个装着粉末的瓶子,动作轻柔的撒在它的伤口处。 等它养好伤后,它还是要走的。紫幽鸟心想。 这个人类修士不过金丹初期,借助宝物强行和自己结契,它夺回蕉月赤心葱后,跻身化神境,区区契约,随便就解开了。 符珠没由来打了两个喷嚏,她不甚在意的吸了吸鼻子,迈入万花丛中。 再后面就是秘境腹地了,只会越来越危险。符珠时刻警惕着四周,以防变故突发。 她刚一踏入花丛,就好似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天地间只有这些形态各异,色艳鲜明的花卉。颤颤巍巍,如凤凰振羽,又似锦云流霞,光彩夺目。 这么多花,花香应该是混合复杂,有些刺鼻的才对,但符珠只能闻见一股冷香。 既明艳又冷清。 是符珠对这片天地的评价。 此前应该已经有人来过这里,花海中被硬生生踩出一条小道。 符珠顺着前人脚印往前走,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沧桑的声音,“小友止步,前面不可再去了。” 这道声音出现得诡异,四处端凝,花海空旷,哪有什么人影。 符珠正欲往前走,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带着迫切的催促,“回头是岸,回头是岸!” “前辈,您若真要劝人,不妨现身一见。”符珠眉眼无奈的说道。 他这样藏头露尾,很难没有装神弄鬼的嫌疑。 听出符珠的弦外之音,他沉默了片刻,说,“到了晚上,你就能看见我了。” 符珠:“???” 她冒昧的问了一句,“前辈,你……现在还是活人吧?” 不然干嘛晚上才能现身呢?怕日光? 那位老前辈短暂凝噎,而后说道:“姑且算活人吧。” 姑且。 符珠琢磨了下他的用词,没太明白他的意思。不过她不打算再和这位老前辈继续聊天了,她不听劝的。 在她走后,老前辈发出无可奈何的叹息声。 不多时,又有位年轻人行至此间,他照旧劝人止步,勿要枉送了性命。 背剑的男子,一袭青松色衣袍,不浓不淡的剑眉微微拧起,冷声道:“装神弄鬼。” 男子没有理会这莫名的声音,径直前行。 “这年轻人,远不如刚刚那小丫头懂礼貌啊!” 老前辈触了一鼻子灰,油然感慨道。 符珠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那条被踩踏出来的路越来越不明显,渐渐四下无路。 难道那些人最多就走到这里了吗? 符珠环顾左右,娇艳妩媚的花朵随风摇曳,好似七彩的浪花,她看了会儿,选择直走。 没有前人踩踏出来的路,她自己开一条路就是。 星移斗转间,明月始如弓。 晚风带着透骨的凉意拂面而来,符珠才惊觉已经到了晚上。 “小友,我们又相遇了。” 是那位叫她止步的前辈的声音,而且声音相较于白天而言,离自己更近了。 他一直跟着自己的吗?但她一点也没察觉。 符珠漂亮的小脸上浮起懊恼的神色,手不动声色搭在了剑柄处。 虽然这位前辈看起来没有歹意,但人心险恶不得不防,尤其是在对方境界比自己高的情况下。 “你往前走。”老前辈出声道。 符珠本也是要往前走的,听见他的话,只是更谨慎了点,她走了几步后,眼前兀的出现了个人形花蛹。 “这个样子没吓到小友吧。”里面传来熟悉的嗓音。 符珠摇头,虽然遍布的黑花裹住了老前辈的身躯,显得有些诡异,但还不至于吓人。 “前辈,我帮你砍断这些黑花吧。” 那位老前辈道:“砍不掉的。”竟是连试一试的想法都没有。 “为何?”符珠还是抽出了剑,不解的问道。 “你看四周。” 符珠闻声望去,灿烂如金如霞的花海,此刻只剩黑白二色的小花,泾渭分明,构成太极图案。 黑花同那位老前辈身上的,别无二致。 “这是什么?” 符珠被眼前景象震撼到。 “生死海。”老前辈眼角又长出一朵黑花,他缓慢说道,“黑花为死亡之花,白花为生命之花,构成阴阳两仪,一死一生。” “小友,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眸光微动,长长叹息一声。 符珠听得一知半解,“什么时间?我该如何做?” “去阳仪中找死亡之花,亦或者去阴仪中找生命之花。” “前辈说的是位于鱼眼位置的花吗?” 太极花图中,黑花和白花代表的阴阳鱼,鱼眼处恰好是相反色的小花。 “并非。”老前辈道,“生死两仪没这么简单。” “何为阳仪死亡之花,何为阴仪生命之花,需要你自己参悟。” “一旦找不到,便会如我一般,死亡之花缠身,脱困不得。” 符珠忽然很想念小师弟会禅了,这种东西,就不该是她琢磨的。若是小师弟在,肯定能找出所需要的生命之花或者死亡之花。 但此时此刻,她只能靠自己。 毕竟,老前辈说了,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第两百五十八章 同出一宗 白花似海,她一个一个找根本不现实。 符珠干脆放出神识感知这些小花的气息,这些小花都是清气所化,无尘无垢,充盈的清灵之气让她忍不住想,在这儿修炼该多好。 符珠的神识很强大,几乎覆盖了白色花海,但她在这边没感知到丝毫浊气,又将神识投放到黑花那边,同样无所获。 “白鱼鱼眼中的,怎么就不算阳仪中的死亡之花了?” 它明明就长在阳仪里面。 符珠嘀咕念了句,飞身往鱼眼去。 不管是不是,她先看看再说。 符珠弯腰摘下一朵小花,还未细看,黑花在她指尖骤然消散。 老前辈看见她的举动,说道,“除了鱼眼位置的花,其他的都是可以摘下的。” 符珠依言,摘了朵白花下来,果然没有消失,隐隐传来淡淡的冷香。 和白日里她闻到的香味别无二致,但那么多花,怎么会只有一种香气呢? 除非它们根本就是同一种花! 所以没有所谓的黑花,也没有所谓的白花,或许她应该叫它混沌之花。 混沌包括清浊二气,混沌之花,便是阳仪清气中的死亡之花,也是阴仪浊气中的生命之花。 符珠清绝的面庞露出个灿若朝霞的笑,她转头对着那位老前辈说,“前辈,我找到你说的东西了!” 生机几近湮绝的老前辈,眨动生了黑花的眼皮子,只能虚晃看见个模糊的人影,“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你尚且年轻,不该死在这里。” 他忽然又想起一事,“在你之后,有个年轻剑仙也入了生死海,你可否在此等他一日,救他一命。” 那个年轻人也是这么好的天赋,这么年轻的年纪,不像他,已经行将就木,若死在这里,太可惜了。 符珠问,“我该如何救他?将混沌之花塞到他手里吗?” 老前辈虚弱的笑了笑,不过整张脸被黑花缠绕,看不出来,他道,“对,将混沌之花给他一朵就好。” 符珠低头看了眼手里两朵鸳鸯交颈似的小花,上面并无任何香气了,她轻轻放了一朵在前辈的身上。 他已经闭上了双眼,安宁得好似再也不会醒来。 月色退去,朝阳初生,百花争奇斗艳。 春日的阳光照得人暖洋洋的。 “我这是没死吗?”老前辈恍惚出声。 他被浊气缠绕太久,即使有了混沌之花,也应该是活不下来了才对。 这小姑娘到底做了什么? “前辈你醒啦。”符珠察觉到这边动静,走了过来,“你体内浊气太盛,一时很难完全排除干净。” “我给你想了个办法,等到了晚上,坐在清气所化白花的阳仪那边,吸纳清气贯通全身经脉,效果会好一点。” 老前辈眸光微动,“你救我应该废了不少功夫吧?” 符珠掰着手指数,“一枚复灵丹,一枚清神丹,三株滴翠花……十三瓶灵泉液,上品灵石四千,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若干。” 老前辈丢给她个储物袋,“除了我的法器,这些年所获,都在这里了。” “虽多是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有几件物什,勉强还能入眼,你瞧瞧。” “老前辈,我没想把你身家都拿走的。”符珠很认真的解释。 最多是收点灵石报酬啥的。 “安心收下吧,老夫还不差这点身外之物,不必忧心我。等回了宗门,每个月有月奉的。” 更何况他这些年都没去领,堆积在那里,数量应该十分可观了。 “好吧。” 符珠没有去看里面的东西,连带着储物袋一齐丢进了姝兰天珠里面。 她介绍自己,“我叫符珠。” “前辈,您是哪个宗门的?” 老前辈理了理衣褶,正色起来,“老夫秦正天,出自剑宗。” 他转眸看向符珠,“小丫头,我观你腰间佩剑,想必也是出自哪个剑宗的吧?” “连星剑宗?秋莲剑宗亦或是太玄剑宗?” 符珠揺头。 秦正天眉头微皱,“三大剑宗都不是?” “那莫不是,别的宗门的,挑了把剑做武器?” “不过既然以剑做武器了,不如干脆就做剑修,到正宗学剑的地方拜师,也不枉费你这把宝剑了。” 他剑宗出身,一眼就能看出这小丫头腰间的剑不是凡品。 那把剑鞘丑一点的,倒是看不出来端倪。 “这样吧,等出了穹沧秘境,你随我一同去枕山。我那儿子秦苏虽愚,对铅华剑的领悟倒还算可以,我让他亲自教你剑术。” 符珠震惊脸。 半响后,平复心态,“秦夫子他现在从文了,只教鉴真十三史。” 想了想,符珠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个爱好就是下山云游。” 她现在有理由怀疑,秦夫子经常下山云游,就是找秦老前辈的。 他居然是秦夫子的父亲!!! 那个储物袋忽然有点烫手了,早知道不收那么快了,呜。 “你叫他什么?” 秦正天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是剑宗的?” 符珠微笑,“对。” “晚辈悬剑峰弟子。” 秦正天:“……” 他怎么把所有剑宗都想过了,唯独忘了自家宗门! 还大言不惭让秦苏去教她剑术。 秦正天找了个话题,“闻尘掌门他还好吧?” “自几年前起,师父就陷入了瓶颈期,一直在闭关,宗门事务都交给了姚宣师叔在处理。” 而且上次从方外天回来,她感觉到师父的身体就越发不好了。 秦正天也知道,越到后面,修炼越困难,很多人迈不过那个坎,最后陨落。 掌门既然在闭关,想必情况好不到哪去。 知晓符珠是剑宗弟子后,秦正天的态度显然更亲近了,说话随意不少,“你师父为何不让你帮着处理点宗门事务,瞎跑到这危险的穹沧秘境做什么?” 符珠辩解:“小师弟才是下任掌门,这是他该干的事。” “不过秦老前辈,您刚刚说这是穹沧秘境?” 秦正天问:“你不知道?” 她诚实的说,“不知道。” 秦正天一时不知该说她什么好了,只能不断劝自己,自家晚辈,不能生气,不能生气。 “之后记得跟紧点老夫。” 闻尘掌门的弟子,他自是要看着点的,更何况小丫头还救了他的性命。 “听闻宛冯仙子就是陨落在穹沧秘境的。”符珠感慨。 她见过宛冯仙子的雕像,确是个琼姿芳华的女子。 秦正天神色微讶,“宛冯?她竟是陨落在这里的吗?” (本章完) 第两百五十九章 剑劈崇菱甲 “整个修真界找了那丫头陨落之地这么久,没想到让你我闯到了。”秦正天想起宛冯亦是感怀,他叹了口气,说,“若有缘份,将她的佩剑带回太玄剑宗吧。” “想当初,那把琼英,曾经也冠绝了修真界好多年。” 符珠自是想亲眼目睹一下琼英剑的,不过现在最重要的是秦老前辈的身体,她温声提醒,“前辈,您先调理内息吧,这些事放到后面再想。” 秦正天点了点头,开始打坐疗伤。 符珠在一旁替他护法,没什么事做,她也不觉得无聊,天色很快就暗淡了下去。 黑白两色的花竞相开放。 清气一缕一缕的,四面八方向秦正天的身体涌进,洗涤根骨静脉里残存的浊气。 符珠也没闲着,去找了找秦老前辈说的那个年轻人。 天将亮时她毫无所获的回来了,“秦老前辈,生死海中,除了我们两个,再无活人了。” 秦正天此时已经驱除完身上所有浊气,身体又被清气滋养了一番,浑身透露出一股清灵道韵。 他起身抖动了两下袖子,仿若流云浮动,仙风渺渺。 “走吧,不久留了。” 符珠猜想,那人应该是早出了生死海了,现在还在她前面去了。 出了花海,就是穹沧秘境真正的腹地了。 青翠的叶片重重叠叠垂下,如云堆砌,静谧优雅。 看久了花团锦簇,陡然见绿意盈盈,让符珠顿时感觉神清目明。 当然如果没有这些绿云背后虎视眈眈的眼睛,美景会更美一点。 从她一踏入这片土地开始,便不断有危险的气息朝这边靠近。 “还不退去!” 秦正天沉声斥道,放出自身威压,丛林中潜伏着的妖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但还是有几道妖兽的影子未动,慢慢往这个方向靠近。 秦正天皱眉道,“这几只妖兽恐怕有些棘手。”没有感知错的话,实力最低的也是化神初期的境界了。 他没问符珠丫头的境界,但瞧着她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天赋再好,最多也是个金丹中后期的实力,对上化神期妖兽……是根本无法对上! 秦正天神情凝重,看得符珠止不住乱想,来的到底是什么妖兽啊? “待会儿寸步不离跟着我。” 秦正天扭头对着符珠说道,提前祭出了他的剑。 那是一把形如戒尺的白锋剑,两刃又直又平,泛着清寒的冷光。 符珠从未见过没有剑尖的剑,甚至怀疑,这到底是一把剑还是一把尺子。 “来了。” 秦正天稳静的说了句,身带剑走,平直刺了出去,接近妖兽跟前,忽然旋了个转,剑光迸射炸开。 他使了一记蟢子飞,剑气四散,划破妖兽厚实的皮囊,妖血顺着就滴流了下来。 许是这里灵气浓郁,连草木都含着灵韵,这妖兽的血倒并不腥臭,反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无尖的剑,同样锋芒毕露! 秦正天习惯性掐诀洗去剑上血,水痕未干,再次割破一只妖兽的咽喉。 符珠忍了会儿,开口问,“前辈,你这样不觉得麻烦吗?” 剑修爱护自己的剑她理解,但人家好歹都是打完了才慢慢洗剑,前辈你怎么出一次剑洗一次剑? 妖兽听见声音,被吸引过去。 秦正天挥剑划出一道剑气屏障,拦住想要过去找符珠的妖兽,却还是让一只崇菱甲钻了过去。 崇菱甲兽是土属性的妖兽,力大无比,防御又强,金丹剑气根本伤不了它分毫,秦正天抽回直剑,准备去救符珠,却被几只妖兽缠得分身乏术。 他出剑的速度越来越快,剑光纷飞如雨下,远处溪边洗剑的修士,不禁回头往这边望了一眼。 青衣如旋,暗藏着一抹银白剑光。 轰! 强大的剑气震荡,让对战中的秦正天愣了一愣。 符珠手中的剑,直插崇菱甲眉心,它发出凄厉如泣的惨叫,四肢用力的往后刨。 长剑出眉心,血珠溅了一地。 崇菱甲双眼暗红的盯着符珠,下一瞬,化神兽压铺天盖地袭来。 刚刚一剑刺中崇菱甲眉心,是因为它从地里钻出来,正好撞上了符珠的剑。 此刻崇菱甲暴怒,化神兽压倾轧而来,压得周围的小兽几乎喘不过来气。 符珠的动作没受影响,出剑既霸道又凌厉,招招皆杀招,半点不敢留手。 也幸好来的是只崇菱甲,空有防御,杀伤力不足。 至于力大无穷,可以勉强忽略了,毕竟有句话叫四两拨千斤。 符珠偏眸看了秦正天那边一眼,还有三只妖兽,不知是什么境界,凶悍无比。 这崇菱甲恐怕是所来妖兽中,最弱的一只,秦前辈招架那么多只妖兽,他现在是什么境界呢? 崇菱甲抓着她分神的这个机会,抬起巨石般的手臂,朝符珠拍来。 但符珠怎么可能真的在分神,她注意到崇菱甲的动作,青衣翻飞,凌空跃起。 崇菱甲仰头,一道刺目的剑芒直直落下,它腾挪避闪开,符珠已经安全的落到了它的背后,毫不犹豫举剑斩向崇菱甲右肩。 崇菱甲身形庞大,身体却好似没有重量,轻飘飘侧边躲过,另一只手掌一把抓住符珠的剑。 纤细的剑在它手心,显得十分脆弱。 好似初冬时河中泛起的一层薄冰,不知什么时候就断裂了。 但符珠知道,这只是表象,霜雪明没这么脆弱。 她往后退几步,带出长剑。 崇菱甲抓得越紧,掌心被割裂的剑痕就越深。 它不明白,元婴剑气是如何破开自己的防御的。 电光石火间,飞来剑芒,削甲如屑。 脊背上劈裂出一条长长的剑痕,她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自己的致命弱点。 崇菱甲身躯轰然倒地,只激起了少许的尘土飞扬。 地面都是碧绿的青叶,很少有裸土。 “崇菱甲死了?” 秦正天分神问道,连剑也忘了洗,就刺了出去。 “你老实告诉我,你现在什么境界?” “隐约摸到一点化神的门槛了。” 符珠说着,就要去帮秦正天。 他急声道:“这几只妖兽已经摸到炼虚境门槛了,别过来!” 符珠握着剑,担忧的问,“前辈你能招架得住吗?” “虽是棘手一点,但想来没太大问题。” “老夫好歹也是步入炼虚境这么多年了的,不至于奈何不了几个畜生。” 符珠还是不大放心。 第两百六十章 剑仙晋明云 秦老前辈虽是炼虚境,但他之前受了伤,这么短的时间内,想要恢复到巅峰实力,没那么简单。 符珠听话的没有插手对局,却打着十二分精神,关注着战况。 内围的妖兽还要聪明一点,懂得战术。三只妖兽,各自分站一隅,不给秦正天喘息的机会,越逼越近,围成的圈肉眼可见的逼仄起来。 “吼吼——” 金线子兽发出一声低吼,它左右的木葵鼠和黑水貂心领神会,猫缩了几步,猛地跳起,攻击秦正天。 秦正天举剑去挡,一缕坚硬的金丝,以电闪般的速度,射向他的腿部。 若是被金线贯穿,这条腿就算不废,短期内行走,恐也没那么便利。 符珠顾不得其他,原地挥出一道剑气,她的剑气极快,在金丝逼近秦正天膝盖之前,将其截在了空中。 金白二色,此长彼消,符珠的剑气渐渐弱了下来。就在这时,一道蕴含着磅礴灵力的霸道剑气,飞射而来! 符珠回头看,只见一个年轻的背剑男子,踩着树梢,腾跳几步,一眨眼就落到了跟前。 “符珠姑娘,好久不见。” “没想到你也来了穹沧之境。” 符珠瞪圆了眼,“晋明云?你晋升化神了?” 在这儿,居然又碰到一个故人,看来大千世界,也并不是很大嘛! “碰巧得了一桩机缘罢了。”晋明云淡声道,转眸看向符珠,眼里多了点零星的笑,“不如符珠姑娘这么年轻,就是元婴大圆满了。” 符珠觉得晋明云不像是这么谦虚的一个人。 虽说每一境界之间都有壁垒,但元婴和化神之间隔着的又是一个天堑。 尤其是对剑修而言,一个境界,却是剑仙和非剑仙的区别。 修剑者,谁不想做那风流逸洒的剑仙呢? “恭喜你啊,百年剑仙!”符珠真心实意的道了声贺,“近千年来,你是第一人。” 就连三师兄,都因为修炼懈怠,现在还没摸到化神境的门槛。 “是七十年。” 符珠:“?” 晋明云说,“自我练剑到成为一代剑仙,是七十年。” “……” “可他们说你修道百年了啊!”符珠皱着小脸说道。 她出生得晚,自然不知道哪个说法为真,哪个说法为假。 晋明云随意道:“山上传言,不必太过当真。” 符珠:明明渚微师姐也是这样说的。 不过晋明云本人都这么说了,那还是信他的吧。 毕竟若他真已经修道百年了,怎么可能还能参加仙门大比。 晋明云忽然想起一事,“山上也有一则关于你的传言。” 符珠满脑子疑惑。她几乎不在各宗门露面,游走历练也从不暴露自己是剑宗的,山上能有她什么传言? 晋明云说,“传闻符珠姑娘你修的是无情道。” 修无情道者,修炼速度要快很多。 他神色熠熠看着符珠,似乎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 符珠小脸一惊,攥紧了拳头,“谁在外边造我谣?” 太可恶了! 晋明云见她这个反应,就知道,山上传言终究是山上传言,当不得真。 不过符珠姑娘不修无情道,还能有这个修炼速度,天赋太恐怖了。 她身上的剑道气运,恐怕不输千年前那批剑道胚子中的任何一人。 金线子兽轰然倒地,秦正天抹了抹剑,破开它的躯壳,取出鹅蛋大小的兽丹。 “符珠丫头,这兽丹你收着。”他随手扔了过来,空出手掐诀再度洗剑。 “可惜让那木葵鼠和黑水貂逃了。” 秦正天语气遗憾的说道,见到晋明云,神色微乎其微的变了变。 这不是生死海那没礼貌的臭小子吗? 看样子和符珠丫头还是旧识? 晋明云执了个剑礼,“晚辈太玄剑宗晋明云,见过秦老前辈。” 刚刚符珠已经向晋明云介绍过秦正天了。 秦正天不咸不淡的“嗯”了声,符珠不知道他怎么忽然就起高冷范儿了,一路上都只偶尔插一嘴话。 “你这地图哪来的?”秦正天问道。 跟着这路径走,倒好久没遇到妖兽了。 晋明云对照了前面的岔路口后,卷起羊皮卷,“这不是我的,是找紫金宗的人,暂时借的。” 他也是偶然得知宛冯太师叔最后去的地方是穹沧秘境,但穹沧秘境在哪,晋明云却是一无所知。 正巧他路遇紫金宗的大小姐林素张榜招揽剑仙保护自己去穹沧秘境秘境,就揭了榜,来到这里。 核心腹地太危险,他再有通天剑术,也无法保证林素等人的安危,就将她们安置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布下剑阵。 若他不幸身死,剑阵就会自行消散,林素可凭着他留下的定秦仙剑退出穹沧。 “这紫金宗是何门派,老夫竟没听过?” 晋明云想起他去到紫金宗时的场景,遂言道,“一个小门小派,名声不显,偏安一隅,前辈不知晓也是正常的。” 他们宗门,修为最高的掌门也不过化神境,对于几乎都有大乘境坐镇的大宗门来讲,自然算是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宗门了。 虽然如今各大宗门掌门人清一色也只是化神境,但那又是不同的。 大宗门里面,化神境之上的前辈们,都一心修炼,并不管宗门琐务。 像他们太玄剑宗,如今的掌门马上要突破炼虚境,之后也要选一位新的化神境掌门了。 晋明云私心里倒不希望掌门突破得太快,如今这一辈中,唯有他是化神境,起码也要等别的师兄弟们,有谁突破了化神境才好。 若要处理宗门事务,他就没时间闭关练剑了。 秦正天和符珠说话,“既然太玄剑宗的小子来了穹沧秘境,宛冯的陨落之地,就让他去找吧。” “也省得我们跑一趟,还要去阙月山送剑。” 符珠笑眯眯应了声“好”。 秦正天舒心不少,还是自家晚辈看着顺眼。 他们的交谈没避着晋明云,他剑眉轻颤,“前辈知道宛冯太师叔陨落在穹沧秘境的吗?” 秦正天道,“老夫也是不久前从符珠丫头口中听来的。” 晋明云眉头琐得更紧了,这事在修真界这么多年,一直是个谜团,秦老前辈岁月悠长,知道就算了,可他竟还是从符珠姑娘口中得知的。 她出生至今,不过才二十余载啊…… 符珠知道他想说什么,“西边有座浮岛,名曰近虞。” “近虞有塔,是为问剑塔。” “便是从塔中顶层,一位肉身早已消散,神念不灭的前辈那里得知的。” 请假申明 这两天忙于坐车,晕车太严重就没更新,晚上终于到家了,上楼摔了一跤,为了护住我的杯子和泡面,蹭到手了。 有点内耗,心里总在担心大家的想法,为啥没有更新,会不会弃坑,所以码了个申明。 《小师妹她修长生道》请假申明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两百六十一章 上古青狐 晋明云思付着,林间忽然起了大雾。 “符珠姑娘,秦老前辈?”晋明云第一时间出声确认两人是否走散了。 而四下寂静,唯大雾茫茫。 窸窸窣窣的响动,好似有人在暗中尾随,偏生又带着点刻意,叫人想不发现都难。 符珠弹出去一束灵光,却扑了个空,雾气中轻飘飘落下什么。 她试图驱散雾气,但白雾顷刻间围了回来,符珠手腕一翻,掌心蓦然多了一盏昏黄的羊角宫灯。 净火往前拥,照亮刚刚遗落下来的东西。 是一撮青毛。 符珠捻起青毛在指腹间搓了搓,眸光扫向周围,找寻着什么,猛然对上一双碧青狐眼。 它盈盈笑了笑,踩着优雅的步伐朝符珠走来,背后八条蓬松的狐尾张牙舞爪的摇晃着。 上古青狐! 符珠压下心中的震撼,手瞬间搭在了剑柄处。 青狐口吐人言:“你打不过我。” 语调悠悠傲慢,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它狐眼里勾起一抹妩媚的流光,“你和你的同伴加在一起,也打不过我。” 符珠:“……” 可恶,被蔑视了。 她看向青狐,“你的另一条尾巴呢?” 八尾青狐一僵,神色有些不自然。 它倨傲的抬起下巴,岔开话题,“我观察你许久,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什么交易?” 符珠略微好奇。按照这青狐所说,她、晋明云以及秦老前辈加在一起都打不过它,那它为何还要同自己做交易? 青狐道:“你助我摘穹沧果,我可告知你,琼英剑的下落。” 符珠蹙眉,“你偷听我们说话?” 它什么时候跟着他们的,他们三人竟毫无察觉。由此可见它的修为还远在秦老前辈之上……符珠神色未变,心底却愈发警惕起来。 青狐狡辩,“穹沧秘境的一切,我都知道,这并不算偷听。” “你抢了紫幽鸟的蕉月赤心葱,我亦知道。” 符珠也狡辩,“那并不算抢。” “是我捡的。” 原来那小葱叫蕉月赤心葱啊,符珠暗自记下名字,等出了穹沧秘境后,打听一下能卖多少钱。 等等,她捡蕉月赤心葱的时候是在秘境外围,那个时候,青狐就已经盯着自己了吗? 如果真是这样,它的实力未免太可怕了。 青狐问道:“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如果我拒绝,你会怎么样?”符珠试探了下青狐的想法,看有没有拒绝的余地。 青狐不假思索,“吾不会对你怎样。” “但吾会觉得尔等实在蠢笨。” “穹沧秘境危险重重,以你们的实力,想安然离开,无异做梦。与其面对无数危险,不妨寻求吾的庇护,只做一件危险的事。” 符珠无语的扯了扯嘴角,这算威胁吗?挺别出心裁的。 不过既然可以商量,事情就没那么糟糕。 符珠看着青狐说道,“琼英剑的下落,我们可以自己去找,你拿此做交易,未免太不诚心。” “况且你能规避其他一切危险,也就证明其他危险,远没有你需要我们做的事危险,你该不会哄骗我们去送死吧?” 狐类善惑,与之交易,不得不多个心眼。 青狐揺头。 “吾没有这种小人之心。” “只是穹沧果,兽类摘之不得,故寻求人族修士相助。” 青狐想了想,又说,“待渡越雷海,穹沧花可归你。” 上一个和它做交易的女子,也是为穹沧花而来,想来她不会拒绝自己。 青狐心定神闲。 符珠气鼓鼓的,小人之心暗戳戳说她呢。 不过竟然真的有穹沧花,宛冯仙子要它做什么呢? 符珠问道:“穹沧花有何用?” 青狐诧异,“你不知么?那你为何来穹沧秘境?” “当然是为了提升实力,晋级化神呗!” 青狐若有所思,“你说得对。” “晋升化神了,多一分机会。吾会助你突破化神门槛。” “至于穹沧花,无非是提升修为,破除魔障两种用途。”对它无益。 破除魔障? 符珠被这四个字吸引,那它对乌生体内的血脉,会有作用吗? 符珠抬眸,“我同意你的交易。” “不过你需要立誓,不会过河拆桥。” “否则得到了穹沧果,也永无飞升之缘。” 青狐欣然同意,向天道起誓:“吾上古青狐雩琈,若存恩将仇报之意,行过河拆桥之举,此生必将无缘飞升!” 话音落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穿透了穹沧,一闪而过。 青狐额间多了个浅色印记。 它伸出爪子碰了碰额头的印记,喃喃自语,“天道竟然真的应了。” 符珠面无表情的看着它,“你存了过河拆桥的心思?” 青狐否认,“当然没有,吾不是这样的狐。” “那你意外什么?” “你不懂。”青狐怅然叹息了一声,慢慢解释,“自从千年前最后一个人飞升后,天道便再也没有反应了。” “大家以为天道陷入了沉睡,所以飞升的通道就此关闭,那些大乘巅峰的人,寻尽各种办法始终无法飞升,最多再过千年,就该全部陨落了。” “届时反哺天地,该是多大一场造化啊。” 青狐扭头看了眼符珠,“倒便宜了你们这一代的后辈。” 刚刚天道誓言生效,证明天道其实一直都在,所以它才感到惊讶意外。 并不是存了过河拆桥的心思。 符珠看着青狐额头上的天道印记,搭在剑上的手终于松开。 “天道既然是天道,便不会陷入沉睡,大家无法飞升,一定是别的原因。” 青狐点了点头,对此以为然。 殊不知那瞬间的天道气息,在外界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符珠忽然想起一事,“秦老前辈和晋明云呢?做交易为何要把我们分开?” 青狐理所当然的说道,“各个击破懂不懂。” “你以为你一个人,就能助吾摘得穹沧果吗?” 雩琈哼了一声,四周白雾散尽,符珠发现,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原地。 晋明云和秦正天身边,各自跟着只青色八尾狐狸,一眨不眨的盯着她。 额间上的天道印记,那般熟悉。 “雩琈?” 符珠出声喊它,只见两只青狐化作一瞬青光,全都钻进了雩琈的身体里面。 它浑身的青毛愈发柔顺亮丽,好似一块青玉。 “符珠丫头,这狐狸没为难你吧?” 秦正天担忧的视线在符珠身上来回打量,她摇了摇头,看向雩琈。 “吾只是谈交易的时候,因人而异,采取了不同的方式而已。” 最近天气变化,太容易感冒了,大家也要注意身体呀! 第两百六十二章 雩琈的甜头 符珠方知这狐狸拿自己威胁秦老前辈的,实在狡诈,好处都不愿意给点。 至于晋明云那边,就更好说了。雩琈知道他为什么而来,承诺会带他找到宛冯仙子的陨落之地。 雩琈踩着轻快的步伐在前边带路,散发出来的威压,让暗处的妖兽一动不敢动。 三人一狐不知走了多久,出了密林,四周空旷起来。 “到了。” 雩琈停下脚步,伸着脖子望向前方。 那是一片滚滚雷海,紫色的雷电翻涌如龙,杜绝一切生灵进入。 符珠顺着雩琈的视线看过去,雷海中央生长着一棵枯树,像是生机已绝,但树冠顶部,结着一颗紫色小果,旁边还有一朵紫白色的花。 想必这就是雩琈说的穹沧果和穹沧花了。 “你是想让我们渡越这雷海?”晋明云皱眉问道。 他感知得到,这片雷海蕴含的威力,不比劫雷弱,甚至隐隐强上许多。 修士渡劫雷已经是九死一生的事了,雷海没有着落点,恐怕会更艰险。 雩琈这个时候没什么好隐瞒的,她支了支下巴,“对。” “不过也不用太忧心,我会助你们过去的。” 千年前她和宛冯离穹沧古树只有一里的距离了,差一点就能各自得偿所愿。 宛冯的身体却到了极限,葬身雷海。她断了两尾,侥幸逃脱。 历经千年,才长出一尾,成了如今的八尾青狐。 这次她找了三个人族修士,分担雷海蕴含的威力,势必要一举成功! “我师叔祖的陨落之地呢?” 雩琈吐出一口青光,以流星般的速度,钻入雷海,硬生生扯开一条路。 “那就是了。” 晋明云微微眯眼,眸光扫向雩琈开出来的那条小径,片刻后青光被吞噬,雷海覆盖了原路。 时间很短,但他已经看清,雷海中,矗立着一把支离破碎的剑。 晋明云一眼就认出,那是琼英剑。 可惜这个样子,废得不能再废了。他就算带回去,双双也用不了。 符珠也看清了琼英剑的模样,气呼呼瞪向雩琈,“你就是打算拿这个哄骗我们给你卖命的?” 真是只黑心的狐狸! 雩琈不觉尴尬,她理直气壮的反问,“穹沧花不是归你吗?” “那穹沧花也不是你的东西啊!” 合着她半点自己的东西都不出,净空手套白狼了。 雩琈心虚了一下,就恢复了高傲的姿态。 她什么都没有,那又怎么样,反正交易已经谈好了,他们不能言而无信。 符珠没忍住揪了揪雩琈的耳朵,“你当真这么穷吗?一点好东西都没有?” 雩琈甩开她的手,“你怎么能揪吾的耳朵!” “一只狐狸,说话这么文绉绉的干什么。” 雩琈气结,扭过头去,忽然想起什么,“兽丹你要不要?” 她什么宝贝都没有,但洞穴里的兽丹,都快堆不下了。 符珠笑眯眯的,“当然要啦。” 都是灵石呀! 雩琈决定先给她一点甜头,摇晃着八条尾巴,往洞穴走去。过了儿,她衔着个大袋子回来了。 雩琈松开嘴,里面异彩纷呈的兽丹就滚落了出来,看得秦正天眼角直跳。 这凶残的狐狸,到底杀了多少妖兽? 等办完她的事,一定不能和她有纠葛,最好早早离开此地。 “五行兽丹都有,你随便挑。” 雩琈大气的说道,将一颗圆润的兽丹用爪子推到了符珠面前。 这些妖兽的修为对她来说太低了,兽丹自然也就没什么作用,看在这个人类这么喜欢的份上,自己就好心送她吧,正好能把洞穴清一清。 兽丹分做三堆,符珠只收了自己的那份。 晋明云和秦正天看向雩琈的眼神,变得复杂。 “咳咳,我们什么时候帮你摘穹沧果?” 秦正天轻咳两声,主动问道。 雩琈当然是希望越快越好,但她瞅了眼符珠,狐狸脸上多了丝愁容。 “她修为太低了,起码要助她先进阶化神境,否则很容易死掉。” 秦正天一听,对雩琈的态度又变了变,愈发温和。 这狐狸还能考虑到符珠丫头的安危,看起来心不是黑的。而且听她的意思,是要帮符珠丫头进阶化神,这可是好事啊! 唯有符珠暗自捏紧了拳头,可恶,雩琈又戳她心管子。 她其实隐隐摸到化神境的门槛了,但总是差那么一点,称之为契机的东西。 晋明云忽然出声,“我当初晋升化神境的时候,是无意中,受到了一道剑意启发。” 也不是一定要领悟那道剑意,只是从中有所明悟,油然而起茅塞顿开之感,便成一代剑仙。 秦正天赞同的说道:“悟道之法万千,但这确实是许多剑修,成为剑仙的道路。” “然则铅华剑符珠丫头早已了然于心,一时间,难有新悟。” “在这穹沧秘境,上哪去找新的剑意。” “有!”晋明云和雩琈同时开口,他就让雩琈说了。 “宛冯陨落之后,留了传承下来。” 雩琈听了半晌,终于听明白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不过她当时答应了要替宛冯找个传承之人,就将这事遮掩了下来,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完全可以让这个人类女子,接受宛冯的传承,一举两得。 符珠摇头,“太玄剑宗的传承,我们剑宗不可受。” 秦正天犹豫了会儿,没说什么。 他倒没有那么迂腐,只是符珠丫头到底是悬剑峰一脉的,和他们其余各峰又不一样。 雩琈不懂什么太玄剑宗、剑宗的,都是练剑的,有什么区别? 晋明云见雩琈所说和自己的有出入,于是再次开口,“我的意思是,让符珠姑娘观看师叔祖的剑意。” “她曾和雩琈共渡雷海,雷海中想必有残存的剑意,仅这一点,就够了。” 符珠姑娘的悟性极佳,天赋远超常人,她只需要看一点点蛛丝马迹,就能顿悟,足够她突破化神境门槛了。 秦正天道:“这样的话,倒不冲突。” 雩琈只觉得这些人族修士好麻烦,有传承干嘛不要呢? 她盯了眼晋明云,“你和宛冯什么关系?” 晋明云:“……” 他都喊师叔祖还不能说明一切吗? 雩琈若有所思的收回眼,嘴里念念有词,青色狐狸眼迸射出几道青光,钻入雷海,消失不见。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紫色雷海中,有一道流光飞了出来,落到晋明云的身上。 (本章完) 第两百六十三章 进阶化神 秦正天看了眼,收回视线。 宛冯的传承让太玄剑宗的小子继承,再合适不过。 青光游走,暂时割裂雷海,厚重的紫云下,宛冯残存的剑意变得清晰可见。 “我最多只能维持三炷香的功夫,你快点参悟!” 雩琈气喘吁吁的说道,她一扭头,发现符珠已经盘腿坐下,闭目凝神,根本没看雷海! 雩琈错愕的睁大狐狸眼,一个泄气,青光坍塌,雷云再次覆盖了她好不容易开辟出来的路径。 “符珠丫头入境了。” 秦正天语调平淡,内心却波澜横生,闻尘掌门到底上哪收的这么天资绝佳的徒弟? 那剑意他也看了,和琼英剑一般支离破碎,瞧不出来什么,但符珠丫头她就是一下子顿悟入境了。 她真不是闻尘挑选的下任掌门? 符珠听不见周边的动静,眼前是一片神秘优雅的紫色,偶尔有银白的闪电亮起。 雷海中似乎有两道虚影,一青一酡红。 青色的是只九尾的狐狸,酡颜色的是道纤细的美人影。 渐渐,青影消失了,那道美人影也虚缈。唯独清雅的剑意,犹如夜里的流星,越来越亮。 没错,是亮字。 紫色雷云中,剑意磅礴厚重如山川大地,倏而清雅一束棠花开。 这是宛冯仙子的剑意。 只窥得一角,便能想象到当初那位冠绝修真界的女剑仙,是何等的琼姿英发。 符珠眼里残存的剑意自动拼凑完整,她甚至能看见那握剑的虚影,如何不知疲倦的递出剑光。 雷声渐响。 雩琈往边上跳去,嘴里念叨,“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秦正天多年不曾见过劫雷了,更记不清自己化神的时候,是个什么阵仗。 只觉得这劫雷格外的骇人。 他也往边上让了让,不过没走多远。 劫雷劈在身上的那刻,符珠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泛疼,化神雷劫的威力,是成倍在涨。 她的肌肤瞬间被劈开一个骇人的伤口,灵力飞速运转,滋养伤口才到一半,就被新的一道劫雷劈散。 “她竟然生抗化神雷劫么?”雩琈喃喃自语道。 人族修士的体魄,哪怕经历了淬炼,也是不如妖兽的。 她见过许多人族修士,要么撑起结界去挡,要么用法宝去消解劫雷的力量,但那样,天雷里面纯粹的力量就无法完全融入自身了。 妖兽体魄经脉强壮,会尽量吸收劫雷里面蕴含的力量,人族会这么做的,却很少。 毕竟再稳固的境界,都不如性命来得重要。 秦正天神情担忧的望向符珠,他也没想到这丫头,看着挺聪明的,却是个死心眼。 “呼。”雩琈趴在地面,揣着手,呼出一口浊气,泛着雾白。 “老头,你有没有觉得天忽然冷了?” 晋明云在接受传承,符珠又在渡化神雷劫,雩琈只能和秦正天说话。 知道雩琈实力的秦正天默许了她叫自己的称呼,说话间,也有雾气浮出,“是有一点。” “现在到冬季了吗?” 被困穹沧秘境多年,秦正天早已不知外面的岁月更替,四季轮转。 雩琈揺头:“如今方才春末。” 春末夏初。 天地间坠落第一抹白。 雩琈惊讶的抬起眸子,“是雪?” 她话音刚落,细雪如鹅毛倾洒,飘飘扬扬无所止。 晋明云和符珠两人身上很快就堆满了雪,他们一动不动,好似被封存于此。 雩琈不喜欢毛发沾雪,摇晃了下身子,确认细雪被抖落后,束起结界。 她眸光不经意间,看见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雪,坠入雷海,里面蕴含的力量似乎被削减了。 雩琈眼里流露出欣喜的神情,这雪再大一点就好了,人类有句话叫,天助我也,便是如今这副场面。 雩琈心里一阵火热,扭头看看晋明云,又看看符珠,她的雷劫渡到了一半,状态看起来尚且死不了,真是个顽强的人类啊。 有这般强横的体魄,渡越雷海,应该不成问题,不会像宛冯一样,死在其中了。 符珠心无旁骛吸收着天雷的力量,神魂一遍遍被捶打后,越发固若金汤。 终于最后一道劫雷落下,她心中敞亮如旷野,明显感觉有什么东西不同了。 元婴剑修、化神剑仙之间,隔得果然是天堑。 迈过这道天堑后,风景截然不同。 符珠第一时间没有换衣裙,而是试着挥出了一剑,剑气凌厉,割裂的雷海,久久没有合上。 雩琈呆愣的张大了嘴,“若是按照这个水平,我们渡越雷海,有八成把握了。” 符珠掐诀换了身法衣,白衣明丽,眉眼干净,她微微偏头,“只有八成把握吗?” “八成已经很高了!”雩琈尖牙咧嘴的说道,“雷海广阔,一旦进入,再退出来就要从头来过,光有实力,而无恒持的本事,就算是我,都不一定能保证全须全尾的出来。” 上次就断了两条尾巴,可心疼死她了。 符珠眉梢轻扬,问道,“可八成的话,不是摘不到穹沧果吗?” “起码得十成啊。” 雩琈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哼唧着转过头去。 恰此时晋明云也醒了。 他接受完宛冯的传承,知晓了她当初一路来到此处的艰险,更深知,这片雷海的危险。 晋明云眸光远眺,看见了雷海中,那棵枯老的古树,枝头上仅生了一花一果。 原来师叔祖当初就是为了这朵穹沧花而来。 可她不知,赵师叔的父亲,最后还是陨落了。 如果他能早十几年来此,就好了。 晋明云感慨一瞬,便恢复如常。他不是个喜欢伤春悲秋的人,尽管宛冯师叔祖的际遇,如此令人唏嘘。 晋明云从宛冯的记忆中得知,穹沧花可破魔障,可符珠姑娘剑心通明,她要穹沧花做什么呢? 还未来得及细想,雩琈便指使道,“你现在又找到了宛冯的陨落之地,又继承了她的传承,该帮我办事了吧?” 晋明云淡漠的“嗯”了声。 他不是言而无信之人,既然答应了雩琈,就不会出尔反尔。 更何况他还要去雷海中,捡那把琼英剑。 虽是废了,但带回去,也好给某些人,做个念想。 雩琈眼底一片满意,都说人族狡诈不输狐类,但这几个人,似乎都还不错,千年前的宛冯亦是。 她的眼光可真好呀! 不愧是她从头盯到尾,挑选出来的。 理一下辈分: 宛冯和赵执缨的父亲是兄妹一辈的(辈分最高) 赵执缨和现任掌门是一辈的(中间辈分) 晋明云(辈分最低) 第两百六十四章 摘得穹沧花果 雩琈喷出一口青光,率先跳入雷海,她身边多了一小片足够落脚的空地。 符珠、秦正天、晋明云依次跳了下来。 低头看去,驱散雷海后,脚下如倒悬的镜面,反射着天光。 身后的雷云蔓延而上,快贴近脚跟,符珠挥出一剑,裹挟着冰灵之气,将其逼退。 雩琈谨慎的照看着四周,叮嘱道,“别让雷云沾到身上了。” 她说不清这雷云是什么,总之沾上了会很麻烦。 听雩琈重音强调此事,大家不敢掉以轻心。 三人一狐轮番出手,前半截路走得倒相对轻松,越到后面,驱散的雷云卷土重来的速度越来越快,而他们能劈开的道路,却越来越短。 剑光灵力飞射出去小截路后,就被厚重的雷云抵住,无法向前。 难怪雩琈提起此事,狐狸眼里一片凝重。 “你们体内的灵力还能支撑住吧?” 雩琈回过头问了一句。 他们出剑的频率太快了,每一剑恐怕消耗的灵力都不少。 千年未曾踏足这片雷海,没想到,里面雷云越积越厚了,比之前更难走。 符珠回应她,“还行。” 晋明云再次递出一剑,言词淡漠,“尚可。” 雩琈稍微放下心,耳畔又传来清清净净的声音。 “不过最好能一鼓作气,早点到达穹沧树那边。” “符珠姑娘说得不错,减少没必要的停顿,也能节约几次出剑的灵力消耗。” 秦正天在三人中,修为最高,状态看起来也是最好的,呼吸匀缓,比晋明云和符珠要好上许多。 他看向两个小辈,“一鼓作气不停歇,你们两个能坚持住吗?” “能!”符珠攥紧了手中剑,任由汗珠滴落脸颊。 晋明云声音沉缓的也吐出一个“能”字。 “雩琈,你别顾忌我们两个了,按照你的速度来吧。”符珠偏头说,神情坚毅,让雩琈微微呆住。 她回神,咬了咬牙,“那好,接下来不停了。” 青光撕裂出路来,几人快步走过,霸道的剑气接踵而至,再次开路。 符珠的剑光紧随其后,然后是秦正天的。 “宛冯的剑。” 雩琈忽然顿住了脚步,伸长了脑袋。 他们走的是直线,和先前她同宛冯走的路并非一处,琼英剑偏离了这里有二三尺远。 要过去取剑,就不得不多劈散几次雷云。 而现在大家汗留不止,体内灵力恐怕也所剩无多,做这一番浪费的话…… 但错过这次机会,宛冯的剑,就再也取不回来了。 雩琈张了张嘴,正欲开口说她去取剑,晋明云便沉声说道,“我过去取剑,尽量快点回来。” “等他一会儿。” 雩琈和秦正天都没什么意见。 雷云越逼越近,符珠抬了抬酸痛的手臂,一道清寒剑气震荡开来,惊了雩琈一惊。 她似乎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从一开始到现在,她的每一道剑气,都没有消减过。 晋明云临近琼英剑,发现它的破损,比自己想象得更严重,似乎一触碰,就会化作齑粉。 他布下一层保护罩后,将琼英剑原封不动的收入储物袋中,转身回去。 雩琈轻叹,“上次我和宛冯就只走到了这里。” 若不是场合不对,符珠都想弯腰拍拍雩琈的狐狸头,叫她别伤春悲秋了。 “快点往前走吧。” 符珠催促雩琈,她收起浅淡的悲伤,眸光熠熠的盯着近在眼前的穹沧古树。 只剩几步路了,雩琈心脏狂跳,八条尾巴克制不住的摇晃,终于,终于要成功了。 符珠迈上岸,提着的那口气一下子松了,长剑丢在一边,躺了下来,哪怕穹沧花近在眼前,她也没力气去摘了。 简直比她在问剑塔练剑还累! 雩琈也累得不行,四仰八叉的躺着,狐狸眼眯了眯。 过了儿,她爬起来,在符珠身边打转,似想催她,又忍了下来。 晋明云撑着剑坐着,瞧见雩琈动静,开口道,“我替你摘穹沧果,让符珠姑娘休息会儿。” “哦,那也行。”雩琈仰起头,直勾勾盯着她惦记了几千年的穹沧果。 等她服用完这穹沧果后,就能脱离兽身,像人族修士那样修炼了,再也不用受血脉困扰。 雩琈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的看着。 符珠微微仰面,娇艳的穹沧花在她眼里摇曳,“雩琈,我们回去也要这么麻烦吗?” 雩琈心中难耐,但面对符珠还是多了几分耐心,她说,“不用,我可以直接送你们出穹沧秘境。” “那你呢?” 这个问题,雩琈已经设想了千百万次,不假思索的回道,“我要去人间看看。” 晋明云旋身落地,只用指腹捻着穹沧果的果蒂,另一只手端着晶莹的玉盒,盛放着一朵紫白色的小花。 “符珠姑娘,穹沧花。” “多谢。” 符珠伸手接过,一阵轰隆雷鸣陡然炸响,手一颤,差点摔了玉盒。 雩琈收起穹沧果,先前的疲劳都一扫而空,她走到边上,看了看天,“怎么又是雷劫啊……” 那得等雷劫渡完了,才能送他们离开了。雩琈脸上有些失望。 符珠捏了捏她的脸,“就这么迫不及待要赶我们走啊?” “那倒也不是。” 她只是着急服用穹沧果,不然心里总不踏实。 雩琈忽然眼睛一亮,她问,“我能相信你吗?” “信我做什么?”符珠慢条斯理的理了理法衣。 “炼化穹沧果时,我需要有人给我护法。” 符珠笑弯了眼,就是一直不曾说话应承她,急得雩琈毛都炸了,“到底行不行呀?” “行。”符珠揉了揉雩琈的脑袋,反正护一个也是护,护两个三个也是护。 晋明云和秦老前辈同时渡劫,再加上雩琈,三人一狐中,竟然只有她最空闲。 雩琈得到心满意足的答案后,就吞下了穹沧果,身上绽放出刺目的青光,八条尾巴在空气中飞舞,隐隐有第九尾长出。 恐怖的威压席卷整个穹沧秘境,飞禽走兽都安静了下来,各自缩在自己的巢穴中不敢动作。 但也有兽类,察觉到什么,往这边赶来。 符珠看见,雷海岸上,不知何时多了几头妖兽,虎视眈眈的盯着雩琈。 有一头独角的犀牛兽,率先越雷海,只走了十几步,就被雷云包裹住了全身,顿时发出凄厉的惨叫,退了回去。 这片土地是上古青狐的地界,以前从未有妖兽踏足过,更不知这片雷云,不可沾染。 第两百六十五章 再无来者 岸上围积的妖兽越来越多,修为更是深不可测,看得符珠眼前一黑。 幸好还有这片雷海隔绝,不然就算不被妖兽撕裂,也会被踩踏而亡吧? 符珠只能祈祷雩琈快点炼化完穹沧果。 万一妖兽们中有个脑子灵光的,发现了过雷海的办法,就大事不妙了。 雷声有渐收的趋势,符珠侧目看去,晋明云已经晋级完了,秦老前辈那里还有最后几道劫雷。 “都是奔着雩琈来的?” 晋明云看着隔岸的妖兽,随口问道。 符珠点点头,“是啊,她现在是个香饽饽呢。” 就像一锅鲜美的汤,香气四溢,便引来垂涎欲滴的妖兽们,连忌惮都不顾了。 雩琈浑身罩在青光中,不知能不能听见外边的动静,柔顺的尾巴好似九瓣莲花,绽放开来。 忽然其中一尾变得纤长,从青光中探出,晃了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了一头妖兽一巴掌。 庞然身躯的妖兽轰然倒地,砸出个大坑,周边相邻的妖兽,避之不及的往后退了退。 晋明云难掩震撼的说道,“那妖兽是化神境后期了吧?” 竟然被雩琈一尾抽得骨骼尽裂,连兽丹都滚了出来,鲜红的一颗珠子,栽进雷海,不见影踪。 符珠补充,“而且刚刚那青尾是虚影,并非雩琈的本体。” 晋明云转头看了看还在炼化穹沧果的雩琈,良久都不曾再开口。 这狐狸的境界恐怕提升的不止一大截这么简单。 难怪之前能在穹沧秘境这么横行霸道了。 妖兽们不甘的发出嘶鸣声,齐齐往后退去。 因为它们知道,九尾青狐已经炼化了那神物的大部分药效,现在就算冲上去也无计于补了,反而会沦为青狐的食物。 雩琈要是知道这些妖兽心中所想,定然会傲娇的呸一声,告诉他们,自己以后是正儿八经的人身了,才不吃妖兽肉呢,多不优雅啊。 氤氲的青光渐渐消散,露出只通体碧玉的狐狸。 符珠偏着头问,“雩琈,你怎么还不是人身啊?是炼化穹沧果失败了吗?” 雩琈哼唧两声,重新长出来九条尾巴后,略显得意忘形,她轻轻睨了符珠一眼,“吾的人身,岂是你们能看的?” 其实是雩琈在他们眼里已经做了只狐狸了,有些不好意思变幻人身。 符珠扯了扯嘴角,雩琈她说话,又开始装起来了。 秦正天吸收完最后一道天雷蕴含的威力后,舒张了下手臂,神清气爽。 “没想到竟然收获了意外之喜,突破这道瓶颈了。” 符珠弯弯眉眼,“恭喜秦老前辈了。” 秦正天爽朗笑出声,“可不是喜嘛!” “我这把老骨头,要是再不突破,寿元将尽喽。” 雩琈催促,“现在可以走了吧?” 她要赶人了。 “你这狐狸,性子真急。”秦正天和雩琈也算相熟了,她狐身玲珑,看她就像在看晚辈一样,语气不自觉带了几分亲近。 晋明云道,“我还有几个朋友,在秘境外围,你把我送到外围就行。” 雩琈抖了抖皮毛,懒洋洋地开口,“何必这么麻烦呢?” 话音刚落,一股无形的力量笼罩在三人身上,一阵天旋地转后,眼前景象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秦正天有些热泪盈眶,被困穹沧秘境这么多年,他终于出来了,外边的天光原来是这样的,他险些记不清了。 晋明云蹙眉,这雩琈做事,真是随心所欲。 他迈开腿向秘境走去,触碰到一层透明的结界,心陡然跳了跳,进不去了? 可林素她们…… 正思付着,背后传来熟悉的嗓音,“晋剑仙?” 晋明云转身,就看见林素一行人,浑身狼狈,却满脸惊喜的看着自己,怀中还抱着定秦仙剑。 注意到晋明云的视线,林素赶忙把剑递出去,剑仙的剑,她可不敢昧下。 晋明云微微抬手,剑就化作流光到了他的手上,想了想,宽慰一下雇主,“你们无事就好。” 林素朝符珠和她身边那位老前辈颔首问礼,随后才说道,“我们原本好好听剑仙您的话,一直在原地等着,忽然不知道怎么的,就被弹了出来,再想进秘境就进不去了,好在晋剑仙你也出来了。” 晋明云却是知道,这是雩琈搞的动作。 秦正天压着嗓音问符珠,“那小子手里那把剑,是仙剑吧?”语气微酸。 年纪轻轻化神就算了,还有一把仙剑,这好事怎么净让晋明云这小子占了呢? 符珠同样小声的回,“是定秦剑。” “唉!” 秦正天叹了口气。 晋明云走过来,执了个剑礼,说,“我要先护送林素她们回紫金宗,就不和符珠姑娘,秦老前辈一道了。” 秦正天摆了摆手,“忙你的事儿去吧,老夫和符珠丫头,也要回宗门了。” 符珠出声,“秦老前辈,我不回宗门的。” 秦正天有些错乱,“你不回宗门?” 符珠仍旧一副笑眯眯的神情,“不过要劳烦秦老前辈一件事了。” “替我带一样东西,给大师兄。” “告诉他,我在西风镇等他。” 秦正天收起玉盒,“行吧,东西和话老夫会带给兰泽的。” 符珠挥手送别了秦正天,转身看向晋明云,语调轻轻,“那我也走了,日后再见。” “符珠姑娘珍重,有机会的话,晋某依旧想同你问剑一场。” “好的,会珍重的。” 不过问剑的话,那个时候,又过去多少年了呢? 白衣恍若流云飘散,乐胥有竹看着那个背影,久久方才收回视线。 “晋剑仙和符珠姑娘是旧识?” 晋明云沉声“嗯”了一声,“我与她第一次对剑,是在仙门大比上,她是剑道魁首。” “第二次在枕山的西莲峰,一共问剑两次,皆败在符珠姑娘剑下。” 她们不知道枕山是什么地方,西莲峰又在哪。 但她们都听过仙门大比,那是百家仙门才能参加的比试,是真正天才云集的地方。 紫金宗想要够到那个门槛,尚还需要几十年。 “可晋剑仙,你是剑仙啊,还是这么年轻的剑仙。”有不懂的人问道。 晋明云闻言,轻声反问,“你又如何知晓,她就不是剑仙了?” 问话之人已经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 他听见自己敬仰的年轻剑仙说,“她当是修真界最年轻的剑仙了。” 二十年剑仙。 再无来者。 (本章完) 第两百六十六章 方外天首富 西风镇。 这是一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小镇,形形色色的人,低着头赶路,谁也不曾抬头看谁。 清和的风始终从一个方向吹来。 符珠站在人海里,敛起了周身的气息,彻底融入这座小镇,忽然有一只温热的手,牵上了她,垂眸看去,继而轻轻笑了。 “好久不见——” “乌生。” 她这样说道。 黑衣小童静默如青黛的山,眉眼间的冰凉,如云盖的雪,悄无声息的消融。 他认真想了想,喉咙滚动,“嗯”了一声。 “怎么就你一个人来了?大师兄呢?”风吹过她雪白的帷帽,露出半张清绝的脸,依稀可见,眉眼间历经沉淀过后的温柔,“他没送你来吗?” 乌生抬手,指向远边的山坡。 山风从那个地方吹来,低矮的嫩草如绿波起伏,忽现团团白云似的小羊。 一个雪白的身影,迎风而立,注视着此间。 符珠缩地成寸,一步来到山坡上,眉眼清清盈盈,“大师兄,日及。” 日及扑了过去,满眼欢喜,“符珠,你现在是剑仙了呀!” 乌生不急不缓,爬上山坡,掀掀眼皮子,看了日及一眼,便收回视线。 他站到虞兰泽身边,格外安静。 “我们日及,现在也不差。” 她第一时间就感受到日及身上的灵力波动,强悍了不少。 日及捂脸,有些不好意思,她回头看了看虞兰泽,很快扭过头,“都是大师兄教我的修炼方法好。” 符珠闻言浅笑,又听得日及的声音,“符珠,你和乌生要出远门了,对吗?” 她知道大师兄此行,是专门送乌生来这里的。 他们这一走,又要好多好多年了。 日及不明白,漫长的岁月里,为何总是聚少离多。 但大家都有各自必须要去做的事情,会禅说,无论在天底下的哪个地方,都躲不掉。 会禅说话总是很老成,像闻尘师父一样,不过他偶尔也会不那么古板,失笑得莫名其妙。 在看见她时,端端正正的打个招呼。 符珠没有瞒着日及,轻声道,“对,我们要回一趟乌生的另一个故乡。” 小童怔怔抬眸,那个地方算是他的故乡吗? 他脚下的,也是他的故乡。 符珠取出一个黑木雕花的盒子,递给虞兰泽,“劳烦大师兄替我保管一下了。” “她若是找来,不必告诉她,我去了哪里。” 虞兰泽什么也没问,轻轻一扫,将木盒收起。 “小师妹,保重。” 乌生仰头,恰和虞兰泽眸光相对,他之前不是一直也想去方外天吗? 还旁敲侧击了他好多次方外天的位置,可惜乌生的嘴,比葫芦还硬。 “乌生。” 小童走出几步,回头看虞兰泽,他眉眼淡淡,始终如春日的山风,不冷。 “照顾好小师妹。” 乌生郑重点了点头。 符珠忍不住唇角弯弯,“大师兄,乌生还小,你让他照顾我,是不是本末倒置了。” 虞兰泽但笑无语,目送两人离开后,才轻轻呢喃一句,“没有本末。” 她和乌生两个人,没有谁是本,谁是末。 出了西风镇,符珠忽然停下,示意乌生摊开手。 他虽然不理解,但还是照做了。 符珠取了他一滴掌心血,滴在一个古朴的黑镯子上,却递给了他另一副同样的镯子。 “我找訾老打造的双星镯,你我各执一副,若在方外天不幸走散,记住,镯子上的宝石没有亮起,就代表我没有危险,懂吗?” 乌生轻轻转动镯身,看见了上面的宝石,不过此时它在闪,眸子里有一丝不解。 符珠抽回里面的一抹灵力,宝石就安静了下来,她解释道,“送入灵力进去,宝石闪动得越频繁,代表我们离得越近。” 乌生将镯子套进了手腕,镯圈缩小,稳定下来。 “接下来,你带路吧。” 符珠也不知道方外天的入口。 乌生是熟记于心的,他记得每一棵树,每一丛草,不过草边的石子或许被行人踢散了。 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也不知黄沙从何处来。 一颗很明亮的星子,如影随形,那是一种极为特别的银辉,符珠无法形容,只觉得,怎么也看不够。 其实那也是一颗普普通通的星子。 只是方外天没有星星,它是离别故乡的人,看见的最后一抹星光。 乌生有些担忧的看向符珠,她察觉到乌生的视线,偏头问道,“怎么了?” “这里有异常吗?” 乌生摇摇头,紧抿着的唇张开,说了一句话,“方外天的灵气很稀薄。” 他是怕她不适应。 符珠莞尔,“我知道的呀,我带了好多灵石。” 她带了三样东西来方外天,飞剑、养剑灵泉,以及灵石。 所有的宝贝,包括雩琈给她的兽丹,都置换成灵石了,然后又买了养剑灵泉。 “很多吗?” 乌生想象不到她倒底有多少灵石,于是问道。 符珠算了算,说,“大约七十几万吧。” 乌生神情震惊。 “你现在是方外天的首富了。”他说道。 就连最富有的赫连家族,都未必有她的钱多。 然后乌生又担心起一个问题来,叮嘱道,“你别炫富。” 会被抢。 方外天没有外边那么好的秩序,这里弱肉强食,每天都有无数的争斗。 符珠新奇的看着乌生,没想到到了方外天,他的话会变这么多。 “我知道,我是个很低调的人的。” 符珠一直这么认为。 乌生嘴角咧了咧,没有反驳她。 起码她在敛财这方面,确实很低调,不声不响,就坐拥一座小矿山的财富了。 当然乌生不知道的是,符珠只算了上品灵石,没有算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 她去卖兽丹的时候,老板给不起那么多上品灵石了,用了中品灵石和下品灵石凑数。 而兽丹堆积如山的雩琈,此时正在人间,穷困潦倒。 乌生扯了扯她的袖子,“要入城了。” 符珠抬眸望去,土沙城墙上,插了好多残兵断器,浸染了肃杀的气息。 有风微鸣,细听里面满是游魂的悲戚。 “入城门者,每人缴纳一袋下品灵石,到旁边验明身份,切不可让魔族奸细,钻了空子进去。” 面容冷硬,身上渗着浓重血腥味的护城将军,重复念道每日相同的话语。 符珠递出两袋灵石,那名将军随意掂量了下灵石重量,递给身后的人。 “帷帽摘了。” 听楼下吵架,一下子给我从场景状态中拉了出来 (本章完) 第两百六十七章 万恒城 乌生抬眸,看向符珠。 她摘下帷帽,拿在手间,坦然自若的牵起乌生,往旁边的照厄拂心镜去排队。 “别担心。” 符珠安抚乌生说道。 乌生眼神复杂的看了她一眼,她为什么会觉得自己会担心呢? 照厄拂心镜而已,他都不知道见过多少面这种镜子了,真想防范魔族的话,聊胜于无。 “踏踏踏——”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所有人转头看去,只见一行大约七八人的小队,往这边过来。 为首的是个红衣劲装的女子,朱色绸带束着墨色高马尾,浑身充斥着冷冽肃杀的气息,手上提着一把赤红的枪,银白的枪尖,血迹未干。 她的眉眼宛若银勾上扬,如视蝼蚁般,略过众人。 乌生扯了扯符珠的袖子,她恰好低头,那名女子已经从她身旁路过。 符珠意识到,乌生是不想让她和那位女子的视线对上。 “你认识她?” 黄沙土壤里,留下一条长长的红迹,红绸般铺开。 是那名女子身后的队伍,拖行刑徒留下的血。 乌生敛着眸子,闷声道,“她叫赫连红妆。” 其余的,乌生就没再说了。 他这个状态,符珠也不知道他和赫连红妆,究竟是有仇还是无仇了。 队伍攒动,乌生忽而没头没脑的说了句,“我不喜欢她。” 符珠来不及细问,前面发生了骚动。 “魔族!” “有魔族混进来了!” 照厄拂心镜前,佝偻的老者,面容逐渐开始扭曲,浑身的黑气散开,周围的人忙不迭地退避三舍,唯恐被魔气沾染。 这几年乌生的个子长了一点,但在人群中,还是很矮,看不见前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 不过在以前,魔族只要稍微伪装一下,照厄拂心镜都是照不出来的。 难不成现在的照厄拂心镜和以前的不一样了吗? “保持秩序!别吵!” “都别吵!” “谁敢趁乱往城中跑,一律按照魔族处置!” 冷面将军提着嗓音呵斥道,他微微转动手里的那杆枪,枪间寒芒,震慑住众人。 “区区魔族,竟也敢犯我万恒城。” 冰凉的女声,在哄吵的人群中,格外独异。 赫连红妆冷眼看着眼前的闹剧,微微抬手,手中的长枪,精准无误的刺中魔族心脏。 鲜血溅洒在照厄拂心镜镜面,后面一个人,哆哆嗦嗦的站到镜前。 “过。” 紊乱的秩序恢复如常。 不过赫连红妆干脆利落刺杀魔族的那幕,还深深刻在众人脑海里,人人自危。 轮到乌生照镜,他没看镜中的人,而是看上面的血珠,血珠凝落下来,把镜子都弄脏了。 他不喜欢赫连红妆,不是因为她憎恶魔族,也不是因为她手上沾了好多魔族的性命。 那些人和他没关系。 “小孩,别在镜前耽搁,照完就快点离开。” 后面还有那么多人排着队,等着入夜前进城。 冷面将军催促道。 符珠暗自松了口气,她刚刚看照厄拂心镜照出魔族,还有点担心乌生,现在看来,这镜子没那么神奇。 顺利通过照厄拂心镜后,入城就没什么阻碍了,符珠重新戴上帷帽。 轻纱垂下,敛去容颜。 那名冷面将军看着两人的背影,招来一个手下,“跟着他们,别被发现了。” “是,火离将军!” 身旁的士兵不解的问道,“他们两人不是通过照厄拂心镜了吗?将军还是怀疑他们是魔族的奸细?” 火离说道,“不,我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 那个女子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绝不可能是魔族。 只是赫连小姐诛杀魔族时,所有人面上,都或多或少有些担惊受怕,那个女子和小童,冷静得太不寻常了,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符珠第一时间就察觉到有人在跟着自己和乌生,帷帽下的秀眉轻拧,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是火离的人。”乌生说道。 “他生性多疑,不必甩开此人。” 等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发现异常,他就会自己把人撤了。 如果现在甩开了人,火离只会更格外关照他们。 符珠听乌生这么说,绝了甩掉这烦人的尾巴的心思。 “我们现在去租一个小院。” 乌生带着符珠轻车熟路穿过几条街道,到了条窄巷子,瞬间清净不少。 他像是随意挑了间屋子,抬手敲了敲门,里面出来个老妪。 老妪眼眸混浊,不大能看清东西,她从身后摸出一枚圆圆的类似镜面的物件,搁置在眼前,世界才清晰起来。 “我们要租院子。”乌生语气平淡的说道。 老妪堆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了褶子,“东西六街,要租哪条街的?” 符珠不懂这些,不过她知道,乌生自有考量,就一直没说话。 果然,乌生几乎没想,便说道,“要西一街的院子。” 西一街在买卖市场的背后,白天很热闹,晚上却很安静,租金很不便宜。 老妪脸上的笑容更大了,沙哑着嗓子说道,“一个月一百下品灵石,没有聚灵法阵,只有一个防御阵,你们要租几个月?” 乌生道,“三个月吧。” 老妪给了他一把钥匙,符珠要给钱,乌生已经将灵石递了过去,她只好收回。 老妪的眸光在她纤白的手上,微微停顿几秒,伸手去接乌生手里的袋子。 “万恒城最近不太平,晚上记得锁好门窗。” 乌生拉着符珠,快步离开了小巷子。 “你别同情她。” 符珠咬了咬腮帮子,问,“方外天是不是就没有你喜欢的人啊?” 那个赫连红妆,火离将军,还有这个老妪,听乌生对他们的语气,好似都很嫌恶。 乌生没有回答符珠的问题,开了院门,放了块灵石在门边的石臼里面,防御法阵才缓慢开启,隔绝外边的声音。 这个法阵很一般,乌生把它开启,是为了给尾随跟踪他们的那人看的。 符珠环顾一圈院子,老槐树下有一口水井,她走过去看了眼,里面是有水流冒出的。 旁边有捣衣用的石板和木棒。 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没有明显的蛛网和灰尘。空间也比较宽敞,两个人住的话,绰绰有余。 “一百下品灵石一个月,租这么大个院子,还挺划算。” 乌生看着她说道,“方外天的灵石,很值钱。” 这里灵气稀薄,灵石算是灵气的主要来源,所以即使是下品灵石,也很珍贵。 (本章完) 第两百六十八章 天月笔记 符珠施了个净尘术,将院落重新打扫一遍后,才有功夫坐下来,感受万恒城内的灵气。 片刻后她微微惊讶的睁开了眼,“这里的灵气这么稀薄吗?” 饶是听乌生已经说过很多遍了,符珠也没想到,方外天的灵气能稀薄成这个样子。 像是一盘散沙。 没有聚灵法阵的话,根本聚不拢灵气,更别吸收灵气入体了。 乌生默不作声拿出个聚灵盘给她。 符珠将阵盘放到一边,没急着修炼,她问乌生,“现在我已经到方外天了,这些年师姐身上发生了何事,你能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了吧?” 师姐为何会来方外天,最后又是怎么魂散方外天的,她都想知道。 乌生又开始装聋作哑,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符珠很有耐心的等他。 终于,乌生动了。 他递给符珠一个本子,然后自己走到了门边蹲着,透过门缝看着外边发呆。 符珠一门心思放在乌生给自己的本子上面,没有注意到,其实他的身子一直紧绷着,注意力也根本不在外边。 她看了这些,应该就知道,自己的出生,是那么的不光彩和难堪了吧。 人族剑仙和魔族的混血,比纯粹的魔族更可憎,是不容于世的,乌生敛下眼睑,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他不敢去观察符珠的神情,他的降生,却是她最敬爱的师姐,厄难的开始。 本子有些年头了,纸张泛着褐黄,上面的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甚至偶尔有随手乱画的痕迹,像是在急躁地宣泄着什么。 符珠从第一页开始看。 【大胥纪年,九月初三,下山云游,途遇魔族作乱,死伤殆尽,余一人独活。】 【九月初七,启返宗门,再遇魔迹,追之,无果,遂回。】 时间同样是九月初七,下面的话却没有那么简洁了,一字一句,都透露出写下这段话的人,当时心境,是如何的懊恼。 【小师妹送我的香囊掉了,那是她拿剑的手,一针一线为我绣的,里面还有兰泽送我的月光花,我怎么能如此粗心大意,将它弄丢呢?】 符珠对这件事,记忆犹新。 那个时候她见师姐绣香囊,觉得有趣,便缠着她让她教自己,最后绣了个四不像,针脚粗糙,线头更是还挂在外面,师姐却视若珍宝,从不避讳的戴在腰间。 原本是绣给大师兄的香囊,师姐最后给了自己。 符珠继续往下翻,神情微恍,最后怔住。 【我不知道现在是几月初几了,这里的昼夜,似乎有些不同,灵气也如此稀薄。】 为什么直接跳到方外天了呢?中间那段时间,师姐身上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没有写了呢? 符珠有些按耐不住心中烦乱的思绪,指尖捻起纸张,飞快扫过后面的事迹。 【方外天纪年,冬月初一,我找到了那个人。】 接着又是一阵空白,再记事时,时间已经来到了三月。 【他骗了我,他是魔尊。】 【芜寰殿困不住我。】 可以看出此时的字迹格外潦草,像是匆匆写下,最后一个“我”字,还有一撇没有完成。 【又一年九月了,可惜方外天没有桂花,不知道小师妹,师父还有兰泽,他们一切可都还好?】 【九月初三,这个时间那么的讽刺。】 【我给他取名为乌生。】 【乌生桂树间,民生各各有寿命,死生何须复道前后。】 【既然死生何须论先后,为什么一定是乌生呢?】 符珠眸光落到这半句反问上,才明白,师姐她对乌生的感情,从来不是爱恨交加,一直以来,都只有爱。 她那么温柔善良的人,怎么会迁怒乌生。 后面的话,都是一笔带过,直到,上面的字迹变了。 笔画隔得很开,勉强才能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字,符珠意识到,这是乌生写的了。 【阿娘似乎不喜欢我。】 这是他在本子上写的第一句话,符珠似乎都能想象到乌生那个时候落寞的样子,不由移开目光,往门口看了过去。 乌生察觉到符珠的视线,唇抿得更紧了。 小乌生学习的速度很快,字也写得越来越好。 【阿娘今天教我认符纸了。】 【她看我的目光,格外柔和。】 划痕落在这句话上,充斥着无声的不满。 小乌生将这句话划掉了。 他重新写下一句话。 【她透过我,在看别人。】 【我一点也不喜欢那个小师妹,比不喜欢兰泽,更不喜欢。】 符珠看到此处,轻嗤一声,难怪小破孩见到她的第一面,就咬她呢,原来积怨这么久了啊。 乌生听见细微的动静,偷偷往这边瞥了一眼,本子上有什么好笑的事,值得她笑的吗? 乌生苦思冥想了一阵儿,脸色忽然变了变,捏紧手心,沉默下来。 他写的都是事实,没有编撰,本来就是这样。 字迹变化,证明这段是天月师姐写的了。 【我将魔王令藏在了一个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许是怕本子流露出去,她并没有写明具体的地方,符珠朝乌生招了招手,“魔王令是什么?” “你知道师姐将它藏在哪里了吗?” 符珠直觉,这块魔王令会很重要。 而上面的他们,应该是那些魔族中人,似乎都在找魔王令。 乌生淡淡掀了掀眼帘,说道,“魔王令,是世代魔王的传承之物。” 如今魔界四分五裂,各自为政,谁都想要那一块魔王令,召令诸魔。 “谁拥有魔王令,便是下一任魔王。” 乌生将自己知道的,吐得很干净,“魔王令,还可召令一支传说中,谁也没有见过的魔王军队。” “那支军队,只认令牌。” 符珠心中一震,拥有魔王令者,是下一任魔王,但身上必定是要有魔族血脉才行,她和天月师姐拿着魔王令都没用。 可乌生说,令牌能号令军队,这就大不一样了。 “你知道魔王令的下落吗?”符珠问道。 乌生伸出一只手,指着本子的角落,那里画了个粗线条的小孩。 没有画五官,身上更没有任何明显特征,只是和乌生差不多高,符珠第一眼看见的时候,还以为是小乌生随意的涂鸦之作,没有放在心上。 而现在乌生指着这个小人,意思是魔王令在他身上吗? 可没有五官,怎么才能认得出来呢? 这么多年过去,早该长变了吧? (本章完) 第两百六十九章 入梦杀人 符珠心不在焉的翻了翻后面的内容,是满纸陌生的名字。 孙家孙午熙、孙寅守,褚家褚妃心,杨家杨清许,尤家尤渌……施姜姜、陶若愚、苏咸之…… 密密麻麻的人名,看得她渐渐认不清一些字了,符珠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还是固执的想要个答案,她问乌生,“这是什么?” 乌生眼里泛起一缕冷意,他垂下眸子,语气变得很轻,“都是参与截杀阿娘的人。” “他们全是,方外天的大族子弟。” 还有一些零零散散依附他们的小家族,数不胜数,便犹如这万数恒沙。 符珠气得手都在抖,纤细分明的手指骨节,因用力而尤为明显,微微泛白。 她沉下一口气,冷静问道,“为什么?” 师姐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他们,要这么多人围杀她? 而且这些都是方外天的修士,还不是魔族中人…… 乌生显得有些沉默,半晌后开口说道,“因为我和魔王令。” 其实最开始也有好多家族想要招揽阿娘的,他们想要一位剑仙的效力,更想要那块魔王令牌。 但阿娘不愿意把他交出去,那些眼里容不得沙子,门庭清正的修士,自然要用尽千方百计,除了魔族孽障。 乌生早就看清了这些人的嘴脸,他们想杀他是真,想要魔王令更是真。 一边说着魔族天地不容,唯恐和魔族沾上一点关系,一边却惦记魔族之物。 相比之下,赫连红妆倒是真性情多了,她厌恶魔族,厌恶魔族的一切。 即使想找到魔王令,也只是想毁了它。 符珠摇了摇头,“和你没有关系的,乌生。” 他一个无修为的幼童,能影响到大家什么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的事。 天地之大,万物共生,是理所当然。 “他们只是拿你做筏子,好义正言辞的,去追杀师姐,找到那枚可以带给他们利益的魔王令。” “就算没有你,只要师姐不交出魔王令,他们也会找别的借口追杀她的。” 而魔王令只有一块,又该交给谁呢? 就算师姐交给其中某一个家族了,他们就会庇佑师姐和乌生吗?面对其余各家的征讨,他们会怎么做,已不言而喻。 乌生怔怔抬眸,陷入沉思。 真的是她说的这样吗? 是那些人,人心丑陋,企图一蛇吞象,而非是因为他的血脉。 乌生扯了扯符珠的袖子,“闻尘撕裂空间来接我的时候,他们都受了重伤。” 符珠拍掉他的手,“你应该喊师祖。” 太没有礼貌了,他怎么能直呼师父的名字呢? 乌生抿嘴,没有犟,声音微弱的改口,“师祖他也受伤了。” 这件事符珠其实早就知道,师父自方外天回来后,闭关的次数越来越多,时间也越来越久。 他又替乌生封印了魔族血脉,修为悬在跌境的危险边缘。 符珠都知道。 但师父希望她没有察觉,她便只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你给大师兄喊什么?” 符珠忽然问,乌生明显有些措不及防的愣了愣,他别过脸,小声吐出三个字,“虞兰泽。” 有名有姓的。 符珠气笑了,“那你喊我也是连名带姓,不喊师叔?” 这是自然。 乌生心想,却没有说出声来。 他看得出,符珠现在心情不好,真的会揍他的。 之前在山下历练的时候,她其实也没少揍他。 符珠没有揪着这事,她记得乌生说的什么,“他们中,受伤最重的是谁?” 乌生眸中不解,还是老实答道,“孙家两兄弟。” 孙午熙、孙寅守。 两人都是化神境后期,哪怕身上有法宝护身,也受了很重的伤,如今五六年过去了,不知道死了没有。 符珠记下两人的名字,催动了聚灵盘,她叮嘱乌生,“替我护法。” 乌生心中一咯噔,“你要做什么?” 符珠笑了笑,“送他们一份大礼。” 她既然来了方外天,师姐的仇,自然要一个一个清算,现在才只是刚刚开始。 乌生弄不懂她要做什么,但见符珠已经入定,聚灵盘聚来的灵气在她身边萦绕,便没有打扰她了,只是警惕的守着小院。 孙府。 月落西南,白墙上映出纤细的竹影。 婢女轻手轻脚的收拾石桌上的酒器酒壶,透过窗,看见公子已经入睡,动作越发小心。 府上一共有两位公子,大公子孙午熙喜竹,院子里种满了青竹,亦好酒,不过因为几年前受了伤,现在只能小酌怡情,酒壶里面还剩了大半的酒。 婢女收拾完酒器后,便轻轻退了出去。 屋内的人似乎睡得并不安稳,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竟然罕见的做起了梦。 孙午熙沿着一条无水的河,一路往前走,就在他觉得无趣,想要返身时,河床中陡然生出了水,哗啦哗啦的,吵得人心烦意乱。 孙午熙驻足,眼里一道雪白的影子,越来越清晰,背对着他,青丝随风而舞。 “你是何人?” 孙午熙出声问道,那人却没有回他,就那样站着,孙午熙心中生出几分好奇,走近前看。 一点寒光刺入他的眼帘,他眯了眯眼,直觉危险,拔出长剑去敌。 女子剑招凌厉,他却越看越觉得眼熟,数招过后,孙午熙双眸瞪大,震惊出声,“天月?” “不对,她已经死了,那么多人亲眼所见,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和她同样的剑法?” “呵。” 清明净净的嗤笑声,好似一阵风,过境即散。 孙午熙只见那张黑色面具下,女子眸中讽刺,唇角微扬,却看不清她的脸。 他手中的剑,蓦然朝符珠脸上的面具挑去,“我倒要看看,是何人装神弄鬼!” 符珠微微侧身,避过孙午熙的剑,手腕翻悬,剑尖刺入他的胸膛,殷红的血喷涌而出,沾到她手上。 温热的。 原来每个人的血,都是温热的。 连他们这种人也是。 符珠随手抽出长剑,丢在地上,转身离开。 孙午熙头龇欲裂的看着她远去的身影,最后目光轻移,落在她刺伤自己的那把剑上。 那是一块透明的冰,凝成的剑。 寒气散出,孙午熙眼里血丝,越发明显。 他竟然被一个不知名的女子,用一把冰剑给伤了。 孙午熙气急攻心,吐出一口血,沾染在自己的宝剑上。 小院中,符珠缓慢睁开了眼,嘴边渗出丝丝血迹。 她若无其事的抬手擦了擦,暗处盯梢的士兵,跑回去向火离报告。 “将军,他们两人没什么异样,只是那个女子在修炼的时候,出了岔子,受了点伤。”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章 排查奸细 乌生黑白分明的眸子盯着她,“你做什么了?” 语调里掺杂着淡淡的担忧,符珠扬了扬眉,卖了个关子,“后面你就知道了。” 她手中蓦然多了支灵笔,在本子带出一横。 “这个本子日后放在我这儿。” 符珠只是通知乌生,并没有和他商议的意思,兀自将本子收进了姝兰天珠里面。 拂袖起身,看着也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乌生蹲在地上,垂眸思付,她到底做什么了呢? 聚灵盘还在旋转,牵引着灵气,速度却缓了很多。 方外天的灵气,总共就这么多,再是高阶的聚灵盘,也只有这样了。 乌生为了不浪费,改变姿势,盘膝端坐起来,手掐子午,意守祖窍,按照虞兰泽教给他的法诀,开始修炼。 晨光熹微,翻过院墙照了进来。 “咚咚咚——” 一阵阵喧杂声打破清晨的寂静,乌生贴在门边细听,没有察觉符珠是何时出现的。 白衣飘飘,纤尘不染,衣袍上隐隐有流光闪过。 她环胸抱臂,姿容懒散,莫名的,乌生却觉得她心情不错。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响,外面传来人声,“开门,排查魔族奸细!” 以前方外天也经常有这种事发生,不过从来没有这么急切过,大早上就开始扰人清梦了。 符珠支了支下巴,示意乌生开门。 “做什么呢,这么慢!” 身穿铁甲的士兵站在门槛外,大声呵斥,“防御阵关了!” 乌生看了眼符珠,得她示意后,关掉了防御阵,结界瞬间消失。 一共两个士兵,其中一人,符珠和乌生认识,正是火离派来盯梢他们两个的。 他记着火离将军的吩咐,在院子里四处转了转,看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另一名士兵,拿着个簿子盘问两人,“你们从什么地方来,昨日子时在哪里,在做什么?” 符珠微微蹙了蹙眉,子时? 这个时辰…… 忽然门外又来了队士兵,看身上衣甲,和眼前两人应该不是一个军营的,面容冷硬,眉宇间浮着愁云。 “你们月城军来我们万恒城做什么?” 对面的士兵,脸色如纸,只按照上面的话说道,“排查魔族奸细。” “……” 今儿什么日子,排查魔族奸细凑一堆来了?先是锁云城要求他们赤火军,协助搜查魔族,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现在月城军竟然又亲自来了。 他们万恒城是魔族奸细汇聚地吗? 一个两个都来这里搜查奸细。 不过月城军既然能进来,想必城主已经容许了,他只是个士兵,管不着那么多,随他们便吧。 当然他此时并不知道,除了万恒城,其余几城,亦是全城封锁,挨家挨户的在排查魔族余孽。 月城军士兵随口问了几个问题,只不过到后面这个问题时,格外严肃,“昨日戌时到亥时这个时间段,在做什么?” “修炼。” 符珠简明答道,心中已知,月城军是为何而来了。 只不过一大早的,万恒城闹这个动静又是为什么呢? 真是为了排查魔族奸细吗?符珠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修炼?”问话的士兵皱了皱眉头,“意思是无人作证,你是否出门了?” 符珠当然不可能说有人给她作证了,那不是明摆着告诉火离的人,她发现有人盯梢了嘛。 盯梢的小兵,胳膊肘碰了碰他,“兄弟,借一步说话。” 到底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月城军士兵脸色稍缓的,跟着他到了一边,两人窃窃私语一阵,遂朝同伴招了招手,退出了院子。 “你们将军可真是心思缜密,每个进城的人,都还要盯上一段时间。” 难怪他们月城安排十个细作进来,就有八个被抓,问题竟然是出在了这儿。 乌生关上门,再度开启防御阵,符珠又随手施加了一层,不易察觉的结界。 “说说方外天的局势吧。” 乌生蹲下身子,捡了几颗碎石子,动作很快的摆放完,又捡起一截树枝,在沙地上划出一条界限。 符珠看过去,界限以北,有九颗石子象征九城,以南,六颗石子,为六城。 乌生在南边一颗石子上画了个圈,“这是万恒城。”即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 乌生依次点到,“西北边走沙城,同万恒城一样,为赫连家管辖。” “西南月城、偏北幽城,往下锁云城。” “最后,”乌生手上树枝,指着那颗小石子,说道,“后灵城。” “若魔族攻下所有城池,大家最后的退居之所,只剩下后灵城了。” 符珠盯着沙地看了很久,“十五城,就剩六城了么?” 其余九城,皆为魔族占有…… 乌生“嗯”了一声,这个局势他并不意外。 从上次在修真界看见魔族,他就知道,方外天式微,大势已去了。 符珠垂目思索,拿出来天月师姐的本子,在上面画了些什么。 落笔随意,只有点线,乌生没看明白。 “看来不能这么随意动手了。” 符珠轻声叹了口气,合上小本。 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放出神识,察探周围的动静。 细碎的人声传入耳中。 “现在排查魔族奸细的频率越来越快了,该不会魔族要攻进万恒城了吧?” “别瞎说,有赫连小姐在,肯定不会让魔族进来的!” “以前排查魔族奸细也没这么严啊,而且你们瞧见了没,月城军都来了,你说我们万恒城搜查奸细,干月城什么事?” “那几个月城军,各个板着张死了祖宗的脸,吓死人捏!” “诶我小声给你们说,听说月城军压根不是搜查魔族奸细的……” 乌生竖起耳朵,全神贯注的听。 “不是搜查魔族奸细,那是为什么?” “听说啊,是孙家大公子,遇刺身亡了!” 乌生猛然回头,看向符珠。 “可孙家戒备森严,刺客是怎么进去的?” “对啊对啊,孙家那么多高手,到底什么样的刺客,才能进去杀了人,又全身而退呢?” “这事会不会是魔族干的?魔族最是狡诈,见不得光的手段层出不穷,真是叫人防不胜防啊。可怜那大公子,英年早逝了……” 语调悲戚,倒不真的是为孙午熙伤心,而是他们方外天又失去了一位剑仙,日后魔族来犯,谁又去迎敌呢? “孙大公子倒不可怜,去了就去了,没遭什么罪,你们知不知道施家三小姐……”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一章 让郁行疏背锅 “施家三小姐怎么了?”有人迫不及待问道。 乌生对此也很好奇,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坐在自家门槛上闲聊的几个妇人。 符珠戳了戳乌生,他转过脸,无声说了三个字,施姜姜。 “我有个远方侄子,在锁云城从军,隐约听到一点风声,说是施三小姐,灵根被挖了!” “呼,真的假的?该不会是谣言吧?” “诶你小点声,还要不要命了。”妇人四下环顾一圈,没发现有人后,还是压低了嗓子,“真得不能再真了。” “听说三小姐当时被发现时,身上好大一个血窟窿,衣衫被血染得都看不清原样了,虽是拿天材地宝吊着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挨过去。” “就算伤养好了,日后也只能做个废人,一下跌落云端,这滋味,可不好受,啧啧……” 众人唏嘘不已,语气中带着辛酸愤懑和无奈。 “魔族手段如此残忍,连施家小姐的灵根说挖就挖,我们这些普通人,又该怎么办呢?” 几个妇人情绪骤然低落,很快散了。 乌生托着下巴,眼里不解,他说,“魔族以前没有用过这种手段。” 他们是魔,要人的灵根做什么呢? 如果只是单纯折磨人,那么多人,为何独独选中了施姜姜呢? 符珠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她没见过那位施家三小姐,“她的灵根,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乌生想了想,说,“她是水灵根。” 水灵根并不少见,符珠暂时理不出什么思绪,没接着深思了。 “这几天,方外天可能会戒严,没什么事不要出门。” 乌生盯着她道,“你杀了孙午熙。” 符珠面上难得浮起一股懊恼,“嗯,不应该这么草率动手的。” 她还没摸清方外天的局势,现在魔族更占优了,而那边,也有师姐的敌人呢。 要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才好。 不过此事做都做了,符珠不会一直纠结。 孙午熙的死以及施姜姜灵根被挖,两件事搅在一起,方外天要动荡好一阵子了。 这个期间任何举动,都有可能引火烧上身。不如安心宅院,好好修炼。 乌生满脸的踌躇,欲言又止,还没开口,就听见符珠说道,“我是入梦杀的孙午熙。” 她看出来乌生的疑惑,解释道,“无意中学会了一位前辈的梦中飞剑神通,恰好听你说孙午熙伤重,就想着试一下这门神通,没想到成功了。” 这是谦虚的话,实际上她压根没想过,自己会失败。 不过郁行疏看起来那么年轻,叫他前辈,还真有点别扭。 乌生想劝她,少用点这种神通,对精神心魂的损伤太大了,她出剑对敌,鲜少有受伤的时候。 而只是入梦杀孙午熙一次,就咳血了…… 正思量着,耳边传来符珠的声音,“几个家族中,唯独没有赫连家的人,我们或许可以投靠赫连红妆,通过她,去到走沙城,那边离交界处近。” 乌生闷闷不乐的“嗯”了一声。 他知道,这是最简单的方法了。 符珠认真问,“赫连红妆她怎么得罪你了?”本子上也没仇啊。 乌生半垂眼睑,“她有个弟弟。” 符珠:“?” 乌生道,“是个病秧子。” 所以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吗?符珠耐心的等着后续,乌生却不继续说了。 赫连池是个病秧子,从小不见外人,至今未娶妻,他的姐姐赫连红妆,每逢看见容貌姿丽的女子,就想带回家中,给她弟弟相看。 曾经,她放言,阿娘若是肯嫁入他们赫连家,即使她带着孩子,赫连家也会对其如视己出的。 那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一半的魔族血脉。 阿娘将他护得很好,没人见过他的真容,即使是赫连红妆也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他们暂居在赫连家的那段时日,赫连红妆以为他身有疾病,还曾想找医师,帮他看病,被阿娘拒绝了。 对于一个想成为自己“继父”的人,乌生自然没有什么好态度,连带着总是想给阿娘牵线的赫连红妆一并厌上。 乌生不愿说,符珠自是不会勉强他。 她知道乌生不想说话的时候,嘴巴比葫芦嘴还死,不管怎么样,现在好歹不是哑巴了,进步这么大,她还要求那么高做什么。 “我修炼了,有事叫我。” 符珠说完,闭目凝神起来,她的霜剑诀,隐约触摸到第九重的门槛了。 …… 司幽城,风家。 一身清雅罗裙,宛如蓝雪花的小姑娘,盘膝正坐,双眸紧闭,脸上汗蒸如雨。 她咬紧牙关,忽然睁开眼,身子前倾,吐了口鲜血出来。 “三青,你练功受伤了吗?严不严重啊,我去五爷爷那里,给你拿丹药,你等我噢!” 月淼飞快跑走,像只轻盈的蝴蝶,眨眼就消失在了空旷的院子里面。 风惊俗担忧的看向三青,关怀备至,“三青,你没事吧?你这练的什么功啊,好端端的还吐血了。” 而且他刚刚看她练功的时候,脸色一阵一阵的变幻,好不精彩。 三青身上穿着风惊俗他娘亲准备的衣裙,对他的态度,也就微微温和了一点。 她圆眼轻扬,语气炫耀,“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还是个化神境。” 风惊俗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立马被三青发现,她瞪眼道,“你什么眼神?怀疑我?” 风惊俗弱弱解释,“不是我不想信你,只是你人在我眼前,我很难相信,你就去杀了个人回来了啊!” 这不纯纯逗他吗? 他又不是月淼那丫头,被三青一骗一个准儿。 “难不成你还能在梦里就把人杀了不成……”风惊俗随口一说。 三青若有其事的应道,“没错,就是这样的。” 她去了趟婆娑界,杀了花瑶。至于这锅,当然是给郁行疏背了。 风惊俗:“……” 她还真顺竿子往上爬了。 三青爬起来,拍了拍屁股,“我现在要走了,你帮我给夕照说一声。” 风惊俗反应过来时,三青已经不见了,他看着空荡荡的院子,脑壳已经开始疼了。 月淼那丫头回来,又要闹了吧? 可他能怎么办,他只是个金丹境啊,三青现在是实打实的化神境,而且好像不止是初期这么简单,他能拦得住人吗? “惊俗表哥,三青她人呢?” 月淼捧着个丹瓶兴冲冲回来了。 风惊俗说,“她走了。” “诶,小祖宗,你别哭啊!待会我娘听见了,又要削我了……” 风惊俗此刻,都想跟着哭两声了,但还得先哄小表妹。 第两百七十二章 赫连家 赫连府,演武场。 家仆低眉垂眼,对着眼尾如钩却英姿飒爽的女子禀告,“红妆小姐,门外有个女子,自称是剑仙,想要投靠赫连府。” 赫连红妆神情没什么变化,手臂贴着长枪,微微下压,似要收枪了,忽然一步腾空而起,银白枪尖刺向前方,红缨轻颤,虚虚实实,枪尖截落一片枯黄的叶子。 “让她来演武场。” 赫连红妆出枪行云流水,尖头明亮如星辰,锋芒毕露,泛着森森寒意。 家仆问道,“东南西北中,五条路,小姐想让她走哪一条?” “自然是东路。”赫连红妆眼里带着淡淡的冷意。 连这个问题都要问她。 家仆又说,“那位女子剑仙,容颜清绝不俗。” 赫连红妆微微一顿,改口,“走中。” 家仆得到确定的答案后,恭敬地退了下去。 赫连红妆没了练枪的心思,掀了掀衣袍,随意坐在演武台的台阶上。 女子剑仙,容貌不俗,就是不知道究竟有几斤几两,是否能走到自己面前了。 府外,符珠带着乌生,静候消息。 那名家仆很快回来,毕恭毕敬的说道,“姑娘请。” 赫连府很大,中轴对称划出一条宽平的道路,整个布局,严整规矩,端方有序。 府上鲜少彩绘,甚至楼阁亭台都没见到几座,不种花草,不列假山,十分宽敞明亮。 “小姐在演武场,姑娘沿着这条路走到尽头就是。”家仆躬着腰说道。 符珠向他道了声谢,牵上乌生,踏上了石道,几乎一瞬间,万箭齐来! 扭头去看那名家仆,他神色平静,司空见惯。 想投靠赫连府,没有点真本事,怎么能行呢? 只有顺利走到演武场的人,才有资格留下。 乌生捏了捏符珠的手心,说道,“是赫连红妆的考验。” 符珠长剑出鞘,随手挥出一剑,遮天蔽日的箭羽里,迸射出明亮的剑光,将白昼都照亮几分,家仆淡漠的脸上,闪现一抹意外。 乌生小脸很平静。 “不知道赫连红妆的考验有几重。” 符珠稍稍侧身,避开前方飞来的凌厉剑气,他们现在似乎走到一个剑气阵里面了。 周边的风,都是呼掠剑风,乌生的衣服,已经被割裂了几道口子。 符珠浅笑,“等出去了,再换一身。” 她递出一剑,激荡开来的剑气罡风,将阵中剑风荡平,剑气余波荡漾,飞过高墙。 院落中的人,轻轻挥袖,残存剑气便如春雪消融。 符珠似有所察,眸光往白墙扫去,院墙太高,看不见什么。 嗒—— 棋落玉盘发出清脆的声音,执棋者“长”了一下,呼啸的剑风再次猛烈席卷过来。 符珠示意乌生后退了两步,手上骤然发力,横剑直出,剑刃寒光,快若奔雷的朝前逼去。 扫清障碍,符珠拉上乌生,继续往前走。 天色不知何时昏暗下来,起了黑雾。 一双血红色的眼瞳,忽然出现在黑雾中,然后,周围亮起无数双猩红的眼,皆透着嗜血残忍的光。 耳边厮杀声,响彻云霄。 符珠错愕地看着眼前的景象,遍地狼烟,人族修士和魔族将士都杀红了眼,鲜血喷洒黄沙,将土壤都染成了血色! 乌生抿唇道,“是战争重现。” 人高马大的魔族,步步紧逼,他们身后快没有退路了。 退路? 符珠握紧了剑,剑光分化成无数银丝,四面八方涌出,魔族眼中寒光一闪,轰然倒地。 符珠拉着乌生从逼仄的虎口走出,她从不需要退路。 晶莹的棋盘上,黑棋欲“虎”,忽然一下被白棋冲散。 执棋者轻轻笑了笑,将捻起的棋子,丢回棋篓,起身拂袖,去往演武场。 赫连红妆看见来人,皱了皱眉,“医师不是说,你不能见风吗?跑出来做什么?” “阿姐特意让那女子走中道,不就是为了让我试探她的实力,引我与她相见吗?”赫连池说,“我若不来,岂非浪费阿姐的一番良苦用心了。” 赫连红妆取出一件狐裘给他披上,复坐下来,“焉知她能否顺利来到演武场,你何必这么早过来吹风。” “若她通过考验,我自会再安排你们相见的。” 赫连池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两声,不赞同的说道,“阿姐,我无意成家,你别再做这种惹人笑话的事了。” 他来此,只是想看看,一剑瓦解他棋局的女子,究竟是怎样一个女子。 赫连红妆站起身来,怒其不争的瞪向他,“怎么惹人笑话了?万恒城谁敢笑话我赫连红妆?” “我从未听过这等言语,阿池,你不要胡编乱撰。” 赫连池拢了拢披风,语气极淡,“无需旁人去说,是这件事本身就是不该的。” “哪有你这样,强抢貌美女子的。” “传出去于你的声名不好。” 他倒是无所谓,只是阿姐…… 赫连红妆打断他,“我赫连红妆的声名不需要旁人来说。” “父母去得早,我拉扯你长大,不求你感念我,唯一所愿,不过是你能早日成婚,绵延子嗣。” 赫连家就只剩下他们姐弟二人了,若阿池也没有后代,赫连家的传承怎么办呢? 赫连红妆甚至开始思考,是不是她的弟弟,不喜欢所谓的绝色,而是喜欢小家碧玉款的。 赫连池见她又将话题绕了回来,默了默,没再出声。 阿姐固执,认死理,他是知道的。 剑风轻微。 赫连红妆眸光一亮,“她出来了。” 女子白衣如云,肤光胜雪,颜若朝华,浑身气息干净清冽,脱俗清雅。 赫连红妆越看越满意,视线轻移,落在黑衣小童身上,神情淡了下去,怎么又是个带拖油瓶的? 不过没关系,看年龄,应该是姐弟吧? 赫连红妆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这小童是你什么人?” 符珠眼里泛起一丝迷惑,没想到赫连大小姐问自己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乌生脸上神情更冷了,他就知道,赫连红妆还是这个鬼样子。 “他是我小师侄。” 符珠说道,眉眼清冽如画,“红妆小姐,我们算是通过你的考验了吗?” 赫连红妆冷淡的脸上,浮起明艳的笑,她红唇翕合,说道,“算!当然算了!” 她伸出去一只手,“我叫赫连红妆。” 符珠浅浅握了握她的指尖,“符珠。” 雪一般的冰凉,让赫连红妆微微犹豫了,她看向赫连池,忧心忡忡。 阿池怕冷。 谢谢大家的票票支持(*''▽''*) 第两百七十三章 比试 有一道平静的视线,落到身上,符珠微微掀眸,看了过去。 赫连池平静扬起笑意,向她颔首。 原来这就是那位一剑破他棋局的姑娘啊,那般凌厉的剑,却是这般温和的人。 男子穿着月牙白的锦袍,外披一件火红的狐裘披风,随意坐在地上,倾泻出来的华贵衣角上,银丝绣着大片木槿花。 符珠收回视线,眼前人有宸宁之貌,瘦雪之姿,唯一美中不足就是脸色有些青白,病怏怏的,应该就是乌生口里的赫连池了。 刚得出结论,便听赫连红妆笑意妍妍地介绍道,“我弟弟,赫连池。” 符珠朝他轻轻点了点头。 “你既然通过了我们赫连府的考验,那么欢迎你加入我们赤火军!”赫连红妆自信地说道,“整个方外天,我们赤火军的待遇,绝对是最优的。” “无论身份背景,只要斩杀魔族,就能分到资源,剑修的话,还会有额外的养剑灵泉。” “总之记住一条,斩杀魔族数量越多,分到的资源就越多。” 赫连红妆之所以这么有底气的向符珠承诺,凭借的也是他们赫连家族,家大业大,传下来的基业。 方外天首富,并非虚言。 待遇什么的,符珠并不是很在意,随便听了听,没有放在心上。 她对方外天如今的局势更关心,乌生倒底离开方外天多年了,很多事并不清楚。 “赫连小姐,我们如今与魔族的战事如何了?”符珠问道。 赫连红妆的好心情荡然无存,语气也淡淡的,甚至隐隐有些惆怅,“日落西山罢了。” 乌生不由看了她一眼,不可一世的赫连红妆,居然也会生出颓然感? 他的视线自然没有逃过赫连红妆的眼睛,心中生出一股异样,这小童看自己的目光,太奇怪了。 就好像……认识她? 赫连红妆偏眸看向符珠,“你这小师侄,叫什么名字?” 他主动回答,“乌生。” 积极的态度,让符珠都意外。 赫连红妆回忆这两个字,没什么头绪,就没再继续想了。 “你我比试一场如何?”赫连红妆视线落在符珠的剑上,“好久不曾领略剑仙风采了。” 军队里几乎都是用长枪的,赫连红妆成日里,又只和魔族打交道,数来都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和所谓的剑仙交过手了。 世人都说,剑修杀伤力最大,越是如此,赫连红妆越想和其交手。 符珠莞尔笑道,“好。” 她大约摸清这位赫连大小姐的性子了,有一点无伤大雅的自负,骄傲,为人爽落,深恶魔族,眼里揉不得一点沙子。 哪怕她现在笑意盈盈的对着自己,心里却未必有多重视,恐怕只有打赢过她的人,才能真正入赫连大小姐的眼。 赫连红妆不喜欢拖泥带水的人,符珠的爽快,让她内心生出几分欣赏。 至于欣赏程度,还得看她的实力了。 一红一白两道身影,飞身上台,结界自动升起。 赫连池坐到树下石桌前,朝乌生招了招手,示意他坐过来。 乌生坐了离他最远的一张凳子,聚精会神盯着台上。 赫连红妆在方外天,征战多年,身上肃杀之气很重,出招狠厉,都是奔着取人性命去的。 至于符珠,他没见过她现在全力出剑是什么样子,只知道,她从来没有输过。 赫连池温声道,“别担心,阿姐出手有分寸的,不会伤到她。” 乌生忍着没翻白眼,静静的看赫连红妆和符珠交手,忽然转头看向赫连池,“我和你打个赌。” 赫连池微微一愣,旋即轻声问道,“赌什么?” “我赌符珠赢,你赌赫连红妆输。”乌生说。 赫连池脑子转了会儿,“这有分别吗?” 都是他阿姐输。 乌生面色从容的改口,“你赌赫连红妆赢。” “你输了,给我十个聚灵盘,要高阶的。”他狮子大开口。 赫连池没忍住,笑了笑,觉得不太礼貌,敛起笑意,“好。” 他没问乌生的赌注是什么,他只是配合小童,并没有打算真的要他的东西。 两人的赌局赫连红妆和符珠并不知晓,经过试探的几次交手,对彼此的实力,大概有了估算。 赫连红妆眼里生起灼灼战意,她喜欢和强者交手,对方要是太弱了,她会觉得很没劲。 符珠也是,眉眼弯弯的,透露出她的愉悦。 乌生鲜少在她脸上看见这样的神情,发起了呆。 “她不是你师叔吗?”赫连池后知后觉,“你为什么喊她符珠?” 乌生转过头,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又转正了身子,只安心看台上,并不理会赫连池。 赫连池反思,这位乌生小友,似乎很不喜欢他,为何呢? 他并未做什么。 向来聪慧的赫连公子,也有困惑的时候。 好在他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很快将这个问题抛之脑后,也开始安心观战。 先前隔着院墙,他看不见这位姑娘出剑,现在能亲眼目睹了。 赫连红妆先前接了符珠一剑,此刻神情郑重,眯起眼眸,观察她剑气的细微流转。 符珠身形姿态比之要稍加放松一点,实则精神警惕,也在暗自观察赫连红妆的气息。 那身鲜红衣裙的身形,与枪头红缨一般,晃荡几下,陡然出现,银白枪尖刺出—— 铛! 长剑轻描淡写转圜,将红缨枪转了个向,赫连红妆一枪刺空,反应迅速地收力,反手回身刺出! 这招出其不意,若是旁人也就败了,符珠旋身而起,踩上枪尖,一个羚羊挂角,后翻落到赫连红妆身前。 赫连池没忍住,朝乌生看了看,他面容冷静,哪怕是阿姐的枪尖都挑到符珠姑娘下颚了,呼吸都没有变过,是真的很相信他的这位师叔啊。 赫连池难说胜负,目光重新落到台上。 他的那十个聚灵盘,说不准还真的要送出手了。 且看阿姐如何招架吧。 赫连红妆长枪一拨,弹开剑刃,身形骤然加快,直刺出去,符珠身体后仰,滑出去数步,在擂台边缘停下,一个漂亮的旋身,避开枪头。 剑意暴涨几分,抵向赫连红妆的后背,她察觉到危险,不由自主的调转了灵力,忽然,赫连红妆卸了力,长剑也停了下来。 “坏了压境,是我输了。” 她没有落败后的气恼,十分坦然地说道。 “承让。”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四章 交谈 赫连红妆摇头,“不是承让。” 符珠笑意清浅的收了剑,这次没再自谦了。 赫连红妆有她自己的骄傲,输了就是输了,不容别人给她找借口。 符珠觉得,这位赫连大小姐的性子,还不错。 两人朝边上走去,赫连池探出手,却没摸到茶壶,手在半空中顿了下。 乌生站了起来,提着茶壶把手,倒了两杯热茶,分别推给符珠和赫连红妆。 符珠挨着乌生坐下,打量了他几眼,他转性了? 这么积极,不像是他口中讨厌赫连红妆的样子啊。 赫连红妆道了声谢,捧起茶盏抿了一口,“你的剑术很不错。” 符珠不是个喜欢互捧的人,但也不得不承认,赫连红妆枪法极好,她轻声道,“赫连小姐的枪法,也很厉害。” 她没见过几个使枪的人,第一个是赵执缨,第二个才是赫连红妆。 两人枪法风格迥异,符珠比较不出好坏,但同赫连红妆的这次切磋很畅快,她取胜得也并不容易。 “叫我红妆就行!”赫连红妆爽朗说道。 赫连池心叹一声,完了。 阿姐这么欣赏符珠姑娘,少不得要费尽心思给他牵线了。 符珠从善如流说道,“好的,红妆。” 不开心的还有一旁的乌生,他都说了不喜欢赫连红妆了,她却和赫连红妆快处成朋友了。 乌生不动声色拽了拽符珠的衣袖,她像是没感觉到一般,还在同赫连红妆说话。 “所以他们魔族一共十三位魔君,折损了六位,还有七位?” 赫连红妆说道,“说是七位,不过一般出战的只有六位,其中一位,行踪比较诡秘,我们的人很久没查探他的消息了。” 这也是赫连红妆最担心的点,正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一点消息也没有,才是最可怕的。 “最近锁云城施家的事,你听说了吗?”赫连红妆问道。 “略有耳闻。”符珠如实说。 “我怀疑施姜姜遇害,就是那位消失已久的魔君所为。” 赫连红妆分析,“几位魔君我都交过手,他们虽然手段狠厉,但不屑于挖修士灵根。” “而且从传回来的消息看,施姜姜没受什么折磨,对方似乎只是为了她的灵根而来。” “施姜姜虽然旧伤未愈,但好歹也是化神境,一般魔族没那么容易奈何她,思来想去,那位一直不曾露面过的魔君,可能性很大。” 符珠安静听完,才问道,“确定是魔族所为了吗?” 赫连红妆觉得她问的这个问题,有点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压下心中异样后,回道,“施姜姜伤口上有残存魔气,这个没有疑问。” 符珠语气惋惜,“那真是太不幸了。” 乌生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 赫连红妆附和道,“确实,她差一点就和杨家那位成亲了,我听说他们两家婚期都定好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婚事估计是得黄了。” 一直安静的赫连池忽然开口,“其实未必。” 三双眼睛朝他看去,赫连池轻轻笑了笑,说道,“杨家那位和施三小姐怎么样不重要,重要的是杨家和施家的联合。”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赫连池点到为止,就没再继续说了。 赫连红妆道,“不管怎么样,施姜姜这辈子终究是废了。” “杨家那位还愿意娶她,运道已经不错了,起码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对吧?” 她若有所指的看向赫连池,后者只当没看见,兀自喝着茶。 阿姐又开始胡言乱语了,杨家公子和施三小姐,哪里是什么有情人。 都是可怜人罢了。 符珠喝完茶,向赫连红妆道别。 “天色不早了,我和乌生就先回去了,我们住在西一街,有事的话,红妆你让人来那里找我们就行。” 赫连红妆跟着起身,“住外面多麻烦啊,不如就留在我府上吧,反正府里就我和阿池住,空旷得很,你和乌生住进来,也热闹热闹。” 赫连池从不知,他阿姐是个喜欢热闹的人,微微牵动嘴角,想笑。 赫连红妆瞪了他一眼,继续劝符珠,“外边灵气稀薄,修炼都要聚灵盘才能聚来灵气,我府上有聚灵阵,省去买聚灵盘的灵石,多好啊,你和乌生修炼起来也方便,就别推辞了。” 乌生淡漠的开口,说了一长串的话,条理清晰,“院子我们已经租好了,灵石是不退的,不住的话就亏了。” “而且,聚灵盘我们有。” 赫连池输给了他十个高阶聚灵盘,够用好一阵子了。 “那好吧,有事你通知巡逻的士兵就行,他们会来禀告我的。”赫连红妆递给符珠一块腰牌,“这是信物。” 符珠收好腰牌,牵着乌生出了府。 直到见不到影儿了,赫连红妆才恋恋不舍的收回视线,看了看自己的亲弟弟,觉得实在可惜。 他这个病秧子,配不上人家。 赫连池没听见阿姐老生常谈的话,还有些意外,抬眸,就看见她皮笑肉不笑的盯着自己,冷哼了一声。 “我是不会给你和她牵红线的。” 赫连池无语,却又松了口气。 看来阿姐对符珠姑娘的欣赏程度,比他想的要高得多。 回到小院后的符珠,抬手布下隔音结界。 她掐了掐乌生的脸,“是真的啊,那你在赫连府上,怎么那么狗腿?” 不仅那么积极的回答赫连红妆的话,还给她斟茶,她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 乌生掰开她的手,平静说道,“人有时候是要学会伪装的。” 他只是不想让赫连红妆察觉到异样,发现他就是曾经暂住在赫连府上的那个小孩。 乌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羽掩盖住眼里的情绪,他不想因为身份,给她带来和阿娘一样的麻烦。 符珠没想太多,拍了拍他的肩,“伪装得很好,要是能在我面前也这么伪装一下,就更好了。” 乌生:“?” 符珠解释:“就是给我也端端茶啊,倒倒水啊。” 乌生轻蹙眉头,在赫连府,他不是给她倒了茶吗?顺便才给赫连红妆倒了一杯的。 “对了,赫连红妆说的与施姜姜有婚约的杨家公子,是谁?” 小院里面有一张摇椅,符珠躺在上面,半阖着眼,忽然问道。 “杨清许。” 摇椅顿了顿,很快恢复如常,传来微不可闻的声音,“杨清许,施姜姜。” “都是熟人呢。”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五章 去走沙城 在方外天的北方,几乎辨不清昼夜,广袤无垠的魔气,笼罩着整片天地。 战乱摧毁原本的雕楼画栋,取而代之的是,富丽堂皇的魔族宫殿。 大气磅礴的建筑,刚竣工不久,黑色的晶石被擦得干干净净,没有一点方外天飞扬的尘沙。 宫殿檐下挂着透明的灯盏,忽然间,所有灯盏齐齐亮起,宫殿被照得光辉无比。 “魔君殿下怎么带了个人族女子回来?” “最重要的是她可真难伺候。” 婢女挽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可怖的伤疤,语气幽怨,“你们能有我惨么,就因为不小心发出的动静大了点,被活生生剐掉了一层皮。” “魔君殿下都不管管那女子的吗,成日里发脾气,谁受得了啊。” “你别想了,就连魔君殿下,都会挨骂呢,更何况我们这些卑贱的婢女……”她声音落寞的说道。 “明明是我们魔族的地界,怎么让一个人族女子作威作福,传出去,真真是笑话。” “而且她一点修为都没有呢,不知道她是怎么还能这么傲气的。” “无非是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呗,色衰而爱弛,待她容颜不复,魔君殿下厌了她,下场只会比她处置过的人,惨上千倍万倍。” “我们魔族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魔君殿下却偏偏喜欢这么个蛇蝎心肠的女子,真是造孽。” “难不成人族女子真的要长得好看些吗?你们还记不记得,芜寰殿……” “嘘,这事魔尊不让提的,我们还是安心做事吧。”婢女说道,“且再等等,那女子不让魔族伺候她,魔君殿下已经捉人族女子去了,等人族女子过来,我们就不用再每日提心吊胆的伺候她了。” 她眼里生出一股希冀,幻想着日后的美好,忽然心口传来剧痛,垂眸看去,一缕剑气横穿而过。 血,好多好多的血,模糊了她的眼帘。 身边的婢女惊惶回头,一抹绚丽高贵的紫色,缓步而出。 女子眉眼淡漠凉薄,轻轻路过死去的魔族婢女,剑架在因惶恐而跪在地面的婢女脖子上,“你们刚刚在说什么?” 婢女哆哆嗦嗦的求饶,额头很快磕出了血,她不明白,这缠绵病榻的人族女子,为何能下榻行走了,更不懂她的修为,是怎么来的。 剑气。 那是剑术高超的剑修才有的。 一般只会在方外天的战场上见到。 婢女面白如纸,一个劲的求饶,眼里映出抹熟悉的身影,她像是发现了最后一根稻草般,苦苦哀求。 “魔君殿下,求您救救奴婢,奴婢不想死……” 脖子上的剑刃深了一点,她口中的那位魔君殿下,似乎无动于衷。 婢女心中一片凄凉,她如泣如诉的问道,“明明我们才是您的同胞,您为何要放任一个人族女子,欺凌我们呢?奴婢不懂,真的不懂,魔君殿下,求您告诉奴婢一个答案……为何您要我们死呢?” 不是这个人族女子要她们死,是本应该庇护她们的魔君殿下,要她们死,这才是最悲凉无奈的。 婢女字字泣血,红衣魔君开口了,“放她一命吧。” 女子唇角勾了勾,如漾开的一朵花,剑刃往下。 铛! 飞来的晶石打偏她的剑刃,红衣魔君身形一闪,扶住瘫软的婢女,满脸怒容,“玉扶光,你别太得寸进尺,这是我们魔族的地盘,不是你的修真界,耍威风也该有个度,本君说放了她!” 玉扶光冷笑,“若我不呢?” 她手上长剑转圜,再次刺出,剑光狠厉灵动,奔着取人性命而去。 楼锦枭俊美的脸阴沉无比,祭出自己的法器,和玉扶光打了起来。 两人打得昏天地暗,几近拆了这座刚刚完工的精美宫殿,婢女无力的跪坐在地面,脸上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 只是在看见瑟缩发抖的人族女子时,笑意敛去,多了丝悲悯。 …… 符珠在方外天住了半月后,终于等到去走沙城的机会。 斜阳矿脉是方外天最大的灵脉,四城共同把持,采出来的灵石,会运送到后灵城,作为后备资源。 但近日传来消息,灵脉被魔气污染,采出来的灵石,都成了废石。 众人猜测,是因为斜阳矿脉有一端在魔族占领的渠水城内,魔气浓郁,污染了灵脉。 赫连红妆一早得到信,几家家主齐聚在走沙城,准备商议夺回渠水城的事。 符珠提出,要和赫连红妆同往,她稍稍思考了一下,没拒绝。 在城外看见乌生,赫连红妆有些讶异,“他也要跟着你去?” “我们是去打仗的,他去不安全。你若不放心,这几日,让他搬去赫连府和阿池一起住吧。” 乌生已经爬上了战马,攥着缰绳,等她们两个。 赫连红妆:“……” 她侧目看向符珠,“你不拦着?” 符珠翻身上马,白衣垂泄在马背上,白云般柔软,她脸上笑意浅浅,“若我不同意,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赫连红妆没话说了,只叮嘱道,“到了走沙城,万事小心。” 她扬鞭,枣红色的战马,飞驰而出,带起尘沙漫天。 乌生和符珠对视一眼,跟上了赫连红妆。 走沙城之所以叫走沙城,和这里的环境有关,四处都是砖红色的尘沙,人走过,就带起飞扬的红沙。 城门口的牌匾,扑积了厚重的灰,完全看不见“走沙城”三个字。原本士兵还会打扫牌匾,只是每次刚打扫完,没两刻钟,又堆满了灰尘,后面索性就不管了。 赫连红妆将战马交给守城的士兵,示意他们牵下去,带着符珠去城主府。 一路上,有不少人向赫连红妆问好。看得出来,她颇具民心。 “红妆小姐,你又来走沙城了,这次要待多久?” “红妆小姐,这几日接连有几大家的人来走沙城,我们是不是要和魔族开战了?” “走沙城不会沦陷吧?” “要是走沙城也没了,我们又该去哪里呢……” 赫连红妆脸上没有半点不耐,她向大家保证,“走沙城不会沦陷的,不仅如此,我们还会攻下渠水城,大家放心!” “那城中士兵为什么还要让我们迁走啊?” “是啊是啊,红妆小姐,你瞧如今这走沙城,都快空了。”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六章 城主府议事 赫连红妆解释,“走沙城如今风沙愈大,不适合居住,让大家迁去别城,也是为了今后考虑。” “到了万恒城,火离将军会安置你们的,不必忧心。” “战事渐起,能早点搬离走沙城的,都不要再犹豫了。” “我们都听红妆小姐的。” 赫连红妆一一回应完大家,转过头,和符珠说话,“心中有什么感触?” 符珠缓慢的摇了摇头,说不清心底的感受。 倒是乌生,插了句话,他道,“渠水城没那么容易攻下。” 斜阳矿脉,魔族又何尝不知道它的重要性呢?渠水城的兵力,恐怕是其他几城的数倍。 在乌生看来,攻打渠水城实在不算什么明智之举。 赫连红妆说道,“这是其余几家共同决议的事,我虽然不太赞同,但他们说的有一点确实无法反驳,这条灵脉决不能被污染。” 说话间,城主府到了。 杨家、陶家、苏家、褚家……人都到齐了,赫连红妆是来得最晚的,但无人说什么。他们都还要仰仗赫连家的财力支持。 从入门开始,就有许多探究的视线落在符珠身上。 符珠落落大方的任由他们审视,与此同时,眸光直白的打量在场的人。 通过乌生与赫连红妆给她的描述,她大概能分辨出几人。一袭甘蓝,头簪玉簪,内敛宁静者,苏咸之。 沙盘左侧,绯衣清艳,傅粉施朱的女子,褚家小姐褚妃心。她对面一袭天青颜色法衣的男子,身形颀长,较之其他人,身上多了一抹风云不动的安然从容。 杨清许。 符珠认出他来。 许是她的视线停留稍久,引起了杨清许的注意,微微抬眸,眼中一片平静。 褚妃心开口,“赫连小姐不向我们介绍一下吗?” 语气里有微弱的敌意,符珠知晓,她的敌意从何而来。 乌生同她说过,杨清许与褚妃心原本是一对璧人,后来,杨家与施家联姻,两人就断了。 约莫是她刚刚打量杨清许的时间久了一点。 符珠轻轻一笑,说道,“我叫符珠。” 赫连红妆带着炫耀之嫌,刻意强调,“符珠是我赫连红妆的贵客,一位货真价实的化神境剑仙。” 最重要的是,她才二十出头。 在场的众人,听见赫连红妆的强调,内心程度不一的吃惊一瞬。赫连府的贵客,与赫连红妆的贵客,看上去没有多大区别,实际上是天差地别。 方外天的人都知道,赫连红妆傲气,能入她眼的,寥寥无几。 而这位名不经传的女子,却得赫连红妆如此重视,几人心中重新有了思量。 赫连红妆扫视一圈,淡声问道,“施家和孙家不参与此次渠水城的战役吗?” 苏咸之道,“孙午熙的死,给孙家带来的打击太重,一直在追查刺客,现在应是无心战争。” 陶若愚眸色幽深,“施家的事,大家也都听说了,施家不来人,没什么好意外。” 褚妃心看了杨清许一眼,他面上仍旧是宠辱不惊的沉静,好似大家聊的,不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一样。 尤家二子尤春柳,是个没什么心眼的,他愁眉不展的看向赫连红妆,“红妆小姐,孙家、施家都不来人,我们这仗还怎么打?” “虽说孙午熙死了,但孙家又不是没有人,就算是旁支,起码也得来几个吧?” “至于施家,施三小姐可怜,被魔族害成这个样子,施家不来人怎么没什么好意外了,要我说,太意外了。他们施家不想多杀几个魔族为施三小姐报仇吗?这怎么着也说不过去啊,难不成施三小姐灵根没有了,就被当成弃子了?” 旁边人不动声色胳膊肘戳了戳他,人施三小姐的未婚夫都还在这呢,他净扯这些做什么。 尤春柳后觉反应过来,但见杨清许眸色寂寂,一副世事无关的模样,遂放平了心。 杨家公子,本身就是个淡漠至极的人,怎么会在意他说这些。 可能褚妃心会在意一点。 另有一人开口说道,“孙、施两家自动退出渠水城的争夺权,对在场的大家,又何尝不是好事?” 前提是,他们能打下渠水城。 苏咸之出声,“只是没出人而已,物资却是早早就送来了。” “这场仗,未必打不了。” 褚妃心舒眉浅笑,说道,“不是还有赫连小姐带来的剑仙吗?” “众所周知,剑修的杀伤力最大,抵一个旧伤未愈的孙寅守,绰绰有余吧?” 尤春柳认同的点点头,“这倒是。” 孙午熙已死,孙家就剩孙寅守一根独苗,他早些年受了伤,说是化神后期的实力,恐怕只当化神初期。 赫连红妆冷眼斜了他一眼,难怪尤春柳此人风评一般,真是半点没他兄长尤渌的眼力见。 眸光扫向褚妃心,赫连红妆轻嗤道,“抵一个孙寅守?你也太看得起他了。” “以符珠的剑术,抵三个四个孙寅守,又何止呢?” 毕竟是赢过她赫连红妆的人,只抵一个孙寅守,那将她至于何地。 褚妃心一噎,孙寅守再不济也是个化神境,赫连红妆这话真是过分了。 同她的人一样,嚣张得令人讨厌。 清贵的杨家公子垂眸,若有所思。 赫连红妆虽然自负,但不是个说喜欢说大话的人,她这么认可这位姑娘,除非—— 赫连红妆败给了她。 在场几人,独杨清许猜中了真相。 褚妃心道,“既然如此,我们就等着看符珠姑娘,在战场上,大显身手了。” 符珠眉眼,明媚灿烂,她说道,“这是自然。” 赫连红妆就欣赏她这种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自信,好似明珠生晕,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褚妃心没再开口说什么了,她究竟有几分本事,战场上自会见真章。 “现在该说正事了吧,我们什么时候攻打渠水城?” “当然是越快越好,打对方个措手不及。” “这次我赞同尤春柳的话,我们聚在走沙城的动静,瞒不过魔族,等晚几天,对面该做的防备恐怕都做好了。” “听说渠水城换人驻守了,我建议还是先打探清楚,换来的是哪位魔君,也好针对布阵。” “你这有什么必要吗?总共就这么几位魔君,都交过手了,跟谁不是知根知底啊?” “我不跟你这老大粗说话,杨公子,你来评评,我俩谁有道理?哪有作战连对方消息都不探听的……” 这章写得比较慢…… 第两百七十七章 红衣魔君 第二天,五大家族兵分三路,围攻渠水城。 以赫连家、杨家、褚家为首的精锐之师,正面与魔族交战。 一路军队由苏咸之兼尤春柳带队,绕斜阳矿脉北上,与陶若愚所率军队,从东边偷渡渠水汇合,迂回作战切断后方退路。 原本渡渠水之师应该由褚妃心带领,为了在正面战场看符珠出手,她特意和陶若愚交换了任务。 魔族早已做好了准备,派兵列阵在城前,铁甲寒光闪烁,如同鱼鳞泛起的粼粼波光。 “看来我们这几日的动静,还是没能瞒过魔族。” 杨清许是主张攻其不备的,但现在看来,已经失了先机了,微微感叹。 赫连红妆足尖一点,飞身入阵。 她手上长枪横扫,裹挟了巨大灵力的枪风,激荡开来,士气高涨。 褚妃心眼波流转,看向杨清许,他眸光清寂,凝视远方,忽然身动,也去到阵前。 天青颜色没入人群。 褚妃心憋了一口气,郁结无比,转头看,符珠的身影,不知何时消失在了身旁。 魔族阵前,多了抹白衣,容颜明净,与冲天魔气格格不入。 身材魁梧的魔族牛头,身高九尺,居高临下的睨着符珠,一开口,满语鄙嫌,“小丫头,就你这样的,我让你砍上三剑,恐怕都不能划破半点皮毛,还是趁早滚吧,和你交手,割了脑袋回去论功,都是在损害我的英明。” 他们魔族,一向是实力为尊。 就算要取脑袋,也是取赫连红妆、杨清许等人的脑袋。 褚妃心闻言,有些乐不可支,笑得花枝乱颤的。 她掩唇轻笑,正要嘲讽两句。 “一剑就够了。” 符珠的声音在风中响起,魔族牛头不以为然,他甚至都没举起流星锤,细若柳叶纤长的剑气,割破了他的脑袋。 牛头轰然倒地,死不瞑目。 褚妃心内心吃惊,她出剑了吗? 只不过转了转剑,剑光清淡至极,似有似无,就轻飘飘划破魔族粗糙厚实的皮肤。 赫连红妆语气凌厉,“褚妃心,你还愣着看戏吗?” 杨清许也投去几分不赞同的目光。 褚妃心回神,飞到半空中,宽大的袖袍里金光浮动,抖落如星屑,点燃战场。 被金粉沾上的魔族,浑身燃起火焰,没有灼伤感,但身上的魔气却弱了下去。 长条剑刺来,符珠微微后仰,眸光扫向脚边沙石,借力一踩,翻身而起,霜雪明已然洞穿了这名魔族将士的后背。 赫连红妆见她第一次上战场,却也游刃有余,遂放平了心,专心对敌。 魔族铜胄坚硬无比,在符珠的剑下,好似无物,褚妃心不由心沉。 铛! 长剑击飞来势汹汹的箭矢,再一回头,出手帮自己的女子剑仙,已经回到了原位,什么话也没说。 好似刚刚只是错觉一般。 杨清许退至她身旁,“战场上也敢分神,不要命了吗?” 褚妃心张张嘴想解释,杨清许眸光冷漠,她忽然就泄了这口心气了。 褚妃心转而将全部怒火撒在魔族将士身上。 出手狠厉,招招致命。 他杨清许算哪根葱,都要和施姜姜成亲了,又来管她做什么? 赫连红妆眯了眯眼,“褚妃心这疯发得不错。” “瞧这砍魔族的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在砍你杨公子呢。” 杨清许面容宁静,丝毫没将赫连红妆的打趣放在心间。 他既然已经和施姜姜定亲了,与褚妃心之间的事,俱是前尘,没什么好提的。 赫连红妆觉得无趣,就没再继续和杨清许搭话。 杨清许却主动说道,“交战这么久,只有一些魔兵将领在前面,而渠水城魔君始终没有出现,你不觉得有些怪异吗?” 赫连红妆神情一凝,不敢细想下去。 “走沙城。” 杨家公子风云不动的脸上,终于有了波澜。 赫连红妆攥紧了长枪,手指因用力而泛着白色,“现在该怎么办?” 战局对他们是有利的,或许可以直捣黄龙。 杨清许眸光微动,“乘胜追击。” “速战速决拿下渠水城,再反包走沙城。” “他们后方是被切断了的。” 赫连红妆想到苏咸之、陶若愚两人所率军队,此刻应该已经顺利会师,心中安定不少。 “行,我们乘胜追击!” 进攻的号角响起,人族修士气焰高扬,魔族士兵节节败退。 草莽丛生,虫蚁遍地,分不清是魔气还是瘴气,折断的刀枪剑戟,被远远甩在了身后。 符珠拦住赫连红妆,“这里已经偏离主战场太多,不可深追了。” 褚妃心冷笑,“战机稍纵即逝,你这样拦着我们,掩护魔族残兵撤退,难不成是魔族派来的奸细不成?” 这话完全属于胡乱攀咬了,赫连红妆和杨清许都没理会她。 符珠有条不紊的说道,“我们此战的主要目的是,攻下渠水城,守护斜阳矿脉,现在该做的是攻城,而非追剿魔族残兵。” 赫连红妆本就忧心走沙城的情况,当机立断决定,“原路返回,全力攻打渠水城!” 身后的赤火军,整齐的转向,准备退离。 杨清许稍作思考,做出与赫连红妆同样的决定。 主战场上剩下的多是赫连红妆的赤火军,若让他们率先进城,渠水城的归属权,就很难说了。 褚妃心知道自己说什么也没用了,赫连红妆和杨清许都不率兵追剿了,她当然不会去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 军队撤离。 咻! 一支银芒箭矢破空而来。 “全部人戒备!” 赫连红妆高声提醒,一步踏出,长枪枪头,精准的挑飞忽如其来的利箭。 丘陵之上,立着位红衣魔君。 他墨发飞扬,凤眼细长有势,眼尾似刀,俊美无俦的脸上,露着股邪佞之气。 红衣魔君手上提着一张古朴的黑色长弓,弓弦还在颤动,可想而知射出的那一箭,汇聚了多大的力道。 赫连红妆握枪的手有些发麻。 “那是何人?”褚妃心惊讶的问道,“以前从未见过。” 杨清许心思活络,猜出了来人身份。 “红衣魔君,楼锦枭。” 从来没有在人前出现过的,第七位魔君。 符珠看清红衣魔君的面容。 这不是她在凤泉乡遇到的那个魔族吗? 观他周身气势,比在修真界的时候,强横数倍不止。 楼锦枭一眼看见人群里面的符珠,眼里闪现出精光,没想到那个人族丫头,竟然跑方外天来了。 第两百七十八章 中计 她都送到门前了,上次的仇,正好一并清算。 楼锦枭凤眼轻眯,俯冲向下。 丘陵冒出许多持刀枪剑戟的魔族士兵。 赫连红妆暗道不好,眉眼浮起焦色,“我们中计了!” 褚妃心双眼透着不屑的光芒,“我们四人,难不成还擒不下一位魔君吗?” “哈哈哈哈,褚妃心,你真是太天真了!” 放浪豪迈的笑声响彻山谷,褚妃心惊忙看去,魔族士兵中,一个男子的身形缓缓出现。 黑衣黑发,一双血红色的眼眸,毫不掩饰里面嗜血的凶光。 他和楼锦枭不一样,是完完全全的魔族审美,从不用法术,掩去象征魔族的红色眼睛。 赫连红妆对符珠说,“此人是七位魔君之一的,赤镰魔君,槍夷。” “槍夷以困天链为武器,手段毒辣,万记小心。” 符珠心知自己和槍夷对不上,对于赫连红妆的好意,还是点头应承下来。 一步踏出,对上楼锦枭。 杨清许微眯眼眸,总觉得这位不显人前的红衣魔君,似乎对赫连红妆的这位贵客,格外感兴趣。 赫连红妆飞到半空中,自以为成人之美的说道,“你和褚妃心联手,对付槍夷,我去帮符珠!” 褚妃心眼里闪过一丝期待。 寒光似雪的困天链,从无边暗色中,蓦然浮现,杨清许反应迅速的闪到褚妃心身前,长剑一挑,击退铁链。 “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褚妃心笑得很得意,俨然忘了刚刚是谁,愤愤不岔的腹诽对方凭什么管自己。 杨清许面露无奈,“妃心,我们是在战场上,别耍小性子。” “打个架还你侬我侬的,摊上你们两个,算老子倒霉!”槍夷呸了一口,仰头看天上剑光华耀四宇,羡慕至极,“我说楼锦枭怎么挑那个人族女子对战呢,这剑气,可真得劲儿!” 槍夷再看向两人,眼里的嫌弃几乎溢了出来,握紧困天链,朝褚妃心抽去。 等解决了他们两个,看有没有机会和那人族女子,过过招。 褚妃心娇丽的脸上,怒气横生,她骂道,“槍夷魔头,我非要割了你的脑袋喂狗不可!” 楼锦枭敏锐的听见“狗”字,眉心不由浮起郁色,往下方看了一眼,一杆长枪直刺出来。 他掌心聚拢魔气,震偏枪尖,赫连红妆的瞳孔陡然放大,满脸不可置信。 红衣魔君楼锦枭,实力竟然这么强横! 其他几位魔君,怕是远不能及。 符珠心中的意外不比赫连红妆要少,她在修真界和楼锦枭交过手,那个时候,她取胜还不难。 但现在,楼锦枭一只手就能压下红妆! 符珠定神,灵力灌入长剑,剑随身走,一剑斩向楼锦枭。 一杆红缨枪从身侧刺来,楼锦枭目色轻倨,搅动宽大的袖袍,魔气瞬间张开成阵,困住赫连红妆。 “你剑术不错,本君愿与你一对一。” 在楼锦枭看来,自己给足了这个人族女子荣光,她应该感激涕零才对。 符珠面色清冷,气势夺人,犹似一把锋利的宝剑。 楼锦枭祭出法器,眸色多了几分认真,上次在这个人族女子身上吃的亏,还历历在目。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修炼的,初见是元婴,再见就是化神了。 难不成变异冰灵根修炼速度真的要快很多吗? 楼锦枭眼神忽变,多了丝不可言喻的暗芒。若挖了她的冰灵根回去,玉大小姐应该满意了吧? 正思付着,剑光划破暗色而来,四周魔气,呈现出扭曲的状况。 铮! 铁锏承接剑刃,发出金戈之鸣。 符珠趁势递出数剑,楼锦枭眉宇倨傲,挥锏轻飘飘瓦解剑气,“你就这点水平了?” “当日在修真界,若非本君深受重伤,早在那个时候,就该结果了你的。” 符珠状若恍然,“所以黑犬是你的真身?因为维持不住人身,变回原形了?” “找死!” 楼锦枭此生最不愿提的就是栖居犬身的那段时日,虽然如今元神养好,剥离出来重塑魔身了,但黑犬一事,成了他的禁忌。 锏带风来,吹动符珠发丝,她快速侧开脸,躲过这一锏,几根发丝被割裂落地。 果然,这才是楼锦枭真正的实力吗? 只是魔君就如此厉害了,那师姐所记载的那位魔尊呢?修为又该有多高深莫测…… 符珠压下心中乱念,凌空跃起,持剑起势,猛然斩向楼锦枭肩头,剑光盛大,如涟漪四散。 冲天的魔气突兀裂开一条缝,符珠反手再挥一剑,剑光铺满了众人的视野。 施法的褚妃心手上动作一顿,仰头看去,灿若月华的剑芒,就这样“砰”的炸开,如数道流星坠地。 楼锦枭的身影从剑气中飞跌而出,身子晃了晃站稳,旋转铁锏,斩碎剑光。 剑幕华丽,似玉树琼花。 楼锦枭眸光熠熠,甚至想问她这一剑叫什么名字了。 顷刻间,寒光刺入了眼帘。 楼锦枭侧身,避过光寒凌厉的剑刃,眼里不可遏的浮起好奇,“你为何不用铅华剑法?” “洗铅华专斩邪祟,对魔族有压胜作用……” “要你管。”语气略显不耐。 符珠的剑光打断他,楼锦枭后飞几丈远,拂了拂衣袍,蓄力,双锏一左一右向符珠劈来。 仍旧是四两拨千斤,剑身轻轻转圜,流火云心锏飞出去一个。 楼锦枭手一吸,握住云心锏,眸色变得认真起来,符珠瞬息便察觉到属于魔君的压迫气息,盖在了自己头顶。 风生水起,魔气聚拢如云,慢慢地,凝成巨大的漩涡。 “好强的力量。” 褚妃心眉头皱得很紧,她身旁的杨清许,亦是神色凝重。 槍夷喃喃低语,“楼锦枭这小子,实力快赶上魔尊了吧。” 他眸色复杂,所有魔君中,独楼锦枭岁数最小,偏修为最高,怎么不让人郁闷呢? 赫连红妆方才冲破魔障,忽然空中有两股磅礴的力量撞在了一起,那力道,让她都险些跌落云头。 符珠感到背脊生凉,以一个背剑的姿势挡在后背,铁锏撞在剑身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你反应挺快。”楼锦枭话锋一转,“可惜,挡住了一锏,下次就没这么好运了。” 前方魔云中,忽然有一锏刺出。 赫连红妆呼吸一促,想帮她已经来不及。 铛! 剑鸣清幽。 赫连红妆愣在原地。 “挡,住了?” (本章完) 第两百七十九章 万相镜 一把充满了清盈仙气的剑,挡在符珠面前。 赫连红妆心里一松,随后反应过来,这是一把仙剑,目光几经变换,最后化为理所当然。 褚妃心眼含羡慕,语气酸楚的说道,“她居然有一把仙剑,真是好运。” 楼锦枭被仙灵之气划伤,身上魔气溃散,他低眸看了眼手背上的剑痕,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意味悠长的笑意。 “若是一把真正的仙剑,本君或许还会忌惮两分,只可惜你这把仙剑,缺了剑灵。” 楼锦枭语调漫不经心,丝毫没将这把仙剑放在眼里。 他们魔族折断的仙剑,也不是一柄两柄了。 曾经响彻四宇的掩日剑、飞春雪、蛟宫,如今都不过是一堆废铁。 即使她手持仙剑,又能如何? 楼锦枭心口的位置,反而跳动得厉害,眼眸燃起灼灼战意。 折损一把仙剑的机会可不多,足够记载在魔族历史里面了。 符珠容色平静,楼锦枭的话对她没造成任何影响,周身剑意节节攀升,搅动翻滚不休的魔云。 数道星芒剑光,破开天幕降下,头顶的黑色漩涡,短暂凝滞一瞬,如生灵智,卷动得越发剧烈,巨兽张口般吞噬剑芒。 砰! 楼锦枭刚升起的笑意,凝在了脸上。 风暴瞬间袭来。 赫连红妆忙撑开结界,护住自己。 地面的褚妃心、杨清许联手布下大阵,所剩无多的士兵才没被波及。 槍夷心中骂娘,这楼锦枭自己在天上搞那么大动静,净让他们遭殃,欲出手设下防御罩。 一面镜子,倒悬盖在天上。 所有灵力、剑气、以及魔气波动,触碰到镜面时,霎时消融。 赫连红妆被一股极其强大的冲击力,压落到地面,她飞身而起,长枪尖头,直刺镜面。 明镜高悬,巍然不动。 “是万相镜。” 杨清许眸色幽淡的说道,“万相镜分隔天穹,没有绝对的力量,是破不开的。” 赫连红妆知道万相镜破不开,但就是听不得他浇凉水的泄气话,扭头,愤愤喝道,“杨清许!” “你不出力,就闭上嘴!” 褚妃心护犊子,“赫连红妆,你发什么疯呢!” “她又不是被杨清许用万相镜困住的!” “有这功夫白费劲,不如我们三人联手,先诛杀了槍夷魔头!” 赫连红妆冷静下来,犹豫的看了一眼万相镜,咬牙落到地面。 “等诛杀了槍夷,你们要同我联手,破开万相镜。” 褚妃心答应得很爽快,“这是自然。” 谁知道那女子能不能拖到他们这边结束呢?而且万相镜坚硬无比,到时候破不开也不关她的事。 杨清许向赫连红妆保证,“届时我会尽全力。” 槍夷黑衣如鼓,迎风猎猎,听见三人的商议,也只是哈哈大笑两声。 虽然楼锦枭这小子不讲武德,用万相镜分隔天穹,自己一对一,让他一对三,但好在给他留了后手。 殊不知楼锦枭只是觉得剑光狠厉,误伤魔族士兵,太过于损兵折将了,因此才祭出了万相之镜。 吼—— 丘陵似乎在挪动。 “那是什么?” 褚妃心的声音散在震天吼声中。 只见一只宛如丘陵的黑色庞然大物,从地面冒起,哪怕是博览群书的杨家公子,都没见过这种怪物。 怪物一步踏出,地动山摇。 魔族士兵们,纷纷退到怪物背后,换兵器为弓矢,射向人族修士所站的一亩三分地。 符珠从镜面往下看,秀眉轻拧,红妆他们能奈何这只魔兽吗? 她的剑光,穿不透这面古怪的镜子。 “嗖”的一声,一缕魔气擦拭而过,沾到符珠清净的面颊上。 隐隐的刺痛传来,她抬手抹掉,手背上沾染了一丝血迹,眼前景象有些模糊。 楼锦枭撑着流火云心锏,姿态闲适,他垂目扫了眼底下的状况,没去帮槍夷。 人心常有魔障,一旦沾染了魔气,内心的邪念就会被轻而易举勾出,尤其是她这样年轻的修士,怎么可能勘破心魔妄念呢? 楼锦枭等着看她被心魔操控的模样。 呼—— 剑风削落他一缕黑发,轻飘飘坠落镜面。 楼锦枭脸上传来熟悉的寒意,一道细窄的剑痕伤口,出现在他俊美的脸上。 魔气修复伤口的速度很缓慢,楼锦枭没理会脸上的伤痕,凤眼里流露出明显的惊讶。 “你竟然这么快,就勘破心魔妄念了?” 这怎么可能,她只是一个化神境啊,楼锦枭百思不得其解。 符珠左右手上各有一把长剑,鲜少用双剑的她,却运剑自如,翻花舞袖间,剑光呈弧形劈去,剑刃逼至楼锦枭眼前。 他后退数步,旋腰转背,避过一左一右的两柄剑,身如旋风,云心锏朝符珠眉心刺来。 一片晶莹的霜花拦住楼锦枭的动作。 他手上发力,霜雪只是后移小段距离,等符珠身影消失,才陡然碎掉。 剑从后背刺出。 楼锦枭化作一团黑雾,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原本想陪你玩玩的,但本君忽然改变主意了——” “你这样的剑术,不早点死了,本君心神难安啊。” 镜面之上,飞旋而出一块红色古玉。 这又是什么东西? 符珠暗自思付,眸光落在古玉上,同时分出几分注意力,盯着楼锦枭。 虽然对战中,他不曾出过暗招,还算磊落,但魔族之人,不能不防。 古玉旋转得越来越快,周围的魔气被聚拢过去,染成艳丽的红云,古玉中间,如开一眼,出现一个深不可测的暗渊。 呼啸的狂风,吹得符珠几乎睁不开眼,她只来得及念出半截咒语,便被强大的风暴,卷了进去。 古玉顷刻合拢。 四周风平浪静。 楼锦枭伸手,鲜红古玉,缓慢坠落到他的掌心。 忽然—— 一缕清冷的月光,迸射出来。 楼锦枭眼里红光闪晃,几乎控制不住与生俱来的魔气,手中古玉,毫无征兆的炸了。 古玉碎片,深深嵌入镜面。 楼锦枭尚来不及震撼,月光裹挟着剑刃,从他手边擦过,刺穿了万相镜。 咔嚓一声, 坚不可摧的万相镜,裂开了一条缝。 符珠的身影从裂缝中跌落,消失在幽深壑谷。 楼锦枭一连被破了两件法宝,眉眼郁色沉沉,他收起万相镜,落到地面,吩咐道,“翻遍斜阳山脉,也要将那个人族女子找出来!” 赫连红妆睨向杨清许,“你不是说万相镜,破不开吗?” 九把仙剑: 独鹿、五曦、定秦、掩日、净瓶、飞春雪、蛟宫、(刎颈、舍珍,这俩目前没有提及) 第两百八十章 寻找 哗啦的水流声涌入符珠耳中。 她睁开眼,发现自己置身在一个幽暗的洞穴中,浑身剧痛,像被重物碾过。 意识缓缓回神。 她被楼锦枭的古怪红玉吸了进去,破开古玉时,从万相镜掉了下来。 符珠看向手边,她的剑不知道遗落在哪里了,独鹿仙剑却跟得好好的。 这很不应该。 还有她破开万相镜的那一剑…… 符珠敛去心中杂念,撑着独鹿剑站起来,打量周围环境,简单的判断了一下状况。 战场在斜阳山脉附近,她掉下来应该也是在山脉附近的壑谷里面,不过这里有条暗河,她被暗河卷到此处,恐怕就未必在斜阳山脉附近了。 她感应不到霜雪明,证明她可能离斜阳山脉很远。 符珠调转体内灵力,身上又传来一阵剧痛,灵力顷刻间就散了。 “看来受伤有点严重。” 低声呢喃,略感无奈,面上却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 符珠走出溶洞,外边瘴气弥漫,浓雾一般遮蔽天光,叫人分不清昼夜。 暗河涌动的水流声,成了幽壑里唯一的声音。 “不知道战场上怎么样了。”符珠微微仰头,看向上空,心情凝重。 楼锦枭的实力太强横了,加上总有那些稀奇古怪的法宝,红妆他们这一战,可能损伤惨重。 他们制订的迂回作战计划还没生效,就被魔族士兵的后退作战,拖入绝境。 若苏咸之,陶若愚他们的军队能及时赶到,这一战或许还有转机。 符珠操心得不行。 但现在这些,都和她没太大关系。 她赶不回战场,还要去找自己的剑。 …… 经历了一场大战后的渠水城外,尸骸遍地,满目疮痍,躺着的都是人族修士,鲜血染红这片土地。 魔族死后无尸首,无轮回,散落的矢、戈、刀、矛、斧、钺诸多残兵断器,象征着他们生前的主人已逝。 魔气在原地生根,侵蚀人族修士的尸身。 赫连红妆远远望着战场上无法收敛的尸身,内心沉重无比,他们这一场战,输得太惨了。 若非杨清许的祖父出手,他们怕是都要折损在这场战役中。 而苏咸之、陶若愚,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赫连红妆攥紧了拳头,狠狠砸在城墙上,一个婢女匆匆跑来,神色慌张,“红妆小姐不好了,乌生他不见了。” “我去打完水回来,他就不见了,奴婢找遍了城主府都没找到他……”婢女隐隐有了哭腔。 乌生是红妆小姐的贵客,年纪又那么小,她却将乌生照顾丢了,他要是在外面遇到危险了可怎么办呀。 “你先别急,我拨几个人给你,去城中找找。”赫连红妆一边说着,走下城墙,“现在城门戒严,不许出入,他应该还在城中。” 赫连红妆转过头,问道,“符珠没有回来的事,你们没人告诉乌生吧?” 婢女连连摇头,“奴婢没在乌生面前提过。” “那就好。”赫连红妆微微松了口气,眼神有些黯淡,她派去找符珠的人,出去了这么久,也是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罢了,能瞒乌生一天是一天吧。 而此时的乌生,已经在斜阳山脉里面了。 他手里还捏着张未燃烬的传送符,上面的灵光却是消失殆尽了。 乌生取出一张火符催动,好动的火灵上上下下的乱窜,一会儿飘远,一会儿飘回,总之在附近,黑漆漆的幽壑里面,有一小片光明。 忽然,乌生眼疾手快的抬手掐灭火灵。 他蹲在荆棘丛里,屏住呼吸。 “魔君大人让我们找的那个人族女子到底在哪啊。” “这都搜寻一天一夜了,连个毛都没看见。” “别抱怨了,魔君大人可是说了,谁能找到那个人族女子,奖励一万魔晶呢!” “你不想干这活儿,多的是有人想干。” “我就发发牢骚嘛!”那魔族嘿嘿一笑,面露贪婪,“一万魔晶啊,我们俩平分了都还有五千,盖房子的钱有了。” “所以说啊,还不打起精神赶紧找人,别被其他人捷足先登了。” 乌生嗤之以鼻,才一万魔晶,太低看符珠的身价了。 起码也要一百万魔晶。 “诶诶诶,你是不是糊涂了,怎么往那边走?” “对哦,你瞧我这脑袋,险些忘了那边对我们魔族来说是禁地,去不得的。” 两个魔族的声音渐远渐弱,乌生竖起耳朵认真听,勉强还能听见几句。 “也不知道那边藏着什么东西,我们魔族一靠近,就浑身难受。” “我倒是听过一点……” “你卖什么关子,赶紧说啊。”同伴催促道。 人高马大的魔族,回望了一眼身后的禁地,转过头,“听说是净瓶仙剑坠落在那里了。” “那人族修士为什么不来取呢?” “他们那些剑修,不是梦寐以求都想要一把仙剑嘛?” “这我哪知道了。” 乌生一直等到两个魔族走远了,才从荆棘丛里钻了出来,他送了一缕灵力进到手腕上的黑镯子里面。 目不转睛盯着双星镯,上面的宝石,闪动了一下,然后,又闪了一下。 他和符珠离得没有很远,她还在斜阳山脉里面。 乌生知道幽壑里面还有魔族士兵在找符珠之后,不敢再使用火符了。 捡了根木棍,慢慢探索脚下的路。 与此同时,符珠手上的镯子忽然闪了一下,她皱了皱眉。 “乌生怎么来了?” 她现在灵力几乎不能用,也无法根据双星镯找到乌生。 正思付着,手腕间的镯子又闪了一下。 符珠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把灵力当一回事是吧? 后面,符珠就麻木了。 乌生垂眸看着双星镯,宝石闪动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一点,说明他和符珠越来越近了。 乌生继续往前走,忽然一阵心悸,小脸霎时变得惨白,额头上浮起了细密的冷汗。 是那两个魔族说的禁地。 他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里面当真是净瓶剑吗? 符珠拿出独鹿仙剑的时候,他并没有这么难受,这种呼吸困难的感觉,他只在凤泉乡,符珠施展术法对抗那个魔族的时候感受过。 但那时,远不及现在难受。 乌生脸上又泛起潮红,好似被沸水在煮,体内的穹沧花这时生效,像有一股清泉流过四肢百骸,乌生感觉浑身一轻,那种窒息感,也随之淡去,他面无情绪的看着前方,没有回头。 第两百八十一章 兑上缺 山涧内有金光。 圣洁灿然,却让乌生觉得压抑。 他眯了眯眼,透过光晕看清了里面的东西,一面黑色的小旗,三条金线,最上面的那横,中间有个小缺口。 诛魔旗。 他曾在魔族的壁画上见过,上任魔王就是死于诛魔旗下。 可惜八面诛魔旗散落四宇,阿娘当初费尽心思,也只不过找到了一面诛魔旗,藏在了一株老槐树下。 乌生定定望着金光里面的黑旗,探出了手。 手背顿时传来灼伤的痛感,乌生恍若无觉,握住旗身,向上一拔。 金光寂灭,佛印失去了作用。 乌生起身的瞬间,山崩地裂,暗河的水冲破地表喷涌而出,动静之大,让附近的走沙城和渠水城都受到了波及。 “什么动静?” “好像是从禁地方向传来的,该不会有什么凶兽现世吧?” “等等,你们有没有听见水声?” “幻听了吧,斜阳山脉哪里有水流穿过啊,渠水都被挡在外面了。” “会不会是有人把净瓶剑拔出来了,所以造成的山崩啊?我们要不要去通知魔君大人……” 几个魔族聚在一起商议,忽然一瞬间,所在地面裂开了一条巨大的口子! 暗河的水卷住一个魔族,眨眼就将其吞噬了。 “不是幻听……” “山脉底下有暗河!” 愣愣回神的魔族士兵,逃命地往高处跑去,山石滚落,跌了一跤,越想爬起来越心慌,身子像被定住了似的,动不了,眼看巨浪卷来—— 一抹红衣及时出现。 楼锦枭挥袖退去暗河的水,回眸,眼里流露出不悦,“区区暗河水,都能将你吓成这个样子,实在没用。” “你们在山间搜人,搜得怎么样了?” 在这个魔族眼里,自家魔君的光辉形象,越发高大,被训斥了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反而眸光隐含激动。 魔君大人亲自救了他,还和他说话了! 他赶忙恭敬地回道,“魔君大人,我们尚未找到那个人族女子。” “那这动静怎么回事?” “应该是禁地的净瓶剑被拔出来后,造成的异象。” 楼锦枭冷笑,什么乱七糟八的。 净瓶剑根本没有坠落在这个方位。 至于里面的东西……楼锦枭微微皱眉,丢给他一个黑色的令牌,“拿着本君的匀隐,将剩下的人救出来。” 他要去禁地查看一番,到底是谁取走了那面诛魔旗。 魔族士兵受宠若惊地捧着“匀隐”,眼前早已没了楼锦枭的身影。 他对着空气跪拜,“属下定不负魔君大人所托!” 楼锦枭瞬间来到诛魔旗所在的地方,令人生厌的佛印已经消散了,被封印在此地的诛魔旗,也全然不见踪迹。 究竟是什么人干的? 竟然能不受魔族和人族两族的阵法影响。 楼锦枭正思考着,不远处传来动静。 身形一闪,离开了原地。 “哪里来的小鬼,竟然敢抢你大爷的东西!” “还不把剑交出来?” 乌生握着霜雪明,藏在背后的另一只手,捻起一张符纸。 魔族士兵没察觉到异样,朝着乌生逼近,该死的小兔崽子,咬人还怪疼的。 他既然这么喜欢这宝剑,自己待会儿用这剑送他上路就是,也算成全他了。 乌生紧抿着唇,在魔族离自己还有五步的距离时,扔出一张符纸。 符芒乍现! 金针飞射而出,速度之快,让楼锦枭都没来得及阻止。 魔族的身体被射成个筛子,轰然倒地,化作一阵黑气,附在了草上。 周围的植被迅速枯萎。 乌生抱剑转身。 “……” 楼锦枭似笑非笑盯着他,“擒了你,也不怕她不自投罗网了。” 双星镯忽然闪动,吸引住楼锦枭的视线,“你手上这什么玩意儿?” 乌生缄口不言。 符珠的剑丢了,说明她可能伤得很重,不能让这个魔族发现她。 “算了,本君对这些女儿家的东西也不感兴趣。” 堂堂魔君,什么好法器没见过,倒不至于惦记一个小孩的手镯。 乌生见楼锦枭对双星镯失去了兴致,微微松了口气。 …… “符珠姑娘,你的镯子是出了什么问题吗,怎么老是闪动?” “诶它现在又不闪了。” 符珠连忙低头看,双星镯已经安静下来,她送了缕灵力进去,上面的宝石只闪了一下,然后又是长久的沉寂。 怎么回事? 刚刚不是显示乌生就在附近了吗? 符珠蓦地起身,膝盖上的剑“哐当”掉了下来。 尤春柳眼疾手快地捡起来,递给她。 呜呜呜仙剑! 他有生之年,居然摸到一柄仙剑了! 尤春柳决定,最近都不洗手了,免得把仙气洗掉了。 “谢谢。” 符珠心里有事,语气明显的冷淡,尤春柳也不介意。 红妆小姐训斥他的时候,那语气,可比这严重多了,这次回去,估计得挨好大一通骂了。 谁能想到渠水城这一端的斜阳山脉,发生了那么大的变化,他和苏咸之两人,没找到路,在里面走丢了。 “我还有事在身,不和你们一道了。” 符珠说着,要离开。 尤春柳挠挠头,“符珠姑娘,你伤还没好呢!” 他嘴笨不太会说话,将目光投向了苏咸之,希望他出来说两句。 苏咸之低眸看着篝火,眸色晦暗不明,他轻声道,“符珠姑娘,尤二说得不错,你伤势未愈,就算现在离开,事也是办不成的。” “不如先养伤,等我们一道出了斜阳山脉再做打算。” 尤春柳期冀地看向符珠,没了她带路,他和苏咸之是真走不出斜阳山脉啊! 里面的阵法禁制实在太多了。 符珠冷静下来,双星镯没有亮,说明乌生暂时没有危险,苏咸之说得也有道理,她现在的状况,确实办不成事。 “这就对了嘛。”尤春柳脸上是皆大欢喜的笑容,“符珠姑娘,你好好养伤,我给你护法。” 符珠闭目凝神,隔绝掉尤春柳的声音。 虽然天月师姐的笔记上,没有尤春柳的名字,但他是尤渌的亲弟弟。 她不可能对他毫无芥蒂。 眼前还有个苏咸之,更烦了。 符珠的气息有些不稳,尤春柳面露担忧,不会走火入魔吧? 很快尤春柳就发现自己想多了。 “符珠姑娘调整的速度可真快。”尤春柳暗自咋舌,他碰了碰苏咸之的胳膊,扭过头,寻求认同,“对吧?” 苏咸之淡淡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第两百八十二章 矿洞有变 符珠身边摆了一圈灵石,悉数被她吸收干净,变得与普通石块无异。 她试着调转了下体内灵力,经脉的痛感已经很轻了,不妨碍她出剑。 符珠起身,眸光略过苏咸之,看向尤春柳,“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走了。” “啊?”尤春柳嘀咕,“这么快吗?” 符珠姑娘连疗伤药都没有服用,只是打坐调息,就好了? 还是说她的事真的很急啊?思及此,尤春柳没再多耽搁,对着自己所率,不足四百了的赤火军吩咐道,“整队,出发!” 至于苏咸之的人尤春柳没管,苏咸之但凡有点脑子,也该知道怎么做。 在尤春柳下令后,月城的修士齐齐望向苏咸之,他扬了扬手,大家顿时明白了苏公子的意思,跟上前面一行人。 符珠和尤春柳并肩而行,他感叹道,“原本以为魔族人只会蛮力,没想到他们还懂兵法。” “后退作战,引我方深陷维谷,前后剿杀,此计高明。” 符珠却不以为然,他们商议出来的迂回作战,就是看准了魔族性直,不会据城守之,这条计谋本来没什么问题。 即使后面陷入魔族圈套,被引入了斜阳山脉边缘地带,只要尤春柳和苏咸之的人,从斜阳山脉及时援上,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甚至反围剿掉这一批魔族士兵。 苏咸之显然也想到了这点,有些沉默。 这一场渠水之战,他和尤春柳问题很大,不仅平白折损了百来余人,更延误了战机。 “那阵地晃山摇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以往的斜阳山脉一直很平静,从未出现过这种状况,真是越来越怪了。”尤春柳一路上几乎都在自言自语。 苏咸之和尤春柳交情一般,没有搭理他,而符珠要分出一缕心神,感知霜雪明的下落,更没空理会他的碎碎念。 忽然,符珠脚步一顿,她好像感受到乌生残存的灵力气息了,符珠祭出灵犀灯,在四周搜寻起来。 “她这是做什么?”尤春柳问苏咸之,后者魂不在舍,眸光一直落在符珠手里的羊角宫灯上面。 没有看错的话,她手里拿的应该是灵犀灯。驱邪避祟,十分难以炼制。 灵犀灯照过每一个碎石堆,终于在石缝中间发现半截未燃完的符纸。 尤春柳眼尖,看见草蔓间附着的魔气,提醒道,“小心,有魔……”气。 他的话咽在了嗓子眼,只见透明的羊角宫灯轻轻一照,那团魔气就消散了。 符珠回眸看了他一眼,弯腰去捡明黄的符纸,确定了上面是乌生的灵力气息,再联想到那团魔气,不难推测出,乌生在此地杀了一个魔族。 可他人去哪了呢? 还有她的剑,掐动剑诀也没有反应,应该是离她很远很远,不在斜阳山脉里面了。 就和双星镯感知到乌生离她很远一样。 符珠心中有了猜测,捻灭灵符,淡声说道,“早点离开斜阳山脉吧。” 尤春柳正求之不得,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走了两个时辰后,天将破晓,他们终于到了自家采矿的地界。 矿场外没看见什么人,只放着几辆矿车,黄沙盖在灵石上,里面隐隐传来血腥味。 尤春柳蹙眉,伸手抹去最表层的黄沙,指腹上沾了一小块黏糊的褐色。 “是血。”他神情骤变,凝重起来。 苏咸之平静的脸上,有了波澜,他迈了两步,查看旁边的矿车。 “这里面的灵石也有血迹。” 尤春柳猜测,“难不成是魔族所为?” “不像。”苏咸之沉声说道,“没见着矿工的尸体。” 若是魔族杀害了这些矿工,为什么还会帮忙收尸呢?魔族可没这么好心。 符珠的视线顺着矿洞口往下看,这里不知道挖了多少层了,一眼看去,深不见底。 她干脆放出神识,察探了一番,说道,“底下还有几道微弱的气息。” 尤春柳道:“我和苏咸之下去看看,符珠姑娘,你在外边等我们。” 苏咸之点了点头,这事他没问题。 “我和你们一块去。” 尤春柳有些纠结,但见苏咸之没说什么,遂也没拒绝她。 对着副将嘱咐了几句话后,三人下了矿洞。 矿洞内漆黑,岔道也多,七拐八拐,下了三四层后,距离地面已经相差几百丈深了。 “挖得挺干净。”符珠语气随意,声音在矿洞内回响好几遍后才消停。 尤春柳解释,“魔族势大,一旦攻下走沙城,斜阳山脉就全然在他们掌握中了,我们也是未雨绸缪。提前挖空矿脉,总比灵脉都被魔气污染,灵石作废的好。” 符珠在考虑未来,“若是最后打赢了魔族,而方外天的灵气彻底衰竭了,你们有想过怎么办吗?” 尤春柳苦笑,“走一步看一步吧。” 能不能度过眼前的困境都还难说,谁还有心思,去考虑日后灵气枯竭的问题。 没走两步,符珠看见山壁里面有一抹亮闪闪的光,正是灵石原矿。 她抽出剑,撬了撬左右两侧,晶石露了出来,嵌在山体上,犹如一簇冰莲。 “看成色,品质能达到中品。”苏咸之看旁边有采矿用的矿镐,弯腰去捡,忽然,暗中冒出一个黑影,朝他袭来。 符珠握剑的手迟疑了片刻,那抹黑影手举矿镐,砍在了苏咸之的右肩上。 苏咸之当即一掌拍飞偷袭自己的人,慢条斯理拿出一枚丹药服下,这才去看昏死之人的相貌。 凌乱的头发下,是一张普通至极的脸,肤色黝黑,又因常年劳累,皮肉略显松弛,一脸苦相。 “他是采矿的矿工?”虽然是疑问句,但尤春柳表达的意思,是肯定的。 尤春柳慢慢蹲下身子,去探矿工的鼻息,“苏咸之,你该不会下手太重,直接把人打死了吧?” “我有分寸。”苏咸之淡淡说道。 “这还差不多。”尤春柳扭过头,“等他醒了,问问矿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不容易见到个活人。” 尤春柳摊开手,“发什么愣,人你打伤的,疗伤药还等我出啊?” 苏咸之丢给他一个丹瓶,里面正好仅剩一枚丹药了,尤春柳捏着矿工的下颚,把丹药喂给了他。 苏家的丹药都是极品,没一会儿,那名矿工的手指弯曲了一下,睁开眼。 尤春柳呼吸一促,往后退了两步。 (本章完) 第两百八十三章 入魔者 铮! 寒光闪射在矿洞内,冰冷的金戈声下,苏咸之的声音却更冷,“你做什么?他明显已经入魔了!” “不杀了他,只会给我们造成无尽的麻烦。” 符珠的剑横在苏咸之身前,侧目看了一眼,被自己用术法捆起来的矿工,他枯槁的脸上,猩红眼珠似乎都要蹦了出来。 尤春柳拍了拍胸脯,回想起刚刚看见的嗜血的凶光,还有阵后怕。他看了看剑拔弩张的两人,一时不知道该劝谁。 “苏咸之,要不你先退一步吧?”尤春柳说道,“反正这人已经被符珠姑娘捆起来了,有什么话,咱先把兵器放下说。” 他嘀咕道,“再说了,你举着个矿镐,也不雅观。” 苏咸之额头青筋跳了跳,尤春柳他到底哪边的?真是半点不如他兄长尤渌会做人。 若是尤春柳知道苏咸之心里所想,定会直接告诉他,自己肯定不是他那边的。他是走沙城的人,而走沙城隶属于赫连家,符珠姑娘是红妆小姐的贵客,他们自然才是一边的。 苏咸之丢掉矿镐,符珠也就收了剑。 “他是为你们采矿,才沾染了魔气入魔。”符珠眉眼平静地说道。 看方才他的举动,应该是将苏咸之当做了夺矿之人,所以才攻击他的。 鸟尽弓藏,兔死狗烹,既无共患难,亦不可与共乐,子何不去? 尤春柳面露尴尬,小声辩解道:“符珠姑娘,我们这也是无奈之举。” “魔气难以驱除,若他跑出矿洞攻击其他人,会在方外天引起很大的骚乱,届时魔族更容易混进城池内,残害百姓……” 他们最开始面对这种情况,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只是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恐怕坚持不到被魔族攻破所有城池,自己内部就先撑不住了。 “你们无奈的事,多了去了。”符珠蹲下身,同时运转灵力和王舍古珠,为矿工净化体内的魔气,“迫于无奈,攻不下渠水城,现在又迫于无奈,枉送人命。” “都知道事事无奈了,还不反思己身修的什么仙。” 尤春柳老脸一红,符珠姑娘她说话可真不给人留情面的。 苏咸之目光滞在那名矿工身上,眼瞳微不可见的缩了缩,矿工警惕地盯着符珠,声音沙哑无比,“你是谁?为什么出现在矿洞里面?” 他挣扎了一下,看见自己被捆紧的四肢,灵力绳索骤然消失。 符珠撤了术法,示意尤春柳解释。 后者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直到苏咸之轻咳提醒他,矿工注意到,晦暗处还有两人。 尤春柳表明身份,“我是走沙城尤家二公子,旁边这位是红妆小姐的贵客符珠姑娘,你沾染了魔气,是她救了你。” 虽然他不知道符珠姑娘是怎么做到的,但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矿工揉了揉脑袋,从最开始的茫然,变得情绪激动,“多谢符珠姑娘相救!” 尤春柳在旁边虚扶了他一下,“说说矿洞是怎么一回事吧?矿车里面的灵石上为何会有血,那些矿工怎么都不见了?” 符珠和苏咸之也看向这名矿工,等着他解惑,不过符珠先问了一嘴矿工的名字。 余大风神情戚然,“我们在采矿的时候,有人挖穿了一面山壁,魔气侵袭过来,好多人都入魔了,大家自相残杀,血就浸透了灵石。” “其他矿道的人发现这边的动静,赶过来察看情况,也不幸遇难,工头让人清扫矿洞,将尸体都埋了。”余大风颓唐地说道,“就在身后不远处,就有一个坟坑。” 苏咸之问道,“此事发生多久了,没人上报吗?” 余大风不记得自己入魔后发生的事情,也不记得自己伤过苏咸之。尤二公子没介绍他,但他们是一起的,想来身份也不一般,余大风恭敬地回道,“应该在半月前,工头就亲自回去报信儿了。” 说完,余大风反应过来不对劲。 他们不是得到信儿后来的矿洞吗? 尤春柳挠头苦思,余大风说的半个月是他入魔前的记忆吧?谁知道在那之后又过了多久。 这么长的时间,再怎么也到走沙城了吧,他一直在走沙城也没听到消息啊。 “可能已经遭遇不测了。”苏咸之猜想。 余大风保持着静默,没插嘴这些大人物说话。 他只是个小矿工,能侥幸捡回一条命就已经是万幸了。正思付着,有人叫了他的名字,“余大风,除了你,矿洞内还有其他活着的人吗?” 余大风愣了愣,看着符珠,有些迟疑地说道,“九十三号矿洞内……” 忽然,矿洞内传来坍塌的声音,尤春柳苦着一张脸道,“不会这么倒霉吧?我第一次下矿洞就遇到了塌陷。” 余大风听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脸色大变,“是他们出来了!” “他们?”苏咸之皱眉,“他们是谁?” “就是九十三号矿洞内,那些入了魔的矿工!”余大风表情难看,“他们竟然没有完全自相残杀。” 工头离开的时候,特意设下的法阵,现在也破了…… “你抖什么。”苏咸之淡声道,“你体内的魔气既然已除,便不会死。” 余大风稍稍定神,但心里却忍不住生起一股悲凉感,他知道方外天对待入魔者是怎么办的,一直都是诛杀以绝后患。 手里蓦然被塞了一盏灯,余大风抬眸,“拿好。” 尤春柳是见识过符珠这盏灯的神奇之处的,拍了拍余大风肩头,语气羡艳,“这盏灯可以驱散魔气,好生拿着别弄丢了。” 漆黑的矿洞内,亮起“红灯笼”,余大风攥紧了灯把手,咽了咽口水。 “别伤人性命。” 清净的声音自黑暗中响起,苏咸之扇骨尖锋的刺刃,往后收了收,丢出一张定形符。 怕剑气弄塌矿洞,符珠没使剑,浅蓝色的灵力在矿洞中萦绕,慢慢缩紧,地面隐隐有一片霜花浮现。 尤春柳看出来这是一个困阵,往旁边跳开,咂舌道,“符珠姑娘居然还是变异冰灵根。” 一个入魔的矿工,举着矿镐,朝符珠砍下,苏咸之张了张口,想提醒,只听“砰”地一声,那名矿工的矿镐砸在了无形的屏障上。 他眼里的凶光更甚,露出獠牙。 “这法阵能困住这么多的入魔者吗?” 第两百八十四章 一剑中分斜阳山 余大风看着阵中,不断挥舞矿镐,身体扭曲,眼神狂热的昔日同伴,有些不忍。 几位大人,会怎么处置他们呢? 矿洞中亮起了一抹光,比余大风手里提的羊角宫灯要明晃晃得多,他抬手虚挡。 躁动的矿工们逐渐安静下来,眼里的癫狂散去,泛起迷茫。 “我怎么在这儿?” 有人往前走了两步,撞上结界,发出“哎呀”一声,“什么东西,撞死我了!” 一名矿工看清脚下阵法,意识回笼,脸上闪过惊恐的神色,“魔气,我们都被魔气感染了!” “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是工头将我们困在了法阵中!” 大家沉浸在那段互相残杀的恐慌中,竟无一人发现,这里不是九十三号矿洞。 余大风看向符珠,她本就伤势未全愈,此刻又费心劳神地替矿工们驱除魔气,小脸越发苍白。 注意到余大风的视线,符珠温声说道,“不用担心,等他们体内的魔气被完全净化,我就将阵法解掉。” 她略微偏眸,“尤春柳,你过来替我。” “啊?”尤春柳反应很大,“可我不会驱除魔气啊!” 苏咸之倒是猜到了什么,想开口主动替她,但一想到符珠对自己的不待见,就没开口,省得自讨没趣。 他和这位符珠姑娘,以前不曾见过吧?她为何对自己有种隐隐的敌意呢? 虽然对尤春柳也有,不过明显没这么深。 符珠深吸了口气,“你过来,我教你。” 尤春柳这才靠近阵法边,符珠取出王舍古珠,教他用灵力催动。 “这是佛家舍利?”尤春柳恍然,“难怪可以净化魔气呢!” 他唠叨地说,“只有大造化大功徳的佛门中人,圆寂之后才有几率出现舍利子,符珠姑娘,你珠子哪里来的?” 苏咸之打量飘浮在空中的王舍古珠,心中百感交织。 独鹿仙剑、灵犀灯、以及现在的佛门舍利,无论哪一样拿出来,都足以在方外天掀起浩动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 符珠语气随意地说道,“捡的。” “那符珠姑娘你运气可真好啊!”尤春柳真诚地感叹。 苏咸之要维持风度,故而忍住没翻他白眼。 好赖话都听不出,天生缺根筋吧。 余大风在阵法边缘,和同伴们解释事情原委,安抚他们的情绪。 “我们真的不会死吗?” “可红妆小姐最厌恶和魔族相关的一切了,我们入过魔,走沙城会接纳我们吗?” “入魔者没一个好下场的。” 余大风语气坚定地说道:“符珠姑娘会救你们的!” 他站起身,转了一圈,“大家看,我像是入过魔的吗?” “确实不像。” 余大风咧嘴笑,“这就对了,大家千万别气馁,等魔气净化完后,我们和寻常人,没有分别的!” “是啊,我感觉身体更轻盈了。” “好像所有污垢都被洗掉了一样。” “谢谢符珠姑娘!” 矿工们齐齐朝符珠道谢,她莞尔,“不用客气。” 苏咸之不由看了她一眼,态度明媚温和,与对他和尤春柳的态度,天壤之别。 尤春柳无所觉,一只手擦了擦汗,嘴皮泛白,“符珠姑娘,还要多久才能好。” 他体内的灵力,快维持不住了。 “快了。” 尤春柳只得咬牙继续坚持,感觉体内灵力彻底被抽空的瞬间,符珠收起了王舍古珠。 她难得和颜悦色地关切道,“记得服用一枚回灵丹。”不然要拖后腿了。 尤春柳感动不已,“多谢符珠姑娘关心,我会的。” 符珠撤掉了法阵,矿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泛起泪花。 他们都是入魔后,没有被诛杀的人。 “日后这个矿洞不要开采了,离开此地后,将这里封印了吧。” 符珠接过余大风还回来的灵犀灯,淡声说道。 矿工们下意识的小声议论。 “不采矿了怎么行?” “和魔族的战争还需要灵石呢。” “这个矿洞才开采一半,若是封印了,多可惜啊。” 苏咸之说道:“可以先施加一层法阵,抑制魔气外泄,封印矿洞一事,回走沙城后再议吧。” “这个矿洞太过危险,现在都先离开。” 符珠没说什么,一行人出了矿洞。 尤春柳的副将迎了上来,“尤公子,苏公子,你们可算出来了,没遇到什么事吧?” “小事,已经解决了。”尤春柳和苏咸之两人联手,布下一个大阵。 副将不明所以,“这矿洞是不开采了吗?” “应该吧。”尤春柳也说不准,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副将又看看跟在身后的矿工们,越发搞不懂了,真不开采了吗?这些矿工是要跟着他们一起回走沙城? 约莫一个时辰后,终于见到了走沙城和渠水城的影子,尤春柳伸了个懒腰,“总算走出来了。” 他站在丘陵上,眺望两个黑点,苏咸之心情沉重地说道,“渠水城果然没有被攻下。” “斜阳矿脉上的魔云,积压得也更厚重了。” 晨曦来临,宛如长龙盘踞千里的斜阳山脉一半沐浴在阳光里,一半阴霾。 尤春柳脸上的嬉笑敛起,颓然开口,“以这魔气的侵蚀速度,我们恐怕很快连一半的矿脉都占不住了。” 雪白的衣角晃过,尤春柳轻呼道,“诶,符珠姑娘你干什么去?” 一抹银鱼般的光彩,向西飞掠,犹如长长的,明亮稀疏的尘埃彗尾,划破天幕。 千年万年,屹立不倒的斜阳山脉,被一剑中分。 尤春柳揉了揉眼,不可置信地张大了嘴。身旁的苏咸之,同样心神震撼。 飞斜的剑风,刮蹭手背,带出血痕,两人犹未察觉。 渠水城内,魔族士兵看着白虹剑光,心颤了颤。 “该不会是人族修士知道魔君大人不在城内,又打过来了吧?” “上一战他们元气大伤,还有兵力攻城吗?” “去城墙上看看怎么回事,另外来两个人,赶紧回魔界请示魔君大人,就说渠水城有异。” 陷于惊慌中的,还有走沙城的众人。 赫连红妆等人正在议事,一声巨响后,沙盘抖了抖,复盘的战局,一下子被覆盖住。 “是魔族搞的动静吗?” “若他们这个时候攻来……”褚妃心脸上浮起愤懑之色,语调无奈地说道,“走沙城,得弃了。” 几人闻言,陷入沉默。 “红妆小姐,斜,斜阳山脉它……”士兵急匆匆掀帘进来,气喘吁吁的,半天说不全一句话。 第一次开山是竖着的,这次是横的。 总共两剑,一竖一横。 第两百八十五章 推诿 “斜阳山脉怎么了?”褚妃心正心烦意乱着,这士兵还吞吞吐吐,叫她直接没了耐心。 赫连红妆眉眼间不自觉松了口气,只要不是魔族攻过来了就好,以走沙城的兵力,是肯定抵挡不住的。 士兵惊措道:“斜阳山脉断了!” 断了? 几人对视一眼,断了是什么意思? 杨清许语调沉着地说道:“你仔细讲讲。” 士兵比划了半天,最后放弃,他说道,“红妆小姐,您亲自去城墙上看看吧!” 赫连红妆本也有这个打算,旋即嗯了一声,朝城墙走去。 杨清许并褚妃心,一同跟上。 犹如苍龙盘踞的连绵山脉,断作两截,横断处,似有溢彩流光闪烁。 “这谁做的?”褚妃心讶异出声。 杨清许眸色幽寂,“不管是谁做的,都算帮我们止损了。” 他们这么着急攻打渠水城,就是担忧魔气会污染整个矿脉,如今斜阳山被切断,走沙城内的这部分矿脉,是保住了。 赫连红妆摊开手,掌心飘落一片轻盈的雪花。 她眺目远望,荒凉的战场上,覆盖了雪。 雪祭亡魂。 …… 见识符珠一剑中分斜阳山脉后,尤春柳对她的崇拜更上一层楼,他双眼冒星地说道,“符珠姑娘,哦不,符珠剑仙,从今天起,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和红妆小姐一样,排在首位了。” 符珠轻哼了一声,谁稀罕。 她递给尤春柳一颗珠子,“带回去给红妆。” 尤春柳擦了擦手,虔诚地用双手接过,“这是什么?” 苏咸之心中微妙,如有猫抓,用余光轻轻扫了眼,没看出来什么名堂。 “你带给红妆就是。”符珠望着渠水城的方向,“问这么多做什么?” 尤春柳谨慎地收起珠子,反应过来,“符珠姑娘,你不和我们一起回走沙城?” “不回。”她干脆利落地说道。 符珠轻轻一跃,从丘陵跳下,慢悠悠整理衣袖,忽然顿住,掐诀换了一身不显眼的黑裙,容貌顷刻变化,放在人群里面都找不出来的那种。 回到走沙城后,尤春柳和苏咸之,遭了劈头盖脸的一顿骂,两人鹌鹑般的受了。 赫连红妆喝了口冷茶润了润喉咙,“既然你们两个都回来了,陶若愚呢?” 尤春柳刚挨了骂,心情低落着,听见这话,惊讶地抬头,“陶若愚没回来?” “我们没和他汇合上。”尤春柳这个时候变聪明了,“他不会被擒了吧?” 角落里坐着的一位老者,睁开混浊的眼眸,眼神犀利地射向尤春柳。 “若愚是我陶家独苗,不可落在魔族手中。” “商议一下对策吧。” 陶埜专横开口,让在场几人脸色都不大好看,碍于他是长辈,却也无人直接驳斥他。 赫连红妆吸了口气,“渠水城一战,我们元气大伤,此时不宜再和魔族交手了。” “更何况,其他战场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此事,我赫连家不会插手。” 还费心巴力去救陶若愚,做什么梦,她没捅陶若愚一刀就不错了。 他们陶家又不是没有人。 尤春柳没想到赫连红妆这么刚,在心底赞了一声,面上不露声色。 赫连红妆斜了他一眼,尤春柳立马头皮发麻地垂下脑袋,不情愿听到的声音,还是响了起来,“你和我出来一趟。” 尤春柳如丧考批地跟过去,“红妆小姐,我知道这次延误军……” 赫连红妆打断他,“你们从斜阳山脉走出来的,有没有见到符珠?” “她和楼锦枭交手,跌落斜阳山脉,我派了人去找,却始终无音信。” 不是计较延误军机的事情啊,尤春柳如释重负,他说道,“见到了,还是符珠姑娘带我们走出的斜阳山呢。” “那她人呢?怎么没回来?” 尤春柳说:“她一剑劈开斜阳山后,就走了。” “对了红妆小姐。”尤春柳把符珠交给他的珠子拿出来,“这是符珠姑娘让我交给你的。” 赫连红妆疑惑地接过,灌入灵力在素白的珠子中,随后,捏紧了白珠。 尤春柳眼巴巴望着,好奇不已,“符珠姑娘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这白珠是什么宝物吗?” 赫连红妆似笑非笑盯着他,“好奇?” 尤春柳低下头:“不敢。” 他一个待罪之身,哪里有敢呐,红妆小姐没有再格外骂他,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赫连红妆握着素珠,觉得手心都在发烫。这颗珠子轻盈,却又比她提的万斤长枪更重。 里面是……十万灵石。 门帘内传出杨清许的声音,“我与施三小姐婚期将近,两家长辈都盼着我早日回去,救若愚之事,恐怕难成。” 褚妃心当即红了眼,朝他看去。 陶埜脸黑得像锅底,更不指望褚妃心什么,怒气冲冲甩帘离去。 在门边的苏咸之差点被打脸,他微微偏过头,眸光看向在交谈的赫连红妆和尤春柳两人。 两人似乎说完话了,一前一后,往这边走来。 屋内的气氛有些凝重,杨清许和褚妃心这对曾经的璧人,彼此都没有看对方。 赫连红妆道:“尤春柳和苏咸之两人延误军机,就罚去矿场采矿,你们觉得怎么样?” 杨清许没什么意见,“可。” “随便你们。”褚妃心说道。 这个惩罚说重不重,但对于从来没有采过矿,金尊玉贵长大的苏家公子而言,更多的是丢人。 他看了看同样被罚去采矿的尤春柳,后者脸上居然还有窃喜。 红妆小姐这次罚这么轻,真是捡便宜了。 采矿有什么难的?他肯定很快就回来了。尤春柳心想。 苏咸之一脸难言,尤春柳真是,神经大条。 不管怎么样,苏咸之是没有拒绝的余地的,他和尤春柳收拾了一番,第二天就去了新矿场,带的是跟着他们一块回来的那些矿工。 “尤公子,苏公子,其实采矿也不难的,等你们适应个十天半月后,速度也就上来了。” 苏咸之淡淡嗯了一声。 尤春柳则表现得很激动,按照余大风教的,挖下第一颗晶石,“这颗我收藏着,不用记在我的数量里面。” 他看向还没开始的苏咸之,“红妆小姐让我们挖多少来着?” “一人五千。”苏咸之盯着尤春柳手里的矿石,“中品灵石不算。” “下品灵石更不算。” 所以尤春柳挖的这块,收不收藏,都记不进他的数量里面,不用多此一举。 (本章完) 第两百八十六章 探渠水城 渠水城内。 符珠小心地避过巡逻的魔族士兵,翻进了个不起眼的小巷,背转过身,送了抹灵力进双星镯。 她等了大半刻钟,双星镯微弱的闪了一下,然后再也没有亮起过。 乌生不在渠水城? 那楼锦枭将他带哪里去了? 符珠心沉了下来,一墙之隔,有铁链响动的声音,紧接着传来谩骂声。 “快点,磨磨唧唧的又想挨鞭子了是吧?” “还金丹、元婴修士呢,还不是我们魔族的阶下囚!” “都手脚麻利点,趁魔君大人回来之前,把飞星楼建好。” “我们魔君大人英明神武,一早就洞察到你们想要偷渡渠水的意图了,正好缺人兴建飞星楼,你们就主动送上门,用你们人族的一句话说,这叫瞌睡来了递枕头。” 被锁灵链封住九成灵力的人族修士们,脸上死气沉沉,垂耷拉着脑袋,行尸走肉般往前走。 谁也没有出声和这些魔族争辩,散灵鞭的滋味,深深刻进了他们的骨髓,恐惧犹如附骨之蛆,每当回想起来,就开始发作。 符珠握剑的手,松了又紧,紧后又松,最后还是没有选择出剑,目睹押送这批修士的魔族离去。 渠水之战中陶若愚带了一千人,计划切断渠水城的后路,被楼锦枭识破,成了俘虏为魔族做事,而这里只有零星的十几人,想必是分了很多批次,在修建他们口中的飞星楼。 她现在就算救了这批修士,他们也逃不出渠水城,反而会引起戒严。 听那些魔族的意思,楼锦枭现在不在渠水城内,符珠心念一动,往另一个方向飞掠而去。 有两个杨柳腰肢的魔族婢女,神色轻松的说话,“自从那个人族女子走后,整座宫殿都清净不少。” “虽然这渠水凉凉刺骨,浣衣冻手,但好在不用提心吊胆。” 另一名姿容姣好的婢女说道:“我倒是情愿做这些粗活,也不愿意去伺候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丢了性命呢?” “可魔君大人回渠水城,会带上她吧……” 她眉眼染了愁容,神情不郁地说道:“大不了我们避着她一点就是。” “阿绫,魔君殿下安排我们到这里做事,伺候她的活儿,自有人类女子顶上,她要杀要打,与我们何干呢?” 名唤阿绫的少女,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抬手摸了摸脖子,剑刃划痕已经愈合了,却留下一条淡色的疤。 她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那些人类女子是她的同胞,境况应该会比她们好一些吧? 符珠猫在暗处,听着两个魔族婢女的对话,小脸上闪过迷惑。 她们说的人族女子是谁?竟然能在魔族地盘上作威作福,楼锦枭似乎还不管她? 符珠记下此事,继续去寻找楼锦枭的寝殿,看能不能找到点蛛丝马迹。 魔族喜奢华,像楼锦枭这样的一方魔君,宫殿更是修得富丽堂皇,黑色的晶石,折射出璀璨神秘的光,留给人无穷的遐想。 符珠耐心地等待士兵交班,趁他们不注意,溜进了最华丽的一座宫殿。 这肯定是楼锦枭的寝殿了,符珠心想。 殿内无人,她细细打量宫殿的布置,里面没有明火,挂着的是一种特俗材质的纱灯,灯腹堆簇半数萤石。 彩线轻垂,悬系兰草,隔开内外殿。 符珠拨动五彩花线,来到内殿。一面圆形雕花古木铜镜中,清晰地映出她的身影。 瑶台镜? 符珠走近看,镜台上摆放着女子梳妆用的篦子、珠花、石黛和胭脂等物。 她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那两个魔族少女说的,人族女子的寝殿。 符珠搜遍整座宫殿都没发现任何异样,就退了出去。楼锦枭的寝殿在哪呢? 正想着,身后传来一道凶巴巴的声音,“你干什么的?鬼鬼祟祟!” 一个魔族士兵脱队,朝这边走来。 符珠大脑飞速旋转,她是出剑呢,还是跑呢? “你眼瞎了么,没看见她是从兰草殿出来的吗?”同队的魔,一把将其拉了回来,低声说道,“她是那位的婢女。” 符珠运于指尖的灵力顷刻散去,半点灵力波动都没有传出,她心想原来还能这样啊。 如此也好,省得提前暴露。 那个魔族脸上挂起谄媚的笑,将刀别回腰间,学了人族拱手拘礼的样子,“小的冒犯了姑娘,实在不该,还望姑娘勿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符珠淡淡“嗯”了一声。 劝话的魔族一看符珠这么好说话,提出自己的小心思,“姑娘能否在魔君大人面前替小的美言一番?” 他说道:“也不用怎么夸夸其词,就提一嘴我的名字就好,能在魔君大人那儿留个印象,我就心满意足了。” “还有我,我叫魔一。” “我魔小草。” “……” 众魔争先恐后的说道,符珠眼见场面有些混乱,怕引来其他魔族,忙连声应道:“我都记住了,等魔君回来,我便提。” 反正她是冒充的,等事情一过,就离开了,谁也找不着人,答应就答应了,没什么损失。 不过他们魔族起名,可真潦草随意啊。 魔小草、魔石子……这都什么鬼名字。 “魔君大人应该很快就从魔界回来了,有劳姑娘了。” “等魔君大人提了我做队长,我把我藏的魔晶分姑娘你两块!”一个魔族豪爽地说道。 符珠内心腹诽,就两块啊,太小气了。 她面上笑盈盈地说:“我都记下来了,诸位先去巡逻吧。” 等巡逻的魔族士兵走后,符珠吐了一口气,拍拍脸,好险,差点就暴露了。 好在收获了意外之喜,知道了楼锦枭的去向。 但她还是得先探探地牢。 符珠沿着一条下斜的小道走,巡逻的士兵越发严密,便知自己找对了方向,她混进一队魔族士兵中。 “地牢那个俘虏还没死吧?” “头儿放心,吊着一条命的,死不了。” “记得每天叫人去看一眼,魔君大人说了他的命有大作用的。” 符珠微微蹙眉,他们说的是陶若愚? 楼锦枭要他的命有什么大作用?他要编织什么阴谋? “你。”领头的魔族一转过头,就看见队伍末尾有个走神的,“就你了,去看看那家伙死了没。” 其余魔族分散开,守在各自的岗位。 符珠的身影,蓦地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本章完) 第两百八十七章 陶若愚身死 “看完早点出来,勿要叫狡诈的人族寻着机会跑了。” 魔族队长掏出钥匙递给符珠,“牢房门口有灵泉水,他要是不行了,给他灌一点,但是别灌多了。” 符珠垂目应下,捏紧钥匙踏入了地牢。 出乎意料的是,魔族地牢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脏乱,反而很干净。墙上钉着红色的焰灯,将通道照得诡异。 地牢空旷,符珠一路下来都没看见有人。 那些被擒的,都充作了苦力去修筑魔族宫殿,待竣工后,又就地诛杀,哪里需要地牢这种东西。 符珠走到地牢尽头,方方正正的牢房里面,躺了一个人,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鲜血浸透衣衫,干涸成大块小块的暗渍。 陶若愚身上的灵力在一点点溃散,应该是受了散灵鞭所致。难怪那魔族会提醒自己,牢房外有灵泉水。 符珠舀了一瓢灵泉水,踏入牢中。 陶若愚听见开门的声响,艰难地掀了掀眼帘,只见一抹模糊的身影,越走越近,然后在自己面前蹲下,动作很不温柔地将木瓢送在了他的嘴边,磕碰到他的牙齿。 清晰感知到灵力日渐流失的恐惧,让陶若愚顾不得多想,他大口大口地吞咽,手不自觉地抓住了木瓢。 符珠松了手,等陶若愚喝完。 “咳、咳咳……”陶若愚喝得太急被呛住,猛地咳嗽起来。 而木瓢里的灵泉水已经一滴不剩,他看着空瓢,涣散的眼里,忽然凝聚起光,他语气笃定,“你不是魔族!” “何以见得?” 符珠没有否认,只是很平静地问。 她的幻术,不该这么差的。 陶若愚癫疯般低笑起来,“魔族舍不得一下子舀满瓢的灵泉水给我。” 以往都是混着点水,让他润个喉咙就算了,不死就行。 “那他们可真够小气的。” 陶若愚已经确定眼前这个魔族是自己人了,或许是祖父派来救他的,他伸出双手,银色的铁链,泛着森森寒光, “你混进来的时间太长了,魔族发现不对劲后,肯定会进来查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帮我劈开锁灵链,我们出去再说。” “楼锦枭此时不在渠水城,是我们离开的最佳时机。” 陶若愚说完,发现对方没有动作,他皱眉,“你在发什么呆?” 符珠问:“你知道楼锦枭不在渠水城?” 他不是一直被关着吗,外面的事这也知道? 陶若愚没想太多,径直说道,“楼锦枭来牢里提走了个小孩,说是要回趟魔界。” “什么时候的事?”符珠语气稍稍急切,追问道,“小孩男的女的?” 会是乌生吗? 陶若愚觉得这人有点奇怪,他是祖父派来的人吗?不想着快点救他,反而一直问这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待会魔族察觉异样,再想走恐怕就走不掉了。 为了避免浪费时间,陶若愚干脆回道:“是个小姑娘。” “时间记不清了。” 地牢没有昼夜,他分辨不出来。 符珠脑子有点混乱,不是乌生? “你还在想什么,先帮我把锁灵链弄断。”陶若愚开口,他手举老半天了,这人真一点眼见力都没有。 符珠浅笑出声,“你该不会以为我是来救你的吧?” 陶若愚一愣,不是吗? 他眼含探究,朝符珠看去,“你究竟是谁?” 高大的身躯渐缩渐瘦,符珠撤掉了幻术,露出真颜,明媚自然。 “是你?”陶若愚眸中震惊,随后有些不解,“你是赫连红妆的人,我们也算同一阵线上的,你为何不救我?” 既然不是来救他,又费劲心思,混入地牢干什么? 赫连红妆到底查没查清她的身份? 符珠手一招,握住独鹿剑,架在陶若愚的脖子上,没有太用力,“楼锦枭要用你的命算计大家,所以,你现在和我们不是同一战线了。” 陶若愚眼睛瞪圆,“就因为这个,你要杀我?” 她是疯了吧!把他救出去,不同样能破坏楼锦枭的计划吗? 符珠微微摇了摇头,居高临下看着他,“你还记得那位天月剑仙吗?” 陶若愚呼吸一滞,眼眸惊惶,“你和她什么关系?” “她是我师姐。”符珠轻声说道。 陶若愚喉咙干哑,失声良久,最后质问,“所以你为了替她报仇,就做了魔族的奸细?” 符珠冷嗤,“魔族?” “他们手上就不曾沾过我师姐的血了吗?” “参与过截杀我师姐的每一个人,都不应该再活在世上。” 陶若愚忽然想到了一个人,手脚冰凉没有知觉,如坠寒潭。 “孙午熙是你杀的?” 符珠只是道:“嗯,他是第一个。” 剑光明转,割破陶若愚的咽喉。 符珠拿出本子,在上面又划了一笔。 目光轻移,落到陶若愚手边,符珠轻轻笑了笑,抹去他暗藏下来的信息。 地牢通道,有脚步声响起。 “那小子怎么去了这么久?不会被找到机会抹脖子了吧?” “不该吧,我昨日去看的时候,那人族俘虏手都抬不起来了,能有什么作用……” 话音戛然止住,两个魔族看着鲜血一路流淌到自己脚下,心跳了跳,头皮一紧。 牢房的锁浸在血泊中,牢门大开,一眼看清里面横躺着一人。 完了。 两个魔族心道。 “魔君大人回来,会扒了我们的皮吧?” “肯定是奸细做的!” 轰—— 忽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两个魔族一哆嗦,只见牢房内壁的那面墙,坍塌了…… “赶紧去禀告头儿,陶什么被害了!” 渠水城一片混乱。 符珠往他们说的尚未竣工的飞星楼方向去,魔族监工在树荫下打盹,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无声无息的剑气割破喉咙。 他腰间挂着一圈钥匙掉了下来,符珠一看有这么多,头都大了。 一个一个开,要到什么时候? 她干脆没捡,抽身离开。 符珠跃上飞星楼,掩住身形,瞅了眼下面的情况,双手飞快地结了个剑印。 密密麻麻的袖剑从天而降,众人一惊,下意识想运用灵力去挡,才想起来,锁灵链锁住了自身灵力。 直到火花迸射,接二连三的“咔嚓”声响起,脚上一松,大家意识到,这袖剑并非是要他们性命的。 “多谢道友相救!” 飞星楼上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不用谢我,能不能出渠水城,还得看你们自己的本事。” 第两百八十八章 渠水城乱 摆脱锁灵链的桎梏后,众人丝毫不敢迟疑,立马服下灵药丹丸,调理伤势。 “魔族辱我等至此,实在可恨,如今大家恢复灵力,当用他们的血来洗刷我们的屈辱!” “对,杀光这些折辱过我们的低等魔族,再杀出去一条血路!” “什么破飞星楼,老子不修了!”说着,有人双手握剑,奋力一斩,雪白璀璨的剑光,劈向了这座黑色矿石所筑的高楼。 黑色的晶石高楼,正面出现一道巨大的深坑。 飞星楼的动静,很快引起魔族的注意,纷纷操起兵器,竞相奔走地大呼道:“俘虏逃了!” “关闭城门,快关闭城门!” 远处的魔兵推来弓弩机括,摆开阵型,顿时箭如雨下。 一道形如鬼魅的身影,从万万千的箭羽中飞掠而来,没有管底下这些挣脱锁灵链的人族修士,纵身跃上飞星楼。 哪怕飞星楼尚未竣工,仍然是渠水城最高的建筑,以此地为中心,鲜血蔓延如莲花绽开,黑衣男子轻而易举将所有收进眼底。 他唇角一翘,拉弓搭箭,刹那间,漆黑一片的昏暗天地里,白昼光芒,直直朝北而去! 箭矢上加持了强大的法术,途经处造成的恐怖威压,让人不禁吞了吞口水。 符珠回头看,箭矢凝成的寒光,在她眸中放大,她出自本能地横剑挡在身前,五脏六腑被震得好似移位。 那魔族用的什么弓箭,竟然这么霸道! 箭风撕裂空气,发出鬼哭狼嚎的风吼,符珠头上的发带一松,乌发顷刻散开。 她双手搭在剑柄处,往外一侧,箭矢朝身后飞去,趁这个瞬间去捡发带。 这三青送她的。 符珠动作迅速,捡完发带随手扎好,不过两息的功夫。 咻—— 箭矢回头! 符珠反手拦住利箭,上面的威力有所消减,却还是不容小觑,她手臂微微发麻,转剑斩落箭头,身影消失在原地。 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她必须尽早离开渠水城! 符珠一边向北飞去,一边念动咒语,地面隐有冒头之势的魔藤,瞬间被冰封。 万里雪飘,寒风刺骨。 交战的双方被这天地异象惊到,有人发现, “渠水结冰了!” “我们从渠水杀出去!” 人族修士边打边退,渐渐聚在了渠水边上。 “孤煞大人,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渠水凶险,所以防御一向都弱,怕是拦不住这些人族修士了……” 黑衣男子手指关节被他掰得清脆响,他语气平淡,“一群丧家之犬,成不了什么气候,能杀几个算几个,剩下的跑了就跑了吧。” 倒是那个相貌平平的黑衣少女,棘手得很,居然无声无息潜入地牢,杀了陶若愚,还接住了他的射月弓一箭。 她究竟是什么人? 孤煞看着狼藉一片的渠水城,揉了揉眉心,忽然有些后悔接楼锦枭这个烂摊子了。 “报!”有个魔族士兵穿过遍地横尸,扯着嗓门喊道。 孤煞心一跳,没好气道:“说,又是什么事。” 那个魔族士兵一板一眼地说:“禀孤煞大人,地牢俘虏的尸体被偷走了!” 孤煞:“……” 他迟迟没有说话,魔族士兵问道:“孤煞大人,您有什么指示吗?” 孤煞心中淤积了一口气,散之不尽,偏那士兵还满眼期待地望着他,等他发布指令。 呵呵。 他是要下令去把尸体抢回来吗? 人都死了,尸体抢回来做什么,给他立碑哭坟啊? “不用管。”孤煞冷眼说道。 魔族士兵挠挠头,可是自家魔君大人说了,留那个俘虏有大作用啊,这位魔君大人,怎么什么事都不管呢? 地牢俘虏死了、徭役跑了、飞星楼毁了,就连渠水城都快变成废墟了,等魔君大人回来,该怎么和他交待? 万恒城内。 向来门庭冷清的赫连府,陆续有不速之客到来。 粗略一眼看去,有熟悉的杨清许、褚妃心等参加渠水之战的人,还有几位脸生的客人。就连在矿场挖矿的苏咸之、尤春柳都被喊了回来。 两人清瘦不少,肤色黑了几个度。 “赫连红妆把我们都喊来万恒城晾着,自己却不出现是几个意思?”褚妃心按耐不住性子说道,场上的人各怀心思,都没理她。 尤春柳和苏咸之在矿场建立起表面交情,倒比和其他人更熟络,两人低声交谈。 “气氛这么凝重,恐怕是大事。” 苏咸之眸光微动,“你兄长没和你透露点消息吗?” 尤渌是赫连红妆的下属,知道的应该会比他们多一点。 哪怕是攻打渠水城,人都没凑得这么齐过,所以究竟是什么事,值得如此大费周章……竟然连孙家和施家都来了人。 而且孙家来的人还是孙夫人和她的小女儿孙思颜。至于施家就更叫人意外了,那位被挖了灵根,久不露面的施三小姐,随其祖父,一同出现在了万恒城。 尤春柳没见过被挖走灵根的人,眼神时不时往施姜姜身上瞟。 女子一身杏色长袄,细腻如白瓷的脸上,没什么血色,轻轻拢了拢披风,像是受不住凉。 瞧她这样子,比池公子都虚弱几分,能熬到和杨清许成婚吗? 杨家也是,可真重诺啊,这都不取消婚约,万一施姜姜刚嫁过去就没了,杨公子岂不是年纪轻轻就做了鳏夫? 尤春柳收起这些乱七糟八的思绪,回苏咸之的话,“我还没见过我兄长呢。” “不过安心等一会儿就是,等红妆小姐来了就知道了。” 苏咸之已经打量完满屋子的人,他说道,“陶家没来人。” 尤春柳一愣,眸光扫向屋内,确实没有陶家的人。 这时,身为东道主的赫连红妆出现。 她眉眼间有些疲倦,像是风尘仆仆赶路回来的,身后跟着一个素衣男子。 尤春柳眼睛亮了亮,兄长竟也回来了! 所有人目光朝赫连红妆看去,她一蹙眉,“不是我喊你们来的。” 赫连红妆径直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具体什么事,我也不知道,等陶埜来吧。” 她都还是在走沙城接到消息,才知道陶埜那老东西,以她的名义,把大家都约到了万恒城。 今天这事儿,他最好能有个合理的解释,在万恒城胡来,真当她赫连家没人了是吧? 赫连红妆满脸郁气,瞧着吓人,就没人去触霉头,追问究竟是什么事要将他们聚在一起。 左右不过等陶埜来了就什么知道了。 (本章完) 第两百八十九章 铅华剑再现 门口的光蓦然被挡住,陶埜神色冰冷地站在那里,一身缟素,头戴缟冠。 陶家这是已经确定陶若愚死了,为他服丧了? 陶埜将所有人的神情收入眼底,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嘲弄的笑,他踏入屋内,露出身后的白玉棺。 几个同样一身缟素的陶家旁支子弟,抬着玉棺就要进屋,忽然,强烈的灵力威压倾轧而来,膝盖不由自主弯了下去。 赫连红妆沉着脸道:“陶埜,我看你真的是失心疯了,今日你若敢将玉棺抬进来,我保证让棺材里面的人,尸骨无存!” 她银勾般上扬的眼尾透露着丝丝狠厉,盯着几个抬棺子弟,“哪只脚踏进来的,走的时候就留下来哪只,你们尽可试试。” 陶埜冷声道:“抬!” 几个陶家弟子,硬着头皮继续抬棺,刚走半步,一杆赤红长枪破空而来,巨大的枪风,吹得人衣袍猎猎,连带着人往后退。 银白枪头眼见要刺上灵棺,陶埜伸手一抓,握住枪杆,并且放出浑身灵压。 尤春柳被压得胸膛气血翻涌,却还是咬紧牙关站了起来,鲜血从他鼻腔流出,他一边擦鼻血,一边喝道:“陶埜,这是万恒城赫连家,岂容你放肆!” 陶埜冷哼,一拂袖将他掀飞几丈远,重重砸在黄梨木椅上,尤春柳眼冒金星,缓了好半晌。 陶老不死的,下手真狠啊!果真如红妆小姐说的一样,死了孙子,犯失心疯了。 其余几个后辈,都被陶埜的灵压压得喘不过气,脸色发白,唯有施姜姜被祖父施容磬护着要好一点。 孙夫人看向施容磬,说道,“施老前辈,这里就您的修为境界高一点,劳您出面劝解一下吧。” “此事陶家确实不占理,哪有直接把灵棺往人家里抬的……” 陶埜的目光扫向孙夫人,讥笑道:“孙夫人真是心善,儿子死了,还能替包庇凶手之人说话。” 孙午熙之死一直是孙夫人心头的痛处,听闻此言,她脸色倏然一变,“你这是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朝陶埜看去,他状若癫狂地放声大笑,一掌震飞棺盖,“吾孙死于铅华剑!” 众人脸色剧变,只听得陶埜阴冷森然的声音。 “数年前,赫连红妆就和那魔女有牵扯,欲聘其为弟妻,如今她再次招揽一个来历不明的剑仙女子,渠水一战后,那女子就不知所踪,而吾孙恰好死在渠水地牢,两者之间,若说没有半点关联,你们谁信!” 陶埜继续说道:“我已经查过,那女子入万恒城的时间,与孙午熙身死、施姜姜灵根被挖两件事,隔了不过几个时辰,一前一后,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铅华剑再现,是有人回来替天月报仇来了,而在场的每一个人,手上或多或少都沾了她的血,不先除了那女子,下一个死的,你们说会是谁呢?” 施姜姜抿着唇,轻轻颤抖,指甲深深掐入了掌心。 真的是那女子挖了她的灵根,害她沦为废人,受尽冷眼吗? 施容磬拍了拍施姜姜的手背,安抚她道:“若你灵根被挖一事,当真为她所为,祖父定会替你讨个公道,拿她的灵根来赔你。” 赫连红妆恍惚想起那个温柔明媚的女子,当时她身边跟着的,也是个小童。 符珠和乌生,像极了当年的天月和那个孩子。 不,不对,她们并不像。天月是疾风下的劲草,看似柔弱,实在坚韧。而符珠很纯粹,她什么也不像,就只是自己。 乌生和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童,也不一样。 想到符珠塞给自己的十万灵石,赫连红妆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若她恨方外天的人,为何要给她这么多的灵石,分给众人呢? 几个当事人围在灵棺前,检查陶若愚的尸身,他在魔族地牢所受的伤痕都愈合了,唯有脖子上的剑痕,那么齐整,透着大家既熟悉又忧惧的铅华剑意。 “确是铅华剑无疑了。”有人说道。 苏咸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隐约想到符珠不待见自己的原因,在矿洞的时候,若他坚持要杀那个入魔的矿工,兴许她真的会对自己出剑。 可她又并没有杀自己…… 赫连红妆冷笑,“是铅华剑又如何?谁也不能说是符珠所为,她从未用过铅华剑!” 苏咸之恍若梦醒,是啊,符珠姑娘只是不待见他,也不能说明什么的。 尤春柳据理力争:“苏咸之也参与过截杀那位天月剑仙的,为何他就没被杀害?” “至于孙午熙之死,就更冤枉不到符珠姑娘身上了,她不过一个化神初期,如何能无声无息杀死他?符珠姑娘的剑光,够照得你们这些人半夜睡不着觉了。” 孙思颜气愤得眼眶泛红,这个尤春柳什么意思,是讽刺他们,晚间睡太死,兄长被人杀了都没察觉到吗? 尤渌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这个向来脑子不太好的弟弟,他对这位符珠姑娘,竟然推崇备至至此,并且没完。 尤春柳还在滔滔不绝,“施老爷子,虽然您是前辈,但做事好歹要顾及点施家的颜面吧。总不能因为眼馋人家符珠姑娘的变异冰灵根,就想挖来安在自己孙女身上。” “既然上天没赋予给施三小姐这样的天赋,还是不要心存妄念的好。”夺人灵根这等邪修之举,也不怕渡雷劫的时候,天道发怒,给你劈得个神魂俱灭。 后面这句话尤春柳没说出口,怕对方恼羞成怒,打他一顿。 褚妃心也道:“是啊,不是自己的,莫要强求,小心反噬。” 她风情万种地捋了捋头发,“施小姐灵根一事,不是已经确定是魔族所为了吗?” “听说发现时,魔气还没散呢。”褚妃心意有所指地看向施姜姜,这样一副美人躯,也不知道丹田处的窟窿洞补好了没有。 褚妃心眉眼嘲弄,施姜姜她一个水灵根,还想要人家的冰灵根,真是好大的脸。 明明是魔族干的好事,不去找魔族算账,反而想浑水摸鱼,给自己捞好处,想得美。 在场支持符珠的人竟然还不少,施姜姜微微蹙眉,对她产生了浓烈的好奇心。 施容磬被两个后辈阴阳一顿,脸色不大好看,但尤春柳有一句话说得对,施家是要脸面的,他总不能像陶埜一样发疯乱咬人。 施容磬声明自己的立场:“若姜姜灵根是她所为,必然要她赔偿,若不是,自也不会做强夺人灵根之事。” 褚妃心撇撇嘴,“先前施家对外公布的就是魔族所为,现在知道人家是冰灵根了,就不确定是魔族做的了,说来说去,还是舍不得冰灵根呗。” 第两百九十章 漂流至黑水城 赫连红妆有些意外褚妃心会帮符珠说话,毕竟在走沙城的时候,她针对符珠,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事。 不过也对,比起符珠,她应该更不喜即将和杨清许成婚的施姜姜。 褚妃心平日里不着调,在这个时候,倒挺会说话的。 赫连红妆顺着她的话说道:“施老前辈,你们施家一事,已经确定是魔族所为,正好赫连家的这批灵石也在去锁云城的路上了,您还是将精力放在魔族身上,不要插手此事,您觉着呢?” 施容磬脸色铁青着应下。赫连红妆这个时候提灵石的事,无非就是威胁他。若是以往,他未必会给赫连红妆这个面子,只是…… 她这次答应给大家的灵石,不是个小数目。 施容磬没法拒绝。 褚妃心看着施家人吃瘪,掩唇一笑,她连带着看赫连红妆都顺眼不少,娇媚开口,“我们褚家,相信此事和符珠姑娘无关。” “苏家亦然。” “俪家也是。” “文家、曾家……都愿相信红妆小姐的。” 毕竟谁也不会和财神爷过不去,大家纷纷表明立场,唯恐稍晚点,就被赫连红妆记在心里,不送这批灵石了。 在场唯一还没开口的,只有孙、杨两家以及陶家。 陶埜怎么说,赫连红妆并不在意,他若不要这批灵石,正好省下来送到走沙城去加固大阵。 褚妃心见杨清许姿态随意地靠坐在黄梨木椅上,指骨分明的手指,摩挲着腰间的玉佩,不由微微失神,这是杨清许思考时惯有的习惯。 很快褚妃心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内心烦躁,杨清许他还要思考个什么? 所有人中,就他最不该犹豫了。若非杨家没了灵脉,何至于推他出来和施家联姻。 这批灵石好歹能解杨家燃眉之急吧?难不成他想早点和施姜姜成亲,好两家共用一条灵脉? 一想到这个可能,褚妃心更烦躁了。 杨清许终于慢悠悠开口:“杨某也相信符珠姑娘,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他道:“然铅华剑再现一事,还是不能轻易略过。” 赫连红妆只要他前半句话就够了,她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就算了结了。” “至于铅华剑再现的事,”赫连红妆停顿一瞬,冷声道,“只要不影响战局,随便你们私下怎么折腾。” 现在知道惊忧后怕了,早做什么去了? 孙思颜年纪小,但也听过当初那位天月剑仙的事的,大家似乎想在她身上找什么东西,两位兄长就是在围杀她时,被一位大乘境撕裂空间造成的波动所伤,她满脸忧虑地扯了扯孙夫人的袖子,“母亲……” 孙夫人用眼神示意她不要乱说话,转眸看向赫连红妆,柔音道:“吾儿之死尚未查明真相,我们孙家,暂时相信那位符珠姑娘。” 午熙已经死了,此时计较莫须有的事,而错失赫连家的这批灵石,不是明智之举。 陶埜见一个个的嘴脸转变得这么快,急气攻心,嘴里有血腥味蔓延开,他怒笑道:“老夫好心欲救尔等一命,你们反不领情,好好好,老夫等着看你们步吾孙后尘!” “我们走!” 陶氏子弟忙不迭抬起玉棺跟上。 …… “过了这么久,她都没有醒来,应该是活不成了吧?” “那怎么办呢?我们要找个地方把她埋了吗?” “要不请个大夫过来看看吧,万一还有救呢……” 捣衣声停,有个素衣布裙的少女,刻薄地说道:“请什么大夫,多管闲事活不长,没听过吗?” “我劝你们从哪把人捞上来的,就从哪丢回去,省得给自己找麻烦。” 也不想想,从渠水漂下来的人,还能有一口气在,能是普通人吗? “素棠,你见死不救就算了,说话怎么还这么凉薄!” 有胆小的被素棠恐吓住,怯生生道,“其实她说得也对……我们要不别管了吧。” 反正看着这少女也活不成了,何必给自己惹一身骚呢? “那你狠心,你把人丢回去。” “啊……我我不行,晚上回去会做噩梦的。” 另一个圆脸的少女,撑着下巴,语气随意,“她这么好看,反正我下不去手。” 素棠闻言,眉头一皱,更加坚定了要远离她们的想法,端起木盆,准备去上游继续浣衣。 断断续续的捣衣声和哗啦哗啦的水流声,有节奏的交织在一起。 符珠脑袋昏沉,感觉身体也很沉重,像有无数只手在抓着她往下,最后这些手,忽然消失了。 她猛地睁开眼眸,对上一张陌生的,充满惊喜的脸。 “太好了,你醒啦!” 圆脸少女叽叽喳喳地说道,“你真是命大,身上受了这么多伤,都还能活下来。” “对了,你是从哪里跌落渠水的呀?你家在什么地方,能自己回去吗?” 从哪里跌落渠水的? 符珠揉了揉脑袋,记忆回笼。她因为一剑斩断斜阳山后,伤势再犯,后面又强接了那一支弓矢,施展法术冰封渠水后,灵力不足,冰层断开,就掉了下去。 不过她掉下去的地方,是出了渠水城的。 符珠起身,在水边照了照,她身上的幻术已经没有了,得找个没人的地方重新施加一层。 至于身上的伤痕,都是些冰块刮的皮外伤,看着吓人,其实不打紧,重要的是内伤,要好好调理一下。 符珠转过头,笑意吟吟地朝她们道了个谢,然后想打听消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 渠水发源于渠水城,流经的地界,都已经被魔族占领,她一直顺着渠水漂流下来,无论在哪停下,都应该是魔族的地盘,怎么会被人族少女捞起来呢? 见她神色有异,三个少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个单薄纤弱的少女问道:“你怎么了?是伤口疼吗?” “城内有大夫,要不去看看……” 符珠摇了摇头,说道,“我伤势没有大碍,不用这么麻烦了。” “我就是想问一下这里是哪里,离渠水城大概有多远?” “渠水城?”纤弱少女语气惊讶,“渠水离这里三千多里有余,你怎么会问渠水城呢?” 另一个怯生生的少女说道,“这里是黑水城了。” 符珠小脸震惑,黑水城,那不是临近魔界了吗?怎么还会有人族存在。而且从她们的话中可以听出,她们在这里居住得似乎挺安稳。 第两百九十一章 宅中阿飘 这样想着,符珠也就这样问了,“黑水城是魔族的地盘,你们……” 她话音未完,那个圆脸的少女就说道,“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们能居住在黑水城吧?” 符珠点点头。 她在渠水城看见过那些魔族是怎么对待人族俘虏和百姓的,一个不高兴,就是拳打脚踢。魔族生得人高马大,天生神力,人族修士尚且能挨两下,而普通人,受了那么一下,就很难活命了。 在渠水城中,人人如同惊弓之鸟,有一点风吹草动,便惶惶不可终日。 而离魔界如此近的黑水城中,她们脸上反倒没有恐慌,更多的是一种宁静祥和。 圆脸少女笑道:“不止黑水城,其实魔界也允许人族居住的。” “只不过魔界的魔气太重,普通人族的躯体承受不住,所以大家更多的是居住在黑水城。” “当然了,也可以早上去魔界,晚上再回来。” 符珠内心的复杂心情难以言喻,她张了张嘴,问道:“那位魔尊竟然允许人族随意进出魔界?” 几人中稍显胆小的少女,脸上浮起推崇之色,“正是魔尊大人下令,在黑水城中,划出一部分地给人族居住,我们才不至于流离失所,无处可去。” 圆脸少女补充:“魔尊大人还严令黑水城中的魔族,不可随意欺压我们。” 见两人说来说去,都没回答到点子上,身形单薄的少女开口回答符珠的问题,“也不是随意能进出魔界,那些去魔界进行耕织垦荒或者贩卖交易的人,去魔界的要求就相对宽泛点,只要有一个魔族担保就行,而像我们这些普通人,想去魔界,则需要通行令。” 素棠“啪”地一声,把捣衣棍重重砸在石板上,站起身来,冷言冷语苛责道:“如英,你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惯会烂好心,最后怎么被牵连死的都不知道!” “还有你蓬溪,那么向往魔界的生活,每月还领什么趋避丹,早点入魔了搬去魔界住算了!” 素棠看向胆小怕事的管笙,最后没说什么,省得她被自己骂得哭哭啼啼,看着就烦心。 蓬溪被人张口白牙的骂了一通,想同她争辩,如英拉着她的手臂,摇摇头,“算了。” 其实素棠也是好心,只不过话说得难听了点。 符珠向来聪慧,明白那个浣衣少女顾忌什么,加之她确实不想连累旁人,于是趁她们说话之际,无声无息走了。 管笙最先发现符珠不见,她往下拽动蓬溪的衣袖,蓬溪大咧咧惊呼,“她什么时候走的?” 素棠眉头皱得更紧了,端起木盆路过时,丢下一句话,“既然她自己走了,你们最好当今天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早点回家去。” …… 黑水城允许人族走动,符珠布下一层幻术后,就大大方方的在城中活动了。 她这次施加的幻术要更繁琐一点,借鉴了在无忧海底时,通过真龙记忆,窥见的幻女法术。 这样一来,即使灵力耗尽,法术也不会失效。与其说是幻术,倒更不如说是封印之术。 符珠找了个僻静无人的角落,送了一丝灵力进双星镯,不消片刻,镯子上面的宝石闪动几下。 “楼锦枭果然是将乌生带回了魔界。” 符珠感受体内灵力空荡荡所剩无几,叹了口气。楼锦枭要用乌生引她去魔界,暂时不会对他做什么,还是得先把伤养好才行。 魔界除了楼锦枭,可是还有一位魔尊的。 她想带走乌生,没那么容易。 找个什么地方养伤好呢?符珠思付着,忽然抬头看了看头顶。 这座院子占地广阔,而没有人息,看起来荒败已久,不正适合她养伤吗? 符珠嘴角轻翘,干脆利落地翻进了高墙,半点声响都没发出,也没有看到,大门上贴着的,写满了魔族文字的封条。 一进入院子,符珠就感觉到阴风阵阵,从背后吹来,院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想起,她回头扫视,脚边扑腾过来几片枯黄的槐叶。 槐叶? 符珠顺着槐叶扑来的方向走过去,果不其然,在庭院中央,看见了一株老槐树。 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头,人间有门前栽槐,招宝进财的说法,也有人对栽槐树是忌讳的,认为槐为木中鬼,不吉利。 槐树被视作既可以镇宅也可以招鬼的存在。虽然乌生租的那间小院里,也种了一棵老槐树,但显然,这座院子里的槐树,并不是镇宅之树。 这是一座完完全全的阴宅。 符珠的目光落在槐树底下的泥土上,以神识感知,空荡荡的宅院里,却没有任何鬼物的踪迹。 怎么回事? 若没有鬼物,何来的鬼气? “吱呀——” 腐朽的木门发出破旧的响动,符珠第一反应以为是阴风吹动所致,直到她的神识,看见有一个鬼祟的影子,揭了明黄的封条,从门缝挤了进来。 黑影将脸藏得严实,趴在门边看了看,探出一只瘦白的手,将封条卷边按下去,这才从里面栓好了门,轻车熟路,往老槐树这边走来。 符珠一跃而起,猫在了老槐树上,敛去气息,静待那人。 走近后,黑影扯下布条,呼了口气,她嘀咕道,“憋死我了。” 符珠眼眸微睁,这不是河边浣衣的那位刻薄少女吗?看起来她是几人中最怕麻烦,也最懂得少管闲事,明哲保身的人,却跑到这座阴宅里面做什么? 而且门上的封条好像是魔族贴的吧,也就是这座宅子是不能进人的,她这个时候不怕麻烦了吗? 符珠心中困扰,静静地看了下去。 素棠把篮子放到地上,掀开白布,取出里面的馒头和清水摆开,拍了拍地面,轻轻唤道:“阿飘,吃饭了。” 符珠:“???” 槐树下面真的有阿飘?那她的神识怎么没有探到? 不愿怀疑自己的符珠,眼睁睁看着,一股青烟从地里钻了出来,化作一道纤细的影子,背对着她。 阿飘语气幽怨,“素棠,你怎么又忘了插香。” “没有香火气息,我吃不到这些东西的。” 素棠弯腰在篮子里面找,“我忘了嘛,下次一定先插香再喊你。” “对了,你今天怎么出来得这么晚?” 素棠找到了千疮百孔的萝卜,取出三炷香点上,“好了,吃饭吧。” 第两百九十二章 天月残魂 阿飘吸食香火气后,形体厚实一点,她小心翼翼的扫视四周,对着素棠忐忑地说道:“好像有一个剑修来过这里。” 素棠问:“你怕她?” 阿飘道:“我好像怕她,又好像不怕,甚至内心深处有种牵引,试图驱使我不顾一切从老槐树下钻出来。” 素棠翻了个白眼,还说自己不是怕那剑修呢,藏得这么严实,等人走了都迟迟不敢出来。 “你不是说你生前也是位剑仙吗?怎么做了鬼后,这么胆小?” 阿飘神情疑惑,“我何时说过自己是大剑仙了?” 她生前明明是位富家小姐,叫,叫什么来着? “素棠,你进来的时候,看清宅院上的牌匾写的什么字了吗?” “黑灯瞎火的,我哪里看得见。” 素棠一听就知道她又忘了自己的名字,提醒道:“你叫天芳。” 阿飘天芳似乎不太习惯自己这个名字,她反复呢喃,“天芳……我叫天芳吗?” 眼里甚是迷惘。 素棠早就习惯天芳这个样子了,她一会儿说自己生前是剑仙,一会儿说自己生前是富家小姐。 素棠自然更倾向于后一种说法,因为这座宅院,一看就是富贵之家。而且按照天芳所说,她真的在阁楼里找到好多大家闺秀用的珠宝首饰。 只不过如今她用不上了。 素棠眼里闪过浅淡的忧伤,很快被她掩饰过去,她收拾好东西,天芳恋恋不舍的问道:“素棠,你不能多留一会儿吗?” 她快要被无边的寂寞吞噬了,记忆消散,她再也记不清生前的事,这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 “我消失太久,别人会生疑的。” 天芳低落地望着素棠离开的方向,露出月华下半张清减的脸,符珠呼吸一促,气息泄了出来。 天月师姐? 阿飘为什么有三分神似天月师姐? 天芳似乎受到了惊吓,一溜烟钻回了槐树底下。 符珠从树上跳下来,甚至连灵力都没有用,急切地用双手扒槐树下面的土壤。 槐树底下的天芳,不知为何,心里有如针扎,疼了一瞬,她重新钻出来,轻声道:“你别挖了。” 符珠怔怔抬眸,她和天月师姐明明只有三分像,但却莫名的,好像好像。 天芳见她这样的神情,不由自主地问道:“你认识生前的我吗?” 她脸上浮起歉意,“抱歉啊,我可能死太久了,不记得你了。” 符珠扬起个既明媚又忧伤的笑,“我叫符珠。” 天芳说道:“我记住了,这次不会忘了。” 她又说:“即使眼泪如断线珍珠般漂亮,但在你的脸上,就不漂亮了,你别哭。” 酸楚顿时漫上符珠的心口,她背过身,抹了抹眼泪,小脸重新恢复平静。 “天芳,你为何没有去轮回转世呢?” “轮回?”天芳蹙眉,思考了起来,过了良久,她终于想起来了,“我要等一个人。” “对,我要等一个人。”她这下确定了,语气也更笃定。 “你要等谁?” 天芳神情变得迷糊,“我,我不知道。” “有人不让我离开。”她说话颠三倒四,很快推翻了先前的说法。 符珠看着她因自己陷入混乱中,有些自责,出声道,“天芳,没关系的,别想了。” 就这样……就这样已经很好了。 天芳却坚持,“不行的,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一定要想起来。” “她说了,我会自由的。” 符珠感觉有一层迷雾笼罩着自己,好不容易要被风吹散,又聚拢回来。她是谁?限制天芳不去轮回的人吗? 其实她更迫切想知道的是,为何天芳会那么像天月师姐。 这个问题压在符珠心头,让她完全没心思去想别的事情。 “天芳,我能看一眼你的灵魂吗?”她问道。 天芳明显地愣住,“可我已经死了,你看见的,就是我的灵魂啊。” 不过不知为何,她舍不得拒绝这个少女,天芳点点头,“你看吧。” 她闭着眼,心微微悸动。素棠说得不错,她就是个胆小鬼,惧怕剑修的剑气。她对剑气敏锐得有些过分了。 然而,笼罩在她身上的气息温和无比,好似和煦的东风吹拂,是她死后再也不曾触及过的温暖。 天芳睁开眼,看见那个少女滴落一行清泪。 她又哭了。 “你怎么了?”天芳关怀地问道。 符珠问她,“你想离开这里吗?” 这是天月师姐欠天芳的,她要帮师姐还债。 是师姐的一缕残魂落在了天芳的鬼魂上,她要守着这面诛魔旗,故而不愿离去,所以天芳走不出这座宅院。 要等人的,一直都是师姐。 天芳落寞地说:“我当然想啊,人死之后应该去轮回的,这是天地法则……但我离不开这个地方。” “素棠试了许多办法,都没有成功。” “这次一定可以!” “天芳,你不能离开老槐树,是因为树下有东西,镇压住了你和天……”符珠顿了顿,轻声说,“因为有一件宝物镇压了你的灵魂。” “把它取走,你就自由了。” 坤旗,代表大地,象征着稳定,埋在土中,镇压之效最明显。 所以她探不到天芳的气息,师姐和天芳的灵魂更挣脱不了坤旗的束缚。 天芳欣喜过后,心里又涌起一股犹豫,她离开这里之后,该去哪里呢? 鬼界吗? 可她不认识去鬼界的路。 符珠怕独鹿剑的剑气伤到天芳,只用五曦剑不断往下挖。师姐将坤旗埋得这么深,应该是怕被别人发现取走了吧? 师姐她知道八面诛魔旗的作用。 “符珠,我好像看见你说的宝物了。”天芳探着脑袋说道。 “是一面旗帜吗?” 符珠也看到了黑色的旗帜,三道金横从中间断成六截,她伸出手去取,抓住了旗杆。 天芳有些伤怀,“就是这面小小的旗帜,困了我这么多年啊。” 符珠将旗子收进姝兰天珠里面,略带歉意地说道,“天芳,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送你去轮回了。” 她要先把师姐的残魂剥离出来,让天芳完完整整的去转世。 天芳忽略掉她语气里的愧疚之意,惊讶地问道,“你要送我去轮回?” 看来她生前不仅认识符珠,她们之间的关系,一定还非常非常好。 可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天芳有些懊恼,她怎么会把符珠忘了呢? 天芳看向阁楼,“我想上去看看。” 说不准她能想起来什么。 (本章完) 第两百九十三章 婚书 天芳飘到阁楼上,眼前的布置让她觉得既熟悉又陌生。 半开的妆匣,结了蛛网,甚至还有细小的蜘蛛在上面爬动。菱花镜前摆放的口脂纸,已经褪色泛白。 天芳伸手触摸,从珠钗上穿了过去。 她忘了,她现在是鬼魂了,碰不到这些东西。 从阁楼的破败情况来看,天芳确实死了很久了,灰尘积压,让这间雅致的闺房显得暗淡无光。 符珠施了个净尘术,阁楼顿时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天芳眼睛一亮,说道,“我死前的闺房就是这样的。” 她飘到窗边,似乎想开窗,符珠走过去帮她把窗门推开。 天芳兴致勃勃地说:“那个时候,窗户打开,阳光就从这儿照进来,恰好落在我的床上。” “槐花季的时候,一串串雪白槐花的虚影,会映在我的菱花镜里。” 符珠看见她的灵魂,似乎厚实了一点。 是因为天芳记起了一些生前的事吗? 反之,一旦她忘了人世间所有的事情,灵魂就彻底消散了。 “符珠?”天芳飘了回来,“你在想什么呀?” 符珠摇摇头,眸光落到妆台上,“你想要那些珠钗首饰吗?” 她刚刚看见,天芳的目光,在上面停滞了一会儿。 天芳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我都死了,还在意这些身外之物,是不是很没出息啊……” 可她生前是大小姐,有用不完的胭脂水粉,穿不尽的绫罗绸缎,死后却只有一身素衣,想想也是很凄惨的。 她只是爱美而已。 符珠找了个铜盆,将妆匣里面的珠宝首饰烧给天芳,她神色欢愉地对着菱花镜梳妆绾发,举止优雅,记忆渐渐和曾经重叠。 其实素棠来过阁楼不止一次,但她从来没有提起过,让她给自己烧点首饰。 以素棠的性子,肯定会刻薄的笑话自己,都做了鬼了,还这么爱美。 符珠问她:“还有什么想要的,我一并烧给你。” 哦对了,她应该再给天芳烧一些锦衣华服。大小姐要穿绫罗绸缎的。 天芳转过身,头上的步摇跟着轻轻晃动,她看见符珠似乎在找什么东西,问道:“你要找什么?我应该知道放在哪里的。” 符珠从藩屏衣柜里抱出一堆衣裳,眉眼盈盈地说,“找到了。” 衣裳款式有些老旧了,但布料都是极好的,金线绣的花样,栩栩如生。 天芳略感局促,“这么多东西,我该怎么放呢?” 发髻里插满了金银首饰,她感觉自己都没有那么轻飘飘了。 符珠唇角扬起清浅的笑意,她安抚天芳,“我给你找了个新住处。” “嗯?”天芳微微疑惑,只见符珠掌心躺着一颗素珠,她喜欢富贵金银,却意外觉得这颗珠子,比金银更好看。 天芳好奇地靠近素珠,一股清盈的气息笼罩着她,下一瞬,她出现在了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里面的气息让天芳感受到无比的舒适和宁静。 天芳离开姝兰天珠,重新出现在阁楼,她道:“符珠,你给我找的新家我很喜欢。” 她再也不想躲藏在阴冷潮湿,不见天光的老槐树底下了。 而且新家的空间很大,她就算把整座阁楼搬进去,也是放得下的。 符珠莞尔,将分出来的这颗姝兰天珠单独用红线串好,放在心口的位置。 天芳的灵魂和师姐的残魂都太弱了,需要她用灵魂之力,日日温养。 “我好像还有一样很重要的东西忘了,符珠,你能帮我找一找吗?”天芳忽然懊恼地拍了拍脑门。 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有可能它不在阁楼里,也有可能在,我记不清了。” “好,我帮你找。” 符珠翻遍整个阁楼,每拿出一样东西就问天芳,她始终摇头。 “兴许它不在阁楼里面,我们去别处找找吧。”符珠语气没有气馁。 天芳闻言,飘出了阁楼,路过一间屋子时,她顿住了脚步。 “我觉得这里很熟悉。” 符珠抬眸打量,这间屋子是主屋,应该是天芳父母的住处,但天芳显然忘了,符珠就没有主动提及。 门上了锁,符珠弹出一道灵力光刃,轻飘飘开了锁,推门而入。 天芳飘来飘去,在一些合拢的抽屉面前,十分束手无策,“符珠,又要麻烦你帮我看看这里面是什么了。” 符珠半蹲下身,撬开锁,刚刚拉开到一半,天芳就迫不及待说道:“就是这个布老虎,对我很重要。” 布老虎只有巴掌大小,用的也是上好的布料,针脚细密,一看就知道,缝制它的人很用心。 “要我帮你烧掉吗?”符珠问。 天芳迟疑不决,最后还是点点头,“烧掉吧。” 符珠伸出手去拿布老虎,不小心触碰到什么,只听“咔哒”一声,她偏眸看去,旁边抽屉自己弹了出来半截。 天芳被这突然其来的变故惊了一瞬,身子抖了抖,又按捺不住好奇,凑了过去。 她从细缝里窥见生锈的铜轴。 “赤绳系足,良缘遂缔,白头之约,书向鸿笺,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符珠看向天芳,她也是一脸茫然,目光落在婚书上面的名字上。 林芳序。 符珠回想了一下,她的神识在探查素棠进入宅院时,看见的牌匾上的字,正是林字。 所以天芳是她受师姐残魂影响,记忆混乱,而告诉素棠的名字。 她的本名应该是林芳序才对。 天芳意识到这份婚书是自己的,逐字逐句看完,“那个沈恪诚,是我的未婚夫吗?” “你想找他吗?” 符珠问完,天芳脸上浮起挣扎困惑,最后释然说道,“过去这么多年了,找他做什么呢?” “而且我压根记不起来这个人了,或许他已经成家娶妻了,我还是别去打扰人家了吧。” “可你们有婚书在,这是契约,他另娶旁人,是不受天地认可的。” 天芳道:“符珠,你帮我毁了这份婚书吧。” “是我林家没办法履行契约了,沈恪诚不该受此束缚。” “万一沈恪诚也死了呢?”符珠捏着婚书说道,“有契约在,哪怕是轮回过后,你和他还是能续上这一世的姻缘。” 婚书未毁,沈恪诚便要生生世世等林芳序,直到他们的一世姻缘了结。 天芳笑出了声,“那他也太凄惨了吧,孤独终老一世。” 符珠垂目看去,婚书上面的落款,是一百年前。 (本章完) 第两百九十四章 同病相怜 可师姐的残魂落在天芳的身上,只有几年的时间,此前她为何没能离开林府呢? 一百年间,沈家都没人来找过这份婚书,想来沈恪诚确实已经死了。 符珠应了声“好”,以灵火焚毁了婚书,天地契约,随之一并烟消云散。 林家林芳序,沈家沈恪诚,此后姻缘,再不相干。 天芳的心空落落了一瞬,但并不后悔。 符珠在想事情,她记得风惊俗说过,司幽城连接鬼界,他们一族奉祖训镇守在那里,他或许会知道,如何进入鬼界。 等方外天的事情了结,天芳的灵魂差不多也温养好了,正适合去轮回。 但现在有一个难题摆在符珠面前,她要去魔界,天芳不该和她一起去冒险。 “天芳,等下次素棠来的时候,你跟她一块走吧。” 姝兰天珠会不断温养她的灵魂,而她也会凭借姝兰天珠,回来找到她们。 以素棠不多管闲事和谨慎的性子,不会出什么岔子。 天芳眼里泛起困惑,无意识脱口而出一句话,“我不能和你待在一起吗?” 她只知道,她眷恋这个少女。 那种强烈的感情来得莫名其妙,甚至比起认识多年的素棠,更深刻。 符珠正想慢慢和她解释,却见天芳忽然心痛难掩地捂住了心口,灵魂变得脆弱不堪,好似一缕烟,马上就要散了。 “天芳,你怎么了?”符珠小脸上闪过慌乱,不顾灵力透支的风险,帮她稳固灵魂,没有注意到腕间的双星镯,亮起微弱的光芒。 她只是一只鬼,为何会心痛呢? 天芳眼神恍惚地看着一个方向,“那边是哪里?” 重重黑色岩石山脉,怪山一座连着一座,嶙峋陡峭,广袤无垠处皆是贫瘠的土壤,开不出花,长不出叶,连生命力最顽强的野草,都不愿生根。 符珠下意识低眸看了眼手上的双星镯,它很平静,好似没有灵力,就永远是这副样子。 “那里是魔界。” …… 魔界没有光明,永远只能在天上看见一轮月亮。 有时候月亮清皎,洒下的银辉如梦似幻,但最近一连几天,出现的都是红月,将光秃秃的山石都染红,就好像残日降临了魔界。 但真正见过落日的魔族,不会向往红月。 起初他们攻下黑水城的时候,光明会照在每个魔族身上,后来随着魔族越聚越多,魔气聚拢成云,阳光穿不透魔云了。 不过他们还是喜欢居住在黑水城,因为幸运的话,他们偶尔还是能窥见一抹光明的。 在魔界,偶尔的光明,却都只是一种奢望。 光明从不降临在魔界的领土。 两个镇守地牢的魔族士兵在说话。 “守完今天,就该轮到我们去黑水城了吧?” “我在黑水城置办的房屋都还是空着的呢,届时你去我家住,说不准我们运气好,能看见真正的落日。” “黑水城还是离魔界太近了,若是在渠水,能看见落日的机会要大很多吧……” “说起来,渠水魔君不好好在渠水城待着,这个时候跑回魔界来做什么?” 而且一回来就给地牢里甩了两个小孩,每日还要亲自来看一眼,真是奇怪。 另一个魔族摇了摇头,“大人物的事,我们哪里猜得透,守好自己的本职就是了。” “我就是好奇嘛,魔君大人干嘛和两个小鬼过不去,若是得罪过他,直接杀了不一了百了,不过话又说回来,两个小鬼身上的气息,真叫人生厌啊!” 同伴这次没说什么,认同地点了点头。 地牢之内。 白衣染血的小姑娘,靠坐在墙上,整理自己凌乱的头发,衣袖落到胳膊肘堆着,就露出了手臂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一抹剑光折射到她眼里,熟悉的感觉又冒上心头,她忽然爬起来,跪坐在两个牢房间的玄铁隔栏边上,伸出手去抓剑柄。 只要她看清楚了,一定能想起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的。 “哎呀,就差一点了……”小姑娘嘀咕了一句,努力将手伸远。 伤口蹭在玄铁上,传来阵痛,小姑娘咬牙挨着,继续够这把剑,终于,她摸到了剑柄边缘。 还没来得及高兴,一股力量往后一拉,剑柄从她手里被抽走,小姑娘抬眸,对上一双淡漠冰凉的眸子。 她心咯噔跳了一下,连忙摆手解释:“我不是要偷你的剑的,我就是觉得它很眼熟,想看一眼。” “真的,我要是骗你,就被红衣魔放干血,死在你前面!” 小姑娘觉得自己这个誓太恶毒了,呜呜呜她其实一点都不想死。 可她又没有朋友,没人会来救她。 出了鸟嘴,又入魔窟,人生怎么如此艰辛呢? 小童沙哑开口,“你认识她?” 细声抽噎的小姑娘,抬起花脸问道:“你说的她是谁?” “剑的主人。” 小姑娘“噢噢”了两声,说:“那你把剑露出来,让我看看我才能知道……” 他抱得那么死,活像有人会抢一样,她怎么看得见嘛。 乌生闻言,往后挪了挪,确定对面的人够不到他后,把剑露了出来。 宝剑寒光,如清月映银勾。 “我见过它的主人。”小姑娘笃定地说,“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女。” 乌生已经确定,这个和自己同病相怜,被楼锦枭关在地牢的女童,曾经见过符珠。 或许只是一面之缘。 小姑娘描述道,“她的眉心,有一抹雪花纹。” 若是符珠在这里,定然能认出来,小姑娘身上的气息,是那颗仙弥道果。 弥弥回想起著花之地发生的事,看着乌生,反客为主地问道:“你和符珠什么关系?” 她记得那只鸟,是这么称呼少女的。 “还有她的剑为什么在你手里?” “是你捡的吗?” 弥弥不相信有人能偷走少女的剑,所以用了一个“捡”字。 乌生听着她叽叽喳喳的声音,眼前一黑,意识消失前,抱紧了剑。 “诶?你别死啊!” “你死了,就没人和我作伴了……好不容易有个人可以说话的。” “红衣魔头不折磨你,肯定会变本加厉折磨我的,我还想知道,你和符珠什么关系呢……” 牢房内只有弥弥絮絮叨叨的声音,她沮丧地呢喃,“要是你们关系很好,她会来救你的,兴许也能救我。” 她会来的。 但乌生希望,不是现在。 第两百九十五章 魔尊重渊 血月不知何时褪去了颜色,变回清清皎皎的白玉盘,又似悬在黑天里的瑶台镜,银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万里,将魔族大地照得静谧。 不过对于魔族中人来说,明月千年万年未改,看久了,有股从骨子里泛起的寒凉。 一抹黑影,从月光花中穿过。 遭魔气侵蚀的植被会很快枯萎,所以偌大的魔界疆域上寸草不生,很难想象,在魔族宫殿前,还能看见这么大一片沐浴着月光,迎风招展,素雅洁白的月光花。 “什么人,深更半夜竟敢擅闯芜寰殿!” 闪着寒光的斧、钺交叉拦在面前,衬得来人略显单薄瘦弱,身材魁梧,浓眉怒眼的魔族甚至要低头去看。 那是个人族女子,论相貌,在人族和魔族都算不上什么姝丽,蒲柳之姿,清苦孱弱,却绞着衣角,说出痴心妄想的话, “我有刻不容缓的事,想见魔尊大人一面,求两位大人通禀一声……” 她话音刚落,魔族士兵就嗤之以鼻地讥笑道:“魔尊大人岂是你一个人族女子想见就见的?还不速速离去!” 他感觉自己没用什么力气,那人族女子就被甩开跌倒在地了,手心里冒出鲜红的血。 “人族女子真是娇气。”他转过头和持斧的魔族士兵说道,“我们魔界儿女,各个英勇豪迈,才不会是这么一副瘦弱不堪的模样。” “若非魔尊大人下令要善待这些普通人族,就凭她擅闯芜寰殿,死个十七八回都是不够的。” “可她一个人族,是怎么来到魔宫的?” 持斧魔兵被问住了,眯了眯眼,审视这个古怪的人族女子,“喂,你过来,我们有话要问你。” 女子顾不得手心的疼痛,连忙爬了起来,一开口又是要求见魔尊大人,“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求见魔尊大人,若是耽搁了,魔尊动怒,你我皆万死难辞,求大人替我通传一声就好,求两位大人了!” 任由女子说得如何严重急迫,两个魔族士兵依旧不为所动。他们的职责就是守卫芜寰殿,没有魔尊大人的命令,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放进去的。 女子抬头看月亮已经挂到了正空,面上越发焦急,不知所措之际,脑海里有一瞬灵光闪过,她在衣衫里摸了摸,掏出一块破旧的令牌。 她周身气势变得凌厉,“我有魔尊令,还不放行!” 两个魔族互相对视一眼,恭敬地垂下了脑袋,让开路。 女子深吸了口气,将令牌揣回怀中,气势也矮了下来。 她抬眸看着龙飞凤舞的“芜寰殿”三个大字,心里泛起苦涩,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竟然还会踏足这个地方,自投罗网。 手未触及到殿门,一股力量就将女子抓了进去,厚重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 “揺铃,你背叛了本尊,竟还敢回芜寰殿来。” 音色冷得就像这冰冷压抑的大殿,语气却平淡得甚至听不出来在动怒。 漆黑的殿内,萤石做的灯盏次第亮起,揺铃跪在地上,入目的是一片浓如漆墨的黑衣,上面用金线绣着魔族的凶兽,张着血盆大口,似乎要吞噬掉她。 重渊缓慢蹲下,捏住她的下颚,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往下,最后扼住揺铃的喉咙,她很快就喘不上气来了。 “揺铃背叛了魔尊,死不足惜,但求魔尊救……救小公子。” 她艰难地吐出一句话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眼角流落一滴温热的泪。 数年前,她背叛了魔尊,而现在她又背叛了天月姑娘。 可是她该怎么办呢?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小公子,就这么死在阴暗的地牢里,整个魔界,能救他的,只有魔尊大人了。 过了许久,揺铃从死亡的边缘捡回一条命,她听见魔尊淡漠凉薄的声音响起。 “他怎么了?” 揺铃忍着嗓子眼的剧痛说道:“小公子在地牢,命悬一线。” 大殿寂静无声,揺铃的心一点点凉了下去,忍不住笑自己的天真,魔族冷血,又怎么会在意骨肉亲情。 小公子,你明明已经离开方外天了,为何要回来呢? 重渊注视着揺铃,忽而出声,“带路吧。” 他也该去看看,当初那个倔强的小鬼,如今长成什么模样了。 “魔尊大人应该知道地牢的路……”揺铃说道。 重渊轻轻一笑,眼里不带什么温度,他看着揺铃,“怎么?你怕见到他?” 揺铃的脸煞时变得惨白,连唇皮子都在颤抖。 她怎么会不怕呢?她深知小公子有多厌恶自己的魔族血脉,他宁肯就这样寂寂无闻的死去,也不愿意和自己的父亲扯上半点关系。 而她却将人引到了他面前。 重渊很凉薄地说道:“再去晚一点,兴许你还能赶上给他收尸。” 他的话提醒了揺铃,她醒过神来,不敢再有丝毫的耽搁,一路往地牢去。 守芜寰殿的两个魔兵,揉了揉眼,一脸懵圈的神情。 “刚刚出去的,是我们魔尊大人吗?” “你傻了,芜寰殿内除了魔尊大人,还能有别人在吗?” “那个人族女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不仅有魔尊大人的令牌,竟然还能请动魔尊大人出芜寰殿……” “我们先前的态度,应该不算太差吧?” “应该?” 而守地牢的两个魔兵,打着哈欠,昏昏欲睡,看见有人过来后,瞬间惊醒,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来者何人”四个字,就被铺天盖地的威压,震慑软了腿。 揺铃跟在重渊身后,入了地牢。 撑着兵器爬起来的魔兵,往地牢看去,“我是不是眼花了,我怎么好像看见魔尊大人了?” “还有那个人族女子,莫名的眼熟。” 另一个魔兵冷静地说道:“她是之前跟在渠水魔君和那人族剑修女子身边的婢女。” “那她为何现在又跟在了魔尊身边?” “大人物之间的事,不是我们该操心的。” 这话,他怎么好像已经听过了? 脚步声响起,弥弥忙藏起了手臂,那个红衣魔头今天不是已经来过地牢了吗?还没到第二天,他又来做什么? 两道人影,被月光拉得纤长,最后停在了她前一间牢房面前。 揺铃看着一动不动的乌生,周边到处都是血迹,她顿时慌乱不已,“小公子他会不会已经没气了……” 弥弥好奇地看着这个看起来很关心乌生的女子,眸光却不经意和重渊冷淡的眼神对上,然后整个人僵在了那里。 元旦快乐!新的一年啦~ 第两百九十六章 金丹境,穹沧花 弥弥不自觉地放轻了呼吸,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 这个魔族给她的压迫感,比那个红衣魔头更重,只一眼,仿佛就已经看透了她的灵魂。 重渊没再看她,弥弥高悬的一颗心落下之际,生起忧虑。那个抱剑小童他不会真死了吧? 原本她是想喂他一点血的,可他倒地的位置离自己太远了,她现在不仅救不了他,连自身都难保。 红衣魔头都能看出她的真身,更何况是这个魔族呢? 揺铃抓着牢房锁链,心急如焚,顾不得尊卑,“魔尊大人,让奴婢进去看一眼小公子吧!” “他不该就这么轻易死了,小公子一定还有救的,求您召一个魔医,帮小公子看一看身上的伤……”揺铃跪了下来,一个劲儿地磕头,很快额头上红肿了一块,渗出丝丝血迹。 重渊发出一声轻呵,低沉清冷,在幽暗的地牢里响起,仿若底下有一条暗泉在流动。 他的身形,穿过魔族特制的玄铁栏,也不管脚下血污,径直蹲了下去,金贵的衣袍就这样落在了狼藉里。 揺铃松了口气,魔尊愿意来地牢,就说明小公子有救了。他不会再落到楼锦枭手上。 更不会被那个人族女子折磨。 重渊伸出一只手,捏着小童的脸转过来,有瞬间的失神。 他的眉眼和天月很像。 重渊的视线轻轻移开,落到乌生的手上,深浅不一的剑痕,皆是他不愿意松开这把剑造成的。 但重渊很确定,这把剑并非是他的。 上面残存的剑意,纯粹、明净,不掺杂任何一点别的东西。乌生不是这样的,他的情感,是各种颜色的线编织的网,看似严密有序,实则还是乱麻,缠绕在一起,越剪越乱。 重渊的手,还未落到剑柄处,揺铃忍不住出声道,“魔尊大人,小公子很看重这把剑,不管魔君使了何种手段,他始终不曾松手,您若是强硬取剑,会伤到小公子的。” 揺铃知道自己或许不会活很久了,想再多做一点事,起码,起码要将这把剑保存下来。 重渊连半分眼神都没有分给她,扣上乌生的手腕,半息过后,嘴角扬起似讥似讽的笑。 金丹境。 穹沧花。 明明是魔族,却妄想成仙,替他压制魔族血脉之人,究竟是无知还是狂妄。 重渊抬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最后选择化去了穹沧花。 一股清芳,飘散在地牢里,弥弥吸了吸鼻子,眼里浮起惊讶。 穹沧花的气息! 难怪她总觉得这个小童身上很香呢。 揺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见以乌生为中心,不断有涟漪散开,她看向乌生丹田处,颤抖地问道,“您化去小公子的金丹了?” 修成金丹客,是耗费多少心血才能做到的,魔尊他怎么能这样轻飘飘就让小公子的努力付诸东流? “化去金丹?”重渊反问了一句,随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睨着小童,“本尊可没那么好心。” 他倒是要看看,没了穹沧花,他还能守住自己的金丹境吗? 明知没有可能,却还是心存妄念,苦苦挣扎之后,认清现实,那一刻,才会发现自己深陷泥潭良久,再爬不起来了。 清醒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堕落,远比一开始就浑浑噩噩,要绝望得多。 他注定是魔族。 揺铃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小公子的金丹还在,替他感到庆幸。 重渊从牢房走出,动了动手指,上面的锁链就掉了下来,揺铃揣度着他的心思,朝里面走去。 她扶起乌生,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滚烫得厉害,身上的伤痕,看着都叫人心惊。 “魔尊大人,奴婢应该把魔医,叫到哪座宫殿……” 重渊笑了,盯着揺铃,“你跟了本尊这么久,还是如此愚笨。” “囚徒,自然该待在地牢。” “可小公子的伤……” 揺铃蓦然止声,魔尊大人他并没有说不让请魔医来地牢,也没有收回令牌。 “哐当——” 一把匕首掉在揺铃跟前,“仙弥道果之血,乃疗伤圣药。” 弥弥往后缩了缩。 …… 素棠这次来老宅的时候,抬头看了眼牌匾上的字,嗯,是个林字。 她记在心头,提着竹篮,往老槐树走去。 黑黢黢的萝卜上面千疮百孔,素棠翻了个面,插进去三炷香,还没叫天芳,就见阁楼里飘出了一道光彩照人的影子。 阿飘身着葱绿织锦的袄裙,头簪金器,相貌娇美,甚至抹了胭脂,好似一位尚未出阁的大家闺秀。 她亲近地唤道:“素棠,你下次来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带一样东西。” 素棠从眼前阿飘就是自己认识的阿飘中回过神来,“没钱。” “你别想我帮你带什么山珍海味。” “不是山珍海味啦。”天芳围在素棠身边说道,“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块通行令。” 素棠猛地直起身,审视地盯着她,“你帮谁要的?” “是我自己想要。”天芳心虚地说,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素棠冷笑,“你一只鬼,连老槐树都离……” 话说到一半,素棠眸光扫向阁楼,“上面有人在?” 天芳还在狡辩:“没有啊。” “真的是我想要通行令。”她可怜兮兮地看着素棠,“我想去魔界。” “有非去不可的理由。” 阁楼发出一声轻响,天芳还想遮掩一下,素棠已经看了过去,有个相貌平平,一身黑衣的少女,从上面翻了下来。 她坦然地说:“是我想要通行令。” 符珠任由素棠打量,发现她的目光一直在自己的腰间,垂目看去,是那把五曦剑。 看来去魔界前,得先找个地方把它放好才行。 “上次我来林府,你就在了吧?” 素棠很聪明,一下子就猜到了事情的大致经过。 漂亮的少女,不知道使了什么神通,将自己变得平平无奇,混进黑水城后,来到这座宅院,结识了天芳。 而现在天芳能离开老槐树,应该也是她的功劳。 但这也表明,眼前少女,远比她想象得更麻烦。 符珠见她已经猜到一切,没否认。 “素棠,每日在魔界和黑水城往来的人那么多,只是一块通行令而已,我们保证不给你惹麻烦。”天芳小声说。 符珠问道:“是不是弄一块通行令很麻烦,或者你能帮忙画一张图纸吗,我自己想办法弄通行令,绝对不会牵连你。” 她竖起三根手指,语气认真,“我保证。” 第两百九十七章 潜入魔界 素棠脸色微变,她沉沉地说:“我要考虑两天。” 让少女在黑水城弄一块通行令,指不定会闹出什么事,好不容易安宁几天,她不想再过那种提心吊胆,每天都要被搜查个四五遍的生活了。 符珠刚要张口答应,天芳一溜烟儿从她身旁飘过,小心翼翼地开口:“素棠,两天太久了,你能考虑短一点吗?” 说完她就又飘回来了原地,似乎是害怕素棠生气,离得远点,显得没那么碍眼。 素棠冷淡地“嗯”了一声,连竹篮都没有拎走,转身离开。 天芳望着院墙心情低落,闷闷地问道:“她是不是生我气了?” “不是。”符珠温声地解释,“素棠只是担忧你,不想让你去魔界冒险。” 但她又舍不得拒绝天芳的要求,她其实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天芳听进去后,脸上神情终于舒缓,高兴中掺杂着怅然,她自言自语地说道:“这是我麻烦她的最后一件事。” 等她离开后,素棠就能回到从前安稳平静,一成不变的生活了,她们再也不会有牵扯。 这大概也是她最后能为素棠做的吧。 月光透过窗户照在低矮的床榻上,素棠盖紧了布衾,还是冷得睡不着,她披了件外衣起身,没点灯,借着月色在屋内翻找什么东西。 土墙薄薄的一层,似乎连隔壁绵长的呼吸声都能听见,素棠更不敢把动静弄大,轻手轻脚地翻找屋内所有能储物的地方。 这些地方如此明显,她不该把东西放在其中任何一个地方的。 素棠眸光扫向床底下的黄土,张开大拇指和食指,从床头开始丈量,四次过后停下,往回退了一点,向下刨土。 不多时她挖到硬物,加快了速度,将东西取出。 那是一块平平无奇的木牌,正面刻着一个“通”字,背后雕刻着一朵形如满月的花。 素棠没见过这种花,只是听人提起过,这花名为“月光”,魔界大地只有银月倾洒的月光,以此花象征魔界,倒也挺合适。 通行令是魔界独有的天地木雕刻而成,想要仿制,几乎没有可能。 所以她不愿那个少女自己去弄通行令,一旦被发现造假,整个黑水城都要陷入恐慌中。 她手中这块通行令,是她很多年前在一个死人身上捡的,即使被追查,也查不到她身上来。 素棠捏着通行令重新躺回床上,冷若寒铁的布衾根本起不到什么御寒的作用,一晚上睡得很不安稳,天将将亮的时候,就穿衣出门了。 卯时,整个黑水城都还很安静。大雾弥漫,更方便隐匿身形。 啪嗒。 有东西从墙外被丢了进来,符珠从阁楼上跳下,捡起沾有水雾的通行令,一转身,天芳站在身后,清丽的脸上,挂着浅浅的忧愁。 大雾之后,千丝万缕的金线,刺破厚重的魔云,穿了出来。 守城的魔族士兵,随意扫了眼符珠的通行令就让她走了。 “黑水城好多天不曾见阳光了,今天的太阳可真温暖啊!” “嘿嘿我们运气不错,刚调到黑水城,就看见太阳了。”魔兵舒展双臂,沐浴阳光。 而与黑水城一线之隔的魔界,今天甚至连月光都没有,灰蒙蒙的一片,走近了才能看见零星的火把。 “符珠,我觉得前面有些压抑。”天芳的声音从姝兰天珠里面传出,“我们绕道吧。” “好。” 她轻轻应下,从山坡另一侧下去。 符珠没忘了来魔界的目的,自然不会节外生枝。 更重要的是,天芳有姝兰天珠护着,都觉得前面压抑了,再靠近一点,恐怕会更难受。 然而她刚转身,一缕黑气卷着红光,朝山坡飞掠而来。 铿—— 符珠举着独鹿剑迎上黑雾中冒出的巨剑,顷刻间,收回掌心,打出一道明火咒印。 她的动作太快,黑雾只见有流光一闪而过,根本没有看清少女使的什么武器。 “人族?” 沙哑刺耳的声音,好似老旧水车“吱嘎吱嘎”地响动。 符珠眯了眯眼,只见黑雾中飘摇着一盏红灯笼,黑气分成数股,一圈圈螺旋式的缠上,化作一个男子模样。 他苍白冰凉的手,握住灯笼提竿。 “元伽魔君,您元魂未稳,这个人族还是交给我们对付吧。” 一个矮小精悍的老头,举着火把,爬上了山坎。 他身后跟着一群状若小山丘,面容丑陋的魔族。 符珠听见他对男子的称呼,不由轻蔑地笑了笑,声音在黑夜中,明显得无法忽视。 “大胆!”老头指着少女呵斥,“在魔君大人面前,竟敢无礼!” “他的实力,还远到不了魔君的境界。” 少女轻飘飘的嗓音,让老头变得紧惕起来,“你是什么人?” 除非她和真正的魔君交过手,否则她怎么会知道,元伽魔君,只是伪魔君的实力。 身后有沉不住性子的魔族呼道:“等今夜献祭过后,我们很快就会出一位真正的魔君的!” 老头转头厉声喝道:“闭嘴!” 他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告知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女,真是没长脑子的东西! 果然是低等魔族,毫无智慧。 符珠看向远处,她眼力好,隐约看见一个黑色的祭坛,“你们想要造一位魔君出来?” “其他魔君知道这件事吗?” 老头眼里闪起狠厉的光,“你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就必须死了!” 符珠觉得好笑,“难不成我不知道这个秘密,你们就会放过我吗?” 老头哼了一声,“当然不会。” 他笑容古怪,“等元伽魔君吞噬了你的灵魂,想必会成为魔界有史以来最强大的魔君,说不准还会一跃成为魔界第二位魔尊。” “届时其他魔君不同意又能如何?在魔界,永远是实力为尊!” “等找到魔王令,整个魔界就尽在我们魑梦一族手上了哈哈哈哈!” 一道凌厉的光轮,一分为二,左右斩去,老头阴恻恻的笑声止住,身躯化作黑雾弥漫在空气中,片刻后再次聚拢。 他目色寒凉,招了招手,吩咐道:“列阵,务必困杀眼前之人!” 数十个魔族,摆开阵型,高大的身躯,犹如屹立的山石,将周围阴风都遮挡住,那位元伽魔君提着红灯笼,没看这边,目光眺望远方。 老头在他身旁弯腰说道:“人族满口谎言,那个小丫头说的话,您不必放在心上。” 第两百九十八章 祭祀被毁 符珠心中生起一股怪异的感觉,总觉得这个老头说话的语气神态,带着哄人的意味。 可对方即使不是一位真正的魔君,有现在这个修为境界,也犯不着还要老头这么谨慎,事无巨细的照顾吧? 来不及多思考,魔族大刀就砍了下来,符珠闪身一躲,巨刃寒光没在了土壤里。 十来个低等魔族对她来说不算什么,但符珠很快发现,事情没自己想得那么简单。 他们的站位,以及每一次更替出手的顺序,毫无规律,然而下一次攻击造成的威力,成倍数增长! 老头在之前说了一句“列阵”,想必这就是那个“阵”的古怪神通了。 “元伽魔君放心,那个少女撑不了多久了。”老头眼里闪过笑意。 他最清楚不过这阵法,以燃烧魔气为代价,提升自身的实力,魔君之下没人能扛过三十招。 那少女现在接了第几招来着? 老头转过身,一阵激荡的气流荡开,身体瞬间被掀飞数丈远,吐出一口污血。 元伽一眨眼出现在他身后,撑住老头的后背,沙哑的嗓音依旧刺耳难听,“罗暗,她交给我处理吧。” 罗暗老脸上浮起悲愤和自责的神情,“这点小事还要劳魔君大人出手,都怪老朽无能。” 元伽目光有些空茫,呢喃说道,“我不是魑梦一族的魔君吗?庇护你们,是我应尽的职责。” 罗暗立马匍匐跪地,态度谦卑,“您永远是我们魑梦一族的元伽魔君。” 红灯笼“啪嗒”坠落在罗暗眼前,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手持巨剑,和少女打得不可开交的元伽,露出回忆的神情。 剑仙风采啊,这么多年过去,还是无法磨灭。 符珠本不想暴露剑修身份的,但她发现,这位元伽魔君的剑术,已经臻至化境了。 她不得不拿出独鹿剑应对。 元伽微微怔了一下,剑气就从他的身体穿横而过,斩落山石。毫无凝滞的剑光铺天盖地涌来。 一个魔族刚爬起身,就被剑光割掉了脑袋,死不瞑目。 “族,族长,她也是剑修……”另一个侥幸存活的魔族青年颤然说道,眼里充满了对剑修的恐惧。 罗暗脸色沉如阴木,“我看得出来。” 少女不仅是剑修,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仙。 魔界什么时候多了位剑仙,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他们魑梦一族果然还是太避世了。 青年问道:“族长,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剑修最麻烦了,祭祀仪式会不会被她捣毁……” 罗暗眸光阴冷,提着红灯笼,往山坎下走,“提前开始祭祀仪式。” “可还没到月圆啊!”青年跟在罗暗身后,忍不住回头看,他们的元伽魔君,好像处在下风呢。 “再晚来不及了。”罗暗加快了脚步。 只有提前祭祀,让元伽大人成为真正的魔君,方能解决掉这个棘手的少女。 悲戚之音从远处传来山坎。 火光既晦且亮,充满了矛盾,忽然,天上电闪雷鸣,照亮元伽冰冷没有一丝人气的脸。 他举剑而来。 衣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 符珠心脏猛地一跳,侧目看向数里之外的小村落,往那边飞去。 祭祀! 那个老头说的祭祀开始了! 一群魔族,男女老少,手持武器,眼含凶光的冲了过来。 “不能让她打扰祭祀仪式!” “今夜过后,我们魑梦一族就会出现一位真正的魔君了,大家一定要阻止她!” 元伽的身影紧随其后落下。 那群魔族恭敬地行礼:“元伽魔君,我们一定会保护好您的!” 符珠看着眼前这些可以说是老弱病残的魔族,心情复杂,随后生起疑虑,为何只有老少,他们部落的壮年呢? 除了最开始在山坎上围杀的那数十个魔族外,竟然一个正值壮年的魔族都没有。 元伽似乎不习惯大家这样崇敬地对他,目光微微闪避,看见了那个少女单手在掐诀。 清冷的光芒闪现,元伽的心猛地下沉,他和少女交过手,知道她的法术剑术威力都不容小觑,元伽身形一晃,主动接下了这道法印,眼里浮起错愕。 只是困索。 她没打算伤这些魔族百姓。 “元伽魔君,您没事吧?”魔族围在他身边,关心地问道。 他摇了摇头,目光看向少女飞掠而去的身影。 一个半大不大的魔族孩童,追了上去,当然,他的速度是不可能追上符珠的。 黑色的祭坛周围摆满了漆黑的木头,浓烟四起,熏得人睁不开眼,到处都是哭声。 火光若隐若现地跳跃,噼里啪啦地响动。 有血流到了符珠脚下。 “你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真是阴魂不散!”罗暗的身影从浓烟中走出,阴鸷嗜血,半点看不出他在那位元伽魔君面前的奴颜婢睐。 阴风卷帘似的拨开浓烟瞬刻,符珠看清了里面的场景,她震惊到无以复加,有片刻的哑然失声。 他不仅用人族祭祀,还拿魔族当祭祀品!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罗暗阴鸷的脸上,缓缓露出执迷的笑,“他们都是心甘情愿沦为祭祀品的。” “能成为魔君大人的一部分,是他们的无上荣光。” 符珠冷笑,没有与他争论,径直朝半空打了一道咒印,“轰隆隆”雷鸣响后,冰凉的雨水淅淅沥沥浇下。 罗暗表情扭曲了一瞬,放声大笑起来,“天地木生出的灵火,可不是你这区区降雨术就能浇灭的!” 他舒展开双臂,迎接暴雨,就好像马上就能迎来属于他们魑梦一族,雨后的初晴。 直到雨中哭声小了很多。 一个魔族孩童摊开手心,接住冰冷的雨珠,掌心握拳,朝前跑去。 他跑到祭坛跟前,却见那个剑修少女,钻入了天地木灵火里面,火焰照得她平平无奇的脸上,生出夺目的光华。 轰—— 祭坛被一剑斩开,四周的灵火分飞,落在土壤里生根。 有魔族如梦初醒,惊叫起来。 “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小孩在原地驻足,是啊,完了,这场荒诞的祭祀仪式终于结束了。 “她破坏了祭祀仪式,杀了她!” 祭坛四周的魔族暴动起来,猩红的眼,好似罗暗手里提的那盏红灯笼。 诡异、飘摇。 他们知道,魑梦一族再也不会出一位魔君了。 第两百九十九章 元伽前尘 是眼前这个少女,破坏了他们上百年的计划,她必须用死亡来赎罪。 顿时,周遭的魔气冲天而起,任由大雨如何洗刷都始终不肯消减。 罗暗站在雨雾中,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杀了她,用她的灵魂来完成最后的祭祀!” 闻言,疯魔的魔族青年们,仿佛抓到了黑暗中仅存的一缕光亮,眼里红光跳了跳。 即使罗暗的话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他们也愿意抛却头颅,献出生命。 因为—— 魑梦一族必须要有一位魔君! 符珠布下结界,转身对着魂不在舍的几人说道:“放心,你们不会死的。” 少女嗓音清净,充满了力量,让人无端信服。 “姐姐,我相信你。” 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符珠轻轻莞尔,没再停顿,飞身出剑。 如霜如月的剑光,一刹那照亮了黑夜,自雨幕中刺向罗暗。 这些魔族固然癫狂,但祭祀造魔君的想法,皆出于眼前精瘦的老头,他才是痴梦的源头。 铿! 巨剑横下,磅礴的力道震耳欲聋。 元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困索,千钧一发之际,出剑拦住了符珠。 罗暗看着这一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受刺激后,真正崩溃了。 符珠无暇顾及罗暗的反常,因为这个元伽魔君带给她的感觉同样诡异。 他的每一招都是很标准的剑式,杀伤力极大,但唯独没有剑意。 符珠试探地出了一剑,几乎同时,元伽手里的巨剑不留情面地递出,剑鸣苍越,在雨声中经久不绝。 元伽眼里有微微的迷茫。 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剑里面少了点什么。 “元伽魔君小心!”罗暗大声提醒,但他的声音远没有符珠的剑快,只半息的功夫,独鹿剑刺破了元伽的胸膛。 元伽意识涣散间,看见了那盏红灯笼,摇摇坠坠走来。 有人捡起了他的剑。 罗暗叫嚣着:“你既然杀了夜元伽,便留下来替他。” 他们魑梦一族最擅长编织梦境改写记忆了,少女会心甘情愿留下来,成为元伽魔君替身的。 符珠看也没看罗暗,随手递出的一剑,就逼得手持巨剑的他后退数十里。 “小……心。” 罗暗持剑卷土重来,“咻”的一声,一道气流从符珠耳边擦过,穿透了红灯笼,有什么东西飘散出来,钻入到符珠的脑海里面。 她看见元伽瘫倒在地,嘴巴张开,朝她说了两个字。 小心。 他正对着自己,那句“小心”可以说是在提醒罗暗,但当符珠看见他的口型,却直觉,他是对自己说的。 魔族死后,没有尸体,会化作魔气飘散在天地间。 可元伽的身躯没有消散……他不是魔族! 但是魔族怎么会奉人族为魔君? 符珠有一瞬间的晕眩,还是凭着片刻的清明,出剑斩灭了罗暗,以剑撑地,布下剑阵,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杀了元伽魔君,杀了罗暗族长,我们应该替他们报仇!”有魔族愤恨地喊道。 只不过他刚一靠近少女,便被凌厉的剑气所伤,险些割掉脑袋。 众魔族围在剑阵前面,束手无策。 符珠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更能察觉到他们的举动,不过知道他们靠近不了自己布下的剑阵,就继续接收夜元伽的记忆了。 原来夜元伽真的不是魔族。 他也曾是位剑仙。 被一个魔族幼童骗到此处,在幻梦里面迷失了自己,最后成为他们口中的元伽魔君。 难怪罗暗对他的态度那般奇怪,他怕夜元伽想起来身为剑仙的一切,所以不断催眠夜元伽,他就是魑梦一族的魔君,要为魑梦一族的荣辱尽责。 塑造了百年的魔君,肯为他们魑梦一族出剑了,却毁在最后一步上,罗暗因此彻底崩溃。 符珠接收完夜元伽的记忆,拔剑起身,周围的魔族,不禁往后退了退。 他们意识到,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眼前少女的对手,她想杀干净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符珠没看这些魔族,走到祭坛前,朝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伸出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搭上符珠的手,重重“嗯”了一声。 “谢谢姐姐。” 剩下的几人纷纷朝符珠道谢,“多谢姑娘相救。” 符珠牵着小姑娘,徐声说道:“这里离黑水城近,别待在魔界了。” 即使那位魔尊下令,要善待普通的人族百姓,但魔界终归是魔界,不是他们人族的地盘。 魔族中人,没人敢拦符珠。 即使拦住这几个人族,还有什么用呢?元伽魔君已经死了。 “等等!”有魔族喊住了符珠,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相貌不算俊秀,但在一众丑陋的魔族中,已经很亮眼了。 他走到符珠面前,义愤填膺地道:“你不能带走我们元伽魔君的尸体!” 符珠笑了笑,笑意里带着嘲讽,“他是你们的元伽魔君吗?” 一句话问得青年脸色顿时发白。 是啊,他从来不是魑梦一族的魔君。 是他们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逼迫那位举动风华的剑仙成了魔,成为魑梦一族的利剑。 “让她带着元伽魔君的尸体走吧。”一位老妪闭了闭眼,杵着拐杖说道。 元伽魔君生前没能离开这个地方,死后不该困在这里,少女会安置好他的尸身,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往回走的路上,符珠寻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将夜元伽安葬。 虽然魔界的风水没有好的,但在这里,能眺望到黑水城。 “姐姐,他真的也是剑仙吗?”小姑娘蹲在旁边问道。 她对坟堆里的人,应该是怨恨的,自己差一点成了他的祭祀品,可听姐姐讲完他的故事,她又觉得这个人好可怜。 他明明可以成为方外天,人人称赞的剑仙的,死后坟墓该有无数人来扫祭,但现在,只能被草草埋葬在这里。 没有人会知晓,这座小土丘底下埋葬的是何人。 “对,他是一名剑仙。” 符珠将小姑娘交给对面的人,一直注视着他们进了黑水城,才转身离开。 她倒回来了这么远的路,后面不能再耽误了。 小姑娘回头望,山坡上没了那个姐姐的身影,只有孤零零的坟冢立着。 她想,姐姐那么厉害,一定能得偿所愿吧。 熬不住了,睡醒了更 第两百九十九章 元伽前尘 是眼前这个少女,破坏了他们上百年的计划,她必须用死亡来赎罪。 顿时,周遭的魔气冲天而起,任由大雨如何洗刷都始终不肯消减。 罗暗站在雨雾中,不带一丝情绪的声音响起,“杀了她,用她的灵魂来完成最后的祭祀!” 闻言,疯魔的魔族青年们,仿佛抓到了黑暗中仅存的一缕光亮,眼里红光跳了跳。 即使罗暗的话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可能,他们也愿意抛却头颅,献出生命。 因为—— 魑梦一族必须要有一位魔君! 符珠布下结界,转身对着魂不在舍的几人说道:“放心,你们不会死的。” 少女嗓音清净,充满了力量,让人无端信服。 “姐姐,我相信你。” 背后传来一道稚嫩的声音,符珠轻轻莞尔,没再停顿,飞身出剑。 如霜如月的剑光,一刹那照亮了黑夜,自雨幕中刺向罗暗。 这些魔族固然癫狂,但祭祀造魔君的想法,皆出于眼前精瘦的老头,他才是痴梦的源头。 铿! 巨剑横下,磅礴的力道震耳欲聋。 元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挣脱了困索,千钧一发之际,出剑拦住了符珠。 罗暗看着这一幕,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像是受刺激后,真正崩溃了。 符珠无暇顾及罗暗的反常,因为这个元伽魔君带给她的感觉同样诡异。 他的每一招都是很标准的剑式,杀伤力极大,但唯独没有剑意。 符珠试探地出了一剑,几乎同时,元伽手里的巨剑不留情面地递出,剑鸣苍越,在雨声中经久不绝。 元伽眼里有微微的迷茫。 他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剑里面少了点什么。 “元伽魔君小心!”罗暗大声提醒,但他的声音远没有符珠的剑快,只半息的功夫,独鹿剑刺破了元伽的胸膛。 元伽意识涣散间,看见了那盏红灯笼,摇摇坠坠走来。 有人捡起了他的剑。 罗暗叫嚣着:“你既然杀了夜元伽,便留下来替他。” 他们魑梦一族最擅长编织梦境改写记忆了,少女会心甘情愿留下来,成为元伽魔君替身的。 符珠看也没看罗暗,随手递出的一剑,就逼得手持巨剑的他后退数十里。 “小……心。” 罗暗持剑卷土重来,“咻”的一声,一道气流从符珠耳边擦过,穿透了红灯笼,有什么东西飘散出来,钻入到符珠的脑海里面。 她看见元伽瘫倒在地,嘴巴张开,朝她说了两个字。 小心。 他正对着自己,那句“小心”可以说是在提醒罗暗,但当符珠看见他的口型,却直觉,他是对自己说的。 魔族死后,没有尸体,会化作魔气飘散在天地间。 可元伽的身躯没有消散……他不是魔族! 但是魔族怎么会奉人族为魔君? 符珠有一瞬间的晕眩,还是凭着片刻的清明,出剑斩灭了罗暗,以剑撑地,布下剑阵,记忆如潮水涌来。 “她杀了元伽魔君,杀了罗暗族长,我们应该替他们报仇!”有魔族愤恨地喊道。 只不过他刚一靠近少女,便被凌厉的剑气所伤,险些割掉脑袋。 众魔族围在剑阵前面,束手无策。 符珠能听见外界的声音,更能察觉到他们的举动,不过知道他们靠近不了自己布下的剑阵,就继续接收夜元伽的记忆了。 原来夜元伽真的不是魔族。 他也曾是位剑仙。 被一个魔族幼童骗到此处,在幻梦里面迷失了自己,最后成为他们口中的元伽魔君。 难怪罗暗对他的态度那般奇怪,他怕夜元伽想起来身为剑仙的一切,所以不断催眠夜元伽,他就是魑梦一族的魔君,要为魑梦一族的荣辱尽责。 塑造了百年的魔君,肯为他们魑梦一族出剑了,却毁在最后一步上,罗暗因此彻底崩溃。 符珠接收完夜元伽的记忆,拔剑起身,周围的魔族,不禁往后退了退。 他们意识到,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眼前少女的对手,她想杀干净他们,是轻而易举的事。 符珠没看这些魔族,走到祭坛前,朝蜷缩成一团的小姑娘,伸出手,“我们可以离开这里了。” 小姑娘咧嘴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她搭上符珠的手,重重“嗯”了一声。 “谢谢姐姐。” 剩下的几人纷纷朝符珠道谢,“多谢姑娘相救。” 符珠牵着小姑娘,徐声说道:“这里离黑水城近,别待在魔界了。” 即使那位魔尊下令,要善待普通的人族百姓,但魔界终归是魔界,不是他们人族的地盘。 魔族中人,没人敢拦符珠。 即使拦住这几个人族,还有什么用呢?元伽魔君已经死了。 “等等!”有魔族喊住了符珠,是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相貌不算俊秀,但在一众丑陋的魔族中,已经很亮眼了。 他走到符珠面前,义愤填膺地道:“你不能带走我们元伽魔君的尸体!” 符珠笑了笑,笑意里带着嘲讽,“他是你们的元伽魔君吗?” 一句话问得青年脸色顿时发白。 是啊,他从来不是魑梦一族的魔君。 是他们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逼迫那位举动风华的剑仙成了魔,成为魑梦一族的利剑。 “让她带着元伽魔君的尸体走吧。”一位老妪闭了闭眼,杵着拐杖说道。 元伽魔君生前没能离开这个地方,死后不该困在这里,少女会安置好他的尸身,他们才是同一类人。 往回走的路上,符珠寻了个风水好的地方,将夜元伽安葬。 虽然魔界的风水没有好的,但在这里,能眺望到黑水城。 “姐姐,他真的也是剑仙吗?”小姑娘蹲在旁边问道。 她对坟堆里的人,应该是怨恨的,自己差一点成了他的祭祀品,可听姐姐讲完他的故事,她又觉得这个人好可怜。 他明明可以成为方外天,人人称赞的剑仙的,死后坟墓该有无数人来扫祭,但现在,只能被草草埋葬在这里。 没有人会知晓,这座小土丘底下埋葬的是何人。 “对,他是一名剑仙。” 符珠将小姑娘交给对面的人,一直注视着他们进了黑水城,才转身离开。 她倒回来了这么远的路,后面不能再耽误了。 小姑娘回头望,山坡上没了那个姐姐的身影,只有孤零零的坟冢立着。 她想,姐姐那么厉害,一定能得偿所愿吧。 熬不住了,睡醒了更 第三百章 误入艳悲城 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阴雨,本就没有阳光的魔界,更显得灰蒙蒙的一片,让人觉得沉闷。 轰隆—— 雷鸣声传出去很远很远。 天芳在姝兰天珠里面都不禁觉得骇人,她化作一缕青烟,飘了出来,凝聚成人形,站得远远的,没敢靠近符珠。 脚下洪水泛滥,混合着滚落的山石,但好在天芳是鬼魂之身,不会被洪流冲到,也不会沾上泥浆。 她担忧地看着丘陵上渡劫的少女。 洪水已经涨到了丘陵腰身,旁边一座土山瞬间被冲垮,一眨眼消失在泥流里面,巨石冲撞着丘陵,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崩裂。 天芳的身影,在滔天洪水中,单薄、萧瑟,好似随时就会被风雨打散。 符珠分出一缕心神,说道:“风雨太大了,天芳,你回姝兰天珠里面吧。” 天芳听见符珠的声音,眼里有了光彩,她问道:“符珠,你渡劫完了吗?” “还差几道劫雷。”轰隆的洪水声中,少女的声音依旧清清楚楚的。 天芳道:“那我不能回去,我帮你守着周围,有动静了告诉你。” 劫雷劈下,符珠闷哼了一声,被淅淅沥沥的雨声掩盖住。 天芳眺望远方,忽然,看见有几抹黑色的影子,披着蓑衣往这边来。 她咬唇看了看还在渡劫的少女,一股脑儿冲进了雨中。 符珠的雷劫还没过,她不能让人打扰到她! 雨下得很大,即使穿着蓑衣也没什么用,几个魔族的后背都湿透了。 “发这么大的洪水,到处都是泥浆,走起路来可真够费劲的。” “我听说黑水城近几日每天都能见到阳光,什么时候我们也能搬去黑水城住就好了!” “你就别想了,拿到黑水城的居住资格没那么容易,要么是在魔君那里有关系的,要么是在战场上立过功的,我们哪头都不占,只能在梦里想想了。” “赶紧查看完这边的动静回去向大人复命吧。”一个魔族催促道,话刚说完,就见一抹鬼祟的虚影从眼前飘过。 他揉了揉眼,“我刚不是眼花了吧?” “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东西从这儿过去了?” 剩下的三个魔族反应过来,齐声道:“还不赶紧追!” “三日后是魔君大人的婚礼,要是让宵小破坏了,就等着被扒皮抽筋吧!” 四个魔族想到自家魔君的手段,齐刷刷打了个寒颤,寻着那抹鬼影,飞驰而去。 雷声渐歇。 符珠睁开眼,没看见天芳,姝兰天珠里面也是空荡荡的,心不由沉了下去。 天芳不会乱跑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符珠定了定神,掐诀寻踪,心口处的姝兰天珠脱离红绳,往一个方向飞去。 那里是…… 天芳抬了抬头,看见城门牌匾上,鎏金的大字书写着三个字,艳悲城。 她应该从未来过这里才对,但有一丝莫名的熟悉。 身后的魔族马上就要追上来了,天芳来不及多想,粗略扫了一圈后,化作青烟,附在了一名魔族少女花篮里面的朱瑾花上。 魔界本不该有这么艳丽的花卉,这些朱瑾花,都是商船从方外天运过来的。 上面裹挟着一股灵力,花卉不会那么容易被魔气侵蚀枯萎。 “奇怪,那个影子怎么不见了?”赶来的魔族抓了抓头发,眸光在四下搜寻。 近日魔君大婚,前来贺喜的人很多,艳悲城外排着长龙,一眼看去,到处都是黑色头颅,若是混迹在其中,一时半会儿想找出来,几乎是不可能的。 “该不会是已经混进城里了吧?” 一个魔族说道,立马就被否决了。 “城门守得这么严,还排着这么长的队,除非她插队了,否则一定还在外面!” 一个身着红绿罗裙,色彩艳丽的少女,从队伍末端走来,看见四个相貌丑陋的魔族盯着自己,冷声道:“看什么看,小心你们的眼珠子!” 少女的气势太凶,几个魔族被她唬住,一愣一愣的,直到少女走远,才反应过来,“不是,她谁啊?这么神气,居然还插队?” 守城士兵立掌在嘴边,窃窃道:“阿媚姑娘,魔君大人身边的婢女。” 他看了眼呆头呆脑的四个魔族,摇了摇头,连阿媚姑娘都不认识,真是几个楞头青。 阿媚在花篮里翻找了一下,拿出一块黑色令牌,守城的士兵恭敬地让她进去了。 四个魔族此时才意识到,那位阿媚姑娘,在魔君身边的地位。 那她在黑水城一定有房屋吧? 阿媚回到魔君府邸上,一路都是艳丽的红色,看得她心情愉悦起来,弯腰闻了闻摆放着的花卉,就快步往后院走去了。 她还要把今日刚到的朱瑾花送到沈公子手上呢。 阿媚垂眸看了眼篮中朱槿,这么好看的花,魔界是没有的,她见了都心生喜悦,沈公子见了,应该也会开心吧? 与前厅的灼灼艳色不一样,后院布置得清雅,不过红绸还是要挂的,飘飘扬扬,柔软得像抽条柳枝。 阿媚站在门边,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她正欲推门进去瞧一瞧,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 “魔君大人又有什么事要吩咐?” 男子的样貌说不上有多俊美,只是眉目清俊了点,气韵在魔族里面独特了点,萧萧白衫,在红绸下有些清艳。 他缓步走过来,只淡淡扫了眼艳丽的朱瑾花,便收回了视线。 阿媚回过神来,将花篮递出,“这是魔君大人让奴婢送来给沈公子的。” “日后不要费这些劲了,我不喜欢这些俗物。” 阿媚看着朱瑾花走神,这怎么是俗物呢? 这是他们魔界,求之不得的颜色。 要运送一盆花卉到魔界来,得耗费多少的人力物力和心神啊。 “沈公子,我将花篮放在窗边了。” 阿媚对着门内说道,房间内依旧没什么动静,她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不管怎么样,三日后沈公子终究是要和魔君大人成婚的。 过了一会儿,窗门打开,男子看着热烈得如同一盆火焰的朱瑾花,最终还是将它搬到了屋内。 魔界的土壤贫瘠,根本开不出这样娇艳的花,他让万艳悲不要再废这些劲了,是出自肺腑,可惜,她始终不会明白。 灵力散去,这些花最多不过再开个三五日就败了,何必执着让它们来到不该属于自己的地方。 一觉睡醒,家里又停电了,好在能在最后关头,把文传上。 第三百零二章 接近楼锦枭 “阿丽兰,是我让她来的。”沈晏槐淡声解释了一句,转眸看向符珠,“将这盆朱槿,拿出府外扔了吧。” 符珠知道他在给自己找机会离开,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端起窗边枯萎的朱槿花花篮,福了福身,道,“是,沈公子。” 一身翠衣的阿丽兰,瞥见少女腰间的圆牌后,放下戒心。 有那位沈公子给的身份牌和他找的借口,符珠大摇大摆地走在府内,无人拦她。 魔君婚宴热闹非凡,宾客满座,符珠粗略扫过这些人,心越发沉了沉。 魔族在方外天展现出来的实力,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锦枭魔君,我们魔君大人吩咐,请您换一身衣服。” 符珠顿了顿,停在院墙拐角处,低下眉眼,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楼锦枭。 只见一抹张扬的红衣,由远及近,身后的魔族侍女捧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跟着,苦口婆心道,“今日是我们魔君婚宴,您……” 楼锦枭声音散漫地开口:“又如何?” 他眉眼轻倨,在园前停下,身后的婢女便不敢上前了。 迫于魔君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婢女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您着红衣,于时不合。”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没得让人瞧了,生出误会,以为今日是魔君大人和您的婚宴……” 头顶传来一声轻呵,不咸不淡的声线,听不出什么喜乐。 “本君可对万艳悲没兴趣。” 婢女垂目,没敢接话。 楼锦枭凤眼一扫,随口说道,“你,随本君进来。” 他既未指明叫的是谁,更没有接魔君大人送来的衣物,几个婢女满脸忧色。 “算了,我去吧。”一个魔族婢女视死如归地说道,刚走出两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另一个高挑婢女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说道:“锦枭魔君要的不是我们。”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吗?”一众少女们面露不解。 高挑婢女走到符珠面前,“将这套衣物,送进去给魔君殿下。” 锦枭魔君指明了要她进去,顺带把衣物带着,没准他会改主意呢? 符珠感觉手里的花篮一空,马上就被塞了个檀木托盘,高挑婢女催她,“赶紧去,别让魔君等久了。” 符珠也不知道这婢女怎么确定楼锦枭叫的人是自己,深吸了两口气后,捧着托盘迈入屋内。 能有接近楼锦枭的机会自然是好,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楼锦枭也认不出来。 刚迈进去一只脚,珠帘后传来稍显不耐的声音,“怎么磨蹭这么久?” 符珠内心腹诽了几句,还在思索怎么回答,楼锦枭蓦地已经转了话头,问道:“会梳妆吗?” 话音落下,他似乎觉得多此一问了,哪有女子不会梳妆绾发的,径直吩咐道:“过来替她绾发。” 符珠方才抬头,看见瑶台镜前,有一道曼妙的背影。 “楼锦枭,我说过,不需要魔族伺候我。” 女子声音冰凉动听,好似叮咚的泉水撞击初春还未消融的冰,泠泠淡淡的,她转过脸,露出姝丽的容颜。 符珠垂着脑袋掩去眼里的一缕惊讶,玉扶光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和楼锦枭这个魔族扯上了关系。 她的灵根,从冰灵根变成了水灵根。 所以施姜姜的灵根,是在她身上? 楼锦枭早习惯玉扶光的大小姐脾气了,在荒州的时候,没了灵力都那么傲,更何况现在呢,他也懒得同她争辩,吊儿郎当说了一句“是人族”后,就闭目养神了。 玉扶光这才收敛了几分周身的冷意,稍稍和颜一点,“过来替我绾发吧。” 若非之前那个人族女子被魔尊重渊要去了,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就拿根破簪子盘发。 楼锦枭找来的人,一个胜一个的蠢笨,真不知道他这魔君怎么做的。 在玉家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一个眼神就能懂她的意思? 符珠看了一眼周围,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拨开珠帘,走至女子身后。 铜镜里面照出的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放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毫无特色。 玉扶光却忽然出声,“你的眼睛生得不错。” 符珠神情未变,继续替她梳发,“谢小姐夸赞。” 但下一句话,让符珠身体微僵,玉扶光说,“你的手上有茧。” 语气平淡至极,好似就随口一说,但符珠知道,她需要给出个合适的理由,镇定地回答道:“幼年好剑,练着玩的。” 她都不知道玉扶光一个剑修,是怎么活得这么精贵的,这都能感受出来她手上有茧。 握剑的手和做粗活的手,茧在的位置是不一样的,玉扶光连她有茧都能感知到,在她面前说谎,自然瞒不过。 所以符珠说了真话。 “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就如小姐所见,来魔君府邸做事了。”符珠很聪明的说道。 镜中女子眉若蚕蛾,红唇如点朱砂,神态娴雅,夸赞道,“你不仅有一双巧手,更有一颗巧心。” 比起那些人,她很灵慧。 符珠没想到换个身份相处,能得玉扶光如此高的赞扬,但也仅限于她是魔君府邸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婢女。 若玉扶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符珠不知道她的冰灵根是怎么没的,玉扶光既然能挖施姜姜的水灵根,未必就不会惦记她的冰灵根。 在找到乌生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名字?”玉扶光问。 “小鱼。”那位沈公子给她的身份牌上,记的是这两个字。 玉扶光垂目,在她身上看到了圆牌,收回视线,“叫阿骊吧。” 骊者,黑也。 符珠看着自己的这身黑衣,有点庆幸,她没叫自己阿黑。 玉扶光起身,踢了踢桌木,“你去找万艳悲要个人。” 楼锦枭睁开眼眸,上下打量着这位“阿骊”,发出一声冷笑。 阿骊,怎么不叫阿黑呢? 当初他在玉家养伤的时候,玉扶光给他起名,可没这么好心。 楼锦枭手搭在腰间玉带上,作势解衣,玉扶光眉心微蹙,嫌弃地开口:“你做什么?” “玉大小姐,换衣服都看不出来么?”楼锦枭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万艳悲本来就不乐意他穿着红衣抢她未婚夫君的风头,他还这么招摇的去要人,对方能松口才怪呢。 楼锦枭的名字:小黑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一章 魔君婚宴 天芳从朱槿离身,无声无息地站在一旁。男子似乎有心事,许久都没发现她。 远远的,有几个相貌清秀的婢女,托着托盘,往这边走来。魔族女子豪放热情,穿着更是大胆,露出纤细的腰肢,腰间悬挂着一圈金珠青铃,走路时发出幽幽的响声。 天芳准备再躲回朱槿花里,房间内,响起男子清冷的嗓音,“朱槿花里面不安全,你若是信我的话,先寄身在我的玉扳指里面吧。” 男子转过脸,面上既无惊讶也无探究,平和一片。 天芳稍作思索,选择躲进了男子的玉扳指。 他是这座府邸魔君即将成婚的夫君,只需要微微出声,就会有无数魔族来捉她,没必要大费周折的害自己。 “叩叩叩——” 敲门声停顿了片刻后,婢女出声道:“沈公子,魔君大人让奴婢们将喜服送来。” 房门打开,婢女们松了一口气,鱼贯而入,为首的一位梳着斜麻花辫,头簪鲜花的少女将呈放喜服的托盘放置桌上,恭敬地行了一个魔族的礼,身后婢女低眉颔首。 “沈公子,魔君大人吩咐道,让奴婢们伺候您试喜服,若有不合身的,再拿回去让绣娘改。” 婢女的手刚搭到半空中,男子侧了侧身,面无情绪道:“不必试了。” 几个婢女面面相觑,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都望向为首的簪花少女。 少女年纪不大,却很沉稳,面色不改地道:“奴婢领命,这就退下,不打扰沈公子了。” 她余光瞥见旁边的朱瑾,轻轻掐了一朵,退出房门。 少女把玩着这朵朱槿,身后婢女问道:“我们就这样回去,魔君大人会不会动怒啊?” “喜服已经试了那么多遍,也改了这么多次,哪有什么不合身的。”少女神色自若地说道,“再者,我不是给魔君大人带了东西回去吗?” 她看着这朵艳丽的朱槿花,“马上就是魔君婚宴了,逼得沈公子太紧,也不是好事。” 婢女走后,天芳重新出现,“刚刚多谢你了,我叫天芳。” 男子微微点了点头,但并没有要自报家门的意思。 “沈公子。”天芳问道,“我听她们这样叫你的,我能这样称呼你吗?” 沈晏槐平静道:“姑娘随意。” 天芳眉眼温和,嘴角边漾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她说道:“沈公子,说起来我们也算有缘分呢。” “愿闻其详。” 沈晏槐的态度始终平淡,疏离却不失礼貌。 “我未婚夫,也姓沈。”她俏意地说道,“没准八百年前,你们是一家人。” “差一点,我们也是一家人。” 天芳随口说道,没注意沈晏槐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复杂。 天芳姑娘是魂身,又称呼那位沈公子为未婚夫,说明她在和未婚夫成婚前就去世了,算是早逝,她的未婚夫说不准早就另娶他人了,命途凄惨,却还能这么乐观,令人钦佩。 “姑娘为何不去转世?”沈晏槐鬼使神差地多问了一句。 因着他也姓沈,天芳觉得亲切,便半真半假地解释了几句,“我死后魂魄飘游太久,错过轮回路了。” 见沈晏槐脸上有对自己的悲悯,天芳笑笑,说道:“不过我有个朋友,她很厉害,会送我去轮回,只是我们现在走散了。” “她会来找我。” 能送错过轮回的人去转世,要么是剑修,一剑斩开轮回道,要么是去鬼界,走转世投胎的流程,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的朋友能做到的话,不仅仅是很厉害这么简单。 他见天芳是完整的灵魂,应该走鬼界转世投胎这条路才对,为何会来到魔界? 沈晏槐敛去这些纷杂的思绪,说道:“三日后婚宴,人来人往,届时你可随她一块离开。” 即使她那位朋友很厉害,但万艳悲的婚礼,前来贺喜的人,没一个是简单的,更遑论还有各方魔君。 能无声无息的离开,是最好不过的了。 天芳犹犹豫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将嘴边的话问出口。 站在她的立场上来说,魔族侵战方外天,是他们的仇人,但站在沈公子的位置上,他和那位万艳悲魔君,马上就要成亲了,她没有什么立场去干扰人家的姻缘。 沈公子没有想离开魔君府,她更不可能主动去劝。 这件事很复杂,不是她能插手的。她也不想给符珠惹麻烦。 天芳眼底浮起一层雾色,低低说道,“三日太长了。” 沈晏槐却想,三日太短了。 但不管怎么样,丝竹之音,从前厅传到了清冷的后院,空气中酒香醉人,到处都是一番热闹喜庆的画面,宣告着魔君婚宴的开始。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院墙上翻了进来,抬手扣门,沈晏槐没多想,径直开了门,下一瞬,一把锋利的匕首抵住他的脖子。 “人族?”嗓音清清,带着一缕惊讶。 她没想过如此隆重的魔族婚宴,新郎官会是个人族。 “姑娘,她们马上就要过来了,你最好找个地方躲一躲。”沈晏槐开口,明明是被挟持的人,却十分贴心的为歹徒着想。 他看起来一点也不惧死亡,听到远远朝这边来的脚步声,符珠长话短说,“你有见过一个阿飘吗?” 艳悲城守得实在太严,她废了好大功夫才混进来,之后又因为城中各种各样的气息混杂,她一直到魔君府邸才隐隐感受到天芳的气息。 但现在,天芳的气息又没了。 沈晏槐微微将匕首往外推了推,低头取下手上的玉扳指,递给符珠,“她在里面。” “我担心婚宴上,高手云集,会察觉到她的气息,便将玉扳指封印了。” 沈晏槐刻意强调了“高手云集”四字,提醒眼前这位姑娘,最好不要在魔君府上闹出动静。 他不害怕死亡,但若是现在死了,会带给她很大的麻烦。 还有她的匕首,幸好没有划破自己的皮肤,否则万艳悲一定会封锁城门,她就很难出去了。 符珠感知了一下玉扳指,确定天芳在里面后,松开了匕首。 身形刚动,外面传来婢女柔音,“沈公子,吉时将到,该更换喜服了。” 符珠飞速思考着躲哪里好,手里蓦然被塞了个小圆木牌,沈晏槐示意她挂在腰间,不要轻举妄动。 婢女推门而入,瞧见屋内还有其他人在,眉心蹙了蹙,“你这个时候来沈公子屋内做什么?” (本章完) 第三百零二章 接近楼锦枭 “阿丽兰,是我让她来的。”沈晏槐淡声解释了一句,转眸看向符珠,“将这盆朱槿,拿出府外扔了吧。” 符珠知道他在给自己找机会离开,遂扮演好自己的角色,端起窗边枯萎的朱槿花花篮,福了福身,道,“是,沈公子。” 一身翠衣的阿丽兰,瞥见少女腰间的圆牌后,放下戒心。 有那位沈公子给的身份牌和他找的借口,符珠大摇大摆地走在府内,无人拦她。 魔君婚宴热闹非凡,宾客满座,符珠粗略扫过这些人,心越发沉了沉。 魔族在方外天展现出来的实力,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锦枭魔君,我们魔君大人吩咐,请您换一身衣服。” 符珠顿了顿,停在院墙拐角处,低下眉眼,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楼锦枭。 只见一抹张扬的红衣,由远及近,身后的魔族侍女捧着托盘,亦步亦趋地跟着,苦口婆心道,“今日是我们魔君婚宴,您……” 楼锦枭声音散漫地开口:“又如何?” 他眉眼轻倨,在园前停下,身后的婢女便不敢上前了。 迫于魔君大人交给自己的任务,婢女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您着红衣,于时不合。” 她的声音都在颤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有勇气说出这句话的,“没得让人瞧了,生出误会,以为今日是魔君大人和您的婚宴……” 头顶传来一声轻呵,不咸不淡的声线,听不出什么喜乐。 “本君可对万艳悲没兴趣。” 婢女垂目,没敢接话。 楼锦枭凤眼一扫,随口说道,“你,随本君进来。” 他既未指明叫的是谁,更没有接魔君大人送来的衣物,几个婢女满脸忧色。 “算了,我去吧。”一个魔族婢女视死如归地说道,刚走出两步,就被拉住了手腕。 另一个高挑婢女拉住了她,冲她摇摇头,说道:“锦枭魔君要的不是我们。” “这里除了我们,还有别的人吗?”一众少女们面露不解。 高挑婢女走到符珠面前,“将这套衣物,送进去给魔君殿下。” 锦枭魔君指明了要她进去,顺带把衣物带着,没准他会改主意呢? 符珠感觉手里的花篮一空,马上就被塞了个檀木托盘,高挑婢女催她,“赶紧去,别让魔君等久了。” 符珠也不知道这婢女怎么确定楼锦枭叫的人是自己,深吸了两口气后,捧着托盘迈入屋内。 能有接近楼锦枭的机会自然是好,反正她现在这个样子,楼锦枭也认不出来。 刚迈进去一只脚,珠帘后传来稍显不耐的声音,“怎么磨蹭这么久?” 符珠内心腹诽了几句,还在思索怎么回答,楼锦枭蓦地已经转了话头,问道:“会梳妆吗?” 话音落下,他似乎觉得多此一问了,哪有女子不会梳妆绾发的,径直吩咐道:“过来替她绾发。” 符珠方才抬头,看见瑶台镜前,有一道曼妙的背影。 “楼锦枭,我说过,不需要魔族伺候我。” 女子声音冰凉动听,好似叮咚的泉水撞击初春还未消融的冰,泠泠淡淡的,她转过脸,露出姝丽的容颜。 符珠垂着脑袋掩去眼里的一缕惊讶,玉扶光她怎么会在这里?而且还和楼锦枭这个魔族扯上了关系。 她的灵根,从冰灵根变成了水灵根。 所以施姜姜的灵根,是在她身上? 楼锦枭早习惯玉扶光的大小姐脾气了,在荒州的时候,没了灵力都那么傲,更何况现在呢,他也懒得同她争辩,吊儿郎当说了一句“是人族”后,就闭目养神了。 玉扶光这才收敛了几分周身的冷意,稍稍和颜一点,“过来替我绾发吧。” 若非之前那个人族女子被魔尊重渊要去了,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天,就拿根破簪子盘发。 楼锦枭找来的人,一个胜一个的蠢笨,真不知道他这魔君怎么做的。 在玉家的时候,她身边的人,哪个不是一个眼神就能懂她的意思? 符珠看了一眼周围,将托盘轻轻放在桌上,拨开珠帘,走至女子身后。 铜镜里面照出的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放在人堆里都认不出来的那种,毫无特色。 玉扶光却忽然出声,“你的眼睛生得不错。” 符珠神情未变,继续替她梳发,“谢小姐夸赞。” 但下一句话,让符珠身体微僵,玉扶光说,“你的手上有茧。” 语气平淡至极,好似就随口一说,但符珠知道,她需要给出个合适的理由,镇定地回答道:“幼年好剑,练着玩的。” 她都不知道玉扶光一个剑修,是怎么活得这么精贵的,这都能感受出来她手上有茧。 握剑的手和做粗活的手,茧在的位置是不一样的,玉扶光连她有茧都能感知到,在她面前说谎,自然瞒不过。 所以符珠说了真话。 “后来呢?”她问道。 “后来就如小姐所见,来魔君府邸做事了。”符珠很聪明的说道。 镜中女子眉若蚕蛾,红唇如点朱砂,神态娴雅,夸赞道,“你不仅有一双巧手,更有一颗巧心。” 比起那些人,她很灵慧。 符珠没想到换个身份相处,能得玉扶光如此高的赞扬,但也仅限于她是魔君府邸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族婢女。 若玉扶光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恐怕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 符珠不知道她的冰灵根是怎么没的,玉扶光既然能挖施姜姜的水灵根,未必就不会惦记她的冰灵根。 在找到乌生之前,她不能轻举妄动。 “你叫什么名字?”玉扶光问。 “小鱼。”那位沈公子给她的身份牌上,记的是这两个字。 玉扶光垂目,在她身上看到了圆牌,收回视线,“叫阿骊吧。” 骊者,黑也。 符珠看着自己的这身黑衣,有点庆幸,她没叫自己阿黑。 玉扶光起身,踢了踢桌木,“你去找万艳悲要个人。” 楼锦枭睁开眼眸,上下打量着这位“阿骊”,发出一声冷笑。 阿骊,怎么不叫阿黑呢? 当初他在玉家养伤的时候,玉扶光给他起名,可没这么好心。 楼锦枭手搭在腰间玉带上,作势解衣,玉扶光眉心微蹙,嫌弃地开口:“你做什么?” “玉大小姐,换衣服都看不出来么?”楼锦枭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万艳悲本来就不乐意他穿着红衣抢她未婚夫君的风头,他还这么招摇的去要人,对方能松口才怪呢。 楼锦枭的名字:小黑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三章 宴前风波 玉扶光冷呵了一声,目不斜视走开,符珠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越靠近魔宫所在的烟月山罗梦城,盘查就越严格,她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如今在这里遇到楼锦枭和玉扶光,阴差阳错,正好给了她混进魔宫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在玉扶光身边,她能探听到乌生消息的可能性大很多。 等了片刻后,楼锦枭换好衣物走出。 褪去红衣后,他眉眼间的张扬一下子被压下来不少,无端多了几分风流,一张脸俊美绝伦,看得几个婢女面红心热,连忙低下头。 魔族的眼眸是红色的,越深代表血脉越纯净,修为越高,魔族中人向来以此为傲。 但不知何故,魔尊大人以及几位魔君殿下,都喜好和人族一样的黑色瞳孔,渐渐的,掀起热潮,魔界黑眼瞳之人多了起来,不再靠眼眸颜色区分人族魔族,而是靠长相和魔气来辨别。 低等魔族生得高大,相貌丑陋,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随着征战方外天,见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族,他们忽然发现,人族的审美,好像是比一般魔族要好,难怪魔君殿下从一开始,就如此与众不同。 万艳悲送来的衣物,除却红色,其他各种颜色都有,婢女心思活络,特意挑了件紫色。 在她看来,魔君殿下连这么重要的宴会都将这个人族女子带来了,两人间的情谊,自是非比寻常。 比起玉扶光身上的槿紫色,楼锦枭身上的紫衣颜色略微要深一点,但不显沉闷,衣袍袖口和袍身上都绣着精美的云纹,繁复华丽,尽显魔君的尊贵不凡。 婢女上前为其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香囊、玉佩,很快退回去,恭敬开口:“吉时将至,请魔君殿下前往正厅观礼。” “带路吧。”楼锦枭淡淡说道。 婢女颔首,在前方引路,身后又传来楼锦枭漫不经心的口吻,“替本君向你们魔君要个人。” “敢问魔君殿下想要的是何人?”婢女微微转脸问道。 前来贺喜的魔君中,唯独眼前这位锦枭魔君鲜少在人前露脸,性子更是乖张无比,令人捉摸不定,此前魔君还特意吩咐过,接待这位的时候,要谨慎行事,有点眼力见。 殊不知楼锦枭从前的脾气是挺不好,但自从遇见玉扶光后,他觉得自己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就没见过比她还难伺候的人。 啧。 那个秦什么的,对玉扶光忠心耿耿吧,最后被她命人挖了灵根,喂给了自己。 如果玉扶光愿意修炼他的魔族功法的话,他保证,不出十年,她就能成为继万艳悲后的第二位女魔君。 可惜玉大小姐傲气,不屑与魔族为伍。 正想着,楼锦枭感觉腿根被人踢了一脚,不用想也知道是玉大小姐不满意了。 他清咳了两声,一时没想起来阿骊的名字,符珠适时出声,“小鱼。” “对。”楼锦枭说道,“就这个叫小鱼的人族。” 带路婢女未转身,声音柔和地说道:“殿下只管将人带走就是,我们魔君那里,奴婢会去说一声的。” 一个人族婢女而已,府上多的是,少一个多一个,都不打紧。 前方的丝竹之音越发响亮,觥筹交错,宾客坐而喧哗,待见有一抹静谧优雅的紫色出现,场中气氛凝滞了一瞬。 场上大多数都是魔族,只有少部分人修,递了投名状,投靠魔族,也是立了大功,混出了名头,才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 可以说每一个投靠魔族的人族修士,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但眼前这个女子,相貌过分美丽,若是见过一面,他们绝没有道理会忘记。 玉扶光漠视掉这些探究打量的目光,扫了一眼,径直坐到上首还空着的一个座位。 符珠在一众魔族的注视下,站到了玉扶光身侧。 “嘶,她怎么坐了锦枭魔君的位置?”有魔族忍不住发出了轻呼声,顿时窃窃私语传开。 “瞧着脸生,不像是我们魔族阵营的人。” “能进入魔君府邸,肯定都是有帖子的,先看看吧。” “等会儿楼锦枭魔君来了,她还不得乖乖起身?” “要不我去提醒一下吧,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若是这样折了怪可惜的。”说话的魔族生得比其他魔族矮小消瘦点,放在人族里面,也是不打眼的身材,瘦得两颊凹陷的脸上,浮起不怀好意的笑。 符珠看见玉扶光的眉眼明显冷了下去,那边的说笑还在继续。 “石骨生,你这见了美人走不动道的性子,迟早害了你。”另一个魔族端起酒杯说道。 被唤作石骨生的魔族不以为然地道:“这是我们魔族的地盘,区区一个人族女子算得了什么?” “我府上也不是没有人族美姬,不过和她比起来,都是胭脂俗粉了。”石骨生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等正礼结束,我便向万艳悲魔君要了她回去,不过现在嘛,嘿嘿,还是要先救美人于水火中。” 那个楼锦枭魔君的名号他听过,冷心无情,更不爱美人好酒,早些年他也曾送过去一些自己都舍不得碰的绝色美人,被完璧归赵的退了回来。 他这心里是又喜又忧,好在听说别人送过去的美姬也被退了回去,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石骨生端着金爵走来,刚说一个字,面上有剑风横过,他躲之不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痕。 谁也没想到玉扶光会这么突兀地出手。 她的剑还没收回去,撂在桌上,色泽温润的玉剑上,沾着血珠。 这下有好戏看了。 酒都过了三巡的魔族们,眼里各含心思。 石骨生在众魔前丢了面子,又酒性上头,当下脑昏头涨,祭出了法器,势要动手。 符珠看着眼前这一幕,寻思着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没有灵力的人族,最好还是避一避,免得受伤了。 比起石骨生的怒气冲冲,玉扶光就显得云淡风轻多了,她慢条斯理拂了拂衣袍,没将人放在眼里。 石骨生怒极反笑,邪佞开口:“好一朵带刺的美人花,我府上什么绕指柔都有了,偏就还差你这样的荆棘丛,美人嘛,有点脾气才够劲儿……” 呼—— 剑风再起,不过这次石骨生的玄铁叉截住了玉扶光的剑,微微一偏,将剑压下。 第三百零三章 宴前风波 玉扶光冷呵了一声,目不斜视走开,符珠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越靠近魔宫所在的烟月山罗梦城,盘查就越严格,她想要混进去并不容易。 如今在这里遇到楼锦枭和玉扶光,阴差阳错,正好给了她混进魔宫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在玉扶光身边,她能探听到乌生消息的可能性大很多。 等了片刻后,楼锦枭换好衣物走出。 褪去红衣后,他眉眼间的张扬一下子被压下来不少,无端多了几分风流,一张脸俊美绝伦,看得几个婢女面红心热,连忙低下头。 魔族的眼眸是红色的,越深代表血脉越纯净,修为越高,魔族中人向来以此为傲。 但不知何故,魔尊大人以及几位魔君殿下,都喜好和人族一样的黑色瞳孔,渐渐的,掀起热潮,魔界黑眼瞳之人多了起来,不再靠眼眸颜色区分人族魔族,而是靠长相和魔气来辨别。 低等魔族生得高大,相貌丑陋,以前不觉得有什么,随着征战方外天,见识了越来越多的人族,他们忽然发现,人族的审美,好像是比一般魔族要好,难怪魔君殿下从一开始,就如此与众不同。 万艳悲送来的衣物,除却红色,其他各种颜色都有,婢女心思活络,特意挑了件紫色。 在她看来,魔君殿下连这么重要的宴会都将这个人族女子带来了,两人间的情谊,自是非比寻常。 比起玉扶光身上的槿紫色,楼锦枭身上的紫衣颜色略微要深一点,但不显沉闷,衣袍袖口和袍身上都绣着精美的云纹,繁复华丽,尽显魔君的尊贵不凡。 婢女上前为其整理了一下腰间的香囊、玉佩,很快退回去,恭敬开口:“吉时将至,请魔君殿下前往正厅观礼。” “带路吧。”楼锦枭淡淡说道。 婢女颔首,在前方引路,身后又传来楼锦枭漫不经心的口吻,“替本君向你们魔君要个人。” “敢问魔君殿下想要的是何人?”婢女微微转脸问道。 前来贺喜的魔君中,唯独眼前这位锦枭魔君鲜少在人前露脸,性子更是乖张无比,令人捉摸不定,此前魔君还特意吩咐过,接待这位的时候,要谨慎行事,有点眼力见。 殊不知楼锦枭从前的脾气是挺不好,但自从遇见玉扶光后,他觉得自己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 他就没见过比她还难伺候的人。 啧。 那个秦什么的,对玉扶光忠心耿耿吧,最后被她命人挖了灵根,喂给了自己。 如果玉扶光愿意修炼他的魔族功法的话,他保证,不出十年,她就能成为继万艳悲后的第二位女魔君。 可惜玉大小姐傲气,不屑与魔族为伍。 正想着,楼锦枭感觉腿根被人踢了一脚,不用想也知道是玉大小姐不满意了。 他清咳了两声,一时没想起来阿骊的名字,符珠适时出声,“小鱼。” “对。”楼锦枭说道,“就这个叫小鱼的人族。” 带路婢女未转身,声音柔和地说道:“殿下只管将人带走就是,我们魔君那里,奴婢会去说一声的。” 一个人族婢女而已,府上多的是,少一个多一个,都不打紧。 前方的丝竹之音越发响亮,觥筹交错,宾客坐而喧哗,待见有一抹静谧优雅的紫色出现,场中气氛凝滞了一瞬。 场上大多数都是魔族,只有少部分人修,递了投名状,投靠魔族,也是立了大功,混出了名头,才能在这里有一席之地的。 可以说每一个投靠魔族的人族修士,他们都是知根知底的,但眼前这个女子,相貌过分美丽,若是见过一面,他们绝没有道理会忘记。 玉扶光漠视掉这些探究打量的目光,扫了一眼,径直坐到上首还空着的一个座位。 符珠在一众魔族的注视下,站到了玉扶光身侧。 “嘶,她怎么坐了锦枭魔君的位置?”有魔族忍不住发出了轻呼声,顿时窃窃私语传开。 “瞧着脸生,不像是我们魔族阵营的人。” “能进入魔君府邸,肯定都是有帖子的,先看看吧。” “等会儿楼锦枭魔君来了,她还不得乖乖起身?” “要不我去提醒一下吧,好歹是个如花似玉的大美人,若是这样折了怪可惜的。”说话的魔族生得比其他魔族矮小消瘦点,放在人族里面,也是不打眼的身材,瘦得两颊凹陷的脸上,浮起不怀好意的笑。 符珠看见玉扶光的眉眼明显冷了下去,那边的说笑还在继续。 “石骨生,你这见了美人走不动道的性子,迟早害了你。”另一个魔族端起酒杯说道。 被唤作石骨生的魔族不以为然地道:“这是我们魔族的地盘,区区一个人族女子算得了什么?” “我府上也不是没有人族美姬,不过和她比起来,都是胭脂俗粉了。”石骨生摇摇晃晃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等正礼结束,我便向万艳悲魔君要了她回去,不过现在嘛,嘿嘿,还是要先救美人于水火中。” 那个楼锦枭魔君的名号他听过,冷心无情,更不爱美人好酒,早些年他也曾送过去一些自己都舍不得碰的绝色美人,被完璧归赵的退了回来。 他这心里是又喜又忧,好在听说别人送过去的美姬也被退了回去,一颗心才彻底放下。 石骨生端着金爵走来,刚说一个字,面上有剑风横过,他躲之不及,被划开一道深深的伤痕。 谁也没想到玉扶光会这么突兀地出手。 她的剑还没收回去,撂在桌上,色泽温润的玉剑上,沾着血珠。 这下有好戏看了。 酒都过了三巡的魔族们,眼里各含心思。 石骨生在众魔前丢了面子,又酒性上头,当下脑昏头涨,祭出了法器,势要动手。 符珠看着眼前这一幕,寻思着她现在的身份是个没有灵力的人族,最好还是避一避,免得受伤了。 比起石骨生的怒气冲冲,玉扶光就显得云淡风轻多了,她慢条斯理拂了拂衣袍,没将人放在眼里。 石骨生怒极反笑,邪佞开口:“好一朵带刺的美人花,我府上什么绕指柔都有了,偏就还差你这样的荆棘丛,美人嘛,有点脾气才够劲儿……” 呼—— 剑风再起,不过这次石骨生的玄铁叉截住了玉扶光的剑,微微一偏,将剑压下。 第三百零四章 正礼开始 “真打起来了啊?” “要我说石骨生是酒喝上了头,在万艳悲的婚宴上动手,破坏了布置,有他好果子吃的。” “不过这个人族女子确实够傲啊,究竟什么来历?” 在场看戏的魔族很多,谁也没有出面制止的意思。 场上婢女面露焦容,急得不知怎么办才好,毕竟没人能料到,会有人胆大包天,在魔君的婚宴上闹事。 旁边激灵儿点的婢女,已经不动声色溜走,去请万艳悲了。她刚走至门外不远,便见一袭红衣,面带半纱的万艳悲携着沈晏槐走来。 两人旁边,还不紧不慢地跟着紫衣玉冠的男子,似笑非笑,眼里尽是散漫,却无端给人莫大的压力。 婢女猜道,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红衣魔君楼锦枭了,生得俊美不凡,架子端得也大,竟然是和新人一道来的。 万艳悲看见婢女立在正厅外,眉头微不可见地拧起,正欲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厅内传来巨响,有剑气溢出。 楼锦枭眼里的笑意慢慢收敛。他不过就不在这么一会儿,谁这么不长眼的,又惹到玉大小姐了? 万艳悲只见旁边的人,身形比她还快,大步流星迈入了正厅。她偏眸看了眼一袭红衣,面色平淡的沈晏槐,轻轻一笑,挽起了他的胳膊。 正厅内,石骨生的玄铁叉被剑挑飞,没入柱中,而玉扶光的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符珠看得分明,玉扶光的剑术精进了不少。 她并非看起来的这么养尊处优,在练剑一事上,玉扶光没少下功夫。 “石骨生今天是怎么回事儿,连个人族女子都打不过?” “太窝囊了!” “我们魔族的脸面都被他丢尽了。” 听着这些议论声,楼锦枭低低笑了笑,声音不大,却将众魔视线引去。 就算这女子打赢了石骨生,可她坐的是楼锦枭魔君的位置,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只要魔君大人略微出手,刚刚被石骨生丢掉的面子,就能找回来了。 大家翘首期盼着他会怎么处置这个人族女子,石骨生回神,忙道:“魔君殿下,眼前女子不知尊卑,坐了您的位置,属下与她争辩,却因酒醉不敌,失了我魔族颜面,石骨生甘愿受罚!” 他一番话说得漂亮,既表明自己是为了楼锦枭才动手的,又为败下阵来找了个借口,挽回点颜面。 楼锦枭看了石骨生一眼,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平静无波的眸子里,蕴含了透骨的凉意。 修长分明的手,并指夹住晶莹的白玉剑,往外推移,石骨生忐忑跳动的心旋即放平,他就说嘛,魔君殿下怎么会放任一个人族女子在魔界放肆。 下一瞬,霸道的掌风结结实实打在石骨生身上,他一下子跌飞出去,撞在桌椅上,酒水瓜果撒了一地,石骨生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场上一片寂静。 谁也不知道魔君怎么突然对石骨生动手,看他的样子,五脏六腑恐怕伤得不轻,修为也去了大半。 角落里袍上绣有银莲的饮酒男子,手上动作微微顿了顿,没想到楼锦枭的修为,已经高深莫测到这个地步了,难怪槍夷提起他的时候,言语中颇有忌惮之色。 “今日是本君的婚宴,还望锦枭魔君,能给我个薄面,高抬贵手。” 万艳悲不想她和沈晏槐的婚礼上见血,放下身段说道。 至于石骨生,呵,就是楼锦枭不找他麻烦,婚宴过后,她也不会让他好过的。 很快有人接二连三开口,“是啊是啊,万艳悲魔君的婚礼是我们魔界多年不曾有的喜事,魔君大人勿要因为一个石骨生,坏了雅兴。” “石骨生冒犯魔君,其咎难辞,不过今日是喜宴,魔君大人要罚他,不妨等正礼结束再说。” 虽然他也不知道石骨生怎么冒犯这位魔君大人了,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玉扶光冷眼看着这些魔族七嘴八舌的劝告,收了剑,兀自坐回了座位,好似眼前一切不是因她而起,更与她无关一样。 楼锦枭眉眼仍旧冰凉一片,周身气息却缓和下来,众人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却见他动了动手指,一股黑气萦绕在石骨生身上,石骨生面色潮红地挣扎了几下,眨眼间化作了薄薄的人形木片。 木片和石骨生七分像,背后刻着“石骨生”三个字。 像是某种术法神通,将人拘在了里面。 众魔能感受到石骨生没有死,但被这种手段,一时骇住了,四周死寂无声。 楼锦枭将木片递给玉扶光,玉大小姐没接,遂丢给了符珠。 符珠内心是拒绝的,她也不想随身携带个这么猥琐的魔族啊。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还是摊开双手接了。 楼锦枭唤愣住的婢女,“还不去添张椅子过来,让本君站着观礼吗?” 婢女连连称是,去搬了张椅子过来,放置在玉扶光下首。 众魔族看见楼锦枭坐下后,心里生起怒其不争的愤懑,魔君大人怎么能如此宠溺那人族女子,让她都爬头上去了! 但鉴于石骨生的下场,大家也只能将这些咽进肚子里面。 魔君大人连自己的位置都让了出来,可见那人族女子的地位有多重要,难怪她能如此傲气了。 风波过后,正礼开始。 按照魔族成婚的礼仪,新人需要接受宾客道喜,喝一圈酒过后,取心头血化入定生墨中,签定魔石碑婚契书。 “魔君大人和沈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的一对啊!愿二位永结同心,万年好合。” “贺魔君大喜!”魔族举杯贺道。 “属下代表我们赤镰魔君向万艳悲魔君道喜。” “在下代表魔君孤煞向万艳悲魔君贺喜!” “……” 万艳悲本就生得万种风情,媚骨浑成,是魔族公认的第一美人,饮了许多的酒后,面染酡颜,多了丝平素里没有的温柔妩媚,看得不少魔族眼睛都直了,只觉痛心疾首。 他们魔族这么多的大好男儿,魔君大人怎么看上了个人族小白脸? “贺魔君婚喜。”这道声线,在一众魔族的粗线条中,略显清和,男子举杯,眸光看着沈晏槐,“沈公子,请。” 万艳悲的醉意一下子就散了,夺过沈晏槐手里的酒盏,一饮而尽,随后拉着他离开。 男子始终如常,继续独饮。 第三百零五章 背道而驰 对方坐的位置偏角落,刻意敛去了威压,觥筹交错间,符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男子,但没敢将视线停留太久。 魔界以黑色为尊,她见过的几位魔君,除了楼锦枭外,大多喜黑裳,男子亦不例外,一身犹如浓墨的黑衣,绣满银莲,静谧而优雅。 符珠早在赫连红妆和乌生嘴里,将七位魔君了解得七七八八,所以能判断出眼前男子便是魔君银莲。 说起来,他和万艳悲之间还有点关联,两人是魔界一位已故魔尊收养的义子义女,后来那位魔尊陨落,万艳悲和银莲各自跻身魔君之位,少有往来,方外天传,他们之间有龃龉,势如水火。 但符珠不这么想。 几乎所有魔君都在方外天占据的城池驻守,只派了属下回来送礼道贺,银莲却是亲自回来参加了万艳悲的婚礼。 他不满万艳悲找了个人族作为夫婿,也或许是,单纯不喜欢人族。 符珠察觉到有一抹视线,在自己身上停滞了一瞬,这气息她很熟悉,是那位沈公子。 他给了自己身份牌和借口出魔君府邸,但却在婚宴上见到了她,有意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符珠只希望他能快点将视线移开,免得被万艳悲和楼锦枭察觉到什么。 婚宴上有三位魔君在,她没有把握全身而退。 好在沈晏槐反应也够快,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万艳悲的心思在玉扶光身上,没注意到沈晏槐这一瞬间的异常,半纱下的嘴角微微上扬了个细小的弧度。 楼锦枭向来张扬又不可一世,没想到消失一段时间后,脾气倒变好了不少。 “恭喜。”淡淡的两个字,散漫又随意,万艳悲并不介怀,举杯虚空碰了碰杯。 之后就是最重要的签婚契书仪式了。 婢女研好定生墨,恭敬地退到一边,万艳悲感觉自己沉寂的一颗心终于又有了活力,那么的鲜明,她不用刻意去感知,就能察觉到它的存在。 两滴鲜红的血珠,齐齐没入定生墨中,砚台中的墨,缓慢晕开,呈现赤色。 符珠没有见过魔族的婚礼,不由多看了两眼。 只见万艳悲提笔,在一块不规则的墨色石头上落下自己的名字,石头上红光闪现了一下,“万艳悲”三个字浮现。 不是墨迹,而是刻进去的三个字。 万艳悲将笔递给沈晏槐,他略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面对万艳悲希冀的目光,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他的名字,根本不会出现在魔石碑上。 沈晏槐刚写了一个字,万艳悲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提醒他,笔锋一转,落笔成契。 魔石碑上红光闪烁,掩盖住了上面的名字。 沈晏槐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痕,这怎么可能? 他签过婚书,魔石碑不可能承认他和万艳悲的姻缘才对。 红光寂灭,沈晏槐眼里清清楚楚映出自己的名字,他抬手摩挲,感知刻痕的轨迹。 万艳悲很是高兴,眉眼盈盈带笑,她招了招手,示意婢女将魔石碑取走。 婚礼至此,便只剩下尽情欢饮了。 也有要事在身的魔族,起身告辞,万艳悲吩咐婢女送他们出府。 她一转眸,瞥见楼锦枭的身影,看样子也是要走了,万艳悲上前道谢,“多谢锦枭魔君,婚宴上没有杀了石骨生。” 男子身修若竹,无端风雅,勾了勾唇,道:“我想万艳悲魔君误会了。” “本君不杀石骨生,并非给魔君面子,而是他有别的用途。” 魔界无聊,给玉大小姐寻个乐子罢了。 免得她还惦记着那小童。 他当初捉了小童回来,只是为了引那少女来魔界,谁曾想,玉扶光认出那把剑,是仇人之剑。 更不曾想,小童是重渊的血脉。 既然那小鬼是重渊的血脉,他自然不可能再拘着人了,不过重渊还让他待在地牢,是他没想到的。 如此也好,还能骗一骗那少女。 他在烟月山布下天罗地网,只要她踏足一步,绝无离开的可能。 符珠跟随玉扶光坐上鸾车,风吹帘幔,她方才发现,这不是去罗梦城的方向。 她好不容易越过的城池,就这样,一座一座,倒了回去。 楼锦枭他不回罗梦城魔宫,而是要回方外天渠水城吗? 可乌生还在魔界。 早知道她不该接近楼锦枭的,后面想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重要的是,再想潜回魔界,要耗费许多的时间。 她已经耽搁太久了。 哪怕双星镯没有亮起,她还是不放心乌生的安危。 鸾车速若风电,眼看要到黑水城的地界,符珠死心了。 但就在此时,鸾车停了下来。 符珠看着眼前这一片焦土之地,荒凉破败,罕有人烟,是她遇见夜元伽的地方! 楼锦枭来这里,应该是收到了消息,他知道自己来了魔界。 虽然符珠也没想过,她闹出的动静会瞒得过楼锦枭,但眼下局面,对她实在不算友好。 “你们是何人,来我们村子干什么?”一个魔族青年,紧惕地看着眼前三人,手背后藏着镰刀。 玉扶光自若地查看四周,忽然看见了被一剑斩开的祭台,她朝那边走去,魔族青年想要上前阻拦,发现自己身子动不了了。 一股黑气萦绕在他身上,那是比元伽魔君更恐怖的气息,魔族青年双眸瞪大,心里生出无限惊恐。 魔君! 眼前俊美无俦的男子,是一位真正的魔君! 青年逐渐失去意识。 楼锦枭从他记忆里,看清了事情经过,嗤笑一声。 “你们魑梦一族还真是痴梦不醒,竟然妄图塑造魔君。” 青年头晕脑胀,耳畔不断回响着这道声音,嘴里渗出血来,他蓦然清明,忙跪地磕头,“魔君大人,我们知错了,求您不要降罪魑梦一族,求您了……” 祭祀耗费了上百年,魑梦一族年轻力壮的,都殉了祭仪,仅活下来的少数魔族青年,还都是因为那个少女,破坏了祭祀。 可惜他终究只清明了这一瞬,再也不会知道,魑梦一族的下场。 楼锦枭感受到暗地里瑟缩发抖的气息,并没兴趣处置他们,魑梦一族异想天开,以同族殉祭人族剑仙,自取灭亡,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 他就算不降罪魑梦一族,他们部落,也会逐渐消失在魔族的历史洪流中。 楼锦枭迈开腿朝祭坛走去。 第三百零六章 带去地牢 土石祭坛雕刻着魔族的图腾和符号,月光照耀下,这些符号似乎活了过来,透露出神秘危险的气息。 四周的剑气还没有消散,玉扶光闭目感受,一场战斗在她脑海中浮现。 “你们魔族,竟然还有用剑的这般高手?” 玉扶光睁开了眼,偏过头问道。 “呵。” 楼锦枭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听见玉大小姐夸人,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乾坤倒转啊。” 玉扶光冷脸,“果然是狗嘴难吐象牙。” 楼锦枭眯了眯眼,语气威胁,“本君不喜欢听见这个字,玉大小姐最好还是少说。” 他乐意给玉扶光面子,但也不是叫她蹬鼻子上脸的。 不过能被人威胁的,就不是玉扶光了,她冷笑,红唇张合,“怎么,又想打一架?” 一想到他那近乎被拆了的魔君宫殿,楼锦枭有些头疼,“大小姐,我们现在是一个阵营的,能别说不到两句话就动手吗?” “有这功夫和我斗,还不如省点力气,请君入瓮。” 玉扶光朱唇微启,楼锦枭知道她要说什么,改口,“行,我们不是一个阵营的。” 楼锦枭认识玉扶光这么久,发现别的不说,她剑心还是蛮坚定的。寻常人散尽灵力后,没几个人能比她从容。 玉大小姐不仅从容,还十分傲气,在那鸟不拉屎的荒州,拿着把破木剑每天练。 有他给的捷径,也死活不走。 害他都不知道刻了多少把木剑了。 玉扶光懒得解释,只问自己关心的问题,“你手底下的人有她消息了吗?” 符珠见话题落到了自己身上,轻微竖起耳朵听,她也想知道,自己的行踪暴露了多少。 “三日前,艳悲城外有人渡劫,应该是她。”楼锦枭摸着下巴,“后面就没消息了。” 按照少女的速度,现在约莫在烟月山一带了。 玉扶光嗤笑,“堂堂魔君,手底下养了一堆废物,真是出息。”连个人的行踪都打探不到。 楼锦枭凤眼微勾,慢条斯理地道:“没出息也总比玉大小姐手底下的人,临阵倒戈的要好吧?” “至少本君的人,没人有这个胆子。”他轻轻一笑,“在这点上,本君还是略胜玉大小姐一筹的。” 玉扶光觉得,他还是做狗的时候顺眼一点。 知道再说下去,玉大小姐要翻脸了,楼锦枭岔开了话题,“已经确定,这里的动静是她造成的,回罗梦城吧。” 符珠内心松了口气,原来楼锦枭只是来查看魑梦一族异动的,并不是要离开魔界。 他摘下腰间黑玉,扔到半空,周围空间波动,很快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 符珠能感受到里面强大的威压,若是普通人踏入的话,身躯会化为血沫吧? 她封印了容貌,灵体看似也随之变化了,实际上却是没有变的,只要步入眼前奇怪的黑漩涡,楼锦枭就会发现她不是普通人族。 进退两难之际,玉扶光唤道,“阿骊,你跟着我。” 符珠适应力很强,已经习惯了这个名字,“多谢扶光小姐。” 一股柔和的水灵气息萦绕在符珠周围,眼前蓦地一黑,天旋地转后,她有些想吐。 符珠面色微白,干呕了两声,听见身后楼锦枭的声音,“真是没用。” 他随即又在和玉扶光说话,“既然你中意让这个叫阿骊的少女伺候你,其他人就放离了吧。” 符珠背对着楼锦枭翻了个白眼,要不是怕被发现她是灵体之身,而非普通人,她至于装么? “不行。”玉扶光拒绝了。 “阿骊是伺候我的,其他人伺候她。” 符珠没想到还有这待遇,小脸上浮起该有的惶然无措,静静立在一边。 “行。” 楼锦枭答应得爽利,比起其他事,玉大小姐这点要求,简直是微不足道。 他忽然想起来一事,吩咐道,“阿骊,你去将石骨生丢到地牢里面后再回来。” 符珠摊开手心看了眼木片,能有机会去地牢,她自然是开心的,但这机会来得这么容易,该不会是楼锦枭在试探自己吧? 符珠面上露出迟疑之色,“奴婢初来魔宫,不知地牢在何处……” 楼锦枭片语未言,招来一个魔族士兵,“带她去地牢。” 魔族天生长得高大,眼前魔兵大约有一个半符珠这么高,跟在她身后,像是一座小丘陵移动。 “阿骊是我的人。”玉扶光冷漠地说道。 她的人,没道理让楼锦枭指使来指使去。 楼锦枭漫不经心地笑了笑,“借用一下而已,大小姐何必这么小气。” “你怀疑她?”玉扶光蹙眉问道。 人是楼锦枭引到她面前的,他现在又分明有意试探阿骊,他什么意思? “没呢。”楼锦枭轻飘飘说道,“只是让她去地牢露个脸。” 省得地牢的人不长眼,拦了阿骊姑娘,折的是玉大小姐的颜面。 楼锦枭这个人心思深沉,他的话玉扶光自是不会全信,不过她也没心思分辨哪句真哪句假,她既然带了阿骊回来,就用人不疑。 阿骊身上没有灵力波动,身为散过灵力的她,很清楚。 “仅此一次。”玉扶光对楼锦枭说道。 后者散漫地从喉咙里“嗯”了一声,看起来极为敷衍。 魔宫地牢。 长长的一条道上两边都是魔兵镇守,符珠大致留意了一下,约莫有百名魔兵,皆执沉重的盾和泛着寒光的长矛。 到路口处也没人拦他们,魔兵目不斜视,不动如山。 只是过了这条石道,到地牢门口,有两个装扮明显不同的魔兵,例行公事地问道:“干什么的?” 符珠感知得到,这两个魔族士兵的实力,比外边的魔兵要强横一点,态度倒说不上什么恶劣不恶劣的。 被楼锦枭指来带路的魔兵说道:“这位是魔君大人身边的阿骊姑娘。” 两个魔族上下打量符珠一眼,让开路,“进去吧。” 虽说每位魔君在罗梦城魔宫都有住所,但现在,身在魔宫的只有一位魔君,因此用不上刻意多问一句,是哪位魔君身边的人。 不过话说回来,魔族地牢鲜少有关押的犯人,最近新关进去的,都是楼锦枭魔君送来的,不知道这次又是为何事。 在沉闷枯燥的长期守地牢一事里,两个魔族难免生出八卦之心。 (本章完) 第三百零七章 知道 符珠刚走了没两步,擦肩而过一位黛蓝衣裙的女子,垂着头,看不清相貌,从身上气息感知,并非魔族。 两个守卫没有拦她,女子径直出了地牢。 她是何人?为什么能随意出入地牢呢?符珠一边想着,一边暗自观察四周。 乌生会在这里吗?楼锦枭会把他关在地牢何处?他让自己来地牢,究竟是不是试探自己? 符珠捏着石骨生的人形木片,脑海里一时间想了很多东西,直到幽暗的地牢里,传出一股很淡的香味。 顺着地牢往里走,符珠借月色看清了情况。 一个白衣服的小姑娘,在啃食烤鸡。弥弥看见地面映出影子,抬了头,问道:“你是楼锦枭身边的人?” “他怎么又要取血了……”嘟囔了一句,很轻,符珠还是听见了。 弥弥将烤鸡放到一旁,熟练地卷起袖子,莲藕般白嫩的手臂,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她闭眼道,“赶紧吧,等会儿我还要吃烤鸡呢。” 反正打又打不过,跑又跑不了,她不如顺从点,早点取完血早点完事。 托旁边小鬼的福,她吸纳了穹沧花后,自愈能力比以前要好很多,放血过后,不会头晕眼花,四肢无力软绵绵的了。 不过那个小鬼竟然是魔族诶,那还会有人回来救他吗?可救了他,他又该去哪里,魔界才是他的故土。 弥弥努力想事情转移注意力,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感受到疼痛,她睁开眼。 那个黑衣服少女的眸光,一直在她旁边的牢房里面,一团黑气笼罩着小鬼的身躯,连剑光都被魔气侵蚀,变得暗淡了。 这么多天了,他早该入魔了吧? 符珠意识到自己失态后,敛去眼里情绪,平缓地说道,“我不是来取血的。” 小姑娘是那颗仙弥道果,她的血是疗伤圣药,难怪楼锦枭会把她捉来关在此处。 只是乌生的穹沧花为何会散了,残余力量落在了她身上呢?是楼锦枭为了提升她的血效而为吗? 没了穹沧花的压制,四处又都是魔气,长此以往,师父的封印恐怕会被冲破。 弥弥愣了一下,想起来楼锦枭确实好久不曾取她的血了。 她好奇地问道:“如果不是取血,那你来地牢是做什么的?你是楼锦枭的人还是重渊的人?” 四周的牢房都是空着的,符珠挑了个不近不远的,将木片丢了进去,一个呼吸的功夫,石骨生变了回来。 他抓玄铁的瞬间,一股电流席卷而来,被电得直哆嗦,嘴里颤颤巍巍地念道:“我要见魔君大人,放我出去!” 整个地牢里面只有石骨生不断回响的声音,符珠没有理会他,只在听见重渊两个字的时候,蹙了蹙眉。 魔尊重渊,方外天没有人知道他的实力。 因为没有人见过他出手。 但大家都已经默认,他是最接近魔王实力的人,他之所以没坐上魔王的宝座,是缺了魔王令。 不过境界已经达到如此地步,还需要那一块魔王令吗? 对于弥弥的问题,符珠也没有回答,她来地牢太久了,该回去了。 魔尊重渊鲜少离开芜寰殿,最好是能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带乌生离开。 在此之前,要摸清罗梦城的布防,而且,他们不能从烟月山离开。 符珠直觉,楼锦枭这次在烟月山的布置,会很棘手。 弥弥看着少女完全不搭理自己,泄了口气,一屁股坐回蒲团,旁边的烤鸡已经冷了,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弥弥仰头长叹了一声。 石骨生吸了吸鼻子,目光如炬,盯着她道:“小丫头,你哪来的烤鸡?” 她屁股底下压的,是一张蒲团吧? 魔族的俘虏,什么时候待遇这么好了? 弥弥说道:“是揺铃给我带的。” 石骨生:“???” 揺铃是谁?她凭什么能带烤鸡进来看望俘虏? 因着地牢里面总共就关押了三个人,乌生还不理她,对待新狱友,弥弥关切地问道:“你是怎么得罪楼锦枭进来的?” 石骨生愤恨咬牙,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弥弥露出同情的目光,“你得罪了玉扶光,还不如得罪楼锦枭呢。” “哼,我只是大意了,等我出去以后,必定要给她点颜色瞧瞧!”石骨生眼底冒起一股火焰,却还是不死心惦记玉扶光的容颜。 弥弥见他这么天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扶光可是能做出挖人灵根这种事的,罚人手段,不知几何。许多魔族的手段都比不上她残忍,新狱友还是太年轻了。 弥弥也不打算劝他放弃这种想法,话锋一转,问道:“那刚刚来的少女,是什么人?” 石骨生语气很轻慢:“不过是万艳悲魔君府邸上的一个人族婢女罢了。” 又没有什么姿色,仗着魔君大人的权势,就两眼朝天,如此怠慢他,真是不知死活。 弥弥“噢”了一声,背过身去,没有兴趣和这个魔族聊天了。 长相奸邪,总是露出猥琐的模样,一看就不是好人,被关在这儿,也是活该。 “喂,小丫头,你旁边关的是谁?死了吗?怎么我瞧着那里的魔气有些怪异……” 石骨生眯起本就细窄的眼,更显得猥琐难看,弥弥听他这么一说,忽然起身,靠近了隔壁。 魔气里面,一点银白掺杂水蓝的光若隐若现的在闪烁。 弥弥仔细看了看,发现那是一片晶莹剔透的霜花,花瓣似白羽,又像是银白的绸缎,淡雅柔软。 许多天不曾有动静的小童,蓦然撑开了眼帘,一只眼瞳里的红光褪去,恢复墨色。 他沙哑地开口:“刚刚有什么人来过?” “只是一个人族少女。”弥弥看向乌生,欲言又止,她组织了一下措辞,语气委婉,“不是你要等的人。” 乌生缓慢起身,靠坐在墙边,一副安安静静的模样,没有再开口。 他知道,是符珠来过了。 弥弥发现,乌生身上的魔气淡了,手心里的霜花,明亮得好似月亮。 石骨生听着他们打哑谜,忍不住问道:“你们说的人是谁?” 弥弥和乌生都没有出声。 (本章完) 第三百零八章 异动 艳悲城,魔君府邸。 宾客走完,凤管鸾笙悠扬之音渐渐停止,月光如水,铺撒在华丽的红毯上,四处结彩,透着一股轻寒。 万艳悲吹了风,酒意消减,摆手示意婢女都退下去。 屋中点着龙凤双烛,已经燃了约莫有三分之一的位置,灯花堆簇在红烛旁,按照人间的说法,这是吉兆。 万艳悲眼里笑意更深,倒了合卺酒朝沈晏槐走去。 “这是今日最后一杯酒,合卺之酒。”万艳悲语音柔缓,“晏槐,我知晓你平素不沾酒,不过新婚之夜饮合卺酒是你们人族和我们魔族共同的习俗,不可略过。” “按照你们人族的话讲,礼不可废,不是吗?” 浓郁的酒香一时飘散在屋内,女子本就容貌甚美,红妆更比花妍,在烛火下,动人心魄。 沈晏槐目色一片平静。美人皮相,皆为白骨骷髅,如实知一切有为法,虚伪诳诈,假住须臾,诳惑凡人而已。 “万艳悲。”沈晏槐苍白的手挡开雕花的凤鸟双环玉杯,眼眸里晕着不赞同之色,轻叹一声,道,“人族和魔族,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我很感念你救了我,护我百年无忧,但我始终是方外天的人,立场不同,没办法站在一起。” 万艳悲美艳的脸上,浮起冷色,“本君以为,这些天你想通了,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你还要和我作对!” “沈晏槐,你若真感念本君,就将这杯合卺酒喝了。”万艳悲深吸了一口气,怕自己克制不住捏着玉杯的手用力,让玉杯在手上化为齑粉。 沈晏槐的不所为动,看得万艳悲连连冷笑,眼里如结了一层寒冰,她仰头饮了一半的酒后,捏着沈晏槐的下颚强灌。 “婚宴既成,魔石碑现,区区合卺酒而已,你不肯喝,本君自有办法。” 简单粗暴,却最有成效。 “咳咳咳——” 魔族的酒辛辣,万艳悲担心沈晏槐喝不了,特意换了温醇的酒,但再温和的酒,疾风骤雨般涌入喉咙,身体都会出现不适。 沈晏槐被呛得直咳嗽,五脏六腑似乎都要咳了出来,万艳悲心里泛起一阵懊悔,正欲伸手替他顺一顺后背,忽然,她眼里映出一抹猩红。 万艳悲肉眼可见地慌了神,“怎么会这样……”她明明没有用力,沈晏槐为何会咳血? 合卺酒而已,沈晏槐不愿喝就不喝,她干嘛要强迫他呢? 对了,魔医,魔医一定有办法救他的! 万艳悲踩着婚服起身,身后有一只手拉住了她,“魔族医师救不了我。” 沈晏槐的声音还在继续,断绝万艳悲最后一丝希望,“人族医师更救不了我……万艳悲,别为我耗费心力了。” 哐当! 玉杯掉落在地,滚落间发出沉闷的声响,依稀可见,杯身出现了几条裂纹,从刻有“愿君万年寿,共饮明月水”的字样中间穿横而过。 万艳悲转过身,半蹲下来,红眸闪烁,“沈晏槐,你不能死,我好不容易把你从死人堆里捡回来,又好不容易把你救活,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不想与我成婚,我命人毁了魔石碑就是,你别自绝生机……” 她擦拭沈晏槐嘴角的血,似乎只要擦干净了,沈晏槐就不会死了,可她怎么也擦不净,为什么擦不干净呢? 万艳悲周身的魔气四溢出来,顷刻间整座魔君府邸,笼罩在黑暗中,黑云压城,令人惶惶不安。 “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什么也看不见了!” “魔气!是魔君府邸传出的魔气,该不会是万艳悲魔君出事了吧?” “今日上魔君大人的新婚之夜,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而且魔君大人修为高深,怎么可能会出事!” 如此大的异动,很快传到了罗梦城。 符珠刚替玉扶光拆卸完首饰,透过大窗,忽然看见极远处,魔气冲天。 玉扶光微微蹙了蹙眉,起身出去,符珠跟在她后面,也出了殿门,视野空旷后,更清楚地看见,一股魔气如涟漪般往罗梦城的方向扩散过来。 楼锦枭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红衣墨发,风华无双。 “好好的大喜之日,万艳悲发什么癫?” 他一眼瞧出魔气来源,招了招手,地面凝聚出一道影子,吩咐道:“去艳悲城瞧瞧是什么情况。” 影子点了点头,化作一股黑雾,飞驰而去。 符珠心中微动,自从离开修真界,楼锦枭的修为节节攀升,她甚至都看不透他的真正实力,难怪当初落于剑下,也那么从容不迫。 他深知,自己根本就杀不了他。 玉扶光望着艳悲城的方向,不知在想什么,没了发簪束缚的泼墨长发宛如绸缎般垂下,任由微风吹拂。 褪去铅华后,一身紫衣都显得素淡起来。 “阿骊。”她轻声唤道,“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吧。” 魔界没有昼夜,但玉扶光记着每一天的时间更替,她每日卯时,要起床练剑。 符珠也记着每一天的时辰更替,她怕忘了昼夜轮转,忘了自己来魔界多久了。 “好的,扶光小姐。”符珠从善如流应下,离开了此地。 她正好可以去探查一下魔宫布防。 玉扶光和楼锦枭还在原处,月光倾洒而下,落在身上,两人难得的和谐。 不过没坚持到一会儿,楼锦枭就道:“你怎么忽发善心了?” 玉扶光自然听得出来楼锦枭话里的意思,神情未变,只是眉眼染了冷月的寒霜,显得更清冷。 “她若死了,上哪去再找一个。”玉扶光转过脸,字字泠泠,“我身边不留蠢笨之人。” 楼锦枭总感觉她在内涵自己,气笑了,玉扶光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直回了屋。 又一道黑影凝聚,语气不平,“魔君大人,此女对您不敬……” 话音未完,便被打散,楼锦枭凤眼里眯起不耐,“影子就该有影子的样子,听命即可,生出心念来,方才是最大不敬。” 至于玉扶光的事,更轮不到一个影子来指手画脚。 第三百零九章 银莲绽放 符珠敛去气息,慢慢往前走,视野里,连绵不断的很多黑色宫殿,都没有光亮,沉寂得好似一汪死水。 巨大的广场上,除了一地月光,什么也没有,空旷萧条的世界里,冒出一队穿着铁甲的魔兵,踏踏踏的脚步声成为唯一的乐章。 符珠身躯一侧,没入巨大的黑色石柱背后,这已经是她遇到的第四波巡逻的队伍了。 魔族之人大多数都投身到了方外天的战场,所以魔宫十分的冷清,但守卫并不少。 一个时辰内,她就见了四波巡逻的魔兵,再往前的话……符珠想了想,决定见好就收。 其实她的时间很紧迫,楼锦枭没收到她的消息,很快就会反应过来的。 符珠转身就走,忽然,余光里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黛蓝衣裙,眉眼掺杂着苦意和忧愁,是那个在地牢和她擦肩而过的女子。 在无边际的黑色晶石广场上,她的身影渺小得好似一粒尘埃,迎面撞上巡逻的魔族守卫,那些魔族恭敬地低头行礼。 揺铃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侧过身,让魔族守卫过去。 她每次想起小公子淡漠至极的眼神,就觉得心痛难当。他不骂自己,更不与自己说话,只是右眼里,红光闪烁,很快又平静下去。 这样的次数越来越多,揺铃知道,是他体内的魔气,要冲破封印了。 揺铃叹了口气,准备回芜寰殿禀告重渊,今日去地牢探望小公子的情况。 符珠看着魔族破天荒的对一个人族女子这么恭敬,脑海里生起一股好奇。 她是谁? 为什么在魔宫也能这样自由出入? 只有揺铃知道,她是将死之人,风光下,掩藏着狼藉。 符珠看了眼天色,离卯时还早,于是跟了过去。 奇怪的是,到了后面,守卫变少了很多,是因为这里不重要吗?不,是因为没人敢冒犯到这里来。 芜寰殿是魔尊的住所,远处还有一座比之更辉煌雄伟的宫殿,尘封许久,晶石上沾了灰尘也无人打扫。 那是魔王宫殿。 魔界没有魔王,宫殿因此荒废。 符珠遥遥收回视线,心想若是有机会的话,再去探查一番。 空气里传来香甜的气味,雪白的月光花在夜色里迎风舞动,它的花瓣好似最柔软华丽的绸缎,光滑有泽,微微蜷曲,又尽情舒展开,像是亿万的月亮,映射在了魔族大地。 符珠惊讶于在魔界能看见这么大一片月光花,却紧惕着,没泄露半分气息。 这里是芜寰殿了,她更要小心行事。 符珠看见那个女子掠过月光花海,走到殿前,持斧持钺的魔族,一左一右挪了两步。 女子轻轻踩上晶石台阶,手搭在殿门上时,若有所感,往符珠站的地方看了过来。 月光花波荡漾,四周空无一人。 符珠早离开了。 她不确定那位魔尊的修为有多高深,殿门开启时,是否会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原路返回时,根据自己掌握的魔族巡逻间隔差,符珠一队魔族守卫都没有遇到,更映证了她的想法,魔族守卫每两刻钟会换防,虽然时间很短,但足够她避过巡逻了。 玉扶光叫自己回去休息,是考虑到她是普通人,不能不睡觉,但符珠是修道之人,短时间内睡不睡觉都不会有影响,每天晚上,都是她查探魔宫的好机会。 为避免被看出端倪,符珠还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 而此时的艳悲城,注定不会安宁。 以魔君府邸为中心,魔气四散,城中的人族无一幸免,哪怕是有趋避丹都无法抵抗强大的魔气侵蚀。 那些来参加婚宴,还没有离开艳悲城的人族修士,眼见破不开魔气出城,心里生起一股恐慌。 修道之人,最忌讳魔气入体了。 他们投靠魔族,并非是想走魔道一途。 方外天的灵脉掌握在几大家中,僧多粥少,分到自己手里的没几块,而投靠魔族就不一样了,魔族不需要灵石,每攻下一座城,便会有大量的灵石分到自己手上,凭借这些资源,他们可以快速堆积自己的实力! 虽然此举为人不耻,但那又怎么样?他们中间很多人,并不是方外天的人,来这里也只不过是为了提升境界。 很快,一些魔族在威压下,也开始脸色泛白。 “阿丽兰姑娘,我们进不去屋子该怎么办?” “魔君大人和沈公子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整个魔君府邸魔气萦绕,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化为荒芜了……” “是啊,阿丽兰姐姐,你快想想办法吧!” 阿丽兰秀美的脸上,如布乌云,咬了咬牙,挤出一个字,“等。” 周围婢女茫然不解,只听见阿丽兰的声音沉稳有力,“艳悲城异动,一定会惊动魔尊和各位魔君,等他们过来。” 她话音落下,驱淡婢女心中的惶然,就在这时,有一道身影往魔气冲天的婚房冲去。 “是阿媚姐姐!”婢女惊呼道。 阿丽兰眉头紧皱,但阿媚的身影,已经没入魔气里面,消失不见了。她捏紧了手心,暗自祈祷,沈公子能安然无恙。 “殿下,您能听到阿媚的声音吗?” 阿媚在黑暗中摸索,一边叫着万艳悲,希望得到回应。 婚房不大,此刻她却像是落入无边的荒野里面,怎么也走不到尽头。 万艳悲感受到沈晏槐的温度一点一点凉下去,浑身爆发出更大的魔气震荡,阿媚被震得跌飞出去,身子宛如断线风筝落下。 “殿下……” 她眼里忽然映出万千银线,刺破魔气落地生根,绽放出无数优雅的莲花。 阿媚心中一喜,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了自己,随后她被推了出去。 府邸遍地莲花,吸收魔气,银色莲花瓣上,赫然多出几条黑线。 “太好了,是银莲魔君!” “可银莲魔君和我们殿下有仇,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都闭嘴,不许妄议魔君殿下。”阿丽兰转过身斥责道,她跟在殿下身边的时间久,知道两人之间的恩怨,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 如果来的是其他魔君,或许还要担忧一下,但万幸,来的是银莲魔君。 第三百一十章 月擅扶光,圆灵增华 银莲扫视脚下,一只精美的玉杯滚落在此,“愿君万年寿”五字中间,有一条赫然醒目的裂痕。 万艳悲愿沈晏槐的万年长寿,注定黄粱成空。 地上之人已经没了生气。 “滚——” 万艳悲没有回头,冷冷地说道。 “他已经死了。”银莲没有动,平静地陈述事实。 “沈恪诚,字晏槐,原前清城人氏,未婚妻林家小姐林芳序。百年前魔族攻下前清,改名黑水城,你在死人堆里捡到了他,带回魔界。” “他的姻缘,是那位林家小姐,并非是魔君万艳悲。” 寥寥数语,道尽沈晏槐的一生。 万艳悲的反应出乎意料地平静下来:“我带他回黑水城找过林芳序,林家没有人了。” “他和林芳序姻缘已断,如今是我万艳悲的夫婿。” “魔石碑承认了我们的姻缘。” 这时,有一股黑气钻入屋内,银莲抬手,并指夹着一片银色莲花花瓣,飞射而出。 黑气卷挟花瓣掠走。 “那是什么?” “好像是从魔君屋内出来的。” 魔气散了大半,天空清明起来,婢女仰头看见,一股黑气从头顶飞走,往罗梦城的方向去了。 罗梦城。 约莫是寅时六刻的样子,屋外有轻声的响动,符珠推门出去,只见几个人族少女端着净手用的盘匜站在门口。 哦,她想起来了。 玉扶光说这些人伺候自己。 少女们垂着头,毕恭毕敬,不敢抬眼,头顶传来轻飘飘的嗓音。 “你们来华英殿多久了?” 站在最前方的少女回答:“四天。” 符珠擦手的动作一顿,她来魔界都有二十七天了,眼前这些少女,却只来了四天么? 应该是不符合玉扶光的心意,被换了几批,符珠很快想明白此事,不打算多问些什么了。 她还要去玉扶光跟前做事。 一踏入华英殿正殿,符珠就感受到了魔界不该存在的灵气,香兰结绳代替珠帘后的床榻上,玉扶光盘膝而坐,周边摆了一堆灵石,有的还泛着灵光,大多数却已经寂灭,和普通的矿石没有什么区别。 符珠静静等了一会儿。 渠水城内有一半的斜阳矿脉,而渠水又是楼锦枭的管辖之地,玉扶光自然不会缺灵石,修为升得很快。 “阿骊,将我的剑拿到外面候着。” 玉扶光没有睁眼,但从符珠进来的那一刻她就知道。 符珠环顾一圈,找到了剑架上呈放的玉剑,这把剑和玉扶光原本的那把剑外形相似,细节上却更精致。 剑身是古玉,玉石清华,质地细腻柔和,温润如水,凝聚着沉淀的光阴。 符珠观过很多剑,此时细看,眼里也不由闪过一瞬的惊艳。 玉上刻有水纹,不甚明显,但她可以想象到,有光落在剑身上时,这些水纹该是如何的灵动曼妙。 剑身有八字, 月擅扶光,圆灵增华。 符珠没有看见剑名,有些可惜,抬手取剑时,忽然又想到一个问题。 修士的剑与普通人的剑不一样,沉者重逾千斤,轻者也非普通人能举得起来的,她若是拿起了这把剑,岂不是暴露了? 可是摔了的话…… 就在符珠左右为难之际,一道灵光从她面前飞过,落在玉剑上,玉扶光道:“现在可以了。” 符珠这才将剑取下,往殿外走去。 她大概清楚一点玉扶光的性子,不喜欢话多蠢笨之人,只要听吩咐,然后某些时候,有点眼力见即可。 这对符珠来说,还是很简单的。 正好玉扶光要练剑,她再看看她的剑术如何。 符珠走到华英殿外空旷的广场上,银白的月光流泻在她脚边,好似凝聚着白雪一样。 魔族喜欢用晶石修造建筑,打扫得纤尘不染的地面,倒映出璀璨的星子,让她想到了连星剑宗的剑法。 黑色晶石锃亮的时候,也如镜子般可以照人照物,符珠看见,一抹红色身影从偏殿出来。 随后,一片小巧的银莲花瓣,坠落在楼锦枭脚下。 这应该就是楼锦枭派去艳悲城,查看动静的影子,带回来的消息了。 “何事?” 玉扶光淡淡询问道。 “沈晏槐自绝生机,万艳悲魔气扩散,银莲出手相助。” 楼锦枭三句话简明扼要地概括了事情,对万艳悲的行径,有些嗤之以鼻。 因情乱智,实在愚蠢。 不过万艳悲更愚蠢的是,连个凡人都掌控不了。 符珠听闻沈晏槐自尽了,内心微起波澜,头一天的时候,那位沈公子还帮了她,没想到这么快,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他救了天芳,玉扳指也还在自己这里,看来是没有机会还他了。 符珠察觉到,隐去的姝兰天珠忽然有些异动,很快平静下去。来魔宫太危险,更有重渊的存在,她拿到玉扳指后,就没有解开上面的封印。 天芳应该还在里面沉睡,那刚刚姝兰天珠的异动是为何? 符珠垂目想事,忽觉手里一轻,玉扶光取走了剑。 她先是随意转了转剑,随即变得认真,剑过处,习习生风。 符珠往旁边退了一大截,避免剑气伤到自己,然后看见楼锦枭以一种,嗯,很难形容的眼神打量自己。 他这般看她做什么? 总不能因为退了两步,就暴露身份了吧? 符珠飞快移开视线,不与其对视,而将注意力放在玉扶光身上。 剑出万般变化,轻灵似落花,矫健若游龙,凌厉胜霜雪,缥缈如仙雾,剑线沦池,似有若无。 玉扶光的剑意变了。 她第一次和玉扶光交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自负狠厉,如今观她剑法,也是观她心境,多了平和与坚定。 玉望舒让她流放荒州,磨砺了玉扶光的心性,反而树立起更强大的敌人。 符珠正想着,瞥见玉扶光有收剑之势,上前两步,候在一旁。 玉扶光满意地把剑递给符珠,示意她将剑放回殿内。 “她倒是机灵。”楼锦枭看着符珠的身影进了华英殿,不冷不淡地说道。 刚刚躲剑气也是,还挺惜命。 如果符珠在这里听到这句话,一定就能知道,先前那难以形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擅,同禅,让位。 圆灵,指天。 月擅扶光,圆灵增华的意思是,月亮让位给日光,天会更加光辉灿烂。 第三百一十一章 魔宫壁画 放完剑后,符珠跟着玉扶光去地牢。 她有意不让自己去看乌生的状况,避免露出马脚。 最迟三天,她一定会带乌生离开这里的! 符珠给自己定了个期限。 一见到玉扶光的身影,石骨生就叫嚣起来:“倚仗魔君大人算什么本事,我要和你重新决斗!” 地牢里,红衣蓦然出现。 石骨生如芒刺背,很快又镇定下来,道:“魔君大人,属下知错,求您大人大量,饶了我这一回,到战场上,属下一定多割几个脑袋,戴罪立功!” 从楼锦枭出现的那刻,弥弥就不自觉往后缩了缩,但是,他并没有看自己。 弥弥略微松了口气,几个人中,她只敢打量符珠,因她是玉扶光的人,心里带了点不喜。 “求错人了。”楼锦枭隔岸观火地说道。 石骨生拧过头,看着冷若冰霜的女子,求饶的话说不出口,他是不可能向人族屈服的! 当然玉扶光也不屑他的求饶,素手一扬,丢出一面双鱼纹黄铜镜,金色的光照得地牢光辉明艳,符珠抬手挡了挡眼帘。 这是何物? “这是什么?” 与此同时,石骨生出声问道,刚问完,他的脸骤然变得扭曲,浑身如同水煮,又似有万蚁噬心。 楼锦枭眯了眯眼,不动声色往后退了一步。 镇魔金光镜,专克魔族。 没想到玉扶光手里还有这种东西,难怪有恃无恐呢。 几个呼吸的时间,符珠看出来了此物的用途,镇杀魔族。这面黄铜镜和王舍古珠有相似之处,都能克制魔气,但它更为霸道,是利器。 王舍古珠要相对柔和许多。 “三日后,世间再无石骨生。”玉扶光悠然说道。 声音是好听的,话是诛心的。 石骨生疼得就地抱头,脑袋“哐哐”撞击玄铁栏,电流钻入身体带来的疼痛,缓解镇魔金光镜的折磨。 “啊啊啊——我要杀了你!”石骨生双目忽然红光闪烁得厉害,掌心聚起魔气朝玉扶光打来,触碰到牢房的瞬间,魔气瓦解。 楼锦枭之前想过玉扶光会如何折磨石骨生,但没想到,她会以这种方式,剔除石骨生魔源根本。 三日的金光照顶,石骨生的修为抗不下来,楼锦枭很确定这点。 他看向玉扶光,再次劝道:“你真挺适合走魔修的路子,玉大小姐何不考虑考虑?” 每次提到这个话题,玉扶光都会冷脸,此番不外如是,话语还更讥讽了,“妖有飞升之机,魔永无飞升之缘,我劝你少做春秋大梦。” 她走剑道,绝不更改。 楼锦枭不说话了,眸光落到对面牢房里的乌生身上,“小鬼,听见了没,少做春秋大梦。” 乌生垂了垂眼,魔族永无飞升的机缘吗? 可虞兰泽说过,只要剔除体内一半的魔族血脉就好了。 过程很难,但即是渺茫,也是有一丝机会的。 乌生和符珠心照不宣的都没有去看彼此,他心中安宁下来,忽略掉楼锦枭的话。 楼锦枭心里啧了一声,这小鬼心性这么坚定? 重渊已经化去了他的穹沧花,他还没堕魔,真是奇了怪了。 玉扶光将镇魔金光镜留在了此处,让符珠三日后来取,正好和她的计划一致。 晚间的时候,符珠探查魔宫地形和布防,又遥遥看见了那座沉寂的魔王宫殿。 这次,她决定去看一眼。 符珠掐着时间,躲过巡逻的守卫,闪身进了宫殿。 从外面看这座宫殿寂寂无光,实则里面是有萤石灯盏的,萤火之光,十分微弱。 进入宫殿的刹那,符珠被灰尘呛得猝不及防,抬手掩住了口鼻,没咳出声。 魔界的上一任魔王究竟死了多久了,宫殿竟然落了这么厚重的灰,萤石也不再明亮。 壁画上,画着的似乎是魔族的历史。符珠取了一颗萤石,照了照,沉重感扑面而来。 魔界一共经历了六位魔王,他们各自创下丰功伟绩,拓展疆域,治理洪水,攻占方外天,令万魔学习人族文字,改风易俗。 上任魔王甚至只差一步就打到了后灵城,符珠继续往下看去,眸光一凛。 八面诛魔旗。 这是刻画的魔王身死的场景。 只见八面黑旗,旗身金光闪烁,围聚成一圈,雕刻者的技艺十分高超,这些旗子,看着像是飞了起来在旋转一样。 大阵中央的魔王,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头顶金雷砸下,地面陷下去一个天坑。 符珠的目光在壁画上找着什么,终于,她在魔王腰间,看见了一枚黑色的令牌。 壁画着重刻画的是魔王,对魔王令的刻画很粗略,只能看见是一枚方正的令牌,具体细节却是没有了。 符珠倒了回去,在每一个魔王身上找寻,她运气不错,在其中一位魔王身上也看见了这样的令牌。 正面刻有模糊的“王令”二字,两侧是歪歪曲曲的线条,似某种特殊的符号,但也有可能是魔族以前的文字。 上任魔王死后,诛魔旗散落四方,魔族群龙无首,很快溃不成军,从方外天的领土退了出去。 人族打到了魔界,却见魔界贫瘠至此,常年的战火,让大家厌倦了战争,于是止战。 此后不知过了多少年,魔族修养生息过后,卷土重来,便是如今方外天的格局。 看完这段魔族历史后,符珠转向宫殿别处。 大殿正央,是黑色玉石打造的魔王宝座,以红宝石装饰,雕刻成各种各样的凶兽。 她在壁画上也见过,顶着仙气飘飘两根绸带似的胡须的黑蛇,名为魔相黑蛇。 还有一些别的凶兽符珠没太看出来,比如宝座的底端,露着两颗白牙的兽首,和其他威风八面的凶兽格格不入,看着有些蠢。 符珠越过宝座,注意力忽地被吸引住。 这是—— 八面诛魔旗当中最重要的一面震旗! 震旗居然会在魔王宝座的背后,这是符珠没有想到的。 她已经有六面诛魔旗了,若是得到这面震旗,就只差最后一面兑旗,便可布下诛魔大阵,对付重渊。 第三百一十二章 顺利离开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被符珠压下,她轻轻退出了魔王宫殿,三日时间眨眼过去。 楼锦枭手底下的人仍旧没有符珠的消息,他不禁思索起来,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忽略了。 可惜符珠这个时候不在楼锦枭眼前,缺了这一瞬灵光,越思量越无果。 地牢前还是那两个魔族守卫,见了符珠,微微垂下脑袋,唤了一声,“阿骊姑娘。” 符珠颔首回礼,轻车熟路进了地牢。 金光从甬道里漫延至符珠脚下,她听见有一道又恼又无奈的女声。 “扶光小姐怎么能将镇魔金光镜放在这里呢!” “小公子,你体内有魔族血脉,照了金光没事吧?奴婢看您气色很不好,要不要唤魔医过来瞧瞧。” 揺铃用自己的身子挡金光的照拂,似乎觉得,这样就能减缓金光的伤害了。 乌生面色苍白,唇瓣更没有什么血色,咬着唇始终一言未发。 他对面的石骨生往前爬了几步,虚弱不堪的声音响起:“你是何人,为何有牢房的钥匙?” 揺铃在魔界生活多年,见过形形色色的魔族,石骨生的样子,并没有吓到她,见他要死了,反而心里轻松起来。 他死了,这面镇魔金光镜就会被取走,伤害不到小公子了。 符珠听了一会儿,就主动现身了,揺铃看着忽然多出来的一个人,目色微惊。 随后她明白了眼前少女的身份,她是替代自己伺候玉扶光的人,揺铃眼里,多了丝愧疚。 她知道玉扶光有多难伺候,十个人里面只有她留了下来,因她的问题,少女受了这无妄之灾。 符珠自然没有忽略掉揺铃眼里的神色,她有些莫名,照理来说,这才应该是她们第一次照面吧? “你是来取镇魔金光镜的吗?”揺铃主动开口问道。 她话刚出口,脖子上被架了把冰凉的匕首,揺铃眼里有些震惊,但没有大呼出声。 反倒是弥弥眨了眨眼,不明所以,嘴里的惊呼声,被乌生一个眼神制止。 “不要声张。”他低声道。 这是一把普通的匕首,符珠也没有用灵力,不会泄露分毫灵力气息。 “钥匙给我。”符珠威胁道。 揺铃一个劲儿摇头,她刻意放低了声音,“我不能给你,这会害了你的。” 乌生沉默下来。 显然揺铃的话也是他所顾忌的。 揺铃道:“我不知道你和小公子是什么关系,你能不顾危险来地牢救小公子,我替小公子感到高兴,这个世间,除了天月姑娘,他还有人可依。” “但正因如此,钥匙我更不能给你。” “这是魔界,你们逃不出去的。”揺铃声音怅惘,掺杂着一丝苦意。 “你认识我师姐?”符珠的匕首微微松开一点,对这个消息,颇感意外。 乌生冷漠地道:“她是芜寰殿的人。” 芜寰殿。 符珠在天月的笔记里面见过很多次了,脑海中勾勒出一条线,大致明白了事情的概况。 “除了烟月山,还有别的地方离开罗梦城吗?” 揺铃以为她想通了要离开魔界,指了一条明路:“你可以从明月河走,不过那里很危险。” 符珠知道明月河,这条河流贯通了整个魔界大地,水势十分汹涌,威压骇人,必须以一直以灵力护体,方能安全。 走这条路的话,还有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是,耗费大量灵力后,如何同拦截的魔兵周旋。 符珠电光石火间已经做好了抉择,抬手一掌劈晕揺铃,在她身上搜寻钥匙。 她既然坚持不给她钥匙,那也没必要废口舌说服她了。 符珠这行云流水,干脆利落的举动,看得乌生都愣了愣,想劝她的话,咽回了肚子里面。 在她认定的事面前,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听劝的人。 揺铃身上有两把钥匙,符珠很轻易就搜到了,她将揺铃拖到一边,忽然摸到她腰间有硬物,翻找了一下,发现是一面令牌。 “这是重渊的令牌。”乌生解释。 符珠瞬间明白这面令牌的作用之大,收起令牌后,用钥匙打开乌生的牢门,又开了弥弥门上的锁。 霜雪明“嗖”的下,回到符珠身边,化作流光钻进了她的掌心。 弥弥似有所悟,瞪圆了眼睛,她是著花之地的少女! “我们怎么离开地牢?”乌生问道。 如果说前几天他的身躯还是根不断冒着黑烟的木头,现在就像是木头泡了水,黑烟因此熄灭了。 符珠弯了弯唇,掐诀。 乌生眸光一滞,她这是魔族术法!可她体内没有魔气,怎么能成功呢? 一缕魔气,缓缓萦绕在乌生身边,他看向魔气的来源——石骨生。 “这是楼锦枭用过的术法,人会暂时被拘在木片里面,别担心。” 清清淡淡的嗓音在无边黑暗里响起,乌生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置身在了一片漆黑荒芜里面。 而符珠的手中,多了一片人形木片,赫然是乌生的模样,背后刻着“乌生”二字。 足以可见,少女将这道术法学得很成功。 弥弥从来没有接触过魔气,还有些担心魔气入体的问题,符珠察觉到她的紧张,声音放柔道,“这个法子,不适合你。” “能变回原形吗?”她问。 弥弥点点头,周身白光一闪,化作了雪白似的萝卜状。 下一瞬,她感觉有仙灵之气笼罩住了自己,这里是,姝兰天珠! 姝兰天珠和她都是出自郁离女君的著花之地,气息相近,并不会排斥自己。 那面镇魔金光镜符珠取下来后,将镜面朝地放着,并没有带走。 玉扶光的宝物,带在身上只会暴露自己的踪迹,她现在还不能动用灵力将其炼化。 至少要出了魔宫,到明月河边上,才能用灵力。 符珠出了地牢,身影消失在石道上,两个魔族回望一眼,嘀咕道:“揺铃姑娘来得更早些,怎么阿骊姑娘都出来了,她还没有出来?” 同伴道:“揺铃姑娘是来看望地牢关押的俘虏的,还要说说话,时间自然要久一点。”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三章 明月河边 明月河边。 河水极宽,湍流涌动,绞碎月影,哗啦的水声,雄浑磅礴,震耳欲聋。 符珠忽然明白揺铃提起这一条路时,语气里的忧虑迟疑所在了,但烟月山走不通,她只能冒险入明月河。 偏头看了看身边的乌生,他的脸上仍旧有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无力,眼眸却亮如星子,无惧无畏。 “待会儿我会将灵力渡你,千万别松开我的手。” “嗯。” 乌生郑重点头,牵紧了符珠的手,顿时有纯净雄厚的灵力,过渡到他身上,丹田内有些溃散的金丹,重新稳固,萦绕在周边的魔气,也如见克星,眨眼消失不见。 借水势,一日可行千里不止,最多五日,他们就能到与黑水城交界的明月关。 符珠单手执剑,斩开一条两人宽的缝隙,带着乌生飞闪而入,顷刻间河水再度合拢。 整个过程不到一个呼吸的功夫,剑气的出现好似错觉,但没能瞒得过魔宫之人。 下一瞬,明月河边一前一后出现两道身影。 楼锦枭目光微转,没想到重渊也会出现在此处,后者主动开口,“是你要等的人?” 他在魔界的大动作,自然不可能瞒得过重渊,楼锦枭凤眼飞扬,似笑非笑道:“魔尊又何故来此呢?” 重渊负手于背,眸光盯着滔滔明月河:“那缕剑气很不寻常。” 楼锦枭心里轻哼一声,若是寻常,还需要他耗费这么大的劲儿将人引到魔界来吗? 他先前是一叶障目了,不过若是自己都不身在局中,想要骗过他人,尤其是一个心思慧敏之人,没那么容易。 重渊见楼锦枭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知道事情没有脱离他的掌控,就没说什么,转身之际,忽然,背后河水拍岸,水花卷得极高! 广阔如江的明月河河面,旋转出无数的漩涡,有雪白的尾巴忽闪忽现。 “你将它唤醒了?” 重渊止步,虽然是问话,语气里却听不出什么情绪。 楼锦枭淡笑:“它沉睡这么久了,也该苏醒做点事了,不是么?” 自从受伤,就鲜少离开芜寰殿的重渊,此刻起了观战的心思,他了解楼锦枭,能让他这么大费周章对付的人,绝非等闲之辈。 而且那个少女,似乎和小鬼关系不一般。 重渊眼含探究地转向明月河,却看见个本不该在这儿的人,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 楼锦枭却是丝毫不意外,他朗声大笑道:“你果然来了。” 符珠现在分身乏术,没空搭理楼锦枭,她和乌生进入明月河没多久,一股巨大的乱流直直卷来,不得已出了水,至于水中作怪的怪物,她方才看清! 雪白的巨蛇足有一半明月河这么宽,鳞片如霜,通体晶莹,一双红瞳好似血色宝石,死死盯着符珠和乌生。 它吐着分叉的蛇信,尾巴一卷,顿时形成新的漩涡,强大的吸引力,拉拽着符珠的身形。 乌生小脸一皱,说道:“这是魔相白蛇。” “魔相白蛇?”符珠知道魔相黑蛇的存在,魔相白蛇却是第一次听,不过这两只魔兽的外观,倒是十分相近。 除颜色外,最大的不同是,魔相黑蛇有两条绸带似的胡须,魔相白蛇没有。 乌生尚未开口解释符珠的困惑,雪白的影子飞快移动,从一个漩涡里面冒出尾巴! 符珠拉着乌生一闪,才没被尾巴拍到,魔相白蛇“嗖”地消失,水面漩涡泛起白花,蛇尾再次抽来—— 铿! 冰晶似的鳞片撞击在剑身上,发出清越的声音。 明月河水面的交战,楼锦枭和重渊都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魔兽天生地养,吸食魔气,生性凶残,这只魔相白蛇沉睡太久,骨子里的嗜杀淡了下去,正好趁这个机会,重新激发它的凶性。 吼—— 几个回合后,魔相白蛇果然被惹怒,冰冷的蛇眼里面凶光更甚,扫尾间,掀起巨大的水幕。 水面晃动得厉害,符珠脚下摇晃,几乎很难稳住身形,魔相仙蛇的鳞片坚不可摧,自愈的能力更是快得离谱。 她每一剑造成的伤口,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全部愈合了。 这样下去,她只有不断被消耗体力的份,而魔相白蛇的凶性越来越强,实力也会随之攀升! 符珠一边抵挡蛇尾的攻击,一边思索着解决之策,最好是能找到魔相白蛇的弱点。 可它的弱点是什么呢? 明月河中的漩涡皆是魔相白蛇冒出来的通道,魔兽的智商和人类不在一个维度,很难猜到它下次会从哪个漩涡里钻出来。 不管了,随机应变吧! 符珠调转三成灵力在剑上,时刻关注着魔相白蛇的动向,来了—— 轰! 剑气横扫,削落魔相白蛇的尾巴,鲜血喷涌而出,差点溅了符珠一脸,幸好她提前避了避。 吼吼吼! 魔相白蛇彻底发狂,一股威压极强的水波猛地拍打过来,剑气同样霸道,切割水幕,落在蛇身,顿时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 剑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愈合,唯独尾巴生长的速度极慢,符珠当即选择横斩! 哗啦! 数段蛇尾掉落明月河。 楼锦枭凤眼闪了闪,心底浮起一股郁闷,再这样下去,魔相白蛇要被削成一片一片了。 曾经威风八面的凶兽,怎么退化得这么厉害,真是没用! 罢了,只要不被削得只剩个脑袋,尾巴还是会长出来的,倒退的几百年实力,不妨碍他正事就行。 楼锦枭沉下心继续观战,等待时机。 哗啦。 蛇身缩短,只剩三分之一。 魔相白蛇盘旋着躯体,疾速掠来,它张大嘴巴,似乎想要将符珠吞入腹中,以强大的腐蚀力,融化掉少女。 符珠挥舞着霜雪明,在魔相白蛇张口扑来的时候,狠狠扎入它的下颚! 时机到了! 楼锦枭眯了眯眸子,眼帘里爆出绚丽的光彩。 这是…… 重渊动了动手指,魔气将明月河面的乌生往回拽,符珠察觉到重渊的意图,反应极快,当即甩出一条冰链,去卷乌生的身体。 楼锦枭冷冷扬了扬唇,抬手想要打偏少女的冰晶链条,冰链一转,如灵蛇般蜷上了他的手腕。 该死! 又是这甩不掉的鬼东西。 华光大绽,楼锦枭心陡然一沉,如坠幽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四章 霓 月华消失,星光隐迹,四处漆黑一片。 “这是什么地方?”符珠喃喃自语道。 她记得她正在和魔相白蛇交战,剑刃贯穿了魔相白蛇的下颚,然后—— 魔相白蛇眼里爆发出了夺目的光彩,和彩虹一样绚丽多姿,却更加梦幻。 “此乃烟月山。”暗里,响起飘忽浮泛的声音,好似随性而起的七弦琴,朦胧散漫。 “楼锦枭?”符珠有些意外,但四处太暗,她看不清楼锦枭的位置,指尖想要捻起一簇灵火。 “别白费劲了,特意为你准备的大阵,用不了灵力的。” 符珠听着声音似乎离自己更近了一点,内心戒备着,却还是试了一下想要凝聚起灵火,发现果然动用不了灵力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太大起伏:“我为何会到烟月山?” “当然是传送咒印了。”又是散漫的语调。 “你将传送咒印布在了魔相白蛇的眼睛里面?”符珠很快猜到了事情真相。 楼锦枭夸赞了一句:“臭丫头,看来你还不笨嘛,也算是个人才了。” “不枉本君亲自去到明月河底,唤醒那个蠢物,设下连通烟月山的传送咒印。” 符珠面无表情听着,并没有因为楼锦枭的夸赞而有什么心绪的变化,在修真界,别人都是夸她天才的,夸人才就太保守了。 不过楼锦枭把自己弄到烟月山法阵里面,又不动手,难道单纯和她聊聊天?他葫芦里面究竟卖的什么药? 等了一会儿,楼锦枭没听到少女问自己,忍不住开口:“你不好奇我把你弄到烟月山干什么?” 符珠真有一个问题问他:“你也出不去这个法阵?” 楼锦枭面色变了变,她是怎么猜到的? 清咳了两声过后,楼锦枭恢复二五八万的模样:“是又怎样?” “没人能走出琉璃幻阙。”他的语气听起来却并没有多少担心。 符珠若有所思地握着匕首,完全没有信楼锦枭的话,原来这里叫琉璃幻阙啊,真是个奇怪的名字,一点也不相符。 念头刚起,忽然,四周亮起七彩的水晶光芒,她置身在一处流云璃彩,精灵绝美的琉璃世界。 一只似鱼似龙的兽吐出云气,筑高台天门,头顶倒悬着月色昙花,飘浮光羽。 “琉璃幻阙开始了。” 楼锦枭的身影被幻光照亮,符珠这才发现,他和自己隔了一层透明的水波,难怪他不曾对自己出手呢,原来是不能。 想必在琉璃幻阙里面,他的力量也被压制了。 “接下来它会攻击你,自求多福吧。”楼锦枭对琉璃幻阙很了解,预知般地说道。 “它?” 符珠重复了一个字,是那个似鱼似龙的兽吗? 她眼眸里映出水晶似的兽,漂亮得像氤氲的光团,朝自己飞来。 符珠一直默数着距离,楼锦枭的声音在她耳边捣乱:“臭丫头,你现在没有灵力,不避开可不是明智的选择。” 光团越来越近,符珠屏息凝神,忽地抬手—— “噗嗤”一声,锋利的匕首插进兽的身躯,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七彩晶莹的流砂飘落,是兽的血。 符珠垂目看了眼手背上的流砂,没想到这兽,这么轻易就死了。 她用的不过是一把凡兵而已。 “此兽名霓,死后分裂,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四,无穷尽。” “恭喜,你杀了第一只霓,琉璃幻阙会暂时关闭。” 楼锦枭的身影随着华光隐去,声音飘散在洪荒的黑暗中。 然后,符珠听见了磨石头的声音。 琉璃幻阙第一次开启,只有一只霓,第二次开启时则会有两只霓,凭何只攻击自己? 楼锦枭是在为下一次琉璃幻阙的开启做准备。 可琉璃幻阙真的没有办法出去吗?符珠不打算坐以待毙,收了匕首,准备找找出路。 她步子刚动,楼锦枭就有所察觉:“去吧,去撞完南墙回来给本君分享分享心得。” 符珠:!!! 他在嘲讽自己。 翻了个白眼后,符珠没有一丝迟疑地走了。琉璃幻阙没有边界,但现在这里是烟月山不是吗? 她找到阵眼就好了。 浓墨似的黑十分诡异,符珠看不清前路,只能小心摸索。 她脚下有碎石,有枯木枝,一踩就断,和刚开始绝不是同一个位置。 “撕拉”一声,荆棘丛勾住了符珠的衣裳,她弯下身去扯,地面映照出梦幻的光。 脚下琉璃境,哪有半点荆棘丛的影子! 琉璃幻阙又开启了。 符珠仰头一看,天门里面飞出两只漂亮的“霓”,一只紫水晶似的,另一只是星光蓝。 原来每一只“霓”长得都不一样。 蓝水晶似的霓,穿过水波,越到了另一方世界,它的尾巴拖拽着彗尾般的光,经久不散。 楼锦枭掷出磨薄如刀片的石,轻而易举结束它的生命。 霓这种实力低微的兽,没有分裂到成百上千的时候,是没有什么威胁的。 符珠觉得自己已经走了很远了,但琉璃幻阙一开启,她就又和楼锦枭照面了,带给她的预感很不好。 符珠定了定神,面对迎面袭来的霓。 她有一把匕首,状况会比楼锦枭好很多。 雪白的刀刃一晃,符珠精准刺入霓的躯干,它绚烂的身躯,骤然消散,只留下一片紫水晶碎片。 符珠恍惚记得,第一只霓死后,也有这种碎片落下,琉璃幻阙关闭后,就消失了。 这是何物? 符珠伸手想要接,眼前蓦地黑了下去。 “怎么样,要换一面南墙试试吗?” 楼锦枭的声音兀地响起,拉回符珠的思绪,她没有回应,换了个方向走。 结果和先前一样,琉璃幻阙开启再关闭后,就会回到起始点。 符珠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只“霓”,只记着琉璃幻阙开启了二十一次了。 下一次是第二十二次,她和楼锦枭要各杀十一只霓。 “早说过了,没人能走出琉璃幻阙。” 烟月山外。 “真的没人能走出琉璃幻阙吗?”揺铃咬着唇,目色凄楚地呢喃。 乌生被一只手掌按着肩,动弹不得,眸光从未从烟月山挪开过。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五章 碎片幻 距离从明月河边离开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连半点符珠的消息都没有,这个琉璃幻阙当真有这么霸道吗? 可他是第一次听说“琉璃幻阙”,对此一点也不了解,重渊更不会好心替他解惑的。 乌生垂下眼睑,心绪从不宁转变为平和,世上没有什么能困住符珠的,她有一剑,可破万法。 “成露。” 重渊淡淡唤道,凭空里蓦然出现一道颀长的人影,身无任何丽态,素面天然。 “看好他。” 空气波动,重渊一步消失在烟月山。 成露微微欠身,片刻后直起腰,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守在乌生旁边。 重渊走后,揺铃松了口气,问向成露:“成露大人,琉璃幻阙当真无解吗?” 她知道小公子想知道这个答案,但小公子生性别扭,不会主动开口问,她便替他开口。 成露面带微笑,声音温和:“揺铃姑娘,你该走了。” 揺铃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唇瓣被她咬出了血,深吸了一口气后,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弄丢了魔尊的令牌,还差点放走了小公子,只能以死谢罪,小公子不替揺铃姑娘求情吗?” 成露的声音依旧随和,眼眸含笑,淡淡地看向乌生。 小童面色平静,未起一丝波澜,成露哑然失笑,又问道:“小公子不想知道琉璃幻阙的事吗?” 乌生神情微变,很快恢复如常,重渊让这个人看着自己,他就算知道如何破开琉璃幻阙,也不会真的告诉自己的,既然是戏耍之言,何必追问。 见乌生没有上钩,成露长叹了一口气。 小公子还真是只……闷葫芦。 不过他确实不知道琉璃幻阙的解法,这是楼锦枭魔君整出来的玩意儿,除了他,世上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了。 可那位魔君殿下,到现在也没能出来呢。 …… 杀掉最后一只霓后,幻光消失,整个世界陷入死寂的黑暗中。 已经测试过很多次,无论朝哪个方向走,最后都会回到起始点的符珠,这次没有继续了。 她将匕首别在腰间,闭目养神,思索着琉璃幻阙,却没有半点头绪。 若说有什么值得特别注意的,只有——碎片! 每只霓死后都会掉落水晶碎片,如昙花一现,顷刻即散。 符珠开始琢磨,这种水晶碎片会不会是走出琉璃幻阙的关键,但它要怎么保存下来,供她研究呢? 脑海中的灵光始终如云雾缥缈,若即若离。 这时,楼锦枭的声音响起:“你我合作,怎么样?” 没人能走出琉璃幻阙,但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毁掉琉璃幻阙。 合作之事,也并非是楼锦枭一时兴起提出来的,在他被符珠扯进琉璃幻阙时,这个想法就萌芽了。 先前没有提出来,是因为时机未到,他提合作,少女定然会一口回绝自己,只有等她试过各种办法,束手无策时,合作才好谈成。 符珠没有一口拒绝,但也没有点头答应。 楼锦枭心知有戏,再度说道:“你试了这么久,应该知道,琉璃幻阙可以说是毫无破绽,玄妙无比,若你要继续耗下去,本君当然也能奉陪。” “只是山中无历日,梦醒不知年,你当真耗得起吗?” 符珠问道:“你这么大的手笔,特意将我弄来琉璃幻阙,会这么容易放我离开?” “我们两人的处境,优劣一眼可得,你占尽上风,可以不着急离开琉璃幻阙,我的时间却很紧迫,说实话,你提出合作,让自己的准备都付诸东流,很难让人相信,这背后没有什么别的图谋。” 琉璃幻阙是楼锦枭一手设下的,他知道所有秘辛,自己却是什么都不了解,他想借此算计自己太容易了。 符珠不怕与虎谋皮,但她不能不明不白的被当枪使。 楼锦枭朗声笑了笑,道:“区区布置,废了就废了,这世上的取舍,行事的意义,只分自己怎么看罢了。” “古往今来,多少是非成败,转头成空,更遑论一次的失利徒劳。” “在本君看来,困住你的意义,远不如本君提早离开琉璃幻阙的意义重大。” 他的言语充满了大气,自比鸿鹄,超脱飞扬,风流无端。 符珠冷冷扯了扯嘴角,当然也听出来了他将自己比作燕雀的意思。 不等两人商议合作的事,第二十二次琉璃幻阙开启,天门周边集结浅灰色云气,七彩的华光慢慢将其染得梦幻,清音如慕如诉,从云端里传出。 梦幻的霓,化作二十二道光晕,交织袭来,又分成两股,攻击符珠和楼锦枭。 符珠抵住一只霓的脑袋,扬起匕首,从它的天灵盖插进去,同时借力翻身而起,落到它的背上,仰头刺入另一只霓的腹部。 顷刻间,脚下借力没了,匕首一轻,头顶的霓也化作了天青色水晶碎片。 “将血滴到碎片中去。” 这道声音响起的瞬间,符珠就割破了手指,抹了血在水晶碎片上,她的举动和声音落下的时间,两者几乎是同步的,速度不可谓不快。 哒—— 一声轻响,水晶碎片落在了地面,没有消散。 不用楼锦枭再次提醒,符珠就如法炮制,杀了其他几只霓,得到它们的水晶碎片。因为动用不了灵力,伤口无法自行愈合,她的手上已经有了几道小小的伤痕。 这一轮幻阙的开启,符珠积攒了十片熠熠生辉的水晶碎片,第一只霓死的时候,碎片消散太快,她没来得及保存。 而楼锦枭将十一只霓的碎片都拿到了手里。 这些碎片像是摔碎的琉璃瓦,并不规则,但无一例外,都光彩夺目,美轮美奂,独一无二。 符珠猜道,这或许就是破开琉璃幻阙的关键之物了。 至于具体怎么用,楼锦枭这个时候当然不会透露出来,只是道:“此物名幻,之后每轮琉璃幻阙开启,尽量收集。” 很显然,合作一事,水到渠成。 符珠观察着“幻”,发现它们里面暗藏着影像,正是每只霓从出生到死亡的记录。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六章 破幻阙(上) 影像周而复始,生生不息,如水纹波动。 有了“幻”之后,在幽冷的黑暗中,也能视物了。 烟月山光秃秃的,绝壁千仞,高俊险峭,是罗梦城的一道天然屏障,除几位魔君外,寻常人想要进入罗梦城,只能通过山脚下设立的传送阵,每个传送阵都有重兵把守。 符珠从楼锦枭那里得知,这里就是烟月山后,便知她想带乌生脱困的难度,上升了不止一星半点。 正思索着从琉璃幻阙脱困后,下一步该怎么走的符珠,耳边响起楼锦枭的声音。 “既然已经合作一次,不妨你我再谈一桩合作如何?” 符珠直接甩给他两个字:“没门。” 楼锦枭倏然一笑,也不生气:“你先听听再说。” 他自顾自说道:“自从渠水城一战后,我便开始琢磨,你明明会铅华剑,为何却不用。” “直到小鬼的身份暴露,我想明白了其中关键,原来芜寰殿那个女子,与你同出一门。” “你们都来自初元剑宗,你怕铅华剑暴露你们之间的关系,所以与我对战,始终没有出过一招铅华剑法里面的剑式。” 当初整个魔界,只有他和重渊二人有实力离开方外天,但重渊不愧是魔尊境界,修为还能支撑他穿越封印,回到方外天。 楼锦枭就没这么幸运了,只剩一团元神被黑狗误食,辗转修真界一年有余,最后漂流到近虞浮岛,被玉扶光捡了回去。 直到他伤势痊愈,重聚魔身,这才重新返回了方外天。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重渊虽然穿过封印回到了方外天,却伤势加剧,修为也有隐退的迹象。 而楼锦枭在修真界辗转多年,再次回归,修为大为精进。 符珠听着楼锦枭猜得分毫不差的事实,小脸上仍旧平静:“你想拿这个威胁我,没用的。” 若楼锦枭散布这个消息,方外天的人如同截杀天月师姐一样截杀她和乌生,她不会退,她愿与百千人同时入阵,挥剑斩怨仇。 “本君当然没指望能威胁到你,说好的合作不是么?”楼锦枭缓慢说出合作内容,“你替我寻找魔王令,我助你杀掉重渊,救回小鬼,怎么样?” 乌生早说过,魔界无主,各自为政,只有在攻占方外天这件事上,大家是一心的。 符珠淡声道:“不怎么样。” 楼锦枭想要称霸魔界,首要的就是除掉重渊,这本来就是他要做的事,平白借助自己的力量和他一块诛杀重渊就算了,还想要魔王令,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不过师姐究竟把魔王令藏在哪了呢?大家都费尽心思寻找这块魔王令,看来它比自己想象得更重要,她必须在魔族之前找到它。 “以你的修为,想要自己诛杀重渊,没这个可能的。”楼锦枭似讥似讽地说道。 符珠不为所动,她知道和重渊实力差距很大,但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法,所以是根本不可能和楼锦枭合作的。 当然此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修为是会变的,她和重渊的差距会越来越小。 “轰”的一声轻响,幻阙开启,绽放璃彩华光。 只见楼锦枭以“幻”充作匕首,划破霓的躯体,迅速滴了血上去。 二十三只霓很快被消灭。 之后他没再提合作的事,幻阙开启的次数,已经达到上千,水晶碎片堆积成了七彩的小山丘。 哗啦—— 霓撞了过来,碎片山骤然崩塌,符珠双手抵住霓的脑袋,迈开一步,力向下沉,手臂却被另一只霓啄了一口,有一瞬间的晕眩。 起初霓的数量少,她还能保证不被攻击到,但后面分身乏术,霓攻击她的次数数不胜数了。 符珠因此知道,霓会吞食人体内的“情、意、志”,到最后,人会在琉璃幻阙里面成为一尊琉璃人像。 而且每次收集“幻”,都需要付出血,没有灵力修复伤口,长此以往下去,身体会越来越虚弱,更别谈提对付这些霓了。 “楼锦枭,你到底需要多少幻?”符珠看着遍地光晕问道。 “不急,照做就好。”楼锦枭风轻云淡地说道。 然后第两千次、三千次、四千次…… 脚下处处霓光,符珠的脸色渐显苍白,看见楼锦枭也没好到哪去时,知道他没有耍自己。 “还差几次?”符珠已经猜到,想破除琉璃幻阙,必须要达到某一个次数。 楼锦枭眯了眯眼,轻飘飘吐出一个精确的数字:“三千七百五十六。” 一万零一。 琉璃幻阙要开启一万零一次,符珠此刻明白,为什么没人能走出琉璃幻阙了。 千百万的霓,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不过符珠猜错了一个点,不是一万零一次,是一万。 楼锦枭多说了一次,是因为他需要额外的幻。毕竟在诛杀霓的时候,很多幻都消散了,并没有被保存下来。 符珠听着这个数字有些沉默,万次的幻阙,外面过去多久了呢? 难怪楼锦枭要和她合作离开,虽然她到现在也不知道合作的内容是什么,诛杀霓这件事,即使楼锦枭不说,她也是要做的,符珠当然不会以为这就是他说的合作。 山中无历日,久居不知年。 被他说中了。 旋即,符珠便将这些杂念抛出脑海,静心打坐,参悟霜剑诀的最后一重。 无为有幻,有生灭转,无来去者,假住其间…… 这段剑法口诀,似浅显易懂,深入下去,又会发现玄妙博大,符珠早就进入第九重境界了,但一直没有完全参悟透彻。 越深想,周围的事物越虚幻,直至空无。 楼锦枭眼底浮起一抹诧异,她这是入境了? 此刻的楼锦枭还有心思感慨少女剑道上的天赋,等到无数的光团都朝着他扑来时,才发现大事不妙。 少女周围有一层似有若无的剑意荡漾开,霓不敢靠近,于是疯狂越过水波,攻击一人。 楼锦枭冷笑连连,虽然狼狈,还是将这一波攻势抗了下来,被吃掉许多的“意”和“志”。 他偏眸看向霓光中相貌平平的少女。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七章 破幻阙(中) 能在琉璃幻阙里面坚持到这个地步,确实不赖,只不过她这入境到底要入多久? 若不是他的意志坚定远非常人,恐怕早被“霓”蚕食殆尽了,用来对付对手的布置,反倒成了自己的牢笼,真是让人很不爽啊。 楼锦枭表面说得大气洒脱,内心或多或少还是有点郁闷的,尤其是这一次的幻阙开启,自己独自诛杀上千只霓,让这种郁闷不自觉地扩散更大。 符珠心神远游,好似脱离了琉璃幻阙,漫天风雪里,矗立着一把巨大的剑。 她在剑前,如蚍蜉望树。 符珠轻轻扬了扬唇,并未掐剑诀,摊开手,心念一动,巨剑化作流光朝她飞来。 正是,霜雪明。 哪怕拥有了独鹿仙剑,五曦仙剑,她的心相里面,仍旧只有一把霜雪明。 符珠转了转剑,截住一片晶莹的霜花,侧刃斜倾,霜花没于风雪中,反手刺破心相小天地。 璃光照了进来。 符珠一时不适应,微微眯了眯眼眸,成百上千的霓光,眨眼间已经到了她面前,她只好就地一滚,避开锋芒。 霓接二连三扎到地面,蠢笨的模样,看得符珠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悟的什么境,居然睡了这么久,害得本君独自斩杀霓兽,手臂都酸了。”楼锦枭不满地说道。 “剩下这几百头霓,交给你解决了。” 说完也不管符珠是否同意,楼锦枭已经盘膝而坐,开始休息了。 他是魔族,体内的“情”最少,“意”和“志”最多,后两者固然坚硬如山不可摧残,但架不住霓太多了,还是被吃掉不少。 “意”和“志”被蚕食得越多,就越容易被琉璃同化,楼锦枭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已经有这种迹象了。 符珠斩杀掉最后一只霓,收集它的碎片,呼吸都只是微喘,她蹙了蹙眉,问:“从我入境到苏醒,这是第次幻阙开启了?” 她感觉自己休息了好长一段时间,浑身精力都充沛了。 楼锦枭冷嗤一声,还是回答了符珠的问题:“十三次。” 符珠眼底闪过一抹复杂之色,楼锦枭竟然能一个人应付十三波霓的攻击,这样的人,心性坚毅程度说起来是有些可怕的,尤其是他们还处于敌对面。 更棘手的是,楼锦枭不仅有勇,还有谋算,心思诡谲多变,首先从渠水城的战役就能看出来,其次就是,符珠到现在都还不知道琉璃幻阙到底如何破开。 幸好她在传送咒印生效的时候,将楼锦枭一同扯入了幻阙之中。 “等到一万零一次的幻阙结束时,外面过去多久了?”符珠又问了一个问题。 楼锦枭睁开眼,语气寡淡:“四年吧。” 符珠震惊脸:(*)!! 怎么这么久。 想当初她在幻海浮沉多年,离开后其实也不过月余,琉璃幻阙却是困她四年么? 外界的格局恐怕早就面目全非了吧? 看见符珠吃瘪,楼锦枭倒是显得很高兴,“到我们这种境界,岁月不过弹指间,区区四年,又算得了什么呢?” “你若是担心那个小鬼,便是杞人忧天了,重渊不会对他做什么。” 最多是让他入魔,在方外天彻底没有立足之地罢了。 一想到出琉璃幻阙,见到小鬼入魔的样子,楼锦枭心底隐隐浮起期待,这样事情才会有趣不是么? 妄以魔族之身,成就仙途,岂不可笑? 正如玉扶光所说,妖有飞升之机,魔族永无飞升之缘。魔是成不了仙的,成仙要历经雷劫,而天雷诛邪,是魔族与生俱来的克星。 魔族只有跨过“仙”这一步,直接成神这一条路可走,但成神之法,早已失传。 当初他和重渊不惜深受重伤也要去到修真界,就是为此,只可惜收获并不大。 念及往事,楼锦枭有些感慨,霓光映照的脸上,神色晦暗。 “四年怎么不算什么了?”符珠不认同地说道,“已经占据我人生的六分之一了。” 楼锦枭沉默半晌,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一句话:“少炫耀。” 二十余载,成就如今境界,他从未听过。 他自诩修炼速度不慢,到魔君的位置,也耗费了七百年光阴,同她比起来,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想到这儿,楼锦枭不禁被气笑了。 符珠只是道:“这是事实,没有起炫耀之心。” “呵。” 楼锦霄冷笑,之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挺自恋。 “我想过了,既然无法更改四年的结局,再纠结它也无用。”符珠似乎是真想明白了,小脸上豁达无比,她转过身,看向楼锦枭,“所以破开琉璃幻阙的办法究竟是什么?” “告诉你也无妨。”楼锦枭目光落在五光十色的水晶碎片上,“琉璃幻阙开启一万次,只是达到了破开它的契机。” “关键在于诛杀霓皇。”他一字一句,缓慢说道,“霓皇死,幻阙开。” 符珠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只是越发觉得,楼锦枭也算是个人才了,能弄出琉璃幻阙这样的东西。 上一次让她感到惊艳的法宝,还是那面万相镜,即使如此,在琉璃幻阙面前,也要黯然几分。 “霓皇只能用幻杀死,我们收集的这些幻,是用来铸造屠霓剑的。” 符珠更惊讶了:“你还会铸剑?” 枕山的收徒考核中,有一关是锻剑,并非是一定要他们亲自锻造一把剑,而是考察他们对剑的理解。考题是“锻造一把属于自己的剑”,关键在于“自己”二字,宓芋削木成剑,过了此关。 但这两种情况明显不同,这么多的水晶碎片,要变成一把剑,需得要真正会铸剑之人出手才行。 又或者,以灵力将它们聚为一把剑,问题在于,幻阙里面动用不了灵力。 “本君自有办法。”楼锦枭卖了个关子,没有明说。 符珠见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就不淡操心了。 她和楼锦枭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损俱损。敌对的情况,要出了琉璃幻阙才会恢复,至于现在,谁也奈何不了谁,顶多言语互讽几句。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八章 破幻阙(下) 没休息多久,霓光宛若星河洪流,横冲而来,漫天华彩。 符珠的身影瞬间淹没在霓群里面,倒悬的明月昙花,猛地剧烈震动一下,竟然开始零落。 噗嗤—— 匕首刺入霓兽眉心,顷刻消散,乌发黑衣的少女弹出一滴鲜红的血珠,正中下坠的杏黄水晶碎片。 无数下坠的流光,留下数不清的璀璨直线,仿佛世上最美丽的风景,符珠却没有什么心思欣赏。 她周身剑意如涟漪一层层荡开,“轰”的一声轻响,红黄青紫,彩线雨落,泠泠动听。 楼锦枭双手负后,仰头观天,道了一声:“你这算作弊啊。” “少废话,幻要消失了。” 楼锦枭闻言,并不着急,风轻从容地并了二指,横连的伤口细线,渗出红日般的血滴,起旋随风。 霎那间,光影好似凝滞,蓦地沾了红雨。 琉璃幻阙不能使用灵力,不代表他们没有别的手段。 符珠低声自语:“或许不一定需要四年了。” 楼锦枭不置可否,没接这话。 烟月山无春去秋来,无四季轮转,时间过得缓慢又神速。 一只霓展开冲击,气势如江河浩大,符珠连忙闪躲避开,眼前掠过五彩滨纷的颜色,电光石火间,她抓住了霓兽的尾巴。 霓兽剧烈摆动,但少女的力气出奇的大,一点也不像战斗了数个时辰甚至数天的样子。 雪白的刀光映出少女清瘦的面庞,符珠双眸坚毅,果断地将匕首刺入了霓兽的皮肉里面,身形化作一道疾风,在霓兽的背部开出一线。 呼—— 终于结束了。 符珠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过身,看向楼锦枭,嗓音有些低哑,“之后呢?” 她刚刚斩杀的,是最后一只霓了。 楼锦枭盘膝正坐着,宽大袖袍下的手臂,覆盖了一层厚重的琉璃,不过他掩藏得很好,状若无事。 听见符珠的问话,楼锦枭睁开眼,眸光幽幽:“之后铸屠霓,破天门,斩霓皇,开幻阙。” 她当然知道要铸造屠霓剑,斩杀霓皇,可问题是屠霓剑怎么铸造,她真一头雾水。 最烦卖关子,装高深的人了。 符珠咬着后牙槽坐下休息,平复心情。她或许是在琉璃幻阙困太久了,变得有点烦躁。 忽然,她身边的水晶碎片,漂浮起来,如成群结队,井然有序的鱼儿穿越水波,围绕到楼锦枭身边,由固化的水晶化作缥缈的彩带,萦萦飞扬。 符珠眼底浮起一抹诧然,只见一缕淡淡的红色光芒接连闪过,以极难看清的速度,在半空中构建出复杂的咒文。 饶是符珠记忆力过人,也只是记了个七七八八。 剑鸣呦呦,屠霓剑成! 楼锦枭嘴角扬起胜券在握的笑意,一百零八道符文,于他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屠霓剑已成,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楼锦枭掌心推动剑柄,如梦如幻的屠霓剑,就越过水波,被送到了符珠面前。 符珠轻轻握剑,脑海中顿时有无数画面走马观花般掠过,是千百万霓的一生。她只握剑一会儿,精气神就在削弱。 她就知道,楼锦枭没这么好心。 这把剑,会侵噬她的精神,握剑太久,可能会变白痴。 楼锦枭神色不经意地舒展,懒洋洋道:“这可不是本君算计你。” “幻阙因你开启,霓皇便只能由你斩杀。” 符珠没有出声,径直斩出了一剑,只这一剑,天门碎裂,昙花凋落,她的小脸蓦然一白。 驱使屠霓剑的代价,是神魂剧烈晃动。 她最多可出三剑。 自从进入琉璃幻阙,她几乎一直都是被楼锦枭牵着走的,可她没办法,她比楼锦枭更想出幻阙。 因有所求,因此被动。 “霓皇要出来了。” 楼锦枭站起身,眼里闪过一丝别样的光芒。 呦—— 霓皇如龙,头生两角,悬挂昙花,身姿纤长优美,空游无所依。 符珠半眯眼眸,观测霓皇的轨迹,心神所想,递出两剑。 剑气分先后,一道流萤剑光强势撞去,霓皇灵动绕行,身躯陡然多了数道剑痕。 锵! 冰冷的剑鸣响彻整座罗梦城,符珠立剑挡在身前,击退袭来的四象天地锁。 “用了屠霓剑还能有这反应,果然不俗。”楼锦枭飞身而起,踩在一条天地锁链条上,淡淡地夸赞道。 他墨发飞扬,红衣猎猎,下方有数百魔族士兵,严阵以待。 屠霓剑就已经化作了无形,符珠意识到幻阙消失,当即召出了霜雪明。 面对围困,少女显得很从容,这是符珠脑海中早就构想过无数次出幻阙后的局面。 四象天地锁发出一声轻响,一道身姿曼妙的紫色身影,翩然降临,落到了另一条锁链上,正是玉扶光。 她轻薄冷艳的脸上,不见喜怒,盯着地面的黑衣少女,红唇张张合合,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眸光一转,对着楼锦枭毫不掩饰的嫌弃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既然已经将她弄到琉璃幻阙里面去了,为何又将人放了出来?” 楼锦枭凤眼闪过一丝不以为然,语气悠悠:“难不成让本君和她同归于尽?” 关于琉璃幻阙,玉扶光知道的不多,冷哼了一声后,不再出声,仗剑攻去。 昔年窕山一战,她落败于少女之手,此后勤加练剑,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再决高下。 楼锦枭知道这桩恩怨,暂时不打算插手,不过时刻关注着战况,准备待玉扶光不敌时再出手。 没错,楼锦枭心里已经默认,玉扶光会输,而且是一定会输。毕竟玉扶光的剑术水平,没人能比他更清楚了。 算高手行列,但谈不上绝世无双。 剑道九境,九境之后乃是化境,剑术已达臻至化境的水平,是真正的剑道大宗师境界。 化境之上,还有两境,分别是返璞归真——真境,以及剑术最高目标的至境,亦称通圣境。 玉扶光经历散灵,重拾剑器,算是因祸得福,迈入了真境的门槛,但符珠从握剑起,便入真境,此后所有的时间,都是在追求通圣境。 她天生就是要修习剑道的。 乌生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烟月山前的状况,几欲上前,都被成露按了下来。 他微微感慨:“没想到三年半过去,琉璃幻阙一消失,就是这样剑拔弩张的场面。” “小公子还是不要上前的好,免得被误伤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一十九章 一剑惊梁燕 猛然间,两道直冲云霄的剑气,划破魔界上空的云层,拨云开雾,剑意瞬间铺满全场。 下一瞬,黑色身影和紫衣消失在原地,剑光亮起,又一个呼吸的功夫,两道交缠的影子再次消失,四面八方都是剑光,如星辰闪现。 “没想到魔君大人带回来的那个人族女子还有这样的剑术……”一个魔族仰头观战,喃喃说道。 他的想法也是在场诸多魔兵的想法,任谁看来,一个金尊玉贵的大小姐,都不可能受得了练剑之苦。 场间尽是呼啸的剑风,两个人的剑极快,看不清招数,不停的交错变幻,空余清脆的长剑碰撞声。 一道道剑气交错瓦解,如同破碎枯零的秋叶,成露眼里浮起一抹惊叹,刹那间,一股剑气被挑飞来到面前。 成露以最快的速度掐诀结印,透明屏障外,陡然炸开明亮的霜芒,符珠飞快收回视线,身影比先前更快,消失在原地,递出数剑。 没了危机,成露松了一口气,感慨道:“天纵奇才。” 乌生的心却沉了沉,他看出来了,这道剑气有些脆弱。 列阵的魔兵退离百步远,唯独楼锦枭一人,立于剑场,神色不明。 铮然之音响彻天地,明亮的剑光宛如巨浪拍下,符珠和玉扶光接连翻了好几个跟头,一前一后止住退势。 剑芒淡去,地面已经千疮百孔,被破坏得面目全非。 玉扶光手臂上四五道不深不浅的剑痕,鲜血顺着手臂流到手背,剑身。 符珠的状况也不乐观,衣袖被剑气划开几道口子,没有渗血,露出若隐若现的琉璃色彩。 那是什么? 乌生心里泛起疑惑,他睁大了眼眸,想看得再清楚一点,符珠身子猛地冲了出去。 一剑,芳泽无加。 一剑,珠玑不御。 一剑,惊梁燕。 铅华三剑,剑光汇聚成海,如同太阳爆发出强烈的光芒,刺得人不由自主的闭眼。 好纯粹的剑意! 众魔族纷纷屏住了呼吸,恐怖的气势压在每一个魔族的心头,令人惊惶。 成露连忙将乌生往后拽,“她的铅华剑意,不比天月姑娘的温和,小公子不要意气用事。” “若是被剑意所伤,哪怕是魔尊大人回来了,都很棘手。” 剑光抵至眼前,玉扶光直觉危险,眸里却燃起一股叫做战意的东西。 她不想躲。 一股气势再起,玉扶光低喝一声:“就让我领教一下,你这三剑吧!” “剑入苍渊!” 顿时,剑气如蛟如龙,掀起巨大恐怖气象。 符珠的声音淡然,在玉扶光耳畔响起,“一剑惊梁燕——” 刺啦一声,龙云割裂,剑刃从旋风中冒出,玉扶光悬而未坠的一颗心,陡然掉落崖底。 锵! 云心锏震去这一剑,符珠不得已身子后退一步,旋即再出。 “不想心脉再次受损,最好放下你那不值一提的傲气。” 楼锦枭似讥似讽地说道,玉扶光也不真是什么看不清局势的人,没和他争吵,默认了以二对一。 又不是问剑,讲什么公平。 她快成了自己的心魔了,玉扶光迫切地想要斩灭一切妨碍自己剑道的阻拦。 而符珠想要斩开一切拦在面前的一切。 山若拦我,我便开山。 人若阻我,我亦从人海中去。 一剑,可破世间万法。 轰—— 寸草不生的魔界,席卷一道浩然风。 风吹进每个魔族的心里。 楼锦枭稳了稳身形,忍不住道:“她是什么怪物吗?还能出这么重的一剑。” 城墙上,成露再次点评四字:“惊才绝艳。” 不过欣赏归欣赏,魔界已经是铜墙铁壁,她出不去的。 “小公子……” 成露话音戛然而止,身侧哪还有小童的身影? 乌生从城墙跳下,咬进牙关,一头撞进了剑场。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更何况是他这样突兀地闯进战局,无数剑风像是找到了目标,都朝一个地方刮去。 很快,他极黑的衣袍被割碎,极白的肌肤冒出血珠,晦涩的目光里,倒映星辰万象。 冰霜玉承受不住威压,“咔嚓”碎掉。 古朴的双星镯亮起预警的光芒,象征着主人生命的垂危。 “真是傻了。”成露暗骂了一声,身影顿时化作黑雾,从城墙上飞下,撞开剑阵,闪身进去。 他左闪右躲,还是避免不了身上出现许多伤口,这样的战况,已经不是他能插足的了。 符珠看见乌生闯进来,眉心猛地一跳,身形瞬间闪到他面前,挥剑斩绝剑风。 砰—— 原本马上就要到剑阵腹地的成露,一时不察,身影如断线风筝跌飞数丈远。 他脑袋一歪,吐出大口血,“照看小公子,这还真是个苦差事啊!” 符珠扶起乌生,魔气立刻缠绕在她周围,却奈何不了少女,乌生微微扯了扯嘴角。 抬起手臂,指向她背后。 符珠反手一剑,剑气跌宕,浮沉不定。 “等我三剑。”她道。 乌生点点头,在符珠去拦截楼锦枭和玉扶光时,伸出手指,凭空画符。 以身为介,请神之妙用,引去灵台之地,开启,映日星漩—— 呼!呼呼! 狂风骤起,四条天地链被吹得哗啦作响,位于四方位的青龙、朱雀、白虎、玄武虚影,次第熄灭。 天空射下的星光,扭曲成漩涡,中央,光华灿烂。 “这是什么?” “日光!方外天的日光照到了魔界!” “这怎么可能呢?”成露愣在原地,不可置信地望向天穹。 星线扭曲,顺着一个方向一圈圈的流动,中心一轮红日,让人毕生难忘! 璀璨星光,偏爱地照向少女一人,符珠反应过来什么,一个闪身,回到乌生身边,“你做什么了?” “这样大的符印,金丹之力怎么可能催动,大师兄他……怎么会教你这样的术法。” 符珠脑海里闪过很多碎片,忽然,停在一处。 问剑塔。 她曾经拓印了一张符文,她交给了乌生。 他参悟了那道符文。 符珠小脸上浮起一丝对自己的懊恼,乌生苍白地笑了笑,说:“小师叔,来不及了,离开魔界吧。” 话落,眼前星光消散,无边的黑暗吞噬了符珠的意识。 魔界,恢复平静。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章 好久不见 滴答。 哗啦。 牛毛细雨逐渐变大,冲洗着残血大地。 符珠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子,天地模糊地映入她的眼中。 战场。 这是一处刚刚结束战争的战场,刀戟残幡,横七竖八插在残破大地上,尸骸零零散散,似乎是打扫过了。 “符珠,你终于醒了。”白衣服的小姑娘跪坐在她手边,一脸欢喜地说道。 黑衣少女眨了眨眼,旋即叹了一口气。 弥弥心忧不已:“符珠,你的伤怎么样了?是不是很疼……” 她忽然想到什么,卷起了袖子,说道:“我的血可以疗伤!” 符珠坐起身来,看向她,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不要让别人知道你的血可以疗伤救人。” 尤其是在,战火纷飞的方外天。 弥弥重重点头,说道:“我知道,但是你的伤势太严重了……” 符珠浅笑摇摇头打断她后面的话,“你既然化形了,任何人都不该再用你的血,我也是。” 弥弥有些似懂非懂,“我甘愿的也不可以吗?” “这就需要你自己考量了。” 符珠松开手,里面躺着一颗菩提子,是乌生在最后时刻塞给她的,符珠探入一缕心念,取出里面那面兑旗。 还差最后一面震旗了。 她知道了位置,却没办法取来。 轰隆—— 弥弥听着这声惊雷,喃喃说道:“看来雨势会越来越大了……” “不,不对,这是——劫雷!”她猛地转过头,眼里布满了震惊。 紫色雷电宛如龙蛟,又急又快地扑来,少女心中平静一片,没有丝毫畏惧。 修士渡劫,九死一生,天道无情,却还是留了一线生机。 咔嚓——琉璃碎。 符珠在幻阙里面被琉璃同化的肌肤,经劫雷一劈,恢复少女的细腻柔和。她嘴角轻轻扬了扬。 借天地之力,置之死地而后生。 符珠吸收劫雷的威力,不断壮大自身的经脉强度,四十五道劫雷一道一道劈下,到最后,她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彻底成了一个血人。 少女身上的伤痕太多,灵力修补起来,有些手忙脚乱,弥弥提着一颗心,睁圆了眼睛。 约莫半个时辰后,符珠吐出一口浊气,彻底吸收了劫雷中蕴含的能量。 她施展净尘术,血污一扫而空,黑裙也换成了一身杏黄色,恰如春来,柔和亮丽。 弥弥看得呆愣,心中忽地涌起无限希望,“符珠,我会陪你找回乌生的。” “不过我们现在要去哪里呢?” “万恒城。” …… 有赫连红妆的腰牌,符珠和弥弥很轻易进入了万恒城,又通过赫连池,知晓了赫连红妆现在的位置。 渠水难攻,战场逐渐偏移到东面,大家也都集聚在了东幽城,赫连红妆亦是经常在东幽城和万恒城两城之间往返。 只是最近战事吃紧,她在东幽城待了半年有余。 褚家。 议事厅内放置了大大小小几十个沙盘,众人围在一个沙盘前面,神情凝重。 “杏林之墟,南有紫云山脉之小云山,高达千丈,屏峙南方,黄水自北流来,形成狭径,十分险固。” “从杏林往东,途径骨滩、困霞口等险塞之区,我方兵力孤单,又要深入,不能持久,援救杨清许等人,实在太困难了。” 杏袄女子眉清如水,闻言面露忧色,“就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吗?” 褚妃心难得没有呛施姜姜,傅粉施朱的脸上,难掩倦容,美目一转,心中那句“我带人去救杨清许”终究没有说出口。 和魔族的战争,上一辈几乎都战死了,褚家人丁凋零,她若是为了杨家人舍生忘死,族中长辈定然不会同意的。 更何况,杨清许已经和施姜姜成婚,是施家的女婿,她若真这么做了,无疑是将褚家的脸面丢在地上踩。 面对施姜姜的问话,几个施家族中的子弟都沉默下去,无人吭声,似要放弃杨清许了。 一个青年说道:“我们之前派去营救的人,基本到杏林就折损六成了,几次无功,前后死亡,快超过觉楹地被困人数了。” 他一开口,引起另外一名男子附和:“将兵力耗在此事上,非明智之举。” “只要我们进入杏林之墟,就陷入了被动,魔族阻绝道路,分段堵击,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将我们派去的援兵歼灭干净,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我们的大局十分不利。”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名褚家子弟的声音:“红妆小姐,有位姑娘找你。” 赫连红妆目光一闪,猜不到来人的身份,遂朝众人道了一句:“你们继续,我去去就来。” 她出了门,旋即愣住。 原来那名褚家子弟,见到了符珠手里的腰牌,便直接将人引到了议事厅外。 符珠莞尔笑笑,“好久不见。” 赫连红妆回神,眼里浮起喜悦的色彩,她快步走到少女面前,“这几年你去哪了?我问过尤春柳和苏咸之,他们都不知道你的下落。” 触及旁边的陌生的小姑娘,赫连红妆眼里的光暗淡了下去,眉眼浮起愧疚之色:“抱歉……我没看好乌生。” “你,”刚说了一个字,赫连红妆就说不下去了,符珠失踪这几年,肯定是去找乌生了,但显然,她没找到。 思及此,赫连红妆对自己的懊恼又多了几分,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少女。 符珠温和地道:“乌生自己跑出走沙城的,此事不怪你。” “终有一天,我会将他找回来。” 少女眸光清远坚定,赫连红妆见此,脸上的阴霾随之散开。 议事厅前,跟着出来了几位好奇重的人,其中就有施姜姜和褚妃心二人。 施姜姜不认识符珠,褚妃心却是不会忘记符珠的长相的,她眼里闪过讶异之色,也大步流星走了几步,来到符珠跟前。 “你怎么回来了?” 她还以为少女早死在哪个不知名的野坡了。 不过她没死的话,是怎么躲过陶家的搜寻的? 褚妃心想到一个可能,就是她这几年都在魔族占领的城池内活动,难怪陶埜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踪迹呢。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一章 三招之约 殊不知符珠此去多年,大半光阴都在琉璃幻阙中度过,陶埜哪怕有通天之能,都不可能打探到她的消息。 面对褚妃心的问题,符珠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 赫连红妆为大家引荐符珠,顿时,众人脸上神色各异。 施姜姜轻咬着苍白的唇,脑海里闪过各种各样的念头,见到少女的这刻起,她就清楚的知道,自己灵根一事,与她无关。 有沉不住气的年轻人,敌视地看向符珠:“我族姐灵根被挖一事,是否你所为?” 符珠微微莫名,旁边的褚妃心娇笑一声,轻嘲道:“施六水,你们施家说话可要讲证据,该不会是真惦记人家的冰灵根吧?” 青年一张白皙的脸涨红,气愤道:“你胡说什么呢!我只是询问一下而已。” 族姐天资卓绝,本是明珠,如今蒙尘无光,他见到了有嫌疑之人,当然要替族姐问一问。 施姜姜轻轻拽了拽施六水的袖子,冲他摇摇头,暗示他不要再提此事。 这些年施家掌握的证据,皆指向魔族,他这些言语,只会平白让外人看笑话罢了。 施六水静下心来,也想明白了这点,他就是被怨愤冲昏了头脑,开始不分青红皂白的迁怒于人。 安抚住施六水,施姜姜面上扬起温婉的笑,得体地说道:“吾弟横直莽撞,让符珠姑娘见笑了,我替他向姑娘赔不是。” 施六水欲言出声,被施姜姜提前警告了,他不得不闭紧嘴巴,只在心中恼恨自己,还要连累族姐替他低声下气的道歉。 符珠一早猜到眼前杏袄女子的身份,她挽髻乌发间,只簪了两只看似很普通的翡翠玉簪,打扮得低调,却不掩好容色,风姿绰约,娇柔婉转。 看样子施姜姜是已经同杨清许成亲了。 符珠敛去无意中冒出来的想法,大大方方受了施姜姜的道歉。 本来就是施六水冒犯了她,施姜姜代为道歉,她没计较就很宽宏了。 这边风波刚平,又有一人态度更为激烈地道:“她消失四年,了无痕迹,却在这个关头再次出现,你们不觉得有问题吗?” 说话之人转头看向赫连红妆,语气生硬:“红妆小姐,虽然我们感念你们赫连家的资源支持,但来历不明之人,若是归入营帐,无异于引狼入室,望你三思!” 他的话直白不留情面,赫连红妆闻言,脸色变得很不好看,余光看了看符珠,见她并未在意,这才稍稍安心。 青年的话引起附和,很快再有一人出声道:“就算她身无异心,但想要入营帐议事,至少也得实力配得上才行。” 他们都是靠战功才挤得一席之地,这年纪轻轻的女子,凭什么一来就能进入议事厅? 符珠打量这人,眉形英挺,面庞棱角分明,胡茬打理得却不甚干净,生生减低了浑身气质。 他穿着单襦松霜绿的长衫,腰间不坠玉,挂着酒囊和刀鞘,与先前说话那人气质截然不同。 前者约莫是哪个家族中的晚辈,后者大抵是来方外天历练的外乡人。 他排斥自己的理由,很明了。 符珠展颜笑道:“既然如此,不妨我们换一换。” 男子剑眉倒竖,没听懂她什么意思,符珠不急不缓地说道:“三招之内,你若输给我,我入议事厅,你退出来。” 场面一时凝滞起来。 赫连红妆心思电转,旋即传音给符珠:“此人名为章千雨,是一名刀修,化神境中期的修为,身负几道秘术,威力很是不俗,战功榜排二十七。” 虽然没有明说,但符珠知道赫连红妆是在提示自己,三招之约太过托大,章千雨没那么好对付。 只是她没有时间和章千雨慢慢比试了,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威慑住众人。 天雷解决了被琉璃同化的麻烦,使用屠霓剑的后遗症却还在,对战越久,她的精神损耗越严重。 章千雨冷笑道:“你未免太自负了。” “我便与你赌,若我输了,我章千雨不用你动手,自己死去!” 这话一出就严重了,赫连红妆、施姜姜等人俱是面色一变,马上有人劝道:“比试而已,何必谈生谈死,章兄……” 谁知这一劝,章千雨勃然大怒:“俪冯玉你什么意思?觉得我接不下来她三招吗?” “我章千雨自来到方外天二十年,斩杀魔族千余数,越境击败化神后期十数人,更是越境砍掉投靠魔族的一名化神剑修的头颅,自此扬名方外天。” “她简直狂悖至极,我就姑且看看她如何三招败我,如何能三招败我!” 俪冯玉暗自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子,他真是嘴贱啊,他劝章千雨这不摆明了是认为他会输吗?也不怪章千雨会这么生气了。 不过他的本意真的只是说,一场比试点到为止和和气气就行了,没必要弄得这么剑拔弩张。 符珠疲倦地揉了揉眉心,也是没想到章千雨气性这么大。 “磨磨唧唧做什么?既然要比试,就上演武场吧!” 褚家的演武场就在议事厅外,章千雨已经飞身入场,不耐地说道。 符珠不想逼死章千雨,话锋一转,道:“若我胜了,你的性命由我处置如何?” 章千雨胸腔怒火“噌”的下,直冒到脑门来:“自是任你处置!” “但你若输了,就将剑留下。” 对于一个剑修而言,输阵被夺剑,无异于诛心,甚至有可能剑心破碎,从此再拿不起剑。 赫连红妆心沉了沉,饶是符珠天赋卓绝,她要赢的条件太苛刻了。她不该提三招的约束的。 其余人面上不显山水,心中各有心思,这场赌战,越发有意思了。 弥弥担忧地捏了捏符珠的手心,少女扬扬唇,轻声安抚她:“没关系的。” 符珠转过头,平静地看向章千雨:“好。” 霜雪明与主人心意相通,发出自信的剑鸣。 少女经历岁月的沉淀,身上灼灼耀目的神采埋藏在过往的光阴长河里面,也藏在了剑里。 剑出,风采依旧。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唯我剑气亘古长 符珠飞身上演武场,接住剑。 霜雪明嗡鸣轻响,雀跃不已,雪白的剑光映进章千雨眼里,他多了一丝忌惮。 两人气势浑然一变。 轰! 剑意和刀意的无形碰撞激撞出巨大罡风,吹得符珠乌发后扬,她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主动递出一剑。 灿烂剑影,如花似雪。 绕金仙! 章千雨迈开一步,双手握刀,随之有万道青光虚影,呼啸奔涌,直冲剑气。 那亮起的漫天刀光青影,笼罩整座擂台,少女身形显得单薄无比,犹如一片柳叶,随时都会被狂风撕扯破碎。 常年的战斗经验告诉章千雨,不可掉以轻心。 有结界在,外人感受不到里面恐怖的气压,但章千雨身临其境,危险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章千雨跃起的瞬间,身影消失在刀影里,下一瞬,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刀刃朝前,一手抵着刀背,后退数步远。 浩浩荡荡的剑气骤然奔走,章千雨神情严肃,所过之处陷出深深的沟壑痕迹。 青光破碎,天地骤白。 这种感觉就像蛰伏了百年的蝉蛹,破茧成蝶,终见天光,但事情只发生在几个眨眼的功夫间罢了。 俪冯玉愣愣张大了嘴,喃喃道:“这才第一招章千雨怎么就使用秘法了……” “而且他的秘法还被破了。”施六水补充道。 秘法被破不稀奇,关键是章千雨是后手啊! 几人都是和章千雨并肩作战过的,自然知道他身上肩负有几道秘法,刚刚那道秘法名叫“青月影”,是章千雨向来引以为傲的最强手段。 连“青月影”都破了,除非他还有隐藏秘法,否则真会败阵! 想到章千雨自己提的赌约,众人心里沉了沉,再看向擂台,心情格外复杂。 “妃心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胜呢?”双螺髻着莲衣的小丫头片子盯着擂台,转过头问道。 褚妃心未多思考,答复她说:“章千雨会败。” 施六水耳朵一动,眼里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章千雨的秘法被破,他本身的实力还是有的啊,战功榜排行二十七,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莲衣小丫头灿然一笑:“我和妃心姐姐一样,看好那个漂亮姐姐。” 褚妃心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她才不是看好符珠呢!只是章千雨确实不敌她罢了。 她连仙剑都没有出。 演武场上,章千雨吞下血水,眯起眼,剑气似水似雾,重新汇聚剑身,完全契合。 这份异象,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呼道:“出入无停,返璞归真,就让我再来会一会你这真境剑术!” 话落,章千雨周身刀意暴涨,肌肤寸裂,血肉斑斑,他高高跃起,猛龙升空,连砍十七刀! 呼呼呼! 刀光顷刻即至,符珠却闭上了眼,微微一笑,傲然道:“刀法不错。” “但——” “只是不错而已。” 少女睁眼,挥出一剑。 一阵冰寒的风平地而起,铺满擂台,晶莹的霜花落地生根,竟然从擂台处蔓延到了观战众人的脚边! 猝然闪烁的剑光由硕及微,隐入风雪,悄无声息。 章千雨如坠寒窟,施展秘法“乾坤照己”,周身顿时浮起一股玄妙的气息,他握紧刀柄,斩出明亮如月轮的刀光。 一记记惊雷呼啸噼里啪啦炸响,又似银瓶乍破,尖锐清厉。 章千雨挥刀斩出的刀芒,层层叠叠,仿佛千军万马齐来,声势极大。 忽然,呼啸声止住,风雪也凝住。 剑气撞入章千雨秘法,他猛然瞪大眼睛,连连后撤,剑极快,退无可退! “一剑万法停,她这是什么招数?”一名化神修士喃喃念道,眸里荡漾着倾慕的光芒。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的人来说,少女的两剑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震撼。 “我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她的第三剑了。”有人说道。 无人反驳。 章千雨苦笑,索然翻飞的白雪坠落他的眉眼,他的虎口,他的刀柄,心中已无战意。 一声清音响彻风雪:“章千雨,三招还没有过。” “我连两剑都扛不下来,你这个时候提醒我三剑未过,是为炫耀吗?偏生你他娘的语气里又没有炫耀,这才最为叫人气恼。”章千雨在心里怒吼道,肺腑陡然升起磅礴怒气。 他大吼道:“不就是第三剑吗?我章千雨接了就是!” “出剑!” 一剑玄天来。 剑光缤纷。 章千雨咬紧牙关,很快血从嘴角渗透出来,他的刀越来越矮。 霓虹片刻散,昙花只一现,唯我剑气亘古长。 第三剑,亘古长。 “噗——”章千雨再也坚持不住,刀柄脱手,哐当坠地,同时吐出大口鲜血。 场下一时无声。 弥弥挤开人群,匆匆跑上擂台搀扶少女,符珠手腕一翻,按住她的手臂。 众人醒神,一名褚家旁支子弟在褚妃心的示意下,上台扶起章千雨,送了一点灵力进去。 谁知章千雨刚醒,即刻甩开褚家子弟的手,抬手就要自绝。 这可吓了褚栋楹一跳,他忙抱住章千雨的胳膊,“章大哥,息怒息怒。” 哪有人这么着急找死的啊。褚栋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苦口婆心地劝道:“修炼之人,每一次渡劫都是在与天相争。章大哥一路修炼到化神境,其中艰辛不可言说。在天道之下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如今不过一点小事,怎么反倒想不明白了呢?” 章千雨本来是意气上头,经褚栋楹这么一劝,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去死了。 凡人修道为何?还不是为了长生? 他如今真的要放弃生,选择死吗?那他辛辛苦苦修炼到这个境界,何苦呢? 符珠适时出声:“章千雨,你可记得我们的赌约?” 褚栋楹心里暗道不妙,他好不容易劝动章千雨了,再被这么一刺激,章千雨还不立马去死? 章千雨大笑,扶着褚栋楹的肩站起来,双臂前伸,钦佩地拘了一礼:“谢符珠姑娘刻意留在下性命。” “在下,心悦诚服。” 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唯我剑气亘古长 符珠飞身上演武场,接住剑。 霜雪明嗡鸣轻响,雀跃不已,雪白的剑光映进章千雨眼里,他多了一丝忌惮。 两人气势浑然一变。 轰! 剑意和刀意的无形碰撞激撞出巨大罡风,吹得符珠乌发后扬,她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主动递出一剑。 灿烂剑影,如花似雪。 绕金仙! 章千雨迈开一步,双手握刀,随之有万道青光虚影,呼啸奔涌,直冲剑气。 那亮起的漫天刀光青影,笼罩整座擂台,少女身形显得单薄无比,犹如一片柳叶,随时都会被狂风撕扯破碎。 常年的战斗经验告诉章千雨,不可掉以轻心。 有结界在,外人感受不到里面恐怖的气压,但章千雨身临其境,危险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章千雨跃起的瞬间,身影消失在刀影里,下一瞬,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刀刃朝前,一手抵着刀背,后退数步远。 浩浩荡荡的剑气骤然奔走,章千雨神情严肃,所过之处陷出深深的沟壑痕迹。 青光破碎,天地骤白。 这种感觉就像蛰伏了百年的蝉蛹,破茧成蝶,终见天光,但事情只发生在几个眨眼的功夫间罢了。 俪冯玉愣愣张大了嘴,喃喃道:“这才第一招章千雨怎么就使用秘法了……” “而且他的秘法还被破了。”施六水补充道。 秘法被破不稀奇,关键是章千雨是后手啊! 几人都是和章千雨并肩作战过的,自然知道他身上肩负有几道秘法,刚刚那道秘法名叫“青月影”,是章千雨向来引以为傲的最强手段。 连“青月影”都破了,除非他还有隐藏秘法,否则真会败阵! 想到章千雨自己提的赌约,众人心里沉了沉,再看向擂台,心情格外复杂。 “妃心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胜呢?”双螺髻着莲衣的小丫头片子盯着擂台,转过头问道。 褚妃心未多思考,答复她说:“章千雨会败。” 施六水耳朵一动,眼里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章千雨的秘法被破,他本身的实力还是有的啊,战功榜排行二十七,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莲衣小丫头灿然一笑:“我和妃心姐姐一样,看好那个漂亮姐姐。” 褚妃心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她才不是看好符珠呢!只是章千雨确实不敌她罢了。 她连仙剑都没有出。 演武场上,章千雨吞下血水,眯起眼,剑气似水似雾,重新汇聚剑身,完全契合。 这份异象,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呼道:“出入无停,返璞归真,就让我再来会一会你这真境剑术!” 话落,章千雨周身刀意暴涨,肌肤寸裂,血肉斑斑,他高高跃起,猛龙升空,连砍十七刀! 呼呼呼! 刀光顷刻即至,符珠却闭上了眼,微微一笑,傲然道:“刀法不错。” “但——” “只是不错而已。” 少女睁眼,挥出一剑。 一阵冰寒的风平地而起,铺满擂台,晶莹的霜花落地生根,竟然从擂台处蔓延到了观战众人的脚边! 猝然闪烁的剑光由硕及微,隐入风雪,悄无声息。 章千雨如坠寒窟,施展秘法“乾坤照己”,周身顿时浮起一股玄妙的气息,他握紧刀柄,斩出明亮如月轮的刀光。 一记记惊雷呼啸噼里啪啦炸响,又似银瓶乍破,尖锐清厉。 章千雨挥刀斩出的刀芒,层层叠叠,仿佛千军万马齐来,声势极大。 忽然,呼啸声止住,风雪也凝住。 剑气撞入章千雨秘法,他猛然瞪大眼睛,连连后撤,剑极快,退无可退! “一剑万法停,她这是什么招数?”一名化神修士喃喃念道,眸里荡漾着倾慕的光芒。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的人来说,少女的两剑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震撼。 “我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她的第三剑了。”有人说道。 无人反驳。 章千雨苦笑,索然翻飞的白雪坠落他的眉眼,他的虎口,他的刀柄,心中已无战意。 一声清音响彻风雪:“章千雨,三招还没有过。” “我连两剑都扛不下来,你这个时候提醒我三剑未过,是为炫耀吗?偏生你他娘的语气里又没有炫耀,这才最为叫人气恼。”章千雨在心里怒吼道,肺腑陡然升起磅礴怒气。 他大吼道:“不就是第三剑吗?我章千雨接了就是!” “出剑!” 一剑玄天来。 剑光缤纷。 章千雨咬紧牙关,很快血从嘴角渗透出来,他的刀越来越矮。 霓虹片刻散,昙花只一现,唯我剑气亘古长。 第三剑,亘古长。 “噗——”章千雨再也坚持不住,刀柄脱手,哐当坠地,同时吐出大口鲜血。 场下一时无声。 弥弥挤开人群,匆匆跑上擂台搀扶少女,符珠手腕一翻,按住她的手臂。 众人醒神,一名褚家旁支子弟在褚妃心的示意下,上台扶起章千雨,送了一点灵力进去。 谁知章千雨刚醒,即刻甩开褚家子弟的手,抬手就要自绝。 这可吓了褚栋楹一跳,他忙抱住章千雨的胳膊,“章大哥,息怒息怒。” 哪有人这么着急找死的啊。褚栋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苦口婆心地劝道:“修炼之人,每一次渡劫都是在与天相争。章大哥一路修炼到化神境,其中艰辛不可言说。在天道之下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如今不过一点小事,怎么反倒想不明白了呢?” 章千雨本来是意气上头,经褚栋楹这么一劝,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去死了。 凡人修道为何?还不是为了长生? 他如今真的要放弃生,选择死吗?那他辛辛苦苦修炼到这个境界,何苦呢? 符珠适时出声:“章千雨,你可记得我们的赌约?” 褚栋楹心里暗道不妙,他好不容易劝动章千雨了,再被这么一刺激,章千雨还不立马去死? 章千雨大笑,扶着褚栋楹的肩站起来,双臂前伸,钦佩地拘了一礼:“谢符珠姑娘刻意留在下性命。” “在下,心悦诚服。” 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百二十二章 唯我剑气亘古长 符珠飞身上演武场,接住剑。 霜雪明嗡鸣轻响,雀跃不已,雪白的剑光映进章千雨眼里,他多了一丝忌惮。 两人气势浑然一变。 轰! 剑意和刀意的无形碰撞激撞出巨大罡风,吹得符珠乌发后扬,她饶有兴趣地勾了勾唇,主动递出一剑。 灿烂剑影,如花似雪。 绕金仙! 章千雨迈开一步,双手握刀,随之有万道青光虚影,呼啸奔涌,直冲剑气。 那亮起的漫天刀光青影,笼罩整座擂台,少女身形显得单薄无比,犹如一片柳叶,随时都会被狂风撕扯破碎。 常年的战斗经验告诉章千雨,不可掉以轻心。 有结界在,外人感受不到里面恐怖的气压,但章千雨身临其境,危险的气息萦绕在他的每一寸肌肤上! 章千雨跃起的瞬间,身影消失在刀影里,下一瞬,他倒吸一口凉气,立马刀刃朝前,一手抵着刀背,后退数步远。 浩浩荡荡的剑气骤然奔走,章千雨神情严肃,所过之处陷出深深的沟壑痕迹。 青光破碎,天地骤白。 这种感觉就像蛰伏了百年的蝉蛹,破茧成蝶,终见天光,但事情只发生在几个眨眼的功夫间罢了。 俪冯玉愣愣张大了嘴,喃喃道:“这才第一招章千雨怎么就使用秘法了……” “而且他的秘法还被破了。”施六水补充道。 秘法被破不稀奇,关键是章千雨是后手啊! 几人都是和章千雨并肩作战过的,自然知道他身上肩负有几道秘法,刚刚那道秘法名叫“青月影”,是章千雨向来引以为傲的最强手段。 连“青月影”都破了,除非他还有隐藏秘法,否则真会败阵! 想到章千雨自己提的赌约,众人心里沉了沉,再看向擂台,心情格外复杂。 “妃心姐姐,你说他们谁会胜呢?”双螺髻着莲衣的小丫头片子盯着擂台,转过头问道。 褚妃心未多思考,答复她说:“章千雨会败。” 施六水耳朵一动,眼里浮起不可置信的神色,虽然章千雨的秘法被破,他本身的实力还是有的啊,战功榜排行二十七,不是说说这么简单的。 莲衣小丫头灿然一笑:“我和妃心姐姐一样,看好那个漂亮姐姐。” 褚妃心鼻孔出气,冷哼一声,她才不是看好符珠呢!只是章千雨确实不敌她罢了。 她连仙剑都没有出。 演武场上,章千雨吞下血水,眯起眼,剑气似水似雾,重新汇聚剑身,完全契合。 这份异象,让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呼道:“出入无停,返璞归真,就让我再来会一会你这真境剑术!” 话落,章千雨周身刀意暴涨,肌肤寸裂,血肉斑斑,他高高跃起,猛龙升空,连砍十七刀! 呼呼呼! 刀光顷刻即至,符珠却闭上了眼,微微一笑,傲然道:“刀法不错。” “但——” “只是不错而已。” 少女睁眼,挥出一剑。 一阵冰寒的风平地而起,铺满擂台,晶莹的霜花落地生根,竟然从擂台处蔓延到了观战众人的脚边! 猝然闪烁的剑光由硕及微,隐入风雪,悄无声息。 章千雨如坠寒窟,施展秘法“乾坤照己”,周身顿时浮起一股玄妙的气息,他握紧刀柄,斩出明亮如月轮的刀光。 一记记惊雷呼啸噼里啪啦炸响,又似银瓶乍破,尖锐清厉。 章千雨挥刀斩出的刀芒,层层叠叠,仿佛千军万马齐来,声势极大。 忽然,呼啸声止住,风雪也凝住。 剑气撞入章千雨秘法,他猛然瞪大眼睛,连连后撤,剑极快,退无可退! “一剑万法停,她这是什么招数?”一名化神修士喃喃念道,眸里荡漾着倾慕的光芒。 对于第一次见到这种剑术的人来说,少女的两剑带给他们无与伦比的震撼。 “我已经迫不及待期待她的第三剑了。”有人说道。 无人反驳。 章千雨苦笑,索然翻飞的白雪坠落他的眉眼,他的虎口,他的刀柄,心中已无战意。 一声清音响彻风雪:“章千雨,三招还没有过。” “我连两剑都扛不下来,你这个时候提醒我三剑未过,是为炫耀吗?偏生你他娘的语气里又没有炫耀,这才最为叫人气恼。”章千雨在心里怒吼道,肺腑陡然升起磅礴怒气。 他大吼道:“不就是第三剑吗?我章千雨接了就是!” “出剑!” 一剑玄天来。 剑光缤纷。 章千雨咬紧牙关,很快血从嘴角渗透出来,他的刀越来越矮。 霓虹片刻散,昙花只一现,唯我剑气亘古长。 第三剑,亘古长。 “噗——”章千雨再也坚持不住,刀柄脱手,哐当坠地,同时吐出大口鲜血。 场下一时无声。 弥弥挤开人群,匆匆跑上擂台搀扶少女,符珠手腕一翻,按住她的手臂。 众人醒神,一名褚家旁支子弟在褚妃心的示意下,上台扶起章千雨,送了一点灵力进去。 谁知章千雨刚醒,即刻甩开褚家子弟的手,抬手就要自绝。 这可吓了褚栋楹一跳,他忙抱住章千雨的胳膊,“章大哥,息怒息怒。” 哪有人这么着急找死的啊。褚栋楹在心里腹诽,面上却苦口婆心地劝道:“修炼之人,每一次渡劫都是在与天相争。章大哥一路修炼到化神境,其中艰辛不可言说。在天道之下都没有放弃生的希望,如今不过一点小事,怎么反倒想不明白了呢?” 章千雨本来是意气上头,经褚栋楹这么一劝,心里也有些舍不得去死了。 凡人修道为何?还不是为了长生? 他如今真的要放弃生,选择死吗?那他辛辛苦苦修炼到这个境界,何苦呢? 符珠适时出声:“章千雨,你可记得我们的赌约?” 褚栋楹心里暗道不妙,他好不容易劝动章千雨了,再被这么一刺激,章千雨还不立马去死? 章千雨大笑,扶着褚栋楹的肩站起来,双臂前伸,钦佩地拘了一礼:“谢符珠姑娘刻意留在下性命。” “在下,心悦诚服。” 两人相视一笑。 第三百二十三章 杏林难渡 褚栋楹还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莲衣翩翩的小丫头,吐了吐舌头说道:“栋楹哥哥,你真是笨呐!” “他们立下的赌约是,章千雨输了,性命要任漂亮姐姐处置,漂亮姐姐没有发话,章千雨哪来的资格去死?” 褚栋楹恍然大悟,随后捏住小丫头的耳朵:“褚莲莲,你长本事了是吧,居然骂起我来了?” 褚莲莲皱着张小脸喊疼,声音刚响起来,就被褚栋楹捂住了嘴,“妃心姐他们还要讨论正事,别打扰他们。” 小丫头眨了眨眼,示意自己懂,褚栋楹方才松手。 议事厅内。 符珠取代章千雨的位置,参与战事商讨。 碍于那三剑的威力,没人出声找茬,唯恐下一个章千雨就是自己。 议事厅很大,布置了不下数十个的沙盘,其中有一个沙盘引起了符珠的注意力。 沙盘上光洁的树枝直插,绑着红线围了一个圈,中央的黑石似乎代表着被围困的人。 符珠的眸光顺着圈出来的地方向后移,两块巴掌大的彩色石块相对而立,只留出窄仄的一线天。 彩石之后是大片的细小白石子,水流纹丝不动,犹似死潭。最南方有一座石山,其状如云,其壁陡直,底部灵力汇聚的白花翻涌不歇。 每个沙盘各异,地势不同,这个沙盘比较独特的地方在于,它里面倒了很多小旗帜。 在此之前,大家的精力似乎都放在了这上面,此刻却不约而同地略过它,转移到另一个沙盘上面。 “芩城和榆城毗邻,分别由魔君孤煞和魔君万艳悲镇守,若攻其一,必将陷入东西两面作战的困境,即使侥幸维持不坠,我方疲于奔命,也将后继无力,短时间内无法再起。” “不如绕开芩榆,从武关长驱直入,占据半月巅,以观动向,再做打算。” “不行不行,武关有魔族凶兽隗天,其身可化百千丈,高抵青天,形成兽门,吞噬我方军队。”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芩榆两城不攻打了吗?” “没说不打,只是要商议出来个决策,文台兄莫恼。”老好人苏玉荣出来安抚情绪。 符珠一心二用,看似走神,实际上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 “那里是觉楹地。”赫连红妆见她眸光一直落在面前沙盘上,压低了声音向她解释。 为了岑榆两城的这件事,褚家议事厅吵了两天了,仍旧没有什么好的决策,赫连红妆心知这次也吵不出结果,对于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没怎么听。 她更热衷于和符珠交谈,“入杏林之墟,经过骨滩、困霞口等七道关隘后就是觉楹地。觉楹地灵力匮乏,很难突破。” “我们的人为了去觉楹地打通灵关和辛丘之间的壁障,被困在了那里。这一沙盘就是为了援救他们,特意建立起来的,很短,只有小云山到觉楹地三百余里的地形。” 只三百余里,便有七道险隘,可想而知这段路程有多危险,赫连红妆他们应该折损了不少人吧。 符珠心思转动,问道:“被困在觉楹地的有哪些人?” 看沙盘上的痕迹,纷繁杂多,除了要打通灵关这一壁障十分重要外,就只能是被困在里面的人,地位不俗,前前后后才会有那么次尝试。 赫连红妆声音清冷:“杨清许带的队,尤春柳和曾家六子曾术、施家旁系子弟施誊录佐之。” 当然肯定还有别的修士,只是这三人最为重要,赫连红妆简单说了两句。 符珠微微惊讶:“不救了吗?” 她看大家似乎都不管这个沙盘了,大有保存兵力和魔族鏖战的意思。 但若是能打通灵关,集绝对优势之兵力,从辛丘一举攻囹,速战速决,可免持久战的疲怠,不至于被魔族找到可乘之机。 赫连红妆苦笑摇头:“这已经不是我们想不想救的问题了。” “前后去觉楹地的人有八批,其中多数连杏林都没有过。” 沙盘上地形地势一眼可得,符珠点点头,说道:“天险太多,魔族若是分段阻绝,确实过不去。” 那边商议战策没有结果,听到符珠与赫连红妆又讨论起来了觉楹地的事,施姜姜眸光微动,询问道:“符珠姑娘可是有什么想法?” 褚妃心应声看了过来。 “你有法子破解觉楹地困局?”她这样一说,心里越觉得有戏,声音都变得客气起来,带着几分恭维,“符珠姑娘,若你能解觉楹地之围,此次战功榜上,定然赫赫有名。” 符珠浅浅笑了笑,“战功榜排多少名,我并不在意。” 褚妃心心里失落了一瞬,若是别人这样说,还有可能是虚伪的谦逊,刻意收敛锋芒,但她知道符珠不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失落。 听她的意思,战功榜打动不了她,她又怎么会提出法子救杨清许? 外乡人和方外天的人不一样,他们只是过来历练,获取资源的,不像他们方外天的人,在这里根深蒂固,对这片土地有感情。 魔族攻占方外天,于他们而言,是家破人亡,对外乡人来说,却没有什么,强大的封印,隔绝了魔族去到修真界的可能。 施姜姜闻言,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 这时,符珠再次开口,清音圆韵:“我可以去救杨清许。” 施姜姜眼里亮了亮,正欲说话,被赫连红妆抢了先。 “杏林难渡,觉楹地我们也已经打算放弃,符珠,你不必以身犯险。” 尤春柳是她的部下,赫连红妆何尝不想救他,但前面的八批人已经证明,他们每一次的营救,都是送另外的人丧命。 赫连红妆本身就觉得愧欠符珠了,更不愿她一回来就去犯险。 渠水城一战,她的战功第一,只是因为她人失踪,所以没有给她排而已,但现在她既然回来了,该有的战功,自然会加上去。 无论是从大局出发,还是出自私心,赫连红妆都不赞同符珠去救杨清许。 但议事厅并非赫连红妆的一言堂。 昨晚走了个亲戚,回来太晚了,还欠很多章,都记着的u`u 第三百二十四章 我有条件 尤其是施杨曾三家的子弟,听到有人主动要去觉楹地,枯寂的心开始死灰复燃。 “符珠姑娘当真要去觉楹地吗?”最先开口的是一名看似清丽柔弱的女子,她的眉眼透着清晰的英气。 符珠不认识她,很温和地点了点头。 女子笑容扩散,郑重其声:“杨姝愿随符珠姑娘一同前往觉楹地,救出他们。” 面对众人打算放弃杨清许的这个决定,杨姝心里其实一直不服气,哪怕没有这茬,她也会前往觉楹地去救兄长。 施六水对着施姜姜道:“族姐,施家就由我去吧。” “我一定会救回姐夫和誊录的!”他向施姜姜保证,神采飞扬的,后者却一脸愁容。 “六水……”施姜姜心里很复杂,她失去灵根沦为废人,六水不仅待她如旧,对她这个姐姐,更呵护备至了,她怎么忍心,让他去涉险呢? 一边是夫婿,一边是族弟,施姜姜实在无法决断。 施六水已经举起了手,高声道:“符珠姑娘,我也随你一同去。” 谁人年少不慕强? 符珠的三剑,让施六水佩服得五体投地,先前那一丁点不睦,彻底烟消云散。 在他心里,反而升起一股热血的期待。他直觉,这次去觉楹地,一定会不虚此行。 符珠淡淡一笑,看着众人:“去觉楹地救杨清许等人,我有条件的。” 杨姝一愣,旋即说道,“这是自然,符珠姑娘若能救回兄长和曾术他们,杨家感恩戴德,想必曾尤施家亦是如此。” 施姜姜点头:“我们施家会尽力满足符珠姑娘的要求。” 褚妃心眼眸一扫,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她出声询问:“什么条件?” 只见少女弯了弯唇,慢条从容:“我要三百兵士和渠水城的管辖权。” 褚妃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她疯了吧?又不是他们方外天的人,凭什么要一座城池的管辖权? 而且渠水城还在魔族手上,根本没攻下来呢! 施姜姜沉默,赫连红妆错愕。 饶是杨姝都觉得不可置信,睁大了眼眸,好半晌似乎是终于消化了她话里的意思,喉咙有些干痒,说不出话来。 这事她决定不了。 议事厅有人回过神来,义愤填膺地指责道:“索要一座城池,胃口未免太大了,我们战功顶天都只是分些灵石罢了,符珠姑娘,你……” 他说到最后,竟有些词穷,要城池已然过分,她在这基础上,居然还索要三百兵士! 赫连红妆努力理了理脑中思绪,试图劝她,符珠平静地说道:“我会打通灵关和辛丘间的壁障。”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一人身上,符珠不卑不亢,落落大方地迎着这些视线,任由怀疑、愤懑、不满等诸多情绪,穿拂而过。 少女始终平和,清绝的脸上,风轻云淡。 她笃信最后大家会同意这个要求。 符珠之所以选择渠水城,是有原因的。在魔族没有攻占方外天的时候,渠水是受杨家管辖。 现在大家都已经放弃救杨清许,她是唯一愿意站出来的人,杨家不会放着她这根稻草不抓。 至于杨家老祖?呵呵,若他能出面的话,早就出面了。 据符珠所知,方外天和魔族的摩擦,有数百年之久了,赫连红妆他们的上一辈几乎在战争中死绝,老一辈也多在战场上受了伤,平素甚少露面,只是会在幕后指点指点晚辈。 杨清许是杨家嫡系独苗,少早慧,天资过人,被誉为最有希望复兴杨家的人,所以杨家一开始就更满意贤淑沉稳的施姜姜,而非性子急厉的褚妃心。 在施姜姜灵根被挖一事过后,杨家或许起过退婚的心思的,但他们家族已经没了灵脉,只能依附施家。 待施姜姜去后,施家也没有理由拦着他们杨家再娶不是? 虽说渠水曾是杨家管辖,但战争过后却是要重新划分的,杨姝的心沉了下去,她一个人的意见起不了什么作用。 施姜姜捏着手心,环顾一圈众人的神色,吐了一口浊气,缓慢道:“我施家同意。” 她一出声,杨姝眼睛亮了亮,跟着道:“我代表杨家,同意。” “齐家否决。” “俪家反对。” “秦某不同意。” “……” 符珠听着,神色没有丝毫变化,更像是事外人一样。 “苏家同意符珠姑娘的条件。” “文某也同意。” 到最后两边基本打平,褚家没有人被困在觉楹地,她站在家族利益上,投了否。 施姜姜和杨姝美目一滞,似乎想不明白,她明明是想救杨清许的,怎么又改变念头了。 褚妃心冷哼着别过脸,没理会二人。她记了票数的,她投否不会改变最后的结果,但褚家却会获得施杨曾尤四家的补偿。 因为渠水城是共同的利益,施杨力主送给外人,则伤害了他们的利益。 “我代表赫连家和尤家,同意符珠打通灵关,救回杨清许等人后,暂管渠水。” “不过渠水在魔族手里,需要由她亲自攻占下来。” 赫连红妆看向符珠,“如何?” 她答道:“好。” 这下多数人心里都没有意见了,一来她只是暂管渠水,会归还城池的,二来她得要攻下渠水才行。 渠水实难攻克,他们几次都是徒劳,这才将战场重心转移到东幽城这边来的。 她只有三百兵,如何能攻破渠水? 三来,若是她侥幸打通了灵关和辛丘之间的壁障,对他们来说,是绝对的好事,而且她还不一定能攻下渠水,最后天大的战功,实际上什么也没得到。 皆大欢喜之际,施六水蓦地出声:“孙陶两家恐怕不会同意这个要求。” 杨姝脸上笑容淡了下去,褚妃心则不以为然地说道:“陶若愚死后,陶家消极作战,陶家子弟的战功都快垫底了,陶埜不同意又能怎样?” “至于孙家,如今孙夫人掌权,她是个聪明人,会审时度势,好生说道说道,她会同意的。” 这个时候,褚妃心又站在了施杨几家的立场上帮忙说话,态度十分灵活。 感谢一直以来支持的书友们,祝大家除夕快乐,龙年大吉。 第三百二十五章 弥弥宏愿 “符珠姑娘,我们什么时候出发?”杨姝礼貌客气地问道。 “不急。”符珠又想了想,说,“三日后吧。” 她需要闭关三日。 但杨姝岂能不急,旁边施六水得了施姜姜的示意,开口说道:“行,就这样定了,我们三日后出发杏林之墟。” 众人没有意见。 杨姝瞪了施六水一眼,他挠挠头,传音给杨姝,“族姐交待我这样说的。” 杨姝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只能等私下再问她了。 场上的人看似都从容自然,其实暗中传音交流的人不少,皆围绕在符珠索要渠水城和去觉楹地一事上。 文台同好友苏玉荣传音道:“觉楹地那么危险,她居然真的要去,不知怎么想的。” 后者同时收到两份传音,他先回了旁人,慢慢和文台说道:“她既然主动把这事揽过去了,想必心里有把握吧。” 文台眸光微动,“哦?听玉荣你的意思,很看好她?” 苏玉荣面色平静如常,心念却道:“你可知最初的那场渠水战役,斜阳山脉就是被她一剑劈开的。” 他的堂兄苏咸之,当时就在现场,回来后给他讲述了这件事,苏玉荣印象极为深刻。 文台一惊,目光不自觉地从符珠身上掠过,喃喃低语,“斜阳山脉下面都是坚硬无比的矿石,又有各种各样的法阵,哪怕经历数次大战,都巍然未变,她的剑术,竟然高到了这种地步……” 文台看向符珠的目光变了变,多了丝敬叹。 他赞同去救杨清许等人,是碍于和施家的交情,并非觉得此次就能成功,听苏玉荣这样说后,倒觉得可能真有戏。 杨公子这样的人,活着比死了有用。 边缘位置,同样有人在秘术传音,谈论的是渠水城的事。 “她大言不惭能攻下渠水城,我倒看看,届时她如何收场!”一名中年模样的修士,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地说道。 旁边墨绿法衣的修士面无表情,心里却愤愤不已:“论战功,我们仅在章千雨之下,来方外天这么多年,得到的资源,却只提升了一个小境界,如今还要被她来分一杯大羹,这仙魔战场,还有什么好呆的!” 气话归气话,两人倒没真想离开。到了化神境,再想提升一个小境界,难如登天。二十余年的时间,能提升一个小境界,已经是相当快的修炼速度了。 有来得更早的散修,几十年的时间,生生修炼到了化神大圆满的境界,但碍于害怕炼虚雷劫,没敢再越雷池一步,放缓了修炼速度。 天雷下身死道消的人,不在少数。 “都是麾下冲锋打头阵的,她一来就想要坐镇军中,让别人去冲锋陷阵,想得真美。”中年修士心里冷哼一声。 “别忘了她还要三百兵士,我们和方外天几大家主事的人交情浅,没准就会被指派给她。” 墨绿法衣修士的话,让邓郊心里越发难受,不自在,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符珠的眸光不经意从议事厅众人的脸上扫过,微微笑了笑,她的要求提出来,就注定会暗潮汹涌的。 这样的风平浪静只是表象。 日后还会有更大的浪潮。 褚妃心和符珠一块出议事厅,弥弥第一时间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关切的目光在符珠身上打量。 嗯,还好,伤势没有加剧。 褚妃心看见还在逗褚莲莲的褚栋楹,一脸无语,她揉了揉太阳穴,“褚栋楹,带她去小兰榭。” 少年忙端正态度,应下来:“妃心姐,我知道了。” 褚栋楹五官精致,皮肤白皙,笑容阳光,露出洁白的牙齿,看起来很温暖,让人感到亲切。 “符珠姑娘请。”他在前面带路,频繁回过头来说话,“符珠姑娘,你要去觉楹地救杨清许、尤春柳他们吗?” 他眼神里含着期待,“我现在还没有资格进议事厅,等我再立几场战功就好了,到时候不说能提出来什么有用的决策,起码能发表意见。” “我其实一直都赞同去觉楹地救他们的。” 虽说杨清许没能成为他的姐夫有些遗憾,但不妨碍褚栋楹崇拜杨清许。 而且他们都是为了大局才被困在觉楹地的,直接放弃他们,未免太过薄凉。 褚栋楹话很密,自来熟,符珠听了他好多的“抱负”,回了一句“你肯定能进议事厅的”就让他喜笑颜开,高兴了一路。 “符珠姑娘留步。”忽然,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褚栋楹回头得很快,看见来人,眼里闪过一丝紧惕。 章千雨来干什么?他和符珠姑娘的恩怨不是已经了结了吗? 符珠转身。 章千雨大步流星上前,拱手道:“我想随符珠姑娘三日后,一同前往救援。” 他开门见山地说道,态度十分诚恳,一身的傲气消失得无影无踪。 符珠莞尔:“好。” 章千雨一笑,原路返回,真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小插曲过后,一路再无人打扰,褚栋楹在小兰榭前停下,“符珠姑娘,这间院子不会有人打扰你,聚灵阵什么的都齐全,你安心修炼。” 待看不见褚栋楹的身影了,弥弥才问道:“觉楹地是什么地方?很危险吗?” 她不是方外天的人,被楼锦枭发现身份后捉起来,就一直关押着,对方外天的地名,都很陌生。 符珠偏过头,语气感慨:“连魔界我们都闯了,还有什么地方,会比这更危险的呢?” 弥弥一想,也是这么回事,担忧的情绪淡了下去。 她仰头看着少女,眸光坚定,说道:“符珠,我想做医师。” “在你渡完劫,告诉我不能用自己的血的时候,我就在想了,不用血我该怎么救人呢?你进议事厅后,我蹲在地上,一个人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 “我要做医师,救死扶伤。” 符珠不肯用自己的血疗伤,那她就做医师,不用血也能帮上她了。 弥弥立下宏愿,她还要找到解决乌生身上血脉的办法,这是符珠的心愿,也是她能帮她做的,唯一的一点事了。 (本章完) 第三百二十六章 等待转机 聚灵法阵运转,毫无凝滞,丝丝缕缕的灵气被聚在小兰榭,一身白衣,模样仙灵的小姑娘时不时往里看。 弥弥翻着褚栋楹给她找来的医书,动作很轻,唯恐吵到屋内人的修炼。 半掩的窗户内,少女盘膝而坐,水灵气接触少女的瞬间,便转化为了修炼所需的冰灵气,霎时,屋内泛起透骨的寒意。 只一瞬,这些寒气又消失无踪,少女睫羽,浮着一点晶莹的白霜。 符珠一遍又一遍地清洗识海里面的残霓意识,但她杀了多少只霓呢?数量太庞大,她自己都数不清了,识海上空,遍布美丽而致命的华光。 …… 觉楹地。 清风阵阵,叹息无数。 一名面如冠玉,身若修竹的男子,调息打坐,没有被这些哀声影响。 灵气萦绕在他身边,很快将其面容掩去,只能看见迷糊的一团光晕,四周几块灵石,光芒渐渐弱了下去。 “这里简直比绝灵之地还要让人心生绝望啊!”一名修士,再也受不了这种气氛,蓦地喊出心声。 虽说他辟谷多年,但那是体内一直有灵力,如今灵力匮乏,这么长的时间内一直没有得到补充,到底不是真神仙,还没脱俗,身体已经开始出现饥饿的症状了。 河岸边一名修士,望着水里,喃喃念道:“这河中,怎么连条鱼都没有,不说灵鱼,就是来条凡鱼也是好的啊。” 枕着石头睡觉的修士,眼未睁,有气无力地说道:“吴观青,别念了,没念出鱼来就算了,若是念出个什么怪物,我们这里可没人能抵挡一二。” 大家的灵力基本都已枯竭,回灵丹也吃完了,灵石什么的,所剩无多,只够一人使用,但那也是采取轮番制炼化的,轮到谁守夜,谁才能炼化个五六块,还都是普通的中品灵石,完全是杯水车薪。 这几天轮到杨清许守夜,他刚炼化完几块中品灵石,对于人心的散涣,保持了沉默。 最开始他还能鼓舞大家,等后方来救援,但这么多天过去,始终无人成功进入觉楹地,连他都有些万念俱灰了,何谈鼓舞士气。 “虽说我们出不去,但往好处想,魔族也进不来不是吗?没准再过几天,他们就自己撤走了呢。”尤春柳见气氛太沉重,站了出来,鼓舞人心。 但显然他的话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有修士靠着巨石,干脆闭了眼假寐,保存体力。 吴观青还蹲在河边,没有鱼来,他双手合拢,捧了水起来,凑近脸咕嘟喝了两大口,十分埋汰地用法衣擦了擦嘴,附和道:“没错,天无绝人之路,只要再坚持坚持,一定有转机出现的。” “哼。”一名修士冷嘲,“这么多天都没有人来,说不准我们早就被放弃了。” 说话的修士名唤钱亭,他不是方外天之人,原是一名散修,在外界受到仇敌追杀,意外发现了方外天这处地方,于是留了下来。 他想要回去报仇,多年潜心修炼,境界虽然没有提升,但杀敌之术,自诩精进了很多,又在战场上获得了一道秘法,只待提升一个小境界,就回去手刃仇人,谁知被困在了这不是绝灵之地胜似绝灵之地的鬼地方,一腔怨气,无处发泄,整张脸一直阴沉沉的,从始至终不见丝毫笑意。 大家不愿沾惹他,都避得远远的。但钱亭的话也是在场诸多人心里的想法。 一名青年模样的修士,脸庞清秀,眸光坚毅,他环顾一圈众人,“我族姐不会放弃我们,杨家也不会放弃杨清许,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 声音铿锵有力,始终笃信他们不会成为弃子。 一时众人心绪变化。 是啊,杨清许、曾术、尤春柳,以及施誊录都在这里,他们的家族,不会坐视不理。 “施誊录,我就姑且看看,能不能等到你所谓的救援。”钱亭语气不善,实则略有缓和。 他不想死在这里,自然希望施誊录说的能成真。 “会的,一定会有人来救我们的。”施誊录握紧拳,在心里默念。 …… 褚家,小兰榭。 院外已经聚了一群人,其中以杨姝和施六水为首,他们二人面无表情,身后的人则在窃窃私语。 “三日的时间已经到了,符珠姑娘怎么还不出来。” “观法阵运转,应当还在修炼,且再等等吧。” “我怎么感觉这里的灵气格外的浓郁,站一会儿就心旷神怡呢?” 经他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发现了异常,纷纷看向褚栋楹,“你们褚家这聚灵法阵是哪位大师布置的?” 褚栋楹一脸茫然,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家中法阵,皆由妃心姐带领我们布置,各个院子里面都是一样的,小兰榭并无特殊之处。” 说话间,院门从里面打开,出来的却是弥弥。 她温声细语地说道:“符珠姐姐要修炼到子时结束,诸位先回去吧。” 众人一噎,子时,还有好几个时辰呢。 杨姝说道:“几个时辰罢了,我就在外面等她。” 说完,她径直走向一株花树,在底下盘膝而坐,进入冥想状态。 其余人也没有离开,找了个地打坐。来都来了,现在回去,过会儿还要来,省得废这功夫。 褚栋楹瞧着小兰榭外,三步一个化神境,蒲团都不要,就这样坐在地上,嘴角微微抽搐。 弥弥眨眨眼,捧起医书坐在院门边看了起来。 褚栋楹左看右看了一阵,挨着她坐下,“这书有这么好看吗?我怎么瞧着,一句话也看不懂呢?” 弥弥将书放在膝盖上,莞尔笑着说道:“不是很通俗易懂吗?” “这些字,它们一进入这里,我就全明白了。”弥弥指着自己的脑袋,实话实说。 褚栋楹:“……” 这就是天才吗?果然不是褚莲莲那个笨蛋比得上的。 褚栋楹突发奇想,伸出了一只手腕,“那你能不能给我看看,我的身体是怎么个状况,为什么我到现在都还没突破化神境呢?” 弥弥掀了掀眼帘,“这个不用看就知道。” 第三百二十七章 出发救援 褚栋楹心里泛起狐疑,她才学医多久,就成神医圣手了?连望闻问切里面的任何一种都不需要。 只听弥弥道:“你看,大家随时随地都在修炼。”她转过脸,语气认真,“你都不修炼,怎么能晋升化神境呢?” 褚栋楹被她说得耳根子发红,有些不好意思,小声嘀咕,“我平日里还是修炼的。” 只是没这么勤快罢了。 弥弥捧着医书,没再说话。天地有阴浊二气,阴阳之分。清阳上升,浊阴下降,这是正常的规律,凡人之躯,都是按照这样的规律运转的。 而魔呢?有天生的魔,也有修士堕魔,妖修堕魔,似乎世间万物,皆可成魔。 入魔容易,逆转却困难。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况呢?弥弥陷入沉思,周身一股玄妙的道韵徐徐展开,入定了。 褚栋楹不敢惊扰她,小心翼翼挪开步子,换了个地方坐下,还给自己垫了块蒲团。 小兰榭四周,寂静无声。 一直到月亮出来,才有人陆陆续续结束修炼。 屋内,符珠缓慢睁开了眼睛,经过这三天连续不断地和残霓意识争斗,她识海里面,霓光消失了大半,剩下的一点残霓意识,不用刻意对付,便会被她的意志绞杀。 符珠沉沉吐了一口气,换了身衣裙,一步出现在小兰榭外。 弥弥似有所感,从入定中醒来,她合拢医书起身,“符珠姐姐,此去危险,万事小心。” 符珠浅浅一笑:“会的。” 一行二十三人,比以往救援的人少了数十倍不止,杨姝却浑然不在意。 月色下,数道身影,神不知鬼不觉出了东幽城,直奔杏林之墟。 大家都是化神境的修为,很快到了目的地附近,心有灵犀的先停了下来。 “前面就是杏林之墟了,周围有法阵,一旦遭到破坏,驻扎的魔族就会察觉。” “这些魔族狡诈,往往隐而不发,待人进入杏林里面后,开始围剿,各种法术不要钱似的往杏林之墟里面扔。” 提起前几次救援,众人的情绪明显有起伏,施六水也不例外,因为他们施家的伤亡可以说是相当惨重。 “想要进入杏林,这些法阵不能不解决,否则没法过去。”杨姝蹙着眉头说道。 这时,队伍里一名青年相貌的修士主动站出来:“我可以解阵,但需要人掩护。” “谢飞声?”杨姝隐约记起来,这人是尤家的人,她点了点头,承诺道,“你安心解阵,我们自然会掩护好你的。” 旁边的人暗自想着,“谢飞声的阵法造诣,虽然不如褚家子弟,不过在战场上,获得了一名阵法宗师的全部家当,这么久,应该是消化得差不多了,且看看他露的这一手吧。” 谢飞声身长八尺,相貌清俊,一袭黑衣,若没有这明亮的月亮,倒是能完全融入夜色里面,不叫人察觉。 当然他们这一群人,都是换了身不显眼的暗色衣服,方便行动。 符珠将眸光放到谢飞声身上,只见他一个晃影,已经到了阵法边缘,飞速解阵! “看来这谢飞声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约莫半个时辰,就能解开阵法了。” “我看用不到半个时辰,一刻钟就差不多。” 两人小声交谈,章千雨听着,插不进去话,他是不懂阵法的。 章千雨眸光一转,看向符珠,“符珠姑娘,你觉得谢飞声要花多长时间解开这几个阵法?” 自从败在符珠的剑下后,章千雨可谓心悦诚服,一点介怀都没有,反而相当的推崇。 符珠不由好笑,直白地回答道:“我不会阵法。” 她是修剑的。 若让她解阵的话,直接一剑就劈了。 任何法阵,要么找到它的规律,一步步解开,要么直接破坏掉法阵本身,无非就是这两种办法。 她不会前者,就只能采取后者的办法,虽然简单粗暴,但直接有效。 说话间,谢飞声已经解开了三层法阵,到第四层阵法时,他的速度慢了下来。 杨姝放出神识,一直在观察周围的动静,忽然,她眉头拧了拧,“有魔族往这边巡逻来了。” “我过去解决他们,施六水,你代替我,替谢飞声护法。” 施杨两家是姻亲,施六水二话没说,点了点头应下。 杨姝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符珠灵光一闪,说道:“我过去看看。”话落,她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剩下原地的一些人,不明所以。 “几个巡逻的魔族士兵而已,杨姝一个人就能解决,符珠姑娘过去看什么呢?” “算了,她的实力比我们都高,瞎操心什么。” 数十里外,杨姝刚一落定,身旁多了一道倩影,正是跟过来的符珠。 她道:“只有两个魔族,很好解决,就在这里吧。” 杨姝虽然奇怪她跟过来做什么,不过这个时候,没有多问,抬手间,指尖飞射而出两根细小的银针。 银针速度极快,电光石火间,没入两名魔族士兵的咽喉,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化作了黑烟。 符珠出手,净化掉魔气,一转过脸,就见杨姝奇怪地看着自己。 “你这是什么术法,居然能净化魔气……”这已经出乎杨姝的认知了。 魔气十分棘手,修士都是避之不及的,在她的印象中,只有佛修可以净化掉魔气,但也要是得道高僧才行。 一般佛修,面对魔气时,堕魔也不稀奇。 他们方外天曾经来过一位佛修,便是沾染了魔君魔气后堕入魔道,还杀了不少人,在清明的片刻时间里,自绝于斜阳山了。 “不是术法,是佛家舍利。”符珠淡淡解释了一句。 她确实会压制魔气的术法,当初在凤泉乡的时候使用过一次,但这种术法,绝对起不到净化魔气的作用。 另外就是铅华剑最后一式洗铅华了,此剑可以斩魔气,不过也不适合在他们面前使用。 她还要借用方外天的助力,暂时不想暴露身份。 杨姝很有分寸,没有多问,她转了话头,“阵法应该解开了,我们先回去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先除明患 符珠却是揺了揺头:“事情还未做完。” 杨姝一愣,看向她,面露不解。 符珠问道:“迄今为止,距离杨清许被困过去多久了?” “七十九天。”几乎不用思考,杨姝脱口而出这个数字。 符珠语气很平淡,“过去这么久,杨清许他们想必已经扛不住了吧。” 她说得轻松,杨姝心里更着急,“正是因为兄长快抗不住了,我们才要尽快去救他们啊。”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后面这句话,杨姝没有说出口,她不完全不了解眼前这个少女。 她主动说要去觉楹地救兄长,接下这个任务后,又没有动作,直接闭关去了。 好不容易出关,到了杏林跟前了,还在磨蹭。 杨姝憋着一口气,郁闷不已。 “既然杨清许他们要坚持不住了,魔族何必费尽心力,守在这里。”符珠的目光从远方收回来,看向杨姝,“你不觉得驻扎附近的魔族,有些少吗?” 是了,连杨清许他们都心有所感,不会有人再入觉楹地救援了,魔族怎么会想不到这里来。 事实上,魔族完全猜中了赫连红妆他们要放弃杨清许等人的想法,已经在陆续撤离,回到战场中去。 杨姝反应过来,目光如炬,“如果真是这样,我们这次去救援兄长,难度要降低许多。” 这是毫无疑问的。前面几批去救援的人,为什么没能闯过杏林之墟,是因为天险难渡吗?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更多的是,魔族的分段阻绝。 就算侥幸过了杏林,他们还会在骨滩、困霞口等地阻绝,己方的耗损,支撑不到进入觉楹地。 即使进入觉楹地,伤亡比里面的人还严重,谁救谁,都还犹未可知呢。 如今魔族撤离,他们便只需要应对天险,会轻松不少。 杨姝心里火热,恨不得立马进入杏林。但她不是个不长脑子的人,听了符珠的半句话,知道她有别的想法,于是问道:“你想怎么做?我配合你。” 这个任务是符珠领的,她的修为,在一群人中也是最高的,大家都是以她为首。饶是杨姝身为杨家人,也不例外。 “当然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先将剩下的魔族解决掉,让他们没法报信,再招来人,危局重现。” 杨姝望向魔族驻扎的营地,选择了相信符珠的判断,里面剩下的魔族数量,应当不多。 她们两个人速度快一点,能在半炷香内全部解决掉。 杨姝的暗杀术不俗,她有一道秘法,可以令身影虚化消失,再度出现时,已经在魔族的营地中了。 一名魔族士兵毫无察觉,就没了气息。 符珠没急着动手,她推算出领头魔族所处的营帐,正要潜入其中,忽地侧目,看向另一个方向。 她身形消失,出现在数十里外。 这里有一个山洞,魔气萦绕,堵住了洞口,里面穿来不耐烦的声音:“都说了,无事不要来打扰本大人炼化宝物,明日就要全部撤离杏林了,如今正是我炼化宝物的关键时刻,若是失败,有你好看的。” 符珠抬手,掌心幻化出一把玄冰袖剑,飞射而出! 剑气几乎没有,直到冰剑刺入胸膛,剧痛传来,那名魔族首领,瞪着眼,死不瞑目! 哐当—— 有什么东西掉落在地。 符珠驱散洞口魔气,迈入山洞,确定魔族死后,捡起了地面上冰冷的碎铁片。 就在这时,碎铁覆盖的地面,一缕黑线,犹如小蛇,弹跳而起,咬了符珠一口,飞速逃向洞口。 符珠掌心飞出一抹柔白色的灵光,和黑影小蛇缠斗起来,几个呼吸的时间,白光吞噬了黑影小蛇,自己也散去。 这魔族的境界不低,在她一剑过后,居然保留了一缕魂念想要逃走。 若它没有咬符珠这一口,而是直接逃走,兴许还真有机会离开这个洞穴。 符珠这才看向手里面的玄铁碎片,已经被魔族炼化了十成九,要来也无用了。 一个眨眼的功夫,符珠回到魔族营地。杨姝从一座营帐走出来,“都清理干净了。” 杏林边缘。 章千雨来回踱步,伸长了脖子往一个方向望。 “符珠姑娘和杨姝怎么还没有回来?难不成被其他魔族发现了?” 想到这个可能,章千雨心一沉,倒不是担心两人的安危,只是怕引来魔族。 谢飞声露了这一手,引得不少人刮目相看,此刻他的身边,也围聚了几个人。 “没有打斗的动静,章兄毋躁,杨姝和符珠姑娘,没准快回来了。” 章千雨是看在符珠的面子上,自愿加入此次救援的,和其他人的情况不同。 他们是因为家族或者利益而不得不走这一趟,心里未必有多情愿,也怕章千雨甩手直接不去了,因此对他的态度十分和善。 虽然章千雨败于符珠,但凡长了脑子的,也不会轻视于他,毕竟章千雨的战功榜排名是实打实的,他们中间很多人,是不敌章千雨的,很需要他这个助力。 说话间,两道身影蓦然出现。 杨姝一看法阵已经全部解开,脸上带了丝喜意,“谢飞声,你辛苦了。” 谢飞声微微一礼:“不过尽了一点绵薄之力罢了,不敢当。”态度很是谦逊。 符珠不由看了他一眼,此人倒是不像章千雨,傲气非凡,也不像散修,气质不像。 但章千雨这样的人,也有他的优点,只要打服了他,之后基本上就会主动收起他的傲骨了。 一行人飞身进入杏林。 雪白的花团,颤颤巍巍,好似白云。 符珠落到杏林底部,仰头一看,花影重叠,月光几乎很难照进来了。 底下有些幽暗,弥漫着薄雾。 众人纷纷拿出照明的宝物,其中以夜明珠居多。 “符珠姑娘,这颗夜明珠你用吧。”杨姝手上两颗夜明珠,递给符珠一颗。 她摇了摇头,道,“我有照明物。” 心念一动,灵犀灯出现在她手里,杨姝见状,便将多余的夜明珠收了起来。 她环顾四周,轻声警示大家,“杏林有妖猿出没,小心为上。” 第三百二十九章 长臂妖猿 话音刚落,一颗石子飞射而来。 杨姝抬手射出一枚银针,石子化作齑粉,但顷刻间,更有无数碎石飞来。 有人打出一道灵火,穿透薄雾,飞向碎石的源头,只见杏林枝上,峭壁上,攀附着姜黄毛发,数以千计的猿猴。 这些妖猿头颅硕大,嘴巴向前凸出,下颌粗壮,手里掂来掂去着巴掌大小的石块,嬉笑玩耍,忽然间,将石块甩了出来。 轰! 当即有人祭出法器,劈碎迎面飞来的石块,石粉飘飞,融入雾里。 “是长臂妖猿,它们的灵智堪比人类,甚至有些阴险,大家多加小心。”杨姝的情报很全面,她一出声,众人心里多了丝紧惕。 “以往救援的人多折在杏林,确实不能小看这些妖猿。”一名不甚起眼的修士在心里想道。 他并没有因为现在的轻松,就丧失紧惕之心,一双眼睛,时刻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呼—— 一股凉风钻入他的脖子,他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任由黑影靠近自己。 忽然,他五指成爪,陡然出手,掐住雾中黑影的脖子,一只幼猿被他提了起来。 “唧——” 幼猿头不沾天脚不沾地,在半空中死命挣扎,双手作揖求饶,又抓修士的手臂。 “哼!畜生就是畜生,开了灵智也是如此,竟妄想抓破我这法衣?”卫宁光手上用力,结果这只幼猿的生命,随手一甩,将它丢在地面。 说来这只妖猿也是被自己的玩心害了,若没有起捉弄人的心思,贴近卫宁光,也不会直接被他锁住了咽喉。 符珠没怎么出剑,手上冰刃射向扑来的长臂妖猿,正中眉心,妖猿脚一登,绝了气息。 “该死,妖猿越来越多了。”混乱中,不知谁这么骂了一句,铺天盖地的黑影袭来,淹没了大家的身影。 谢飞声背上挂着只妖猿,然后他感觉越来越重,几乎压弯他的脊背,面前也有只妖猿朝他的脸抓来! 噗呲—— 利刃刺入长臂妖猿的后背,施六水抽回剑,将妖猿甩落,谢飞声重见光亮。 “多谢。” 他默念咒语,浑身爆发出一股气流,震飞后背趴着的妖猿,妖猿撞上崖壁,头颅鲜血喷涌如注。 帮完谢飞声,施六水又闪身去帮助其他同伴。 他眼前一道道冰蓝的冰刃飞出,撞向杏枝,妖猿左躲右闪,举石阻挡。 冰刃破石而出,割落妖猿的脑袋。 施六水吞了吞口水,没想到符珠姑娘不仅剑法好,术法也这么好。 环顾一圈,众人被妖猿缠着,挂着,背上有,腿上有,唯独她的身边,没有妖猿靠近。 以符珠为中心,寒气散开,妖猿刚刚靠近,就被冻成冰雕。 “我们的目的是过杏林,不要和这些妖猿缠斗,浪费灵力。” 杨姝双手合十拉开,幻化出一把两头尖,中间圆润的美人刺,她驱动法器,由一化百,攻击妖猿,为大家争取前进的机会。 众人没有犹豫,纷纷闪身没入下一道关口。 妖猿察觉到他们的意图,身影如梭,跑到前面去,搬起巨石,堵住路口。 数百只妖猿手叉腰,神气十足。 “唧!唧唧!” “吵死了,什么玩意儿!” “让我一刀劈开他们。” 章千雨握住刀柄,众人后退,一记凌厉的刀风,横冲过去,妖猿寸步不让,它们身上飞出许多白光,形成了一道光墙! 轰! 刀风被反撞了回来。 章千雨再挥一刀,两股刀风相撞,震得杏花纷飞。 “这长臂妖猿有点意思。” “没想到它们还有这样的神通。” “这是妖猿神通——拦路,破除之法也简单,就是我们的攻击压过它们,超过一定的威力,屏障就无法反弹回来。”杨姝解释道。 自从杨清许等人被困在觉楹地,前往救援的人一波一波的无功而返,她就向他们收集了许多情报。 “原来如此。”章千雨神色一凛,说道,“你们再退后一点。” 众人依言,后撤数步远,杏林枝上的妖猿跳了下来,抱着一名修士的脑袋捶打。 场面陷入混乱。 “可恶,我的头发!” “该死的妖猿,还我的发冠!”一名修士怒不可遏,飞身而起,追了过去。 长臂妖猿嬉笑几声,在他靠近时,手臂一挥,将发冠丢给了另一只妖猿。 这名修士眼露杀机,没有转身去追发冠,一掌拍在妖猿的天灵盖上,妖猿睁大了眼,七窍流血而亡。 拿到发冠的妖猿愣了愣,甩烫手山芋似的把发冠扔了,没入族群中。 修士捡回自己的发冠,重新戴好,整理仪容。 妖猿以整蛊众人为乐,杨姝身边的一只妖猿,探出手,马上要摸到她腰间的玉佩了—— “滚!” 杨姝冷喝一声,妖猿见她冷脸,学着她的样子,也板起了脸,手继续探向玉佩。 一道灵光闪过,它的手臂和自己的身体分家了。 妖猿怒脸龇牙,一根银针从它的咽喉穿过。 杨姝一脚踢开身边的妖猿尸体,“早叫你滚了,非要送死。” 另一边,一只妖猿头戴杏花编织的花圈,一脸娇羞地望着符珠,她出手的动作,真是太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了,若是丢石头的话,肯定能在族群里面获得一席之地的。 这只妖猿眼冒星光,看得如痴如醉。 忽然,杏林枝上传来猿啼,它陡然清醒。 啊啊啊啊猿王大人是叫它来解决这个凶残的少女的,她打中的花枝都结了冰,很不方便它们跳跃移动。 妖猿眼神一变,手握成拳,打向符珠的太阳穴,恰在这时,少女回头。 这只妖猿的脸噌的就红了,松开拳头,挠了挠头,想等她转过去后再偷袭的。 一把泛着寒光的剑,架在它的脖子上,“滚还是死,自己选。” 妖猿灵智很高,听得懂人话,它连连后退,不过少女的剑,始终贴着它的脖子。 “叽?” 显然,它不明白符珠让它走,怎么又不让它走了。 符珠改变了主意。 她道:“去和你们首领说,放我们过去。” 第三百三十章 魔音鸟 戴花妖猿动作敏捷,三下两下,攀爬上杏枝,和首领交涉一番后,妖猿停止了攻击。 “怎么回事,它们都撤走了。” 和施六水抢剑的妖猿蓦地松手,他的身子向后一栽,被一名气质儒雅的修士撑住。 “多谢岚兄。”施六水道谢。 岚清风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眺望岩壁处,说道,“应该是妖猿的首领,将它们唤了回去。” 这时,一股刀风逆向散开,众人齐齐扭头,只见章千雨已经破开妖猿的拦路神通,百只妖猿横七竖八躺在地上叫唤。 “章兄,妖猿已有退意,留它们性命,勿再起争执。”谢飞声见他往前半步走,连忙唤道。 章千雨甩了甩手,重新握住刀柄,“知道,我只是开路罢了。” 他低眉看向脚边妖猿,厉喝一声,“还不快走!” 妖猿们忍着疼痛,四散逃开。 章千雨哈哈大笑,手中刀刃一划,锋利的刀气,直劈山石。 砰! 山石四分五裂,露出路来,水流骤然冲刷而下。 “走!” 杨姝催促众人,数十道身影,踏浪飞身,踩着浪花越过窄口。 浑黄的水流,夹杂着无数雪白的杏花,符珠足尖轻点,最后穿过这水幕。 杏林百里,妖猿只是第一关,虽说安全过了,但谁也没有掉以轻心。 “走到这里,灵气明显就稀薄不少了。”人群中,一名修士说道。 “这才走了五十里不到吧?到此处灵气就稀薄成这个样子了,再往前走,岂不是绝灵?” “真不知道觉楹地又究竟是个什么鬼样子。” 符珠想了想,她应该是知道绝灵地是什么样子的。 一如琉璃幻阙里面。 杨姝忽然停下步子,转过头说道,“到魔音鸟的地盘了,小心戒备。” “魔音鸟?”一名修士脸色微变,十分忌惮,“传言它们擅长幻术,能迷惑修士的耳目,令其自相残杀。” “没错,魔音鸟的幻术登峰造极,比长臂妖猿要难对付多了,诸位勿要心起杂念,谨记时刻保持灵台清明,才能不受魔音鸟的影响。” “不过也不用把魔音鸟想得太妖魔化了,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则无揺汝精,魔音鸟动摇不了我们的精神意志,就不足为惧了。” “说得好!我等已是化神境,神魂强悍,岂是这么容易被幻术所惑的?” “大家靠拢一点,别让魔音鸟有了可乘之机。” 众修士刚听完他一番抱神以静的言论,觉得十分有道理,但也不能不防魔音鸟使诈,于是松散的队伍,逐渐趋于抱团。 符珠脑子有一瞬间的晃荡,她知道是识海里的残霓意识在作祟,自我意志旋即绞杀了这缕作祟的残识。 有残霓意识作祟,理论上来说她是更容易被魔音鸟影响的人,不过符珠的心志坚定,历经百万霓兽的攻击,都不曾颓然过,她还不将魔音鸟放在眼里。 “符珠姑娘,你也靠拢一点吧。”杨姝好意劝道。 噗呲—— 利刃入体的声音,清晰传入两人耳中,杨姝猛地回头,鲜红的血铺满了她的眼帘。 “程义天,你在干什么!” 凝滞的氛围里,爆发出一声厉喝,只见一名蓝色衣袍的修士,手里握着一把匕首,插入了谢飞声的身体。 鲜血如注,喷洒在他的脸颊上,他神情恍惚,扫视众人,随后脸上爬起难以置信的神情,“你们都看不出来吗?” “什么?” 程义天焦急地说道:“他是魔音鸟啊!” “你疯了吧!他若是魔音鸟,那谢飞声呢?程义天,枉我还暗自赞叹你抱神以静的言论,没想到,你是徒有其表!” “魔音鸟未现,你就神智恍惚,伤害同伴,抱的什么神,待的什么静!” 施六水连忙扶住谢飞声,喂给他一颗丹药,止住血势,谁料谢飞声忽地一把推开他。 “都别靠近我!”他脚下水蓝色的法阵升起,护住自己,说出来的话,和程义天的疯癫程度不相上下,他指着众人,“你们都有可能是魔音鸟。” 施六水感觉自己脑子里全是水在晃荡,他指了指自己,“谢飞声,我刚还喂给了你丹药,我怎么可能是魔音鸟呢?” 谢飞声冷眼看着众人,坚持己见。 而程义天手里还握着染血的匕首,那一句“他若是魔音鸟,那谢飞声呢?”不断在他脑海中回响。 他们一行二十三人,一个不差,没多没少,若有魔音鸟混进来,人数是对不上的。 “我明白了!”程义天忽然大叫起来,“谢飞声提醒了我,你们都是魔音鸟!” 施六水:“……”又疯了一个? 杨姝受不了这闹剧了,沉音喝道:“程义天,赶紧默念清心咒醒来!” 程义天怒指众人:“我清醒得很!你们都是魔音鸟所化,其实我们从一踏入魔音鸟的地盘起,就不知不觉分散了。” “谢飞声也是魔音鸟变化来迷惑我的,他说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魔音鸟,其实不对,真相是,包括他,在场的所有人,都是魔音鸟!” “这样说来,人数就对上了。”程义天自言自语说道,一想到他和魔音鸟同行了这么久,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他究竟是在何时,不知不觉中了招的呢?程义天绞尽脑汁,都没能想出结果。 “同他废话什么,直接将清心咒打入他体内!” 章千雨脾气急,在程义天还在苦思的时候,已经掐诀幻化出清心咒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了出去。 青光大绽,照亮杏林。 程义天有些怀疑,这确实是清心咒,难不成章千雨真不是魔音鸟? 不,不对,一定是魔音鸟骗他的,程义天双手交叉在前,做出抵御的姿态,透明结界升起,和青光相撞。 砰—— 咒印消散,化作漫天青影。 “淦,这程义天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好说歹说都不信,魔音鸟究竟给他灌了什么迷魂药!” 清心咒只是清净心神的咒印,没有攻伐之威,自然打不穿程义天的结界,章千雨看见咒印消散,也无可奈何。 忽然,旁边响起一道声音,“若眼前的程义天不是程义天,而是魔音鸟呢?” 章千雨脱口而出:“若他是魔音鸟,那程义天上哪去了?” 等等,这话怎么莫名熟悉呢? 第三百三十一章 铃声三响疑云散 巨大的疑云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究竟是程义天被魔音鸟影响太深,还是他说得对,自从他们步入魔音鸟的地盘,就不知不觉被分散了。 众人看向彼此,眼里都有了丝丝防备。 现在这个情况,大家都只信自己。 杨姝脸色沉沉,旋即做出了一个决定,“继续往前走。” “谁若是再动手,一律按魔音鸟处置。” 究竟有没有魔音鸟作祟,出了这片魔音林,自然就清楚了。 程义天这个时候,安静下来,认可了杨姝的决定。不过一直和众人保持着距离,有意识地落到了最后面。 他看向队伍末尾的符珠,少女腰佩长剑,信步而行,在先前的混乱中,一直没有出声。 程义天有些迷惑了。 他的修为不该看不出来幻术才对啊,程义天又拧过头,望向前面的谢飞声。 他默念清心咒,保持灵台清明,想要看清谢飞声的真实身份。 叮—— 一声清脆的铃响,响在他的心田。 前面行走的人,在程义天的眼里,忽然都变成了黑色的鸟儿,羽毛漆黑如夜,宽大如扁舟。 程义天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差点惊叫起来。 果然没有错,这些人都是魔音鸟所变化。 等等,刚刚那声铃响又是从何处传来? 程义天猛地扭头,看向右手边的人,哑然失声,“符,符珠姑娘……” 他紧惕地往前看了眼,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没想到,二十三人中,只有你我二人,不是魔音鸟。” 符珠揺揺头,说道:“你再看看。” 程义天不解,转过头看去,在腰铃轻响一声后,几只魔音鸟变成了人形。 “这,这是?” “还有一声。”符珠说着,腰铃又响了一次。 玄妙的音波,如涟漪荡漾开,魔音鸟浑然不觉已经暴露了身份。 这是当初她在沩水福地得到的腰铃。 铃声三响,可破万般虚妄。 程义天目光锁定一人,“谢飞声他怎么是人身?” 第一次所见,谢飞声是魔音鸟,三声铃响后,他却是人身状态。 此时,谢飞声悍然出手,袖中飞出法印,打向与他最近的“施六水”。 “怎么回事?谢飞声你干什么?”杨姝扶住“施六水”,厉声指责道。 谢飞声却是望向程义天,“程义天,还不动手,斩杀魔音鸟?” 众人茫然! 谢飞声被程义天捅了一刀,结果他最相信的反而是程义天? 就连程义天本人都懵了。 现在场上,他的眼里,只有他、谢飞声以及符珠,他们三人不是魔音鸟的形态。 究竟是那三声铃响作祟,还是…… 察觉到程义天探究的神情,符珠笑了笑,手中长剑出鞘,一剑斩杀“章千雨”。 她似笑非笑盯着程义天说道,“魔音鸟有我这般实力?” “还是说,你也想试一试我的剑法?” 程义天硬着头皮说道:“请符珠姑娘出剑!” 轰—— 剑风扫来,程义天猛地后退数丈远,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眼里却亮起了光芒,“在下信了。” 谢飞声淡淡一声:“她都一剑斩杀魔音鸟所幻化的章千雨了,你真是非得自找苦吃。” “哼!魔音鸟幻术非同寻常,不亲自接一剑,我怎么知道有没有猫腻!”程义天呛了回去,因为确定了符珠的身份,对谢飞声的身份,也不存疑了。 只是…… “你是何时察觉到异常的?”程义天问道。 毕竟杨姝、施六水他们,毫无破绽。 谢飞声一甩袖袍,“你忘了,我可是修行的阵道。” “修习阵道的,比常人要聪明点,我想这应该是心照不宣的共识。” 程义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大概知道谢飞声是如何发现异常的了。他的“疯言”,估计也是在提醒自己。 魔音鸟迷惑修士,自相残杀。 所以他杀的是同伴,谢飞声想到这点后,反过来确定了程义天的身份。 但谢飞声没想到他提醒程义天过后,程义天走向了另一个极端,幸好符珠姑娘身上有堪破虚妄的法宝。 三人绞杀了这些魔音鸟,走出杏林。 关隘口坐着几位浑身浴血的修士,调理气息,程义天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迟疑下来。 “放心,他们不是魔音鸟。”谢飞声大步朝前,对几位一礼,询问道,“其他人呢?还没走出魔音林吗?” 岚清风苦笑,“阵亡了六人了,杨姝和施六水又折身回去,找其他人去了。” 大家实力相差无几,但架不住同伴的偷袭,真的是应了那句自相残杀。 不多时,迷雾中又走出两人,正是刚刚提到的施六水,他身上伤势不轻,掺扶着的那人,更是面目全非。 见着符珠三人,除了谢飞声身上有血迹外,他们两人倒是一点伤都没有,施六水不禁感到钦佩。 “他是……”程义天一时没认出来这个血人。 施六水道:“曾远。” 岚清风连忙喂给他一枚疗伤丹,曾远的气息逐渐恢复平稳,掀了掀沉重的眼皮子,很快又垂下。 在魔音林中,他亲手杀了一位同伴,阴霾始终萦绕着曾远,让他感到愧羞。 “没想到杏林如此危险,难怪之前那么多人都折在了此处。”岚清风见了曾远的状况,心情越发沉重。 “施六水,你留下来疗伤,接下来让我去找其他人吧。” 他已经休息了一阵,灵力都已恢复,由他去找人,要事倍功半得多。 “我去。”符珠开口说道,一锤定音。 她看向几人,“你们就留在这里,若杨姝回来,由她主持大局。” 程义天也道:“我身上没有伤,可以去找人。” 谢飞声嗤笑一声:“程义天,你就别去添乱了,固执得跟个臭石头似的。” 想到魔音林里自己的表现,程义天顿时老脸一红,没什么好分说的。 好在这事只有谢飞声和符珠姑娘两人知道。 “那就辛苦符珠姑娘了。”程义天拱手一礼。 众人朝她致谢,符珠转身没入了迷雾当中。 唯一一个健全的程义天,便充当护法的人,守着这处地方。 第三百三十二章 黄杨仙季清清 回走不到半刻钟的功夫,符珠就遇上了杨姝、章千雨一行人。 经过厮杀,空气里四处弥漫着血腥味,杨姝面颊带血,她试探地唤了一句,“符珠姑娘?” 符珠点点头,“是我。” 她又看向几人身后,“没有落单的人了吗?” 章千雨靠符珠腰间的霜雪明剑气认出她的身份,答道:“都在这里了。” 这里已经是杏林的末端处,过了魔音林,幻术消散,彼此对于各自的身份都没有好存疑的,互相掺扶着走出迷雾。 程义天看见符珠的身影,眼睛一亮,“符珠姑娘,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符珠解释:“刚走没多久,遇到他们了。” 杏林之后,一行二十三人,如今只剩下十五人,可谓是伤亡惨重。 众人在原地休整了半个时辰,继续出发。为了避免伤亡加重,符珠和章千雨在前面开路,杨姝和施六水断后。 “到白骨滩了。” 杨姝看着脚下的白骨,心情不免沉重。 其余人自从杏林过后,就很沉默,只是叹气一声,原以为化神境已经很强大了,今日方知,在这方天地,他们仍旧渺小如蝼蚁,避免不了身死道消。 “杨姝小姐,你的情报中可有白骨滩的危险?”岚清风问道。 众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落到杨姝身上。 她迟疑开口:“白骨滩的事,我知道的不多,只是曾听人提起过,这里沉眠着一位前辈的灵魂。” “莫不是黄杨仙季清清?” 施六水蓦然出声,吸引过去大家的视线。 “这位黄杨仙在方外天曾经的几场战役中很出名,剑术只在剑仙夜元伽之下,不过可惜,后来夜元伽失踪,黄杨仙死于一名不知名的魔君手里,一缕魂魄飘散在这里,形成执念。” 符珠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心神微动,然后就看见施六水神情复杂的看着自己。 嗯? 符珠不明所以,小脸严肃。 施六水艰难发声:“若路过此地的人,没有剑修倒好,黄杨仙前辈,会继续沉眠。” “可一旦有剑修路过……” “有剑修路过怎么了?施六水你说话别说半截,净吊人胃口。” 章千雨是外乡人,没听过黄杨仙的名号,他也不是剑修,对那些个剑仙什么的,少有耳闻。 施六水咽了咽口水,准备继续讲下去,就在这时,异象发生! 黄色杏叶漫天飞舞,一缕轻烟浮现,凝聚成个女子模样。 只见这名魂魄女子黄衣翩翩,青丝飞舞,飘摇如絮。她转过脸来,眉如远山长,眼似暮云昏,浅浅带笑,接过施六水的话, “若有剑修路过,需得接我三剑,没接下的话——” “诸位都得,死!” 一个“死”字,被季清清念得铿锵有力,她一双美目,盯着符珠,这群人中,唯一的剑修。 “前辈,您乃方外天成名已久的剑仙,如此规矩,恐怕不合适吧。” 岚清风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迎着季清清的视线。 季清清笑道:“后生,这段路有多危险,想必你们也都知道。若连我三剑都接不住,过去了也是死,既然如此,死在我手里,也算不冤了。” 以大欺小?呵呵,季清清才不在乎! 人的一生,遇见蝼蚁的情况,可比遇见强敌的情况,要少得多。 很多时候,都是在迎难而上。 所以季清清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符珠执了个剑礼:“前辈请出剑。” 季清清大手一挥,将其余人屏退,众人的一颗心,直接沉入谷底。 这是什么样的实力?只一缕魂魄,就压得他们毫无还手之力! 符珠姑娘能胜吗? 季清清很满意符珠的态度,她掐了个剑诀,山壁忽然开出一口,一把飞剑飞出。 “此剑名为黄杨。” 符珠按照规矩,报上剑名:“霜雪明。” “很好!”季清清不吝夸赞。 虽然不知道这剑是什么时候被铸造出来的,但剑气做不得假,这绝对是一把上品宝剑。 人如剑,剑如人。 季清清知道,她遇到了个很不错的剑道后辈。 “我只出三剑,你且看好。”季清清浑身气势一变,眼神凌冽,声音清寒,“第一剑,金边玉落!” 轰! 剑气纵横,穿过漫天黄叶,眨眼逼至符珠面前。 雷霆之势,化为春雨。 章千雨揉了揉眼睛,没看见符珠怎么出的剑,这股霸道的剑气,就被化去。 “符珠姑娘这是接下来了吧?”谢飞声问道。 杨姝眸光熠熠,“何止接下来了,是完全游刃有余!” 季清清微愣,盯着她道:“你这是什么剑招?” “此剑无名,随心而出,并非剑术招式。” 为什么一定要用剑招去接呢?只要出剑就好。 季清清反应过来,旋即大笑,“我懂了,退去剑招,返璞归真,小丫头,你的剑道领悟,不错!” “接下来的两剑,你接好了!” 一前一后,两道剑气飞来,符珠身形未动,手上出剑。 激烈的剑风,让季清清魂魄都扭曲起来,她的一只胳膊被削去,脸上狰狞变换好一阵,恢复如常。 “受教。”季清清态度再变,谦和无比。 符珠微微欠身。 望着一行人离去的背影,季清清良久才收回视线,魂魄化烟,没入地里。 白骨滩的异象消失,恢复平静。 “没想到白骨滩这一关这么容易就过了。”程义天在心里默念,“不过这都仰仗符珠姑娘的剑术在那黄杨仙之上,否则我们真全军覆没了。” 毕竟在黄杨仙的手段下,他们毫无反抗之力。 施六水也在想此事。 黄杨仙和剑仙夜元伽的事,他听过不少,二人都是剑道天才,尤其是那夜元伽,百年剑仙,风姿卓绝。 符珠姑娘年纪比他们二人还要小,剑道成就,却不亚于二人。 他托符珠姑娘的福,有幸见到了黄杨仙的魂魄和剑法,而那失踪的剑仙夜元伽呢? 施六水不知,夜元伽早已化作尘土,埋葬在了那明月关外。 白骨滩后,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到达最后一道关隘。 困霞口。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三章 伏音大阵 高大的石壁光滑无比,一道道彩色的痕迹,彩画一般,镶刻在上面,宛如霞云。 这就是困霞口了。 符珠仰头,眯了眯眼,将石壁上的云霞收入眼底。 困霞口腹地空旷,出口极窄,若是从上空看的话,就是一只宝瓶横放。 “这里的音道痕迹不少,有点像伏音大阵造成的。” 谢飞声是一群人中唯一的阵法师,看出一些端倪来。 只是他虽修阵道,但对音道涉及不多,认出伏音大阵,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解法。 符珠所知的,也仅有妙音阁的人修习音道,此外,修习音道的人,她没遇到过了。 如今的修真界还是剑修居多。 “落英仙子,劳请你辅助谢飞声破阵。”杨姝扭过头,对着一名灰紫色仙衣的女子说道。 女修温和一礼:“这是自然。” 落英仙子眸光转动,打量困霞口的霞云,语气颇为感叹:“没想到,竟真的是伏音大阵。” “谢道友好眼力。” 谢飞声道:“只是推测罢了,音道上的造诣,在下是必然不如落英仙子的。”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之处,还想请教仙子。” 落英仙子微微一笑:“谢道友是想问,这是前伏音大阵还是后伏音大阵吧?” “正是。”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伏音大阵就伏音大阵,怎么还分个前后?直到落英仙子缓缓道来,众人才恍然。 “最初的伏音大阵由五支曲子构成,谓之前伏音大阵。三千年前,一位音道大宗师,将伏音大阵的五支曲子增添到了九支曲子,这便是后伏音大阵。” “曲子数量有别,大阵的威能也是天差地别,后伏音大阵的威力,要恐怖得多。”落英仙子说到此处,话锋一转,眉眼含笑,“我们运气不错,遇到的是前伏音大阵,只有五支曲子。” 听完落英仙子的讲述,众人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但顷刻间,古筝激越的声音,响彻困霞口。 毫无征兆。 曲调高扬,狂风骤雨般猛烈,冲击着众人的神魂。 音刃飞驰而过,切破防御罩,正中一人胸膛,鲜血飙飞。 “第一首曲子的威力就这么强悍了,后四首不知是何种神威。” 岚清风双眸晦暗,心情复杂。 “谢飞声、落英仙子,我们会抵住这些音刃,你们抓紧时间破阵。”杨姝咬紧牙关说道。 两人神魂亦是晃荡,努力压下音波对他们造成的影响,点点头,开始寻找阵眼。 音声悦耳,好似大珠小珠落玉盘,轻轻响在人的心田。 一道屏障之外,有人掏了掏耳朵,神情寂寂,“完了,看来我真是要死在这里了,都出现了幻听了,不然怎么会听到有曲声呢?” “想我堂堂化神境强者,没死在战场上,却是被活活困死在这绝灵地,真是窝囊啊!”旁边一脸沧桑的修士仰天长叹。 谷中气氛格外沉默凝重,就在这时,响起一道相较有力的声音,“吴观青,我也听见了曲调声音。” 灵气匮乏,精神萎靡,吴观青的思维反应很慢,他颓然地“哦”了一声,没作多想。 直到杨清许说:“有人到困霞口了。” 他猛地坐起身,看向瓶口外。 曲调幽幽,如泣如诉,令人忍不住伤心落泪。 “好凄凉的曲子,我控制不住想哭了。”程义天说完,脸上已经挂了两行泪。 他哽咽着看向谢飞声和落英仙子,“伏音阵快破了吗?” 落英仙子泪水氤氲,用绣帕擦了擦眼泪,这才道:“诸位且再坚持坚持,大概第四首曲子的时候,就能破开伏音阵了。” 已经有人嘴角渗血,心跳得诡异地快,像打拍子一样,咕咚咕咚的,双目无神,嘴里喃喃道,“这才第二首曲子啊!” 众人几乎都在胡言乱语了,只有符珠和杨姝两人的情况要好一点,不过曲调声渐弱的时候,杨姝忽然抽噎起来。 她抓住符珠的手臂,泪眼婆娑,“我想克制自己的,不知为何,忽然心里就泛起巨大的悲伤,符珠姑娘,你很好,不受悲伤曲的影响,说明你心底没有伤心事……” 符珠小脸淡漠,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没有伤心事。 她只是觉得,大家都不熟,这样哭真的很丢脸呐! 不知道曲调结束后,大家的脸上,会有多精彩。 这时,曲调一转,变得柔和曼妙,让人昏昏欲睡。 “谢飞声,你打起精神,别睡过去了。”落英仙子急切地呼唤道。 她是修音道,但不懂阵法啊,谢飞声才是破阵的主力,她充其次是个辅助。 谢飞声陡然惊醒,面对那极致的困意,心里生起一股害怕。 他差点就这样睡过去了。 定了定神后,谢飞声道:“刚刚多谢仙子唤醒我,接下来解阵的思路,我已明白。” 就在那半梦半醒的时候,谢飞声找到了破阵的关键,他猜测,也正因为如此,催眠曲的威力在他身上,增幅了数倍。 他和落英仙子同境界,没道理他陷入睡梦中沉这么多。 石块上,歪倒了一群人,嘴角扬着幸福的弧度,陷入美梦当中。 但这种美梦是致命的,符珠摇摇头,甩掉零星的困意,掐诀施展了一道冰系术法。 地面薄霜顺着人的躯体攀爬,寒意从现实入梦,众人连连惊醒。 好冷! 程义天搓着手心,牙齿都在打颤,还坚持和符珠说话,“符珠姑娘,你修炼的这冰系术法,还真是好用,这样冷着,我硬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了。” 他看向解阵的两人,“这是第三支曲子了吧,谢飞声解阵的速度够慢的。” “程义天,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伏音大阵岂是这么好破的?”谢飞声给了他一个白眼。 落英仙子微微转头,帮和了一句,“谢道友不通音道,能破解伏音大阵,已然不俗,第四首曲子的时候,定然能破开大阵了,程道友请再耐心等待片刻。” 程义天本只是随便发发牢骚,被落英仙子这么一说,有些老脸发臊,忙解释一二句,静默不出声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终入觉楹地 半盏茶的功夫后,谢飞声直起身来,神色狂喜,“破开了,破开了!原来伏音大阵的玄妙在于此处,我感觉我的阵道造诣,都更上一层楼了。” 落英仙子脸颊带笑,要含蓄很多,“我的音道造诣也有所提升。” 她看向石壁上的彩霞绸带,眼里微光闪烁,这些云霞里面都蕴含了丰富的音道痕迹,只是前伏音大阵就如此玄妙了,那后伏音大阵呢? “真想看一看由九支曲子构成的后伏音大阵啊。”落英仙子在心里感慨一句,但也知道,以自己如今的境界,若是真遇上后伏音大阵了的话,绝对是有死无生。 或许得等她进入合体期,才能去寻后伏音大阵的消息。 落英仙子刚刚起身,眼前蓦地一黑,有些眩晕感,一只冰凉的手扶住她,落英仙子这才没有栽倒,她轻轻道谢一声,“多谢符珠姑娘。” “不客气。”少女弯弯眼,语气温柔,递给她一枚丹药,“疗伤丹。” 服用丹药过后,落英仙子体内暗伤,慢慢好转,她苍白的脸上,也有了血色。 符珠见她能自己站稳后,松了手,走到困霞口瓶口的界壁前,拇指推开剑鞘。 众人十分有默契地后退。 雪白的剑光划过,透明界壁撕开一人宽的口子,并且随着剑气还在不断蔓延。 呼啸的风,穿过裂缝,吹醒一蹶不振的修士们。 “困霞口界壁开了?” “这么猛烈的风,界壁是开了多大的口子啊!” 忽然,吴观青从石头上蹦跳起来,“应该说,我们得救了!” 顿时,众人眼射精芒,看向出口。 钱亭手撑狭刀,青色胡茬堆满的脸上,露出笑意,竟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他钱亭命不该绝! 狂风之下,乌发飞扬,糊了符珠一脸,她闪身进入狭口,扒拉头发,对身后几人叮嘱道:“剑气凌厉,记得撑起防御罩进来。” 符珠的提醒慢了一点,最先钻入狭口的杨姝手背蓦地出现一道血痕,她心里惊叹,这剑气竟然如此凌厉,经久不减。 之后的众人不敢大意,纷纷聚起灵力防御,进入觉楹地,一踏入此地,大家就感到心里不适。 此处绝灵。 杨姝一眼看见自己的兄长杨清许,大步过去,眼眶泛了红,“兄长……” 杨清许一袭青衣,黯然无光,面庞消瘦,肉眼可见的清减了,哪还有半点皎皎如玉的公子风姿。 他拍了拍小妹的手背,眸光略过她,看向黑衣的少女,缓缓一笑,“没想到来救我们的,是符珠姑娘。” 杨姝的实力杨清许再清楚不过了,她走不到这里来,此次必然是符珠带队。 尤春柳傻傻呆住,“符,符珠姑娘,你回来了?” 他顿时有种久不见故友的激动,即使他和符珠相处并不久。 符珠丢给他一颗回灵丹,没看尤春柳,继续给其他人发放丹药。 当然这丹药都是出发前,赫连红妆等人准备的,符珠自身是没有的。发放完丹药,大家的伤势情况,她心里有了个大概。 原路返回的话,至少要休整两天后再出发。 另一条路的话,就是灵关了。 “符珠姑娘,这四年你去哪里了?”尤春柳跟在她身后打转,“自你一剑中分斜阳山后的那一别,我们再也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再见的时候,你又救了我一次。” “斜阳山是符珠姑娘劈开的?” 章千雨插话,让尤春柳惊觉,原来身边还有一人。 斜阳山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章千雨就属于不知道此事的人,此刻闻言,心里的敬佩更甚。 “渠水一役,伤亡惨重,若不是斜阳山被一分为二,保住了一半的灵脉,我们现在的状况,还要举步维艰得多。” 章千雨对于战局看得还是很透彻的,他知道了符珠还要攻打渠水城的事,想去劝她,只是当日过后,符珠一直在闭关,他没机会见到她的面。 如今正好得空,他不由劝道:“符珠姑娘,渠水难攻是公认的事实,你以三百兵力,想要取胜,实在太难了,此次突破灵关,不妨换一个要求。” 这是章千雨的肺腑之言。他也曾自负凌云,觉得可以傲视群雄,但从未想过,自己可以攻克下渠水。 如今的渠水城由魔君孤煞代掌,他用兵诡谲,虚虚实实,很难摸透根底。 “渠水,位置很好。”符珠淡笑一声,没有动摇的想法,她说道,“此城,必须掌握在我们手里。” 她上次在渠水城看见的飞星楼,想必已经重建,飞星楼高入云霄,站在上面,可以观测四方动静,掌握先机,增援各城。 若大举兵力来犯,渠水城必然会有所紧惕,三百兵士,数量刚刚好。 最重要的一点是符珠断定,楼锦枭暂时不会回到渠水城。她身上有琉璃同化的迹象,楼锦枭同样有。 符珠占优的一点在于,她出了琉璃幻阙过后,正好遇上雷劫,重塑筋骨,险死而后生。 劝不动符珠,章千雨叹了口气,说道:“既然符珠姑娘意已决,我便不再多嘴了。” 他倒是想加入符珠的阵营,看看能不能创造奇迹,可惜他属于苏家阵营,轻易不能脱身。 尤春柳听了半天,终于有机会插嘴:“符珠姑娘要率三百兵攻打渠水城?不如让我加入吧。” “我们尤家,是赫连家的附属家族,与赫连家向来共进退。红妆小姐身边有我兄长在,我跟随符珠姑娘也不打紧,以红妆小姐和符珠姑娘的交情,她会放人的。” 符珠认真聆听,没有给出准确的答复,“我考虑一下。” 尤春柳一急:“这有什么考虑的?符珠姑娘难不成不相信我的能力吗?” 符珠上下打量他,很实诚地说:“目前为止,确实没有看见你的能力。” 第一次,他和苏咸之在斜阳山脉迷路了,是符珠带尤春柳出来的。 第二次,他辅助杨清许打通灵关和辛丘间的障碍,被困在了觉楹地,还是符珠带人来营救。 两次出任务,两次陷入困境,尤春柳沉默。 第三百三十五章 一剑万法消 符珠问他:“灵关和辛丘间的壁障呢?带我过去看看。” 尤春柳眼眸一亮,在前带路,同时介绍壁障的情况,“这道壁障会反弹灵力术法,任何攻击都会反伤至少七成的伤害,符珠姑娘,你剑法霸道,壁障反伤恐怕会更加剧烈,要小心行事。” 章千雨也跟了过来,“听你这样一说,倒有点像那杏林妖猿的拦路神通。” 尤春柳也是经杏林到觉楹地的,自然知道妖猿拦路神通,细下解释道:“拦路神通的屏障,只反攻击,注意瓦解即可,但此处的壁障,不仅反攻击,还反伤攻击者自身。” “拦路神通好破除,这壁障却是集我们众人之力,都没有办法,而且此处绝灵,无法补给灵力,只能倚靠身上携带的灵石。” 他们身上的灵石,就是这样用空的。 最后还是杨清许出面,叫大家保存剩下的灵石,他们才能一直拖延到符珠一行人前来救援。 三言两语间,到了壁障跟前。 这是一层薄如气泡的结界,里面淡淡的幽光流动,并不起眼。 “这么薄的结界,居然能抵抗你们众人的联合攻击?”章千雨伸手触碰气泡,却如摸到了一面石壁。 他对两人说道:“符珠姑娘,尤春柳道友,我想试一下攻击这壁障。” 并非章千雨有信心打通壁障,而是他想领会一下这壁障的神奇之处。顺便试一下,自己的攻击,到底到了怎样的水准。 他的攻击从来只打对手,自身还没体会过呢,思及此,章千雨心里火热起来,双眸闪烁着跃跃欲试的精光。 符珠和尤春柳两人飞身下了石桥,留给他大展身手的空间。 “早就听说这个章千雨是个战斗狂魔,果真名不虚传,他居然想试一试自己的攻击伤害,这是找罪受啊。” 这点符珠深有体会,她到褚家的第一天就已经和章千雨交过手了。 两人站在数步远的位置,仰头观看,只见章千雨搓了搓手心,双手握刀,刀面灵光十足,他飞身而起,砍向壁障结界。 轰隆! 巨大的声响响彻觉楹地,众人一惊,看向动静来源。 “这个章千雨真是个粗人,怎么一来就对壁障动手!” “他这一刀震得我耳聋发聩,手里丹药都掉了。界壁发出这么大的威能,他恐怕反噬不轻。” “呃,等等,尤春柳好像在界壁跟前,他不要命了?伤害还未痊愈,怎么承受得住这震荡?” 刀芒锋利,反射回来,章千雨“哇”地吐出一口鲜血,感觉体内的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经脉绞断,他瞪大眼睛,已经无力消解界壁反弹的威能了。 “尤春柳,你接住章千雨。” 符珠吩咐一句过后,飞身出去,长剑出鞘。 一剑万法消。 所有刀气锋芒、灵力爆炸的波动,在这一刻瓦解。 尤春柳接住跌飞下来的章千雨,连忙护住他的心脉,掰开他的嘴巴,喂给他一颗丹药。 “多……多谢尤春柳道友。” 界壁反弹的攻势被符珠瓦解,章千雨便只受了七成的反噬伤,此刻还有力气睁着眼道谢。 尤春柳扯了扯嘴角,他这是何必呢,完全自讨苦吃嘛! “你们两个离开这里。”符珠负剑于背,神情平静地说道。 尤春柳扶着章千雨后退了数步远,看见符珠冷漠脸,于是继续后退。 符珠忍无可忍,不得不出声道:“再退远一点。” 她补充一句:“其他人也退。” 尤春柳带着符珠的警告,回到大部队,却见杨姝、施六水、谢飞声、岚清风、落英仙子等人,立马闪身,都退到了困霞口屏障那处。 吴观青询问道:“这位姑娘是何人,你们怎么好像都很怕她的剑气反弹?” 钱亭未曾说话,眸光熠熠,也看向界壁处。 “呵呵。”程义天笑了一声,“不想缺胳膊少腿,就注意着点剑气。” 他是受过符珠一剑的,自然知道其中的厉害。 重伤的章千雨道:“符珠姑娘的剑法剑术,我平生未见。” 这是肯定的。 符珠从未在方外天的众人面前,使用宗门剑法铅华剑,她的剑法要么是霜剑诀里面的,要么是自己领悟的。 这两者,都没有在修真界流传过。 绕金仙是从独鹿剑中领悟,平风双是她下山历练时,以金丹战元婴悟出的,与章千雨交手的第三剑亘古长则是琉璃幻阙中悟出。 很多时候,符珠都是随心出剑,没有刻意讲求剑式,她会的无名剑,数不胜数。 而她所知的真正两部成体系的剑法,只有枕山的铅华剑和郁行疏的黄粱剑法。 施誊录眼里闪过一缕好奇,“这位符珠姑娘,才情如此惊艳吗?” 出乎意外的,施誊录得到了三个人的同时回应。 分别是杨清许、杨姝以及施六水。 这三人都和自己有亲情关系,他们肯定的回答,让施誊录没法不信。 “你可知我们这次前来救援,一共来了多少人?”杨姝问他。 进入觉楹地的有十五人,他们当时伤亡大概有七成,施誊录心算了一下,有些迟疑,“两百人吧?” 杨姝缓缓摇了摇头,施誊录想到,此次前来的都是化神境,不像他们当时,还有金丹元婴的存在,是精英队伍,伤亡不能这样类比,于是改口缩减了数字。 “是二十三人。”杨姝直接给出了答案。 施誊录顿时一惊,“二十三人?这怎么可能,伤亡只有七人吗?” 施六水拍了拍他的肩膀,“杨姝说的不错,就是二十三人。” “其实这个伤亡数本来还可以降低的,可惜过魔音林的时候,大家分散了。” “我们折损的七人,全部是在魔音林折损的。” 施誊录恍如听天书,眼里浮起迷惘,真的有人,才情惊世。 饶是杨清许姐夫,都要甘拜下风,退避三舍。 杨清许的修为已经恢复到化神境圆满的境界,是在场众人中,唯一能看透符珠境界的人。 他也不禁感叹,短短四年光景,连升两境,这样的修炼速度,闻所未见。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六章 天惊,万法 符珠飘飞在半空中,脚下术法痕迹凌乱不堪,是他们试图打破灵关界壁结界造成的。 刚刚章千雨那一试,已经验证了这界壁的玄妙神奇之处。 只是这界壁反伤,是反身躯多一点还是反神魂多一点呢? 符珠已经是化神期,做得到分神这一点,她手握长剑,旁边出现一道和自己模样一般无二的身影,是她只修炼了四年的分神。 修士聚气成丹,碎丹成婴,婴化分神,再炼神反虚,使元婴所化的分神与肉体合二为一,进入合体期境界。 符珠现在就处于炼神反虚的这个阶段,她的分神,手上无剑,符珠便丢给了她独鹿仙剑。 仙剑一出,就有人认了出来。 “她手上的是独鹿仙剑?万年前郁离女君的佩剑?” “女君万年前飞升,剑遗留在了修真界,前后不知辗转了多少位主人,可每一位持剑者,都是惊世无双!” “倒是不知道独鹿剑的上一任主人是谁了,千年前的时代,剑道兴盛,可叹我生不逢时,没见证过那时候的精彩。” “是啊,那个时代出了太多的剑仙了,本以为剑道会继续昌盛下去,迎来顶峰的,没曾想短短千年,剑道就衰败至此。昔日剑道荣光,昙花一现。” “虽然如今有符珠姑娘,剑法卓绝,但她一个人的才情,终究比不过一个时代剑仙林立的精彩。” “当初的那些剑道前辈,像宫茗心、云罗浮、夜元伽等人,谁不是恣意风流,剑纵九州呢?我等只能仰望,如今都没了他们的消息,只能说剑道落寞了啊!” 尤春柳和章千雨两个符珠的拥护者,听到这话,都不由表示认同。 横绝古今,独断当代,一个人的剑道,未免孤寂。而那样昌盛的时代,在千年前出现了一阵,下一次却始终还未降临。 “符珠姑娘为何不本体掌握仙剑,而是把独鹿剑交给了分神?” “说来她好像极少用仙剑诶,真乃妙人。” “世间九把仙剑,都沉寂得太久,如今独鹿剑现世,兴许那个时代,不远了。”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的,都是外乡人居多,方外天的消息要闭塞一些,像施誊录、曾术这样的后辈,更是听得云里雾里的。 什么郁离女君,独鹿仙剑,宫茗心云罗浮的,对他们来说,都极为陌生。 而且按照修士的寿元来算,千年前的剑仙前辈们,应该都还好好活在世上才对,剑道为什么会衰败呢? 剑道风采,究竟是何样的动人?让大家至今不忘。 若有人被问到这个问题,他会说,一剑化万千,一剑破万法的神通,在那个时代随处可见。 而如今,能施展这样剑道神通的人,屈指可数。 但无疑,符珠都会。 她和分神心意相通,分神却并非她的影子,学她出剑。 两道身影一左一右,挥剑斩向界壁结界! 符珠出剑,天惊。 分神出剑,万法。 轰隆一声巨响,天地异变,风起云涌。 剑气以一种极快地速度反弹回来,符珠和分神同时呈现吐血状态,飞速再握剑,消解迎面撞来的剑气攻击。 一道飞光划破长空,众人连忙合力布置结界,剑光消退过后,众人面上冷汗连连,方才吐气呼吸。 “好强的威压!” “刚刚我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了,幸好后面剑光自行消散了。” “这样一剑,能直接毁了觉楹地了吧?” “嗯?觉楹地灵气复苏了?!”一名修士忽然大喊大叫起来,但谁也没有嘲笑他的失态。 因为觉楹地灵气复苏这件事,足以震撼所有人! “虽然灵气复苏的速度慢了一点,但我直觉,不出三日,这里的灵气就能完全恢复!” 最先发现觉楹地灵气复苏之人,笃信地说道,下一瞬,他脸色骤变。 灵气如海水倒灌,很快填满了整个觉楹地! “好浓郁的灵气,恐怕只有矿脉那里比得上了吧?” “甚至不用聚灵法阵,都能聚拢吸纳这些灵气,觉楹地灵气复苏究竟是怎么回事?” “绝灵之地的灵气都能复苏,那方外天灵气复苏是否也可行?” 这个想法被杨清许否决了,他道:“此地灵气复苏,应该和符珠姑娘打通了界壁结界有关。” “兄长的意思是说,觉楹地并非先天绝灵,而是所有灵气都被界壁吸纳了?符珠姑娘劈开界壁,灵气就返还回来了么?” 杨姝心思电转,很快猜到了答案。 这时,队伍中一名金丹修士,脸色古怪地说道,“我好像要突破元婴了!” “突破元婴算什么,老子要突破化神了!”话里却不见什么喜色,反而透露出愁苦的意味。 因为,他们在觉楹地困了这么久,身上伤势未愈,马上要渡雷劫,心里不由忐忑,万一被劈死了怎么办?! 杨姝冷静地指挥众人:“给他们腾出空间,让他们两人先渡过雷劫。” “谢飞声,程义天,施誊录,你们三人以最快的速度从灵关离开,回去通知他们,立刻派人增援,务必守住好不容易打通关的这条通道。” 觉楹地的动静太大,即使驻守此地的魔族已经被清理干净,但难保动静不会传出去。 “尤春柳……”杨姝转头,没看见尤春柳的人影,发现他关心符珠伤势了,遂叫了岚清风、落英仙子,以及曾远曾术两兄弟,盯着渡劫二人的动静。 “若他们抵抗不住雷劫,危机时刻,出手护住他们性命。” 杨姝郑重地说道,这时,又有一人唤她,“杨姝小姐,我好像也要突破了。” “……” 杨姝安排其他人替他护法,整个过程有条不紊,十分冷静,杨清许笑了笑,“看来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小妹成长了很多。” “并未。”杨姝否认了,她看着兄长说道,“如果符珠姑娘没有提出来觉楹地救人,其实我是打算自己来的。” 议事厅的事,杨姝想了想,还是告诉了杨清许,包括大家决定放弃他的决策。 只不过这话只有兄妹俩知道,她要是说出来,会影响人心。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七章 回归 雷声阵阵,威压骇人。 符珠盘膝而坐,偏安一隅,不断炼化灵气修复伤势。手腕间一颗姝兰天珠光滑的表面,出现了一丝裂痕,是替她挡了灾。 因此看起来,符珠的状况比章千雨还要好上一点。 她闭目凝神,灵气入体几乎不用刻意牵引,体内晶莹如玉,毫无一丝杂质的灵根就自行运转,将灵气炼化成清澈干净的灵力。 识海之内,残浮着的绮丽霞色,随着时间的流逝,被绞杀得一干二净。 符珠缓慢睁开眼睛,扬了扬唇,这次算是彻底清除霓兽造成的隐患了。 至于剑气反伤,在符珠看来还是其次的,剑道痕迹,对她而言,未尝不是好事。 知彼容易,知己难得。 几人的雷劫均已渡过,脸上洋溢着喜色,向杨姝和护法的众人道谢。 出乎杨姝意料的是,被困觉楹地而保存下来的战力,相当不俗,不论小境界,仅化神境就有五十二人,元婴修士一百三十人,金丹境更是有两百之众。 不过前前后后折损的人数,远超这个数字,杨姝就高兴不起来了。 察觉到小妹心情的低落,杨清许淡淡说道,“战争无情,伤亡在所难免,这个世上谁都可以死,你我也不例外。” 后半句话是杨清许的态度,他不怨大家放弃他的选择,站在大局上来看,这是明智之举,若让杨清许来选,他也会这样做。 “杨公子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死,名动天下或者默默无闻,但不应该这么轻言别人的生死。” 兄妹二人看向说话之人,微微颔首,态度和善,“符珠姑娘。” 符珠恰好听见了杨清许这么一句话,气不打一处来,他就是秉持着这种想法,所以截杀天月师姐的吗? 在方外天这么些年,符珠也看明白了,他们当初截杀天月师姐,都有着自己的“苦衷”,站在所谓大局的立场上,认为任何一人都可以牺牲掉,但凭什么呢? 杨清许愿意为了大局牺牲自己,那是他自己的事,己所欲,同样当勿施于人。 尤春柳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符珠姑娘看起来总是笑盈盈的,温柔明媚,偶尔流露出恣意飞扬的傲然神采,但细究起来,她还是像一把锋利无匹的宝剑。 剑有双刃,天生注定锋锐,只是平常藏在剑鞘中,敛起了锋芒,不显山不露水。 可一旦宝剑出鞘,就会让人既赞叹它的神采,又害怕它的剑芒。 所以明显感觉到符珠此时有些锋芒外露的时候,尤春柳可不敢上前。 杨清许神色始终谦和,他道:“是在下出言有误了,符珠姑娘说得对,他人生死,应当由己决定。” 像觉楹地这些修士,虽然大部分是方外天土生土长的人,但还有钱亭、吴观青这样的外乡人。 他们对方外天没有眷恋,不该以他杨清许的心态来妄言生死。 符珠收起针锋相对的意思,毕竟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软绵绵的,没什么意思。而且她的本意,也不是“打拳”,非要打在杨清许身上才满意,就是心底替师姐不忿。 待战争结束,她会替师姐讨个公道,让铅华剑的剑光,震动方外天,永不磨灭。 休憩之后,大部队返回东幽城,无疑,符珠的战功飙升极快,一下子排在了十分显眼的地方。 第七。 不过关于渠水城和三百兵士的事情,还要商讨很久,符珠就住在小兰榭,等他们吵完。 弥弥已经开始正式替人看诊了,她白皙的小脸上浮起激动的色彩,手舞足蹈的向符珠讲述自己的心得。 陌生的知识,符珠其实不懂,但她向来聪慧,听得明白个大概。 “符珠姐姐,你就让我帮你看一下伤势嘛。”弥弥双手合十祈求,一双水润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者符珠。 闹了半天,原来在这儿等她呢。符珠弯弯唇,伸出手腕。 弥弥擦了擦手,郑重地搭在她的脉上,半息过后,小脸神色古怪,“嗯?没有伤势?” “可章千雨躺在床上,都下不来啊。” 符珠收回手,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他和我能一样吗?” “不能。”弥弥脑袋甩得飞快。 可她还是想不通啊! 符珠打发弥弥离开,自己则闭关了。 心心念念此事的弥弥,一知道符珠要闭关,立马压下心里的念头,不敢打扰她了。 说起来她最近研究魔族血脉的问题,有了新进展,可随着这新进展的出现,弥弥就不由沮丧。 原来穹沧花的作用不仅是压制魔族血脉,此花栽在体内过后,会在灵力的温养下长成,吸收魔气,直到时机成熟,再用秘法取出,至此体内只剩清气。 最后才能以汤谷水,沐浴其身,洗涤血脉。 可穹沧花被化去,还被她吸收了,弥弥在想,她能不能重聚穹沧花呢? 但这无异于痴人说梦,她吸收的,也不过是小部分穹沧花而已。 “弥弥,你在苦恼什么呢?” 褚莲莲跳出来,低头凑到她的医书面前,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头大,她连忙后退两步,撞到了一堵人肉墙身上。 她转过头道:“栋楹哥哥,你没有看到我吗?” “你个头这么矮,我哪里看得到。” 褚莲莲气得龇牙咧嘴,她会长高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两人拌嘴,在弥弥眼中,已成常事,她合拢医书,准备去寻个清净之地,忽地想到什么,看向褚栋楹,“你来小兰榭找符珠姐姐的吗?” “她闭关了,你不要打扰她,有什么事先和我说吧。” 褚栋楹“哦”了一声,说起正事:“商讨结果出来了,符珠姑娘要的三百兵士也已经遴选出来。” 他和弥弥透了个底:“不过你应该也能猜到,境界很高的,肯定没有多少,符珠姑娘去渠水城很危险,你还是劝劝她吧。” 弥弥浅浅一笑,只是说道:“人选出来了就好。” 她不提劝符珠的事,褚栋楹也很无奈,他表明自己的立场:“等我成功晋升化神之后,就去帮你们。” (本章完)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实在遗憾 符珠这次闭关的时间很短,只一日一夜。 她此次出剑,动用了分神,需要静心炼神,确保不会影响到她炼神反墟的进度,以及日后合体的事。 出关之后,弥弥向符珠讲述了褚栋楹告知她的消息,虽然当时她面上没有什么情绪,但私下心底是沮丧的。 “符珠姐姐,三百兵士里面连一个化神境都没有,他们分明是推了些人出来做弃子,压根没想把渠水城交到你手上。” 弥弥生气得头上呆毛都竖了起来。 符珠不赞同地看向她:“怎么能说我们的起家兵力是弃子呢?” “好吧。”弥弥也意识到自己话里的不对,很快认错,“不过符珠姐姐,我们想要靠这三百人打到罗梦城去,救回乌生,会不会太难了点?” “而且他们未必肯听符珠姐姐的指挥,多半是口服心不服罢了。” 弥弥说这话,并非是猜疑他们,而是她听到过那三百人中的抱怨。 谁会愿意跟随一个光杆统帅呢?还是去做天方夜谭的事情。 “许以重利,他们自然会同意。”符珠弯唇一笑。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熙熙壤壤皆为利往,修士也不例外。 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方外天战场了。 弥弥似懂非懂,旋即又问:“可我们哪来的重利许他们呢?” 符珠笑容扩大:“我有很多灵石。” 乌生说,她是方外天的首富。 弥弥虽不知道符珠说的很多灵石是多少,但想来应该是很多很多吧。 “好了,带我去见见他们。”符珠说道。 弥弥眨眼就忘了伤心这三百人修为低的事情,沉闷的心情,一扫而空。 演武场。 “真搞不懂红妆小姐怎么会让我们去跟随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姑娘,三百人去攻打渠水,这不纯属胡闹吗?” “没办法,她带队去觉楹地救回了杨公子、以及曾、施两家的公子,主家必须得承她的情。” “你看,就连尤春柳不都亲自还情来了吗?” “哼!她无非是运气好,恰好遇上魔族撤军,一同前往的又都是化神境高手,这才侥幸救回人而已。” 灵关一事,事关重大,只有在场的众人以及镇守灵关的化神境修士知道,因此底下这些人,只以为是主家为还符珠的情,才把自己当作弃子派给她的,心底或多或少都有些埋怨。 对主家的不满不好直接表达出来,便转移到了符珠身上。 尤春柳就算知道其中真相,也不能开口辩解什么。 只是听大家越说越过分,这才冷着脸出声制止,但在大家眼里,他就算是尤家二公子,也同样沦为弃子,不仅敬畏之心少了,看向尤春柳的神色,还多了一丝怜悯。 尤春柳:“……” 他清了清嗓子,十分神气地说道:“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可是自愿跟随符珠姑娘的。”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被我得到,这是我的荣幸。” 众人:“……” 他傻了吗?尤渌也不像这样啊。 如果说尤春柳的前半句话让人觉得自己在看白痴,他的后半句话就让人想揍他了。 只听他道:“这也是你们的荣幸。” 有人的拳头已经捏得咯嘣响了,很想在他脸上来上一拳。 阁楼之上的褚妃心,回头看向赫连红妆,“你确定尤春柳这样不会挨打?” 褚莲莲人不高,站起来的话,根本看不见底下的情况,她蹲在镂空的栏杆前,转过脸,天真无邪地说道,“可我觉得,尤春柳他说的很有道理啊。” 赫连红妆派了本家不少元婴期修士过去,为此承受的压力不可谓不大,她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说道,“是尤春柳主动央求去的。” “我劝过他,尤渌私底下也来找过我,结果你都看见了,尤春柳确实将这当做一种荣幸。” 褚妃心呵呵笑了笑,话里听不出什么意味,“尤春柳倒是对她推崇备至。” 赫连红妆没接话,事实上她觉得,这未必是什么坏事,叫她意外的是,阿池赞叹过尤春柳的选择。 至于底下觉得被当做弃子的赫连家的修士,赫连红妆不是随意选择的,这些人,自己不知当初受过符珠的恩惠,此行便当还恩罢了。 想到符珠随随便便给了自己十万灵石这事,赫连红妆就觉得,她没希望看透她了。 而当初的那些灵石,底下的人,或多或少都分到过。 一大一小两道人影,由远及近。 褚妃心勾了勾唇,“来了。”她倒看看,她如何服众。 人群忽地静默,开出一条道路,符珠坦然接受着大家的目光,走到演武场上。 尤春柳激动地打了个招呼,符珠微微点了点头,只是这个细小的举动,却叫尤春柳一颗心,激情澎湃。 符珠姑娘向来对他冷淡,今天却回应他了,进步真大! 阳光明媚,一如少女容颜。 符珠的眸光略过众人,声音干净清透:“我知道你们很多人都不服气。” “但——” 她顿了顿,笑意艳艳如春光,“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四个字,被她说得无与伦比的自信张扬,众人心神一震。 “论修为,你们在场没一个人比我高,我甚至不能给你们挑战我的机会,以武服人,实在遗憾。” 众人:“……” 听听说的这是什么话?她还遗憾,遗憾自己修为太高?这遗憾,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想要还遇不上呢! 褚妃心愕然,扯动嘴角,论欠扁程度,尤春柳和她比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褚莲莲星星眼:“漂亮姐姐说话好霸气啊。”她扭过头,小小年纪,十分会扎人心窝子,“妃心姐姐,你和她一样的境界,但完全不如漂亮姐姐霸气。” 不管怎么样,这一番话叫底下的许多人沉默下来,一部分人已经心服,因为实力便等同于话语权。 最重要的一点是,符珠说的完全没错,他们甚至连挑战她的资格都没有。 尤春柳顿觉扬眉吐气,即使他也在没有资格的这批人中。 第三百三十九章 剑名,平生 当然,符珠的目的并非是打击大家的傲气,软硬兼施,恩威并重的道理她完全懂。 她放松一笑:“以武止戈,是对敌人,我们皆为人族修士,同舟共济方为正途。” “大家修道,连逆天都不怕,为何要怕打不下来渠水呢?”符珠浅笑着反问了一句,周身气势变得温和无害,扬声道,“我也不会让诸位白白替我卖命,甚至,我现在就可以把酬劳,提前交付各位。” 众人搞不懂她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只见霞光一闪,演武场上亮晃晃的灵石堆积成山丘,灵气充裕,盖过整个褚家。 尤春柳吞咽了一口口水,眼神里还充斥着震惊,说话都不利索了,“符,符珠姑娘,这是……” “报酬啊。”符珠理所当然。 阁楼之上,褚妃心差点被闪花眼,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艰难开口,“她哪来这么多灵石?赫连红妆,你借给她的?” “你想多了。”赫连红妆冷冷否认,“我赫连家虽是方外天首富,但一时半会儿也凑不到这么多灵石。” 赫连红妆的眸色有些幽深,她的震惊不比任何一人少,甚至还要多出许多,因为她已经接受过符珠馈赠的十万灵石了,而眼下,她却又拿出这么多灵石出来。 “不是你借给她的,难不成这么多灵石,都是她个人的……”褚妃心觉得荒诞,她正色问道,“你究竟有没有认真查探过她的底细?” “来方外天的外乡人,几乎都是穷途末路,想来发战争财的人,是来赚取资源的,而非散财。” “她身上有仙剑、有上品宝剑、还有初见时那一身法衣,品秩高到见所未见,如今又随随便便拿出这么多灵石,会是普通人吗?” 赫连红妆淡淡扫了她一眼:“谁说她是普通人了?” 褚妃心:“……” “好吧,她这样的年纪和天赋,确实不能以常人来看待。” “但她身上的疑云太多了,我希望你还是能好好想一想。我总觉得她动机不单纯,至于究竟哪里有问题,我又说不上来。” “她能有什么目的。”赫连红妆猜测过符珠的身份,但确信她的立场肯定是人族这边就够了,“渠水一战,她剑断斜阳矿脉,为我们止损,又打通灵关和辛丘间的通道,方便我们大军过境,若她真的有异心,这两次关键处,完全可以坐壁旁观,我们人族战线,不消两年,就彻底垮了。” “而如今,我们至少还能和魔族僵持十年。” 褚妃心喃喃:“只有十年了么?” 她不再纠结符珠的身份背景,眸光落在演武场上,竟生出虚无缥缈的念头,或许,有人能改变方外天的战局。 “符珠姑娘,这些灵石真的全都分给我们吗?”一名金丹修士,到现在都还有一种在做梦的想法。 方外天的灵气在战争中逐渐枯竭,他们的灵力补充来源,只有灵石。 每一场战争胜利,按照战功境界分配灵石和修行资源,像他们金丹境,分到手里的东西,其实很少。 而符珠给出的报酬,实在是太丰厚了,让他们没法拒绝。 符珠笑道:“这是当然的,众目睽睽之下分出来的东西,难不成我还会收回去吗?” 那名金丹修士,忙摆摆手:“我没有怀疑符珠姑娘的意思,只是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像在做梦。 符珠面向众人,清音宣布:“攻下渠水城后,里面的资源,我分文不取,也由大家平分。” 她管辖渠水城,里面的资源,符珠是完全有权利分配的。 褚妃心转过头,问赫连红妆:“她图什么呢?” 赫连红妆摇头。 也许她就是想为建设美好的方外天出一份力? 和符珠接触过后,大家发现,她还是很平易近人,很好相处的。对符珠直言“你们没一个人修为比我高”的言论,更是觉得,也不刺耳嘛。 再说了,她是剑仙,傲气一点怎么了?她完全可以傲气。 众人态度转变极快。 一名黄衫青年模样的修士,相貌清俊,举止大方,他拱手一礼:“符珠姑娘,我可否用灵石换取养剑灵泉?” “养剑灵泉,比灵石珍贵。”符珠讲述事实。 黄衫青年直起身,从容道:“我明白,符珠姑娘可以暂时不把养剑灵泉给我,只看我攻城时的表现。” 符珠的目光扫过他腰间佩剑,轻声应下:“我等你宝剑出鞘,展露风采。” 黄衫青年跳下演武场擂台,咧嘴一笑:“定不会叫符珠姑娘失望。” “它的名字?”符珠询问的是青年的宝剑。 他自信飞扬:“此剑,平生。” “主人,柳青白。” 符珠点点头,示意自己记下了。 众人依次领过灵石,尤春柳在最后面,他见符珠还特意问了那个柳青白的名字,多嘴地介绍了几句。 “柳青白十三学剑,一年之后与人问剑时,就已经是剑道三境。修炼一途上,他二十五岁结丹,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说着说着,尤春柳摸了摸下巴,“奇怪,这样的人怎么会在这个队伍里面呢?” 符珠第一次握剑是什么时候呢?她想了想,是十岁。 师姐,还没见过她的剑术。 符珠正式修炼的时间也很晚,师兄师姐总说,小师妹修炼的时间,晚一点,再晚一点,都无妨的。 因为他们都知道,小师妹的修炼速度会很快。 十岁以前,符珠只会师兄师姐教的一点小法术,像折灵术这样,没有攻击力,只是天月创建出来,逗小师妹玩的。 “符珠姑娘?”尤春柳轻轻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刚刚在想什么呢?” “无事。”符珠收回神思,她明白师兄师姐的想法,他们都希望她,无忧无虑的日子能长一点,因为真正走上仙途,就要时刻勤奋起来了。 枕山练剑,是很辛苦的。 可小时候,三师兄真的很过分啊,仗着自己会术法,老是捉弄她。 所以符珠从小就立志,术法至少要比三师兄高,三师兄背着她偷偷修炼,她真的会比丢了灵石还难受。 不过,这都是过去了。 第三百四十章 兵贵神速 符珠以如此雷厉风行的手段,收服三百人,是赫连红妆和褚妃心都没有想到的。 她们以为,过程中或多或少要有一番曲折,但没有,整个过程很顺利。 “符珠姑娘,我们什么动身呢?”有人问道。 符珠一口答道:“此时。” 众人微愣,只听她道:“我们现在就动身,夜袭渠水。” 听起来很荒诞的决定,符珠说得严肃认真,一点也不像在开玩笑。 可…… 什么战术决策都不制定,情报也不收集,就这样莽撞地打过去吗?未免太儿戏了! 众人心中各有心思,有不认同,有质疑,也有不满,但最后都动身了。 渠水城,万耐俱寂。 高大的飞星楼矗立在此间,守卫它的魔族士兵,打了个哈欠,抬头就看见清贵的月亮,孤寂清冷,他蓦地生出一股高处不胜的想法。 一束飞光袭来。 魔族士兵头颅掉地,他死了。 连何人出手都没有看见。 半盏茶前。 “那就是魔族的飞星楼了吗?如此的高,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在眼里,恐怕刚一出手,就被发现了。” “难怪次次攻打渠水城都打不下来,有飞星楼在,我们的排兵布阵在对方眼里,简直是一览无余。” “人员调动,阵型变换,也会受到局限。” 符珠身边只跟着几个人,其余人已经分散隐藏起了身形,只待她飞剑为信,齐齐发动。 他们以前没来过渠水战场,如今是第一次看见飞星楼的面貌,忍不住窃窃私语起来。 “所以我们这次要占据渠水,扭转乾坤。”符珠说道。 她拍了拍剑鞘,飞剑飞出,眨眼再回,已取了一人性命。 柳青白看得震惊无比,心中思绪,良久不能平复。 潜藏在暗中的人,得到信号,立马行动,一道天河般广阔的剑气,从正面掠过,他们纷纷避让。 轰! 整个渠水城城墙,轰然坍塌成废墟,护城结界甚至来不及反应! “城,城破了?”尤春柳结巴地念道。 众人俱是傻眼,还以为符珠姑娘先取飞星楼巡逻士兵的性命,是想蒙蔽了魔族眼目,方便他们暗中动手呢,结果她是直接强攻啊! 有人先回过神来,忙道:“赶紧入城!” “趁魔族没反应过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他们自己人都反应不过来,更何况还处在什么都不知道的状况下的魔族呢? 自从战场偏移,而城内又成功建立起来飞星楼,渠水城的士兵渐渐有了懈怠之情,此刻,城门被毁,剑气在城池中央留下一条极长极深的沟壑,他们方从睡梦中惊醒。 “有人攻打渠水了!” “飞星楼怎么回事,一点提示都没有。今夜值守的是哪个王八羔子?真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奇怪,我们不是有城池结界吗?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对方就打了进来。” 他话音刚落,一把飞剑飞过,这几名魔族彻底没了生息。 柳青白召回剑,踩着城中建筑,赶去其他地方。 而渠水城中的其他魔族士兵,在城门口集合过后,傻眼了,外面根本没有敌方兵马啊。 寒凉的风从每一个人面上刮过,宣告着此处的空荡。 他们直接一面墙没有了。 “孤煞大人,这,这……”随后赶来的一名魔族将领,一时无法组织语言。 他以为出现在他面前的会是,千军万马,兵临城下,然而事实却是,除了呼啸的风,鬼影都没一个。 这时,身后城池内,传来激烈的打斗动静。 孤煞冷笑:“都愣着干嘛,城门大开,还指望敌军不会长驱直入?” “十人一队,三队一起行动,进行反绞杀。另,一千人负责守护飞星楼,出列五十人,上飞星楼探察这些人族修士的方位,通知小队增援围攻。” 孤煞很快吩咐下去应对之策,他的决策也是相当正确的。城池就这么大的空间,对方潜入的人必然不多,既然他们想游走城中,各个击破,那他同样可以采取这样的围剿术! 对面主动入翁,他没什么好担心的,倒是出剑破城门的这人,实力不俗,有点意思,需要他亲自出手。 孤煞负手于背,回望城中硝烟起,反而勾起了一抹笑。 方外天此次发兵,完全没有任何征兆,真可谓是兵贵神速,确实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而且这样深入虎穴的打法,他经历大大小小数百场战争,闻所未闻,提出这个战术的人,也是个人才。 “不过折损在我们魔族手里的人才,可以填满整座渠水城了啊!” 孤煞留下一句空叹,往飞星楼而去。 他盘坐云端,手一招,一架黑色古朴,形如弯月的弓凭空出现,孤煞拉动黑色弓弦如满月—— 哧。 箭矢离弦而去,途径之处,造成极为恐怖的威压。 “防御!” 飞星楼前交战的众人,心中警钟狂鸣,调转灵力,一同架起防阵。 “有孤煞大人出手,他们必死无疑了!” “哼!居然妄想攻占下飞星楼!简直是痴心妄想。” “飞星楼是我们魔君殿下下令建造,就是为了监视四方,随时掌控他们的动静,此次叫他们钻了空子,没有及时发现他们的行动,都怪值守飞星楼的蠢货,而不是飞星楼的问题。” “他们太天真了,以为攻占飞星楼就能为自己所用了吗?锦枭魔君下令建造飞星楼的时候就考虑到了这点,此楼魔气极重,人族修士没有趋避丹,进入里面,只会堕入我们魔道,成为失去神智的怪物!” “当然最重要的是防备他们直接毁了飞星楼。毕竟曾经飞星楼就被毁了一次。” 众魔族士兵纷纷回想起了上一次,飞星楼被毁,渠水城万里冰封的异象。 那是他们的耻辱! “咻”的一声轻响,箭矢如光,划破长空。 箭矢越近,防阵之内的众人族修士,就越感觉到其中蕴含的恐怖力量,心中压力横生。 “好强!我们的结界可能撑不住两息的功夫。” “看来今日要殒命于此了。” 第三百四十一章 对战孤煞魔君 恰在此时,一把飞剑横来。 箭矢应声而断。 一只纤白的手,握住剑柄。孤煞向后一仰,从云端坠落,稳稳当当站在地面,掀了掀眼帘看过去,少女身姿挺立,如枪似剑,坚毅不拔。 他轻轻一笑:“是你?” 孤煞的眸光转落在符珠的剑上,他见过这把剑,因此认出了持剑者的身份。 不过当初,她接自己射月弓一箭,还没有这般轻松,短短四年不到的时间,进步神速。 “楼锦枭真是令人失望啊。”孤煞感慨一句。 下一瞬,他眸光陡然一凝,迅速出手。 无边罡风激荡,符珠足尖一点,飞离狂风漩涡,孤煞紧随其后。 他们都有意保留飞星楼。 黑色魔气电射而出,灵活无比,眨眼前扑至符珠身边,她停下身影,挥剑一斩。 这些魔气被瓦解得干干净净。 孤煞阴冷的看着,伸手一指,天上的魔云开始变换位置,很快符珠就发现,这是魔族的刻意布置。 他们在漆黑如死水浓墨的厚重云层里,藏了无数箭矢。每一支箭矢上,都施加了法术,取人性命,瞬息之间! 不能让箭雨继续落下。 符珠当即改变战术,不与孤煞纠缠,她同样伸手一指,法术结界将渠水城罩在了里面。 冰冷的箭矢落在厚重的冰层上,冷涩作响。 孤煞手搭弓弦,勾绘出一支单指粗的黑色箭矢,对准结界,箭矢立弦—— 咻! 空气中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声响,蕴含着巨大威能箭矢朝符珠射去。 他调转了箭头! 符珠反应相当的迅速,转折方向,剑刃贴着冰冷的箭矢,旋转一圈,向下一劈。 火花随着寒光一起迸射。 第二支冰蓝箭矢袭来! 哧。 符珠削断箭头,抬手弹出一道灵光,在半途变作菱形冰针,打偏箭头方向。 “轰”的一声响动,魔云被孤煞施加了术法的箭头,轰炸成了碎屑,符珠趁势出剑,将天空的黑色魔云全都扫除干净。 没了云层蔽空,月亮像是被洗过了一遍,越发清亮透彻,遍照渠水。 符珠垂目一看,底下的状况不太妙,她手中冰珠撒下,轻易穿透她的结界,落地成了冰晶小人,向魔族冲杀过去。 “呃,这些冰晶小人是什么怪物?” “这些小东西还没爷爷我一只手掌大,看我一脚碾死它们哈哈哈哈……”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一名冰晶小人,手中短剑,刺穿他的脚掌,剑光从他弯着的身躯,一路洞穿他的眉心,从脑袋里面飞出。 但冰晶小人自己也化作了一摊水。 人族修士们心里一喜,这冰晶小人是符珠姑娘的术法,有它们的帮助,兵力上的差距勉强可以弥补一点。 柳青白轻喝:“冰晶小人只能对付一些低等魔族,并且生命力短暂,大家不要将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还是奋力斩杀敌人才行!” 他身先士卒,仗剑而起,和一名魔族将领纠缠起来。 孤煞看着底下的战况,眉心轻蹙。因为战场的转移,渠水城的部分兵力也投到了主战场上,整个城中的兵力并不算多。 他要着急一些兵力回来吗? 但随即孤煞又暗自摇了摇头,对方不过三百人而已,他若还要求援,丢脸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孤煞心中一定,还是先擒拿了这剑修少女为好,至于其他人,不足为惧,他一只手就可以按下去。 符珠打的也是这主意,她若脱身插手战局,渠水城必是囊中之物。 所以,必须先打退眼前这位魔君! 符珠接连几剑,让孤煞心里多了丝紧惕,他见招拆招,同时各种术法信手拈来,鏖战一番过后,难分胜负。 而几个回合过后,符珠却是微微一笑,她身躯向后撤退,孤煞瞧见她这神情,心中陡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空中残存剑气,竟然有规律地汇聚在了一起,形成一座剑阵! 孤煞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剑阵已成,一把飞剑于笼中穿横。 赫然是,独鹿仙剑。 符珠飞身没入结界,最先发现她的是一名魔族将领,身壮如山,一脚踩死五个冰晶小人。 他看见进入战场的是人族剑修,而非孤煞魔君,眼眸一缩,不可置信,“你,你,你打赢了魔君大人?” 很快他意识到这话不妥,会动摇军心,她不过是使了诈,暂时困住了魔君大人而已。 人族修士这边士气大振,就连渠水城的魔君都被困住,剩下的这些魔族将士,又有何人可阻挡他们的攻势? 符珠眼眸一扫,看向说话的那名魔族,观他相貌衣着,想来在渠水城地位不低,修为应该算是略次于魔君的存在,留他性命,己方伤亡会增加很多。 况且她也只是困住那位魔君一时,必须先斩断他身边的大将。 符珠纵观全局,飞剑脱手,速度太快,让那魔族将领,呼吸一促,对于危险,他本能的做出防御。 绿色的龟甲浮现在他身前,剑刃入甲一寸,魔族却吐出大口鲜血,他身前,根本没有少女的身影。 符珠出现在他背后,淡淡收回手。 人们总是因为对手是剑修,就忘了他们也是修习术法的。 飞剑绕回符珠身边,符珠准备去帮其他人,忽地眉心一跳,她仰头一看。 “是剑阵要破了啊。” 一支锋利的箭矢,刺破结界,箭头寒芒烁烁,威胁众人。 符珠叹息一声,双手结印,一座幻影冰山飞速朝箭头撞去,箭矢逆飞,孤煞猛地受到反噬。 弓弦微晃,他白得有些异常的手指,指腹多出一条口子,冒出来的血珠,很快被弓弦吸收干净。 古朴的黑色长弓,周身泛起血光。 孤煞手搭弦,手松开。 这次飞出的,是一只血光之箭,见血方消。 符珠发现箭矢颜色不对,血煞之气让她感到厌恶,这是和纯粹完全背离的邪恶气息。 她调动王舍古珠的力量,剑刃上浮起一层柔光,温和而强大,这次轮到孤煞心生厌恶。 “什么鬼气息,真是叫人很不爽啊。”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二章 孤煞败走 孤煞半眯眼眸,心念一动,虚空中悬浮着的古朴长弓,化作一把黑刃,他手一扬,握住刀柄,身影鬼魅般闪离原地,出现在符珠身后。 锵! 符珠反剑一挡,宝剑发出清越冰冷的声音。 她一步消失在远处,和孤煞拉开了距离,反手挥剑,白芒芒剑光,如阵云破竹撞来。 顿时,风云变幻,天若将倾。 孤煞拇指扣住刀柄,眼里精光烁烁,横刀直冲。有了上次的教训,他刀锋所过之处,将剑气尽数除尽。 滚滚魔气如大江大河冲刷,灵力狂暴的余波,被侵吞干净,掀不起半点水花。 底下的魔族士兵狂喜大笑,“魔君大人威武!” “小小人族修士,竟也敢犯我魔族地盘,胆大包天,死不足惜!” “呸!不知廉耻的魔族渣渣,渠水城向来是我们方外天的地盘,赶紧滚回你们那鸟不拉屎的魔界去!” “什么人族的地盘,被我魔族占下,就是我魔界的领土!总有一天,我们魔族要打到后灵城去,破开九九长生封印,进攻修真界!” “没错!方外天这点蚊子肉,我们魔族怎么可能会看在眼里,九九长生封印,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哈哈哈哈!” 尤春柳眼中寒芒一闪,大步迈出,一刀斩落一颗头颅,“九九长生封印,乃是天设,是用来封禁魔族野心的仙印,岂是你等大言不惭,说破就破的?” 那名魔族死不瞑目。 他若是能听到尤春柳这句话,必然会骄傲地大声回答,天设如何?我们魔族自有天骄,可以穿过九九长生封印,去到修真界。 数万年的封印,早已不再坚固如初了。 虽然如今只是魔尊魔君能穿越封印,但早晚有一天,这个数量会越来越多,魔族大军穿越九九长生封印,是顺江而下的易事! 符珠心有所思,九九长生封印应该是她进入方外天时遇到的那个阻碍,原来它不仅规定了化神境方可进入方外天,还是阻拦魔族的一道关隘。 难怪修真界,没有魔族的影子,平静了数万年之久呢。 如此说来,这九九长生封印是相当的厉害,重渊和楼锦枭能闯过封印,可见不俗。 轰!轰!轰! 孤煞见符珠还敢分心想别的事情,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当即毫不留情地打出几道鬼手虚影。 只见这些鬼手,一化为二,二生三,三生数万,密密麻麻,将符珠围绕在其中。 他一时半会儿杀不了符珠,打着和她同样的算盘,想先去城中战场,稳定战局。 符珠岂会如他心意,剑随心动,飞射而出。 独鹿仙剑滑出一道美丽的剑道轨迹,横拦在孤煞身前。 孤煞扬唇一笑,身化魔气,从剑身撞过去,以电射之速飞向城中,剑鸣嗡响,再度拦截。 独鹿仙剑一化为三,洞穿魔气,丝丝缕缕的剑光从魔气中间爆射开来,犹如一簇繁花凋零。 孤煞的身影重聚,眼里再没轻松之色,折身返回天空,一眨眼钻入鬼手影中,黑气如离弦之箭,撞向符珠。 轰—— 一声轻响,云淡风轻。 无数雪花飘飞,寒风凛凛,这是一处孤寂的冰雪世界,脚下寒冰如镜,清晰的照出他一身黑衣。 孤煞驻足仰头,看着空中剑尖朝下的一把巨剑,眼里闪过复杂的神色。 此时,一道如风如雪,清冷的声音,穿越风雪响起:“斩。” 巨剑倾斜,斩向孤煞。 他来不及抽身,被剑斩中,也被驱逐出这方世界,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受伤严重! 窥探心境这一招,楼锦枭当初用过,只不过要比孤煞只身潜入的手段要高明许多,没遭到反噬。 而孤煞则实实在在被剑斩中,五脏六腑都剧烈抽痛起来,他抬手抹掉嘴边的血迹,不气反笑,“你很好,是我轻敌。” “我孤煞今日败于你手,渠水城归你了。” 他大袖一挥,城池中的魔族士兵们,身形就动不了了,只见天空出现一个黑色的漩涡,强大的吸引力将他们通通卷入其中。 孤煞袖口平静下来,飞身离去。 “我们真的攻下渠水了?” “三百兵力战三万,以少胜多,可名留青史啊!” “太不真实了,攻打了这么久的渠水,竟然就这样回到了我们手里。” “孤煞魔君,不过尔尔!” 就在众人欢庆之时,一只飞箭,破云而来! 强大的法术威压,让大家的身躯,定在原地,无法动弹,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 符珠的动作已经很快了,飞箭还是穿透了一人心口,并且不断疾飞,按照这个轨迹,一半的人都要死于箭下! 她的剑要从间隙里切入,但如此一来,会造成大量的误伤。符珠小脸前所未有的凝重,心中冰凉一片,她保持镇定,脑海中无数术法,飞快闪动。 “逆法之术,施加我身,令,须臾长存三刻——” 顿时,整个空间一滞。 符珠松了口气,取下飞箭的瞬间,空间扭曲片刻,时间流逝恢复正常。 大量的能量爆开,她的手艰难握住飞箭,却明显按耐不住飞箭溜走的冲劲,手心摩擦出斑驳血肉。 符珠始终不曾松手,用力一握,冰霜覆盖在箭身表面,侵吞上面的法术能量。 直到飞箭彻底被冻结,符珠才向前一掷,返还给孤煞。 轰隆巨响。 两股能量在苍穹爆炸,余波震动万里。 符珠眺望远方能量爆炸的中心,暗叹一口气,“可惜没炸到他。” 可若她不使用逆法之术,这支飞箭,绝对会一路长驰,取人性命,最后炸毁飞星楼。 本来她的空间暂凝之术,是足以保持三刻钟的,但她取下飞箭的瞬间,能量变化,惊扰了凝滞的空间,术法也就失效,由此可见,这只飞箭当中蕴含的威能有多大。 “符珠姑娘,这次又多亏了你了,否则我们恐怕都要亡于孤煞之手。” “魔族做事狠绝,竟然想直接毁了渠水城,真是可恨!” “到底是一方魔君,先前以为他是仓惶败走,没想到还留了这么一招。” 众人心有后怕。 符珠咽下嘴里的血,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微笑道:“不管怎样,我们成功攻下了渠水城,这一战,大获全胜。” 第三百四十三章 弥弥至渠水 渠水被攻克下来的消息,如长了翅膀一般,传遍整个方外天,褚妃心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被震惊了好一阵。 “她还真是厉害。” 饶是褚妃心和符珠不对付,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点。 弥弥低着头,没有说话,她在等褚妃心挑选护卫送她去渠水城。 正厅外走进来一名少年,他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容清澈,“妃心姐,你叫我来什么事。” 弥弥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果然是褚栋楹送她去渠水城。 不过整个褚家,她也就和褚栋楹熟悉一点了,褚妃心这样选择,其实还是在照顾她。 “渠水城被攻下来的消息,你知道了吧?”褚妃心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次叫你过来,是让你将弥弥送到渠水城去。” 攻打渠水的时候,符珠并没有带上弥弥,只是说等那边安定下来后,会叫人来接她。 两边传信的时候,褚妃心这边提出,她会派人送弥弥过去,不用麻烦渠水那边跑一趟,符珠想了想,就答应了。 褚家不是单纯送弥弥到渠水城,还送了一批物资和药材,两者正好顺路。 能接到这个任务,褚栋楹十分高兴:“妃心姐放心,我肯定圆满完成任务,不辜负你的信任。” 像他一样同等修为的许多元婴期修士,都已经参战立功,他却一直被族中压着,非化神境境界,不让上前线,褚栋楹一颗心,早已躁动不已。 如今能做任务,哪怕只是后勤任务,也让褚栋楹感觉到自己要发光发热了。 一见他这雀跃的状态,褚妃心沉音训斥:“多大的人了,还什么都摆在脸上,一点小事就高兴成这样,如此心性,我如何放心让你参战?” 褚栋楹生怕她取消这次自己的任务机会,忙肃容保证:“阿姐教训的是,我日后肯定会改的。” “不,我从今日就开始改。” 他言辞凿凿,让弥弥都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褚妃心见此,倒不好说什么了,褚栋楹少年心性,她又真的想磨灭他的性情吗?只是如今形势严峻,他必须成长,才能挑起褚家的大梁。 “行了,你下去吧,队伍马上要出发了。”褚妃心摆摆手,屏退他。 弥弥微微福身,很有礼貌地向褚妃心告辞。 出了大厅,褚栋楹长长吐了一口气,眉眼耷拉,有些郁色:“唉,看样子,轮到我上战场的时候,还遥不可及啊。” 他心情低落了一瞬,很快又高兴起来,“不过我已经可以做任务了,这是天大的进步,路要一步一步走,不着急。” “妃心姐训斥我不够稳重,这确实是事实,只是我遇到高兴的事情,就会高兴,性情如此,年纪轻轻就想要改过来,做到和杨清许一样淡泊沉稳,还很任重道远。” 褚栋楹剖析了一番自我,弥弥听不下去了,她道:“这和年纪没有多大关系,符珠姐姐如今才二十多岁,不照样稳重吗?她做的事情,都做得很漂亮。” “啊?”褚栋楹如遭雷击,“符珠姑娘年纪这么小啊,那她比我还小好多好多岁。” 但他一直当符珠姑娘是长辈,哦不,前辈来看的。 得知这个消息的褚栋楹,备受打击,一路上,话都少了很多,很符合弥弥的心意。 八天后,他们抵达了渠水城。 魔气被驱散得干干净净,但城门还没来得及重建,完全大开,褚栋楹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情形,眸里闪过丝异色。 很快尤春柳和柳青白接到报信,出来迎接他们,解释一句:“城门被符珠姑娘一剑劈了,现在只有一道结界充当城门,我已下令关闭,诸位进来吧。” 弥弥眼睛四下扫视一圈,尤春柳知道她在找什么,微笑道:“符珠姑娘在飞星楼,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弥弥收回视线,“既然符珠姐姐在忙,我晚点见她就是。” “褚家、赫连家、杨家等等,都送了药材过来,先将这些东西安置,再找一个人,带我去看看大家的伤势。” 弥弥有条不紊地说道,她声音徐徐,从容自若。 褚栋楹看着她年纪比自己还小,却如此从容的处理事情,忽地有些惭愧。 柳青白轻轻一笑:“弥弥小医师,风尘仆仆赶到渠水城第一件事就是救治伤患,如此医者仁心,是我等的福气,随我来吧。” 弥弥和褚栋楹分开。 后者摸了摸脑袋,看向尤春柳,“我没有什么事,想去拜见一下符珠姑娘可以吗?” 飞星楼前。 褚栋楹仰头一看,根本看不见此楼的顶端,他心生感叹,“这座高楼,就是魔族的飞星楼了啊,好大的手笔。” “魔族就是有了它,才在几次战争中,洞察先机,掌握优势,令我方伤亡惨重,没想到飞星楼现在落入我们手里了。” 褚栋楹眯了眯眼,发现一点白光在闪烁,他问道:“那是何物?” 尤春柳正欲开口解释,一道人影从飞星楼一跃而下,少女一身桃红柳绿罗裙,眉如小山,眼若明星,花容月貌,正是符珠。 她倒着走了几步,手挡在额前,仰头观看:“那是王舍珠,净化魔气用的。” “飞星楼乃魔族之物,里面魔气浓郁,我们的人进入其中,有堕魔的风险。” “只有将魔气净化干净,飞星楼才能为我们所用。”她顿了顿,估算一番,“大约还需要四十一天吧。这座飞星楼太庞大了。” 符珠见褚栋楹一脸惊叹的神色,笑了笑,“说飞星楼是魔族的手笔,也不完全正确,这座高楼,是我们人族修士建造的。” 她第一次见到飞星楼的雏形时,就是人族俘虏在修建,之后飞星楼重建,她没见到过,但魔族肯定不会白白浪费这些苦力。 几次渠水战役,都为飞星楼的建造输送了人力。 这座高楼,是无数人的性命和血泪建造起来的,当为方外天所用,若是摧毁了就太可惜了。 因此在解救出来地牢俘虏过后,他们满怀怨恨地要摧毁这座高楼,被符珠阻止了下来。 . 第三百四十四章 难道光荣 符珠接待了褚栋楹等人,一场酒宴,主尽宾欢,翌日一早,众人纷纷请辞。 如今方外天的形势严峻,容不得他们贪恋酒乡。 符珠和弥弥目送大家离去过后,相视一眼,心有灵犀,也各自散去。 渠水城的防御要符珠亲自盯着建设,弥弥则要救治伤患,两人都是忙得脚不沾地,不过细究下来,还是弥弥要更忙一点。 地牢的俘虏有一千余人,身上各种各样的伤势,看着叫人心惊。弥弥决定从医,除了想帮符珠,也和战争有关。 她生长在著花之地,虽有灵智,却被困在那里不知岁月几何,好不容易从著花之地出来,还没见过什么风景,又被楼锦枭捉来方外天,见到的就是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从前她只知自己的血可以救人,如今找到了不用放血就能救人的办法,弥弥很高兴。 她找到了果生的意义。 另一边,符珠看着城门重新建好,几面城墙也都加固了一番,并且布下了法阵,这才回了房间。 魔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攻渠水城,她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攻城容易,守城困难。渠水不就是这样再三易主的吗? 符珠在山上修习剑道术法,对于兵法鲜少涉及,很多东西,都还是从真龙幻境,陵族族长那里学来。 幻女天纵奇才,不仅幻术高超无比,连用兵之道,都极其惊艳,她手下以少胜多的战役不在少数,只是她的很多计策,太过阴毒,有损天德,符珠不愿采用。 屋内堆了一些兵书,是尤春柳找来的,上面还有朱笔注解。符珠长长叹了口气,“怎么下山了还要学习呢?” 她眸光微动,忽地想到了什么,拿出一枚玉简,探入心神。上面记载了此次赫连红妆她们送来的物资名录,另外注释了一句,可以用这枚玉简通讯。 符珠自飞剑传书的渠道,但赫连红妆那边想要联系她,还是要依靠玉简比较方便。 玉简是褚栋楹带来的,在飞星楼时,就交给了符珠,粗略扫完玉简记录的信息,符珠滴了一滴血在玉简上,血珠轻易融入玉简,很快消失不见,这枚玉简就算归她所有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魔族却没有再来攻打渠水城,符珠心底觉得有些意外,直到她收到了赫连红妆的传信。 东面战场又分为四个小战场,彻底爆发大战,人族战线隐有溃败之象。 符珠当即召集了众人商议对策,以尤春柳为首的一部分人,主张去支援东面战场。 柳青白却有别的见解,他道:“我们能攻占渠水,本就是趁了魔族兵力被牵制在了东战场,城内兵力寡薄,如果还要去支援东面战场,渠水城岂不是成了空城?” “届时魔族不费吹灰之力,就可将渠水再度收入囊中,让我们的辛劳白费。” 场中另有一名修士,老年模样,头发灰白,有半步化神之资,名唤张秋萍,附和柳青白的话,“近日,斜阳山脉有异动,虽然派了人去侦查,总是无果,但不用想,必是魔族的动作。” “他们恐怕已经等待这个时机很久了,我们不能中计啊。” “张前辈说得对,魔族贼心不死,惦记着渠水城,我猜测更深层的原因,还是在飞星楼上。” “魔族压榨我等为他们建立飞星楼,就是要利用飞星楼,抢占战局先机,绝不能让飞星楼再回到他们手里!” 这名修士义愤填膺,和魔族有着深仇大恨,概因为他便是当初被驱赶去修建飞星楼的其中一位。 “七七四十九天将过,飞星楼即将为我方所用,这个时候不可能拱手让回去,依我之见,我们反而应该向走沙城求援,增派人手,护住飞星楼,等王舍珠净化完楼中魔气,五人一班,驻守高楼,时刻洞察魔族动静。” 大家各抒己见,尤春柳冷静下来,也明白去增援东面战场没什么意义,渠水城的兵力太少了,去了也是杯水车薪,反不如据城守之。 符珠一直没说话,场中有人看向她,请教道:“不知符珠姑娘,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大家安静下来。 符珠点了几个人的名字:“尤春柳、隋堇、云仙仙、张前辈,你们都是半步化神了吧?” 几人一愣,不明白她这个时候提到自己的境界做什么,还是点了点头。 “战局的事情先放一边,这几日,你们争取渡劫,进入化神之境。”符珠看着四人,郑重地吩咐道。 她目视前方,似乎能透过门帘,看到更广阔的方外天战场,“渠水的兵力太少了,你们进阶化神,兵力才能翻上一番。” 人数没法增加,就只能从其他地方找补了。 张秋萍抚摸着胡须,倒是没说什么,他进入元婴大圆满多年,早察觉到境界有所松动,冲击化神,也是他的心愿。 一旦进入化神,他的寿命将得到延长,相貌也会相应的年轻许多,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因此他第一个应承道:“符珠姑娘放心,老夫没有问题。” 随后四人中唯一的女仙,也开口道:“我尽力而为。” 尤春柳却是一脸难色,嘴巴张了张,说道:“符珠姑娘,不是我不想进阶化神,只是我进入元婴大圆满才四十年,现在就冲击化神境,时间会不会太早了?” 他的兄长尤渌,进入化神境也不过才六十年,若此番他真能进阶化神,岂不是和兄长一个境界了? 尤春柳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他和尤渌虽为亲兄弟,但尤渌要大他许多岁,自他修行起,境界就一直在兄长之下,时间的差距,是世上最远的距离。 尤春柳崇拜兄长,想过超越他,但真有这一天来临,总有种水中捞月的忐忑。 符珠想着,自己现在是一军统领了,要注意形象,不能翻白眼,她忍了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停在一个小境界,足足四十年,难道是什么很光荣的事情吗?” 众人心虚,虽然但是,其实真的很光荣啊! 很多人在一个小境界,一卡就是上百年呢! (本章完) . 第三百四十五章 齐渡化神 轰隆—— 惊雷炸响,风卷残云,渠水城白光一片,闪电好似要撕裂空间,张牙舞爪,嚣张无比。 四人渡劫,劫雷声势浩大。 其余人都隔得远远的,心惊肉跳。 “四十五道紫金玄雷,这才劈了五道吧,只是渡劫前期,阵仗就如此之大了,后面还有四十道劫雷,不知道是何种威能。” “修士渡劫向来九死一生,那些大宗门大家族还好,有前辈护道,我等散修,若是独自渡劫,身死道消的可能性就太大了。” “所以说为什么要依附方外天的大家族,概因为修行到后期,独木难支啊!” 此番见证化神期雷劫,众人心里的这个想法,越发深刻。 很多时候,他们依附于家族势力,宗门势力,都是不得已的。 除非他们有绝对的自信,能渡过每一次的雷劫,但这种自信,极其稀少。 越是见过天地,越是明白自身的弱小。 天雷之下,哪怕是合体期修士,大乘期修士,都有身死道消的可能,更遑论他们这些连化神境门槛都摸不到的人呢? 惊雷还在继续,天空沉沉如死水,格外骇人,几条巨蟒般的玄雷,从漩涡中钻出,朝渡劫的修士扑去。 云仙仙最先坚持不住,向符珠求援:“符珠姑娘,劳请你出手斩灭这道劫雷。” 符珠出剑,剑光如白虹,飞射而出,将玄雷拦腰斩断。 城墙上的众人,一脸震撼,互相交谈起来。 “符珠姑娘斩灭劫雷看起来也太轻松了,不愧是化神境剑仙啊。” “云仙仙已经渡过了十四道劫雷,第十五道被符珠姑娘斩灭,但第十六道劫雷的威力,会增加,她要抓紧时间休息,全力迎接下一道劫雷了。” 一袭白衣,模样清秀的女仙,呼了口气,服下丹药,快速炼化,准备迎接自己的下一道雷劫。 渡劫虽然可以依靠外力,但终究是自己的劫数,还是要自己挺过去才行。 再者她也不好意思一直让符珠姑娘出剑帮她挡劫雷。刚刚争取到的一道雷劫的休息时间,足够她喘息了。 云仙仙调理好气息,眸光坚定地迎上新的劫雷。 另一边,尤春柳已经渡过十七道劫雷,期间一次都没有求助过符珠,他的混云伞在劫雷下损毁,如今只剩下伞架子,勉强还能催动。 一股无形的玄韵散开,侵入头顶的紫雷有所减缓,由碗口粗,变成二指宽,穿透混云伞的防御,重重劈在他的身上。 尤春柳的头顶冒起青烟。 符珠见他这边还有手段自己应付劫雷,轻轻移开视线,注意隋堇和张秋萍的状况。 张秋萍是几人中进入元婴大圆满最早的,他早已摸到化神境门槛,对化神境的感悟,绝非其他几人能比的。 渡劫之中,张秋萍又有新的体悟,他双眸闪烁着精光,大笑起来。 元婴,化神。 一步之距,却是天堑。 他灰白的头发,逐渐变得乌黑,老态龙钟的样貌,开始返老还青,停留在中年阶段。 整个人如枯败的草,重焕生机。 张秋萍受着一道又一道的劫雷,直到最后劫雷威压,磅礴如江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符珠才出手,替他挡下。 “多谢符珠姑娘,若非你出手,最后关头,我怕是要功败垂成了。” 张秋萍一身污血,相貌恢复到中年模样,浑身气息,俨然已经是化神境了。 他拱手一礼,态度十分谦和,随后才单手掐诀,施了个净尘术,将自己收拾干净。 符珠笑道:“张前辈客气了。” 哪怕境界在张秋萍之上,符珠还是将对方当做前辈看待,很尊老爱幼。 之后隋堇、尤春柳、云仙仙渡劫的紧要关头,符珠也都出手相助,很快大家相继渡劫成功。 几人脸上都有着喜悦之情,金丹元婴固然在凡尘里面不俗,但化神境才勉强算得上步入高手行列。 尤春柳感受自身的气息,嘴角一直就没下来过。 其余众人纷纷靠拢,向他们表达祝贺之情,眼底浮起一抹羡慕。 符珠召集大家,重新议事。 “渠水兵力共一千二有余,化神境加上我在内,共五人,组成精锐之师,完全是不成立的。” “我们的人投入东面战场,就好似一滴水,入了湖泊,了无痕迹,影响不到战况,反而给了魔族夺回渠水的机会。” “若他们占据渠水,直取走沙城,从这一条路线,夹击东面战场,东面战场的处境会越发危险。” “因此,我们必须要据城守之,借助飞星楼、城门大阵、斜阳山脉天险,切断他们挥师南下,转战东面的机会。” “走沙城如今还在赫连家的管辖范围内,他们极有可能会去支援东面,所以渠水城是唯一一道关隘,不容有失。” 说了这么多,大家已经非常明白符珠的想法,其实就是四个字,据城守之。 渠水城被打造得很好,魔族现在来攻,是极难被攻下的。 因为大阵的阵眼,是克制魔族的王舍珠。 “可若是魔族不来攻打渠水城,决心要一举击溃东面战场,我们岂不是被白白耗在了城中?” 出声之人的话,也代表了场上一部分人的想法。 被困在城中,就无法上战场,让他们觉得自己一身修为,无用武之地。 符珠轻轻一笑,解答众人的疑惑:“据城守之的前提是,魔族会来攻打渠水。” “如果他们不来攻打渠水,我们为何不能从南城门,顺渠水而下,长驱直入,打到黑水城去呢?” 其实符珠更想打入明月关,打到罗梦城去,但现在她手底下这点人完全不够看。 她需要大家的境界提高,最少有百名化神境高手,兵力达到五千,她就相当满意了。 至于城池,那从来都不是符珠在意的。 一切城池皆可重建,只要有一座后灵城可以容纳百姓,其他城池,不过万般土罢了。 和魔族的战争中,城池没有特殊情况,都可以当做虚无看待。 渠水城现在不能丢,是因为它还是一道关隘,也是符珠养兵蓄锐的据点。 待她积攒够了满意的兵力,还需要守什么城?她打到哪里,哪里就是城池。 就算打一座丢一座,又有何妨? 已经通过的关卡,无需在意交由谁来驻守。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六章 空城计非空城 半月之后。 柳青白驻守飞星楼发现魔族有调兵遣将的迹象,众人商议过后,决定奇袭凤凰城。 凤凰城城门大开。 众人踌躇不决,心中隐隐不安。 “魔族这是使的什么诡计,想请君入瓮吗?” “城门大开,必定有诈,不可轻举妄动啊。” “我们有飞星楼监视四方,轻装上阵,按理魔族不该发现我们此次的行动才对。” “这好理解,魔族肯定安插了探子,监视着我们的举动,只是他们大开城门此举,实在古怪,琢磨不透。” “那我们还打吗?” 一时间,大家脑海中念头翻涌如潮,却拿不定主意,纷纷看向符珠。 “让我入城,先试探一下深浅吧!”柳青白主动站出来。 他眼里闪过跃跃欲试的光芒,很想打这头阵。 符珠揺揺头,神色很凝重,她已经使用侦查手段,查探了这座凤凰城的究竟。 “里面有一只很强大的魔兽气息。” 根据符珠的判定,这只魔兽要远强于魔相白蛇。 先前的战场上,魔族不是没有派出过魔兽作战,但是他们用一只魔兽拖住自己这么多人,而自己跑到东面战场上去,实在是可恨。 “符珠姑娘,是否要将城中魔兽引出来?” 云仙仙询问道,似乎已经有了十足的手段。 符珠略作思考,同意了她的提议。 云仙仙得到符珠的肯定,上前一步,双手掐诀,顿时有无数星芒闪烁,铺成一条银河绸带,飞入城中。 这些星屑组成洪流,又恍若霓虹薄纱,席卷之际,璀璨夺目,令人无法忽视。 “这是云仙仙的天幕霓纱,擅长侦查追踪和控制,之前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如今她进阶化神境了,天幕霓纱的威力,也随之增加,仅看这些星屑数量就知道了。” “云仙子出手,必定能找到魔兽的踪迹,且等等看这凤凰城中,究竟藏了什么魔物吧!” 议论声中,云仙仙从容镇定,她后退一步距离,大家则往后退数步,给她腾开空间。 忽然,云仙仙眉头一皱,分出心念,再施展天幕霓纱,数道星屑绸带从四面八方,深入城池。 云仙仙清喝一声:“出来!” 星纱绷直,抬起一头庞然大物,强烈的压迫感,威逼众人,抬头看去,如黑云压城。 “这,这是灵凰虹天……?”尤春柳艰难开口。 很快有人接过他的话说道:“什么灵凰虹天,它现在分明是被魔族改造了的怪物魔凰!” “大家都以为灵凰战死了,没想到它是落入了魔族手中,变成了如今的鬼样子。” “虹天一直在凤凰城,我们却丝毫不知,魔族隐藏得实在是太深了!” 上古灵兽灵凰虹天,方外天的人都不陌生,它是凤凰城的守护者,抵御了魔族许多次的攻伐。 一百年前方外天战火纷飞,灵凰虹天力竭战死,百姓哀哭三日不绝。 曾经的灵凰,变成了如今的魔凰,众人心里不免觉得悲哀愤怒。 云仙仙还控制着虹天庞然身躯,就在这时,魔凰睁眼,吐出一口黑火,顺着霓纱席卷而来。 黑色火焰的速度太快,威能巨大,星屑分散碎落,化作灰尘,云仙仙来不及收起术法。 她眼里铺满了黑色的火焰。 一道剑光斩下,星纱断开,火焰坠落地面,符珠手上剑刃一转,剑风扑灭黑火。 尤春柳大吼道:“虹天苏醒,大家谨慎对待!” 凤凰之火,极其恐怖,谁也不敢掉以轻心,皆一脸沉重肃容。 众人分散站位,布置大阵,战场上金黄、青绿、赤白、浅红的光芒亮起,把整个战场铺设得华丽璀璨。 璀璨的光辉中,蕴含的是浓厚的杀机。 纵然虹天曾经战功赫赫,但它死后被魔族利用,只有斩杀它,还它安宁,才是最好的安排。 众人催动手段,遏制虹天的行动,符珠主攻伐。 随着她剑光闪过,一道道凌厉的剑气,相继撞在虹天身上,它发出一声清厉长鸣,身躯震动,想要挣脱束缚。 众人立即阻拦,灵力的光晕散开,包裹住身形。 见自己无法突破束缚,魔凰虹天转变念头,朝最薄弱的地方攻去。 “陈道友小心。” 离他最近的云仙仙呼道,她连忙出手,凝聚出一道七彩的光障,护在陈思匀身前。 化神境的防御自然比陈思匀自身的防御要坚固得多,但在虹天的一击下,仍旧显得如雨中浮萍一样,摇摇欲碎。 “虹天入魔之后,实力强悍数倍不止,委实让人难以抵御。”陈思匀脑海中念头闪过,心道一句,“只能倚仗符珠姑娘了。” 虹天露出后背,正好给了符珠机会,她的剑破空而来,插入魔凰脊骨。 黑色火焰侵蚀着雪白的长剑,符珠眯了眯眼,似乎看见有什么东西想要从虹天身体里面钻出。 她当即收回剑,打出一道冰封之印,魔族的手段没这么简单,他们利用虹天,恐怕还有别的目的。 至于究竟是什么,符珠现在还猜不透,只是觉得有点棘手。 她的剑,要不要破开虹天的身躯呢?一旦虹天的身躯被破开,里面会出来什么东西? 忌惮着虹天体内她刚刚看见的灰影,符珠出剑有些束手束脚,大家也看出来了。 “符珠姑娘的剑,好像有些收敛啊。” 尤春柳道:“我作证,她平时出剑不是这样的。” 她都能一剑斩开斜阳山,一剑破除灵关界壁,对付虹天,怎么还留手了呢? 一人一凰,两道影子交织,如风卷残云,除了尤春柳、张秋萍几人跻身化神境了的,其余人几乎看不清交战状况了,只能从虹天凄厉的叫声中判断出,符珠还是处于上风的。 黑色的火焰霸道无比,如天火落下,横扫战场,但架不住符珠的剑风更加强势,将战场上的黑火扑灭了个干干净净。 符珠在心中谋算了一下,出剑的力道,她其实可以精确计算掌控,但这样一来,只是被虹天无限的牵扯住精力和时间,解决不了问题。 第三百四十七章 灵关挑将 魔凰虹天,终究还是要死的。 符珠暗叹了一声可惜,握剑飞去,身形隐没在漫天黑火中。 这些火焰如一朵朵墨色黑莲,见风就长,短短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将整座凤凰城吞没。 众人狂催防御手段,抵挡黑火之威,对于孤身进入黑火战场的符珠,更是钦佩。 “如此黑火,连灵魂都感到被震慑,委实恐怖!” “虹天乃上古灵凰,凤凰真火焚噬万物,转化为黑火之后,霸道异常,远胜从前,符珠姑娘纵有灵力护体,一时半会儿想要破解虹天的战场杀招,也不是件容易的事,让我们助她一臂之力。” 众人一心,施展手段,形成一道月华水幕,洁白的光流冲入黑火,短暂压制住了黑火的涨势。 尤春柳、隋堇、云仙仙、张秋萍四人,各自占据一个阵眼,遥遥一指,四股截然不同的灵力,奔向虹天,困住它的双翼双足。 符珠见状,立马催动杀招,剑光从虹天正面疾飞而过,带出一道银河光芒。 虹天凤眼瞪圆,一声泣血清鸣响彻云霄,身躯以鸟喙为界,被一分为二。 这头叱咤方外天的上古灵凰,彻底死亡。 魔族秘术,也再没有办法将它复活。 尤春柳神色既喜又悲,他上前几步,想替虹天敛尸,符珠的剑拦在了他身前,声音沉静,“别过去。” 在尤春柳不解的目光中,一阵耀眼的火花爆射开来,虹天庞然身躯,骤然炸毁,血肉纷飞,威能浩大,凤凰城城池似乎都在摇晃。 一个个防御罩撑起,凤凰城战场多出无数光辉灿烂的气泡,向后退去数里地。 尤春柳在符珠催发的防御结界内,没有受到波及,他目瞪口呆看着眼前一幕。 灰白的灵魂状怪物,争相抢夺虹天的血肉,然后自己的身躯,变得膨胀,长出新的脑袋、手臂。 “这些怪物都是从虹天身体里钻出来的?”尤春柳觉得瘆人得慌,虹天那么庞大的躯体,几个眨眼的功夫,就被这些怪物分食干净。 没有了食物,它们将目标转向场上的活人。 尤春柳瞬间被包围。 剑光四分五裂,爆射白芒,符珠环视一眼,身边已经只有她一人,其他人都被冲散了。 几个回合过后,符珠发现了这些怪物的真相,它们是人魂,没有人控制,也出不去这个战场。 不知是哪位魔君的手笔,利用虹天温养这些人魂,两环相扣,布置出来这么一个战场杀招。 …… 灵关。 两军对垒,气拔弩张。 魔族军中传来一声轻笑,走出一位红衣墨发的俊逸男子,他眼尾如刀,语气清懒,“十四场挑将,你们方外天五战五败,可还只剩三次机会了,想好派谁出场了吗?” 人族阵营中,众修士愁云惨淡。原以为对方兵力远胜己方,以挑将的方式决定灵关归属,己方这边守住灵关的可能性要大很多,没想到却是五战五败! 谢飞声苦笑,打破沉默:“让我去会一会魔族石惊天吧。” 身后修士劝道:“石惊天已经两战两胜,如今气势正猛,他主攻伐,而谢大人你主修阵道,不可主动应战啊!” “这场战斗,还是由我来吧。”程义天出声。 他先前已经出战一场,虽然输了,但只差在毫厘之间,是几场战斗中,最有希望能赢下来的一场,由程义天出战,胜算可在四六之间。 挑将并不限制一个人出战的次数。 谢飞声却是摇了摇头,“石惊天和温夙音不一样,你也看见了,他并非有勇无谋,你的攻击手段,他恐怕心里已经门清,你和温夙音交手时受的伤,他也一清二楚,会专挑你的劣势下手,不如让我去试探他的底细,好让大家分析出他的弱点来,下一场解决掉他这个大麻烦。” 谢飞声是修阵道的,防御方面要比攻击方面,略胜一筹,石惊天想要破开他的防御,就必须将多的手段都施展出来,如此一来,找到他破绽的可能性就又增加了几分。 经过一阵商议,最后是由谢飞声出战。 他立于阵前,楼锦枭见此,扬了扬手,示意石惊天下场,唤了另外一名魔族高手和谢飞声过招。 程义天和众人族修士,一阵被哄骗了的愤怒,但无可奈何。 “且慢——” 一道身影,从人族阵营飞身而过,落到阵前,“既然魔族可以临阵换将,我方外天也要换人。” 来人一袭青衫,腰悬大刀,面容肃穆。 “魔君大人,这是外乡人,名叫章千雨,是一名刀修,在方外天战功赫赫,曾跨境斩杀了邱尺。” 邱尺,便是那位投靠了魔族的化神境剑修,不过并非楼锦枭麾下,而是在槍夷的麾下,石惊天曾和他配合进攻过方外天的走沙城,可惜败了。 被唤回来的石惊天怕楼锦枭不认识章千雨,细致地介绍道。 “此人刀法霸道,腙庞恐不及他,还是让属下去和他过过招吧。” 事实上楼锦枭也确实不认识章千雨,他摆了摆手,“就让他出战罢,总是碾压多无趣啊。” 石惊天收到自家魔君的指示,大步向前一步,高声道:“我们同意你们临阵换人。” “哼,明明是魔族先临阵换人的。” “算了,口舌之快不必计较,有章千雨出战,这次我们的胜算很大。” 谢飞声回到了阵营当中,程义天拍拍他的肩头,也松了口气,“灵关的局势已经传了出去,相信那边会派高手过来驰援的,我们还有机会反败为胜。” 谢飞声不如他乐观,“别忘了魔族还有一位魔君坐镇,我们都没见过他出手。” 程义天闻言轻皱眉头:“堂堂魔君,不会轻易自己下场吧?” 谢飞声道:“这还真不一定。根据红妆小姐的消息,这位锦枭魔君,不能以常理来论。” 阵前章千雨已经和腙庞交手数个回合,隐隐占据上风,人族修士士气高涨。 反观魔族那边,普通魔兵情绪波动很大,几位高手,都是沉静无比。 这时,一道虚影凝聚成人形,聚在楼锦枭身边,给他带来凤凰城的战况。 “虹天死的速度还是太快了点,不过灰魂战场能困住她一段时间了。也算没白费。” 第三百四十八章 灰魂战场 数日之后,灰魂战场。 弥弥带着一群修士赶到此处的时候,战场收缩,露出边缘地带,横尸几具。 “小神医勿要靠太近了,小心场中怪物。” 一名青年相貌的金丹修士,名唤杨佑双,他将弥弥护在身后。 弥弥沉着稳静,迈出身形,她手指一点,指尖飞出一朵青色小花,没入灰魂战场。 青光一闪消失,众人不理解她在做什么,耐心等待。 片刻过后,弥弥失去了和青花的联系,她叹息道:“这处战场杀机太重,不可踏入。” 杨佑双点头:“正是如此,我们想要营救他们,还需谨慎。” “小神医不是将王舍古珠带来了吗,或许可一试。”有人提议道。 弥弥自从收集了灰魂战场的消息,就思考了诸多方案,其中以王舍古珠为阵,破开战场杀招,是最可行的一个办法。 众人在渠水城已经演练过这个阵法多次,十分默契地分散站位,将灰魂战场围住。 弥弥主持大阵,掌心抛出不规则的,如同莲子的王舍古珠,众人施展手段,各色光辉亮起。 震离兑坎四方位主持阵法的修士,力量明显要强一点,光流如长河,四隅方位的光芒微暗,添加仙材进去过后,稳住了阵眼。 “此四正四隅八达阵,需要源源不断的灵力支持,以灵植仙材弥补灵力上的差距,妙哉妙哉!” “王舍珠乃纯净圣物,超度亡魂效果奇佳,却不知道对这些灰魂,效果如何。” “且看,灰魂战场又缩小了。” “嗯?四正四隅八达阵这么快就生效了吗?” 王舍古珠柔白光辉下,灰魂的颜色变得暗淡许多,场外人隐隐能窥见战场中央的一点画面。 阵法生成那刻,符珠就察觉到了王舍古珠的气息,因此出剑稍有留手,怕破坏了大阵。 “这些灰魂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隋堇发现异样,出声说道。 云仙仙击退两只灰魂,霓纱一卷,救下一名修士性命,自然也察觉到了不同寻常之处,她这次出手十分顺利。 “难道是战场杀招快支撑不住了?” 灰魂蔽日,大家没法看清外面的情形,也不知道有人驰援过来。 云仙仙的猜测没有得到证实,但众人都面色一喜。 “任何杀招都是有弊端的,我们坚持了这么久,此处战场要支撑不住,也合情理。” “趁战场不稳,当奋力一搏!” 吼! 就在这时,灰魂们争相闯入修士脚下空间,大家纷纷祭出法器,杀向灰魂! 砰砰砰! 法术的爆炸声,灵力的波动,不绝于耳。 一头三头六臂,身形庞大的灰魂,似乎生了灵智,左闪右避,杀到尤春柳面前。 “哼!当我软柿子呢?”尤春柳冷喝一声,一边抵挡灰魂,一边单手掐诀,绿芒道印亮起,宽大柳叶飞射而出! 随着他道印晃了晃,又有姹紫嫣红的飞花,相继缠绕上灰魂的庞然身躯,尤春柳喝道:“破!” 灰魂歇斯底里,整个身躯拔空飞升,猛地爆炸。 无数灰魂蜂拥而上,吞噬了它的魂魄,壮大自己。 “该死,便宜一旁守着的其他灰魂了。”尤春柳暗骂一声,施展手段,又将这些尚未成长起来的灰魂扼杀在摇篮里面。 符珠手中长剑斜穿一只宛如实质的灰魂身躯,剑气在它体内乱蹿,它最终承受不住汹涌的剑气,爆体而亡,一点残魂都没有留下。 尤春柳看得钦佩,他斩杀灰魂的手段,还是欠缺了一点。 他腾挪步子,准备投身另一处战场,却被控制在了原地。 怎么回事?之前的灰魂战场,可没有限制人移动的效果。 尤春柳心里又惊又疑,就在这时,他听见符珠叫他,“别动。” 剑光迎面而来,尤春柳果真不动,十分信任符珠,忽然,他感觉身体恢复了自由,退到符珠身边,满心疑惑。 “符珠姑娘,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你出剑斩了什么东西?我怎么一点都没察觉到。” 符珠小脸严肃,抬了抬下巴,“出来了。” 出来了? 尤春柳顺着符珠所指看过去,只见灰蒙蒙一片里,有一道宛如实质的人影。 不,不是宛如实质,就是实体! “这是……尸傀?”尤春柳也算见多识广,认出怪物的身份。 “不过他们的身躯前,怎么都有那么大一个口子,被挖得好干净。” 出现尸傀,符珠只是稍稍意外了一瞬,就明白了。 既然有人魂,当然就有尸体,这些尸体被深埋在地下,阴气极重,此刻破土而出,围住众人! 三环了。 三环相扣,非常精妙的布局! “先是虹天,之后是灰魂,现在又是尸傀,不知道后面还有什么。”云仙仙喃喃道。 张秋萍老前辈眸光闪烁,面有动容,“魔道手段,残忍不堪。” “这些尸傀,生前都是我方外天的战士们啊!” “可他们身躯上怎么都有那么一个大洞?” 有人问出和尤春柳同样的问题。 众人皆不知,唯有符珠脑海中,念头闪过,将凤凰城的布置,和一个人联系了起来。 他们身前的窟窿,都在丹田的位置,是灵根所在。 此事多半和楼锦枭有关。 他挖这么多灵根,大概是想制造出变异冰灵根来,实在丧心病狂。 变异冰灵根的概率极小,符珠所知的,也就她和玉扶光两个人,玉扶光想要冰灵根,但偏生奈何不了符珠,只能剑走偏锋。 符珠上次见到玉扶光时,她仍旧是水灵根,说明楼锦枭的试验,并没有成功。 当然也和他这四年被困在琉璃幻阙有关。 否则以楼锦枭的才情,兴许还真就叫他成功了。 他物尽其用,将被挖去灵根修士的尸体,埋在凤凰城下,炼制成尸傀,这些尸傀生前遭受痛苦,死后怨气膨胀,比起普通尸傀,要厉害数倍不止。 生受万般磨难,死不得解脱,可悲可叹。 符珠敛去心绪,倏然出剑,斩落尸傀头颅。 众人沉默无言,只相继出手,和尸傀厮杀在了一起。 “尸傀出现,说明灰魂将灭,我们离破开杀招战场更近了一步。” “杀了尸傀,替他们解脱。” (本章完) 第三百四十九章 金魂正果 两方拼杀,灰魂战场的修士们发现,他们总能占据上风,就像有人在助他们一样。 尸傀的行动迟缓,偶尔还有凝滞,柳青白一剑斩之,心里生疑,“奇怪,委实奇怪,难道尸傀有人操控,所以反应才这么慢的?” 殊不知灰魂战场外,四正四隅八达阵,发挥着它最大的作用,纯净的光芒,越来越亮,一瞬间铺满整座灰魂战场! 圣洁的光辉如同一层月色薄纱,披在战场上空,轻盈浮动。 主持大阵的众人面露喜色。 “成了,王舍珠果真有用!” “接下来要稳住阵眼,让王舍古珠的力量能持续发挥出来,净化灰魂和战场上的怨念。” “咦,灰魂战场上又多出来一些怪物,好像是……尸傀!” 弥弥扭过头看去,便见一只怨气冲天的尸傀,长长的指甲,贴近符珠的后背,她惊呼道:“符珠姐姐,小心身后!” 符珠反手一剑,刺入尸傀的身体,再抽剑,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尸傀轰然倒地。 听到弥弥的声音,尤春天向外看去,依稀能看见战场边缘的人影了,他扬声问道,“你们来支援战场了?” 四面都有声音回应,听起来人还不少,尤春柳咂舌,“没想到我又要被救一次,还是被这么多人救。” 柳青白仗剑削掉一个尸亏的脑袋,忍不住道:“别说废话了,先杀了面前这些尸傀再说。” 尤春柳收心,严肃起来。 他手握成拳,拳光爆射如白芒,动静似春雷绽生,威势盛大,轰轰捶烂尸傀身躯。 柳青白往后退了退,心道,“化神之威,果真不同寻常,我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一名剑仙呢?届时剑气纵横,必不输这阵势。” 尤春柳抡圆手臂,重重砸向尸傀头颅,忽然,眼前金光大绽,他什么也看不清,却清楚的感知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剧痛。 耳边还有叮叮叮的清冷金戈之声。 “忽如其来的金光是什么?也是魔族的手段吗?” “好刺眼的金芒,王舍古珠的光辉都被它彻底压下去了。” 似不满此言,王舍古珠陡然爆发出大片的白光,白气滚滚,涌入灰魂战场,和金光分占半壁江山! 两种光芒都太炫目刺眼了,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这霸道的金白二色光辉。 “继续主持四正四隅八达大阵,不要失误。”弥弥当即做出决断,吩咐大家。 众修士点头,施展手段加固大阵。 虽然途中出现了变故,但明显王舍古珠的力量,是得到了增强的。 金白二光中,大家发现了金光的源头。 “这是浮屠金身?” “它似乎在保护这些灰魂……” 众人沉默。 金身之中,一道金灿灿的灵魂虚影,盘膝而坐,身下金莲绽放,若开若合。 金色灵魂诵念经文。 尸傀们身上的怨气在逐渐消减,不再攻击符珠等人,那些灰魂变得安静下来,魂魄趋近透明,却无法离开战场。 “他是六渡法师?”张秋萍眸光闪烁,喃喃而语,掀起惊涛波澜。 云仙仙执了个佛礼,表达自己对这位六渡大师的敬意。 一些人对于六渡大师,却是又敬又恨,心情十分复杂。 “六渡大师来到方外天,拯救入魔者上千,最后却以佛身堕魔,屠戮人修过万,于悔恨中清明一瞬,自尽身亡。” “没想到他死后,彻底铲除了灵魂上的魔性,反而悟得正果,实乃造化弄人啊。”尤春柳唏嘘道。 根除魔性,修得金魂正果。 几个字落在弥弥耳中,她心思触动,想要飞身进入战场,问一问这位大师是怎么做到的,身体却被金光托住,降不下半点。 杨佑双将她拉回来,淡淡道:“小神医别白费劲了,六渡大师神智不全,回答不了你任何问题。” “那,我为何进不去战场呢?”弥弥请教道。 杨佑双只是猜测:“六渡大师已修正果,悲天悯人,许是不愿有人误入残魂碎念之地,受到攻讦,是为了保护小神医。” 这个说法,弥弥姑且认可了,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眼里满是可惜。 灰魂们变得“干净”起来,懵懂无知,在战场上飘来飘去。 金色灵魂虚虚一笑,释然扬眉,他站了起来,双手虚空一扒,扯出一条轮回道来! 残魂受到吸引,纷纷朝轮回道飞去。 符珠感觉心口间的姝兰天珠在剧烈地跳动,要脱离红线飞出,她死死按住珠子,咬紧了牙关。 师姐,不可以的。 这条轮回道里的鬼魂都太凶残了,会吞掉你的。 可一缕残魂,只是感应到了轮回路的气息,便如飞蛾扑火,要追着光亮而去。 符珠好不容易将天月的残魂从林芳序的灵魂里面剥离出来,日日用灵魂之力温养,怎么可能甘心在此地功亏一篑。 尤春柳察觉到她面色发白,关切问道:“符珠姑娘,你怎么了,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看……” 符珠始终拽着心口的珠子,任由它在自己掌心急切地打转,摩擦出血来,也不松手。 血珠浸入这颗姝兰天珠,它变得温和起来,不再那么躁动,但仍旧向往着这一条轮回道。 六渡大师的灵魂,深深往这边看了一眼,金光消散。 轮回道关闭了。 珠子里无意识的残魂,彻底安静,甚至有些失落。 “六渡大师消耗自己的灵魂力量,开出轮回道让这些残魂,有一线转生的机会,实在是令人动容。” “堕入魔道身不由己,六渡大师这也算是在为自己的过往赎罪吧。” “以灵魂之躯,徒手扒出轮回道,这样的修为,恐怕已是世间巅峰,可惜终是陨落了,落得个魂飞魄散。”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六渡大师身上,尤春柳还记着符珠神色不对的事,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少女摇了摇头,“无事,不必担心。” 尤春柳指着她的手道:“符珠姑娘,你的手都流血了,怎么是无事呢?” 符珠抬起手,伤势顷刻被灵力愈合,她笑道,“这不是没事吗?” ps:师姐以后走符珠开的vip单人通道 (看书又发现俩错别字,找编辑解锁章节修改,坏消息是,编辑下午放假,刚从办公室离开。好消息是,她给我说,上次给我开了权限应该没关,嗯,真的没有关!所以,大家发现了错别字,尽情指出来噢,我立马改。vip章节锁定了,平常修改会比较麻烦,趁这个机会,可以大改特改!) 自己看自己的“卷子”,就很难检查出错误来,大家应该都懂。 第三百五十章 祝你成功 没了金光的阻拦,弥弥飞身进入战场。 四正四隅八达阵消失,负责主持大阵的修士们面色都有些苍白,原地调息打坐。 王舍古珠光芒收敛,朝符珠飞去,她抬起手,轻轻一触,古珠迅速化作白虹,划破阴沉沉的天空而去,重新落于飞星高楼顶端。 “回渠水城后,尽量都去飞星楼待上一两日,以免被怨气侵蚀了。”符珠叮嘱道。 伤员被送回渠水城休养,剩下一部分人负责收拾战场,这是一座空城,打扫起来很方便,很快就被收拾干净。 但凤凰城是不适合居住的。 弥弥将灵关的消息告诉了符珠,灵关挑将的结果是魔族八胜七输,略胜一筹。 “章千雨、杨清许驰援之后,我方直追六局,最后是楼锦枭亲自下场,敲定了胜局。” 饶是弥弥不喜欢楼锦枭,也不得不承认,他实在是太强大了,仅一道分影,就压得方外天才情无双的杨公子落败。 如果不是楼锦枭突然离开,方外天损失的,恐怕远不止灵关、月牙谷、风声林这几个关隘。 符珠陷入思考之中,灵关一破,楼锦枭明明可以率领魔族士兵,长驱直入,攻破东幽城褚家大本营的,为什么会在这样的关键时刻离开呢? 他又在谋划什么阴谋? 几次交锋,让符珠对于楼锦枭这个对手,多了些许重视,但楼锦枭行事不拘一格,一时间符珠也猜不到他的下一步的动作。 “弥弥,你先回渠水主持大局。”符珠收了剑,转过头,温声劝道。 “那符珠姐姐你呢?不回渠水吗?”弥弥仰脸,乖巧又懂事地看着她。 符珠“嗯”了一声,没瞒着弥弥她的下一步想法:“我去探一探楼锦枭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如果有消息,我会飞剑传书给你们的,放心。” 符珠又叫来尤春柳,叫他回程途中紧惕一点,谨防有魔族袭击。 处理完凤凰城的事情过后,符珠再次采用封印之法,掩去容貌,销声匿迹。 因为上次她潜入魔界的事,魔族的盘查越发严格,符珠的行动受限,打探到的消息也相当模糊。 只知道楼锦枭又回魔界去了。 符珠本来还想去黑水城把五曦剑取回来的,这个想法也就此打消。 “五曦剑有枯树皮剑鞘封印着,师父和罗衣前辈两位大乘境都打不开,先放在那里,日后再去取吧。” 符珠遥望着黑水城的方向,转身离开。 …… 魔界,今日清月。 成露端着黑乎乎的药碗,往芜寰殿走去,忽然看见一抹黑气,穿过烟月山,进入罗梦城魔宫。 “楼锦枭魔君怎么又回魔界了,方外天的战事不吃紧吗?”成露自言自语道,他一扭头,被吓了一跳,手里的药差点洒出来。 “小公子,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寒气重,会着凉的。” 成露感觉自己像个老妈子一样,啰啰嗦嗦,整日里有操不完的心。 乌生示意他蹲下来,白得没有任何血色的手,接过药碗,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将药喝了干净。 “小公子就是这点好,喝药从不拖拉。” “不过上次的星漩咒印对您身体造成的损伤太大了,小公子日后,还是忘了这道术法为好,若非魔尊赶回来,您就真的身死魂消了。” 乌生任由成露说着,始终不曾吭声,成露见他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叹了口气,转头说起方外天的战事,乌生这才有了一点兴趣。 成露知道他想听什么,偏偏只捡着魔族这边的事说,“几个战场,我们魔族都占据着绝对的优势,方外天溃不成军,节节败退。” “魔尊大人亲临方外天战场之后,方外天的几个老家伙不得不出关应对,不过也难挽天倾,我们魔族此次,必定能完成宏愿。” 魔族的宏愿究竟是什么呢?只是侵占方外天吗?恐怕没这么简单。 乌生不想思考这些,他每天都在发呆,日复一日的在等待。 成露见他又一副行尸模样,善心大发,透露一点消息出来:“她从孤煞魔君手中攻下了渠水城,活蹦乱跳得很呢。” 乌生平静地掀了掀眼帘,看见楼锦枭又离开了罗梦城,还有一道剑光,也飞了出去。 半个时辰过后。 魔族的一处山谷,出现两道身影。 “这就是你说的寒魄湖了吗?”玉扶光站在剑身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山谷深处,一面冰湖。 这里寒气极重,哪怕身居高空,她纤细的睫羽上,都出现了白霜。 楼锦枭轻笑一声:“玉大小姐,本君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重塑冰灵根之法,我已经替你找到,至于要不要试,全看你自己。” “不过此法危险,你三思。”楼锦枭补充一句,也知道这是废话,玉扶光怎么可能会不试? 她驱使飞剑落入谷底,楼锦枭眼里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身形消失在虚空,出现在寒魄湖边。 此法是真危险,他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假话。 “玉扶光。”楼锦枭忽然出声叫住她,玉扶光顿了顿,回过头看他,美目轻挑,眉眼间还掺杂着些许不耐。 楼锦枭扬笑而道:“祝你成功。” “三思”两字被替换,楼锦枭深知,她不会三思的。 玉扶光宽衣解带,楼锦枭转过身去,只能从水声动静,听出她已经入了寒魄湖。 “此湖寒冷,深入骨髓,你要一直待在里面,直到灵根产生变异,方可出来,在此期间不能使用一丝灵力,否则前功尽弃。” “若是撑不住了……” 楼锦枭的声音被打断,女子音色极冷,“狗嘴好好说话。” 她刚入寒魄湖,楼锦枭就开始诅咒自己失败,有病。 楼锦枭气笑了。 也罢,他堂堂魔君,大人不计小人过,不与她这等俗人计较。 湖心寒气往玉扶光体内涌去,雪白的肌肤上,生出一层层白霜,极致的寒冷让她下意识想要催动灵力,念头一起,就被玉扶光按了下来。 楼锦枭盘坐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恪尽职守地护法。 如果玉扶光没有挨过来,死在寒魄湖中,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道,楼锦枭只会唏嘘两句,再无其他。 第三百五十一章 撑花天地间 东幽城外,战火绵延。 虽然没有楼锦枭坐镇,这支魔族兵队仍旧势如破竹,攻到了城门前。 杀声响彻云霄,魔族们如恶虎豺狼,狠狠地撞向城门。他们兵力占优,弓箭箭矢,寒芒闪烁,如流星飞驰。 魔族们哈哈大笑,推来一支极具锋利粗犷的长矛箭,投刺过去,空气刺啦作响,好似被撕裂。 长矛所过之处,鲜血横流,相继倒下人族修士。 城墙上褚妃心双手凝印,遏制住长矛箭的冲劲儿,身躯不由自主往后退去,这时,一股灵力进入她的身体,褚妃心顿感轻松,控制长矛缓慢调转方向,向魔族掷去! “避开!都避开!”魔族将领大吼道。 魔族士兵避之不及,还是被长矛刺穿数人。 褚妃心见此,眼里闪过一丝笑意,她转过头道:“多谢祖父出手。” 褚撑华须发花白,眼眸浑浊,负手于背,怅然道:“妃心,率领大家撤吧。” “祖父,有您出手,我们可以一举歼灭魔军,为何要撤退呢?”刚赶过来的褚栋楹不解地问道。 “他们军中并无魔君坐镇,群龙无首……” 褚撑华扬了扬手,褚栋楹便噤声了,只听自己祖父平静地道:“他们虽无魔君领军,可你们看,他们并非散沙,而是万众一心。” “敌众我寡,双拳终究难敌四手。” 褚撑华目光沧桑,徐徐而道:“我最多可为你们争取五日时间,妃心,栋楹,率领城中族人转移阵地,越快越好。” 褚妃心听出他言语中从容就义的想法,红了眼眶,嗫声唤道:“祖父,真的到这种地步了吗?” 褚撑华笑了笑,朗声吟道:“生来问仙路,飘摇死魂门。残躯燎原去,撑花天地间。” 言罢,浩浩荡荡的灵力席卷整个战场,一道广无边际的透明结界,挡住魔族脚步。 “哼!褚撑华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东幽城他守不住的。” “他修为再高,但想以一人之躯守一城,也是在白日做梦。” “杀了褚老头立功!” 魔族们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撞击着结界,为了取褚撑华的首级,双目猩红。 褚撑华淡淡一笑,广袖挥舞,飞出万般法阵,将天地照亮。 “诸位,止步。” 褚家最擅长阵道,褚撑华的阵道造诣,更是在巅峰水平,一时间,魔族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人族修士们撤走。 石惊天愤愤捶在阵法光罩上,咬牙切齿,“褚撑华这个老东西,竟然想把我们拖在这里,让城中兵力撤走,可恨我破不开他的防御,否则定要一拳砸烂他的头颅!” “褚撑华铁了心要拖延时间,仅凭我们的手段,只能坐看他阳谋得逞。若是魔君大人在就好了。”一袭青衣,外貌儒雅,不似魔族中人的温夙音,温润开口。 石惊天恍然大悟,拍了拍温夙音的肩膀,“你说的对,我这就回去请魔君大人。” 温夙音目送他离去。 魔界,寒魄湖。 楼锦枭忽然睁开眼睛,手指弹出一股黑气,打中正在空中飞驰的石惊天。 他的身躯骤然跌落,下一瞬,眼里映出靡丽鲜艳的红衣。 石惊天跪地叩拜:“属下参见魔君大人!” 虽然来的并非楼锦枭真身,石惊天依旧恭敬无比,虔诚至极。 他头顶传来不辨喜怒的声音,“石惊天,你不好好待在东幽城战场,跑寒魄湖来做什么?” 石惊天反应过来他犯了大忌,汗流不止,心中咒骂温夙音那个老狐狸,撺掇自己来找死。 不过事已至此,回去再和他算账,石惊天将东幽城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楼锦枭笑了,又是被气笑的。 “两万魔军,连一个褚撑华都奈何不了,还有脸回来请援?事事都要本君出手,那还要你们这些属下做什么?” “本君是你们的打手?” 石惊天身子抖了抖,嘴上忙道:“不敢。” 他心里却在嘀咕,魔君大人今日怒火大得很呐,唉,真是喜怒无常,令人忐忑。 石惊天信誓旦旦:“属下这就回去,势必拿下东幽城!” 楼锦枭淡淡“嗯”了一声,想了想,丢给他一样法宝,“滚。” 石惊天喜不胜收,连忙捧着这把“袖剑”,再次叩拜,“属下必不负魔君大人所托!” 楼锦枭身形一顿,传达了一条命令,“再有擅闯寒魄湖者,死。” 杀机毕显,石惊天顿感压力丛生,他飞快退离此地。 有了魔君大人的“开剑”,褚撑华撑不了多久了!东幽城,只会是他们魔族的囊中之物! 石惊天带着法宝回到战场,先给了温夙音一拳,打的脸。 温夙音擦了擦嘴边的血,不甚在意,眸光远眺,盯着褚撑华,悠然而笑。 “石惊天,你还在等什么?这正是你我斩杀褚撑华的大好时机。” 两人合力,催动“开剑”,剑若流光,刺向结界,结界虽然未完全破裂,但四面漏风,摇摇欲坠。 …… 幽黑的山谷中,一盏昏黄的灯起起伏伏。 符珠察觉到玉简有异,停下脚步,注入心神看去,是赫连红妆给她的传讯,只有简简单单的四个字, 东幽将破。 符珠收起玉简,对于这个消息,并没有太大意外。 从灵关失守,东幽城破就已经初见端倪,只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 紧接着,符珠刚收起的玉简又传来一条消息,这次要长些许,是褚妃心传来的。 她将东幽城的详细战报,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一遍,包括褚撑华从容赴死,为他们争取撤退时间一事。 合体期修士,多则可撑五日,短则三天。 符珠一下子就估算到了这个期限。褚撑华散尽灵力修为,替褚妃心他们争取时间,届时连一个普普通通的魔族士兵,都能取他性命。 一代人族高手,陨落的时候,与常人又有何异? 符珠继续往前走。 “什么人?”一道紧惕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枯树棍抵住了符珠的后背。 她转过身来,灵犀灯照亮了那人的脸。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二章 半魔少年 这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面容丑陋,受光亮刺眼,眯起了眸子,符珠还是一晃看见了他眼里浅淡的红光。 “半魔?”符珠低语出声,有些意外。 少年听见这两字,面露紧惕凶相,咬着牙将削得尖锐的树棍,往前一抵,威胁之意分外明显。 符珠笑笑,手指一点,树棍化作冰棱碎开。 “你,你是人族修士……”少年愕然瞪大了眼睛,撒开腿就跑,身影没入黑暗当中。 符珠轻叹息一声,并没有追究这半魔少年行踪的想法。半魔在天地间,既不受魔族庇佑,又不为人族接纳,甚至几乎所有的人修,会将半魔以魔族处置,他看见自己使用术法,便躲之不及,是常情。 此处山谷荒芜,远离人烟,那半魔少年想必是生活在这一带的,倒是自己误闯入他的地界了。 符珠对于半魔的态度很随意,相反,她更倾向于,将半魔半人的血脉,当做人族看待。 魔族众生皆可修行,天生神力,人族却生来弱小,唯有身怀灵根,方可修炼,这样的人放眼人族亿万生灵中,数量都是极少。 半人半魔的血脉,一向很弱,所以魔族不喜他们,会觉得这样弱小的存在是魔族的耻辱。 他们除了体内有一半的魔族血脉外,其他地方,和人族几乎没有区别。 刚刚那少年眼里的红色,就极其寡淡。 念及是自己惊扰到了那半魔少年,符珠右手掌灯,照着前路,加快了搜寻的进度。 按照师姐的笔记指示,魔王令应该就藏在这处山谷。 只是她在谷中停留多日,每一块石头都翻过来看了,也不曾发现魔王令的蛛丝马迹。 难不成还要她把山谷翻过来吗? 符珠若有所思,脑海中念头如潮起,澎湃相撞,没能得出结果,却察觉到了身后有动静。 她一步踏出,手中的灯骤然熄灭,身影消失在原地。 树身后露出个人影来,快步向前几步,来到符珠刚刚站的地方,忽然,他猛地转头。 只见少女提着一盏羊角宫灯,宫灯澄明如积水,再往上,半张脸隐在晦暗之中,看不清神情。 “你怕我,为何还要跟着我?” 符珠的声音在夜色里响起,她静静看着少年问道,脸上既没有嫌恶之色,也没有避之不及的神色。 少年沙哑着嗓音开口:“如果一名修士想要取我的性命,我无论怎么跑,都还是要死的。” “我刚刚跑出去三息的功夫,却没有身死,说明你不想杀我。” 少年说道:“你和那些修士很不一样,你很心善。” 符珠笑了笑,召出宝剑,少年紧惕后退了两步,符珠却没看他,手指划过剑身,兀自说道:“我这把剑下死过很多人。” “有魔族,也有人族,他们没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仍旧死了。” 符珠扬眉,看向少年:“心善就谬赞了。” “只要我想出剑的时候,就会出剑。” 少年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艰难动了动嘴皮子,“那你现在想出剑吗?” 符珠摇摇头,收起了剑,“不想。” 她淡淡一笑:“说了这么多,你该告诉我,你跟着我的目的了。” 少年扑通跪倒在地,先磕了三个响头:“我想求仙子,帮我救一救鲁元浮。” 他是半魔,只能躲藏在这深山里面,不敢出去抛头露面,眼前的人,是他能抓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符珠掌心灵力虚扶起少年,询问道:“他也是半魔吗?若他体内有魔族血脉,我帮不了你。” 少年忙道:“他不是半魔,是人族。” “行,带我过去看一眼吧。”符珠应了下来。 少年有些犹豫,最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大着胆子问道:“仙子能否就在这里等我,我带鲁元浮过来。” 符珠轻笑一声,对于少年的防备之心,洞察得一清二楚。 其实只要她放出神识,半座山谷都会在她的掌控中,少年谨防自己知道他住处的行为,不过无用之举罢了。 符珠点了点头,如果这样做他能放心一点,那就这样做好了。 反正她过去,或者他带人过来,都是一样的。 符珠将灯撂在脚边,等候少年带人回来。 与此同时,她也在思考,魔王令究竟会被师姐藏在哪里,会不会已经被魔族取走了。 她分明找遍了这个山谷,没有半点收获。 忽然,符珠脑海中念头飞速划过,清明起来。 不,这个山谷她没有找完全。 至少刚刚的半魔族少年的藏身之地,她就没有发现。 也许该等他回来过后问一问的。 符珠这样想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她手指轻叩石块,没什么节奏,随性而起。 就在这时,山谷里爆发出动静,吸引住符珠的注意力。 她起身,拎起灵犀灯,缩地成寸出现在山林的另一处。 几个魔族围成圈,不断向中心缩减逼近。 魔族人高马大,将里面的人围得死死的,符珠也看不见里面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和自己定下约定的少年。 “月灵清隐锋,化吾解霜术,常惯飞虹,去。” 符珠施展咒术,数道蓝色玉符电射而出,一闪没入魔族的身躯体内。 “是谁,竟然敢坏魔君大人的好事?” 魔族扭过头,刚呼出一句话,身形消散干净。 符珠微微皱眉,魔君?哪个魔君? 那魔族口中的好事,是……魔王令牌! 符珠很快把两件事联系起来,分析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魔族有魔王令牌的消息了,但还没有将魔王令牌拿到手。 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魔王令牌,而他们围攻的是…… 符珠转眸看去,发现和自己所想的,有一点出入,那群魔族围攻的,并不是和自己有约定的少年。 心里失落了一瞬后,符珠就收起了杂念,朝被魔族围攻的那小童走去。 小童头发凌乱,遮掩着脸,在符珠半蹲下来,想要安抚几句话时,狠狠撞开她,跌跌撞撞往一个方向跑去。 他明明深受重伤,速度却不慢,也不怕疼,一眨眼消失在符珠眼前。 第三百五十三章 鲁元浮 符珠旋即跟了上去。 小童飞速奔跑,摔了又很快爬起来,钻入一个很隐蔽的山洞中。 符珠的身影出现在山洞外,她伸出手,触碰到一道无形的屏障,很轻易穿了过去。 这道屏障似乎不阻挠人,只是隔绝气息用的,昏暗的洞内,厚重的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 符珠隐匿身形,环顾洞府,发现了血腥味的源头。 是那个半人半魔族的少年! 他躺在血滩里,气息孱弱,手指死死指着一个方向。 看见鲁元浮又回来了,少年原本已经要闭目的眼睛,陡然睁大,他语气急切:“走……去找,去找……” 鲁元浮趴在他身上哭泣,一个劲儿的摇摇头,嘴里念叨:“不,不走。” 他的声音迟钝,嘴里的字眼含糊,只是不断重复着,让符珠听清了。 符珠显现身形,鲁元浮恶狠狠盯着符珠,却不退缩,双手护住少年,发出小兽般的吼声。 “我认识他。”符珠没再上前,轻声说道,“或许我可以帮你看一看,他还有没有救。” “救……救他。”鲁元浮发出两个字音,很快流畅起来,完整重复了一遍,“你,救他。” 符珠察觉到他似乎有些神智上的问题,猜测少年是不是想让自己帮忙此事。 她非医师,要想知道小童具体的状况,只能将他带回渠水城,让弥弥看一下。 好在小童是人族,带回渠水的话,不麻烦。 符珠慢慢靠近,鲁元浮虽然还是戒备她,但感受到少年身体的冰凉,他慌了神,脸上浮起明显的无助,只能将希望寄托在符珠身上。 符珠摊开手,掌心出现一盏透明灯盏,贴近少年的脸,逐一寻找他身上的伤口,是魔器所为。 “灯……” 鲁元浮眼睛盯着灵犀灯转,他揉了揉眼,又将注意力放在少年身上,见符珠只是拿着灯照他,却没有其他动作,忍不住急了。 这时,符珠转过脸,平静说道:“他死了,救不回来。” 事实上符珠早就知道少年没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了,她只是想靠近少年,看一下他的死因。 鲁元浮眼里流露出伤心,他恶狠狠地盯着符珠,心里产生出一股受人欺骗的愤怒,“骗……你骗我……” 符珠不为所动,看着他问道:“他让你去找什么?” 找…… 鲁元浮抓了抓脑袋,仔细回忆少年交代他的事情,嘴里念叨,“找,找灯……” 找灯? 符珠心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下一刻,鲁元浮指着灵犀灯叫道:“灯,你有灯……” 少年交待的话从迷糊变得清晰起来,鲁元浮急切地重复道:“你有灯,我……我去找……你。” 符珠转念一想,明白了他断断续续话里的意思,推断出之前发生的事情。 少年回来带鲁元浮去找她,被魔族发现了踪迹,他应该是让鲁元浮朝自己的方向跑,所以符珠遇见了魔族围攻鲁元浮的场面。 他怕鲁元浮不认识自己,将灯作为了印记,告诉鲁元浮。 少年最后的一句话,应该是,去找提灯之人。 鲁元浮被魔族围攻,他身上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符珠眸里一闪而过探究之意。 不过既然少年告诉了鲁元浮自己的存在,那她安抚少年的情绪,就好办多了。 符珠耐着性子,循循诱导:“他让你找我,对吗?” 鲁元浮思考了一会儿,重重点头。 阿丑是这样说的。 符珠又问:“那你听他的话吗?” 这次,鲁元浮想也没想,就点头了。 “听阿……阿丑的。” 符珠弯了弯眉眼,指着自己:“那你要跟着我走。” “这话是阿丑说的。” 鲁元浮艰难的将两句话联系起来,直直甩头,“不走。” “阿丑在这儿,我跟,跟阿丑一块。” 符珠只能袒露残酷的事实:“阿丑死了。” 不管鲁元浮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符珠都要说,她还再次重申,“阿丑让你跟着我走,你不走,就是不听他的话,但你要听阿丑的话的。” 几句话格外的绕,鲁元浮明显被说懵了,脑海里一直回响着最后半句,他要听阿丑的话。 “这样吧,我将阿丑收起来,你带着他走可好?” 符珠取下一颗姝兰天珠,运用灵力化去空间,将其重塑成一颗透明的珠子,将阿丑的尸骨封印在里面,递给鲁元浮。 他愣愣接过,举起珠子放到眼前,阿丑真的在里面。 “现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吧?”符珠温声询问,还将灵犀灯这个信物,在他眼前晃了晃,深化鲁元浮对阿丑嘱咐之语的印象。 鲁元浮这次没再抗拒了,跟着符珠出了山洞。 符珠吐出一口浊气,御剑载他回渠水城。 她一共有八颗姝兰天珠,去魔界前给了赫连红妆一颗,在黑水城又给了林芳序一颗,之后分离了师姐残魂,寄魂用了一颗。 回到方外天,赫连红妆将放置灵石的姝兰天珠还给了她,符珠此时,为了封印阿丑的尸体,又用掉一颗。 她手腕上,还有五颗姝兰天珠,但其中一颗在觉楹地的时候,出现了碎痕,很不稳定。 储物用的空间手链,在符珠这里,成了消耗品,她却并不在意。 她追求至高剑境,飞升之缘,越修炼到后面,任何天材地宝,对于修士而言,都无用了。 罗衣前辈对她和三青那么大方,所赠灵药丹草,稀世难寻,也因为她都用不上。 大乘修士,只寻那一缕飞升之缘。 符珠的修为虽然还没有到这个境界,但早已有这个心境,宝物于她而言,迟早都是无用之物,因此不用心疼。 剑光飞驰而过,鲁元浮坐在剑身上,倒很安静。 符珠看着底下满目疮痍,荒芜一片的战场,心思恍了恍。 这里简直和魔界没什么两样了,万物不生,皆是贫瘠苦地。 飞星楼上。 弥弥垫了垫脚,似乎这样就能看见符珠的身影了,但仍旧是徒劳,风声呼啸,吹得她有点冷。 “符珠姐姐消失这么久,到底去哪里了呢?” 第三百五十四章 灌药 弥弥转过身,往飞星楼下走去。 这时,一束剑光划破天际,飞驰而来。 弥弥猛地顿住脚步,扭头回看,剑上少女盈盈一笑,跳到飞星楼上。 “符珠姐姐?”弥弥欢喜地拉住她的手,语气雀跃,后知后觉发现,飞星楼里,还有一个小童。 “他是符珠姐姐捡的吗?” 符珠点头,介绍道:“他叫鲁元浮,神智有点问题,弥弥你会医术,看看能不能解决。” 弥弥方一靠近鲁元浮,他就炸毛般地呲牙露出凶光,往符珠身后躲了躲。 符珠手指一点,定住鲁元浮的身子,让弥弥替他检查。 弥弥掌心凝聚出一股柔和干净的灵力,缓慢进入鲁元浮的身体内,下一瞬,她触电般地收回了手,眼里浮起愕然之色。 “我,我好像触碰到了什么强大的封印,力量被反弹回来了。” 弥弥看着自己的手心,那股灼痛感,好似错觉,但确确实实存在。 她再次试探地送了一股自己的灵力进去,刻意绕开那个地方,检查完鲁元浮的状况。 “他身体没有什么大碍,但有些发热,服用几副灵药就好了,只是那个封印……” 弥弥蹙起眉头,细语呢喃,“好像又不是封印,可我的力量不够强大,触及不到那里。” 符珠眼里闪过一抹深意,鲁元浮身上有玄机,她不意外,否则那些魔族就不会抓他了。 “先开两副灵药,将他的热退下来,等他身体好了,我将力量借给你,再探究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 弥弥也是这样想的,她道:“那符珠姐姐,我去抓药了,你带鲁元浮先回院子里吧。” 她身影化作流光,从飞星楼飞出。 鲁元浮眼里闪过好奇,想要跟过去,被符珠按下,带回了听兰小院。 院子中有结界,符珠不怕鲁元浮乱跑。她心里有个猜测。 符珠取出师姐的笔记,翻到某一页。记忆里,乌生伸出一只手,指在纸张的角落。 那里有个粗线条,没有五官的小孩。 符珠看向鲁元浮,神色复杂。 当时她心有疑惑,人是会长变的,师姐将令牌放在小童身上,日后该如何确认。 但现在,符珠懂了。 师姐画的,是未来的那个小孩,她放置令牌的时候,小童还是个婴孩。 即使魔族得到了这份笔记,他们也永远不会找到令牌的下落。 因为他们提前了数年的时间,这个节点,根本没有这般年龄身怀令牌的人。 至于师姐为什么能将时间算得刚刚好,符珠也全然明白,他们师兄妹几人,大师兄修阵道,师姐修符道,三师兄修习丹道,她修习纯粹剑道,唯有小师弟继承了师父的衣钵,修习的是天衍神算。 小师弟的推演能力最强,但他们,也并非是对天衍神算,一窍不通。 修为越高,越能触碰到天地规则,万物运行的轨迹,天月推算出魔王令应该在这个时候现世,所以画出了这幅涂鸦之作。 符珠盯着册子看了许久,直到弥弥端着药碗回来,才骤然回神。 鲁元浮挣扎着不肯喝药,险些打翻药碗,弥弥立在一旁,小心地护着汤药,一脸无措。 在方外天,弥弥接触的伤患,都是战斗中受伤的修士,他们都是自己主动喝药的,她从来没有遇到这么不配合的伤患。 弥弥是仙弥道果的化身,属草木系生灵,性子生来温和,对于鲁元浮,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向符珠投去求助的目光。 符珠起身,示意弥弥将药碗给她。 弥弥睁大圆溜溜的眼睛,看着符珠卸掉鲁元浮的下巴,将药灌了进去,一滴不剩。 简单,省事。 符珠撂下碗,转头对弥弥说道:“如果他不配合喝药,以后都这样做就好。” 鲁元浮沉沉睡去。 之后的几天,弥弥都按照符珠的嘱咐,用暴力的手段,迫使鲁元浮喝药。 起先她还觉得有些于心不忍,想着用怀柔的手段,让鲁元浮习惯喝药,主动喝药就好了。 但当怀柔手段无效,弥弥试了一下符珠的法子,只觉得轻松无比,分外省心省力。 鲁元浮虽然神智有问题,但分得清善意恶意,经过几天的相处,渐渐不再排斥弥弥的靠近。 他甚至主动在等弥弥送药过来。 脚步声响动,鲁元浮挺直了背,坐在榻上,眸光往院外瞄去。 弥弥和符珠一同道来,两人手上都没有带药碗。 鲁元浮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今天不喝汤汁了吗? 符珠迈入小院中,布下层层结界。 鲁元浮刚要起身,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在了床榻上,他心里慌乱起来,发出细碎的呜噎声。 弥弥没有看他,声音也较往日,多了丝严肃,叫鲁元浮更加心慌意乱。 “符珠姐姐,鲁元浮身上旧伤都养好了,可以开始了。” 弥弥深吸一口气,有些紧张,因为她要替鲁元浮取出脑袋里面的东西,稍有不慎,就会让他彻底痴傻,丧失神智。 为了鲁元浮的安危,她一丝一毫的失误,都不能出现,弥弥心里压力极大。 符珠放缓了声音,安慰她道:“以平常心对待就好,不是还有我在吗,我会负责鲁元浮和弥弥的安全的。” 弥弥心中安定不少,她笑了笑,整个人放松下来。 “鲁元浮,接下来我会替你取出影响你神智的东西,你放心,取出这个东西后,你就能恢复正常了。” 弥弥柔声安抚了两句,声音和往常一样,如和风拂过,让鲁元浮安静下来。 符珠补充道:“这也是阿丑交待的事,你不会让阿丑失望的,对吧?” 鲁元浮听到阿丑的名字,眼睛亮了亮,往手上的珠子看去。 符珠朝弥弥点点头,弥弥为自己打了个气,迈开一步,施展手段,灵力源源不断进入鲁元浮的身体。 这股力量磅礴而温淳,让鲁元浮忘乎所以,渐渐闭上了眼睛,符珠在一旁护法,将灵力转化为木灵之力,借给弥弥调用。 鲁元浮感觉自己置身在一处温泉之中,浑身舒畅,直到一阵刺痛传来,他发出痛苦的闷哼声。 第三百五十五章 王令 弥弥白皙的脸上浮出汗珠,她咬紧了牙关,腾出一股灵力抹除鲁元浮的痛楚,剩余灵力化作细流,涌入鲁元浮的脑袋里,小心地探索。 “找到了——”弥弥眼里浮起笑意,变换了个法诀,脑海中多出一块令牌的虚影的模样,“符珠姐姐,鲁元浮身上,确实有一块令牌,不过周围有黑雾弥漫,看不清具体的样子。” “这些黑雾,逐渐在侵蚀鲁元浮的神智意识。” “能将黑雾都清除干净吗?”符珠询问。 “我试试看。” 弥弥闭上眼睛,一只手保持灵力输送,另一只手,不断掐动,捏出复杂的法诀,淡色青光绽放出来,笼罩住鲁元浮整个身躯。 青雾进入鲁元浮的脑海,吞噬了黑气,自己也变得浑浊,弥弥将这些雾气凝聚成丝,抽离回来。 那块令牌的面貌,彻底清晰,“王令”二字,赫然映入弥弥的眼中。 弥弥吐出一口浊气,眸光定定,调转符珠借给她的灵力,触向王令令牌。 灵力刚一触碰到令牌,一股震荡在鲁元浮脑海中荡漾开,无边的痛苦淹没了鲁元浮,他抬起手臂,想要捶打自己的脑袋,符珠连忙制止了他。 恰这一瞬,弥弥触碰到了令牌,想要一鼓作气,将它取出来时,她神色凝重起来,眼里流露出惊愕之色,看向符珠。 “符珠姐姐……鲁元浮的生机在流逝。” 弥弥不敢再动作,这样的状况让她有些措手不及,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符珠自然察觉到了鲁元浮身体的变化,小脸肃静无比,看向鲁元浮的神色极其复杂。 “他,是死婴。” 符珠艰难开口,一直以来她都忽略了这个问题。 师姐就算想要藏魔王令牌,也不会牵连一个无辜幼童,只怕当初她遇到鲁元浮的时候,他就已经生机不存了。 魔王令上有师姐的灵力封印,凭着这一缕灵力,鲁元浮活了下来,之后封印减弱,魔气外泄,影响了他的神智。 另一方面,王令上的魔气虽然影响了鲁元浮的神智,但也取代了师姐的灵力,维持了鲁元浮的生命。 魔王令牌离体,鲁元浮的生机就会消散。 符珠的心沉了沉,脑海中无数念头闪过,她有了决断,清音说道:“我会用一缕灵力本源代替令牌维持鲁元浮的生机,弥弥,你继续取令牌,别分心。” “可是符珠姐姐……”弥弥摇摇头,语气沉重,“灵力本源太重要了,不能这样随意……”浪费。 弥弥止住了话音,将“浪费”两个字咽了回去,虽然她的第一反应,确实是这样的。 但她要看着鲁元浮死吗?弥弥陷入纠结之中,鲁元浮的存在本就是逆天而行,就算给他一缕灵力本源,他又能活多久呢? 无用之功,却要损害符珠姐姐的修为良多,值得吗? 不行,符珠姐姐还要去救乌生,她不能分出自己的灵力本源的。 弥弥努力扬起一个笑,她温声说道:“符珠姐姐,不要耗费你的灵力本源了,我有别的办法,可以维持住鲁元浮的生命。” 她俏皮地眨了眨眼:“这个办法,比一缕灵力本源更好,能让鲁元浮活得再久一点。” 符珠还没想明白她的意思,弥弥已经出手,一滴精纯的心头血,没入鲁元浮体内,她的脸色瞬时变得惨白,唇上没了血色。 仙弥道果主生机,弥弥没有骗符珠,她的心头血,要好用很多很多。 弥弥一下子就虚弱得险些站不稳了,符珠掺扶住她,手里被塞了个冰凉的物件。 “魔王王令,我成功取出来了。” 小姑娘苍白地笑着,眼里却神采焕发,她不以为意地说道:“一滴心头血,万年就再生了,符珠姐姐,你不必为我担心。” “如果运气好,有什么天材地宝的话,兴许要不了一万年呢。” 符珠仍旧轻松不起来,她郑重许诺:“等救回乌生,我就带你回修真界,寻找天材地宝。” 弥弥开心地点点头,对于修真界很是向往。 鲁元浮还未苏醒,符珠先送弥弥回了房间休息,随后御剑离去。 赫连家家大业大,是方外天最富足的家族,底蕴深厚,寻得一两样仙药,是符珠能想到的,最有效的方式了。 万恒城内,赫连红妆并不在府上,接待符珠的是赫连池身边的护卫,有半步炼虚境的修为,旁人见了,只会觉得大材小用,但方外天的人都不觉有什么。 赫连家就剩这么一根病秧子独苗,自然要高度重视。 凉亭之中,男子轻拢雪白的狐裘,节骨分明的手指,捻住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发出珠落玉盘般的微声响动,他微微抬眸。 “符珠姑娘,别来无恙。” 符珠步入亭中,眸光在棋盘上扫了一眼,看不懂。 她只看出来了赫连池在和自己对弈。 “姑娘在方外天的战绩,瞩目绝伦,我看过战报,很精彩。”赫连池温声说道。 他的语气平静,带着欣赏,或者也有一丝怅然。 符珠此来是有正事的,没有过多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赫连公子,我想同你们赫连家,做一笔买卖。” 赫连池淡笑道:“符珠姑娘若有什么需要,直言即可,赫连家会鼎力相助。” “我需要属性温和的仙材灵药。”符珠很直白地表达了自己的需求。 赫连池微微一愣,他自然知道符珠不是为了战事而求的药材,这恐怕是她私人所需,因此,她要的,绝非是一般的灵植仙药。 “阿宵,你带符珠姑娘去秘阁挑选。” 这名半步炼虚境的护卫,忠心耿耿,什么话也没说,对符珠做了个“请”的姿势。 凉亭里,只剩下了赫连池一人。 他眸光悠远,不知落在何方。 风中,传来一道声音,如云烟缥缈:“公子,这位符珠姑娘,很不一般。” 是啊,四年前她还只是化神初期,如今,实力修为快逼近阿宵了。 一抹身影,由远及近,在凉亭前停下来:“公子,红妆小姐让属下护送您前往后灵城。” 第三百五十六章 渠水之困 赫连池淡淡嗯了一声,又问道:“阿姐那边,战况怎么样了?” 他虽看过战报,但文书上的东西,终归是不如亲历者的见闻感触。 赫连红妆的副将涂蒙神情肃穆,沉音说道:“红妆小姐所率部队和魔军僵持不下。” 他继续禀告其他战报:“东幽城褚家老祖,散灵城门外,为大部队撤离争取时间,不过却只支撑住了三日,魔军追上撤离部队,幸得施家、孙家驰援及时,百姓已都护送至后灵城中。” “中心战场,陶家、施家、杨家等六家的老祖,共同出手,牵制魔尊动作,僵持一月有余,陶埜前辈深受重伤,其余几位前辈,各有伤势,情况不容乐观。” “另外,魔族新出了一位魔君,号称优璇女君,在战场上出手过两次,实力不俗,但具体深浅,我方还未琢磨透,只知她似乎和上任魔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符珠取完灵药,准备向赫连池道别,远远地就听见了涂蒙的一番话。 优璇女君? 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之前在魔界的时候,也没有听到半点有魔族晋君的风声,看来魔族藏的,比大家想象的要深很多。 符珠敛去思绪,步入凉亭中,同赫连池告别。 “那我便不留符珠姑娘了。”赫连池起身相送。 符珠微微颔首,召出飞剑,御剑离去。 半途中,一封飞剑传书,到了符珠手上。 这封飞剑传书是柳青白传来的,只有四个字——魔族来犯。 魔族想要回渠水城,符珠并不意外,只是他们来攻打渠水的时机,让符珠不由多思。 反攻渠水最好的两个时间节点,一是她刚刚占下渠水的时候,魔族已知渠水兵力有限,且经历了一场战斗,战力下降,此时反攻,己方必是溃不成军,魔族夺回渠水城易如反掌。 第二次便是他们被困在凤凰城灰魂战场的时候了,渠水城兵力空虚,即使有法阵,也不会撑太久,魔军攻占下渠水,可威胁走沙城和凤凰城两城。 但偏偏这两次,魔族都没有来,而是选择了现在这个时候。 是因为鲁元浮吗? 符珠不知道答案,惦记着渠水城的战事,她驱使飞剑,化作流光疾飞。 高空之上,可见底下火海滔天,废墟残垣。 喊杀声响彻云霄,还没靠近渠水城,甚至就传到了符珠耳中。 渠水城的天幕大阵,残破不堪,漏洞百出,犹如蛛网,魔族大军打了鸡血一般,举旗冲锋。 “城门结界就要破了,冲进去杀了这些蝼蚁们!” “区区三百人竟然就抢了我魔族的飞星楼,今日必要洗刷掉这一分耻辱!” “飞星楼是我们锦枭魔君建立的,卑劣的人族,居然将它据为己有,实在可恨!” 滚滚尘烟中,有魔族变幻身形,身体拔高数丈,踏着沉重的步子,来到城门前,抡圆手臂,狠狠砸在结界上。 “轰”地一声巨响,主持法阵的几十名人族修士吐出大口鲜血,抬手随意一擦,继续稳固法阵。 “务必要守住城门结界!” “柳青白已经飞剑传书去信符珠姑娘了,千万要等到她回来!” 噗—— 有人撑不住,吐血晕倒,大阵晃了一晃,攻城的魔族神色一喜,后退数步,身体化作一颗巨大的黑球,朝结界撞来! 砰! 他的身体被结界威能反弹回去,跌飞数丈远,重重砸进地面,陷出深坑,尘土黑烟扬飞。 原来是尤春柳、隋堇两位化神境修士加入了法阵之中,护城结界的威力,陡然巨翻。 “这里有我和隋堇,受伤严重的,先撤出法阵,调养伤势。” 尤春柳大袖翻飞,立于众人身前,他转过头吩咐道。 大家没有二话,果断抽身,在法阵之外就开始盘膝打坐,调理气息。 黑压压的魔族大军后方,一名红衣女子,卓然而立,她容颜如花,眸眼间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整个人张扬而肆意,如同烈火一般炽热,仿佛是这片天地最耀眼的色彩。 此刻她的面前,浮现着水境,将阵前战况,分毫不差的呈现出来。 “如此久攻不下,真是废物。”女子红唇张合,冷冷斥道。 “传令,散阵。” 号角吹响,魔军归队,向两翼散开。 城中修士不明所以,一头雾水。 “魔军的攻势怎么停了?” “不要掉以轻心,他们恐怕在算计别的东西。” “我眼皮子跳得厉害,对方此时停战,必有阴谋,将云仙仙也唤来阵前维持法阵吧。”隋堇抚平眼梢,凝重地说道。 他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比魔族强攻城门结界时,跳动得还要厉害,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紧紧萦绕心头。 飞星楼传来警报,证实了隋堇的猜想。 “魔族散阵,坐镇军中的那位魔君要亲自出手了。”一名金丹修士,从飞星楼飞来,报告了这个消息。 众人神色大变,之前孤煞魔君的一箭,带来的死亡威压,还深深烙在每个人的心里,挥之不去! 而那一箭也让大家认清了魔君的实力,究竟有多么恐怖,大家深知,自己根本无法抗衡。 “眼前这位魔君,刚刚晋君,想来修为不如孤煞魔君高深,大家先别自乱了阵脚。”尤春柳第一时间安抚众人情绪。 “没错。”云仙仙飞身落入阵中,环视左右,坚定地说道,“当日渠水城敌优我劣,而如今渠水城我方兵力已经达到一千八有余,其中化神境十七位,又有王舍古珠大阵,城门结界,不可同日而语,哪怕是两位魔君亲临,想要攻克城池,也不是一两招就能做到的。” 云仙仙道:“其余化神境强者,已经去各个阵眼驻守,眼前结界,由我、尤春柳、隋堇三人死守,必能挡下,诸位安心。” 大家压抑的情绪得到疏解,心里又变得坚定起来。 云仙仙代替一名元婴修士维持结界后,破烂的结界,渐有弥合之势,让众人心里的巨石,缓缓放下。 砰! 炽热的火光,在透明结界上,开出靡丽的花焰。 (本章完) 第三百五十七章 残情姻缘线 紧接着,连续不断的花焰绽放开,众人脸色微变。 “如此下去,恐怕抵挡不了多久。” 有人道出这个残酷沉重的事实。 城外,魔军士气高涨,口中呼道:“女君殿下威武!” “女君威武!” 恰在这时,一把飞剑从炽热的花焰中出现,眨眼间割断数人头颅,那些助威的话,被咽进腹中。 红衣女君一挥手,撤下法术,花焰萎靡,露出城门前,身姿如剑的少女。 “你就是符珠?”女子半眯眼眸,上下打量她。 符珠微微惊讶,没想到这位新魔君,竟然听过自己的名字。 她点头。 一人面对千军万马,毫无惧色,从容自如。 女子红唇张合,霸气无比,“本君优璇,今日来取飞星楼。” 优璇女君眼眸轻扬,徐徐说道:“你既然是城中修为最高之人,出手吧。” 她负手于背,红衣翻飞,整个人像是贫瘠土地中,开出的一株艳丽花朵。 高傲,恣意。 符珠琢磨着优璇女君的这句话,她的目标不是渠水城,仅是飞星楼吗? 飞星楼屹立在这,但听优璇女君的意思是,它是能被挪移的,或许是魔族有类似“搬山”类的秘法,符珠却还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楼锦枭建造飞星楼,是炼制了一件法宝。 当初孤煞败走,他宁可毁了飞星楼,也不想留给渠水城,说明他是不知飞星楼可以移动的秘辛的。 那优璇女君和楼锦枭又是何关系呢? 符珠对这位优璇女君知之甚少,猜不到他们的关系,但不管怎样,不是鲁元浮身上的秘密暴露了,就算意外收获。 她沉思的片刻,让优璇女君觉得被自己被无视了,连道三个“好”字后,优璇女君主动出手。 黑雾交织着红线,朝符珠涌来,她微微侧过脸,任由红线擦边而过,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在红线正面路径。 锵! 红线笔直如针,狠狠撞在霜雪明剑身上,发出清越的长鸣。 “此乃女君的本命法宝残情姻缘线,原是王妃和王上的定情姻缘线炼成,成为女君的法器后,经她炼化,法力高深似海,如今已是我魔族数得上名号的宝物,威力无比,穿透力极强,竟然没有将对方的剑刺个针眼小孔出来……” “我听说那个人修少女,身怀仙剑,可能就是这一把?仙剑嘛,坚固一点很正常。” “去去去,不懂别乱说。就算是仙剑又如何,我们魔族先辈,又不是没有折断过仙剑,残情线的威力,绝对是有概率损毁仙剑的。” “而刚刚残情线之所以没能穿透对方的剑,是因为它的威能,根本没有打到剑刃上去,那人修少女剑上剑气太凌厉又密集,残情线的力量被剑气消解太多了。” 一群魔族们你一言我一句的,只比战况的热闹程度略低一筹。 符珠和优璇女君交手几个回合,如果她没有藏拙的话,她应该知道她的战力水平了。 比之楼锦枭差太远,优璇女君的本身水平大概略次于孤煞,但她的法器,威能不俗,将这点劣势弥补,让她有和孤煞齐平的战力。 残情姻缘线如水草疯狂生长,从一寸变至三寸九寸,顷刻间,红光映亮了整面城墙,残情线究竟有多长,已经无法丈量! 优璇女君驱动残情线,须臾片刻,一只红线巨灵猫,立于天地。 “去,撕碎结界,抢回飞星楼。” 优璇女君一声令下,残情红线幻化的灵猫,飞扑而去,符珠一剑砍在它的脑袋上,剑身都在晃动。 好厉害的防御。 符珠感慨了一下,接连递出数剑,剑气纷纷如雨落,残情线幻化灵猫,动作疾快如风,左闪右躲,绕过剑气封锁,来到城门前,高高举起爪子—— 轰! 猛烈的风激荡,符珠横剑在红线灵猫身前,往外一推,红线灵猫后翻好几个跟头,才堪堪停下。 它浑身红线,由光滑细腻变得粗糙,细绒极多,都是被剑气刮出来的。 优璇女君看着灵猫狼狈姿态,眼神微凛,她既能从楼锦枭手下全身而退,果然没这么简单。 不过今日,无论如何,她都会取走飞星楼! 孤煞无能,守不住飞星楼,她优璇会将飞星楼带到楼锦枭面前。 念及此,优璇女君改变了想法,她高声令下:“进攻城门,城中修士,一个不留!” 魔族好战,先前被优璇压着,心里憋火,此刻大有倾巢而出,直捣黄龙的气势。 “诸位,随我出城迎战杀敌!” 柳青白振臂高呼,飞剑出城,洞穿了一个魔族的胸膛。 一个接一个的人族修士,穿过结界,来到战场,各种术法光芒,交相辉映,爆射而起。 残情线灵猫横冲直撞,身上燃起赤色火焰,烧伤大片人族修士。 “万灵合和,水霜之术,降!” 符珠掐动法诀,施展了更大范围的水霜术,天空飘雪,每一片雪花在符珠眼里,都清晰可见,纤毫毕露。 水霜术下,她的修为会有很浅的提升,只是若有若无的程度,对于符珠而言,却有极大的利处,于她的剑式,亦有帮助。 残情线灵猫身上的火焰被压制,无论优璇如何使力,都再冒不出来零星半点。 忽然,冰凉的雪扑在优璇脸上,她眸光愕然,一把长剑,不知何时穿过了她的胸膛。 她旋即轻笑一声,化作黑气消散,眨眼间又重新凝聚出人身,身上伤势,好转大半。 优璇女君拂了拂衣上雪,夸赞道:“好剑法。” “可惜啊——” 她话锋一转,“我魔族得天独厚,生命力顽强,这点小伤,无伤大雅。” “到了魔君的境界,死亡,就距离我们越来越远。” 符珠问道:“那历代魔王,以及湮灭在岁月长河中的魔尊魔君们,也是这样想的吗?” 优璇闻言,收起笑意。 她冷冷道:“狂妄。” “就凭你,也妄想斩君?” 那些死去的每一位魔君,都是死在极其强大的敌人手下,甚至是很多人族高手,以命换命,才能斩杀一名魔君。 战斗的胜负,决不出生死。 第三百五十八章 优璇撤军 符珠轻笑:“一试便知。” 说完,她的气势暴涨,敛起了眼眸中的笑意,悍然出剑。 优璇女君后仰退去,两人交换了位置,她足尖轻点,飞身而起,双手掐诀,术法火光冲天,照得优璇的脸,明媚艳丽。 她手指一伸,残情姻缘线缩回,柔软地飘浮在虚空,须臾变作三根,绷直如琴弦。 优璇勾动红线,无数红色光刃飞出,宛如血月,顷刻吞噬了战场。 符珠的法衣随风鼓动,她不躲不闪,挥出一剑,剑气宽若银河,直直冲去。 轰! 巨大的灵力波动荡开,方圆数里的魔族都受到殃及,化作黑气消失在天地间,似乎嘲讽着优璇刚刚的话语。 看吧,魔族的生命力也是很脆弱的。 优璇震怒,周身气压降至零点,她扬了扬手,火光陡然席卷,地面扭曲,变成熔岩。 符珠环视四周,只有她和优璇女君脚下是岩浆,这是——领域! 她和魔族两位魔君交手过,唯有优璇女君施展出了领域,看来她要杀自己的决心,比前两者更坚定。 为了飞星楼么? 符珠悠悠吐出一口浊气,静心下来。 既然她知道了飞星楼可能是楼锦枭炼制的法宝,就不可能还回去,等这里战事结束,她立马就回去炼化了飞星楼。 优璇还不知道,自己什么也没说,就暴露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她傲然而立,踩在滚滚岩浆上,衣袍没有被灼烧半点,手指往前一指,一条赤色火蟒虚影,从岩浆钻出,朝符珠袭去。 低沉的龙吟声响彻九霄,符珠身后,盘踞着一条优美的冰龙,它直冲而上,一口咬住火蟒的脖颈,后者挣扎着,身躯扭动如绳,无数火星坠落凋零。 优璇眼眸暗了暗,驱动残情姻缘线绞杀冰龙,残情姻缘线法力高深似海,符珠幻化的这条冰龙,坚持了一小会儿,就“砰”地炸开。 天空坠雪。 下一瞬,天地改貌。 方圆数十里,都成了冰川,寒气透骨。 符珠的身影出现在优璇女君身后,优璇察觉到细微的灵力波动,化作魔气散开,她刚刚聚身的瞬间,一把飞剑,迎面斩来。 优璇女君的面门上顿时鲜血淋漓,她抬手触碰到一手的鲜血,手指一抹,召出水镜。 水镜中的女子,肤白胜雪,净若花颜的脸上,出现一条剑痕! 优璇生气地一挥袖子,水镜瓦解,她的脸湮没在魔气里,看不见神情,但一定是极其愤怒的,每一次出手,凌厉无比。 冰雪消融,符珠再次被拉进了优璇女君的赤焰领域,不过须臾,领域被破开。 她挽了个剑花,刺向优璇女君,残情姻缘线飞来,缠住剑刃,很快将霜雪明缠成一个红色细蛹。 红线缩紧,剑身似乎要承受不住压力裂开,符珠默念道:“破。” 剑身剧烈抖动,爆发出强烈的剑气,残情姻缘线断了,如黄花草散落天地。 优璇聚拢红丝,顷刻间,法器回到她的手上,完好无损。 符珠倒了一瓶养剑灵泉在剑上,霜雪明看起来,明亮如星,光泽潋滟。 两人再次交锋。 符珠牢牢占据优势,递出的数剑,让优璇感到棘手。 优璇一边防守一边谋划,她脑海中念头闪动,掌心凝聚出一抹红光,像是什么法宝。 红光飞出的瞬间,符珠手上飞剑脱手,追了上去,看也不看它究竟是何物,径直劈下一剑。 她和楼锦枭交手数次,早已有防备,绝不给自己丝毫再陷入法宝困境中的机会。 琉璃幻阙带给符珠的体验,极其不好。 它浪费了自己太多光阴。 没想到符珠出剑如此果决,优璇愣了一愣,咬牙道:“很好,是我小瞧你了。” 飞剑之下,优璇打不开法宝,转攻符珠。 头顶的飞剑和优璇那不知名的法宝打得叮当作响,符珠召出独鹿仙剑,杀向优璇。 斩君,未尝不可。 优璇节节败退,身心压力巨大,她若是想走,倒也容易,只是传出去未免太过丢人,她这个魔君,脸上无光,还如何统率军队? 殊不知楼锦枭对于此事,早已习惯,他现在完全不在乎这些,军中威望,不减反增。 看出优璇分神,符珠抓住这个机会,一剑刺出,天边一道月白色绫破空而来,缠住剑身。 “优璇殿下,魔尊并未发号施令,攻打渠水。” 来人踩着月白绫,顷刻间落下。 她转过身,一张妩媚的脸不施粉黛,干净素雅,鬓发间别着一朵白花,通身缟素,为夫守丧。 魔君万艳悲。 符珠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握紧了剑柄。 一对二,局势瞬转。 优璇散去脸上的魔气,脸颊上的剑痕已经很浅,但仍旧看得出来,她一甩袖子,冷眼道:“重渊还未登上魔王王位,凭什么命令我行事?” 万艳悲不理会她的怒火,只是道:“我魔族实力为尊,重渊魔尊如今是魔界第一人,统率三军,理所当然。” “优璇殿下若不想参战,便回魔界去吧。” “你!”优璇胸膛起伏,不过一个呼吸的功夫,她冷静下来,问道,“所以重渊是想让我撤军?” 万艳悲道:“若优璇殿下有能力攻占下渠水,为何要撤军?魔尊让我来,是让我救你。” 否则刚刚那一剑,就该洞穿她的心口了。 优璇脸上神色变了又变,实在不甘心就这样空手而归,“你我联手,先攻渠水……” 万艳悲打断她的话,“恐怕要让优璇殿下失望了,我只是来传话的,传完话,我便要回主战场,至于殿下要不要走,全然看你。” 魔尊吩咐救优璇一次,她刚刚已经出手,完成了任务。 如果优璇要继续留在这里,万艳悲不会劝她。 优璇看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飞星楼,攥紧了拳头,她深吸一口气,抬手打出一道术法光流,流光飞掠,撞在战鼓上。 咚! 战鼓声震如雷,响彻渠水。 “传令,退军!” 优璇发布完命令,深深看了符珠一眼,飞身离开。 她刚刚想明白了,只有找到魔王令牌,等她成为魔王,在魔界才有话语权,不用再受制于重渊! 第三百五十九章 炼化飞星楼 这场战斗结束得很快。 渠水城的众修士打扫战场,捡回散落的法宝灵器。 符珠转身,没入城中,来到飞星楼前。 她仰头看着这座黑色的晶石高楼,王舍古珠飘悬在顶,一直散发着柔和的光泽。 符珠一跃飞上楼顶,眺望远方,从这里,她能看见走沙城已经成了一座空城,所有兵力被调往了主战场。 其实除了走沙城,魔军占领的芩、榆两城,同样空虚,只是不同的是,这两城的兵力离城池没有太远,聚集在武关战场。 当初灵关和辛丘之间的壁障没有破开,方外天的人想过从武关长驱直入,攻打芩、榆二城。 后来符珠出手,为他们打开了另一条通道,可惜在楼锦枭率领的魔族军队反攻下,灵关失守,褚栋楹也身死道消,东幽城破。 如今魔族反过来,想从武关而行,配合灵关的军队,两路并出相汇,攻打锁云城。 一旦锁云城再失守,后灵城就岌岌可危了。 为了切断魔族军队汇合,方外天派了一部分兵力在武关,双方交战已有数月。 武关这个点十分重要,它不仅可以东去和灵关军队汇合,攻打锁云城,还可以西去,前往主战场,因此方外天和魔族都很看重这一处战场,武关战场也被称为第二战场,意义重大,影响着战局走势。 符珠闭上眼,脑海中勾勒出方外天整个战局。 如今的方外天共有大大小小十七处战场,最大的自然当属主战场,范围之广,其惊心动魄的程度,令人咋舌。 魔界方面,由魔尊重渊亲自指挥战斗,副将是几位魔君,分别是万艳悲、上幽以及槍夷。 而方外天这边,则是杨清许的祖父杨云昭、陶家掌事人陶埜以及施家的施容磐为主力,苏、孙、章、俪、文诸多家族辅之。 其中陶埜因丧孙,将这笔账算在了魔族头上,使用秘法强行提升修为,如今是合体中期的修为。 施容磐百年前就已经是合体境,未有精进。 杨云昭修为最高,摸到了大乘境的门槛,但始终无法突破。 其次的武关战场,魔族这边有银莲和蜃,方外天有赫连红妆、杨清许等人。 第三战场是在月城,只有孤煞一人。 其余几处战场,都有魔族高手坐镇。刚刚撤走的优璇女君,不知会去往哪一处战场。 返回魔界的楼锦枭,销声匿迹,是否已经回到方外天战场,犹未可知。 符珠理了一遍战势,意识到魔族绝大部分兵力都在还未攻下来的方外天城池上,主要是后灵城附近,至于他们早已经攻占下来的城池,并无高手坐镇。 他们想,一鼓作气,结束战事了。 所以,接下来爆发的,将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大战。 这也正是符珠等的机会。 大战全面爆发,魔族无暇顾及后方,她就可以一路打入明月关,去魔界救回乌生了。 符珠原本想着的是,等兵力扩展到五千,再主动出战,如今加上方外天主动依附于她的散修,也不过两千七百余人,离她的预想,只有一半,但她找到了师姐留下来的魔王令牌。 她完全可以号令魔军,为己所用。 弥弥来到飞星楼上,见符珠出神,忍不住问道:“符珠姐姐,你在想什么?” 符珠回神,将从赫连府上买来的灵药交给她,“这是万年花灵露,对你的伤势应该有帮助。” 弥弥低头看着手里的净白玉瓶,心中微动,原来符珠姐姐离开渠水城,是替她寻找灵药去了。 “弥弥。”符珠叫她,弥弥抬起头,只见符珠脸上露出笑意,她说道,“我准备去魔界救乌生了。” “如今魔族的兵力都积聚在后灵城前线,后方空虚,现在是我救回乌生,最好的时机。” 弥弥初闻符珠的话,愣了愣,听完她的解释,神情认真地说道:“无论符珠姐姐做什么决定,我都不会反对。” 她曾孤身一人一剑,闯入魔界,想要去救乌生,彼时都无所畏惧,又何况现在呢? “符珠姐姐什么时候走?”弥弥问了一句。 少女摸着下巴,后退两步,看向飞星楼,“等我炼化了它之后吧。” 符珠偏过头,对弥弥说道:“届时,我让尤春柳护送你去后灵城,将这座飞星楼也带着,他们应该用得上。” 弥弥眨了眨眼:“这座飞星楼不是固定在这里的一座建筑吗?” “没有这么简单。”符珠摇了摇头,她方才已经检查过这座飞星楼了,发现了其中玄机,“飞星楼由人族修士建构了框架,但真正精妙的地方,却全部是由魔族经手的。” “还记得最初的飞星楼吗?魔气萦绕,我辈修士不可进入。” “楼锦枭将飞星楼建立在这儿,是为了汲取死气和魔族死去后散落的魔气,完成飞星楼炼制的最后一步。” “飞星楼的侦查功能,只是楼锦枭放出来的迷雾,它的真正用途是——” 符珠顿了顿,掌心飞出一团灵力,下一瞬,弥弥就感觉四周的灵气增多了。 她讶异地看向符珠,“这是飞星楼的功能吗?” 符珠点头,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话:“飞星楼原本的真正用途正是增强魔气,提高魔族士兵的战力。” “只是在飞星楼成型前,经王舍古珠四十九天的净化,炼制的关键一步发生改变,它如今的功能是增强灵气了。” 符珠盘膝坐下,全身心开始炼化这座飞星楼,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月。 随着她的意志侵占完飞星楼,符珠彻彻底底确定,这就是一件后天法宝,品秩极高。 一跃飞身下楼,符珠念动法诀,将飞星楼收起,渠水城一下子就显得有些空荡了,令人看着很不习惯。 符珠摊开掌心,一座类似宝塔的黑色晶石小楼飘浮在她手上,塔顶虚浮着一颗不规则古珠,既不与高楼相接触,也不会随着动作掉落,倒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捧着这颗古珠。 “将它带走吧,它会在战场上大放异彩的。” 弥弥带着已经恢复神智的鲁元浮向符珠道完别,由尤春柳护送着,前往后灵城。 最后一场大战的号角,即将吹响。 第三百六十章 剑伤无治 魔界。 优璇身为上任魔王之女,有着自己的宫殿,但她却并未住进自己的宫殿,而是挑选了一座魔君宫殿,紧邻着华英殿。 “殿下,您此番去往方外天,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您的脸……” 优璇抬手抚摸着脸上的剑痕,眼里闪过不悦之色,吩咐道:“去将魔医请来。” 嬷嬷正要退下,优璇叫住她:“这等小事,让婢女去做就是,何劳苦嬷嬷亲自走一趟?” 这名魔族老妪,曾是优璇母妃身边的人,没有人知道她的姓名,大家都恭称她一声“苦嬷嬷”。 优璇示意苦嬷嬷坐下,向她询问魔王令牌的事情。 说实话,虽然魔王令牌曾为她父王掌握,但优璇并没有见过那块令牌,她在娘胎时,就受了伤,生下来后一直在秘境休养,是以方外天甚至都不知道上任魔王还有子嗣存在。 若不是此次优璇晋君,出现在人前,方外天的人恐怕仍旧一点风声都听不到。 但那又如何呢? 上任魔王已死,魔界格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优璇公主的名号,只是一个虚名罢了。 优璇也知道这点,所以她身体好后,仍在秘境没有出来,直到她成为了魔君。 在魔界,没有实力是很残酷的,哪怕她身为魔王之女也不例外。 苦嬷嬷怅然叹息一声,看向优璇的神色,充满了慈爱,“公主想问什么,便问吧。” “当初我父王战败,为何不召出王令里面的魔族军队呢?” 苦嬷嬷摇摇头:“战场上的事,老奴知道的不多。” 优璇听闻这个回答,倒也没有太大的失望,继而问道:“那嬷嬷可知,王令是如何丢失的,我应该去哪找寻?” 苦嬷嬷眼里闪烁精光,语气不由上扬,“殿下有如此雄心,老奴甚是欣慰。” “当初王上战死,公主还年幼,有所不知,王令辗转了数年,终于再回到我们魔界,最终被重渊魔尊所得。” “重渊魔尊那时早已是我们魔界第一人,却没有拿着王令,登上魔王尊位,反而消失了一段时间。” “对了,和他一同消失的,还有锦枭魔君。” 知晓自家殿下对那位锦枭魔君的心意,苦嬷嬷多提了一嘴。 优璇蹙起了眉头,楼锦枭和重渊两人?他们之间有什么牵扯吗?消失的时候,又去了哪里? 心中虽有诸般疑问,优璇却没有打断苦嬷嬷的话,只听她道:“直到十二年前,重渊魔尊带回一名人族女子,魔界众人才知晓,他们穿过了长生封印,去到了修真界。” 优璇听到此处,有些坐不住了,眼眸中浮起讶异和不可置信,“长生封印乃是天设,是隔绝我魔族与修真界接壤的仙印,整个方外天便是这座大门,而长生仙印就是门上的锁,没有钥匙,如何能出去?” “重渊的修为,已经高深至此了吗?” 历代魔王都没能冲破长生封印的阻碍,重渊他,何德何能? 苦嬷嬷是看着优璇长大的,但在此事上,站到了重渊一方,破开长生封印,是每一个魔族的心愿,他们为此努力了千年万年,重渊穿越长生封印,让他们看见了希望。 总有一天,阳光会再次照耀到魔族的土地上。 不过苦嬷嬷还是要安抚优璇的情绪,“殿下勿要太忧心了,只是时间冲刷着这道封印,不代表重渊魔尊已经超越了历代魔王。” 优璇点点头,不置可否,但心中对于重渊的忌惮,增加了几分。 看来她和楼锦枭联姻的事,得加快进程了。 若不是现在不知道楼锦枭的下落,她何至于干等着。 言归正传,苦嬷嬷讲到了关键处,她重重叹息,看着优璇的眼里,掺杂着一点别样的情绪。 “重渊魔尊带回来了一名人族女子,婚礼前夕,她盗走了魔王令,此后我们就再也没有王令的消息了。” 这事魔界早就传得沸沸扬扬,方外天也因为这块王令,掀起无数腥风血雨,最后那名女子,魂散方外天,但王令,不知所踪。 优璇淡笑:“说来也多谢她了,否则重渊已登王位,哪还有我什么机会。” 苦嬷嬷一怔,倒是没想到这点,随后也浅浅笑了。 这未必不是公主的机缘。 “嬷嬷,即日起,优璇宫的人,都派出去寻找王令的下落。” 优璇拂了拂衣裙,眼里流露出运筹帷幄的自信,她微微侧过脸照镜,“另外,再派遣一部分人,去找楼锦枭的下落。” “算了,也不用太急,等我脸上的伤好了再说吧。” 苦嬷嬷一时心情沉重。重渊魔尊当年带回来一名人族女子,可五年前,锦枭魔君,也带回来了一名人族女子。 她虽未见过那女子真人,却听到了许多关于她的事迹,并不是个好相与的,偏生锦枭魔君还无原则的纵容,若殿下知道了此事…… 苦嬷嬷今日叹的气,比往常一个月都多,优璇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发现她的异常。 “殿下,魔医到了。”门外,婢女恭敬地道。 苦嬷嬷起身宣召:“进来吧。” “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将殿下的伤治好,明白吗?” 魔医提着药箱,细细替优璇检查,一会儿皱眉一会儿叹气的,“敢问殿下脸上的伤,可是剑气所为?” 苦嬷嬷盯着他,板着脸道:“别左顾而言他,有什么话就直说。” 魔医连忙起身,跪在地上,叩头请罪:“殿下的伤,乃是仙剑造成,想来持剑者,剑术也是非比寻常的高深,恕属下无能为力。” 优璇握紧拳,冷呵了一声,示意他退下。 仅从伤口,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来,说明这个魔医,并非庸才,他只是确实无能为力,降罪他也是无用。 苦嬷嬷眼里闪过心疼之色,优璇轻笑起来:“嬷嬷不必如此,这笔血账,我会亲自讨回来的。” 苦嬷嬷忽地想起来,锦枭魔君替那人族女子敛了很多养颜的宝物,或许会有治好殿下剑伤的东西。 那女子,也是习剑的。 第三百六十一章 蜃梦 两日后,符珠的两千兵士,顺渠水而下,整队出发。 夜风习习,渠水的寒意,被卷挟其中,令人躁动的心,安静下来。 “这里是渠水的第四段,寒支河了吧?” 云仙仙站在岸边石块上,双手环胸,眺目远望。 她身边,一袭墨衣墨发,中人之资的隋堇,眸色幽深,语气透着寒凉怅然。 “多年前,寒支河的大战,造成河流改道,如今的方外天,恐怕没有多少人,还记得它原本的模样了。” 云仙仙微微侧目,看向隋堇,“隋道友亲历过那场大战?” 隋堇微笑,摇了摇头,“彼时的我,不过元婴初期,哪有资格参加寒支河大战,只是听说过罢了。” 这时,前去侦查的人回来,“前方有一队巡逻士兵,共计十五人。” “看来魔族后方防守,确实是空虚了。”云仙仙浅笑着说道。 符珠扬了扬手,“出发吧。” 众人敛去气息,隐入夜色当中,靠近城门时,符珠忽地察觉到不对,想要勒令大家撤退时,已经有人来不及返回了。 眼前景象,骤然变化。 城门不断拔高,抵入青天,形成庄严肃穆的青铜门。 门后,瘴气重重,如掺杂了灰烟,令人看不清楚里面的情形,一声兽吼传来,众人脸色大变。 “是魔族的兽门!传言兽门里面关押着隗天,听这动静,恐怕是它要出来了。” “可隗天不是在武关战场吗?它怎么跑这儿来了?难道武关的战事已经结束,我方战败了?” “魔族把隗天放到此处,我方外天竟然一点风声都没收到,实在是……” 张秋萍厉声喝止:“都别说丧气话。” “武关若败,这消息不可能藏得住。”张秋萍抚摸胡须,眼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想来隗天一直都是被安置在这里的,先前的消息,未必不是魔族刻意放出来迷惑我们的。” “你们仔细回想一下,武关的战报上,是否从未有过隗天的影子?” 听张秋萍这么一说,大家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 如果隗天是在这儿,不在武关,就说得通为何魔族和方外天能僵持这么久了。 吼! 凶兽的真面目终于出现在人前,它高达千丈,浑身皮肤都是青铜色,一双眼睛是异瞳,一为幽紫色,一为冰魄蓝。 隗天有三头,十二臂,每颗脑袋生得各不一样,左右两个头颅是没有眼瞳的,眼睛的位置生长着紫蓝色的藤花,一直垂到地面。 中间的脑袋,左右扫视,锁定战场上的人族修士。 “区区两千人,竟然就敢来犯我魔族的地盘,真是自找死路!” 一名魔族高手飞身出来,手上长枪重重戳在地面,霸气非常。 他指挥道:“全数歼灭,一个不留!” “让他们瞧瞧我魔族儿郎们的英勇!” “杀!” 青铜门后顿时蜂涌出大批魔兵,粗略计算,约莫有五千人左右。 “布阵!”隋堇掷地有声地喝道。 魔族士兵们冲出数百米远后,阵法的光芒陡然亮起,天火兵刀,从天降落。 “张老前辈,云仙子,隋堇道友,这里交给你们了,我去对付那只凶兽。” 符珠足尖一点,飞身出去,隗天眼里幽光一闪,锁定符珠,左右两个眼洞里,瀑布般的紫蓝色花藤,索命而来! 空气中爆发出撕裂声,隗天的攻击迅猛无比,花藤笔直,刺破夜空,撞在剑身上,“锵”的一声,迸出火花。 符珠踩着花藤,以居高之姿,睨视着隗天。 它三头十二臂,每一条手臂上,各持一件泛着寒光的铁兵,皆威严巨大,霸气绝伦。 铁制大钺一挥,强悍的刃气掀翻周围数名人族修士,地面顷刻间裂开一条硕大的半月形深坑。 符珠避开隗天这一道刃气,身子晃了晃,再度站稳,持剑斩退花藤,纵身而起,想要接近隗天。 与隗天的庞然身躯相比,符珠就好似天地间的一粒尘土,但光纵青霄九天! 剑气,无数的剑气,拔地而起,从隗天的身躯穿过,隗天大脚一跺,巨龙翻身,地动塌陷,坠落魔族人修数百名。 它吐出一口风,随即暴涨,死伤无数。 “隗天太过霸道,别靠近它。” 魔族兵士们伤亡数人后,远离了它周围,杀向人族修士。 “我们也退远一点。”云仙仙当机立断,吩咐众人。 这时,隗天调转步伐,挥动巨大的手臂,想要将半空中飞身撤走的修士尽数打落,符珠手腕一翻,递出两剑。 轰! 凌厉的剑气让隗天跌退两步,踩死还未走掉的魔族士兵数人。 符珠见此,微微勾了勾唇,将隗天引向魔族大部队。 轰轰轰—— 隗天每踏一步,地面就下陷深浅不一的几丈,踩死大片魔族士兵,很快五千魔兵就只剩了四千余人。 青铜天门中,传来一声叹息。 “真是个蠢物啊。” 魔雾之中,男子悠悠转身,手掌往前一推,一条蜃蛟电射飞出,萦绕在符珠和隗天身边一圈,降下黑符大阵。 隗天躁动了片刻,旋即恢复正常,手持梅花翁金锤,向符珠的脑袋砸去。 咚! 金锤落了个空,砸在黑符法阵上,回音阵阵,始终不绝,震得人耳鸣嗡响。 一名长相阴柔美丽的男子,从黑符大阵的远处走来。 他有一头漆黑亮丽的头发,垂至丘臀,微长的眸子,含着笑意,不达眼底,如一方幽潭,深不见底。 隗天高抵碧霄,威严霸气,却丝毫掩盖不住男子浑身气派,那些诡异的花藤,反而沦为此人的背景,趁得他,如艳如丽,恍若夺魂的精灵。 “你便是魔君,蜃?” 早在黑符大阵生成的时候,符珠就察觉到有人暗中出手了,她一直在等,等那人露面。 这位魔君微微一笑,态度是符珠所见中,最为和善的一位。 他道:“你也可以唤我的真名,梦。” 蜃梦,蜃梦,本是一体,如此来说,也没什么不对。 符珠负剑于背,身姿挺立,她闻言,轻笑起来:“你当我傻呢?” 本想着码完字再吃晚饭的,结果实在太困,字没码完,饭也没吃,就睡着了。后半夜醒来,想着吃完饭,等下章码完了,一起发吧。 第三百六十二章 转战武关 魔君蜃掌控梦之术,只要在他面前说出这个字,就会陷入梦境。 符珠相信“梦”就是他的真名,但也信这个传闻,才不会自跳陷阱。 梦并不恼怒,眼里笑意更深,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优雅。 “天月姑娘曾言,她的小师妹天生剑心通明,无惧幻与梦,姑娘何不试着,叫我一声真名呢?或许我的梦境中,有姑娘心心念念,想见之人。” 符珠的目光倏然一变,眨眼间,长剑架在了梦的脖子上,质问道:“你和我师姐什么关系?她为何会同你讲起我的存在?” 梦不管不顾这锋利的剑刃,浅笑道:“如此这般,可不方便说话。” 符珠收回剑。 隗天像是陷入了沉眠一样,一直没有任何动静,这座黑符大阵,原是用来克制隗天的! 他究竟有什么目的?就是为了单独和自己讲这些东西吗? “我和天月姑娘在魔界有过数面之缘。”梦如是而已地说道。 他一直注意着符珠的神色,少女淡然,脸上平静如水,唯有一双眼睛,澄澈如溪,干干净净,而又神采动人。 倒是和天月说的,分毫不差。 梦想起这位剑仙女子,不由感到一阵惋惜,疾风摧劲草,终是细草折腰,而风不断。 她似乎早猜到了自己的结局,从容死去,还与他定下一个赌约。 他如今,就是来完成这个赌局的。 梦开口:“我曾输给天月姑娘一次赌局,心有不甘,想与她再赌一次,今日前来开启第二次赌局。” “不知符珠姑娘,是否入局?” 梦言完,看向少女,等着她的决定。 符珠叹了口气,小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纠结,她弯了弯眉眼,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赢了。” 魔君蜃梦唇角下垂,敛去笑意,一双眸子幽深似海,复杂无比,他转身撤掉黑符大阵。 “本君在下一城,恭候。” 外界战场,正打得如火如荼的双方发现,青铜门消失了,魔兵们得到匪夷所思的命令,要全部撤退到流光城去。 “我们占据优势,应该一举歼灭这些人族才是,魔君大人怎么会发布这样昏头的命令呢?” “流光城与黑水城中间就只隔了一座钟灵城了,万一失守,黑水城岂不岌岌可危?” “他们只有两千人,怎么可能打到黑水城去,虽然不知道魔君大人什么心思,照做就是。” “撤军!” 四千魔兵消失得干干净净,留下众人族修士面面相觑。 除了符珠,所有人都不知晓真相。魔君蜃梦以天月为引,想让符珠主动入梦境,她没有入局,所以天月和梦的赌约,是天月又赢了。 梦因此要让符珠一城。 此事其他人皆不知,符珠也没打算公布出来,任由大家随意猜测。 “魔族这是什么情况?直接让给我们一城?” “事出反常必有妖异,我看我们暂时不要前行了,拿下渠水城、凤凰城,以及这座扶风城,已经是大获全胜,当谨慎些,勿中了魔族的圈套。” 众人纷纷附和,起了歇战的心思。 云仙仙心里暗叹了一声,在她看来,符珠姑娘用兵,有些激进,恐怕会继续发兵。 或者说,她有什么一定要打到黑水城去的理由。 隋堇待这些声音小了点后,询问道:“符珠姑娘,依你所见,我们接下来是撤军呢,还是继续开战?” “转战武关。” 符珠的决定,不在大家局限的两个选择之内,众人俱是一愣,随即面露恍然大悟的神情。 “是啊,隗天出现在了扶风城,武关兵力削弱,正是我们驰援战场的好机会!” “此时转战武关,必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一旦武关战情缓解,不仅切断了魔军支援主战场的一条路线,同时还能减轻主战场的压力,一举双得!” “事不宜迟,我们当即刻出发。” …… 武关战场。 一轮金阳,悬挂在高空,圣光粲然,无数箭矢飞射,如残鸦扑日,争先恐后。 “不愧是赫赫有名的褚家,竟然能布置出这般庞大的金光赤阳阵,可我魔族,亦不是没有破解之法,且瞧好了,看我灼阴君如何抓了这轮金阳,踩在脚下!” 一名魔族巨人,高大巍峨,他的两个鼻孔宛如山洞,出气时掀起强烈的气流。 他后退几步,借力疯狂奔跑起来,撞得沿路上的修士五内翻滚,灼阴君大步冲天飞起,一只巨大的手掌撑开,竟遮蔽了半轮金阳! “金阳乃是大阵的阵眼,不能叫他破坏了!”褚妃心急声喝道。 赫连红妆当即飞身而起,提枪刺出,红缨晃动,枪杆重重一敲,震飞灼阴君。 他目露凶光,五指成爪,抓向赫连红妆的脑袋。 “小心——” 杨清许见之,提醒了一句,想要动身帮忙,赫连红妆手中长枪一震一出,刺穿灼阴的手背,她目色傲然,“区区一个灼阴君罢了,不足为惧,我应付得过来。” “你谨慎提防隗天和魔君蜃,交战这么久,他们始终没有露面,总觉得有些怪异。” 对方没有展露出全部实力,赫连红妆这边,亦有保留,因此这场大战,会打得很持久。 杨清许从一开始就在找寻魔君蜃的身影,谨防对方突然出手,而他用尽侦查手段,都没能探察到蜃的气息。 或许……他不在武关。 这个猜测,再次冒上心头,杨清许仍旧不能确定,因为他也有可能在青天门内。 “兄长,我擅长暗道,不如让我潜入青天门查看一番吧。” 杨姝一眼看出兄长心中所想,主动开口,想要替他分忧。 杨清许略微迟疑,最终点了点头,“万事小心。” 这时,一道剑光驰来。 剑气所过之处,魔族尽死。 “轰”的一声,青天兽门应声坍塌,化为尘土。 “这道兽门并非本体。”符珠落到战场上,转过身,面向杨姝,“真正的隗天,和魔君蜃梦,现今都在流光城中。” 别说方外天的人傻眼,就连魔族众人都傻了,他们一直以为隗天在武关呢! 第三百六十三章 交战 很快魔族将士们接受了这个事实,就算隗天不在,这场战争的胜利方也只会是他们魔族! “杀!” 一声喝令,魔族士兵们打了鸡血一般,冲杀出去,发起猛烈进攻。 阵前人族将领,擦拭过长矛,盯着杀过来的魔族大军,眼里寒光烁烁,“这帮魔族崽子,真当我们好欺负了,听我命令,列阵!” 他大手一挥,阵前的人族修士,纵身飘飞到半空,双手结印,向前一指,一座法阵生成。 魔族兵士踏入其中的瞬间,就被困在原地,数道人影落入阵中,和魔兵交手。 一路魔兵绕开法阵,杀向后方,又有大批修士从天而降,是符珠麾下的那群人。 他们的速度没有符珠快,此刻才到达武关战场。 局势扭转。 杨姝眼眸一亮,欣喜说道:“有了符珠姑娘带来的这些人,击败魔族,占领武关,胜算又大了几分了。” 赫连红妆一杆长枪,搅得风云变幻,天地异色,灼阴君不敌她,仓惶遁走,回到军中。 守住金阳后,赫连红妆落回地面,快步流星走到符珠身边,轻轻笑道:“你来得正好。” 杨清许颔首,认可赫连红妆的话语,他眸光掠过交战的双方,淡声道:“此时,应当全力出击,不可再想着保存实力了。” 魔军后方,银莲麾下大将,也提出这个想法。 银莲点了点头,得到魔君的首肯后,这名魔族大将,踩上高台,振臂高呼,“众将士听令,杀向人族,片甲不留!” 咚!咚咚! 他亲自擂鼓,每一声鼓声,如春雷炸响,声势浩大,熊熊威风,激活魔族将士们的热血。 魔族士气大涨,方外天这边一度陷入低迷,赫连红妆眸光如炬,咬牙道,“必须杀了对方的一名大将,将士气提起来。” 她转动手里红枪,飞身出去。 “赫连家现任家主,呵,有意思,让我来会会你!” 一名身披血色披风,高达三丈的魔族巨人,从魔族军中,迈步而出。 他面覆金甲,一手持矛一手持盾,看不清相貌,只露出猩红的眼睛。 杨姝咽了咽口水,眼里闪过紧张之色。 “这是魔族大将元金,修为深厚,战力卓绝,仅在魔君之下,此一役中斩杀了我方外天不少化神境修士。” 杨姝忧心忡忡地说道:“元金以金甲覆面,据说是因为他体内魔气过于霸道,这张金甲,便是他自请某一位魔君,为他布下的封印。” 符珠凝视前方,赫连红妆和魔族大将元金已经交手几个回合,打得有来有回,暂时看不出优劣。 “金甲封印修为,都还有半步魔君的战力,若摘下金甲,岂不是就同一位魔君无异了?”符珠偏过头,询问道。 “这倒不是。”杨姝细心解释,“元金是低等魔族修炼到如今境界的,半步魔君已经是他的极限,他突破不了魔君修为。” 魔族依照血脉的高低贵贱,划分为高等魔族,普通魔族,低等魔族三类。 这就像是人族修士的灵根资质一样,限制了他们的上限。低等魔族修炼到元金这个境界,已经是十万里无一的存在。 而高等魔族之中,有一类魔族,皆是天生地养,无血脉亲缘,又被称为天魔。 像指挥此战的银莲魔君,本体是天地间自生的唯一一朵魔莲,他便是一位天魔。 而上任魔王之女优璇女君,是由魔王和王妃结合,孕育诞生的,虽继承了双方高贵的血脉,但并非是一位天魔,只是属于高等魔族的行列。 天魔虽由天地自然诞生,不过血脉高低也有分别,不一定就比两位高等魔族诞下的后裔更高贵。 像优璇女君这样,由魔界两位,血脉几乎可以说是最尊贵的魔族,孕育下来的存在,她已经超过了绝大部分天魔。 符珠明白其中的弯弯绕绕后,想到了乌生。 重渊能力压魔界众人独尊,他必然是高等魔族中的佼佼者,乌生有他一半的血脉,想要洗除,绝对是困难重重。 思付间,战况越发激烈。 符珠敛了心神,抽剑没入战场,剑光如流光,在焦黑的战场上飞舞,新添沟壑无数。 坐镇后方的银莲手指微动,隔开战场,一名魔族将士请命:“魔君大人,属下前去应战。” 银莲手上攀附着一朵小巧的莲花,通体白色,从某一角度看,又是闪亮的汞银色。 莲花摇晃,是否的意思,这名魔族将士退回阵中。 银莲伸手,触摸着小莲花的花瓣,垂目轻语,似情人间的呢喃,“梦猜错了。” “他要在流光城空等一场。” 小巧银莲花如含羞草一样,羞涩地合拢,变成花骨朵儿了,银莲摘下它,向战场弹去。 流光疾飞。 小小的花苞,蕴含了极大的能量,所过之处,人族修士死伤惨重。 喝饱了血,这朵莲花疾速膨胀,顷刻间变得无比硕大,像一只张着血口的怪兽,眨眼吞噬了数百人。 “是银莲出手了。” 正在杀敌的杨姝,皱起了眉头,只这分心的瞬间,被魔族抓住机会,一枪刺入她的左肩。 杨姝手死死握住枪身,往外一推,圆面的枪杆,直接捅穿了这名魔族的要害。 准备出手相助的尤渌,飞身离开,去对付血莲。 几个魔族将他团团围住,尤渌面露冷色,“找死!” 他袖中藏乾坤,几道风柱飞出,横冲直撞,很快将四周的魔族清扫干净,不消片刻,大批魔族赶来,绊住尤渌的手脚。 那朵血莲,已经有人出手对付了。 或者说,它本来就是银莲用来对付符珠一人的。 血光冲天,剑光飞舞。 符珠凌空斩出一剑,血莲鼓动着炸开,莲花花瓣如刀,刀刀杀向她。 轰轰轰! 硝烟四起,垂眸一看,地面插满了莲瓣。 符珠一个后翻,避开莲刀,手中长剑横扫,将这些莲刀还了回去。 血月般的颜色,触目惊心。 魔族顿时死伤数百人。 下一轮莲刀飞射回去,忽然在半空中止住。 第三百六十四章 草创杀招 魔君银莲飞掠而出,一挥袖控制莲刀静止,须臾过后,莲刀四射爆开。 无数光华坠落。 所有人撑起结界防御,莲刀却还是洞穿了诸多修士的胸膛。 数条银白绸带掠出,形成硕大的光幕,阻绝莲刀,杨清许偏眸看了施展术法的褚妃心,足尖轻轻一点,抽剑跃上白色光流。 符珠见此,旋即调转方向,剑随身走,刺了出去。 一朵莲花飞出,承受不住剑气,倏然炸开。 银莲魔君身影化雾,再度凝集人身,出现在不远处。 他背后一道身影凌空扑下,眼看手中长刀就要刺入银莲背部,忽然银莲抬手,捏住刀面,轻轻一震。 这时符珠的剑出现在银莲面前。 他微微一笑,震退这想要偷袭自己的人族修士,侧身一偏,避过剑刃,反手弹出一指。 小巧的银色莲花从修士的丹田穿过,再出现时,已经被染成了血色。 这名修士握着断刀,死不瞑目。 银莲一击,将他的肉身和元婴一起灭了。 魔族士兵哈哈大笑,嘲讽起来。 “炼虚以下,谁敢和我们魔君大人争锋,一个小小元婴境,居然想偷袭我们魔君大人,真是不自量力!” “他也算是勇气可嘉了。” “呵呵,什么勇气,分明是蠢才对,这下连尸解仙都做不成了。” 方外天这边的人,血气上来,全都施展出自己最大的攻击手段,杀向魔族。 赫连红妆和魔族大将元金交手,她在半空中强行扭转身形,将刚刚那一幕尽收眼底,心中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随后她就收起了各种感触,眸光变得坚定,持枪杀向元金。 “我要用你的头颅,告祭我方外天的亡灵!” 元金嗤笑,眼底尽是轻慢之姿:“仅凭你们这些守门人,就想抵挡我魔界大军,太异想天开了。” 方外天是阻绝魔族去到修真界的大门,他们这些土生土长,驻守在这里的修士,可不就是魔族口中的守门人吗? 赫连红妆冷眼未语,转动枪身,枪尖寒星点点,银光皪皪,如白龙出洞,一股无以言喻的磅礴气势喷涌而出。 呼啸的枪风,吹得近处的魔族跌飞后退,五脏六腑闷痛。元金的身子却没有偏移半分,只是战甲叮叮作响。 他身高三丈有余,金甲覆面,红发飞舞,宛若魔鬼。 元金迈出一步,挥舞长矛,主动迎了上去! 锵。 金戈之音,响彻血红色山河。 “红妆小姐被绊住了手脚,我得去帮她。” 尤渌抽出捅穿在魔族士兵身体里的青锋尺,飞身而起,一头扎入战局。 施誊录看向杨清许:“姐夫,我们是否该去帮符珠姑娘,她独自对付银莲魔君,恐怕……” 他话音未尽,听得一声巨大的爆炸声从战场中心传来,施誊录扭头看去,只见银色碎光飘落,剑气纵横。 火光如同一座岩浆,喷洒蔓延,顷刻间吞噬了残败不堪的大地。 褚妃心连将施誊录那一声刺耳的“姐夫”抛之脑后,吩咐众人:“即刻后撤五百里!” “不,后撤八百里。” 杨清许果断地说道,方外天的人十分相信他,而且这爆炸的威能,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金丹修士率先撤离,一批化神境修士断后。 褚妃心和杨清许身边还有一部分人没有离开,都望向战场中心。 巨大的灵力波动下,火光都在扭曲。就连赫连红妆和元金的战斗都受到了影响,双双向后倒跌出去。 尤渌扶住赫连红妆,“小姐没事吧?” 赫连红妆摇摇头,看向造成爆炸的中心区域。 一道剑光飞出,飞剑上立着一名身姿纤细却坚韧不拔,锋芒如剑的少女。 紧接着,火光中钻出一股黑气,化为魔君银莲。 他衣袍上绣着大片银色莲花,在风中,鲜活得好似拥有了生命一般。 “我听槍夷和孤煞都提到过你。”银莲掀了掀眼皮子,慢悠悠开口,“委实不错。” 他淡笑着拍拭了一下宽大的衣袖,话锋一转:“可任何一位魔君,若想杀你,也绝非没有可能。” “你年纪太小了,再过个一两百年,才有傲视魔界的资本。” “如今,还远远不够。” 银莲用了“傲视”一词,很耐人寻味。 事实上,符珠来到魔界交手过的魔君,一共有四位,那位槍夷魔君,她反而没有同他打过交道。 在扶风城遇到的魔君蜃梦,仅见了一面,但交手是迟早的事情。 流光城符珠一定会去,即使知道有人在那里布下陷阱,守株待兔。 面对一方魔君的“夸赞”,少女扬了扬眉,“你们魔界的魔君,都有所保留,焉知别人就一定是山穷水尽呢?” 还没到互相亮底牌,拼个鱼死网破的境地,不能轻言其他。 银莲低眸笑了,站场上忽然疯狂生长出许许多多的莲花,将赫连红妆等人也扯入其中。 “此乃莲杀幻境,我与梦那家伙草创完成,请诸位鉴赏。” 银莲嘴角噙着微笑,话轻松得似在邀请人品茶一般。 被困莲杀幻境的修士们,脸上浮起怒气。 “魔族竖子,欺人太甚!” “我们皆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居然被他当做试验杀招的白鼠,供他改良杀招,太侮辱人了!” “去他娘的莲杀幻境!” 莲杀幻境中,大家靠得比较分散,尤渌环顾四下,向赫连红妆靠拢。 褚妃心和族中几个子弟以及一名长老待在一块。她美目流转,寻找杨清许的身影,发现他身边都是杨施两家的人,眸光暗淡下去。 从渠水城就跟随符珠的云仙仙、张秋萍、隋堇等人,自是不用多说,一落入幻境中,就朝符珠靠拢了。 尤渌远远看着符珠身边的人,没有发现尤春柳的身影,狠狠皱起了眉头。 难道是春柳在断后的那批人里面,没有被卷入莲杀幻境吗? 站场上人太多,尤渌也不知道,尤春柳究竟在不在。 “红妆小……” 尤渌手握青锋尺,刚说了三个字,莲刀袭来! 他只能咽下了嘴边的话,先应付眼前危险。 第三百六十五章 她心如剑,不可曲也 术法横飞,众人施展手段,试图破开莲杀幻境。 “不对,这杀招叫莲杀幻境,可除了无尽的莲刀,幻境两字体现在哪里呢?” 有人发现了异样之处,停下攻势,推演起这处战场来。 身边几位同伴护着他,以免其被莲刀击中,丢失了性命。 “奔雷术!”一名灰色道袍的修士低喝一声,掌中打出紫色雷光,迅猛掠出,击碎暴动的银莲花瓣。 另一名修士仰头一口闷下葫芦里的灵酒,将葫芦随手一掷,浑厚的灵力爆炸开,阻拦了一波攻击。他卷起袖子,迈开大步,双手掐诀。 巨大的金芒法印腾空,缓慢飘飞出去,与莲刀撞在一起,银莲花瓣承受不住法印蕴含的能力,化为齑粉。 一道道流光,飞蛾扑火一般,撞向莲瓣,满帘都是火光飞迸。 正在推演的修士,满头大汗,看着同伴为保护自己,伤痕累累,心中越发急迫。 他越想尽快推算出莲杀幻境的奥妙和破绽,思绪越乱,无数念头相互碰撞,吞噬掉仅有的灵光,使他陷入困境,感到浓浓的迷惘。 不,他不能沮丧,不能就此放弃。 他要冷静,一定能找出莲杀幻境的破解之法的。 深吸一口气后,这名修士眸光变得坚定,全身心投入到推演战场杀招的破绽中去。 另一边,符珠踩着锋利的莲刀,步步凌空,递出数剑,以她为中心,剑气扩张,威势骇人。 但这处莲杀幻境好似没有边界,她的剑气电速驰飞,一去不返! 符珠并指在虚空中微微一划,弹出一束冰蓝色的光芒,光芒变薄变宽,宛如一轮明月,瞬间端了方圆十里大地上的银莲。 “冬风过境雪霜明,灵花点作万千星,六合幻我,莲生替。” 符珠双手法印朝下,撒落灵光飞雪,顷刻间,寒气笼罩天地,无数冰莲疯狂生长,取代了战场杀招里面的银莲。 莲刀暴雨戛然而止。 一名修士猛地吐出大口鲜血,他的情绪却分外激动。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顾不得反噬之伤,他大喊道:“我推算出来了!莲杀幻境,莲杀幻境便是噗!” 魔君银莲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后,一双苍白的手从他丹田穿过,鲜血淋漓!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众人族修士呆滞,在看见银莲血手里捏着的一抹元神时,心头的愤怒更是到达了极点。 “魔头,放了钟英道友的元神!” “堂堂魔君,背后偷袭算什么本事,真是枉负八尺男儿躯!” 因着想保全钟英的元神,投鼠忌器,一时间大家也只能怒骂魔族的无耻,不敢随意出手。 面对众人的谩骂,银莲恍若未闻,只是垂了垂眸子,看着手里的这抹元神,叹息道:“没想到莲杀幻境的缺陷这么明显,竟然叫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勘破了其中的玄奥。” “不过你能死在本君手里,也不冤了。” 钟英元神动弹不得,发不出声,他在心里大喊:“莲杀幻境只是一个战场杀招,幻字来源于杀招手段,对手是你们一生中斩杀过的人,将在十三息后出现!” 银莲手中用力,捏碎了钟英元神! 可怜这位化神修士,呕心沥血推演出来的结果,永远无法亲自说出口了。 “钟英道友!” 众人动容,呼喊出声,眼睁睁看着钟英身死神灭,红了眼眶。 “银莲魔头,我等今日必要杀了你,替钟英道友报仇!” “你亲自创建的莲杀幻境就是你的埋骨之地!” “既然来了,就别想着离开了!” 数道光芒拔地而起,神圣而威严的气息漫延开来,就连退离了八百里地的人族修士们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异象。 “那些虚影是法相天地?” “怎么回事,怎么会开了这么多尊法相天地,前面究竟发生了何事?” “不行,我必须要前去看一眼!”杨姝冷静不下来,转头交代了几句话后,飞身离去。 她在那些巍巍光影中,不仅看见了兄长的法相天地,还看见了赫连红妆、褚妃心、尤渌、苏玉荣等人的。 如此大阵仗,除非他们陷入了绝境或者想斩君! 合天地之力的巨掌落下,十三息后出现的亡魂,顷刻间化为了灵光散去。 符珠眼眸闪了闪,那一瞬间,她似乎还看见了幻海浮沉里,斩灭的“师门好友”和“双亲”,符珠轻轻笑了笑。 她心如剑,不可曲也。 所行之道,永无悔矣。 就算剑下亡魂再生,她也不可能会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将手中剑收起。 数尊法相天地下,银莲面色从容,他偏头看向符珠,“莲杀幻境中,所有人都开了法相天地,你不开吗?” 符珠扬了扬手,身后的头顶天空,云层旋转,一柄银白巨剑倒悬刺下。 这柄剑影宛如天柱,连接了天地,无上威严完全不输战场上的法相天地。 银莲勾了勾嘴角,身上气势节节攀升,黑云蔽日,压得莲杀幻境中的法相天地都黯淡了几分。 一尊清盈女仙法相,衣袍如舞,手捏莲花印,闭眼吐出一个字,“风。” 身乘白玉灵蛟,面容庄重的金身法相,悲悯道:“雨。” 紫色法相念道:“雷”。 又有一尊巍峨如小云山,高千丈,绝天途的银白法相,威严道:“电。” 四相同音:“诛!” 风雨雷电,日月神灵,诛! 浩浩荡荡的威压,震破莲杀战场,风雨雷电依照法令而来,杀向银莲。 “斩——” 符珠敕令,她背后的巨剑重重斩下。 银莲四面楚歌,陷入绝境! “不好,魔君大人有危险,随我杀过去救回魔君!” 元金眼里凶光闪现,他一手摘下封印金甲,修为顿时涨到了亚魔君的境界,持矛持盾冲了过去。 大批魔族,疯狂涌向包围圈。 一尊法相神灵,手腕一翻,掌心飞出一抹光辉,镇压众魔。 “胆敢造次,死!”这尊法相冷酷地说道,无数魔族在其镇压光辉下,化作云烟。 元金看得眼里燃起熊熊火焰,他将手中长矛狠狠掷出。 “不过一尊化神法相罢了,装腔作势。” 第三百六十六章 囹圄 轰—— 一尊巍峨法相寂灭。 长矛从那名化神修士的咽喉飞了出去,元金脚踩虚空,凌空而起,手掌一吸,冰冷染血的长矛回到他的手上。 一抹元神从修士躯壳里飘了出来,想起刚刚元金的攻击和死亡的感觉,仍旧心有余悸。 赫连红妆眼神闪了闪,喃喃自语,“解开封印的元金,居然有这样深厚的修为……” 她抬起眼,眼底深处是浓浓的忌惮! 在她和元金的交手过程中,如果元金摘下封印,她必败! 魔族士气大涨。 “元金大人威武!” “冲!杀光人族,救回魔君!” 杨姝手握灵鞭,重重甩在地面,她神情冰冷:“想过去,先问过我的风月灵鞭再说!” “啪”地一声脆响,风月鞭在地面鞭笞出长长的沟壑。 魔族前冲的步伐顿住,往后退了退,一名魔族大将出来指挥:“兵分五路,从两翼绕过去相助魔君大人,其余人随我杀敌,斩她于阵前!” “该死。”杨姝暗骂了一声,想去拦截魔族军队,一抹银白枪尖刺了出来。 这名魔族大将,用一种轻视的姿态打量杨姝,“杨清许的妹妹是吧?杀了你,战功虽不高,但也比普通人好许多了。” 杨姝始终未言,手上灵鞭风一样轻灵,与这位魔将交手,几次卷住他的武器,看着是牢牢占据着上风,杨姝却高兴不起来。 她被绊住手脚,无暇顾及杀向战场的魔族军队们! 四路魔族军队,如黑龙出水,挥旗呐喊着,涌入到了数尊光芒万丈的天地法相中心。 电闪雷鸣,狂风大作,风雨猛烈。 银莲身陷囹圄,一道道雷光劈下,蕴含的全是天地之力,骇然无比,他的身躯如雨中雏燕,水打浮萍,狼狈至极。 “法相天地坚持不了多久,速速斩杀魔君银莲!” “一旦让他找到机会喘息,我们的处境就危险了。” 修士一般很少用法相天地,因为它的后遗症实在是太严重了,如果没能斩杀敌人,自己便很容易沦为鱼肉。 饶是元金闯入战场,打碎了几尊法相,杀机还是积堆在银莲身上。 他们此战,势必斩君,哪怕是付出极其惨重的代价也在所不辞! 一尊接一尊的法相寂灭,众人心中信念坚定不移! 银莲抬手,撑起砍下来的巨剑虚影,渐渐的,他伸出了第二只手,双掌握住剑身。 符珠驱动剑影落下。 “云鹿长老,还请出手。” 褚妃心转过头,对着身旁长老请求道。 老者微微叹息一声,依令行事,赫连红妆也对着空气唤了一声,“伏姜。” 元金有所察觉,脸色都变了,他飞扑过去,挡在银莲身前,“殿下当心!” 银莲移步出现在元金身后,一手推开他,淡淡迎立,仿佛袭击过来的不是什么恐怖的攻势,而是拂面的清风。 雨水哗啦哗啦的下着。 元金心里忐忑不安,不断揣摩着银莲的心思。 “魔君大人如此淡然,胸有成竹,难道这些攻击对他造不成伤害吗?” 元金抬起眼眸,只见风云变幻间,雷电劈下,金色大手掌印拍来,白玉灵蛟飞舞,一杆红缨枪的虚影被英气的法相掷出。 “愿以元神,请法旨——诛魔!” 七尊被元金打碎的法相,灵光聚拢,汇聚成一把庄严的剑。 金光巍巍,犹如明日,碾压场上一切华光。 符珠身后的剑影,顿时也暗淡下来,她还是出了一剑。 元金嘴角动了动,眼里充满了疯狂和不解。 “这么大的阵仗,魔君大人想独自抗下,真是疯了,我必须阻止他!” 元金丢下长矛,摸出怀里的黄金甲炼化,他的气息不断拔高,最后竟然到了魔君境界! 众人动容。 就连银莲眼里都闪过一丝怔色,但他想到这张黄金甲是楼锦枭的手笔,旋即又平静了。 魔界,寒魄湖。 楼锦枭忽然睁眼,他看了眼湖里的玉扶光,收回视线,站了起来,遥望某一处。 “元金摘下黄金面甲,炼化了它,短暂获得魔君修为,看来是要玉石俱焚了。” “没想到武关有银莲坐镇,他还被逼到这个地步,武关的战况,倒是出乎意料。” “可惜我现在走不开,无法亲自到场,你替本君走一趟吧。” 一道分身,离开了寒魄湖。 楼锦枭正欲转身,察觉又有人到访,凤眼里闪过丝丝缕缕的不耐。 他不是下令过,不准靠近寒魄湖的吗? 怎么他这魔君的话,一点威严都没有了。 楼锦枭捡起一颗石子,施加了术法弹出,还没靠近寒魄湖的几人,顿时骇得面无人色。 苦嬷嬷五指一翻,一件防御魔器出现在身前,被楼锦枭施加了术法的石子,速度不减反增,顷刻击穿了魔器的一个角。 一名婢女,眉心出血,两眼瞪圆,栽下云头。 其余婢女被吓得花容失色,六神无主。 “苦嬷嬷,锦枭魔君行事不羁,张扬无比,我们这样擅闯他的闭关之地,恐怕已经惹怒他了……” “魔君实力强横,非我们能抵御的,相商之事,不如等等。” 苦嬷嬷迟疑了,但想到自家殿下,她便打不得这退堂鼓。 而且锦枭魔君实力越强横,与她们殿下的结合,就越是完美。 至于那个人族女子,苦嬷嬷也想通了,她到底不是魔族,没必要放在眼里,一百年两百年过去,还能起什么浪花呢? 苦嬷嬷敛起心绪,没有冒失往前行了,她停在原处,“老奴炤蓉王妃身边婢女苦竺,求见锦枭魔君。” 寒魄湖边,楼锦枭眯了眯眼,“这老妇都出来晃荡了,想来优璇那学人精已经晋君。” “本君在寒魄湖的这段日子,看来发生的事情还不少。” 楼锦枭自语两句,眸光落到湖心肤白如雪的女子身上,喃喃问道,“玉扶光,你究竟领悟到灵根变异的玄奥了吗?” 女子眼睫毛轻轻颤动,抖落白霜。 下一瞬,水声哗啦,宛若冰雕的玉扶光从湖心起身,她身边产生灵韵。 天地异变,白雪飞扬。 第三百六十七章 斩杀银莲 武关。 银莲身后宛若魔神的黑色法相,伸出手掌,虚空一握,捏住疾速飞来的红缨枪。 几乎是轻轻一折,红缨枪就断做两截。 白玉灵蛟瞳如日月,怒吼一声,电射袭去。 银莲置身风雷中,还有心情笑得出来,抬手一点,魔气缠绕上灵蛟,死死勒住它的身躯,如果灵蛟有实体,恐怕早就鲜血淋漓了。 “魔君大人看起来还有余力,先斩杀其他人,法相自然就破灭了。” 元金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念头飞速闪动,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他双手合十拉开,祭出一柄黑色的魔器战刀。 刀身霸气,寒光烁烁,令人不可避视! “小心元金手里的魔器!若是被伤到,魔气会侵染元神,十分棘手。” “我等拦截元金,请诸位诛魔!” 十来名化神修士同时向前一步,飞向各个方位,团团围住元金。 “魔君银莲今日必死,你休想救他!” “列十方纯阳天诛大阵——” 十名修士默契地做出道法手印,齐声同音:“阵裂在前,赦令天地,降——降魔大威力!” 巍峨金光柱拔地而起,形成困牢,柱上符纸翻飞,咒印飞舞。 元金感到一股难言的压抑充斥满了心头,他用力握紧了长刀,手背上青筋暴起,血脉喷张。 “啊!”元金仰天长啸一声,双目赤红,提刀冲了出去。 砰! 金光柱猛烈晃动起来,众修士心提刀了嗓子眼,但光柱屹立未倒。 符咒绕柱,片刻后修补了光柱上的裂痕。 只是没等大家高兴太久,元金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全部转化为黑色,双臂膨胀起来,变得粗壮如古树桩子,他伸开双手,底盘放低,用力一抱。 金光柱竟然被他硬生生拔了起来! “这这太癫狂了。” “没想到魔族内部竟然团结至此,他宁愿自己身死,也要救银莲魔君。” “不可给他机会逃出来!” 随着一声喝令,众人回神,继续施展手段。 “镇!” 强大的天地之力轰然落下,金光柱上的符咒也越来越亮,元金顿时感到吃力,手臂都在发麻,眼睁睁看着被拔起来的金柱落回去。 “不!我决不能松手!”元金在心中大吼,他身上爆发出强悍的气息,拔山! 符咒开始攻击元金,他黑色的肌肤上留下符咒的伤痕,战甲破损不堪,一颗心却是完好无损,爆发出熊熊火焰,给予他源源不断的力量。 元金拔起了这根金光柱,尽管他的嘴中一直有鲜血流出,双目明亮得好似寒冷的刀光。 “还给你们。” 元金冷酷地扯了扯嘴角,将金光柱用力掷出,恐怖的灵力威压让众人变色。 一把纤细的飞剑,抵住金光柱,顷刻间,刺破柱身,从另一头飞出。 庞然金柱,就在这样一把纤细的剑下碎裂了,金光满天飞舞。 “符珠姑娘.” 符珠淡淡颔首,手一招,召回飞剑,仗剑飞出。 她的身影如残云,眨眼冲到了元金面前,元金心有忌惮,不敢自负自己可以轻松闪避开这一剑。 符珠低念一声:“照旋真灵,化厄灭殃。” 霎那间,清净的光,从阴沉的天空照下,清光照耀下,元金身上的气息骤减! 他的修为从魔君降到亚魔君,再降到他平素里的境界。 “元金大人,我们来助你!” 魔族士兵们冲锋陷阵,元金来不及阻止。 “啊!好烫!” “我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被灼伤了!” “元金大人,我好痛苦,好痛苦!” 明明是皎皎清月般的冷辉,为什么会这么滚烫呢? 灼烧感,由内而外,蚀骨噬心! 无数魔族在哀嚎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元金额头臌胀如化龙之蛟的鼓包。 他同样不好受,面容扭曲而疯狂,阴沉如水,张狂大叫起来:“解了这清光术!” 符珠挥了一剑,这一剑,他身后的魔族绝然扛不住。 元金神色沉沉,周身气势再变,黑色的肌肤中浮起一层红光,黑红两色交缠,诡异无比。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挡在了元金面前,伸手一点,化解掉他自爆边缘的不稳定能量。 “魔君大人。”元金张了张口,神色动容。 银莲掌心生出一朵小莲花,交给他,“去吧,将大家都带出去。” “可大人您.”元金双眼通红,语气颤抖,“您只有三瓣真身了,为我们实在不值。” “请魔君收回真身!” “我们不需要殿下相救,战死方外天是我们的荣耀!” “请魔君大人收回真身!” 众魔族顶着被清光灼伤的疼痛,坚定地喊道。 银莲转身面向元金,伸出手在他眉心点了一下,淡然重复:“带大家出去。” 元金心死地闭了闭眼,恭敬领命:“是。” 眼前这道银莲身影,化作一瓣巨大的莲花瓣,挡在剑气前。 符珠的剑气顿时土崩瓦解。 霓虹短暂,剑气恒长。 符珠再次挥出一剑,无边剑气,自生自长,将莲瓣刮得剑痕累累。 剑光耀日,雪花之白,切玉如泥。 银莲花瓣终于承受不住剑气,爆炸开来,元金眼中充血,握紧了拳头。 另一边,法相围杀下的银莲,嘴边渗出血迹,他抬手一擦,幽幽笑了。 果真是,绝代剑仙。 “伏姜,出手!” 赫连红妆吩咐,她身边空气微微波动,一人自虚空踏出,出现在银莲的后背,五指如刀刃,插入他的身躯。 与此同时,褚妃心身边的云鹿长老也动了,一把佛光杵洞穿银莲的胸膛。 银莲一掌击飞云鹿,反手握住伏姜的手,断其手筋,掐住他的脖子,往右一拧。 伏姜始终面色从容,他本就是一柄刀,出现人前那刻起,就是他生命倒计时的开始。 解决两人后,银莲身影摇摇欲坠,有些恍惚,连金身法相的一掌都反应不过来,没有避开。 “魔君银莲,终于死了。” 也不知是谁,如释重负地说了一句。 众人心情轻松不起来,斩杀银莲魔君,他们死伤太严重了,也不知究竟是否值得。 天地间,飘浮着一朵两瓣莲花,落寞无比。 第三百六十八章 争抢莲瓣元神 元金撑着武器,半膝跪地,眼里流露出悲愤,他站起来发号施令:“不惜一切代价,抢回银莲!” 一场大战再次爆发。 魔军厮杀而至,方外天的人也赶来,顿时战火纷飞,火光冲天。 “不能让魔族如愿!” 褚妃心冷面喊道,一手间已经凝聚出了杀招,杀向天地间这朵懵懂的莲花。 若说场中的所有人,谁对魔族的怨恨最深,必数褚妃心无疑了。就在前不久,东幽城破,她的祖父褚撑华死于战场,褚家瞬间没落。 这样的血海深仇,她怎能不报! 击杀魔族的一位魔君,才能告慰她祖父的在天之灵! 褚妃心是绝不会让银莲有生还的机会的,她要他莲瓣真身尽毁,永无恢复之日! “贱人敢尔!” 元金双目赤红,神情狠厉,疾冲到银莲身前,用肉体挡下了这一击。 他古铜般的肌肉外翻,露出血淋漓的红色。 元金扭头,看着身后安然无恙的银莲,神色变得温柔,“魔君大人,属下定会救你回魔界的。” 天魔诞生于魔气,只要元神未散尽,吸取足够多的魔气,就会再次降生。 而魔界的窟,魔气浓郁,最适合魔君殿下修养。 千年,万年,总有一日,魔君银莲会再次归来! 元金心中燃起熊熊火焰,一改主动进攻的风格,死守阵地。 哪怕是战死在这里,他也要等到另一位魔君驰援而来,带走银莲殿下的真身! “来吧!你们人族有何手段都通通施展出来,银莲魔君麾下元金,应战!” 元金大吼,语气激昂,热血无比,众人族修士只是冷冷看着,没有丝毫触动。 “请诸位道友共同出手,诛杀魔族余孽银莲、元金。” 众人毫不吝啬施展杀招。 符珠半立云头,手中剑明亮异常,宛若芙蓉照白雪,丝毫看不出先前沾染过血。 她衣袍猎猎,神情淡漠,背过身去,反手挥了一剑。 剑光迅速朝元金劈去,浩浩荡荡,奔腾不息,元金瞳孔骤缩,不敢大意。 这绝对是所有杀招里面最具威胁的一道。 银莲殿下就是为了破解她的杀招,才折损了一瓣真身的。 元金吞咽口水,不管不顾四面八方袭来的攻势,全身心应付这一剑。 他的筋脉“咔嚓”断掉,背后出现巨大的沟壑,血肉都翻了过来,他的手臂像是被雕花,呈现出刀刀伤痕。 剧痛吞噬着元金,但他的神智无比的清醒。 他迈开一步与肩齐宽,将武器横在身前,剑气如流星撞来。 噗——! 元金吐血,身子向后跌飞出去。 “倒也是英勇护主,可惜了。” 有人感慨一句,神色微微动容。 但这是战场,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会死亡,无论是蝼蚁般的金丹境还是万人敬仰的化神修士、合体期大能,亦或是威震一方的魔君。 “元金深受重伤,正是诛灭银莲元神的好机会,速速动手!” 一道道杀招被施展出来,接近银莲元神的时候,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元金错愕地看过去,只见银莲花就剩下最后一瓣莲瓣了,另一瓣莲瓣化作结界,庇佑住了魔界众生。 可仅仅是一片莲瓣抵挡不住人族修士绵绵不断的杀招的,结界在消散,最后一片莲瓣摇摇欲坠,要脱离莲蕊。 元金狼狈爬起来,他的指尖堆积着血土,五指在冒血,飞速舞动,施展秘法。 魔气如同黑气蚯蚓,从元金身上钻出,涌向银莲,却被震了回来。 元金心如死灰,就在这时,一抹红衣蓦地出现,节骨分明如玉的手轻轻一揽,将众人争抢得头破血流的单瓣莲花收入袖袍。 男子转过身。 面如冠玉,丰神俊朗,一双眼光射寒星,却又透露出几分漫不经心的随意。 浓重的压迫感充斥着每个人的心头。 魔君楼锦枭! 魔界所有魔君中,资历最小,却最深不可测的一位! 银莲元神被他收走,恐怕没有机会抢过来了,众人不由感到惋惜。 远处的符珠眯了眯眼,总觉得眼前的楼锦枭气息不太对,似乎是分身? 那他的本体在何处呢? 认出眼前之人并非本体的不止符珠一人,元金便第一时间察觉到了。 他弯腰虔诚地见礼:“元金见过锦枭魔君。” 楼锦枭淡淡动了动嘴皮子,语气凉薄,“当初银莲带你来找本君求得金甲面具封印修为,本君就说过,金甲不可取下,否则年寿不永,散魂天地。” 元金没有丝毫后悔:“时间重来的话,属下仍旧会这样选择。” “也罢,此战过后,你同银莲一道去窟吧。” 楼锦枭悍然出手,震碎封锁。 众修士齐吐一口鲜血,难以想象楼锦枭的实力竟然强横至此。 “我们为了斩杀银莲,已经耗费太多灵力,恐怕拦不住楼锦枭了。” “银莲只剩最后一片莲瓣元神,想要重聚身躯,也要在千年万年后,让他走吧。” 就算不让又能如何?他们死的死,伤的伤,无力再对付另一位魔君了。 魔族鸣金收兵,人族这边惨胜。 杨姝搀扶起杨清许,关切问道:“哥哥,你没事吧?” 杨清许摇了摇头,“只是开了一次法相天地,灵力耗损太严重,休息一阵就好。” 他的目光始终没有分给褚妃心丝毫,杨姝察觉到了褚妃心的视线,微微感到些许不自在。 家族以利益为重,不允许杨褚两家联姻,曾经的眷侣,现在也只有战友这一层身份了。 私心来说,杨姝希望兄长能幸福,但施杨两家已成百世之好,且嫂子施姜姜除了灵根被挖外,在做杨家主母这方面,没有半点可诟病的,对他们杨家子弟,也尤为关爱。 如今的杨家,需要施姜姜这样的主母。 兄长和褚妃心,有缘无分吧。 “别看了,再看他也是施姜姜的夫君,不是你褚妃心的爱人了。” 赫连红妆走到褚妃心身旁,说了句扎人心窝子的话。 符珠擦拭宝剑,闻言倒是抬起了头,认同地附和了一句。(本章完) 第三百六十九章 流光梦境局 武关战事结束后,众人想驰援后灵城,赫连红妆问了下符珠,得知她要前去流光城,不由心中一动。 流光城和黑水城中间就隔了一座钟灵城,如果能攻占下来,控制黑水城的话,就彻底切断了魔族的驰援之路。 众人在就地商讨一番后,决定反攻,这也是符珠所希望的。 数月后,流光城的战争拉开序幕。 此时的魔界,变得格外空荡。 窟内,一袭红袍的俊美男子,盯着魔气中孤零零的单瓣莲花,语气很轻地说道:“银莲,希望你将来重生的时候,阳光已经照遍了我们魔族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阴暗处面目丑陋的怪物,沙哑着嗓音开口:“多谢锦枭殿下护住银莲魔君最后一缕元神,也谢殿下替我延寿。” 楼锦枭凉薄地说道:“元金,本君虽为你延寿了,但你依旧无法等到银莲重生,你的寿命只有一百年了,于魔族而言,太过短暂。” 这怪物模样的人,正是以秘法延寿的元金,他痴儿一般地说道:“只有一百年寿命,我就守殿下一百年,只有一日寿命,我就守殿下一日,直至死亡终结这一切。” 往事一幕幕浮现在元金的心头。 那是他还没有遇见银莲殿下的时候。身为低等魔族,相貌丑陋,天性愚笨,被人踩在脚下践踏的时光占据了他生命的一半,他都忍了过去,直到他在码头搬运货物的时候,不小心往一位魔族贵女身边多看了一眼,她就下令要处死他。 其实元金解释了他看的并非那位贵女,而是她身后货船上的鲜花。 那般娇艳美丽,是和魔界格格不入的色彩。 元金的生命充满了黑暗,他喜欢这样的美好的东西,却为自己招来杀身之祸。 在他解释过后,谁知那名魔族贵女越发生气,自己的美貌竟然比不过一堆死物,眼前这个低等魔族实在是有眼无珠,罪该万死。 也就是此时,元金遇见了魔君银莲,他是来替万艳悲收取这批鲜花的。 魔君高高在上,像他这样的低等魔族,三生有幸方能得见,而更幸运的是,这位魔君竟然为了他这样一名低等魔族说话。 后来元金就一直跟在了银莲身边,他努力修炼,学习认字,就是为了不给自家殿下丢脸,可由于血脉的原因,元金修为越高,就越无法控制体内的魔气,换言之,他这副身躯载体,装不下这么多的魔气,继续修炼下去,他会爆体而亡。 银莲带他去找了楼锦枭,才有了后来金甲覆面的魔族大将元金。 记忆止住,元金向楼锦枭行了一个魔族最高的祝福礼:“愿锦枭殿下此去,旗开得胜。” 楼锦枭背过身,淡淡嗯了一声,走出窟。 月明星稀。 “走吧,去见证我魔族的伟业将成。”楼锦枭神情舒朗,对着玉扶光说道。 紫衣女子扯了扯嘴角,轻讽出声:“魔族如今的局势,很乐观吗?” “大乘境不插手修真界的事宜,但炼虚、合体期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战局胜负,犹未可知。” 玉扶光虽心思狠毒,手上鲜血无数,但她从来没有修炼过魔道功法,一来是她有自己的骄傲,不屑入魔,二来是她天资不错,也不缺高阶功法和修行资源,没必要走魔道的捷径。 事实上她在两方战事的中立基础上,还是更偏向于人族这边。 楼锦枭没和玉扶光争辩,只是偏头看向她,问道:“去还是不去?” “自然要去。” 两道身影一同消失在原地。 远处,优璇咬了咬牙,眼里闪过一抹嫉恨。 苦嬷嬷想要安抚两句,优璇却摆了摆手,已经自己平复好了心情,声音冷静:“嬷嬷不必劝我,我知道现下该做什么。” 至于那个人族女子,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 待她坐上魔王宝座,楼锦枭还能为了一个人族,对她不敬动手吗? 苦嬷嬷弯了弯她苍老的身躯,面上挤出笑容:“公主念头通达,是老奴多虑了。” 主仆二人,也离开了此地。 流光城战场。 滚滚黑烟覆日,魔族大军全军向前杀去,冲破第一道防线。 人族修士这边陷入被动,很多人被拉入了梦境,尚未冲出,导致战力不足。 这时,一名精通推演之术的修士,睁开眼睛,眸光犀利:“用风系术法,分散梦境。” 几名修士踏出,施展风系术法,顿时平地生风,吹散厚实的梦境。 修为高一点的修士陡然惊醒,但还余下很多金丹境的修士,依旧在梦境中沉沦。 “虽有效果,可惜效果甚微。” “我等不是主修的风道,对风系术法并不精通,想要破除梦境,只能循序渐进。” 符珠想了想,她所知道的风系术法也不多,威能甚至还没有刚刚几位施展出来的大,遂只好继续杀敌了。 递出数剑后,符珠又被隗天缠上。 紫蓝色花藤灵活无比,符珠旋身一侧,避开攻击,同时抵住隗天砍来的铁钺。 寒光从她眼前闪过。 符珠一跃而起,踩着斧钺,挥出一剑,将隗天的一个脑袋砍下,紫蓝花藤的攻势瞬间减弱。 但地面的隗天脑袋还在蠕动,蹦跳升空,一把长枪飞来,彻底绝了它的生机。 赫连红妆单手向前虚抓,收回武器,回枪刺出,扎入魔族的胸膛。 “你这边小心点,我先去唤醒苏咸之,他的风玄扇是一件风道的法器,可以对付梦境。” 赫连红妆匆匆说完离开。 隗天的一个脑袋被赫连红妆杀死,旋即锁定了她的气息,其中一只手臂捏着的铁锁银钩,飞射而出! 锵! 符珠横剑挡住了银钩,左手手指凝聚术法,在铁链上一点,冰霜迅速蔓延,眨眼间冻住了隗天的整只手臂。 赫连红妆得到机会,抓紧唤醒了苏咸之,告诉他风系术法可破梦境的事。 苏咸之刚从梦境苏醒,一时恍惚,但目光很快变得清明。 他飞身至半空,后退十里远,手一摊,一把精致的骨扇出现在手中。 “还请大家闪开一点。” 因为关于这一卷的评价普遍都不太好,所以在想写完心中过程的同时,尽量加速一下吧,应该是没多长了。 另外说明一下,关于元金的回忆,是为了写明为什么他这么忠心,不是水文(真诚)。 第三百七十章 净瓶剑出(补更1) 风玄扇变得宽大。 苏咸之注入灵力驱动,阵阵清风席卷而来,缥缈如雾气的梦境反扑向魔族。 “有用!” 众修士大喜,士气高昂。 但下一瞬,所有人的脸上浮起一抹惊色,轰隆隆的地裂声响起,裂开的沟壑里,升腾起无数火焰。 火光刺眼灼热,压得人体内灵魂颤动。 地心妖火! 这是魔族早就埋藏在流光城地下的地心妖火…… “如此打下去,流光城支撑不了多久,就被夷为平地了。” “最令人担忧的是,地心妖火焚毁过后的土地,灵气不生,饶是我们赢下来这场战争,也无法再重建流光城了。” “魔族他们根本是想毁了方外天!” 就在这时,一束流光飞来,化作竖行小字。 芩、榆二城涌现地心妖火。 众人的脸色变得沉重和难看,很快又有一束流光飞来,宣告东幽城也涌现了地心妖火。 接下来的每一道流光,内容几乎一致。 “只有后灵城、钟灵城以及黑水城尚存了。” 话音刚落,惊天巨响,自前方传来,众人族修士愕然。 “魔族炸毁了钟灵城?” 那他们攻城占地是为了什么?就为了炸着好玩吗? 所有人中,唯有赫连红妆知道真相,因为方外天的十三座城池都是阵眼。 整个方外天就是一座大阵! 一座以人气和灵气共同构成的大阵。 这个秘密只有方外天几大家族的家主知道,褚家家主是褚撑华,他死后应由褚妃心或者褚栋楹继任家主之位,可惜褚撑华还没来得及告知这个秘密,就战死东幽城了。 而杨清许同样还不知道这个秘密。 他目色微凉,脑海中念头浮动,只推算出来几个可能性,但得不到确切的答案。 “布水天一色阵、星辰柔水阵、倒悬天瀑阵以及,弱水阵!” 身为褚家阵道的传承人,褚妃心的阵道造诣,在整个方外天都是排得上名号的,片刻后就想到了能克制地心妖火的法阵,旋即发号施令,命褚家子弟布阵。 “可弱水阵需要以弱水为引,才能生效,褚家只有这最后一份弱水了……” 一名褚家子弟,迟疑在了原地,心中不舍用掉这最后一份弱水,这毕竟是褚家的至宝。 褚妃心神情坚定,没有丝毫动摇。 “四阵中弱水阵才是最重要的,绝不能少。” “此阵由我亲自布置,你去镇守其他大阵,其余人护法。” 赫连红妆知道褚妃心要布置弱水阵后,尽量在往她这边靠拢,以免魔族出手破坏褚妃心布阵。 魔族阵营这边,一名魔族大将哈哈大笑,嘲讽起来,“这可是地心妖火,以为布置几个水系法阵就能有用了吗?太天真了。” 蜃梦阴丽的脸上,神情淡淡:“他们要布置的是弱水阵。” “……” 这名魔族大将笑声戛然止住,“属下这就去阻止他们!” “你修为不够,冲破不了重重阻绝。” 蜃梦很平静地说道,对方既然要布置弱水阵,身边自然是层层保护,是最难攻克的点。 “魔君大人,那我们该怎么办?只能放任弱水淹过来吗?”这名魔族大将抓耳挠腮,心急如焚。 哪怕突破人族修士的防锁很难,但好歹要试一下啊,偏生魔君大人不让他出手,这可真是憋死个人了。 “无妨,我已经去了。” 蜃梦的话听起来很是迷惑,这名魔族大将却听懂了,他轻呼道:“原来魔君大人,您一直都是分身啊!” 蜃梦本是梦的化形,接近人无声无息,褚妃心不知不觉就中了招,手中盛放弱水的瓶子,向阵外倒去。 叮—— 清脆的碎瓷声响起,一片冰花击中了装满了弱水的瓶子,瓷瓶于阵中心炸开。 弱水之阵已成! 褚妃心猛地回神,才知道自己中了招。 蜃梦回头,看向出手的符珠,眼里充斥着求知的神色:“你是如何发现我的?” 符珠二话不说,递出数剑。 她当然不可能告诉蜃梦,她腰间的银铃异动时,她就察觉到了异常。 两人初次交手。 蜃梦无形,难以察觉气息,符珠不受梦境所惑,因此梦对她,也是没辙,两人互相奈何不了彼此。 “别看戏了。” 就在此时,蜃梦无奈地说了一句。 符珠微微一惊,还有其他人在?她竟没察觉到。 梦境之中,走出一抹红色身影,正是楼锦枭。 紧接着,一袭紫衣的玉扶光也现身了,不过她戴了面纱,想来是不想直接站在魔族的立场上,她要对付的,从头到尾,只是符珠一人。 以一对三。 完全劣势。 玉扶光面覆白纱,一双眸子,冷若寒霜,“这次可没有那个小鬼替你画什么星璇咒印了。” 符珠听她提起乌生,眸光微动,不过想到乌生的身边有重渊的人守着,旋即放心下来。 她上次在魔界,看见了那个魔族,拼死进剑场救乌生,所以重渊没想让乌生死,他是安全的。 符珠收起心中念想,正视身前楼锦枭和玉扶光二人,随后眸光偏移,落在玉扶光身上,微微一笑:“我们这次交不了手。” 她想再与自己对剑,没有这个机会了。 楼锦枭皱了皱眉,看向玉扶光:“她什么意思?” 玉扶光冷笑:“我怎么知道?” “故弄玄虚!” 后面这句话说的是符珠,玉扶光持剑攻去。 符珠眼眸一眯,有些意外,竟然是净瓶仙剑,怎么到了玉扶光手里?还有她的剑气,带着一缕寒意,玉扶光恢复冰灵根了? 锵! 剑鸣颤动,玉扶光的剑被虚空截下,她目色一偏,眼里映出一抹蓝衣。 女子相貌清丽,气质脱俗,连楼锦枭都认识她。 如今近虞浮岛真正的掌权人,玉扶光同父异母的妹妹——玉望舒。 她竟然也来了方外天! 玉望舒身边跟着数十名化神境,以及两名炼虚境大能。 其中一人道:“家主,依照当初和老家主定下的盟约,我们不可对玉氏血脉动手,我与云舟只能护您安全。” 玉望舒眉眼清清,对待两位家老神态敬重,只是看向玉扶光时,才变得冷然凌厉。 “玉扶光,当初我念及血脉之情,只是废了你的灵力修为,将你流放荒州,你却不知悔过,与魔勾结,杀害负责看守的洛媚儿和墨川,逃离出来,今日,我便斩杀你,正我玉家门楣。” 玉扶光看着玉望舒,神情很冷。 符珠刚才的话,她已经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虽不知她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但无所谓,就算玉望舒不来找自己,她迟早也是要去找玉望舒的。 第三百七十一章 黑色之剑 玉扶光自有玉家的人去对付,符珠便可专心对付楼锦枭。 赤红的云心锏,从半空中,眨眼逼至符珠面前,符珠将霜雪明横起,用力格挡开,身子向后拉开一段适合出剑的距离。 剑意化形,凝聚出无数寒冰霜剑,飞射而出。 符珠缓缓抬起手臂,斜向下一斩,呼啸剑风浩浩荡荡席卷至半个战场。 隗天再被枭首。 漫天寒风飘散,既有符珠的寒冰剑气也有玉扶光的冰系术法。 地面妖火蔓延,焚烧万物,头顶天水倒灌,如瀑如江,半空中霜雪凌人,寒冰飞迸。 玉家几位化神境修士立于虚空,眼里泛起困惑。 “怪哉怪哉,大小姐的气息,完全没有入魔,可她冰灵根被废,如果不是修习魔道,修为怎么会恢复,比之从前,似乎还更精进了。” “而且在我们试探的这几个回合中,她使用的全部是冰系术法。” “扶光小姐并未入魔,你们看,她的灵力颜色很干净,没有掺杂浊念。” 旁边青衣灰发的修士清咳一声,警示道:“都在这儿说什么风凉话呢,没看见家主那边陷入下风了吗?” 几名化神修士连连点头,前去相助。 忽然,一把赤红,泛着火焰的云心锏直冲而来,从一名玉家的化神境修士眉心穿出。 鲜血飞溅。 几人看着眼前这突然的一幕,瞳孔骤缩,吞咽了下口水。 一击毙命。 虽说对方是在他们没有防御的情况下,击杀了一名化神境修士,但这样的修为,仍然十分令人忌惮。 “魔族有一名魔君唤蜃,本体由梦境修炼而成,最擅长迷惑人心,刚刚几位道友恐怕是中了他的招数了。” 尤渌正好斩杀了一名魔族,察觉到一点端倪,于是好心指了出来。 那名刚刚肉身陨灭的化神境修士,元神从体内飞出,历经一番生死后,也发现了异常,暗恼自己的大意。 他回头看向掷出一锏的楼锦枭,眼里闪过深深的忌惮之色。 楼锦枭习惯用双锏,左手的空荡让他一时恍神,被符珠抓住机会,一剑刺入左肩。 殷红的血渗透出来的速度很缓慢,楼锦枭徒手抓住剑刃,力道之大,让符珠一时无法抽身,红色的锏擦着脸颊而过,符珠抬手轻轻一震,流火云心锏连带着楼锦枭的肩膀跟着偏移半寸。 剑光横直斩下,楼锦枭陡然松手,以免被砍断一条胳膊。 符珠手中的独鹿仙剑剑尖向下一触,坠落的霜雪明弹起,正好剑柄被符珠握住。 “宁愿舍弃一锏也要去帮玉扶光,你们关系倒是匪浅。” 符珠轻飘飘说道,同时旋转了一下剑柄,熟悉用双剑的手感。 楼锦枭的肩伤已经愈合,衣服上血迹却很明显,是和衣服的红色不一样的暗红,楼锦枭咬着后牙槽,自负地说道:“臭丫头,对付你,本君用一锏足够了。” 但符珠却看见楼锦枭的左手掌心,出现了一把黑气森森的剑。 “.”确实只有一锏。 赫连红妆等人诧异,从来没有听说过魔君楼锦枭还会用剑啊! “而且他为什么不召回自己的法器流火云心锏,还能顺手一点。” 褚妃心觉得,魔族的脑子或多或少都是进了点水的。 同样修剑道的杨清许,看出楼锦枭和飞剑的契合度不高,解释道:“流火云心锏是楼锦枭的本命法器,与他心意更相通,分神控制会更随心和流畅。那把剑却不然。” “就像符珠姑娘驱使飞剑时,习惯霜雪明脱手与敌人打斗,而自己亲自掌握独鹿仙剑一样。” 铿--铿--! 楼锦枭握着黑剑,主动攻击! 三剑一锏互相交错着交锋,每一次撞击,飞迸出无数火花。 符珠眼眸里闪过一抹意外,楼锦枭他竟然真会剑术!还有他手里的那把黑剑给她一种很不一般的感觉。 杀戮之气极重,品秩极高。 其余众修士厮杀之际,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为什么他们用双武器都能打得这么有来有往,章法井然。 两剑交锋,产生惊天动地的力量,也影响了周边战局。 玉扶光一个后翻,紫衣蹁跹间稳住了身形,微微偏眸往楼锦枭那边看了一眼。 她从来不知道楼锦枭会剑术。 倒是隐藏得够深的。 “宪风长老,劳您去帮符珠斩杀魔君楼锦枭,否则我们玉家的几位化神境长老,都要陨落在他的法器之下了。” 云舟朝他点点头,“家主这边有我照料,你且去吧。” 青衣灰发的宪风,一步消失在原地。 几个魔族发现了他的动向,前去阻拦。 “他要去帮那人族少女,不能让他接近锦枭殿下!” “杀了他!” 魔族们牛高马大,团团围住宪风,像是将他困在了山谷里面,灰发老者的身影显得极为微小,他一挥袖,这些山丘却瞬间炸掉,化为魔气萦绕在风雪里。 石惊天、腙庞、温夙音等人眼角跳了跳,对视一眼,决定联手阻拦。 这老头居然还是个炼虚境高手,可不能让他去助阵。 石惊天犹豫地看向一处,询问道:“那边怎么办?” 他看魔君大人对那女子挺重视的,连高贵美貌的优璇公主都不要了。 腙庞直言道:“我是魔君大人的属下,自然以魔君大人的安危为重,旁人安危,与我何干?” 温夙音拍了拍石惊天的肩膀:“或许你可以留下来去保护她,没准儿战事结束,你的地位直接水涨船高了,我和腙庞见了你,还得恭称一句石大人呢。” 说完,温夙音平地消失。 石惊天想骂回去的机会都没有,旋即追了过去。 上次听温夙音的话,就没落得个好。而且他是那种为了自己升官就不顾魔君安危的人吗? 腙庞横在路前,警告道:“老头,前面不可过去了。” 温夙音一袭青衣,相貌儒雅,紧随其后而至,微笑中带着杀意。 宪风扫视两人,察觉背后又有一道气息靠近,神情不变。 他淡淡道:“仅凭你们,拦不住老夫。” “哦,是吗?若再加上我呢?” 第四道气息,无声降临。(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二章 剑名刎颈 魔君蜃梦凝聚出实体,他背后一座青铜天门,拔地而起,冲出万千魔军。 一条黑色大蛇的身影,在青铜门中若隐若现,阴翳无边。 “是魔相黑蛇。” 杨清许沉着声音道,脸上神色肃穆。 魔族不仅一下子多出两万军队,还召来了凶残的魔相黑蛇,此战难有转机了。 须臾间,魔相黑蛇飞驰出来,落入流光城战场,一口吞掉数十名人族修士。 弱水与地心妖火的水火相侵下,形成诡异的江河,掀起惊涛骇浪,分隔战场。 水中无数漩涡急速旋转,产生强大的吸力,转瞬间抓着他们的脚踝,沉入弱水地渊。 风雪肆掠,水声哗然,一抹抹粼粼雪白的光,在漩涡中闪动,冲天而起,露出真容。 魔相白蛇! 它身躯比符珠上次见的时候短了很大一截,但宽若山峦,直挺如峰,宛如一座雪山拦在众人身前。 魔相黑蛇看起来霸气威武,魔相白蛇则更优雅,它一双宝石般的眸子,瞥向符珠,猛地俯冲进弱水里面,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它忌惮少女的剑。 铿! 激越的剑鸣颤动,伴随着火花四射,符珠反手抵住黑剑,千钧之力,震得楼锦枭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剑气带起暴风雪,雪怪一般吞噬了两人身影,下一瞬,楼锦枭手中黑色长剑险险地从符珠脖颈边擦过。 几滴血冒出,被冻成冰珠。 楼锦枭瞧着符珠脖子上的一抹血痕,眸子里流露出赞美的光芒:“此剑刎颈,是你们人族仙剑中,最名副其实的一把。” 符珠这才知道楼锦枭所持黑剑,竟然是刎颈仙剑。 她看过《剑经》很多遍,对于人族历史上出现过的赫赫名剑都有印象,只不过记载中,刎颈仙剑是一把红色的剑,而现在的刎颈仙剑,充满了魔性,通体黑色,和仙剑刎颈大相径庭,符珠所以没认出来。 刎颈剑名取自“刎颈之交”,自然不是楼锦枭刻意曲解,断章取义的意思。 符珠冷笑一声,趁机到了楼锦枭身后,手中仙剑毫不犹疑刺出。 楼锦枭洞察秋毫,反手一剑格挡,两人都没有用什么复杂的法术,一招一式已经蕴含了强大的灵力在里面。 这样的战斗,根本难有施展术法的空间,几乎都是拼最朴素的招式和随机应变的反应能力。 有时候咒语还没念完,杀机就已经降临。 高手过招,只在瞬息。 这个距离,符珠能清晰地看见刎颈仙剑还有一分曾经的模样,她未有多余的功夫感叹仙剑沦为魔器,楼锦枭的流火云心锏斜刺出来。 符珠手腕翻转,竖剑往外一挡,身子向后飞了一段,施展术法。 符珠的结印速度很快,甚至省去了念咒语的时间,一个复杂的手印瞬间完成! 几乎逼近化神境天劫的惊雷,从旋转的黑云中劈下。 众人感到心惊,这样的法术,快赶上雷劫了。 好在战场被隔绝开,底下只有无边弱水滚滚而逝,殃及不了池鱼。 楼锦枭眉眼闪过一抹郁色,雷为至阳至刚之力,他们魔族,容易被雷法克制,饶是他身为魔君,也不例外。 楼锦枭飞快地闪避,同时腾出一手结印,他画符咒的速度,完全不亚于符珠,甚至略胜一筹。 早在琉璃幻阙的时候,符珠就见识过了楼锦枭画符的速度,眼前符咒的复杂程度还远不及那一次,眨眼就完成了。 黑色的咒文忽然出现在符珠脚边,生出无数黑水,将符珠包围。 楼锦枭眼尾轻轻上扬,手中刎颈仙剑随意一斩,剑气疾飞出去,撞散一道天雷。 忽然,原本已经将符珠包裹起来的黑水中,迸射出绚烂的剑光,有什么东西要冲了出来。 楼锦枭心脏骤跳:“这是霓皇剑影……?” 一只色彩缤纷的霓皇,从黑水中飞出,它的整个身躯便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剑,却似生了意识,无论怎么躲避,都会洞穿敌人的胸膛。 楼锦枭躲闪几次后发现无果,竟然直接撞了上去! 华美的剑光从他身躯里穿插过去,目睹这一幕的腙庞、石惊天、温夙音,瞳孔缩成针眼大小。 一道女音愤怒响起:“你们都是废物吗?眼看着自家魔君被人一剑穿心?!” 蜃梦偏眸看向红衣女子:“你不是忙着寻找王令么,怎么有空来了战场。” 优璇恶狠狠瞪了蜃梦一眼,与他擦肩而过,丢下一句话:“苦嬷嬷,助他们一臂之力。” 苦竺受令,留在了原地,她一张长满皱纹的脸上,嘴巴张张合合地说道:“蜃梦魔君,我家公主只是性子桀骜了一点,其实并无恶意,望魔君不要将方才的事,放在心上。” 蜃梦淡淡点了点头,他不是给优璇这个名存实亡的公主面子,而是给已故炤蓉王妃几分薄面。 此时的温夙音已经反应过来,刚刚是他们多虑了,一个化神境怎么可能杀得了魔君大人。 不过有优璇公主相助,自然是更好。 霓虹长剑的影子变淡,符珠却感觉到了浓烈的危机感,她猛地回头,一把黑剑,逼至眼前! 符珠本能的躲闪。 但剑光太快! 剑刃还是划伤了她的手臂,顿时鲜血飞溅。 楼锦枭踩在虚空,狂风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声音逆着风雪传到符珠耳中。 “不错,反应挺快嘛。” 符珠翻了个白眼,用他说,她和楼锦枭交手这么多次,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一剑杀不了他。 楼锦枭主动撞上霓皇剑影,只是想脱身,在背后给她致命一击。 符珠时刻紧惕着四周的任何变化,只是没想到楼锦枭的剑光这么快。 刎颈仙剑,到底不同凡响。 就在这时,符珠察觉手上双星镯有异动,她背过手去,默数。 一次,两次,三次…… 三次! 如此频繁,说明乌生离她只有三百里的距离! 符珠心中震惊,面上不动声色,目光在流光城战场搜寻。 满目疮痍,战火纷飞,到处都是刺眼的术法光芒和黑压压的人头,想找一个人,太难了。 (本章完) 第三百七十三章 僵持之战 符珠分神的瞬间,楼锦枭抓住机会递出数剑,剑光重重砸在符珠的面前。 空气中漫延着刎颈仙剑的杀戮之气,四周空间都在扭曲变形。符珠强行定住身形,挥剑去挡,眸光瞥见支援过来的优璇女君,便顺着强烈的冲击波荡,跌飞出去。 楼锦枭眸光闪了闪,似在怀疑什么,一袭红衣,容貌如花的优璇女君,翩然而至。 她祭出法器残情姻缘线,虚浮在掌心,微微偏过眸子,关切问道:“那一剑可有伤及大体?” 楼锦枭轻嗤:“本君什么人,岂会受不住区区一记霓皇剑影。” “学人精,此处不需要你插手,离远点。” 优璇闻言,顿觉胸闷起伏不定,楼锦枭他真是不识好歹,自己明明是来帮他的。 “正好我与她也有旧怨要了结,你我二人联手。” 优璇忽略掉楼锦枭对自己的不待见,悍然出招。 残情姻缘线飞射而出,宛若离弦之箭,速度惊人,眨眼间穿透数朵暗沉沉的黑云,来到符珠附近。 符珠看着底下奔腾的弱水,以剑引之,操控弱水水流,形成攻势。 “万剑归宗!” 顿时,星辰般数量庞大的飞剑,遮云避月,似将天空都压降沉了。 弱水肆无忌惮,兜头灌下,优璇艰难地睁开眼睛,头发衣裙,已经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 她看了一眼楼锦枭,虽挡住了大部分飞剑,却还是被弱水的冲击,震飞出去三丈远,红衣浸水,浑身湿透,连同飞扬的墨发,都紧贴着肩头,再也飞舞不起来。 楼锦枭擦拭掉脸颊上的水迹,穿过倾盆大雨,攻向符珠。 身沾弱水后,楼锦枭的动作迟缓了分毫,对于一般人来说,没有什么区别,两人的战斗,仍然快得看不清。 独鹿仙剑与曾经的刎颈仙剑猛烈撞击一招后,爆发出巨大的震动,符珠和楼锦枭迅速飞开很远。 高强度的作战,符珠似乎永不知疲倦,事实上她的双臂早就开始微微发酸了,只是没让楼锦枭看出来。 练剑本就是要吃苦的,符珠在练剑一事上,从未有过松懈,这点苦不算什么。 她转了个剑,缓解手臂的僵直酸胀,同时剑风生起,卷起惊涛弱水拍空而来! 优璇的残情姻缘线猛地被扑下,沉溺在弱水江河里,不知所踪。 她飞身向下,立于弱水畔召唤,水底红光大作,结成一张网,忽而脱水而出,困缚千余人! 魔族士兵见状,想要屠杀这千人,好叫优璇能收回法器护身,一阵罡风阵云卷来,刮死数人。 苏咸之和苏玉荣赶到,救下己方大部分修士,但仍旧有百人,在优璇收起残情姻缘线的时候被绞杀。 她毫无留恋抽身离开。 一处被分隔的小战场,宪风不敌五人围攻,遗憾陨落。 楼锦枭挥舞着刎颈仙剑,一股强悍的气息,扑向符珠面门。 符珠身边光雨飞舞,形成光纱,包裹住她的身躯,黑色的刎颈之剑还是穿透防御,刺中了符珠的肩骨。 下一瞬,圣洁的光纱如练,缠绕住楼锦枭的手臂,符珠一剑捅穿他的腹部,却也受了一掌,跌落进弱水里。 扑通! 水面被砸出白花,鲜血很快就浸红了四周,剑光倾泻而下,符珠一跃腾空,接下楼锦枭的剑。 弱水哗然,剑鸣巍巍。 两人从天上打到弱水,激起惊涛骇浪,下游顿时被引起洪流,淹没生灵无数。 楼锦枭单手撑着流火云心锏,淡笑道:“看来你们修道之人,也不在意什么无辜生灵,你我一场交战,殃及的生命还少么?” 符珠心中平静无比,没有因为楼锦枭的话,起一丝一毫的波动,她一剑挥出,剑光连在一片,分隔战场。 剑气如濛濛雾霭吞噬掉楼锦枭的身影,符珠自己也一步迈入剑场。 优璇往前,想要靠近,被苦嬷嬷拽住手腕。 苦竺摇了摇头,吐出两个字:“不可。” 她只是靠得近了点,手背上就被细密的剑风刮出数道血痕,由此可见,这道剑场杀招,无与伦比的凌厉。 剑风的中心,符珠攻到近处,楼锦枭横剑一挡,霜雪明擦着他的眉毛飞过。 符珠一剑不中,抽身远退,柔白的独鹿仙剑抵着冰面,剑刃弯曲如水波,“咻”地一弹,符珠借力起身,横斩出一记剑芒。 白日焰芒的剑光,直冲出去,破竹之势,无可匹敌。 周围的剑风都在搅动,如灵鱼顺着一个方向空游,仔细辨认,其行走的轨迹,呈现剑势。 忽然,无尽光芒四射,刺得楼锦枭微微眯起了眼眸,他的四周,虚影飞剑吐露锋芒。 一股摄人的气息展露出来,符珠以心运剑,空出左手来,轻轻一触,独鹿仙剑朝着楼锦枭刺去! 有形无形,皆逃不过剑场封锁。 楼锦枭此时方明白符珠的用意,他冷笑一声,驱使刎颈之剑,剑尖朝上,并指指腹对着剑柄,“看好了,你们人族剑修常说的,一剑破万法——” 冰凉的指腹触碰到剑柄,刎颈仙剑爆发出黑红两色的光芒,直冲云霄! 一串串星辰般的符文咒印,闪烁光辉,撕裂剑场,有风雪钻了进来。 失去了目标的独鹿仙剑,长驱直下,撞上一块清澈的镜子。 竖立的万相镜,宛如一座无边天堑,拦截了所有纵横的剑气,最后四分五裂,散落战场。 石惊天、腙庞等人震撼到无以复加,没有人比他们更深刻的知道,魔君大人的每一件法宝,威能有多么的强大。 居然就这样,碎了? 温夙音吩咐下去:“交战之际,注意寻找魔君大人的万相镜碎片。” 承受反噬之伤的符珠,咽下血水,迅速调息。 但楼锦枭没有给她喘息的机会,缩地成寸,出现在符珠身后,符珠反手一掌,和楼锦枭对上,两人的身躯都猛地被震开。 楼锦枭强行于弱水上稳住身形,符珠则落到浮冰上,同时手一招,收回了独鹿仙剑。 双剑珠联,璀璨夺目。 而这一场激战,无止无休,短暂的僵持,并不是主旋律,两人随时都有可能出手。 第三百七十四章 王令出,魔军现 阴沉沉的天空中,一抹明媚的阳光照了下来。 符珠仰头观望,月落日出,是世间永恒不变的规律,即使是在人族和魔族打得如此昏天暗地的情形下,天亮了,太阳该升起还是会升起。 血河滔滔的战场,竟也会叫人感到丝丝缕缕的风和日丽。 符珠脚下的冰块在逐渐消融,逆流的狂风中,雪白的剑刃上,无形无影的光氤氲荡开,凝聚着峥嵘剑意。 她率先出剑。 楼锦枭凝着眸子,握紧了刎颈仙剑,身如螺旋般转动,化作一抹红色残云,倏然消失在原地。 铿! 两剑相撞,四周气流的舞动,撕扯着空间,扭曲变幻,宛若风烛。 弱水流动的声音在减弱,白茫茫水雾中,依稀可见,褚家子弟布置的倒悬天河阵,天河已干枯。 很快水天一色阵、星辰柔水阵相继破灭。 地心妖火只剩孤零零的百来处,也被人族修士陆续拔除。 符珠的衣裙随风向后吹动,沾染了太多的的雨水和血水,像是战后残败的旗幡。 呼—— 冷风拂面,符珠眸光一下子变得清静,举剑挥刃,格挡下来楼锦枭每一次简单直刺的剑芒。 剑锏先后交错,符珠转圜一剑,刎颈仙剑被震得差点脱手,楼锦枭咬了口后牙槽,紧随其后腰背上重重被踹了一脚,重物砸下,弱水中泛起水影。 冰水破背,寒意浸透了楼锦枭全身。 “这就是弱水么,呵呵……” 楼锦枭掌心运力,拍掌而起,飞出弱水江河。 传言弱水万物不浮,飞鸟不渡,楼锦枭能这么快从弱水中挣扎出来,符珠脸上平静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她能冲出弱水,楼锦枭自然也能。其实只要修为够了,弱水的限制是有限的。 就好比她脚下的浮冰,灵力所化,并没有像传言中的一样降沉。 更何况褚妃心布置的弱水阵,只用了一小瓶弱水,不是真正的弱水江河。 忽然,符珠察觉到周边的水汽在向天上汇聚,笔直地倒飞,向苍穹的中央纳去。 只见一名看不清相貌的魔族,手持倒扣的青玉碗,收覆了战场上的水流。 滔滔大河,眨眼就剩几条小溪流了。 魔族大喊大叫,“弱水已收,杀他们个片甲不留!重振魔族威风!” “重振魔族威风!” 咚!咚!咚! 战鼓擂擂,响彻云霄,叩击着每一个冲锋陷阵的魔族士兵心田。 先前有弱水阵的阻挠,十万魔军被拘缚,体现不出数量上的优势,但在此刻,这种优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人族修士很快节节败退。 符珠将这满目疮痍尽收眼底,掌心一翻,祭出了魔王令牌。 黑漆漆的令牌,雕刻着魔族古老的语言,巴掌大小,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温度。 在符珠祭出魔王令牌的瞬间,优璇瞪大了眼睛,无意识紧紧抓住苦嬷嬷的手,不可置信地问道:“王令怎么会在她的手上?” 优璇喃喃念着几个字眼,仔细一听,是流光城三个字。 她此刻终于恍然,眼里露出明悟的神色,“流光城……流光城,他没骗我。” 优璇从魔界赶来流光城战场,自然不是因为战事,而是因为她得到了王令的线索。 场上高手,无不将注意力放在符珠和这块魔王令牌的身上。 赫连红妆等人神情怔然,浮现出震惊、揣测、怀疑诸多情绪。 “方外天和魔界苦寻多年的魔王令牌,竟然在她身上。” “可她是什么时候拿到魔王令牌的呢?” “难道当年的天月剑仙,有留下过什么线索?” 方外天的人纷纷看向赫连红妆,众所周知,符珠一开始就是投靠的赫连家,而赫连家,也曾向那位天月剑仙,表达过招揽之意。 面对众人明里暗里揣测和探究的目光,赫连红妆心绪很不宁,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是被他们忽略了的。 身为方外天的一员,赫连红妆不得不出声稳住大家的情绪,郑重说道:“王令一事,我从不知晓。” 杨清许和褚妃心等几大家族的人,都明白此时最重要的是团结一致对抗魔族,而非起内讧,于是纷纷出声帮衬赫连红妆说话,打消大家的顾虑。 至少魔王令牌没有落在魔族手里,而符珠是向着方外天的不是吗? “驱使魔王令牌需要浩大的灵力,符珠独木难支,魔族必定会趁此机会抢夺令牌,我们速去支援,绝不能让王令落回魔族手里。” 赫连红妆吩咐完毕,提枪没入敌军阵营。 她是真心实意想去帮符珠,但大家的心思未必同一,却还是纷纷出手,阻拦魔族。 离王令最近的只有楼锦枭、优璇、苦嬷嬷三人。 须臾间,蜃梦出现。 再外一圈,放眼看去,是楼锦枭麾下的腙庞、石惊天、温夙音三名大将,虽在斩杀宪风时受了点伤,联手的战力,还是不容小觑。 王令中飞射出一束银光,化作两千身披铁甲,手持长矛的威武魔军。 他们浑身散发着肃杀之气,面无表情,气势凌人,威严无比。 符珠通过操控魔王令牌,驱使他们杀向魔族军队,王令中出来的这些魔军,没有意识,没有情绪,提线木偶一般,向前冲锋。 庄严古朴的王令之中,是一片贫瘠的黄沙战场,黑压压的魔军列阵,足足有十万人,只是符珠无法一下子将他们全部召唤到战场上来。 优璇死死盯着符珠手里的王令,美貌的脸上,狰狞变换,咬牙切齿道:“她一个人族,居然拿着我魔族的圣物作威作福,杀戮我魔族同胞,实在可恶!” “苦嬷嬷,我要你助我夺回王令。” 优璇眸光一凛,冷冷说道。 苦竺微微颔首,再抬眸时,眼里多了丝志在必得。 她悍然出招,一出手就放开了全部的威压,四周的空气,死一般寂静。 蜃梦眼里闪过一缕意味不明的趣味,他偏过头,看向同样没有动作的楼锦枭,“你早就知道王令在她手里了?” 楼锦枭凤眼飞扬,环胸抱臂,语气散漫:“她和那个人族女子什么关系,和乌生那个小鬼又什么关系?” “若说她找不到王令,才是最奇怪的吧?” 楼锦枭没见过大家口中所说的那个人族女子,他离开方外天再回来的时候,天月已经身死道消。 在楼锦枭知道天月和符珠都会使用铅华剑后,他还有什么猜不到的? 第三百七十五章 掌梦 后灵城。 一座黑色晶石高楼,爆发出五颜六色的灵力光芒,源源不断补给给战场上的人族修士。 巨大的防御结界内,缩踞着大量的百姓,死亡阴影笼罩在每个人身上,恐慌不断侵吞着他们的神智,幼童的啼哭声渐渐微弱,止于嘶哑。 杨云昭饱经风霜,仍能窥见年轻时清俊的相貌上,难掩疲惫之态,他紧皱着眉头,声音低郁:“魔族的进攻越来越刚猛,而后灵城还有这么多百姓没有送走……” 几人俱是沉默,旁边的施容磐接过话道:“有长生封印在,想要直接建立大型传送法阵,护送百姓离开,行不通的,我们只能尽可能的多建立一些小规模传送阵了。” 但大家都心知肚明,如今的局势,哪怕建立再多的传送阵,也撑不到所有百姓安全撤离。 还是会有大量的百姓,死在战火里。 如果没有长生封印的阻拦……杨云昭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这个想法。 魔族的目标就是长生封印,他身为守门人,更应该保护好封印才对。 就在这时,封印猛地晃动了一瞬,军中阵法师发现,布置传送阵的阻碍,一下子减轻了不少,他们能更轻易地沟连外边天地了。 孙夫人从远处走来,她育有两子一女,长子孙午熙死于非命,次子孙寅守早年重伤,修为受损,止步于化神境,再无晋升的可能了。 孙家如今皆由这位丧夫丧子的柔弱妇人主持大局,杨云昭、施容磐等老一辈之人,对她心中存了几分怜悯之意,态度尤为和善。 “念冉,你来得正好,下一批离开方外天的百姓,就由你负责吧。” 施容磐的意思,任谁都听得出来,他们是想让孙夫人这些女眷,早点离开战场,不要再回来了。 这是好意,即使是陶埜也没有说什么,颜念冉微微笑道:“多谢几位前辈的怜爱。” “只是念冉生于方外天,长辈夫婿,都死在此处,念冉无法舍弃这里的一切离开,愿与前辈们,死守魔族侵战。” 颜念冉看似柔弱,言语中却是坚定不移,她福了福身,道:“念冉此生足矣,唯愧对小女儿思颜,我想将护送百姓离开后灵城的任务,交予她代我完成。” 陶埜自从死了孙子后,就一直是张死人脸,从未笑过,此时神情反而有所松缓,“思颜丫头确实年纪太小,不该埋葬在这里,既然是孙夫人所愿,便这么办吧。” “不过思颜丫头未必肯离开,孙夫人多劝解劝解她,离下一次传送阵开启,时间不多了。” 颜念冉苦涩地点了点头。 这批离开后灵城的名单,很快被确定下来,施姜姜看见名册里面有自己的名字后,不可置信地找到了祖父施容磐。 “祖父,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离开?清许他们,还在前线和魔族战斗呢!请您将我的名字划去。” 施姜姜态度坚决,细腻如瓷的脸上,肃穆无比。 她是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抛弃族人夫婿和昔日战友,自己独自离开的。 施容磐叹了口气,说出的话,像一把刀子,剥开施姜姜的血肉,“姜姜,你已经没有灵根了,守护方外天也不再是你的宿命,离开,是我和杨云昭一致决定的。” 施姜姜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从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女,沦落为灵根被毁的废物,她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但现在,她才发现,她始终介怀这件事。 如果不是因为她没有了灵根,她是否就能同杨清许,同生共死了? 施姜姜看向施容磐,眼里浮起一抹不忍,她低声道:“对不起祖父,我不能听从您的安排,离开方外天。” 说罢,施姜姜毅然决然捏碎了掌心的心念珠,一阵白茫茫的光团过后,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原地。 施容磐来不及阻止,只是看着地面的心念珠齑粉,僵硬了许久。 这颗心念珠是他送给姜姜的十岁生辰礼物,不需要灵力便可驱动,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发挥了它的作用。 嗡—— 魔族休战的号角吹响,施容磐猛地回神,眼里流露出丝许的讶异。 “魔族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停战?” 杨云昭和陶埜两个老家伙心中一震,纷纷放出神识,查探魔族的动向。 魔族大军没有显著动作,万艳悲、上幽以及槍咦三位魔君,也没有异常举动。 这时,前方负责侦查的修士回来禀报:“魔尊重渊不知何故,已经离开军中,另外月城的孤煞魔君,抵达了后灵城。” 杨云昭和施容磐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出疑惑。 “难道是流光城有变故?”杨云昭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处战场,心里有些惴惴不安,“这样吧,我去阻拦重渊,你们守在后灵城,等我消息。” 杨云昭修为最高,也只有他能拦截重渊了,施容磐和陶埜沉默着,目送杨云昭消失在天边。 …… 流光城战场。 独鹿仙剑如生灵智,和优璇纠缠在了一起,符珠单手控剑,震退苦嬷嬷。 剑气一下子割破苦竺的皮肤,她的血肉里,结出一层寒霜。 苦嬷嬷面色沉重,对于少女刁钻的剑法,感到棘手。 一道又一道银光飞射出来,战场上很快多了三万铁甲魔军。 楼锦枭飞身到半空中,镇压从王令中出来的魔军,一时没有功夫抢夺王令。 优璇看向身侧之人,“还请蜃梦魔君能助我一臂之力,夺回我们魔族的圣物,优璇当不胜感激。” 蜃梦淡笑问道:“优璇公主想坐魔王的宝座?” 不等她回答,蜃梦便说道:“可惜我不擅长战斗,帮不了优璇公主这个忙了。” 优璇:“……” 她深吸了口气,放缓声音:“蜃梦魔君何必同我开玩笑,你的梦境之术,登峰造极,只需要将她拉入梦境即可。” 蜃梦摇了摇头,望向掌控王令,肤色苍白的少女,“她心境澄明,我无法拉她入梦。” 这位蜃梦魔君,伸出手心,向下一盖,无边梦境席卷了战场上的数万人。 前一刻还在厮杀的两军,沉溺在美梦中,无法自拔,整个战场,安静下来,唯余剩下的寥寥数人,打得如火如荼。 第三百七十六章 魔尊的震慑 独鹿仙剑剑锋一转,断了优璇去路,苦嬷嬷思付眼下局势,心神微定,祭出法器道:“殿下,我来处理这柄仙剑,您去夺取王令!” “嬷嬷小心。” 优璇叮嘱一句后,果断和苦竺交换了位置。 残情姻缘线疯狂生长出无数支线,朝魔王令牌探去,却被凌厉的剑风绞杀! 优璇不肯罢休,注入更多的法力驱动残情姻缘线,看似纤细的红线,发生肉眼可见的变化,通体红光大作,还蕴含了丝情力的效果在里面。 优璇的法器本就是姻缘线炼化而成,扩大了其中的情力后,会对人的情感思绪造成一定影响。 一道剑光撞来,优璇的脸色由红转白,胸口涌现沉闷感,她望向符珠,眼眸微睁。 居然一点不受影响?她修无情道的吗? 事实上,符珠此时的状态也不大好了,和楼锦枭鏖战数日,他们各有伤势,她驱使这块魔王令牌又耗费巨大的灵力,还要防备优璇的攻击,符珠的精气神都陷入了疲软状态。 优璇也看出了这点,自然不可能给符珠喘息的机会。她必须速战速决,在其他人之前,让王令认主。 “传言魔族王令中有十万精锐魔军,如今战场上才出现三万余人,想必是符珠姑娘灵力不继,无法召唤出剩余魔军,我们得助她一臂之力。” “魔族王军受魔王令驱使,不能让令牌落回魔族手中,否则功亏一篑,务必阻挠优璇女君!” 顿时,几道人影出现在优璇身侧,还有几道人影,出现在符珠的身边。 其中一位傅粉施朱的女修,淡淡一笑:“大局当前,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褚妃心挥袖间,九道灵符飞了出来,灵力如河,涌入王令之中。 她眼前银光落地,化为肃穆庄严的魔族王军。 十万王军,彻底现世。 受王令控制,他们举起长矛,刺穿族人心脏。 楼锦枭拼尽全力,也只能镇压四万人,他憋着一口气,俊美的脸上阴沉得可以滴出水来。 这些王军没有意识,没有生命,就连蜃梦也无法将他们拉入梦境中去。 “传令,六重境界以下,全部进入青天兽门。” 蜃梦一声令下,战场上的魔军迅速缩水了三分之二,魔相白蛇睁着一对鸡血石般的眼珠,蠢蠢欲动,向青铜门掠去,却撞上了一道透明屏障,被拦在外面。 魔相黑蛇高冷地睨了它一眼,两条黑色的胡须,如同仙衣绶带,飘飘舞动。 魔相白蛇忽地就宁静了下来,转过头,盯视战场。 肆掠的狂风席卷开来,天空忽暗,一抹浓墨水影,漩涡一般缓缓转动,如开启地狱之门。 一道尊贵霸气的身影,凭空出现。 他衣如泼墨,袍上以金线绣着魔族凶兽,不知在哪沾染了血,衬得这些金线凶兽,愈发面目狰狞,张牙舞爪。 强悍的威压,宛如巨石,压在每一个人心头。 杨清许艰难抬眸,凝视重渊,眼呲欲裂。 他身上有祖父的灵力气息! 就连优璇一时也忘了动作,抿了口口水,心里生出惶然惧意,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重渊,没想到他的实力,已经到了这样深不可测的地步。 她有什么胜算从重渊手里抢到王令? 苦嬷嬷见优璇心态动摇,附耳密语了几句,优璇的脸色才好看了点。 玉家的另一位炼虚境大能云舟,护在玉望舒身前,神色沉重。 云舟传音道:“家主,我们只是来缉拿玉扶光的,犯不着和魔族死磕。” 玉望舒看了眼紫衣白纱,便嬛绰约的女子,咬牙道:“再观望一下。” 云舟沉叹一口气,久未再言。 玉扶光负剑于背,眺望雕塑一样的四万王军中,一袭红衣,俊美无俦的男子,眸光微动。 “楼锦枭,这就是你们魔族伟业将成的倚仗么?” 玉扶光在心中默念,她白纱下的红唇勾了勾,似嘲似扬地笑了笑,叫人不明觉厉。 “笑什么?” 耳畔传来一道熟悉的懒散嗓音,玉扶光微微一怔,错愕地看向身旁人,“楼锦枭?你……” 他怎么会在这儿? “有人来替我了,本君自然得以脱身。”楼锦枭打量玉扶光,发现她身上的伤势远比自己想象得要轻很多,不禁打趣,“玉大小姐剑术见涨啊,以一敌众,未落下风,不错不错。” 提起剑术,玉扶光神色一下子就冷了下去,比不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片子就算了,就连楼锦枭这样的都不及,真的是她在剑道上,没有天赋吗? 玉扶光心中稍稍动摇了一瞬,但很快沉定起来,她眸光落到楼锦枭握着的黑色长剑上,“刎颈仙剑怎么在你手里?” 楼锦枭以为她在和自己秋后算账,计较自己早有仙剑没给她的事,解释道:“这把刎颈剑,魔气太重,不适合你用,说到底,它已经不能算是一把仙剑了。” “你如今用净瓶剑,不是正好么?” 净瓶仙剑坠落斜阳山,取出它,也是废了好大一番功夫的。念及此,玉扶光没再追问了。 两人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也就此结束。 魔尊重渊的到来,让大家都有些始料未及,忍不住忧虑起后灵城的状况来。 “后灵城有杨老前辈、陶前辈和施前辈牵制重渊,他却出现在了流光城,难道几位前辈……” 杨清许打断他的话,“别胡思乱想动摇自己的心念。” “上幽、万艳悲、槍夷几位魔君没有出现,说明后灵城仍有他们忌惮之人。” 杨清许强压着心中的不宁,安抚众人情绪。 浩浩荡荡的十万王军面前,符珠逆着风雪站立,抬起眸子,和重渊的视线交汇。 重渊的眼中,像是凝聚着一汪寒潭,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冷漠寡淡,乌生有时候和他很像。 但他的眼型更像天月师姐,符珠希望,他能多像师姐一点,因为师姐坚韧美丽,热爱这个世界。 乌生像师姐多一点,就不会整日里苦大仇深了。 重渊广袖一挥,符珠身后的十万王军,消失不见。 第三百七十七章 诛魔大阵 没人知道这十万王军被传送去了哪里。 符珠捏紧冰凉的令牌,通过王令的联系,感知到了这十万魔军的去向。 后灵城。 天降十万魔族大军,众人的心陡然沉落至谷底。 “魔族为何还有这么多兵力?” “更令人忧虑的是,这些魔族大军来得太突兀,完全是从天而降的。” “不过有些奇怪,他们身上生机全无,一动不动,像是死军。” “魔族死后会化作魔气,消散在天地,如果他们是亡灵,不会有躯体的。” 众说纷纭中,施容磐和陶埜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们都知道这十万魔军的来源。 魔族历史中,曾出现过一位绝世天才,名唤羲,羲研究魔族秘法,找到了令魔族死后保存身躯的办法,她在修行中,参悟了宇道和宙道的法则,炼制出一块黑色的玄铁令牌,作为她试验品的容纳所。 为了完善保尸之法,羲开始残害同族,弄得魔界乌烟瘴气,最后被魔族一位勇士斩杀,这位勇士便是魔界第一任魔王轩和。 轩和念及羲的才情,没有毁掉玄铁令,反而炼化了它,留下自己的传承,此后魔族世代,以持玄铁令者为尊,奉其为王。 陶埜和施容磐可以说是方外天资历最老的两人了,但关于魔王令的起源,也是从父辈处听来,其中有无美化虚构,不得而知,唯有两件事很明确。 其一,持魔王令者为下任魔王。其二,王令之中,确有口口相传的魔族王军,足足十万人! 令人奇怪的是,这十万魔族王军,没有任何动作。 万艳悲素衣白裳,未施粉黛,一张素净妩媚的脸上,神色微动,“既然王军已经现世,为何没有下一步动作?” “难道魔王令的掌控权不在魔尊手上吗?” 万艳悲随口的猜测,即是事实。 流光城战场。 符珠仍旧占据着王令的控制权,只不过她和这十万王军的联系,越发微弱。 是距离。 距离太远,限制了她对王军的绝对控制权,除非她也能像重渊一样,运用空间法则的力量,将庞大的军队,重新拉回战场。 王令之中,还有数股意识,和符珠的神识争斗。 重渊站立原地,手指轻轻往回一勾,王令开始剧烈挣扎起来,要冲破符珠的桎梏,飞离出去。 “霜灵借法,镇!” 符珠施展术法,将王令镇压,令牌之中的无边黄沙之地,万里冰封,成了一片冰雪世界。 那些活跃的意识,逐渐沉眠。 远在后灵城的魔族王军,盔甲上,也覆盖了一层薄霜。 重渊忽地一动,眨眼间来到符珠身前,实力的悬殊,让她无处可逃。 当然符珠也从未想过要逃。 她的实力,远远不及重渊,可那又如何?强大如重渊,就会没有克星了吗? “请八幡阴阳变化九天玄雷诛魔大阵——” 少女清冽的声音逐字落下,饶是重渊都不禁神色微变。 苦嬷嬷一把抓住优璇的手,往后一扯,凝重道:“殿下切勿靠近。” 这个阵法对魔族有着致命的杀伤力,优璇不会不知,她的父王就是死在这个阵法之下的。 忆及往事,优璇的眼眶犯起红色,她远远望着即将成型的大阵,目光恍惚。 诛魔大阵,究竟有怎样的威能,能令一代魔王,魂飞魄散? 肆掠的风铺开,重渊身形挪移,却像是被什么挡住了一样,被撞回去。 他换了个方向,眼眸里正映出一面黑色的旗幡,上面以金线绣着三横。 一面面迎风招展的诛魔旗,将重渊包围,上面金线刺眼,分别对应着八卦的符号。 无论是修习道法的人族修士还是畏惧诛魔大阵的魔族,都发现了阵法的缺陷。 乾三连坤六断,震仰盂艮覆碗…… 震卦呢? 诛魔大阵少了一面最重要的震旗。 残缺的诛魔大阵能否诛杀重渊?众人心思百转,却见大阵生成,强大的法力能量从七面黑色旗幡里面钻出。 楼锦枭目色一变,身子飞掠而出,主动入阵! 饶是符珠都不由感到意外,在琉璃幻阙的时候,楼锦枭还想和自己合作,拿魔王令牌换重渊的性命,现在他却主动入杀阵,帮助重渊。 除非楼锦枭一开始就是故意骗自己,他根本不想要重渊的性命,只是想让自己帮他找到魔王令牌。 他们都认定师姐给自己留了线索。 所以楼锦枭一直没有出全力,也是在逼她祭出魔王令么? 符珠看向阵中,一红一黑两道身影,随风飘荡的衣袍,如同巨大的羽翼,高高扬起,遮蔽天空。 重渊淡淡道:“没有震旗,你如何引雷?” 七面旗幡中爆射出来的光潮,虽然蕴含了极其强大的力量,但并非诛魔大阵的核心,引不下来九天玄雷。 楼锦枭环视四周,发现了大阵的薄弱之处,正欲出手攻击,天上忽然降下来一道金雷。 紧随其后,一束紫色的雷光亮起,迅速劈来。 楼锦枭举起刎颈剑去挡,身体重重被撞出去,跌倒在地,他看着眼前的刎颈剑,上面的魔气似乎都被劈淡了一点。 “不对啊,记载里面的玄雷应该没有紫色。” 思付间,正好一道金中带紫的雷电又劈来,楼锦枭就地一滚,抬手书写符文,雷电却猛地转了个向,朝符珠劈去。 符珠早有察觉,挥剑一斩,剑光逼得天雷不得不再次转向,飞向重渊。 “轰”的一声巨响,重渊抬手结印飞出的法印和天雷撞在一起,掀起滚滚尘烟。 烟雾未散,符珠头顶再次降下天雷。 楼锦枭撑着刎颈剑站起来,终于明白她哪弄来的天雷了。 这是她的劫雷! 她越过化神圆满期,强行突破大境界,以身补阵,填补震旗的空缺,成为第八个阵眼,召来了炼虚雷劫! 小境界渡劫为紫雷,炼虚大境为金雷,两劫共渡,所以劫雷中蕴含了紫色。 也许正是两劫同渡,导致劫雷,有些敌我不分了,一视同仁地劈来。 楼锦枭心里怒骂了几句,所以他和重渊不得不帮这臭丫头分担一部分劫雷的威力,还要眼睁睁看着她晋升炼虚境? 第三百七十八章 雷罚 轰—— 一道紫金天雷龙蛟般扑来,符珠举起独鹿仙剑去挡,仙灵之剑,气息本就纯正无比,无惧纯阳劫雷的威能,但剑身还是不可避免地弯折了一下。 残余金雷擦着符珠的手背掠过,在地面砸出巨大的深坑。 灼烧的痛楚顷刻蔓延开,传遍全身。 符珠轻轻皱了皱眉,举剑的动作稍微缓慢了一瞬,几道金雷四面八方围剿而来! 归根结底这是她的雷劫,天道还是会“关照”着她劈的。 符珠在大阵中不断腾挪变换位置,身影如电,却不是真正的雷电,还是被劈了好几下。 一张清绝的小脸,变得灰头土脸,让人难以相认。 不过她的祸水东引效果很显著,重渊和楼锦枭同样被天雷劈得狼狈至极。 每当运用魔气去挡的时候,天雷中蕴含的能量,就会暴涨,远远超过了普通炼虚雷劫的威能。 化神紫雷四十五道,九道天雷为一组,共有五组。炼虚大雷劫为金雷,有六十三道,同样是九道一组,分为七组,劫雷威力逐次递增。 从化神后期到化神大圆满的小境界紫雷,已经劈了三组了,第四组的九道劫雷,威力会越发恐怖。 符珠、重渊、楼锦枭三人,脸色都无比的肃穆,忧虑的却不是第四组的紫雷,而是即将降下来的炼虚大劫雷! 以他们的修为实力,早已不将化神境小境界雷劫放在眼里,能让他们忌惮的,是积蓄酝酿了一刻钟的炼虚雷劫。 金光巍巍,无与伦比的宏伟壮观,从厚重的云层爆射下来。 九道紫雷,九道金雷,相继爆闪而出。 符珠抬手结印,身上浅蓝色的灵力流转,构建出复杂的图案。 紫金雷电交缠撞击,灵力结界立刻就出现了一条裂缝! 符珠脸色微微一变,没想到这劫雷的力量如此恐怖,是受了魔气的影响吗? 亦或是受了法阵的影响。 环视左右,一面面黑色的旗帜飞舞旋转,在风中舒展旗身,金色的光潮飞射,恰如千万缕丝线,追寻着楼锦枭和重渊的身影。 这是诛魔大阵的威能,不会对符珠造成影响,但会遏制重渊和楼锦枭的行动,眼看劫雷避不过去了,重渊抬手书写了一道保护咒。 神秘诡异的符文闪现了几下,一朵月光花幻影浮现在他身前,金雷一头撞入花影,消失不见。 须臾后,惊雷炸响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诛魔大阵外,金雷似流星砸落,爆炸开来,余威震得不少低阶修士,口耳鼻冒出鲜血。 云舟抬手布下结界,护住玉家的众人,眼里神色复杂。 这样的雷威,真的是炼虚雷劫么? 若他在阵中,恐怕也没有把握渡过此劫吧。 两军竟然默契的休战了,都在观望诛魔大阵中的战况,虽然他们什么也看不清。 诛魔旗越旋转越快,光潮爆射的速度也随之剧增。 五道金色雷光一齐撞向月光花影,花影便摇摇欲坠地消散了。 符珠可以炼化劫雷中蕴含的能量,伐骨锻体,壮大神魂,但天雷对魔族造成的伤势,不会轻易愈合。 金雷劈在重渊背上,血肉模糊,看着骇人无比。 重渊单膝撑着,抬手擦拭了一下嘴边的血迹站起来,再次书写符文。 巨大的月光花影,像是一轮皎洁的月亮,撑满半个法阵。 天雷震怒,不断冲击着花影,每撞来一次,花影就淡了一点。 符珠握紧了剑,横挥出一道剑气,凌厉的剑气和天雷里应外合,破开花影法印。 猝不及防的,金雷劈下,重渊身形踉跄着后退了几步,诛魔旗幡里的金色光潮,四面八方穿透他的身躯。 大口的鲜血喷洒出来。 楼锦枭愠怒,飞掠向前,朝符珠攻来。 “臭丫头,坏什么事!” 铿! 一道金雷迅猛劈下,楼锦枭不得不止步,刎颈仙剑横挡,发出清越的激鸣。 在金雷空歇的瞬间,楼锦枭一个瞬移,出现在符珠面前,刎颈剑上还有劫雷未散的余威,不断侵蚀着上面的魔气。 “你确定要离我这么近?” 符珠抬手一指,金雷电射下来,重重劈在楼锦枭身上,冒出烟气。 他挺直的脊梁都被劫雷劈弯了半寸,眼里凶光毕露,“就算再抗几道雷劫又如何,臭丫头,你死定了!” 楼锦枭不管不顾,泄露出周身魔气,察觉到魔气的暴涨,下一道劫雷的力量也在不断增强。 恐怖的威压,沉甸甸压在符珠的胸口,几乎令她喘不过气来,她双手结印,灵气爆涌而出,关键时刻,却被楼锦枭骤然打断! 轰! 金雷射下,在距离符珠不到半寸的时候,她翻身一滚,捡起手边剑,横档在身前。 符珠嘴里顿时涌现出一股腥甜的味道,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搅碎成渣了。 离她太近的楼锦枭好不到哪去,至阳至刚的雷霆之力,本就是魔族的克星,他还明晃晃的暴露自己,这一劈,让他修为直接倒退十年。 重渊扶起楼锦枭,替他疗伤,发现脚边有一块琉璃碎片。 注意到重渊的目光,楼锦枭淡淡解释:“当初在琉璃幻阙弄的。” “没想到天雷一劈,倒是把这事解决掉了。” 重渊看着树立在四周的七面黑色旗帜,上面充满了坚定的诛魔信念,眼里不由浮起一抹嘲弄的笑意。 “我会把最薄弱的阴北之处的坤旗暂时撤掉,拿到王令后,你从那里离开,十万王军已经在后灵城待命了。” 重渊语气镇静地说道,早已将生死置之事外。 楼锦枭张口想说些什么,最后沉默地点了点头。只有重渊能暂时打开诛魔大阵的缺口,所以带出王令的任务,只能由他做了。 希望他赶回来的时候,还不算太晚。 没有最后一面震旗,便有希望。 楼锦枭咬破手指,书写血符,他的速度极快,连贯非常,没有一刻的间断,一串串符文闪现,眨眼连成完整的符咒。 红色的天幕罩住重渊和楼锦枭的身形,一连三道金雷,也束手无策。 重渊念动咒语,召唤王令。 第三百七十九章 突破阴北薄弱处 符珠感受到魔王王令几乎要脱离她的掌控,迫切调动灵力镇压,额头上冒出涔涔冷汗,终于,那股细微的联系,像风筝线一下子断了。 冰凉如铁的令牌,受到强烈的感召,向重渊飞去。 符珠有一瞬间的晕眩,强撑着站起来,施展术法,想要抢回王令。 但对面像是有一只巨手,死死抓着王令,寸步不让,僵持不下中,一道金雷迅猛劈下! 符珠呼吸一滞,眼看着王令表面,浮现出一丝裂痕。 眨眼的功夫,又有几道金雷爆射而出,符珠和重渊在王令上的术法,被强迫中断,遭到反噬,五脏六腑剧烈地晃动。 “王令……毁了吗?” 符珠艰难爬起来,那声清脆的断响在她脑海中放大,让人感到无奈。 来不及多纠结,天雷轰鸣降下。 重渊和楼锦枭受伤,气息减弱,魔气不显,天雷终于找到了原本的目标,一同朝符珠环绕而来。 她已经记不清这是第几道劫雷了,那一瞬间,劈天盖地的雷压,重重压在她身上,让她连挪移都做不到。 符珠的脸色,略显苍白,体内灵力所剩无多,在天雷逼近前,挥手撒下一堆灵石。 身上涌出所有的灵力来抵抗这一同袭来的金雷,同时分心炼化灵石,弥补灵力的空荡,艰难渡过这一劫后,符珠从一堆暗淡的废石里面爬出。 她眼眸顿时瞪大。 无数道和重渊一般无二的影子,前仆后继地扑向黑色的诛魔旗,越靠近诛魔旗光潮的威能越恐怖,很快洞穿了这些影子。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诛魔旗中射出的光潮,所带来的压迫力量,震碎朝它靠近的任何虚影。 但符珠发现了,这些光潮的速度在减慢,重渊的努力是有效的。 符珠在废墟里找回剑,想要冲出去阻止,忽然,阵中剧烈震荡了一下,无穷无尽的风雪灌了进来,还有弱水河残存的溪流水,逆流进阵。 楼锦枭的身影电射飞出,离开了诛魔大阵。 静止了一瞬的坤旗,重新恢复旋转飞扬。 坤旗占据阴北,阳气最弱,也是阵法的最薄弱处,所以重渊选择了这个方向突破,但他自己留了下来,而是让楼锦枭出去。 符珠看向重渊,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对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气息,淡了下去,凉薄的眉眼间,呈现出一股释然轻松。 “魔王令没有毁?” 符珠猜测,不指望重渊会理自己,但后者却淡淡开了口: “还能维持半个时辰,就彻底毁了。” 重渊正视起面前少女来,她挨了最多的雷,头发凌乱,罗裙破败,身上却有一层流动的气韵,护住了她的心脉,应该是天品的法衣,否则她以化神后期的修为,渡炼虚雷劫,早死了两回了。 符珠闻言,觉得十分可惜,半个时辰能做很多事了。 不过能以魔王令换取重渊的死,这笔买卖,她不算亏。 似乎看出少女心中所想,重渊轻轻笑出声,运筹帷幄般地说道:“缺少了一面震旗的诛魔大阵,杀不了我。” 他会重伤,但不会死。 魔族的土地贫瘠,在这样的大地上生存下来的种族,他们的生命力会格外顽强一点。 修为越高,恢复能力越强,越难死亡。 重渊已经是魔界当之无愧的第一人,他没必要骗符珠。 “诛魔大阵不行,那就用铅华剑——” 符珠凌空踏起,施展铅华剑法第七式玉台镜月,剑光四射天地,光洁如雪花照芙蓉,干净纯粹的剑意,让阵外众人,不禁身躯一震。 玉扶光修剑多年,对剑意的感知很敏锐,她深刻地认知到,这剑意和当初符珠在魔界使用的剑法,同宗同源。 她当日只施展了三记剑招,没有这一式,玉扶光哪怕看不见,也能分辨出来。 这剑法少见,让玉扶光感到意外的是方外天的这些人,似乎都认识这剑法,态度和脸色,极为奇怪。 玉扶光蛾眉微蹙,心里生出古怪感,下一瞬,她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朝自己靠近。 令人厌恶的魔气。 玉扶光眉眼冷然,素手一翻,祭出一面金灿灿的黄铜镜,这面黄铜镜,镜身上刻画着灵动的双鱼,无水空游。 “啊——!这什么鬼东西!” 光辉明艳的金光照射下,传来女子尖锐刺耳的爆鸣声,那一团魔气化作一位红衣娇美的女子。 优璇咬牙切齿,一张美貌的脸上,神情狰狞,有些可怖。 她的肌肤,在触碰到金光后,被灼伤大片,强烈的灼痛感,深入了骨髓。 苦嬷嬷连忙撑开能削减金光的魔器混灵太阴伞,替优璇挡住金光,经此一役后,苦竺似乎一下子苍老许多,眼白泛黄,看起来有些浑浊,她眸子一眯,认出玉扶光所执之物: “那是镇魔金光镜,对我们魔族有着克制作用,殿下修为尚浅,才会被金光灼伤,待魔气自动愈合伤口即可。” “不过她有镇魔金光镜,殿下不可轻易出手了。” 优璇心有不甘:“难道就这样放过她吗?” 她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苦嬷嬷道:“嬷嬷,我原本以为楼锦枭对她不过是上了一两分心罢了,可他竟然将一半法器留下,护这人族女子性命,她现在必须死了!” 苦嬷嬷微微沉默了一瞬,答应道:“奴婢会替公主杀了她。” 苦竺心思沉重,面上却没叫优璇看出来半分,扯出自然的笑意:“烦请公主将残情姻缘线借用一下。” 残情姻缘线虽是优璇的法器,但它最初,乃是炤蓉王妃之物,苦竺跟在炤蓉王妃身边,是亲自看着它从王妃的定情信物,变成如今的残情姻缘线的,苦竺对于残情姻缘线的掌控,甚至还在优璇之上。 红线飘浮在她掌心,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情力。 苦嬷嬷眼中含泪,思念起了故去的炤蓉王妃,但她很快平复下来,神情变得冷厉。 没有人比苦竺更清楚,这根红线,寄托了怎样的缠绵情意,也正是因为她清楚,所以她能将残情姻缘线的情力完全释放出来。 第三百八十章 玄武借法 红光如雾,顷刻间吞没了玉扶光的身影。 优璇看着眼前一幕,嘴角嗫动,最后缓慢扬起了曼妙的弧度。 她炼化残情姻缘线多年,不曾知它的威能,远远超乎自己的想象。 苦竺眼神冷厉,抬起右手,红线乖巧地顺着她的动作,弹射出去! “嗡嗡”轻鸣,似有沉闷的古语低声响起,刻画双鱼的黄铜镇魔金光镜发出警示。 玉扶光眉眼间保持着清明,心中冷笑,果决地反手刺出一剑,苦竺的身影顿时无所遁形,残情姻缘线也坠落到她脚边。 她不动神色抹去手心的剑伤血迹,浑黄的眼里,只倒映出一抹烟紫色。 镇魔金光镜的光芒在减弱,玉扶光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若你以为压制了镇魔金光,就能替你家殿下杀我,未免太天真了。” 苦竺的目光逐渐变得阴冷锐利,并指一点,残情姻缘线如鸿羽缓慢向空中飘飞,红线扭动,幻化成一只镂空的红蜘蛛。 它张开嘴巴,吐出无数蛛网红丝,玉扶光皱了皱眉,挥剑斩去。 但这些红线并非实质,更像是念力,裹挟住玉扶光的身躯,勾动她的情念,玉扶光感觉自己好像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不断下沉,灵力剑法,在脑海中十分的深刻,却无论如何也无法调动。 这种感觉糟糕透了。 让玉扶光一下子回到了灵力被废之初,在荒州的那种无力之感。 她厌恶这种无力感。 在这种情况下,玉扶光的心,却越来越冷静,手指微动,重新掌握净瓶剑。 苦竺见势大成,步子稍动,但她生性紧惕,心里忌惮镇魔金光镜的威能,于是撑起了混灵太阴伞,朝玉扶光走近,准备给她致命一击。 “嬷嬷小心!” 这时,优璇的身影出现在残情姻缘线制造出来的情念雾海里面,急促喊道。 然而来不及了,剑光一闪而过,断开混灵太阴伞,玉扶光掌握镇魔金光镜,强行镇杀苦竺! “啊!” 凄厉的惨叫声自苦嬷嬷嘴里传出,她的脸血肉模糊,看不出原貌,唯剩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玉扶光。 “你,你……” 苦竺满眼不可置信,苍凉地大笑起来,“你对魔君无情,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残情姻缘线的情力对无情者无效,是我自作聪明,才落得枉死的下场……” 苦竺的声音到最后,几乎听不清了,强烈的悔恨不甘吞噬了她,让她陷入无尽的自责和愧疚当中。 如果她不用自以为最稳妥的办法,是不是就能帮殿下拔除肉中刺了? 可时间一去不回头,她终究辜负了王妃的重托和公主的希冀了。 “苦嬷嬷。” 优璇低低唤道,一种孤寂感,油然爬上了她的娇躯。 “咳——” 镇杀苦竺耗费了玉扶光太多灵力,她自己也受伤不轻,喉咙犯痒,止不住轻咳了一声。 优璇闻声应激,眼中红光闪烁不停,魔性复苏,她抬手驱动法器,红线一化为二,再化万千。 “绞杀!” 优璇冷冷下令,这些红线灵蛇一般朝玉扶光索去! 玉扶光边退边挡,伤势不断加深,紫衣上很快渗出众多血痕。 石惊天和腙庞神情复杂,温夙音是三人中最淡定的一位,反问道:“优璇公主的事,你们也想僭越插手?” 腙庞一言未发,石惊天则挠了挠头说道:“可魔君大人喜欢她啊,我们真要袖手旁观?” 温夙音眯了眯眼,暗含警告:“魔君大人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是没说……”石惊天说到一半,就被旁边的腙庞打断: “魔君大人没有说过的事,就不要瞎编排,我赞同温夙音的做法。” 袖手旁观是最好的决断。 玉扶光杀的不是普通的魔族,而是已故炤蓉王妃身边的婢女,抚养优璇公主长大的嬷嬷。 她以铁血手段镇杀魔族中人,又何曾将他们魔族放在眼里过的?魔族没有群起而攻之,已经是看在魔君大人的面子上了。 “魔君从诛魔大阵离开也有一刻钟了,不知何时才会归来,重渊魔尊又被困在阵中,无法脱身,我方大好的优势,却成了僵局,真是令人憋火。” 石惊天烦躁地说道,温夙音两轻一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目色幽深:“不会是僵局的,人族修士那边,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重渊被困诛魔阵,楼锦枭离开战场,优璇和玉扶光结死仇,不死不休,魔君蜃梦虽掌梦境之术,但不擅长战斗,且梦境的克制手段,人族修士这边掌握不少,不足为惧。 唯一要忌惮的只有魔相黑白二蛇以及凶兽隗天。 凶兽隗天被符珠枭首两次,实力大减,对付起来,也不算困难了。 这样的大好局面,人族修士若不动手,那就真的是天水倒灌时,脑子进水了。 果不其然,在温夙音说完不久后,战鼓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三次擂鼓,一击比一击重,响彻云霄。 听闻鼓声的人族修士,士气高涨,杀向魔族! 厮杀声震天,在诛魔大阵中的符珠,却并没有感受到多少,她的耳膜早被滚滚雷鸣震得嗡鸣麻木。 还有最后一组炼虚雷劫了,天雷的力量只会越来越恐怖,符珠的身躯,被雷压压迫着,沉重无比。 头顶的劫雷劈下来,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生还。 不,她一定能抗过去的。 只有九道金雷了。 最后九道金雷…… 轰! 所有念头在此刻凝固。 这道劫雷,猝不及防地降下。 符珠有些涣散的意识聚拢,晃动模糊的视线,前所未有的清明。 她举起剑格挡,金雷的光灼烧手背,强烈的痛感,一寸寸吞噬符珠的骨肉和意识,胸腔气血翻涌,一口血喷出来,溅落土壤。 符珠和剑一同被撞飞出去,还未等她喘息片刻,第二道金雷又砸了下来。 雷光逼至眼前,符珠心中越发冷静,嘴皮翕动,默念咒语: “天地四灵,北宫之象,壬癸之水,刚柔相济。玄武借法,降生神咒——”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一章 照见古来心 随着咒语最后一个字落下,符珠眼前,凭空出现一张巨大的龟蛇盘结黑甲。 天雷撞在玄武守护咒上,力量消减几分,没有撞破黑甲。 第三道天雷即刻劈来! 金雷力量叠加,带着毁天灭地之能,符珠呼吸微促,手指扣紧了剑柄,心里默道,若玄武守护咒抵挡不住了,她便拼尽全力,以剑斩之。 轰! 雷光铺满了符珠的眼帘,但好在玄武守护咒的防御并没有破,只是越来越薄弱了。 “第四道劫雷的力量之下,守护咒恐怕就支撑不住了——” 符珠看着摇摇欲坠的守护咒虚影,挡在她身前,明明快要消散了,还是那么的神秘霸气,仿佛天地至尊。 玄武守护咒能替她挡下三道天雷,已经足够了。 在极短的时间内,符珠得到喘息,紊乱的气息变得平缓,她听到轰隆的一声雷响,扬起头,看见两道金雷齐齐降下。 第四道,第五道天雷携手而至。 守护咒只能挡下前面的一道天雷,后面一道,要靠她自己了。 符珠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强撑着身子站起来。 雷声滚动的声音越来越近,终于,玄武守护咒变得十分的薄弱,金雷透过防御,穿透过来,狠狠撞上剑光。 符珠被重重撞向后方,猛地吐出大口鲜血,但她胸腔里的淤闷感,却一扫而空,原本被震得有些耳鸣的耳膜,也一下子变得通透,五感更胜从前。 是了。 还有四道劫雷,她就晋炼虚境了,修为会有质的飞跃和变化。 兹兹—— 金雷在酝酿之中,似乎要一起砸下来。 这样的猜测令重渊都不由为之侧目,但他猜错了一点,电光石火间,有两道金雷朝他袭来。 与此同时,另外两道劫雷劈向符珠! 大地承受不住这样磅礴的力量,土层剥落,裂开无数沟壑,先前倒灌进来的弱水溪流,眨眼的功夫,渗漏进土里,消失得干干净净。 “咳咳——” 土石里传来微弱的轻响,一只灰扑扑的手,努力探了出来,四下摸找着什么。 棱角犀利的土石,轻微刺痛着符珠的手心,她将手臂伸更出来一点,用仅剩的灵力,掐了个剑诀,声音微不可闻地唤道: “剑来——” 嗡! 嗡! 坠落在沟壑里的霜雪明和掩藏在尘土里的独鹿剑,受到感召,同时嗡鸣了一声。 嗖——! 离得近一点的独鹿仙剑化作流光飞来,劈开土石堆,符珠这才爬了出来。 骨头和皮肉都在阵阵作痛,她的手臂上很多淤青淤紫,甚至连立在跟前的宝剑都拿不起来。 体内灵力荡然无存,无法修复伤势。 符珠环视左右,诛魔大阵中地形已经全然一新了,她没看见重渊的身影,但自己都没死在最后两道金雷底下,他就更不会就这么轻易死了。 失去目标的诛魔旗,飞旋速度慢了下来。 符珠就地盘膝坐下,争分夺秒地炼化灵石。 她身上的伤势,以一种极缓慢的速度在恢复,忽然,整个大地晃了一晃。 这种震荡,在诛魔大阵外,更加明显。 紧接着,天旋地转,日月以极快的速度更替,无论是人族修士还是魔族将士,都被这强烈的晕眩感,弄得胃里翻涌。 大战被强迫中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时间的流速变快了!” “难道是方外天要坍塌了吗?” 一种极度紧张担虑的气氛迅速蔓延开,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挥之不去。 “一定是长生封印出问题了!” “后灵城没有消息传来,恐怕情况十分不妙。” 而此时的后灵城,如铺开一幅血腥而惨烈的画卷,幡旗孤扬,断剑沉沙,肃杀凝重。 楼锦枭面无表情地踩断浸满鲜血的战旗,来到原本仙光潋滟,此时却黑气萦绕的长生封印前,手掌贴合,轻轻一震。 陶埜和施容磐拼着残躯,在长生仙印上布下的一层封印,轰然碎掉。 他身后还剩的四万王军,化作无数股磅礴的黑气,疯狂冲向长生仙印。 楼锦枭逆行,狂娟飞扬的眼眸里,闪过一缕轻松的神色,他松开手,四分五裂的黑色令牌,落入黄沙,被掩埋在这片战场里。 “陶埜和施容磐祭了长生仙印,人族修士皆战死,此后方外天不再游离于天外,而会重新和修真界接壤,即刻起,全军撤回魔界——” 楼锦枭弹出一道术法,越过魔族众军的头顶,撞上金锣。 清越而孤寂的锣声传开,所有魔军举着武器,无声扬了三次,开始向魔界撤军。 留在原地的,只有楼锦枭、万艳悲和上幽三人了。 “槍夷战死,银莲陨没,然而流光城的战事还没有结束,我还要赶过去,你们谁负责后灵城撤军一事?” 楼锦枭看向两人,没等到答复,便径直离去。 万艳悲主动揽过此事:“撤军一事由我去做吧。” 她见上幽盯着自己看,坦然笑了笑:“正好回去看一看银莲。” 上幽微微颔首,转身消失在了战场。 长生仙印被摧毁后,整个方外天陷入动荡,最令人感到忧惧的是,时间流速莫名加快,这显然是极其不正常的。 再厉害的宙道法术,也不可能造成这样大的异动。 但好在这样的异况,在一刻钟后停止。 时间恢复如常,只是晃动感还存在,却也可以忽略不计了。 符珠撑着剑身站起来,瞧见了诛魔大阵出现的缺口,秀眉轻蹙,她低眸看了看手里的剑,单手掐诀,驱动飞剑去填补空缺。 大阵再次变得严密起来。 重渊微不可见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淡声道:“没有第八面旗帜,你做再多,都是徒劳的。” “徒不徒劳,我自有分断。” 先前渡劫实在太狼狈了,符珠身上沾了很多泥土和血污,感觉浑身不爽净,于是在灵力恢复后,施了个净尘术收拾自己。 少女白衣云鬓,不施粉黛,素手握着宝剑霜雪明,周身剑意,令人不可逼视。 忽然,剑动。 符珠心中轻念道:“铅华剑法第十式——照见古来心。”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不知何处有飞烟 四面八方的剑光萦绕而来,七面诛魔黑旗里也爆射出蕴含了恐怖灵力的光流,朝重渊射去。 疾风吹得重渊衣袍飘舞,浓如点漆的衣摆铺开,金线刻绣的凶兽,张着血盆大口,活灵活现,似乎要钻了出来。 电光石火间,符珠察觉到了异样,瞳孔微缩。 是封印! 重渊衣袍上金线绣着的凶兽,不是图画,而是确确实实的魔族凶兽! 他竟然将凶兽封印在了衣袍里! 此刻封印打开,魔族凶兽狰狞扑向符珠。 妖冶的黑红色火焰,飞溅到符珠衣裙上,很快燃了起来,符珠掐了个简单的法诀,周身晕开一层水雾,隔绝了黑焰的温度。 这时,浑身隐藏在黑红火焰之下的魔族凶兽,发出婴啼厉声,冲到她面前。 符珠催动霜雪明挥出一剑,粼粼剑气暴发出来,恰似裁云缕,将这头凶兽击飞出去,它身上的火焰尽数灭去,露出原形。 此凶兽身形不大,如山间普通的成年老虎大小,浑身黑毛,蓬松似羽,额头上生着双角,锐利如刺。 符珠想起自己在魔宫时见过它的,应该是凶兽角音。 角音眈眈凝视着符珠,忽然一动,以闪电般的速度冲出,符珠足尖轻点,飞上高空,角音折向,化作一束锋利的刃芒袭来! “水霜聚法,邪佞伏藏,镇!” 无数轻盈的霜花飘下,却沉逾千斤,压得角音,轰然砸落高空,一束剑光,从东侧飞来。 符珠的剑弯折片刻还原,自己也因强大的冲击力,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 “好强悍的防御!” 她的剑竟然只刺破了角音的皮毛,无法深入。 被霜花镇压的角音,挣扎着想爬起来,随后一片浮白霜花轻轻叠加,却像是大山压下,角音匍匐跪倒,发出愤怒婴啼。 它努力和压在自己身上的力量抗衡,身上霜花,有些摇摇欲坠。 符珠虚空画了两道法诀,打入剑身,欲尽快斩杀了角音。 向前掠去几步,角音不断挣扎,眼瞳里清晰地看见,剑光向后驰去! 在最后一刻,符珠改变了剑势! 只听“砰”的一声,有灰色的弧线划过,砸进土坑,激荡起巨大的尘烟。 火云一下子撕裂烟土,爬出一只庞然巨兽,符珠微微眯了眯眼,这只凶兽的体型和它砸出来的坑,并不匹配。 但它额头上的剑痕,显示了它和符珠劈中的凶兽,确实是同一只。 见到这只灰色凶兽,角音一下子变得振奋,双目闪烁着猩红的精光。 嘤! 它发出婴儿般的长鸣,音波传到符珠耳中,识海微微震荡,旋即被符珠压下,更多的注意力落在这只灰色凶兽身上。 能隐匿于无形,是虚道的力量,魔族中有这样能力的凶兽,唯有——灰泽! 凶兽灰泽! 它是魔王轩和的坐骑,亿万年过去,它不仅没有死,还被重渊封印在了衣袍里,听他号令。 符珠侧目看了眼被诛魔大阵缠住的重渊,他背部天雷造成的伤势,始终无法痊愈,雷霆蕴含的力量,不断侵蚀他的肺腑。 没有了金线凶兽纹样后的衣袍,失了几分华贵,如漆黑的夜色一样,深沉难测。 灰泽的身影重新隐入空气,符珠正要寻它,面门掠来寒光,角音挣脱了镇压,朝她扑来。 符珠身子后仰,与角刃贴着,险险擦过,脱身出来,宝剑悬空,轻轻一拍剑柄。 剑刃疾光,飞射出去,在角音的腹部,滑出长长的血痕! 角音防御力惊人,所以符珠在那一拍,打入了强大的法力在里面,霜雪明势若破竹,切玉如飞电。 眨眼间,剑回到了她面前。 “雪花莹莹,神光四注,斩!” 符珠驱动飞剑,宝剑一化四,从四个方向斩落。 角音被困在四方飞剑里,焦急啼鸣,朝一把飞剑的方位撞去,似无意的选择,符珠却皱了皱眉。 一步迈出,执剑刺去,她的身影被传送到了十步以外。 灰泽! 知道了是它的手段后,符珠心里反而轻松起来,施展大范围的水霜术。 飞霜白雪的痕迹,在她眼里无比的清晰,符珠微微扬了扬唇,朝角音刺去。 因为在符珠的剑下吃过亏,角音表现得很紧惕,做出防御姿态,剑光袭来—— 偏了。 它愕然瞪大了眼睛,艰难地扭头往身后看去,雪白的长剑,钉住了灰泽! “此剑,不知何处有飞烟。” 符珠歪着头,和角音说道,也不管它能不能明白,随手抽了剑回来,但灰泽仍旧被一把剑影钉在原处。 角音咧开嘴,龇牙怒吼,猛地撞向符珠。 距离太近,符珠只好徒手握住角音额上双角,霜雪明笔直向下垂落,刺入灰泽的脊背。 虽然被剑影钉住了,但灰泽的力量仍旧能发挥作用,霜雪明透过了它的身躯,插入大地。 符珠体内灵力随心所动,凝聚在手上,她一个燕子翻身,跪坐到角音背部。 角音无法攻击到背上的符珠,在大阵中疯狂乱撞,试图把她甩下来,却引起了诛魔旗的注意力,顿时,无数金色光流射来! 轰轰轰! 大地被射出密密麻麻的土坑,角音疾奔如飞,冲向了灰泽。 灰泽眼看它冲来,再次运用体内虚道的力量,一息过后,恢复身形。 寒气越来越重,角音一对锋利的刃角,凝成冰柱,符珠眼眸微亮,手刀砍去。 咔嚓—— 清脆的断裂声响起,符珠握紧了冰晶角刃,双手向下刺去,鲜血溅了她一脸。 红与白,尤为分明! 符珠翻身落地,随手擦了下脸上的血,注视角音的尸体,确认它已经死了,方才呼了口气,召回飞剑。 她看向灰泽。 “铅华剑法第一式——芳泽无加!” 刚刚动用了两次虚道的力量,此时的灰泽,无法再故技重施,它死死盯着迎面而来的剑光,强烈挣扎起来。 一息。 两息…… 三息! 灰泽身上爆发出大片灰光,挣脱了剑影的桎梏! 一道身影,挡在它面前,抬手,捏碎剑光! 重渊! 符珠眼里闪过意外,他不是被诛魔旗缠着,无法脱身吗? 第三百八十三章 灰泽 滴答。 滴答…… 重渊掌心的鲜血滴进土里,他淡淡垂眸看了眼手心剑痕,不深不浅,可铅华剑意造成的伤势,却和至刚至阳的雷霆一样,难以愈合。 灰泽的身影一下子变小,跳上重渊肩头,宛如一只灰老鼠,呆呆傻傻的,龇出两颗洁白的牙齿。 大名鼎鼎的凶兽灰泽,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符珠很快收起心中的讶异之情,握紧剑柄,霎时间,绚烂光明的铅华剑意从她握剑的指缝间倾泻出来。 纯粹的铅华剑意,一瞬间裹挟了宝剑,灰泽急得抓耳捞腮,频频朝重渊看去,忽而滞住。 重渊平静的眼里,掀起寡淡的涟漪,喃喃低语: “澄光射天地,雷腾避其锋。斩邪祟,洗铅华,其意昭昭,更甚天月。” 重渊的话很轻,淹没在无尽嘈音里,只有灰泽听见了。 它脸上浮起和人一样的怨怒情绪,冲重渊龇牙腹吼,似乎是在怨他,可很快情绪消失,变得伤心起来。 剑光逼近,重渊还没有什么动作,灰泽开始变得极度的焦躁和不安,眼里浮起深深的担虑。 一剑洗铅华—— 灰泽见过许多次了,但唯有此剑,让它感到强烈不安和忌惮。 吱! 灰泽急声叫唤,身上灰色的光芒再次暴射出来,却被一片黑色吞没,它整个身躯翻滚几次,落进重渊宽大的袖中。 重渊一身气势攀登到顶峰,魔气凝聚如水,顿时吸引来了诛魔旗的关注,无数金芒伴随着洗剑华一剑袭来! 他站立在土丘上,抬手画咒,动作看起来有些慢,但恰好在剑光劈来的时候,符咒完整。 灰泽探出头来,只见汹涌剑气和符咒撞在一起,一抹剑影,陡然刺出! 灰泽抓扯着重渊的衣袍,锦帛撕裂声,彰示了它的急躁。 重渊袖袍一甩,灰泽滚落进更深处,黑漆漆一片,再看不见什么天光剑光。 飞剑剑影,透过重渊的手掌,洞穿他的胸膛。 纯粹的铅华剑意,在他体内炸开,强烈的魔气反扑,符珠的身影被撞飞出去,如断线风筝一样,跌落在地。 五脏六腑剧烈震荡,猛地吐出大口鲜血。 幸好她已经是炼虚境了,否则绝对承受不住这一击。 破碎的符咒,藤蔓一样,爬上符珠的皮肤,如蚀骨之蛆,怎么也无法驱散干净。 符珠抬眸,对上一双猩红闪烁的眼睛。 铅华剑下,重渊身上的魔气失控了。 “啪嗒”一声,灰泽从袖袍里掉了出来,它抱紧重渊的大腿,努力摇头。 英明神武的魔尊大人,怎么能被魔气控制,成为它的傀儡呢? 魔尊大人,醒来啊! 灰泽的努力并没有太大作用,重渊此刻,宛如一尊没有灵魂的傀儡,魔气就是控制这尊傀儡的提线,驱使着他的行动。 察觉到碍脚的灰老鼠,重渊冷酷地将它踢开,一条灰线,从符珠眼前划过,落入泥土里。 跟随轩和魔王四处征战的魔兽,怎么会这么弱? 符珠心里生出一抹疑虑,下一瞬,灰泽从土里钻出,不要命地靠近重渊。 魔气化作利剑,朝它射去,灰泽左躲右闪,灵活无比,避开了所有的攻击,刚露牙傻笑,一缕魔气,从它眉心穿过。 一道灰泽的虚影消散,它出现在了离符珠很近的土堆边上,满眼伤心。 重渊大人,竟然真的对它下杀手…… 符珠饶有趣味地将灰泽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魔兽由天地魔气孕育而生,充满了杀戮和凶性,眼前的灰泽看起来,却和魔族记载的很不一样。 它有灵智,还有情感。 伤心了一阵的灰泽重新振作起来,重渊大人只是不认识它了而已,不是真心要杀它的。 它要将重渊大人带回来! 灰泽身上的力量激增,令符珠不由为之侧目,她活动了一下手指,悄无声息画了道法印。 “凝光斗法,携作风符,去。” 符珠心中默念,指尖一股无形的风,随着灰泽掠去,撞入魔气中央。 噗嗤—— 利刃入肤,溅起飞血,重渊的脚步微顿,看向灰泽,眼里多了丝杀机。 “滚。” 一个单音节,冷如冰窖,似一把锋利的尖刀,扎进灰泽的心里,它有些受伤。 重渊一甩袖,罡风就撞飞了灰泽,当着符珠的面,它重重砸在了不规则且棱角锋利的土石上。 灰泽恶狠狠扑向符珠的脸! 她竟然伤了重渊大人,实在是太可恨了! 符珠眉眼轻轻一扬,在灰泽扑来的时候,眼疾手快,扼住它的咽喉。 “呲!” 灰泽四脚乱踹,很没素质地吐了一口口水。 符珠反应极快地偏过身,拧转灰泽的脑袋,抽剑而起,刺向重渊。 灰泽瞧见自家魔尊大人有危险,舞动爪子,狂挠符珠的手背,干扰她的动作。 符珠果断将灰泽重重摔出去,手指一点,灰泽被冻成了冰雕,唯有一双眼珠子,左右来回转动。 “铅华剑法十三式,洗铅华!” 符珠以剑风为踏石,御风飞起,双手握住剑柄一斩。 温柔的剑光,蕴含了恐怖绝伦的力量,压在重渊身上,魔气肆意飞舞,拔地冲天,顶起了头顶剑光。 灰泽呆愣望着,嘴巴张得老大。 轰! 两股力量爆炸,重渊踉跄倒退了几步,嘴角渗出血迹,眼里却恢复清明。 他朝灰泽招了招手。 浑身冰水浸透,毛发湿漉漉粘在一块的灰泽,眨眨眼,“嗖”地掠了过去。 重渊手掌在它脑袋上抚过,什么话也没说,眸光望向一面诛魔旗帜。 大阵晃动了一下,出现缺口,符珠看过去,只见楼锦枭去而复返,他在阵外,艰难拔起一面旗帜,打开了一条裂缝。 不能让重渊离开! 这是她唯一能斩杀他的机会了。 符珠身上的灵力疯狂涌出,强行压下皮肤里游动的符咒,仗剑刺去。 重渊手一抬,灰泽被他掷出,空出双手,握住锋利的剑刃。 楼锦枭面门袭来灰影,他伸手一抓,不由扯动嘴角:“重渊这是丢了个什么玩意儿过来……” 灰泽重重咬在他冰凉如瓷的手背上。 楼锦枭强忍着掐死这灰老鼠的躁动,凤眼微眯,认出了它的身份:“灰泽?” 第三百八十四章 最后一面诛魔旗 “吱!” 灰泽应了一声,四脚乱蹬,想要脱离楼锦枭的禁锢。 重渊大人还在阵里,它不走,它要回去帮他! 赶紧松手! 松手呀! 灰泽急得“叽哇”乱叫,锋利的爪子掐入楼锦枭皮肤里,冒出粒粒分明的血珠。 “若不是重渊让本君救你,真想掐死你算了。” 楼锦枭看着手背上的伤口,眉眼带起一抹凉意,手缩紧,指骨用力,灰泽叫唤的声音,渐渐弱了些许,挣扎的动作也小了。 诛魔旗越来越沉,马上要回归原位,楼锦枭正要带着灰泽离开,忽然,大阵异动,诛魔大阵的力量得到极大的加强,恐怖威压,让他都感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因为离大阵太近,楼锦枭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摄取,千钧一发之际,阵里阵外,各有一道利刃从空中斩下,切断了他和诛魔大阵的联系。 楼锦枭被撞出法阵,石惊天眼疾手快,撑住他的后背,关切问道:“魔君大人,您无碍吧?” 温夙音和腙庞两人也是紧随其后地赶来。 黑旗飞旋,大阵平稳运行,彻底隔绝了外人的窥探。 楼锦枭感受到掌心的空荡,脸色微沉。 灰泽这个蠢物,居然又跑回诛魔大阵了。 除了重渊替他斩断和诛魔大阵的联系外,阵外也有一股力量参与其中,楼锦枭眼眸微眯,回身看向不远处丘陵上站立的女子。 他缩地成寸,眨眼的功夫,出现在优璇面前。 优璇淡淡一笑,挑眉道:“重渊死了,对你我来说,都是好事不是吗?” 重渊的实力,不仅人族忌惮,连她也会感到忌惮,如今的魔界,不需要这么一个修为高深,力压群雄的魔尊。 所以重渊死在诛魔大阵下,是最好的结果。 优璇扬了扬唇角,如花似玉的脸上,浮起稳操胜算和心满意足的笑意,下一瞬却僵在了脸上。 楼锦枭行事向来无所顾忌,更不会顾念优璇的颜面,他冷冷开口道: “优璇公主谋算得很好,可是肤浅的见知,完成不了你庞勃的野心。” “你算计重渊这件事,当由他自己清算,本君不插手,但——” 优璇的心跟着这转折紧了紧,只见楼锦枭眉眼冷了下去,多了丝戾气在身上。 他话锋一转:“但玉扶光是本君护着的人,你出格了。” 石惊天和腙庞同时低了低头,心中胆颤,听魔君大人的意思是,要和优璇公主清算这件事了,那他们壁上观的事…… 两人看向温夙音,他回以微笑,仍旧从容淡定。 “温夙音这老狐狸!” 石惊天心里唾骂了一声,但见温夙音如此淡定,心中的忐忑倒是消散不少。 “玉扶光杀了苦嬷嬷,我没将她千刀万剐,已是仁慈!”唯独这件事上,优璇态度强硬无比,她似讥似讽地看着楼锦枭,“残情姻缘线的情力影响不了她,你应该明白是什么意思。” 楼锦枭风轻云淡掀了掀眼帘:“合该如此。” 玉扶光的为人,他还不清楚吗?若是残情姻缘线的情力影响到她了,他才要惊讶呢。 优璇微怔,仔细盯着楼锦枭的神情看,没有察觉出任何异样,她心里生出无边的荒诞和苦涩感。 是她和苦嬷嬷将楼锦枭与玉扶光的关系,想得太肤浅了!大道无情,而他们都在这条路上! 温夙音正是早看透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插手。 石惊天还处于困惑当中,腙庞却隐隐明白了什么,目光落到自家魔君大人的身上。 他红衣飞扬,墨发如舞,手执刎颈之剑,轻轻一挥。 残情姻缘线包裹的茧中,落出一抹纤细的身影,殷红的血,浸透了素雅的烟紫色。 楼锦枭身形一动,接住下坠的玉扶光。 女子奄奄一息,脆弱而美丽,向来冰霜冷傲的容颜,多了缕苍白的温柔。 楼锦枭问:“为了一把仙剑,来到方外天,或将客死异乡,后悔吗?” 玉扶光没有后悔,只是有些不甘,她还是没寻到通圣境的门槛。 轻轻摇头:“剑途大道,多我一具白骨,何妨?” 楼锦枭知她固执,却还是忍不住开口道:“如果你愿意修炼我魔族功法,本君自有办法替你延续寿元,玉扶光……” 见她眉眼里的冰凉,楼锦枭已经知道她的答案,腾出右手,在虚空画了道符门。 “当初在凤泉乡,本君曾取得一颗凤凰心,它会代替你的心脏,支撑你再行走人间一年。” 说完,楼锦枭将凤凰心打入了玉扶光的体内,送她从符门离开方外天。 如此强大的法术,引得玉家那位炼虚境大能注目,轻叹一声道:“家主,我们恐怕又要失去扶光小姐的消息了。” “那位魔君的传送符门,抹去了所有痕迹。” 玉望舒闻言,眉心微蹙,她盯着符门消散的位置,道:“等从方外天离开后,加派人手去找,无论怎样,都要找到她。” “是。”云舟应道。 另一边,诛魔大阵中。 金雷轰鸣闪烁,纷纷奔着重渊劈去。 灰泽接近不了重渊,转过身,扑向符珠。 都怪她! 是她用这些破旗子,将重渊大人困在里面的! 灰泽满腔愤怨,却刻意忽略了招来天雷的罪魁祸首。 如果没有那面震旗,诛魔大阵的力量不会增强,阵中也不会有玄雷降下。 符珠举剑格挡,将灰泽震退,一道天雷正好劈在它的身上,灰泽四肢弹了弹,爬不起来。 没空理会儿这只魔兽,符珠满心都在面前的小童身上。 乌生沉默着,最后主动开口:“是优璇带我来流光城的。” “我告诉她,魔王令在流光城。” 符珠不知说他什么是好,眼前忽然出现一根枯树藤,乌生举着它道:“五曦剑,我替你拿回来了。” 当初天月得到了一面诛魔旗,将它埋在老槐树下,乌生找到老槐树的时候,那面旗帜不见了,只留下这把看不出来是剑的剑。 乌生看见这把剑时,就知道,符珠已经取走了那面诛魔旗,所以他带着最后一面诛魔旗,穿过混乱的战场,来填补这座大阵的空缺了。 (本章完) 第三百八十五章 雷光散了 符珠静静看着乌生,他本就苍白的小脸,越发没有血色了,在雷光的照射下,透着虚幻的侧影。 乌生眼睫毛颤了颤,努力压下眸中闪现的红光,想告诉符珠,他心中坚定,没有入魔。 可黑气源源不断从他身体冒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都显得那般的苍白无力,邪恶的气息,一下子招来了玄雷。 他是魔族。 诛魔大阵也会将他斩杀。 “乌生,你不该来这儿。”符珠轻声说着,随后在他面前画了道符咒,右手执剑,迎上玄雷。 少女身姿如剑,锐利无匹,眸光定定地挥出一道剑光。 光速是那样的快,瞬间撞上了诛魔玄雷! 艰难爬起来的灰泽,看着眼前这幕,眼里凝聚出呆滞的光。 魔族避之不及的诛魔玄雷,在她的剑下,就这样轻易地散了。 灰泽心里涌起强烈的失落感。 她是人族的剑仙,不惧怕诛魔玄雷,可魔尊大人不一样,他会和历代魔王一样,死在天雷之下的。 散落天地各处的诛魔旗,为什么要这么容易聚齐呢? 如果没有它们就好了。 灰泽忽然爆发出无尽的力量,几个闪现挪移,出现在了诛魔旗的附近。 它的内心,萌发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头顶传来无奈地叹息:“灰泽,别做傻事。” 重渊一只手捏着它的后脖颈,霎时,诛魔旗产生强烈的反应,爆射出灿烂的金光。 灰泽陡然瞪大了圆眼,催动自身的力量,灰芒只覆盖住了重渊的部分身躯,他身上顿时多了许多铜钱大小的血窟窿。 魔气在修复这具躯壳,但速度太慢了,鲜血沾满了灰泽暗淡无光的毛发。 它眼里金光越来越清晰,是诛魔玄雷落了下来。 灰泽强行使用自身虚化的力量,但下一瞬,这些力量被压了下去,它反抗,它斗争,还是无济于事,体内的力量像无形的水,四散流开。 失重感传来,灰泽再次划出圆润的弧线,跌落到了土堆里。 察觉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灰泽扭过头,对上一双黑红交替闪烁的诡异眼睛。 灰泽的心“扑通扑通”跳动了好几下,才嗓子干痒的恢复镇定。 它故作镇静地收回视线,乌生也没再看它。 似乎从不相识。 雷光越来越多,几乎汇聚成海,灰泽眼里挤出几滴眼泪。 它不想魔尊大人陨落。 但这样强大的天雷之下,魔尊大人会死的。 乌生为什么要把最后一面诛魔旗带来呢? 他不来的话,魔尊大人就不会死了。 灰泽伤心地掉泪,完全没有魔兽威风八面的样子。 雷光聚海,倾泻下来。 符珠挡在前面,额头上很快冒出涔涔冷汗,即使她已经是炼虚境了,还是撼动不了诛魔大阵的威力。 玄雷的力量擦过剑刃,险些没入乌生体内。 符珠背过身,用肉身帮他抵挡,五脏六腑闷痛了一下,顷刻便吐出大口鲜血。 她笑着,语气轻松:“你没来之前,我都吐习惯了。” 以化神后期的修为渡炼虚境大雷劫,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所以符珠说的也是实话,她吐血已经吐习惯了。 灰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她流的血,完全没有魔尊大人一半多。 可恶的剑修! 它最讨厌剑修了! 灰泽爬起来,想去找重渊,却一下子跪坐在地,它的四肢钝痛无力,连行动都困难! 满目雷光,它找不到重渊大人的身影了,灰泽脸上挂起两行泪,但不想叫符珠看了笑话,于是一头栽进土堆里,无声哭泣起来。 符珠可没功夫看它笑话,撑着剑站起来,斩出一条溪流宽的剑气,拖延雷霆蔓延过来的脚步,掐诀道: “天地四灵,北宫之象,壬癸之水,刚柔相济。玄武借法,降生神咒!” 与上一次匆匆施展的守护咒不一样,此次的玄武守护神咒生效时,黑水倒挂,一道巍峨庄严的玄武龟影,浴水而出,挡在了雷光前。 玄武龟背生有九道黑水纹,闪烁静谧的光芒。 乌生的身影,被这磅礴大气的守护咒,遮得严严实实。 轰…… 轰。 雷霆不断冲击着守护咒,不知过了多久,守护咒越来越薄弱,变得虚幻。 乌生定定注视着雷光,伸手往胸膛前一抓,随后愣了愣。 他忘了,他将菩提子交给符珠了。 他身上没有灵符了。 耳畔忽然响起少女清越的声音: “和舒澹泞,如梦令召,剑若铅华,斩!” 符珠抬手丢出一张符箓,封存的剑意顷刻斩出,和她的剑意汇合在一起。 从土里拔出脑袋的灰泽,呆呆望着。 这是天月的剑意。 却被一个少女,使用得如此得心应手。 灰泽牙齿都快咬碎了,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符珠将所有的防御符交给乌生,手上大把黄色符纸扔出,剑光连成一片,和雷霆抗衡。 乌生一张一张数着,待手里的防御符还剩最后一张时,雷光散了。 灰泽眼里的光暗淡下去,没注意身旁的小童,捡了剑爬起来。 雷光散了,但诛魔大阵没有打开,是因为乌生吗? 他是半魔,也是诛魔大阵要抹杀的存在。 符珠提着一口气,始终不敢松懈,她怕玄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降下来了。 “乌生——” 符珠扭过头,却怔了一怔,身后早已没了小童的身影。 她的注意力都在玄雷上面,心力交瘁,疲惫不堪,连乌生的动向都没有察觉。 这时,灰泽像是被人踩住了尾巴,急吼吼叫唤起来。 符珠发现了乌生的身影,缩地成寸到他身旁,空手接住剑刃,冲他摇摇头: “乌生,你不可以弑父。” 独鹿仙剑的剑气是那般的凌厉,一下子割破了符珠的手掌,鲜红的血珠不断往外边冒出。 乌生不解地看向她,但还是松开了剑柄。 阿娘因为眼前的人,才受了这么多的屈辱和磨难,他为什么不能杀他呢? 灰泽抱着乌生的衣角,一个劲儿地摇头。 见他松了剑,灰泽如释重负,下一瞬,却如遭雷击。 符珠声音轻和地说道:“乌生,不管怎样,重渊是你的父亲,你不能弑父。” “所以,这件事交给我来吧。” 第三百八十六章 拔剑相向 接过剑柄,符珠五指握紧,剑刃倾横,抵着重渊的心脏。 灰泽眼露凶光,嘶吼叫嚣着朝她面门抓去,乌生想要阻止,但一抹柔和的力量,在他之前,震退了灰泽。 重渊狼狈的身躯微微一顿,抬起眼眸,沉寂的目光里多了抹异样的神采。 天月…… 你果然还有一抹残魂存在于世间。 重渊忽地笑了。 跳动的心脏在那一刹停止,被利剑洞穿。 灰泽怔在了原地,呆呆傻傻,流出眼泪。 符珠垂下眼睑,看向自己握剑的手,她并没有动手。 师姐的残魂,推了剑。 正因是如此,灰泽一下子变得颓废、安静、痴傻。 任何一个人杀了重渊大人,它都会咬对方,唯独是天月,它连恨都不能。 灰泽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 记忆的篇章被一只无形的手翻过,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魔尊大人跨过长生仙印回来了,但灰泽高兴不起来,因为它心里无所不能的魔尊大人居然受了极其严重的伤! 外面的世界,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灰泽疑惑。 它踩到魔尊大人的衣袍上,意外发现了枚染血的香囊,上面的绣线极丑,灰泽叉腰嘲笑,咬烂了绣花。 这么丑的香囊,完全配不上魔尊大人尊贵的身份嘛! 一朵洁白如雪的花掉了出来。 灰泽不认识这花,但后来芜寰殿前,栽了大片这样的花,它才知道,这花叫做“月光”。 它第一次见到天月的时候,又被重渊大人封印在衣袍上了,所以天月不认识它。 灰泽听见她向重渊大人讨要“香囊”。 重渊大人总是敷衍天月。 只有灰泽知道,重渊大人拿不出来香囊,因为香囊被它扯碎了。 天月是名剑仙,她的剑法很好,铅华剑的剑光,经常照亮芜寰殿,她和重渊大人,总是动手。 可重渊大人身上还有很严重的伤势没有痊愈啊! 灰泽被封印在袖袍上,只能看着两人隔三差五交手,终于某一天,封印松了。 它趁重渊大人沐浴的时候,跑了出去。 灰泽记得香囊里面只有一件东西,就是月光花,宫殿前就有一片。 它咬断花茎,将月光花放到天月窗前。 它替重渊大人将花赔给天月了,她就不会再和重渊大人动手了吧? 灰泽单纯地想着。 它藏在纱帘后面,偷看天月的态度,天月将花往外一扔,“啪”地合上了窗户。 雪白的花朵,安静躺在晶石地面,被巡逻的士兵,无情践踏。 灰泽伤心极了,灰头土脸地回到了重渊身边。 重渊道,她不会要你的月光花的,她厌恶魔族。 灰泽,日后别去她跟前了,被发现,会有危险的。 灰泽不信,但又忐忑重渊对它说的话,于是日复一日给天月送花的同时,都掩藏好了自己的身形。 时间一长,它就败露了。 灰泽衔着雪白的月光花爬上窗户时,正好被天月看见,像一只老鼠,一下子被光线照住,僵在原地。 但天月轻轻笑了,伸手接过月光花,浅笑盈盈地说了句,谢谢。 灰泽晕乎乎地回到重渊身边,手舞足蹈讲述今天这件事。 重渊大人,你说的不对,她没有讨厌灰泽,她收下了灰泽的月光花。 天月不动剑的时候,好温柔。 重渊给它浇了盆冷水,他道,那是因为她不知道你的身份,在她眼里,你就是只会采花的灰老鼠罢了。 灰泽龇牙嘶吼,一扭头,跑出了大殿,它藏在角落里抹眼泪。 头顶传来天月温柔的声音,她问,小老鼠,你哭什么呀? 灰泽闻言,哭得更伤心了。 重渊大人说得没错,在天月眼里,它就是只灰老鼠。 可它是灰泽啊。 一只灰老鼠,像人类一样,哭得伤心欲绝,看着分外滑稽,天月没忍住,于是笑了笑,将它带了回去。 此后灰泽终于能光明正大的去找天月了,它住在芜寰殿,见天月和重渊大人争吵,见乌生降世,见大殿人走茶凉。 天月盗走魔王令逃了。 整个方外天和魔界的人都要追杀她,灰泽想去帮她,但重渊大人不让。 它被封印在了衣袍上,又变成了金线凶兽,总是张着血盆大口,似要吞噬掉一切。 但灰泽不是这样的,它宁愿自己只是一只灰老鼠。 天月死了。 重渊大人没有去救她,它讨厌重渊大人。 重渊大人也死了。 它不能怨天月。 灰泽抱着脑袋,哭得很伤心很伤心,它不知道该怨谁了。 诛魔旗强烈震动,散向天地四隅,大阵打开,外面围了一堆人族修士。 他们神情复杂,有忌惮、有冷酷、有厌恶,有人眼中含恨,也有人失望伤心。 所有情绪,如同利剑射来,符珠将乌生护在身后,坦然迎向大家的目光。 赫连红妆嘴角嗫动,想问什么,却又觉得没有什么必要,她背过了身去,和当初一样,选择了袖手旁观。 符珠没有什么好失望的,赫连红妆能不插手此事,已经很好。 魔族完成了他们发动这场战争的目的,尽数退回魔界,战场上,只有人族了。 “家主,方外天虽被魔族攻破,但几大家族的残余势力加在一起,仍旧不容小觑,我们不好插手。”云舟开口劝诫。 玉望舒拧着眉问道:“难道做了家主以后,连自己的朋友都不能相帮了吗?” 云舟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在其位,谋其事。” 玉望舒低喃重复了两遍这六字,她抬起眼,灿若星辰:“云长老,你说得对。” “在其位,谋其事,我既身为符珠的朋友,也该做朋友该做的事。” “每个人同时会处在很多个位置上,我无比的清楚,自己现在所在的位置。” 玉望舒仗剑飞出,落到符珠身边,笑着说道:“虽然不知为何战事结束,你和方外天的人就处于敌对面了,但我来这里,不是为了他们来的,他们怎样,本与我无关,只是——” “如果他们对你拔剑相向,”说到这儿,玉望舒顿了顿,语气变得坚定,“我手中的剑,也会出鞘,指向他们。” 想了想,以灰泽的视角,写了一段回忆。 月光花的图片会放在评论区,个人比较传统,不喜欢在书里插图,于我而言,会影响观感。 ps:图是百度下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