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女她又骄又飒》 第1章 小疯子 深夜,一声惊呼响彻了山谷。 “有人跳崖了。” 伴随着惊呼声,数名黑影从地藏阁的南、北、西三个方向蹿出,掠向东侧山崖。 山崖高五十余丈,崖底是洪水泛滥的恒河,每年洪水来袭,溺亡于恒河的人不计其数。 半空中下坠的黑衣少女柳眉轻蹙,右眉尾下的小黑痣在月色中为她平添了几分娇媚,杏眼微眯,唇角紧抿,似是懊恼,又似是思索。 她明明挑了个夜深人静的时候跳崖,怎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们,该不会朝她射箭吧? 担忧中的崔衡玥全然忘了自己的身体正在急速下坠,崖底奔腾的寒气扑面而来,崔衡玥打了个冷颤,瞬间清醒。 她慌忙将手中的短刀插入峭壁中,让自己坠落的身体停下。 与此同时,一道影子从天而降,飞速掠过她的身旁。 光亮的头,白皙的脸,绯色袈裟,身宽三尺,方才掉下去的人......该不会是南殿管事云都尉吧? 只看了一眼的崔衡玥不太确定。 “糟了,追过头了。” 云晨用力往崖壁上一蹬,旋转身子往上飞。 他一把抓住还在愣神的崔衡玥,但看清楚她的面容后十分惊讶:“小疯子?怎么是你?” 崔衡玥还未有所反应,云晨又开口:“小小年纪寻什么短见?活着不好吗? “今年十五了吧?该嫁人了,不如在我麾下挑一个,我给你们风风光光办一场。” 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崔衡玥怒而推开云晨:“我没有寻短见。” 然而云晨的身体在下一刻又弹了回来,崔衡玥再次落入了云晨手中。 这一次,崔衡玥看清楚了,云晨腰上绑着一条粗绳,连接着崖上某处。 “滚,我的事不用你管。” 崔衡玥暴怒,一只手紧紧地抓着刀柄,另一只手迅速出掌,击向云晨的面门。 “哟,小疯子有两下嘛。” 云晨侧头,轻轻松松地避开了崔衡玥的攻击。 “我不是小疯子,你再叫一句我就杀了你。”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再次出击。 她似乎是下了狠劲,手脚并用,看着招式十分凌厉。 云晨从容应对,改了口:“小丫头生得如此貌美,性子却这般易怒,不好,不好,得改改......” “胖和尚,你还不配教训我。”崔衡玥下手更狠了。 这时,崖上传来一个声音:“白胖子,磨蹭什么呢?还不上来?绳子要断了。” 闻言,崔衡玥眸中闪过一道狠光,借着对招的机会用双腿夹住云晨的腰,然后用力拔出嵌进峭壁中的短刀,砍向云晨腰上的那根粗绳。 看见崔衡玥想要同归于尽的动作,云晨瞬间变了脸色:“他们说得没错,你果然是个小疯子。” 说话间,他劈手去夺崔衡玥的短刀。 两人来往了好几个惊险的回合,最终崔衡玥不敌,被云晨失手打落,后脑撞击峭壁往崖底坠去。 糟了! 云晨用力蹬在峭壁上,往崖底飞去。 他很快就追上了崔衡玥,这一次,他抓住崔衡玥后就一掌劈昏了她。 “黑竹竿,拉我上去。” 被云晨称为“黑竹竿”的云林肌肤黝黑,瘦如竹竿,在黑夜中难以辨认,但他喜爱穿白衣,是以在崖上一众黑衣侍卫中显得格外醒目。 云林听到云晨的话后迈开右腿,下蹲马步,气沉丹田,牟足了劲往上拉绳子。 在云林身后,还有两名侍卫拽着绳子拼命地往上拉。 因着这一番动静,住在南殿的人被吵醒,纷纷出来察看。 第三层的观音阁没有反应,第二层的文殊阁有数人立在游廊上往底下探看,第一层的地藏阁聚集了很多人,但被侍卫阻拦于游廊内侧院子里。 他们睁大了双眼,越过侍卫往崖边看。 “这大半夜的,什么人想不开去跳崖?” “能进南殿的人,都是走投无路但又想活下去的人,谁会想不开?莫不是被人暗算了吧?” “我刚才听侍卫说,就只有一个人,好像是自己跳下去的。” “瞎猜什么?等云都尉上来就清楚了......” 这些人并无深夜被吵醒的怒意,反而眸中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他们在云悬寺的南殿苟且偷生,日子枯燥乏味,虽能保住性命,但无自由。如今有人跳崖,为枯燥的日子增添了几分热闹,他们自然很兴奋。 但人群中有两人并无看热闹的神态,他们斜倚在两根相对的柱子上,双目紧闭,似在补觉。 倚靠在南侧雕花柱上的年轻女子蒙着面纱,身姿窈窕,腰如束素,一袭粗糙的宽袖黄衫亦难掩其灼灼风华。 此女子,名曰李碧儿。 与她相对的男子看其面容,比她小上三四岁,瘦长的身体似没有骨头般斜靠在柱子上,看起来十分羸弱。 他眉心处有一道倾斜的伤疤,令他原本俊朗的容貌变得狰狞。 此男子,名曰苏毕文。 “上来了,他们上来了。”有人兴奋地大叫。 众人齐齐看向崖边。 李碧儿和苏毕文依然双目紧闭,那安详的神态似是完全没有受周围喧嚣的影响,已经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跳崖的是小疯子。” 第一个看清楚崔衡玥面容的人兴奋地叫了起来。 他话音未落,人群中又响起了一声惊呼:“呀,原来小疯子会武功。” 崔衡玥脚一落地就苏醒了,看清局势后迅速出掌打飞了云晨,纵身跃向山崖。 “还想死?” 本坐在地上歇息的云林,看见崔衡玥又想跳崖,翻身横踢一脚,把崔衡玥踢向了游廊。 崔衡玥撞在游廊栏杆上,随着一声巨响,她连人带栏杆狠狠地摔在地上。 可恶! 要不是她这具身体守灵七日,没怎么休息以致体力大损,这些人岂能伤到她? 崔衡玥咬紧牙关不顾伤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起身后又冲向山崖。 “这小丫头果然是个疯子,居然还想死。” 云林感慨了一句,阻止欲出手的云晨:“白胖子,你去歇着,让我来会会这个小疯子。” 说话时,云林已迎面跃向崔衡玥。 听到“小疯子”这个称呼,崔衡玥就像是被火点着的鞭炮,一下子就炸开了:“你们才是疯子。” 崔衡玥将全身力道集于右手短刀,朝着云林狠狠地刺过去。 云林不闪不避,一脚踢开崔衡玥握刀的手臂,下一瞬,他的拳头接踵而至,打飞了崔衡玥。 云晨盘腿坐于地上,一边观战一边调侃崔衡玥:“疯子从来不会承认自己是疯子。” “你......” 崔衡玥气急,爬起来又冲向云林:“尔等今日如此羞辱我,来日我必将踏平云悬寺,将尔等挫骨扬灰。” 云晨眉梢高挑:“羞辱?小疯子,你是不是被撞傻了?是我们救了你,你应该感激我们。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这点做人的基本礼仪你都不会,你还是人吗?” 坏了她的事,还想让她心存感激? 简直是笑话。 崔衡玥一拳击中云林的脸颊,怒吼:“谁让你们救了?南殿的规矩是你们立下的,只要不杀人,你们就不能插手我的事。” 云晨双手合十:“我佛慈悲,自当拯救芸芸众生......” “救什么救?我最后说一遍,我没有寻短见。” 崔衡玥怒火更盛,趁机又给了云林一拳。 云林反击回去,一脚踢飞了崔衡玥,又飞身追上,高抬腿,对着崔衡玥的身体重重落下,言辞犀利: “没有寻短见,你跳崖做什么?” 第2章 有热闹不看是傻子 “噗——” 崔衡玥一口血喷了出来,腹部如刀绞般痛。 云林脚踩崔衡玥,厉声大喝:“说!” “我......” 不行,她不能说,说了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崔衡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怒瞪云林,不发一言。 云晨看见她这副倔强的模样,忽然就心软了:“小丫头,你是不是想随你母亲而去? “唉,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想开点,好好活下去。 “要是你实在想念你的母亲,我做主,从现在开始,你可以搬去你母亲生前住的北地窟,怎么样?” 北地窟位于地藏阁的西北角,是由峭壁里的洞窟改建的,也是崔衡玥的母亲王氏居住了十五年的地方。 崔衡玥心里有了一丝动摇。 但下一刻,崔衡玥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行,住在地窟的人不见天日,一辈子都不能踏出房门半步。 她母亲是因为病逝了才能离开北地窟,而母亲的丫鬟琼花至今都不能离开,还得继续呆在北地窟。 旁边看热闹的人听到“北地窟”后,顿时就炸开了锅。 “北地窟?那不是云州大都督的女儿王二娘住的地方吗?啧啧,没想到小疯子居然是王二娘的女儿,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苏毕文和李碧儿倏地睁开双眼,看向被云林踩在脚下的崔衡玥。 月色朦胧,只看见模糊的侧颜。 “听说那王二娘原是王氏一族的掌上明珠,貌比天仙,人称“王仙女”。只可惜啊,她后来被逐出家门,沦落到跟我们一样的下场,只能在云悬寺的南殿苟且偷生。” “那王二娘住在北地窟十五年未曾出门,我等也从未见识过王仙女的天姿,实在是遗憾,遗憾啊。” “郎君不必遗憾,俗话说有其母必有其女,母亲长得跟天仙似的,女儿肯定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你就错了,小疯子我们每日都见,那小丫头灰头土脸的,连美人都称不上,哪有什么天仙之姿?” 突然,一道沉郁的声音插入其中:“呵,仙女?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在南唐的淮阳郡主面前,那王二娘就是地上的尘埃。” 李碧儿看向说话的苏毕文,面纱下的唇角弯了弯。 这话极有意思,淮阳郡主今年十六岁,号称中原第一美人,而王二娘已近四十岁,还是个死人,即便活着,半老徐娘又怎么比得上妙龄少女? 何况,王二娘是北汉人,淮阳郡主是南唐人,北汉与南唐一向势不两立,真要相比恐怕又有一番风雨。 李碧儿轻启红唇,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仙女?呵呵,不过是世家沽名钓誉,买个响亮的名号罢了......” “闭嘴,不许侮辱我阿娘。”崔衡玥使出全身力气,一掌劈在云林的腿上。 摆脱云林的钳制后,崔衡玥纵身跃向人群。 “拦住她。” 云晨一声令下,周围的侍卫顿时涌了上来。 崔衡玥被拦住,与侍卫缠斗在一起。 “都给我退下。” 云林大喝一声,命令侍卫退下,他独自与崔衡玥交手。 众人再次被打斗吸引了目光。 无人注意,好机会。 李碧儿顺手摘下身旁的树叶,灌注力道掷向崔衡玥。 与此同时,苏毕文脚尖一挑,地上的石子裹挟着杀气穿越人群,朝着崔衡玥飞去。 有杀气! 云晨迅速移动,肥胖的身躯如同鬼魅般掠过夜空,在石子飞来的时候,他极快地横踢出一脚,石子被迫改变方向,砸向那灌满力道的树叶。 树叶飞驰,与石子擦身而过。 糟了,偏了一分。 原本想一次拦下两道暗杀的云晨懊恼不已,再次去拦截。 然而他已失去了先机,那片灌注了杀气的树叶离崔衡玥越来越近。 云林早就感受到了两道强烈的杀气,余光扫到云晨挡下了一道,就迅速出拳,想将崔衡玥打出去,助她避开暗器。 但崔衡玥没有被他打飞,硬生生地挨了他一拳,同时给了他一脚。 云林倒在地上却顾不得伤痛,情急之下扑向崔衡玥。 猝不及防被扑,崔衡玥后脑着地,正是刚才撞击峭壁的部位。 剧痛袭来,头就像是炸开一般,崔衡玥低吼出声,最终承受不住,晕了过去。 树叶从他们头顶上方掠过,落入悬崖。 该死,失手了。 苏毕文和李碧儿懊恼地握拳,正想着再次释放杀招时,就看见云晨带着侍卫冲过来,他们瞬间倾斜身子,懒懒地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 “刚才是谁放的暗器?站出来。” 云晨瞪大了双眼,逐一扫视这些看热闹不嫌命大的人。 被怀疑的人们连忙摆手否认:“不是我,我没有......” 云晨对下属晨光使了个眼色,然后扬手指向一个人:“苏毕文,刚才放暗器的人是你吧?” 听到点名,苏毕文打着哈欠睁开双眼,又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回答:“放什么暗器?我刚才困得很,打瞌睡呢。” 言下之意就是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 云晨挑眉:“困得很为什么还出来?” “有热闹不看是傻子。”苏毕文顿了顿,又道:“不过,我出来后就走不动了,只好靠着柱子眯一下。” 云晨:“......” 他转向另一边:“李碧儿,你刚才放暗器了吗?” 李碧儿虽然没有苏毕文那么夸张,但也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睡眼惺忪地回答:“我刚才在梦里放暗器杀了一头白白胖胖没有毛的猪,算不算?” 此言一出,周围瞬间安静。 白白胖胖,没有毛,说的不就是云晨云都尉吗? 这蒙面纱的女子好生凶猛,居然敢明目张胆地讽刺云都尉...... “你说什么?” 云晨瞬间就到了李碧儿身前,揪住她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 他眼神凶狠,面容狰狞,完全不似往日笑容可掬如同大肚弥勒佛的胖和尚。 周围的人吓得纷纷后退,不敢靠近。 身体悬空,颈部勒得慌,李碧儿却没有表现出痛苦,反而娇柔笑道:“云都尉,你没有入佛门就最好把头发蓄起来,也不要张口闭口地说我佛慈悲,不然大家误会你就不好了。” “头发是我的,我想剃就剃,想留就留,嘴长在我身上,我想念叨谁就念叨谁,何时轮得到你一个朝廷要犯指手画脚。” 云晨毫不客气地嘲讽李碧儿,手上使力,把她又举高了一尺。 李碧儿的脸逐渐变青,窒息感也越来越强,但她神色平静,丝毫没有惧意。 苏毕文瞥了李碧儿一眼,漫不经心地开口:“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闭嘴。” 云晨一记眼刀飞过去,苏毕文立刻闭上嘴巴。 “呵!” 李碧儿发出一声轻笑,故作从容地提醒对她释放杀气的人:“云都尉,南殿的规矩,不得杀人,你忘了吗?” 云晨怒气一滞,随后冷哼:“别忘了,南殿还有一条规矩,那就是杀人者必死。你刚才要杀那个小丫头,我现在就可以处死你。” “呵呵,如今在梦里杀猪也要被处死了吗?” “你......”云晨咬牙道:“休得狡辩。” 李碧儿:“怎么?是有人看见我朝小疯子放暗器了吗?” 话落,她一双美眸缓缓扫视众人,在扫到苏毕文时,她停了下来。 苏毕文懒懒地说:“我刚才在打瞌睡,什么也没看到。” 其他人跟着表态:“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所有人都说没看见,云晨顿时骑虎难下,原本铁青的脸逐渐变红,但他仍举着李碧儿:“刚才有一枚暗器是从南边射过去的,正是你所在的方向......” 李碧儿“呵呵”笑了声:“站在这边的人那么多,你非要说我是放暗器的人,怎么,你想诬陷我? “你做这件事的时候请示过穆云将军了吗?还是说,你早就预料到小疯子今晚会寻短见,提前请示过楚王了?” 第3章 我不需要朋友(求推荐票~) 云晨恼羞成怒,举起拳头挥向李碧儿:“我没有诬陷你,你也休想诬陷我。” 这时,云林一声大喝:“都尉!” 云晨手顿住,随后缓缓地放下拳头,对着李碧儿重重地“哼”了声,扬手一甩,就把李碧儿扔了出去。 “嘭!” 李碧儿砸在地上,疼得她俏脸变了颜色。 云林将崔衡玥交给晨光,高声对众人说:“都散了吧,明日的差事不得耽误,违者重罚。” 众人讪讪离去。 “你还好吗?” 不知何时,苏毕文来到了李碧儿面前,朝她伸出手。 李碧儿抬头看了苏毕文一眼,又扫过他手掌上的老茧,随后手撑地站起来,往南厢房的方向走。 苏毕文望了望自己在北面的房间,犹豫了一瞬,还是追上了李碧儿,“没想到你看着柔柔弱弱,却敢挑衅云都尉,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见李碧儿不出声,苏毕文又道:“你为什么要挑衅云都尉?不怕暴露吗?” 李碧儿停下脚步,扭头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苏毕文,淡淡道:“你不觉得白色的猪太刺眼,偶尔给他换换颜色,顺眼多了吗?” “......” 想到那肌肤比闺中女子还要白皙、身宽是常人两倍的云晨,又想到云晨被李碧儿气得脸色又青又红的模样,苏毕文忍不住捧着肚子笑起来:“哈哈,青色雅致,红色喜庆,确实顺眼多了。 “没想到你这人平日里不苟言笑,私下里竟是这么有趣。 “好,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李碧儿扭头就走,风中传来她冷漠的声音:“我不需要朋友。” “......” 吃瘪的苏毕文并没有生气,他望着前方看似柔弱实则脚步沉稳的李碧儿,忽的笑了。 看来,沉寂多年的云悬寺要热闹起来了。 直到所有收留的外人回了房间,云晨才询问晨光:“如何?可发现了什么?” 晨光神情凝重,透着一丝羞愧:“属下已经查问过所有人,也检查了这一片地方,并未发现异常。” “放暗器的人是高手。” 云林走过来,简短地总结了一句,又埋怨云晨:“你在崖下干什么了?怎么那么久才上来?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在下面耽搁了那么久,才让我体力大损,不然我两三招就能拿下那个小丫头,又岂会让别人有放暗器的机会?” 云晨怒而反驳:“你自己体虚还怪我?嫌我没用你倒是下去救人啊。” “你明知道我......”云林面上闪过一丝窘迫,甩了甩袖子,背过身:“你那身赘肉该处理了。” 说完,吩咐侍卫押着崔衡玥离开。 云晨低头,看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脸颊顿时滚烫起来,他眸中闪过一丝恼怒,指着云林的背影大吼:“赘肉又不影响我打架,我为何要处理? “你有本事就跟我决斗,看看我如何用这身赘肉打赢你的。” 站在旁边的晨光看了看前方瘦如竹竿的云林,又看了看有三个云林大的主子,语重心长地劝道:“都尉,说实话,你这身赘肉是该处理了。” 云晨斜眼怒瞪:“你有这工夫,还不如去琢磨怎么加固绳索。” “......” 劝说失败,晨光并未灰心,再接再厉:“都尉,云校尉的轻功比你强多了,你要是再不想办法消去这一身赘肉,恐怕他就要超过你了。” “哼,轻功好有什么用?打不过我就只能跑,就算他武功超过我,我的官职比他高,他还是得听我的。”云晨冷哼。 晨光垂眸撇嘴,窝在这云悬寺中,官职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要日日守着这些恶人。 他的表情被云晨看在眼里,云晨一下子就怒了:“怎么,你认为我比不过黑竹竿?” “不不不,云校尉怎么可能比得过您呢?您才是地藏阁最厉害的人。”晨光涎着脸恭维。 云晨唇角微扬,脸上满是骄矜之色。 见主子被自己哄住,晨光趁机提醒:“都尉,我们再不追,云校尉就见到穆将军了。” 一听这话,云晨拔腿就追:“黑竹竿,等等我。” ...... 云悬寺横亘于云中城郊外飞龙峡谷的峭壁间,将数百丈峭壁一分为二,从南至北,分为寺院、南殿、北殿。 居于中间的南殿共有三层,第一层名为地藏阁,崔衡玥、苏毕文等大部分外来避难的人就居住于此。 第二层名为文殊阁,南殿的管事以及特殊人员住在这一层。 第三层名为观音阁,乃是南殿主事穆云将军的住所。 云林站在穆云的卧房外,静等进去通传的赤野。 “黑竹竿——” 云晨冲到云林面前,质问他:“你走这么快,是不是想抢我功劳?” “呵!” 云林轻笑了一声,嗤道:“这个小丫头是我抓住的。” “那这个小丫头还是我从崖下救上来的呢。”云晨反驳道。 晨光忙出来打圆场:“两位主子就别吵了,你们都有功劳,穆将军一定会赏你们的。” 听到“穆将军”三个字,云晨和云林同时冲对方冷哼一声,然后撇开了脸,不再说话。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 赤野出现在门口,他的目光在云晨身上停留了片刻,而后淡淡道:“将军有令,你们进去吧。” 平时总爱针锋相对的云晨和云林立马变得老实,轻手轻脚地走进卧房,恭恭敬敬地行礼:“打扰了将军安寝,我等该死。” 穆云端坐上位,面容沉肃,锐利的目光扫过底下的人,最后停在崔衡玥流血的头上。 “出什么事了?” 云晨垂眸禀道:“将军,大概是王氏下葬之后,这个小丫头承受不住丧母之痛,今夜就寻了短见,跳下了山崖。 “幸得发现及时,我把她救了上来,不过,小丫头有点疯魔,三番四次要跳崖。 “还有,云林和小丫头缠斗期间,有人趁机放暗器刺杀小丫头。 “我和云林虽然挡下暗器救了小丫头,却没有找到放暗器的人。 “这事如何处置,还请将军示下。” 说完,云晨又掏出短刀,双手奉上:“将军,这是小丫头用的武器。” 赤野从云晨手中拿过短刀,递到穆云手上。 跳崖?寻短见? 穆云拔出短刀,指腹缓缓滑过刀身,下一刻,他的指腹上出现了一道口子,细密的鲜血渗了出来。 “将军——” 穆云伸手阻止赤野的惊呼:“无妨。” 又赞了句“是把好刀”,然后就将短刀放置在手旁的案上。 “先给她处理一下伤口,暂时收押文殊阁,至于放暗器的人,你们继续调查,其他的事,等我禀报楚王之后再说。” ...... 第4章 那是她的事(求收藏~)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北殿,透过淡青色帐帘,如柔纱般轻覆于天青色祥云织锦被上,唤醒了床上的中年人。 清冷的眸子缓缓睁开,他掀开被子坐起来,修长的手指拂开帐帘。 阳光洒在他儒雅的面庞上,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嘴角微微上扬,笑意渐渐地往上浮。 “主子,您醒了?” 微微嘶哑的女声自门帘处响起,刚浮现的笑意瞬间消失。 “嗯。” 内室传出淡漠的回应,门帘就被掀开,一名身穿绯色裙衫的妙龄女子端着热水巾帕走了进来。 穆水动作熟练地伺候楚王洗漱、穿衣、梳头,眼神专注,不曾四处打量。 见着这样的穆水,楚王刚才被打扰的恼意瞬间消散。 “主子,今日戴哪支簪子?”穆水给楚王梳好发髻之后,放下紫檀木梳问。 楚王扫了眼放置在书案上的皇历,随后从梳妆台暗格中取出一个绿檀木匣子。 看见楚王的动作,穆水连忙低下头。 “以后就用这支吧。” 穆水抬起头,进入眼帘的不是什么名贵发簪,也不是楚王喜爱的玉簪,而是一支看似普普通通的桃木簪。 “嗯?” 楚王低沉又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穆水立刻收起脸上的惊讶,恭敬接过桃木簪,插入楚王的发髻中,然后退立到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对着铜镜中那张冷硬的脸,楚王抬手轻抚发髻上的桃木簪,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往昔的画面浮现在他眼前,那个宛若天仙般的女子拽着他的袖子,仰头盯着他的脸看个不停:“谁说你是杀人不见血的煞神?这不笑起来挺亲切的嘛。 “以后你就多笑笑,这样他们就不会怕你了。” 他笑容僵住,讷讷地问:“你怕我吗?” “你笑的时候我不怕。”女子拽着他的袖子摇了摇:“再笑笑,你的笑很温暖......” 镜前的楚王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一抹温暖的笑容浮上脸庞。 外面传来脚步声,穆水刚想提醒楚王,就看见镜中的笑容,瞬间呆住了。 主子在笑? 原来,主子也会笑...... “主子,该用膳了。”外室传来粗狂的声音。 穆水连忙低下头。 楚王从回忆中醒来,转动轮椅往外室去。 穆水慌忙去推轮椅。 “以后梳完头就去外面等。”楚王摩挲着扶手,淡淡吩咐。 “是。”穆水用力攥紧把手,仍不能让双手停止颤抖。 感受到手心里的湿滑,她连忙松开把手,在裙摆上擦了几下,然后推着轮椅往外走。 主子生气了吗? 穆水心中很忐忑,不敢再犯错,小心翼翼地推着轮椅到达膳厅之后,就默默地摆膳。 “我来吧,你退下。”穆云接过穆水手中的参汤,放于特制的荷花桌上。 楚王看见穆云有点讶异:“你怎么来了?” “南殿昨晚出了点事......”穆水离开时只听到了这些。 虽然穆水心中很好奇,但她不敢留下来,也不敢偷听。 外人眼中的楚王温和儒雅,淡泊名利,甘愿呆在云悬寺,实则楚王的规矩很多,若是谁打破他的规矩,他绝不会手软。 穆水安安静静地守在门外,屋内似有似无的声音再也挑不起她的兴趣。 “......这崔衡玥果然如他们说的那样,是个小疯子,昨夜差点把我的手下云晨搭了进去。母亲是个疯子,女儿也是个疯子,还真是可怜。”穆云唏嘘道。 楚王放下勺子,将只吃了两三口的粥推开,“王氏不疯,崔衡玥也不疯。” 穆云伸手将外侧的荷花糕放在楚王面前,嘴里反驳道:“王氏若不是个疯子,怎会把自己的女儿当做儿子,每日对着女儿叫‘大郎’?” 楚王默默地吃糕,这件事他也很想知道。 可惜,王氏已经死了,他若想知道真相,就只能对崔衡玥下手。 “主子,该怎么处置崔衡玥?”见楚王吃完了,穆云递上茶杯。 楚王漱口之后,拿锦帕擦了擦嘴,又将手伸进穆云端来的水盆中,洗了洗,接过帕子擦干。 “她的伤如何?” 穆云回道:“云晨早上请明觉大师给她看过,头上的伤并不严重,休息三五天就能痊愈。” “什么大师?那就是我麾下的一名小军医。”楚王纠正他的错误。 穆云连忙陪着笑脸道:“对对对,是小军医,看我这脑子,也跟着那些无知信众一样乱叫。” 楚王默了默:“既然她伤势不严重,那就送回地藏阁。” “主子,那小丫头是因为思念亡母才想不开,不如就让她住进王氏生前住的北地窟吧,兴许这样她就不会寻短见了。” “这点小事,你自己看着办。” “那......还是原来的规矩,进入地窟不得出来?” “不必,许她随意进出。” “可是,那两个暗杀她的人还没有找到,这是两个高手。” “那是她的事。” 穆云神情一滞,主子......似乎变了。 他抬眼去看楚王,神情淡然,似乎对一切都漠不关心,衣着没变,头发......不对,发簪换了一支。 桃木簪? 这是...... 见楚王看过来,穆云连忙低下头,掩去眸中的惊愕。 对了,今天是那人的忌日...... -------- 见穆云从里面出来,穆水转过身,想进去收拾膳桌。 “等会儿再去吧,主子在想事。”穆云叫住了她。 穆水顿了顿,又回到原位,看向远处的山峦。 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经过连日来的雨水冲刷,显得格外的青翠,在阳光的照耀下,好似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于云间飞舞。 “主子今日心情不佳,若无事,别出现在他面前。”穆云突然开口。 穆水一怔,想到主子新换的发簪,又想到主子在卧房对她说的那句话,心中似乎明白了什么。 “多谢。” 穆云扭头看着穆水,勾了勾唇:“穆风说得对,在主子身边呆久了,连话都少了很多。 “我记得你刚到主子身边时,是个特别聒噪的小丫头,拉着我们几个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没想到现在,多一个字都不愿说。” 穆水愣住了,她现在这么不愿说话吗? 下一刻,她恢复淡漠的表情:“主子喜静。” 比刚才多了两个字。 穆云心中直叹气,面上带着笑容说:“有空多来我们南殿走走,别老是呆在北殿。” 北殿太安静了,尤其是第三层的神隐宫,哪像他的南殿,热闹得让人头疼。 “嗯。”穆水轻轻地应了一声。 “对了,能借个丫鬟给我吗?”穆云主动解释道:“昨晚我们南殿有个小丫头想不开跳崖,幸好云晨及时发现救了下来。 “我想派个人跟着她,免得她再寻短见。” 穆水想了想:“待会儿我让她们去南殿找你。” 她们? 那就是两个丫鬟了,想得真周到。 穆云开心地道谢:“多谢,你若哪日有空,就派人来说一声,我提前准备好酒菜等你。” 穆水轻轻地“嗯”了声。 ...... “把她押去北地窟。” 崔衡玥模模糊糊中听到了这样一句话,但说这话的声音很快就被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掩盖下去。 “是不是想回去?那就别忘了你的任务。” 崔衡玥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被侍卫架着穿过院子。 两道强烈的杀气袭来,崔衡玥扭头去看,却因为动作太大,又晕了过去。 意识彻底消失之前,她模模糊糊地看见有人护在她的身边。 云晨和云林立于崔衡玥的两侧,迅速拔刀抵御,将杀招灭于无形之中。 但当他们去寻凶手时,已无踪迹...... 第5章 谁先倒下 观音阁的正殿有一尊丈余高的观音铜像,两旁站立着善财童子和龙女,供台上摆着鲜花、生果、香烛、酥油、清茶。 精致的铜铸香炉中,十三支香错落其间。 穆云上香之后,仍然面带虔诚地退出正殿,云晨和云林等人紧随其后。 他们刚在偏殿坐下,身着碧色裙衫的水芙和水蓉就走了进来。 “婢子见过穆将军。” 穆云讶然:“穆水怎么派你们两个来了?” 这两个丫鬟可是穆水身边最得力的两个人,从未离开过穆水。 自从两个丫鬟走进来后,云晨等人就肆无忌惮地打量她们。 两人正值二八年华,娇俏可人,尤其是水芙,站在全身上下没有一件饰品的水蓉旁边,显得格外耀眼。 水芙爱妆扮,每日总是变着法捣腾自己的发饰和脸妆,是北殿最美的丫鬟。 今日,她梳了个双平髻,在两个对称的髻上各插了一朵小小的石榴花,额间用黄粉涂了一朵祥云,衬得她比那新鲜的石榴花还要娇艳。 听到穆云的问题,水芙红唇微嘟,浑身上下散发出不情愿:“穆将军,您也觉得不妥是吧? “我们可是娘子身边最能干的人,这一下子把我们两个都借出去,娘子不得累死啊? “再说,不过是看守地藏阁的一个小丫头,哪用得着我和水蓉出手,随便派两个小丫鬟去就行了。” 打从水芙和水蓉从殿外进来,云晨的目光就没离开过水芙,这会儿听见她娇柔的声音,全身上下只觉得一阵酥麻。 水蓉半是提醒半是训斥地对水芙说:“这是娘子的命令,我们必须遵从。” 水芙故作嗔怪地瞪了水蓉一眼,又对穆云说:“穆将军,要不您再跟娘子说说,借一个人得了。 “我和水蓉必须回去一个,不然娘子太辛苦了。” 这一次,水蓉没有训斥水芙,她看向穆云,眸中充满了期待,显然也是希望穆云只借一个人。 穆云忽然就笑了,论揣测主子的心意,他们这些跟随主子出生入死的人竟比不上后到主子身边的穆水,真是惭愧啊。 “既是穆水的意思,那你们就留下吧。” “啊?”水芙叫了一声,很不开心:“那我们要在南殿呆多久?” “等那小丫头的伤好了之后,你们就先回去一个。” “太好了,我还以为回不去北殿了呢。”水芙露出了笑脸。 下一刻,水芙脸上的笑容又消失了:“怎么只回去一个?还有一个要呆在小丫头身边多久?” 到时候,是她回去,还是水蓉回去? 穆云笑而不答,吩咐赤野:“带她们下去安置。” “是,将军。” 赤野走过去:“两位小娘子,请跟我来。” 水芙和水蓉向穆云施了一礼,跟着赤野离去。 “听说南殿的地藏阁收留了很多恶贯满盈的人,龙蛇混杂,最是危险,水蓉,我们可得小心点。” “不必担忧,那些人最怕死,不敢动我们。” “对哦,我们可是楚王的人......” 女子说话的声音渐行渐远,穆云走到殿外廊下,看向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峦。 云晨和云林对视一眼,悄悄地退下。 --------- “哔剥哔哔剥剥......” 什么声音? 崔衡玥睁开双眼,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 烛灯? 刚才不还是白天吗?怎么就点上烛灯了? 等等,这不是她的房间。 崔衡玥猛地坐起来打量所处的地方,北地窟,阿娘的房间,她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的头好痛......” 崔衡玥刚想从脑海中搜索记忆,头就剧烈地痛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抱着头蜷缩成一团。 “玥玥,你怎么了?” 琼花熬好药走进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连忙放下药碗,跑到床边,“玥玥,是不是头很疼?” “......嗯。”崔衡玥从牙齿缝中挤出一个字。 “别想事,先靠着休息一下。” 琼花扶着崔衡玥靠在枕头上,又把药端来,一口一口地喂崔衡玥吃下。 “好苦,这里的药怎么这么难吃?”崔衡玥吃了药,头疼缓解了些,吧唧着嘴抱怨。 琼花放下药碗,奇怪道:“你以前喝药从不抱怨,今儿是怎么了?” “......” 崔衡玥神情一顿,目光微移:“今天的药比以前的苦。” “那就吃颗蜜饯压一压。”琼花立刻去拿蜜饯。 拿来了蜜饯,琼花像是哄孩子一般,将蜜饯递到崔衡玥嘴边:“啊,张嘴。” 崔衡玥心中十分无语,但还是张开了嘴。 蜜饯入口,她嚼了两下,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这个什么蜜饯,也太好吃了吧。 “我还要,啊。”崔衡玥又张开了嘴。 “你啊。”琼花宠溺地点了一下崔衡玥的额头,又去罐子里掏蜜饯。 她低头太快,错过了崔衡玥不适的表情。 “啊,张嘴。”见崔衡玥的嘴巴又闭上了,琼花哄她张嘴。 蜜饯入口,崔衡玥心中的不适瞬间消失,两三下就吞了蜜饯,又朝琼花开口:“多给我几颗。” 琼花蹙起了眉头:“今天的药真的这么苦吗?你平常喝了药只吃一颗蜜饯的。” 最重要的是,崔衡玥不喜欢吃甜食,若不是药特别苦,她绝不会吃蜜饯,就算要吃,也只会吃一颗。 难道是因为她跳崖死过一次,心里太苦了才想吃甜食? 跳崖? 对了,她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忘记了? “玥玥,你为何这么想不开去寻短见?” 琼花放下蜜饯罐,痛心疾首地看着崔衡玥:“娘子临死前让你好好活着,难道你这么快就忘了对娘子许下的誓言吗?” 闻言,崔衡玥的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 哭成泪人的少女跪在地上,一手紧紧地抓着回光返照的少妇,一手举起,抽泣着发誓:“我崔衡玥对天发誓,听阿娘的话......好好活着。 “无论将来遭遇什么样的困境,我一定会......活下去......” 听完少女的誓言,少妇才放心地闭上双眼。 再一次感受到少女那种孤苦无依的绝望,以及痛失至亲的悲伤,崔衡玥的泪水情不自禁地涌了上来。 下一刻,崔衡玥仰头,将热泪逼了回去:“我没忘,我也没有寻短见,我是想......” 瞥见门口处碧色裙角,崔衡玥的声音戛然而止。 琼花张嘴欲追问,就见崔衡玥竖指于唇前示意她噤声。 屋内静了很久。 水芙没有等到后面的话,抬脚踏入房间。 “你们是谁?” 崔衡玥看见两个陌生的女子进来,警惕地打量她们。 水芙停在床前一丈远的地方,双手环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崔衡玥,目光肆意地打量她。 水蓉从后面走上来,面无表情地介绍:“我叫水蓉,她叫水芙,我们是穆云将军派来北地窟,暂时照顾你的。” “错了。” 水芙冷傲地纠正水蓉的措辞:“我们是来看着你的,所以你最好不要再寻短见,否则我就把你绑起来。” 崔衡玥心中一沉,看来,那什么楚王是铁了心要把她关在这北地窟了。 从前,她睡在外面的大通铺,虽然拥挤憋屈,但至少能看见太阳和月亮,每个月还能进北地窟见母亲两次,那是她最开心的时光。 但现在...... 看见崔衡玥的脸色,水芙在心中鄙夷道:到底是一个未见过世面的小丫头,吓唬她几句就怕了。 “给我记牢了,进了南殿就要遵守南殿的规矩,不得杀人,杀人者必死。” 水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自尽也不行,那也是杀人。” “呵!” 崔衡玥不禁嗤笑:“怎么,难道有人自尽,你们也要按照杀人者的规矩处死他吗?这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原来,平日里苛待外人的你们,也很善良嘛。” 这话极尽讽刺,一下子就激怒了水芙,她倏地抽出鞭子,用力挥向崔衡玥:“找死!” “玥玥——” 看见鞭子抽过来,琼花大惊失色,想也没想就扑上去,把崔衡玥死死地护在怀里。 “唔......” 琼花咬紧牙关,本不想发出声音让崔衡玥担心,但后背乍然而至的痛楚让她忍不住低呼出声。 敢动她的人? 找死! 崔衡玥轻轻地推开琼花,一跃而起,在水芙抽回手之前一把抓住鞭子。 水芙怔了一下,随即用力抓着鞭子往后拽,然而崔衡玥死死地抓着不放,她拽不动。 两人僵持不过片刻,对面的崔衡玥忽然嘴角浮起一抹轻蔑的笑。 下一刻,崔衡玥松开手,水芙瞬间往后倒。 “臭丫头......” 水芙翻转身体,手撑地准备站起来,背部却被人重重地踢了一脚。 她脸朝地趴了下去,手脚展开成“大”字形。 紧接着,她手中的鞭子被抢,背部再次传来痛楚,身体也被人踩在地上。 可恶,这个臭丫头不仅踢她,而且还敢用她的鞭子抽她? 水芙火冒三丈,双手撑地,猛然使力想要站起来,背部的钳制却突然消失。 她一跃而起,回头看去,却见崔衡玥拿着她的鞭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左手掌心,嘴角噙着嘲讽的笑。 “臭丫头,你敢打我?”水芙把拳头攥得咔嚓响。 崔衡玥微抬下巴,蔑视一切:“打你又如何?” “臭丫头,我可是楚王的人,你们这些恶贯满盈的人之所以留在南殿,就是因为走投无路想要寻求楚王的庇护。 “你敢打我,是不想活了吗?” 水芙想不明白崔衡玥哪里来的勇气打她,从这些人主动留在南殿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失去了自由,一辈子都得呆在南殿,遵守南殿的规矩。 但他们同时也会得到楚王的庇护,在南殿,没有人敢杀他们,因为杀人者会被楚王处死,而这些主动留在南殿的人最想做的事就是活着。 无论是朝廷要犯,还是江洋大盗,亦或者是宗室权贵,不管是遭人追杀还是其他不可说的原因,只要踏入南殿,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楚王就会保他平安。 十五年来,南殿一直相安无事。 “呵,我倒是忘了,你确实是不想活了,不然也不会跳崖。”水芙忽然冷笑。 关于跳崖这件事,崔衡玥解释了很多次,但没人相信她,现在,她不想解释了。 “啪!” 崔衡玥甩了一下鞭子,冲水芙挑了挑眉:“怎么?想杀我?来啊,随时奉陪。” “你......”水芙气得咬牙切齿。 这个臭丫头,明知道楚王的人是负责保护他们还敢说这样的话,简直是无耻。 一直沉默又插不上手的水蓉走到水芙身边,低声劝道:“别忘了我们的任务......” 话未说完,水芙已经握拳朝崔衡玥冲了过去:“没错,我是不能杀你,但我可以把你打个半死不活。 “你想死,我就偏不让你死。” “水芙——”水蓉急得大喊。 崔衡玥扬起鞭子,对着水芙狠狠地甩出去:“大言不惭,看谁先倒下......” 最后一个字刚出口,崔衡玥的头就一阵刺痛,随即眼前发黑,浑身无力,鞭子脱手落地。 “嘭!” 崔衡玥直挺挺后仰倒地...... 第6章 我不嫁人(求推荐票~) 崔衡玥的突然昏倒,令水芙愕然,脚步顿时刹住。 “玥玥——” 琼花慌慌张张地冲过去,把崔衡玥抱在怀里。 “臭丫头,让你嚣张,现在遭报应了吧。” 水芙骂骂咧咧地靠近崔衡玥,朝她伸出了“魔爪”。 “住手。” 水蓉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水芙的手臂:“你不想回北殿了吗?只有她的伤好了,我们才能回去一个。” 水芙扭头,怒瞪水蓉:“在你心中,难道我就是那种会趁人之危的人吗?” “我......”水蓉心虚地垂下头,不敢与水芙对视。 “哼!” 水芙冷哼一声,用力甩开水蓉的手,弯腰去捡躺在崔衡玥身旁的鞭子。 瞧见水芙的动作,又触及她背上那道鞭痕,水蓉更愧疚了:“水芙,我帮你上药吧。” “不用,这点小伤死不了。” 水芙赌气般地回了一句,又用命令的口吻说:“今天你值夜。” “好。”水蓉欢快地答应,她与水芙相识五年,知道水芙这样说就是不生气的意思。 水芙又扬手指向琼花,凶巴巴地吩咐:“你,赶紧把这个臭丫头扶到床上去,再把这里收拾干净。 “别以为我们两个是来帮你干活的,你平时干什么活,现在还是一样。” 琼花唯唯诺诺地答应:“是,不敢劳烦两位小娘子,这些我会收拾,两位小娘子就去歇息吧。” “还有,好好照顾这个臭丫头,让她赶紧养好伤,否则......”水芙扬了扬手中的鞭子。 看见鞭子,琼花的脸瞬间发白,后背隐隐作痛,她慌忙答应:“是是是,我一定好好照顾。” 水芙满意了,对水蓉说了一声“走吧”,就离开了房间。 到了外面,水芙问:“都检查仔细了吗?屋里还有没有利器?” “我们来之前,穆将军的人就已经检查过一遍,把锋利的东西都收走了......”水蓉突然顿住,她想到了一件事,转身冲进房间。 片刻之后,她手中多了药碗、瓷勺、蜜饯罐。 这些东西摔破后,也能杀人。 看见水蓉手中的东西,水芙道:“有那个琼花守着,我看臭丫头不会寻短见了。” 她们刚才在门外听见了,王氏临死前让臭丫头好好活着。 既然是母亲的遗言,想必那个臭丫头会听话。 水蓉却不这么认为:“还是不能大意,万一臭丫头趁琼花睡着寻短见呢?我还是去盯着吧。” 说完,水蓉将手里的东西塞给水芙,转身就进了房间。 下一刻,水蓉从房里探出头来,提醒水芙:“记得回北殿抹点药,这里有我,你不用急着过来。” “知道啦,啰嗦。”水芙不耐烦地冲她挥了挥手,转过身,嘴角微微上扬。 笑容只维持了短短的数息工夫,她的脸又拉长了:“真麻烦。” “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突然,云晨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 水芙见是他,便指了指房间:“还能是谁?不就是里面那个臭丫头喽。对了,你最好找人去看看那个臭丫头,她又晕过去了。” “又?她刚才醒过来了?” “嗯,不过又晕了。” 云晨皱起了眉头:“明觉说她的伤不算严重,怎么刚醒过来又晕了?” 闻言,水芙讪讪地撇开脸,目光随着烛光闪烁:“额......那个臭丫头发疯,与我干了一架。” “你把她打晕的?”云晨面露惊讶。 水芙立即否认:“不是我,是她自己太弱,我还未动手,她就晕了。” 云晨眯眼看她,神情中充满了怀疑。 迎上云晨的目光,水芙顿时就怒了,“你在怀疑我?好啊,我不干了,这就回北殿。” 说完,绕过云晨就往外走。 “哎——” 云晨正想开口留人,就看见水芙后背的鞭痕,忙追了上去:“你受伤了?是那个小疯子打的?” 瞥见水芙腰间的鞭子,云晨顿时明了。 而水芙听见云晨的话,心中怒火更盛,她重重地“哼”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外走。 云晨挠头,表情茫然:她怎么生气了? “哎,你慢点,小心伤口。” 云晨追着水芙出了北地窟,在她身后劝道:“不如你跟我去文殊阁包扎一下吧,这样伤口露着吹了风会加重伤势的。” “谁要跟你去文殊阁?”水芙低吼。 云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忙解释:“不是我帮你包扎,我叫个小丫鬟过来帮你。” 这还差不多。 水芙怒气稍减,“不劳云都尉费心,我自己回北殿包扎。” 云晨追着水芙踏上了楼梯:“别啊,回北殿多远啊......” 他们踏上的楼梯位于南殿北面外侧,可到达南殿二楼文殊阁,也可到达南殿三楼观音阁北侧的栈道,而栈道另一头连接的就是北殿第二层的菩提阁。 正在院子里修补渔网的李碧儿将目光从水芙的后背收回来,又看向大门紧闭的北地窟。 “怎么?你想进北地窟杀了那个小疯子?” 苏毕文突然在李碧儿身边蹲下,一只手端着箩,一只手端着大口碗。 李碧儿扭头扫了苏毕文一眼,又看了看箩里的各种豆子,以及大口碗中的数颗绿豆。 她收回目光,冷冷地说:“马上就到晌午了,你还是先关心关心你的午饭吧。” 这话顿时勾起了苏毕文心中的怒火,他看似用力实则轻柔地把箩和大口碗扔在地上,怒气冲冲地骂道: “也不知是谁想出来的点子,居然让我们这些五大三粗的男人捡豆子? “这是我们男人干的事吗?这分明是那深闺怨妇用来排解寂寞干的事,南殿太欺负人了。 “要不是老子不能出去,否则老子非把这些豆子塞那混蛋的嘴里不可。” 李碧儿又扭头扫了眼苏毕文:“呵,一个毛头小子,也敢自称老子?” 面对李碧儿毫不掩饰的讥讽,苏毕文气得站起来,插着腰低吼:“什么毛头小子?我都十九岁了。” “没有成亲就是毛头小子。”李碧儿顺嘴回击。 “嘿嘿~” 苏毕文忽然咧嘴笑了一声,弯腰凑到李碧儿面前,用极具诱惑的声音提议:“你看,我未娶,你未嫁,我们又呆在这里出不去,干脆我们成亲,生他三四个娃,如何?” “我不嫁人。” 望着没有一丝扭捏说出不嫁人的李碧儿,苏毕文对她的兴致更深了,他笑呵呵地继续提议:“那我们结盟吧。” 李碧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我不需要盟友。” “你都不问问我为什么跟你结盟就拒绝,是不是太武断了?” 李碧儿懒得解释,低头继续修补渔网。 苏毕文不甘心,干脆在李碧儿身旁坐下,一边拿着筷子从箩里挑拣绿豆放在大口碗中,一边低声细语: “你不是想杀小疯子吗?巧了,我也想杀她。 “南殿有规矩,不能杀人,不如我们结盟,一起杀了小疯子,再伪装成她自尽。 “反正她思念亡母想要追随,大家有目共睹,楚王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如何?” 见李碧儿仍然不出声,苏毕文又道:“看在昨晚我没有揭穿你的份上,给句准话行不行?” 李碧儿手中动作不停,语气淡漠:“杀她,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第7章 有点意思 “杀她,我一个人绰绰有余。” 李碧儿丢下这句话后,抱起渔网和修补工具就离开了这里。 苏毕文静静地看着李碧儿走到大鱼缸旁,搬了个小杌子坐下,继续手中的活,他无声地笑了。 真是一个又冷又硬的姑娘。 苏毕文举起筷子,手腕往前一伸,就从箩里挑出了一颗绿豆。 “叮——” 筷子随意一甩,绿豆落入大口碗,伴随着清脆的响声,又滚动了几圈才安静地躺着。 一夹一甩,苏毕文持续着这两个动作,速度越来越快,大口碗中的绿豆也越堆越高,最后堆成了一个山尖儿。 “咚——咚——” 钟声从观音阁传出来。 苏毕文起身伸了个懒腰:“啊——终于拣完了,中午有饭吃了。” 李碧儿收起渔网,交给守护院子的侍卫。 侍卫检查之后,冷声道:“去吃饭吧。” 李碧儿遂走向膳堂,整个过程,她始终保持着沉默。 反倒是苏毕文交差的时候,喋喋不休地跟侍卫抱怨个不停:“这捡豆子的活实在是太精细了,让我们男人做简直去了半条命,你们能不能跟云都尉说说,给我们男人换个粗重活? “砍柴打水砸石头,什么重活都可以,只要不捡豆子。” 侍卫用手翻了翻大口碗里的豆子,清一色的绿豆,又翻了翻箩里的杂豆,没见到一颗绿豆。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道:“这样精细的活,你不是做得很好吗?也没见你失了半条命。” “......” 苏毕文尴尬地笑:“这不是每天都做同样的活,有点腻了嘛。” “好,那我就跟云都尉说说,让他给你多安排些活。”侍卫顺着苏毕文的话说,末了又强调一句:“放心,保证每天多种不重样。” 闻言,苏毕文急忙摆手:“不不不,不用了,我觉得捡豆子挺好的,正好消解我心中的寂寞。 “真的,挺好的,我还没有腻,云都尉那么忙,你就不要去打扰他了。 “我......我去吃饭了......” 侍卫还未说什么,苏毕文就跟倒豆子似的把话说完,一溜烟跑了。 到了膳堂,看见桌上亘古不变的青菜豆腐、米饭蒸饼,苏毕文的脑袋瞬间耷拉下去。 “每天都是这些菜,连块肉都没有,让人怎么有力气干活?这是南殿,又不是寺院......” 突然,一个声音插进来:“你说得没错,这是南殿,不是寺院。” 苏毕文抬起头,看见晨光站在他面前,喜滋滋地问:“那今天是不是可以加肉?” “可以。”晨光点头。 苏毕文立马捧起自己的碗,递到晨光面前:“我的要求不高,就给我加五十块肉吧。 “肉要十寸见方,多放点油,先炸至金黄,再加点葱末、蒜泥、姜丝翻炒,最好能加点越椒,酥嫩中带着辛辣,这样才好吃。” 膳堂里的人听得馋涎欲滴,周围一片咽口水的声音。 晨光扫视了一圈,唇角微勾,朝苏毕文伸出手:“好呀,一块肉,一两金子。” “嘭!” 苏毕文把碗砸在桌上,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什么?一块肉要一两金子?你这卖得比贡品还要贵,你怎么不去抢啊?” 对面长条饭桌后的李碧儿抬头看了眼,又继续吃饭。 其他人咽了咽口水,默默地吃寡淡无味的斋菜,但目光时不时地就往苏毕文和晨光所在的地方瞟。 晨光抽回手,淡淡道:“这就是南殿的规矩,你爱吃不吃。” “你......” 苏毕文气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你别以为大家不知道你的心思,不就是想着不让我们吃肉,就没有力气反抗你们吗?” “怎么?我们好心收留你们,给了你们一条活路,你们还想着反抗我们,断绝自己的活路不成?”晨光冷哼。 苏毕文一时语塞:“......” 这时,厨娘陈氏提着红木雕花食盒走过来:“副尉,南地窟的饭菜都准备好了。” 晨光轻蔑地扫了苏毕文一眼,接过食盒放在桌上,然后打开盖子一盘一盘地检查。 苏毕文看得眼睛发直,一碟烟笋肉片,一碟辣子炒鸡蛋,一碟青菜,一碗米饭,两个蒸饼,热气腾腾,香气扑鼻而来。 他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其他人也是如此,瞪大了双眼望着那盘子里香嫩可口的肉片,嘴巴吧唧吧唧响,心里直痒痒。 “等等——” 见晨光提着食盒要走,苏毕文拦住了他:“据我所知,住在南地窟的只有一个人,他一个人凭什么有荤有素,还吃得这么好?” 晨光指了指腰间钱袋子:“凭什么?自然是凭钱喽,他有亲人送钱来,你有吗?” “你......” 晨光的话让苏毕文大受刺激,他红了眼,一拳打在晨光的脸上。 “啊,打人了。” “来人啊,快抓住这个疯子......” 尖叫声起,侍卫蜂拥而至,堂内一片混乱。 苏毕文以一敌众,很快就落入了侍卫手中,侍卫对其拳打脚踢,下手毫不留情。 见侍卫下手狠毒,李碧儿手腕一翻,筷子直指侍卫,但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下了筷子。 --------- 外面的动静越来越大,终于引起了崔衡玥的注意。 “出什么事了?”崔衡玥看向提着食盒走进来的水蓉。 琼花忙迎上去,“水蓉小娘子,还是我来吧。” 说完,也不等水蓉答应,就从水蓉手中拿过食盒,走到桌子旁,把食盒里面的饭菜端出来,一一摆好。 水蓉站在门口,远远地看着琼花忙活,嘴里回答崔衡玥的问题:“没什么,不过是有只狗崽子想吃肉想疯了,抓伤了人,我们就把他教训了一顿。” 狗崽子? 是他们这些外人吧。 崔衡玥在心中冷哼了一声,看向桌子。 这一看,崔衡玥的眼睛瞬间发直。 那是什么? 木碟子?木碗?木筷?木勺? 崔衡玥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打量房间,这才发现房间里所有锋利的东西都不见了,就连一个瓷器都找不到。 呵呵,这些蠢货,还真以为她要寻死...... “玥玥,吃饭了。” 琼花过来扶崔衡玥。 崔衡玥却推开琼花的手,缓缓走到桌旁,坐下。 “玥玥,先吃点粥,养养胃。” 琼花把一碗粥放在崔衡玥面前,又递上木勺。 崔衡玥接过木勺,多看了两眼,然后挖了一勺粥,吹了吹,放进嘴巴里。 入口软糯,嚼之即化,清香溢满唇舌之间,如蝴蝶在花间飞舞,自由欢快。 崔衡玥的心顿时跟着飞舞起来,眼睛眯成了弯月,她舔了舔唇,唔......是芍药的香味。 原来,这里的人吃粥喜欢放鲜花。 崔衡玥又挖了一勺放入嘴里。 一勺接一勺,不过片刻,崔衡玥就吃完了一碗粥,她拿起筷子,伸向菜碟。 “唔......好吃......” 崔衡玥吃得很香,还有点忘乎所以,不时地发出赞叹声。 水蓉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崔衡玥:这个臭丫头是饿疯了吧?不过是寺院中最普通的斋菜,居然也会觉得好吃? 琼花心中起了疑惑,正想发问,余光扫至水蓉,立刻收起了心思。 “这是不是两个人的饭菜?”崔衡玥突然停下来,问水蓉。 水蓉:“是。” 琼花忙道:“玥玥,你喜欢吃就多吃点,不用给我留。” “没想给你留。”崔衡玥说完,又将筷子伸向菜碟。 琼花有点尴尬,垂头不语。 崔衡玥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我吃饱了。” 说完,看向琼花。 “啊?”琼花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端茶给崔衡玥漱口。 “我自己来。” 崔衡玥接过茶杯,准备漱口,却见琼花又去端水盆,她瞬间板下脸:“我是撞伤了头,又不是摔断了手脚,放那里,我自己来。” 琼花端着水盆站在屋中间,顿时不知所措。 “把盆放回去,吃饭。” 听见崔衡玥的命令,琼花下意识地服从,把水盆放回去,快步走到饭桌旁,开始吃饭。 崔衡玥这才漱口、净手。 水蓉默默地看着她们主仆二人,忽然间就笑了,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 第8章 戏唱过头了 “嘭!” 两名侍卫押着苏毕文停在北厢房的门前,推开门,粗暴地把苏毕文扔了进去。 “副尉有令,从现在开始,除了干活和吃饭,你不许出房间,若有违背,必将严惩。” 侍卫传达完晨光的命令之后,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别忘了,申时到院子来领活,否则没有晚饭。” 说完,就去关门。 “等等——” 鼻青脸肿的苏毕文趴在地上,使出全身的力气扒着房门,喘着粗气说:“给我......药......不然......怎么......干活......” “药?” 侍卫冷笑了一声,嗤道:“南殿的规矩,斗殴者不得医治,尤其是挑衅我们的人。” 闻言,苏毕文脸色发青:“进来时......没有这......规矩......” “现在有了。”侍卫居高临下,轻蔑地俯视苏毕文。 规矩嘛,自然是什么时候想有就什么时候有。 苏毕文听得火大,脸由青变白,扒着房门的手指也隐隐发白:“你们......” 欺人太甚! “这就是南殿,你当初进来时就该料到这样的后果,呵,还真当我们吃素的。” 侍卫冷言冷语了一番,走进去一脚踢开苏毕文,粗暴地关上门,锁上。 “可恶......” 苏毕文用力锤击地面,却只是轻轻一压。 他嘴角泛起自嘲,楚王也就是近十五年才得了个“仁慈”的名号,在这之前,楚王可是战无不胜的煞神,手底下的兵又岂是良善之辈? 今天是他大意了,这出戏也唱过头了...... --------- 热乎乎的饭菜入口,琼花心里一阵温暖,她快速吃完,又快速收拾好桌子、房间,将食盒递给水蓉: “辛苦水蓉小娘子了。” 水蓉接过食盒,讥诮地说了一句:“都被家族抛弃了,还讲究什么?” 崔衡玥一记眼刀子射过去,可惜水蓉已经转身出了房间。 琼花看见了,忍不住走过去劝崔衡玥:“玥玥,这水蓉小娘子是穆云将军派来的,不能得罪。 “我们如今能好好活着,全仰仗楚王,他的人,都不能得罪。” 说到这里,琼花看向崔衡玥的眼神变得疑惑:“玥玥,你这两天是怎么了?不仅半夜去跳崖,还对楚王的人动手,你是真的打算违背娘子的遗言吗? “一直以来,你都很听娘子的话,做事勤恳,对楚王的人恭恭敬敬,从来没有犯过错,这两天是怎么了,怎么接连犯错? “你是不是真如他们所说,被撞坏了脑子,连娘子教的存活之道都忘了?” 存活之道? 崔衡玥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幅幅画面,全是王氏教导她的情景。 “还有,你从前最讨厌吃这些斋菜了,说吃了十五年,从来没有换过花样,都吃得想吐了,怎么今日倒觉得好吃了?” “......” 崔衡玥抬起下巴,目光微移:“因为,今日的斋菜确实比以往的好吃。” 琼花面露狐疑:“怎么可能?我吃着味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啊。” “咳......” 崔衡玥正思考该以什么理由糊弄过去,就听见琼花猛地拍手:“我明白了,之前你守灵,没怎么睡觉,也没怎么吃东西,就算吃进去,你也吃不出什么味道。 “昨夜又折腾了一宿,体力耗损严重,如今又受了伤,自然是吃什么都觉得香。 “对,没错,就是这样。” 崔衡玥:“......” 对,没错,就是这样。 以后,她会收敛的。 崔衡玥冲琼花弯了弯唇,算是回应。 看见崔衡玥这个勉强的笑容,琼花却一阵心酸,拉着崔衡玥往床的方向走。 崔衡玥不适地收拢手掌,想甩开琼花,下一刻,她又松开了拳头,任由琼花把她拉到床边坐下。 “现在这里没人,玥玥,你老实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跳崖?” “我......” 一个人影跃上门窗纸,朝中间移动。 崔衡玥看见后附在琼花耳旁,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你......”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水蓉走了进来。 琼花立刻收起惊愕的表情,看向门口。 只见水蓉进来后,就搬了个小杌子在门边坐下,然后掏出话本看了起来。 “玥玥,你的伤还没好,要多休息,快躺下。” 琼花收回目光,帮崔衡玥脱掉外衣、鞋子,扶着她躺下,又给她盖好被子。然后走到绣架旁,习惯性地去拿绣花针,却发现绣花针不见了。 她愣了一下,起身走到水蓉面前:“水蓉小娘子,能给我一根绣花针吗?玥玥衣服破了,我想给她做件新衣服。” “没有。”水蓉头也没抬,翻了一页。 琼花讪然离开,在书案后坐下,铺好白纸,拿起笔画了起来。 崔衡玥扭头看了看水蓉,又看了看琼花,然后闭上了双眼。 屋中很安静,静到崔衡玥能听见水蓉翻动话本的声音,还有琼花作画弄出来的轻微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水蓉看完了一本话本,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看见琼花还保持着作画的姿势,水蓉心生好奇,就朝书案走了过去。 “你在画什么?” 突然听见水蓉的声音,专心致志作画的琼花手抖了一下,一滴墨水落在纸上层层叠叠的花瓣上。 画作瞬间失了神韵。 琼花在心里叹惋了一声,放下毛笔,笑着回答:“这是鞋面的花样,玥玥的鞋子破了,我打算给她做双新鞋。” 她们住在南殿,一切花销都是楚王安排的,不用自己出钱。 但就是因为如此,不管好的坏的,喜欢的不喜欢的,她们只能接受安排,不能有意见。 楚王的人每次送来的布料都很粗劣,琼花没有办法,就只好在其他方面下些功夫,譬如鞋面和裙衫上的花样,还有绣法。 水蓉扭头扫了眼床前的鞋子,然后吩咐琼花:“重新画一张,我要和这张一模一样的。” 说完,水蓉就离开了房间。 琼花怔住了。 崔衡玥听见动静,睁开了双眼,迅速用目光扫了一遍屋内的情况。 见房门紧闭,水蓉不在房间里,崔衡玥立刻下了床,朝书案走去。 “玥玥,你怎么起来了?” 瞥见崔衡玥赤裸的脚,琼花惊叫道:“玥玥,你怎么不穿鞋?” 崔衡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随口回了一句“忘了”,就走到书案旁,去看琼花的画作。 画得不错,没想到一个丫鬟的画技如此之高。 这样想着,崔衡玥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张张画作,上面全是首饰,但不太好看,其中还有一张短刀的图样。 崔衡玥恍然大悟,原来那些东西都是琼花想出来的...... “玥玥,快坐下。” 琼花不知何时拿来了崔衡玥的鞋子,按着崔衡玥坐下,给她穿上鞋子。 崔衡玥忽然抓住琼花的手臂,问:“你有迷药吗?” 迷药? 琼花有点懵:“玥玥,你要迷药做什么?” “当然是把他们都迷晕,然后逃出这个鬼地方,你别忘了,住在地窟里的人是不能出去的。”崔衡玥道。 从前,她住在外面的大通铺,还能在南殿到处走走,晒晒太阳,看看星月。 如今,住在这北地窟,别说星星了,连只虫子都看不见。 她必须先逃出北地窟,才好图谋之后的事。 琼花面露心疼,抬手去摸崔衡玥的头发:“玥玥,不要折腾了,我们就安安静静地在这里过日子吧。” 崔衡玥不自然地往旁边挪了挪,又问:“那你有毒药吗?” “没有。” 怕崔衡玥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琼花连忙解释:“你就别惦记了,我们这些住在南殿的人手中是没有药的,也没有毒药。 “平时有个头疼发热,他们也不会给我们药,除非他们大发善心。” 原来,她的药都是楚王大发善心给的。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狠劲:“既然如此,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 第9章 多好的事啊(求推荐票~) 琼花看见崔衡玥那副凶狠的模样,心中涌起了不好的预感,她忐忑地问:“什......什么路?” “当然是武力解决。” 崔衡玥举起右手,慢慢地收拢手掌,用力攥紧,直到手关节咔嚓作响。 琼花吓了一跳,急忙劝阻:“不行,你的伤还没好呢,就算你的伤好了,北地窟这么多侍卫,你也打不过......” “还有你啊。” 见琼花不做声,崔衡玥冷哼:“别以为我年纪小就不知道,有一次我听到阿娘跟你谈话,你是会武功的。” “......” 琼花不自然地撇开脸,用近乎呢喃的声音道:“我十五年没跟人动过手了......” “正好找他们练练。” 琼花没想到自己说话的声音这么小,崔衡玥也能听见,就扭回头,严肃地告诉她:“我不只是十五年没有跟人动过手,还有十五年未曾练过功,早就荒废了。” “怎么可能荒废?武功学会了,即便你不练,也就是生疏罢了,不会荒废。”崔衡玥不相信。 下一刻,崔衡玥想到了原因:“噢,你是不是怕得罪楚王?” 琼花眼神闪烁了一下,轻轻地点头。 崔衡玥笑了,安抚琼花:“没事,只要我们不杀人,楚王不会跟我们计较。” “楚王不会,但他手底下的人会。”琼花反驳道。 崔衡玥依然是无所谓的态度:“不会,你看我打伤了云林,还有那个臭脾气的水芙,他们不是也没找我麻烦嘛......” “谁说没有,你不是已经被关在北地窟了吗?” 崔衡玥哑口无言。 没错,让她一辈子呆在这暗无天日的北地窟,已经是最大的惩罚了。 “有人来了,快回去躺下。” 外面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琼花慌忙把崔衡玥推到床边,动作迅速地脱掉崔衡玥的鞋子,把她按到床上,盖好被子。 做完这一切,然后回到书案后面,重新拿了张白纸作画,整个过程,琼花只用了很短的时间。 当水蓉推开门进来时,琼花已经画好了一朵花瓣。 “水蓉小娘子,你回来了。”琼花抬起头,冲水蓉笑了笑。 “嗯。” 水蓉客气地应了一声,目光往床上扫了眼,然后朝书案走去。 “照着这个尺寸,用你刚才画的花样做一双鞋,明日给我。”水蓉将手中的小竹筐放在书案上,吩咐琼花。 小竹筐虽然不大,但是里面装满了做鞋所需要的东西。 琼花瞄了眼,见筐里的布料虽不是上乘,但比普通百姓用的好,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水蓉的裙衫。 “明日就要?太赶了,我做不出来。”琼花拿起筐里的纸,看了看上面写的尺寸。 水蓉眉头轻蹙:“那你要几天?” “额......”琼花想了想,伸出三个手指头:“最快也要三天。” 说这话的时候,琼花暗中瞄了眼水蓉的脚。 “好,三天就三天,不过我警告你,别想着糊弄我,给我做好点。”水蓉凶巴巴地威胁道。 琼花忙弯下腰,露出讨好的笑容:“水蓉小娘子请放心,我的绣活连我们家娘子都赞不绝口,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最好是这样。”水蓉冷哼了一声,又回到门口去看话本。 --------- 临近申时,侍卫打开北厢房的锁,一把推开门,朝里面吼道:“苏毕文,干活了。” 捯饬了一番的苏毕文从房里走出来,观其神色,十分悠闲潇洒,若往下看其腿脚,就会发现他走路一瘸一拐。 “走快点。” 侍卫推了一把,苏毕文瞬间倒地,潇洒荡然无存。 然而侍卫并未放过苏毕文,又踢了一脚:“赶紧起来,别装死。” 可恶! 苏毕文握紧了拳头,咬紧牙关慢慢地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往院子走去。 看见苏毕文狼狈的模样,侍卫心里终于舒坦了:“装什么装,就该这样。” 一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装什么风流倜傥,有求于他们主子,就该卑躬屈膝,摇尾乞怜。 来到院子后,苏毕文看向南侧的台阶,当看见熟悉的倩影,他心中怒气稍减,收回目光去领活。 “戌时前把里面的绿豆都挑出来,一颗都不许落下,否则没有晚饭。” 派活的侍卫动作粗暴地把箩和大口碗塞给苏毕文,眼睛往苏毕文的手上瞟,当他看见苏毕文双手一直颤抖个不停,满意地收回了目光。 为了不让箩和大口碗掉下去,苏毕文用手臂环抱着,故作潇洒地一步一步朝南侧台阶走去。 苏毕文走到台阶下,面对李碧儿坐下,将箩和大口碗放在台阶上,然后拿起箩里的筷子去夹绿豆。 又见李碧儿专注于修补渔网,连个眼风都没给自己,苏毕文心中窝火,故意松开手。 “啊......” 筷子掉在地上,苏毕文叫了一声。 李碧儿仍然没看他。 真是个冷漠的姑娘,苏毕文在心里骂了一句,伸手去捡筷子,但够不着。 “哎,帮我捡一下。”苏毕文向李碧儿求助。 李碧儿终于抬眼看他,但说出的话很冷漠:“就算你的手断了,我也不会帮你。” “......” 苏毕文默默地起身,捡起筷子又坐回去。 一个修补渔网,一个挑拣绿豆,这样平静地过了半个时辰,苏毕文又忍不住开口问:“哎,我之前说的那件事,你考虑好了吗?” 李碧儿动作一滞,茫然地看着他,不说话。 苏毕文见她没明白,小声解释:“就是我们成亲的事啊,你忘了吗?” “......” 李碧儿收回目光,继续手中的动作。 “哎,你考虑考虑一下嘛,我觉得是个好主意。” 苏毕文干脆放下筷子,开始喋喋不休:“你看啊,虽然我们呆在这里出不去,没什么自由,但好在这里安逸啊。 “而且,住在这里所有的花销都不用自己出钱,每天干点活就行了,以我们两的能力,这点活计算什么? “只要你答应,我们成亲、生孩子、养孩子都不用自己出钱,多好的事啊,天底下再也没有这么好的事了......” 李碧儿冰冷的声音响起:“好事从来不会降临在我身上。” “......” 苏毕文的心忽然痛了一下,眼神有一瞬间的黯淡,但很快他又恢复了笑模样:“那你就把它当成一件坏事。” 闻言,李碧儿抬起眼皮,面无表情地看着苏毕文,冷声道:“从我进入南殿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过誓。 “从今往后,我绝不会让坏事发生在我身上。” 说完,李碧儿抱起渔网和修补工具,离开了这里。 苏毕文无声叹息,唉,小娘子软硬不吃,该怎么办...... 第10章 死就死吧 日子平静地过了三天,崔衡玥的伤也差不多好了。 “记住,待会儿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崔衡玥站在绣架前,再一次叮嘱琼花。 “好,我知道了。” 琼花顿了顿,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玥玥,你真的......要这样做吗?万一水蓉小娘子告诉穆将军怎么办?” “不会。”崔衡玥斩钉截铁地说:“你不必担心这个问题,这几天我仔细观察过水芙和水蓉,她们虽是丫鬟,但心高气傲,丢脸的事情绝不会往外说。” 琼花听着觉得有几分道理,心中稍安。 “来了。” 崔衡玥提醒一句,就迅速在小杌子上坐下,拿起绣架上的绣花针。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水蓉走了进来。 “谁让你拿针的?” 水蓉快步冲过去,一把从崔衡玥手中夺走了绣花针。 但下一刻,崔衡玥以更快的速度又把绣花针夺了回来。 “不让人省心的臭丫头......”水蓉气得头顶冒烟,劈手就去抢。 崔衡玥手掌一动,将绣花针牢牢地握在掌心里。 水蓉刹住脚步,气得咬牙切齿:“你......” “你什么你?”崔衡玥鄙夷道:“我要是真想寻死,这么厚的岩壁,我一头就能撞死,哪用得着一根绣花针?” 水蓉一时语塞,臭丫头说得好像......挺有道理。 “我早就想开了,你们放心,我不会再寻死,你们可以回去了。”崔衡玥重新坐下,漫不经心地说。 水蓉盯着崔衡玥的脸看了一会儿,又回想了一遍她这几日的举动,发现崔衡玥确实是想开了,没有寻死的念头。 “不行,你的伤还没好。”水蓉不肯离去。 崔衡玥暗中踢了踢琼花。 琼花立刻露出笑脸:“水蓉小娘子,玥玥的伤全好了,明觉大师说从今日起,玥玥不用喝药了。” 水蓉想了想,明觉早上是说过这么一句话,“那行吧......” 听见这话,崔衡玥心中大喜,以为不用后招,她们就主动离开了。没想到下一刻,水蓉又说了一句话。 “我让水芙先回北殿,我继续在这里守着。” 崔衡玥:“......” 这是在逼她啊,那她就不客气了。 崔衡玥捏着绣花针,狠狠地刺进绣花布中。 琼花瞥了眼崔衡玥,拿出一双绣花鞋,“水蓉小娘子,你要我做的鞋子,我已经做好了,你检查一下,看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我再改改。” 看见琼花手中的绣花鞋,水蓉眸中闪过一丝惊艳,急急地接过去,仔细端详,越看就越觉得满意,忍不住夸赞: “没想到南殿还藏着如此手巧的绣娘,这鞋子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一双鞋。” 琼花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微红:“水蓉小娘子谬赞了,这算不得什么......” 说到这里,琼花想起一件事,又从后面柜子里取出一样东西,“水蓉小娘子,这是给你做的,希望你不要嫌弃。” 琼花取出来的也是一双绣花鞋,颜色布料和水蓉手中的鞋子一模一样,但花纹不同。 水蓉有点怔愣:“这是......” “哦,我看你送来的布料还剩了很多,就又做了一双。” 琼花先指了指水蓉手中的鞋:“这双鞋子是给水芙小娘子的吧,我当时看了尺寸,就知道是给水芙小娘子做的。” 然后又将手中的鞋子往前伸了伸:“后来见布料剩下很多,就照你的尺寸又做了一双。” 见水蓉不说话,琼花顿时不安起来:“水蓉小娘子,是不是我这双做得不好看,你不喜欢啊?” “不不,你做得很好看,我喜欢。” 水蓉放下手中的鞋子,从琼花手中拿过鞋子,当场就试了试:“嗯,很合脚,你怎么知道我的尺寸的?” 琼花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做得多了,看一眼就知道尺寸......” 没有听到水蓉的声音,琼花疑惑地抬起头,却见崔衡玥扶着已经被打晕的水蓉慢慢往地上放,她吃了一惊,连忙去帮忙。 “玥玥,你怎么就动手了?也不给我提个醒?” “提什么醒?机会来了,当然是果断下手。” 崔衡玥把水蓉放在地上,就开始在她身上搜索起来。 “怎么什么都没有?我的短刀也不在她身上。” 仔细搜了一遍,崔衡玥什么也没找到,不禁对着水蓉皱起眉来:“这丫头跟水芙还真是不一样,珠钗簪花什么都不戴,就连身上也没有多余的东西。” 琼花站在一旁,感慨道:“水蓉小娘子兴许是在云悬寺呆久了,受到佛祖的感召,不在意这些外物了吧。” 崔衡玥:“......” 再住下去,恐怕就要出家了吧。 “地上太凉,万一着凉了怎么办?我们还是把水蓉小娘子放到床上去吧。”琼花看着水蓉那张素净的脸,心中有点不忍。 “没时间了。”崔衡玥拽住琼花就往房门跑。 到了房门前,崔衡玥放开琼花,轻轻地打开房门,谨慎地探头出去看了看。 “外面没人,走。” 崔衡玥出了房间,一边警惕地扫视四周,一边快步前进。 琼花不敢拖后腿,快步跟上。 房门外是通道,两旁墙壁上的烛台都亮着,通道尽头正中间是一扇大门,两旁各有一间小屋,其中有一间原是侍卫的值房,现在是水芙和水蓉的房间。 还有一间是琼花的房间,但崔衡玥住进北地窟之后,琼花就一直守着崔衡玥,没有离开过。 两人来到小屋前,崔衡玥小心翼翼地往值房看了看,见里面没人,就往大门走去。 崔衡玥没有立即开门,而是小声地对琼花说:“你去开门,我来对付外面的侍卫。” “好。” 琼花越过崔衡玥,双手抓住门环,猛地用力拉。 “吱——” 大门缓缓开启。 崔衡玥躲在一旁,摆好架势,只等侍卫进来,就一拳一个。 然而大门打开了,却没有人进来。 崔衡玥很疑惑,示意琼花后退,她则小心翼翼地一步一步往外挪。 到了门槛处,崔衡玥抬脚欲迈过去,又缩了回来,把头伸了出去。 “吓!” 见崔衡玥往后跳了一大步,一副受惊的模样,琼花连忙跑过来:“玥玥,怎么了?” “侍卫就在门外。”崔衡玥伸手指了指。 琼花满脸疑惑:“他们怎么不进来?” “难道......南殿有规矩,侍卫不能动地窟里面的人?”崔衡玥想了想,好像没这个规矩。 那天,水芙还朝她动手了呢,她当时不就在地窟里吗? 琼花忽然抓住崔衡玥的手臂,低声道:“玥玥,他们是不是在等我们出去?只要我们出了这个大门,他们就有理由揍我们了。” 说着说着,琼花又劝崔衡玥:“我们还是回去吧,外面那么多侍卫,我们打不过的。” “都到这里了,怎么可能回去?” 崔衡玥不肯放弃,一把拽下琼花的手,就往外面冲。 死就死吧! “啊——” 崔衡玥吼叫着冲出大门,用力挥舞着双拳,阻止任何人靠近自己。 然而,外面的侍卫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崔衡玥尴尬地怔在原地。 过了一会儿,见侍卫还是一动不动,崔衡玥忍不住出声:“你们不抓我?” 大门左侧有一名侍卫淡淡道:“为何要抓你?” “不是说南殿有规矩,进了北地窟就不能出来吗?我现在出来了,你们不抓我?”崔衡玥糊涂了,难道她脑子里的记忆出错了? 侍卫面无表情道:“楚王有令,崔衡玥可以随意进出北地窟。” 崔衡玥:“......” 怎么不早说? “太好了,玥玥,我们可以出去了。”琼花高兴地跨越门槛,朝着崔衡玥跑去。 但刚过门槛,琼花就被侍卫拦住了:“她可以随意进出,你不可以。” 说完,侍卫粗暴地把琼花推进去,然后关上大门。 崔衡玥:“......” 第11章 再次出手(求推荐票~) 一刻钟前,苏毕文晃荡至李碧儿常坐的台阶,见她的目光时不时就往北地窟紧闭的大门瞟,就在她身旁坐下。 “不用看了,南殿有规矩,住在地窟的人一辈子都不能出来,你想杀小疯子,没有机会了。” 李碧儿横了苏毕文一眼,继续手中的活。 “哎,你为什么杀小疯子?”才安静一瞬,苏毕文又发出了声音。 李碧儿扭头反问:“你为什么杀小疯子?” 苏毕文顿了一下,没回答,又问了一个问题:“那你为什么来云悬寺?” “你又为什么来云悬寺?” 苏毕文举手投降:“好,莫问前尘,我们都莫问前尘。” 来云悬寺的人都是有着不可说的原因,虽是同住一处,但相互之间并不知道原因。 苏毕文从前对别人漠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他们因何来云悬寺,现在好不容易对一个人产生了兴趣,却是块硬骨头,无从下手。 拣了一会儿豆子,苏毕文又忍不住跟李碧儿说话:“哎,我这几日夜观星象,算出你从今往后,好事连连,我是不是很厉害?” 听到这得意的语气,李碧儿停下手中动作,看着苏毕文脸上未散去的淤青,淡淡道:“出现在云悬寺的好事只有小疯子死了,此事若发生,你才厉害。” 苏毕文:“......” 她莫不是激他去杀崔衡玥,这样她就不用动手了? “嘿嘿!”苏毕文咧开嘴笑了笑,又做出为难的表情:“小疯子如今在北地窟出不来,外面还有侍卫看守,我想进去也没辙......” 话音未落,北地窟的大门就开启了,崔衡玥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苏毕文:“......” 这小疯子如此厉害,居然还能逃出监视,打开北地窟的大门? 李碧儿顿了一下,拿起渔网,继续干活,但眼角余光盯着崔衡玥,没有离开过。 两人以为门外侍卫看见崔衡玥出来会阻拦,但没想到,崔衡玥出来后独自挥舞了一番拳头,侍卫却一直无动于衷。 后来,侍卫似乎跟崔衡玥说了什么,又把后面想出来的人推了进去,关上大门,就不再搭理崔衡玥了。 “不是说住进地窟的人一辈子不能出来吗?怎么小疯子出来了,还安然无恙?” 没有得到李碧儿的回答,苏毕文走到廊下,问看守他们的侍卫:“小疯子不是住进北地窟了吗,她为什么能出来?” 侍卫扫了他一眼,声音冰冷:“不知道。” 不知道? 还记着他打晨光的事呢,气量真小。 苏毕文冷哼一声,又回到李碧儿身边,主动汇报情况:“那人不肯说,也不知道小疯子耍了什么手段,居然让穆将军同意她出北地窟? “不过这样也好,我们的机会来了。” 除了苏毕文和李碧儿,还有很多人看到了北地窟门前的一幕,他们心中生出了跟苏毕文一样的疑惑。 “疯丫头!” 崔衡玥正沿着游廊往崖边走的时候,院子里突然传来了呼唤声,她没有搭理。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疯丫头,疯丫头。” 崔衡玥循声望去,见说话的是厨娘陈氏,她踟蹰着停下脚步,用手指着自己:“你叫我?” 陈氏点了点头,猛招手:“对对对,疯丫头,你过来。” 疯丫头? 呵呵。 崔衡玥无语地往前走了几步,往崖边看去。 崖边站立着五名侍卫,各个腰间挂着佩刀,见崔衡玥看过来,他们神色一凛,手摸上刀柄。 这显然是对她的警告。 只要她靠近崖边,这些侍卫就会对她出手,说不定云晨和云林此刻就隐在暗处,就像那晚一样,她一行动,他们就出现了。 崔衡玥撇了撇嘴,转身朝院子走去。 “陈娘子,你找我有什么事?”崔衡玥站定在陈氏面前。 “坐。” 陈氏移开台阶上的菜篮子,拍了拍台阶,招呼崔衡玥坐下。 崔衡玥望着被陈氏拍得尘土飞扬的台阶,柳眉轻蹙,语气淡淡:“我还是站着吧。” “行,那就站着说。” 陈氏站起来,露出了心疼的表情:“瞧瞧,这才几日不见,你这小脸就......” 望着崔衡玥圆润的脸蛋,陈氏后面的“瘦得只剩骨头”几个字顿时就堵在了喉咙里。 奇怪,这丫头跳崖那日瘦得脸上没有肉似的,怎么才过了四天,这丫头的脸就胖了? 难道是北地窟的饭菜变好了? 不可能啊,厨房是她掌管着,北地窟这几日的饭菜和往常一样,都是斋菜,没有肉,也没有比平常多,照常的两人份,怎么就胖了呢? 崔衡玥不明所以,手抚上脸颊:“我的脸怎么了?” “嘿嘿......”陈氏尴尬地笑了声:“没什么,我是想说你这小脸洗干净了还挺好看的。”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只是这样?” 陈氏连忙岔开话题,语重心长地说:“疯丫头,以后可不许再寻死了,不然你阿娘在九泉之下知道了会不安心的。” “我没有......” 崔衡玥欲解释,陈氏却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你就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阿娘去世,没事的,过段时间就好了。 “从现在开始,你不要老想着这件事,想想以后,做点其他的事,总能找到希望。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着,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疯丫头,别放弃......” 崔衡玥眸光逐渐幽深,望着陈氏开开合合的嘴,心情十分复杂。 这时,派活的侍卫走了过来,对崔衡玥呼呼喝喝:“小疯子,该干活了。” 干活? 对了,她是个烧火丫头。 “我能不能换个活干?”崔衡玥试探道。 烧火的活实在是太脏了。 派活的侍卫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不行。” 崔衡玥伸手指着苏毕文:“烧火的活你让别人干,我像他那样捡豆子行不行?” 听见这话的苏毕文耳朵动了动,若是小疯子跟他一样捡豆子,那他就有机会了。 谁知派活的侍卫又拒绝了崔衡玥:“不行,你只能烧火。” 崔衡玥顿时就怒了:“我不干。” “行。” 崔衡玥怒气一滞,这么好说话? 下一刻,派活的侍卫冷冷地说:“不干活,今天就没有饭吃。” 想到那些美味的斋菜蒸饼,崔衡玥动摇了。 “把烧火棍交出来。”派活的侍卫朝崔衡玥伸出手。 崔衡玥再次愣住,脑海中浮现出一根外形普普通通的烧火棍。 “烧火就烧火,我干。” 听见崔衡玥妥协了,苏毕文不禁露出失望的眼神,不过,他很快又振奋起来。 只要小疯子不躲在北地窟,他就有下手的机会。 “时辰快到了,你们准备一下,开始做饭。”这是派活的侍卫对陈氏说的话。 陈氏答应一声,就招呼崔衡玥去厨房。 “我先去拿烧火棍。”崔衡玥说着就往大通铺跑去。 看见崔衡玥的动作,苏毕文立刻将箩往外移了移。 崔衡玥急着去拿烧火棍,没注意脚下,上台阶时一不小心就踢倒了苏毕文的箩。 “站住,你走路不长眼睛啊,踢翻我的豆子了,知道吗?” 苏毕文及时抓住崔衡玥,指着散落一地的豆子命令崔衡玥:“把豆子一颗不落地给我捡起来。” 崔衡玥低头看了眼箩,用力甩开苏毕文:“是你自己没放好,还想赖我?要捡你自己捡。” 说完,崔衡玥拂袖离去。 “想走?今日你不把豆子给我捡起来,就别想走。” 苏毕文一个箭步冲上去,对着崔衡玥的背挥出一掌...... 第12章 倒打一耙(求月票~) “啊......疯丫头,小心。” 陈氏看见苏毕文偷袭的动作,忍不住提醒崔衡玥。 而周围的人听到动静后都停下了手中的活,兴致勃勃地看热闹。 早在苏毕文出手的时候,崔衡玥就感觉到了,她没有躲避,反而回身一脚踢过去。 苏毕文来不及闪躲,被踢下了台阶,狠狠地摔在地上。 没想到这个小疯子还有两下......苏毕文心中讶异,一跃而起,再次冲向崔衡玥。 “站住,给我捡了豆子再走。” 崔衡玥脚尖一扫,地上杂七杂八的豆子飞向苏毕文,紧接着,崔衡玥又将旁边的豆子踢向苏毕文。 豆子迎面袭来,苏毕文以掌画圈,用力一挥,豆子悉数返回。 苏毕文纵身而起,跟随豆子想重击崔衡玥,然而刚踩下去,脚底一滑,身体就飞了出去。 “雕虫小技。” 苏毕文唇角微勾,脸上浮现出轻蔑的神色,他及时用手撑地,轻松一跃,就到了刚挥散豆子的崔衡玥面前。 掌风袭来,崔衡玥从容迎战。 两人迅速缠斗在一起。 崔衡玥不想跟苏毕文打,但一时之间又脱不了身,于是,她朝廊下的侍卫喊道:“哎,你们就站在那里,看着他打我吗?” 侍卫神情淡漠,双脚站立一动不动,目光倒是随着他们打架的动作不断移动。 崔衡玥心中一堵,再次喊道:“哎,你们都不管管吗?不怕楚王惩罚你们吗?” 兴许是崔衡玥提到了楚王,侍卫立刻端正站姿,昂首挺胸,面容严肃,目不斜视。 崔衡玥:“......” “哈哈——” 苏毕文放肆笑了两声,低声道:“小疯子,你在南殿住了这么久,难道还不清楚这里的规矩吗? “楚王可不管我们打架斗殴,只要不出人命,任你喊破喉咙,他们也不会来帮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闻言,崔衡玥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画面。 这么一分神,崔衡玥就挨了苏毕文一拳。 见崔衡玥受伤,陈氏坐不住了,上前去劝阻:“我说苏郎君,你何必欺负一个小娘子呢?你的豆子倒了,捡起来就是了,何必动手?” “那是她踢倒的,必须她来捡。”苏毕文没有给陈氏帮忙的机会,在她过来之前又缠上了崔衡玥。 “哎,苏郎君,我帮你捡豆子,你们别打了。”陈氏急得绕着两人转,想寻找机会上去解救崔衡玥。 不过,陈氏话音刚落,派活的侍卫过来催促:“别看了,赶紧去做饭,若耽误了时辰,小心云都尉发怒。” 陈氏犹豫道:“可是......疯丫头还在这里,没人烧火。” “这几日她在养伤,不也没来烧火。”派活的侍卫幽幽说道。 他的意思很明显,让陈氏不要掺和这场打斗。 陈氏心中挣扎了一阵,还是端着菜篮子去了厨房。 李碧儿将目光从陈氏这边收回去,思考了片刻之后,抱着渔网悄悄地挪动位置。 “可恶,这什么烂地方?” 崔衡玥咒骂了一句,不再寄希望于侍卫身上,专心致志地对付苏毕文。 “石阶那么宽,你非要把豆子放在中间,是故意的吧?”冷静下来的崔衡玥很快就意识到这是个圈套。 “是又如何?” 看着苏毕文那张有恃无恐的脸,崔衡玥气得咬牙切齿,招式更加凌厉。 “我是不会帮你捡豆子的,你没有干完活,我看你今天吃什么?” “那我就打到你去捡为止,反正大家都看见了,是你踢倒了我的豆子,怎么说都是我有理,就算是穆将军来了,他也不会帮你。” “你......” 苏毕文抓住崔衡玥一双手,扭到后背死死地按住,又一脚踢在崔衡玥的右膝盖窝上。 崔衡玥膝盖一弯,就往下跪。 但在膝盖落地之前,崔衡玥左脚猛地发力,身体往上后翻,一脚踢中苏毕文的头。 苏毕文吃痛,手一松,崔衡玥就摆脱了他的钳制。 然而崔衡玥还没来得及喘气,苏毕文的攻击又来了。 真是阴魂不散。 崔衡玥怒了:“你为何要针对我?” 听见这话,周围的侍卫顿时竖起了耳朵,上次暗杀崔衡玥的人还没有找到,会不会就是苏毕文? 苏毕文余光扫到侍卫的反应,面上神情不变,拔高声音:“我好好地在那里捡豆子,你非要踢倒我的豆子,让我白忙活一场,我看,是你针对我吧? “说,你为何要针对我?” 这厮居然倒打一耙? 崔衡玥气得七窍出烟,懒得跟他废话,将所有的力道灌注于左手,然后做了一个假动作迷惑苏毕文,左手迅速出拳。 一拳击中苏毕文的脸,崔衡玥心中顿觉畅快。 “呸!” 苏毕文吐出血水,凶狠地看着崔衡玥:“小疯子,我最后再说一遍,你现在把豆子捡起来,今天的事我就既往不咎。 “否则,今儿我们的梁子就算是结下了,以后遇到我你最好绕道走,否则我见你一次就打一次。” 崔衡玥最恨别人威胁她,听见这番话当即回击:“那就来啊,谁怕谁?”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 苏毕文放完狠话,以雷霆之势对崔衡玥发起了攻击,这一次,他的动作更快更狠,只看见残影晃动,看不清楚他的脸。 周围的人瞬间变了脸色:他的动作好快! 崔衡玥心中一凛,不敢再分神想其他的事,一心一意地对付苏毕文。 “嘭!” 几个回合之后,崔衡玥被打飞了出去。 崔衡玥摸了摸疼得厉害的脸颊,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正想还击,余光瞥见水芙走过来,她连忙朝水芙挥手: “水芙,这个疯子要杀我,快过来帮忙。” 苏毕文刹住脚步,去看侍卫们的反应,却发现有些侍卫对崔衡玥说的话不以为然,有些侍卫则看向了那个娇俏的小丫鬟。 水芙抚了抚头上的金丝缠枝芙蓉发钗,停在廊中,手指百般聊赖地卷着帕子,淡淡道:“我怎么没看出来他要杀你? “你是不是得罪了他?若是如此,那就赶紧给他认个错,去厨房烧火,大家伙还等着吃饭呢。” 俏颜如花的小娘子一开口,就得到了大多数人的响应。 “是啊,小疯子,你踢倒了他的豆子,理应道歉,把豆子捡起来。” “就是,你做错了事不道歉,反而不依不饶地诬陷别人,这就过分了啊。” “道歉,道歉......” 周围叫她道歉的声音此起彼伏,崔衡玥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冲到了脑顶,她站起来,冲周围的人吼道:“我没错!” 目光触及水芙,看见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崔衡玥咬牙瞪了她一眼,转身冲向苏毕文。 “我警告你,不管你想干什么,最好别惹我,否则我会让你后悔来这人间。” “大言不惭。” 苏毕文没把崔衡玥的警告放在心上,在他眼中,崔衡玥不过就是会点三脚猫功夫的世家之女,而且还是被家族抛弃的世家之女,根本不值一提。 如今,势已造就,他该出手了。 苏毕文一边与崔衡玥缠斗,一边扫视周围,突然一把剪刀跃入他的视野中。 好机会。 苏毕文瞄准方位,引诱崔衡玥朝着剪刀靠近。 两人越打越激烈,在打斗中互相钳制住了对方的双手。 苏毕文死死地抓着崔衡玥的手臂,出脚踢向崔衡玥。 崔衡玥侧身躲过,苏毕文趁机拉着崔衡玥往前拽,悄然调换了位置。 与此同时,苏毕文屈膝撞向崔衡玥的腹部,手松开,又补上一脚。 这一连串的动作十分迅速,崔衡玥还没来得及反击,身体就往后飞了出去。 “小心,地上有剪刀。” 有侍卫看见地上的剪刀,一边高声提醒,一边飞速跑过去。 见状,其他看热闹的侍卫连忙过去救人。 水芙瞧见后收起脸上的幸灾乐祸,纵身跃向崔衡玥。 他们都忙着去救崔衡玥,没人瞧见李碧儿又出手了...... 第13章 他这是在干什么 李碧儿混在看热闹的人群中,趁众人不备之时,灌注力道于手中树叶,以巧劲射了出去。 杀气从侧面袭来,令崔衡玥震惊不已,这股杀气很强,以她现在的处境根本无法阻挡,也无法避开。 也不知道这个小疯子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崔衡玥就伸出了手,抱着宁愿失去手也要保住性命的念头,准备徒手接招。 但她忘了侍卫的提醒,身后还有一把剪刀在等着她。 “让开!” 千钧一发之际,两道身影突然出现在众人眼前。 一道从人群中窜出,挥剑挡下树叶;一道从人群头顶上掠过,抓住崔衡玥的肩膀翻身落于左边空地。 他们的动作非常快,众人只看见两道残影闪过,一切就已尘埃落定。 又失手了! 李碧儿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懊恼,随即恢复淡漠的神色,看向救崔衡玥的那两个人。 是云晨和云林。 听说崔衡玥跳崖那一晚,崔衡玥刚跳下去,云晨就发现了,与云林配合绑了粗绳就下崖救人。 当时那种情况,如果云晨的发现晚那么一点点,又或者是云晨和云林的配合有一丝的生疏,崔衡玥就死定了。 看来,楚王的兵窝在云悬寺十五年,并不曾荒废训练,她还是小看了他们。 下次出手,一定要更加谨慎。 苏毕文看着地上那把干干净净的剪刀,心中失望不已,多好的机会啊,可惜,失败了。 下一刻,苏毕文冲到云晨面前:“云都尉,小疯子踢翻了我的豆子,却不肯捡起来。 “今日我没有完成差事,都是小疯子的错,你们可不能不给我饭吃。” 崔衡玥一听,这厮居然恶人先告状,顿时就怒了:“胡说八道,是你故意把豆子放在石阶中间,好让我踢翻,然后找我麻烦。 “你完不成差事,是你自找的,别想赖我。” 苏毕文立即反驳:“南殿可没有规矩说石阶上不能放东西,石阶这么长,我想放哪里就放哪里,你管得着吗?” “你......” “再说了,那么大的箩摆在地上,你自己看不见能怪得了谁?总之,你今日不把我的豆子捡起来,就休想走。” “你......” 崔衡玥懒得跟苏毕文掰扯,回头对云晨说:“胖和尚,你别听他瞎说,他刚才亲口对我承认了,说他是故意针对我的......” “我可没说这话,你休想冤枉我。”苏毕文打断崔衡玥的话。 “......”崔衡玥一时语塞。 这话是在他们打斗的时候说的,而且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两个人听见,如今他们各执一词,确实很难让人相信。 在崔衡玥和苏毕文争吵的时候,云林用他那双如鹰隼般的眼睛扫视周围,试图找出射树叶的人。 而云晨默默地听完后,指着地上的剪刀,高声问:“是谁把剪刀放在那里?” 听见这话,苏毕文顿时歇了告状的心思,看向周围的人。 “不是我。” “不是我......” 众人纷纷否认。 云晨又道:“那这把剪刀是谁的?” 众人沉默。 见状,派活的侍卫走了过来,禀道:“都尉,这把剪刀是用来裁剪衣服的,负责给他们缝制衣服的是罗三娘。” “他们”指的是那些来南殿避难的人,但不包括崔衡玥,因为她的衣服都是琼花缝制的。 “不是我。” 罗三娘急急地解释:“剪刀虽然是我在用,但是我刚才只顾着看热闹就把布料剪刀放在筐里,并没有把剪刀拿出来,也没有把剪刀放在地上。” 她指了指脚边的箩筐,继续说:“大家都知道,我每天都在这个地方干活,不可能去那边。 “而且,我一直站在这里看他们打架,没有离开过,我又没有武功,怎么可能把剪刀扔到那么远的地方? “云都尉,剪刀是我的,但不是我把它放在那里的。” 苏毕文不动声色地打量人群,如果不是罗三娘,那会是谁呢? 云晨扭头,向派活的侍卫打听当时的情况。 听完后,云晨面色凝重,对众人宣道:“今日之事就算了,往后分给你们的东西都看牢了,如果有人死于你们的东西,不管人是不是你们杀的,你们都得赔命。” 众人神色一凛,赶紧去收自己的东西。 苏毕文瞄了眼自己的大口碗和箩,问道:“云都尉,那我的事怎么解决?如果你因为活没干完就不给我饭吃,我不服。” “吃吃吃,就知道吃,有打架的功夫,活早就干完了。”云晨骂道。 别人畏惧云晨,苏毕文不怕,他当即拉下脸,反驳道:“我们来云悬寺就是为了活下去,不吃东西,难道等死吗?” “......” 云晨被噎,瞪了苏毕文一眼,冲旁边大喊:“晨光。” “来了。” 晨光应声而至,站定在云晨面前:“主子,您有何吩咐?” “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 云晨丢下这句话后,拍拍手走了。 云林抬脚跟上。 苏毕文傻了眼,这两人过来......就是为了救崔衡玥吗? 晨光向派活的侍卫了解情况之后,先打量了一番崔衡玥,见她除了脸颊青肿之外,身上没有别的伤,就看向苏毕文。 鼻青脸肿,跟个猪头似的,看着比崔衡玥严重一点。 嗯,很好。 晨光摸了摸下巴,沉声道:“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若是你们在午膳之前把地上的豆子都捡起来,中午和晚上就有饭吃。 “记住,一颗都不能少,若被我知道地上还有一颗豆子,你们今天和明天都别想吃饭。”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衡玥和苏毕文不禁看向对方,四目相对,杀气顿起。 “咳咳——” 派活的侍卫以拳抵住嘴,重重地咳嗽了两声。 崔衡玥和苏毕文齐齐扭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看向对方。 “去捡豆子。”崔衡玥以命令的口吻对苏毕文说。 苏毕文冷道:“谁踢翻的谁去捡。” “谁故意放外边让人踢翻的谁去捡。”崔衡玥不甘示弱。 “你......” 苏毕文冷哼道:“好,那就谁也别去捡。” “行,谁捡谁是猪。”崔衡玥抱着双手,勾唇冷笑:“反正我不像有些人,呆在云悬寺是为了活下去。 “我啊,早就想死了,正好,饿死了事。” 苏毕文:“......” 臭丫头,居然敢嘲讽他? “呵,若真想死,北地窟那么厚的墙壁,一头撞上去,肯定死得透透的,何必绝食这么麻烦?” 崔衡玥挑眉:这是提醒她还有另外的死法? 呵呵,可惜啊,她不是真正的小疯子,她不想死。 “这个提议好,今儿晚上等琼花睡着了,我就去试试。” 听见这话,苏毕文心头掠过狂喜,果然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丫头,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然而下一刻,崔衡玥跑到派活的侍卫面前:“你刚才听见了吧,我若是哪天死了,定然是他杀的。” 崔衡玥指了指苏毕文。 派活的侍卫拧着眉头,思考起来。 苏毕文见势不妙,慌忙叫道:“小疯子,你瞎说什么,我可没说要杀你。” “但你刚才教我怎么自尽了啊,这也是杀人。”崔衡玥挑衅地扬了扬眉。 “你......”苏毕文气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能当真呢?” “对一个想寻死的人来说,你随意的一句话她都会放在心上。” “你......” 苏毕文气得想打死崔衡玥,但派活的侍卫就在旁边,他只好压制住内心的怒火,深吸一口气,冲崔衡玥露出亲切的笑容,柔声细语道: “小丫头啊,人死不能复生,你母亲虽然死了,但是南殿还有这么多人啊,我们都是你的亲人,你不必感到孤单。 “人嘛,还是得好好活着,千万别想不开去寻短见......” 不等苏毕文说完,崔衡玥就满口答应:“好,就听你的。” 苏毕文:“......” 他这是在干什么? 第14章 服气辟谷(求月票~) 太阳缓缓移动,将至头顶上方。 派活的侍卫林隐早就到廊下休息去了,院子里,众人各自赶着手中的活,准备换取中午的口粮,只有崔衡玥和苏毕文两个人在台阶下相对而立,大眼瞪小眼。 忽然,崔衡玥闭了闭酸涩的眼睛,又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拔腿就跑。 “去哪里?”廊下侍卫拦住了崔衡玥。 苏毕文看了过来,林隐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崔衡玥冲侍卫扬了扬下巴,反问:“怎么,南殿的规矩又改了,不许人走动了吗?” “副尉吩咐了,你们两个在午膳前不把豆子捡完,今天就没有饭吃。”侍卫好心提醒。 “我今天不吃饭。” 崔衡玥丢下这句话后,挥开侍卫阻拦的手就跑了。 侍卫看了眼崔衡玥跑的方向,遂去禀报林隐:“小疯子说她今天不吃饭,看方向,她应该是去大通铺拿东西去了。” 毕竟以后不住在大通铺了,从前的东西还是要拿走。 林隐微微颔首,继续扫视院子:“上头吩咐了,还是按照以前的规矩,只要他们不杀人,一切不必管。” “是。”侍卫回到原位,继续守着。 苏毕文盯着大通铺的方向,眼神越来越深,地藏阁有两个大通铺,分男女居住,他当年进南殿时给了楚王一笔银子,所以才在北厢房有单独的房间,想来那李碧儿也是如此。 但崔衡玥身为世家之女,即便她的母亲被家族抛弃了,但依然还是崔家的媳妇,即便崔家不给她钱,至少还有嫁妆傍身。 然而王氏带着丫环住进了北地窟,却把女儿扔在外面又挤又乱的大通铺,真是令人费解。 正胡思乱想间,苏毕文就看见崔衡玥从女子大通铺出来了,她似乎没拿什么东西,只拿了一根很普通的烧火棍。 转眼间,崔衡玥又去了厨房。 苏毕文起身,走上台阶。 “怎么,你今天也不想吃饭了?”廊下的侍卫没有阻拦苏毕文,话中带着淡淡的打趣。 当然,以他的功夫,是打不过苏毕文的。 经过刚才那一战,地藏阁的侍卫有了自知之明,他们打不过苏毕文,甚至可能连崔衡玥都打不过。 苏毕文斜眼看他:“我今天服气辟谷。” 侍卫:“......” 苏毕文没有去厨房,而是避开侍卫,绕到了厨房后面。 “陈娘子,我来干活了。”崔衡玥一冲进厨房,就对陈氏高声喊道。 厨房里的人都看了过来,见是崔衡玥,又继续干活。 陈氏正在炒菜,回头看了崔衡玥一眼,就开始吩咐:“别愣着,去帮忙。” “好勒!” 崔衡玥爽快地答应一声,却并未去自己原来的位置,而是站定在陈氏身旁,伸长了脖子往锅里瞧。 “好香啊!”崔衡玥用力吸了吸鼻子。 一名侍卫探头进来,高声道:“陈娘子,崔衡玥没有完成差事,今天中午和晚上不得吃饭,你可记住了。” 陈娘子道声是,转头就训起了崔衡玥:“你说你这个小丫头,几日不见,连在南殿怎么做人都忘记了,我当初教你的,难道都白教了? “南殿什么人都有,武功比你高的人多了去了,就连那穆将军的人,也都不是善茬,你这点武功算什么?还不如藏拙。 “那什么苏毕文让你捡豆子,你捡就是了,大不了我帮着你捡,何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连饭都吃不上? “你说你正在长个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呢?一顿都不行......” 崔衡玥涎着脸道:“那你就给我点吃的呗!” “不行!”陈氏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崔衡玥顿时拉下了脸。 在她现有的记忆中,陈娘子一直以来对小疯子都挺好的,不过就是一点吃食,怎么就被拒绝了呢? 要不是穆云控制了南殿的一切供给,她又找不到吃的,她才不会开这个口。 看见崔衡玥伤心的表情,陈氏顿觉自己太过分了,便温言安抚崔衡玥:“疯丫头,不是我不给你吃,是你自己没有干完活。 “下次你一定要乖乖听话,他们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这样就能吃上饭了。 “再说,地藏阁到处都是云都尉的人,我就是想把我那一份给你,他们也不会允许。” 崔衡玥眼睛一亮,只要他们不看见,她就能吃了? “哈哈,我就是随口一说,陈娘子不必当真,我说了今天不吃饭,今天就不吃饭。” 陈氏见她笑得开心,不像是强颜欢笑的样子,便放下心来:“那你去外面呆着吧,这里不用你帮忙,免得耗了力气,饿得更快。” “没事,我早上吃得很饱。” 崔衡玥坚持要帮忙,陈氏也就随她去了。 这时,负责烧火的丫头小环站了起来,冲崔衡玥喊道:“疯丫头,你要帮忙就过来烧火,这以前可是你的差事。” 崔衡玥盯着小环脸上的灰印,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他们今日没叫我烧火,你烧吧。” 小环急了:“这么多的灶,我忙不过来。” “难道这几天不是你一个人在烧火?”崔衡玥挑眉问。 在她的记忆当中,小疯子从七岁起,就是她一个人负责地藏阁厨房里所有的灶,从来没有耽误过开饭。 七岁的小疯子能做到,十六岁的小环会做不到?崔衡玥不信。 小环没想那么多,诚实地点了一下头:“是我一个人在烧火。” “那你叫我干嘛?”崔衡玥不再搭理小环,挑了一个干净的盘子递给陈氏盛菜。 小环:“......” 好吧,其实她就是想偷会懒。 陈氏盛好菜之后,顺手就递给了崔衡玥。 崔衡玥端着盘子,迅速扫视周围一圈,见无人注意,飞快地从盘子里拿了一块菜放进嘴里,擦掉手指上的油水。 “你在干什么?”陈氏忽然扭头看过来。 崔衡玥茫然道:“啊?什么?” 望着崔衡玥呆滞的神情,陈氏忍不住在心里叹惋,可怜的孩子,嘴上说道:“还愣着干什么,把菜放食盒中,继续帮忙啊。” “哦哦,好的。” 崔衡玥连忙端着盘子走向旁边的桌子,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又偷吃了两口,然后伸出手指在盘子里扒拉几下,使其恢复原来的模样,放入食盒中。 就这样,在帮忙的过程中,崔衡玥已经吃了个半饱,还偷偷留了几个蒸饼。 饭菜做好之后,厨房里的人要把饭菜拿到膳堂去,崔衡玥想留在厨房,却被侍卫赶了出去,也不许她去膳堂。 “哼,不去就不去。”反正她已经吃了。 崔衡玥在膳堂外面的石阶上坐下,把玩手中的烧火棍。 等到陈氏出来,崔衡玥忙跟上去,小声问道:“陈娘子,我想见楚王,你知道怎么去北殿吗?” 陈氏拉着崔衡玥到院子里,指着地藏阁北侧的楼梯说:“从那里走到三楼的观音阁,外侧有栈道可通往北殿第二层的菩提阁。 “从菩提阁进去,往上就是楚王居住的神隐宫。 “不过,栈道有人把守,没有楚王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通行。” 顿了一下,陈氏突然问:“你去见楚王干什么?” “额......刚才他们救了我,我想去跟楚王道谢。”崔衡玥胡诌了一个理由。 “救你的是云都尉和云校尉,你应该感谢他们。” “额......他们是楚王的人,还是要感谢楚王。” 唯恐陈氏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崔衡玥连忙问下一个问题:“陈娘子,你从来没有出过南殿吗?” 陈氏果然不再纠缠刚才的问题,回道:“从我进入南殿起,我就没有离开过。” “那他们也没有离开过南殿吗?我是说穆将军他们。”崔衡玥指了指廊下的侍卫。 “他们啊,偶尔会下山采买东西。” “那他们是从哪里下山?” 陈氏指着南边某扇红木大门说:“出了那道门就是寺院,从寺院大门出去,有一条道可以到达恒山脚下。” 崔衡玥盯着红木大门上的锁,双眼透过光亮,一个小小的云悬寺岂能困住她? 哼,她飞不出去,难道还走不出去吗? 想到这里,崔衡玥计上心头...... 第15章 出什么事了 北殿,神隐宫。 “主子,该喝药了。” 药碗递至面前,楚王下意识地接过药碗,却瞥见递药碗的是一双有老茧的粗手,他抬头一看,是穆云。 “南殿又出事了?” 穆云“嗯”了一声,见楚王要喝药,忙按住楚王的手:“主子,现在这儿没有外人,这药就别喝了。” 楚王往门外看了眼,推开穆云的手,淡淡道:“伤药用了十年都没见效,早就不用了,这个是补药,得每天喝。” 话落,仰头一口气喝完药。 穆云看向楚王的腿,无声叹息,默默地接过空碗,放在一旁,跟楚王说起南殿的事来: “我派去跟着崔衡玥的人说,崔衡玥已经断了寻死的念头,且头上的伤也已经好了。 “就在方才,崔衡玥从北地窟出来后,与苏毕文起了冲突。 “苏毕文说崔衡玥踢翻了他的豆子,却不肯捡起来,崔衡玥说苏毕文故意把豆子放在石阶中间,找她麻烦,然后两人就打起来了。 “在他们打斗时,不知是谁把罗三娘的剪刀移了位,想造成崔衡玥意外死亡。 “而且,上次偷袭崔衡玥的人又出手了,暗器还是一片树叶,幸亏云晨和云林及时出手,救下了崔衡玥,否则崔衡玥会命丧当场。” 楚王微微蹙眉:“还是没有找到杀崔衡玥的人?” “属下无能,还没找到。”穆云惭愧地低下头。 “那苏毕文呢?他是故意找茬吗?” 穆云禀道:“没人看见苏毕文移了豆子的位置,但有好几人亲眼看见崔衡玥踢翻了豆子。 “苏毕文今天是不是故意找茬,我不知道,但经过今日之事,苏毕文跟崔衡玥已经结下了梁子,以苏毕文的性子,恐怕日后会时常找崔衡玥的麻烦。” 楚王默了默:“随他去吧,崔衡玥若是连这点麻烦都解决不了,那也不值得......” 话突然中断。 穆云抬眼,见主子神情哀伤,就知道主子必然是想起了心中的那个人。 唉—— 穆云在心里为自己的主子叹息不已。 屋中安静了片刻,楚王回了神,再次说道:“把北地窟其他的侍卫撤了,留下两个侍卫看着琼花就行。 “既然崔衡玥的伤已经好了,那就不必再派人跟着她,都撤回来吧。” ...... 南殿,地藏阁北地窟。 迎上水蓉那双含怒的眼睛,跪在床前的琼花瑟缩了一下,膝盖不禁慢慢后挪:“水蓉小娘子,你先别生气,你听我解释。 “楚王下了命令,玥玥可以随意进出北地窟,她这不算是偷跑出去......” 水蓉吼断琼花的话:“那就要偷袭我吗?” “......” 望着吼起人来不输水芙的水蓉小娘子,琼花小心翼翼地解释:“这是我的主意,与玥玥无关。” “你能做她的主?呵呵!” 在水蓉的嘲讽下,琼花只得说实话:“是,我做不了玥玥的主,但她年纪小,不通世故,并非是对你有恶意,而是不得已为之。 “看在我家娘子只留下这一个孩子的份上,水蓉小娘子你就发发善心,原谅她吧。” 提起王氏,水蓉顿时想到了寺里的那些流言,怒气稍缓。 见状,琼花揉了揉眼睛,继续说:“水蓉小娘子,玥玥也是可怜人,她三个月大的时候,就随我家娘子来了云悬寺,之后十五年未曾离开过南殿。 “青灯古佛,日日吃素,一般的人哪能坚持这么久,她却坚持下来了。 “她从小就过得清苦,如今我家娘子病逝,只留下她一个人在世上,可怜啊......” 望着琼花那红红的湿润的眼睛,水蓉心中一软,脱口而出:“你先起来,我不怪她了。” “真的?”琼花欢喜地站起来,却又跪了下去:“水蓉小娘子,南殿不比北殿,这里龙蛇混杂,玥玥不通世故,不知要吃多少苦。 “你是穆云将军派来的人,又是北殿的人,那些人不敢对你怎么样,你能不能多照拂一下玥玥?” 见水蓉不出声,琼花忙说:“玥玥虽然不通世故,但她其实很懂事,一直以来都是默默地做事,从不惹是生非。 “只不过最近痛失亲人,一时乱了分寸,她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事。 “水蓉小娘子,她现在冷静下来了,不会再惹事了,你就帮帮忙,在外面多看顾一下她,好不好?” 水蓉没有答应,冷声道:“我迟早是要回北殿的。” “我知道,我的意思是......” “水蓉——” 琼花还没说完,外面就响起了水芙的声音。 眨眼间,水芙就推门进来了。 “你们在干什么?” 看见水蓉坐在床上,而琼花跪在地上,红着眼睛,似乎是哭过,水芙不禁来回打量二人。 看着看着,水芙突然露出笑来:可以啊,不声不响地在这里惩罚崔衡玥的人,帮她出气,不愧是她的好姐妹。 “没干什么。”水蓉随口答了一句,命令琼花起来。 见水蓉没有把崔衡玥偷袭她的事说出来,琼花心里感激,冲水蓉笑了一下,起身退到一旁。 刚站定,就听见水芙兴致勃勃地跟水蓉说:“你知道吗,我刚才看了一出好戏,崔衡玥差点就死了......” “什么?”琼花险些摔倒,忙稳住身形,跑到水芙面前,急切地问:“玥玥没事吧?受伤了吗?” 水芙嫌弃地看了琼花一眼,往后退了两步:“她能有什么事?好着呢,没受伤......” 琼花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踢翻了一位苏郎君的豆子,但不肯帮苏郎君捡起来,两人今天打了一架,往后估计还有的打。” 琼花:“......” 她才跟水蓉小娘子保证玥玥不会惹事,玥玥这么快就又闯祸了...... 唉,她没脸再开口求水蓉小娘子帮忙了。 水蓉扫了眼恨不得把头钻进地洞里的琼花,拿起案上的两双绣花鞋,拉着水芙离开了房间。 出了北地窟,水蓉停下脚步,将其中一双绣花鞋递到水芙面前:“这个给你。” 顿了一下,水蓉又解释道:“那日我误会你了,这个给你赔罪。” “哇,好漂亮的鞋子。” 水芙一下子就被那双精美的绣花鞋吸引了目光,她飞快地挥手说了句“我早就不怪你了”,就迫不及待地拿过鞋子端详起来。 “这鞋子是那个琼花做的吧?”水芙突然问。 水蓉没有隐瞒,承认了:“是。” “我就说嘛,你的绣活比我还差,怎么可能做得出这么漂亮的鞋子?”水芙揶揄了一句,又说:“不过这双鞋我很喜欢,谢啦。” “你喜欢就好。”看见水芙脸上的笑容,水蓉的唇角不禁上扬。 这时,观音阁的一名侍卫跑了过来:“两位小娘子快跟我走。” 见来者神色慌乱,跑得满头大汗,水蓉不禁问道:“出什么事了......” 第16章 消失的凶手(求月票~) 来者并未告诉水蓉和水芙出了什么事,只说:“你们到观音阁就知道了,” 水蓉和水芙不再多问,跟着来者去往观音阁。 院子里正在忙活的人们看着急匆匆离去的水蓉等人,心中起了疑惑。 “你说,是南殿出事了,还是北殿出事了?” 不知何时,李本儒出现在苏毕文的身旁,悠闲地摇着折扇,扇面上“风流才子”四个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苏毕文先是看见了扇面上的四个大字,抬头往上看见李本儒的脸,五官虽普通,但凑在一起倒也显得清秀。 他神情闲适中带着一丝清高,若是忽略那与云晨不相上下的肥胖身材,倒也配得上“风流才子”四个字。 苏毕文收回目光:“管他是南殿还是北殿出事,只要不是我们出事就行。” 李本儒“啪嗒”收起折扇,拍在手掌上:“这话我爱听。” 瞥见苏毕文脚边的箩,又惊讶道:“哎,你这箩怎么变大了?上午见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大。” “我也在想,为什么下午的箩比上午的大一倍。” 苏毕文沉着脸,继续埋头干活,心中却在想:肯定是因为他打了晨光,所以晨光就加重了他的活,想让他干不完就没有饭吃。 哼,想整他?他就偏不让晨光那小子得逞。 苏毕文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李本儒瞄了眼怒气冲冲的苏毕文,蹲了下去:“哎,我帮你吧。” “你的活干完了?” “早就干完了,我的活很轻松的,早饭前扫一次院子,晚饭后扫一次院子,一天的活就干完了。” 听见这话,苏毕文就来气,瞧瞧别人的活多简单,就他的活又多又细致,干得他每天都想打人。 “不必了,这点活对于我来说,也很轻松的。” 第一次主动做好事,却被人拒绝了,李本儒心中不爽,讽刺了一句:“死鸭子嘴硬,这么多的豆子,我看你要拣到什么时候?” 苏毕文突然站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李本儒:“我倒是很好奇,地藏阁日日都是素菜,连肉味都闻不着,你是如何在每日干活的情况下还能越长越胖?” 李本儒:“......” 对哦,他刚来南殿的时候还是一位身材匀称的英俊小郎君,为何几年过去了,他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本儒站起来,讷讷地问:“为什么?” 苏毕文肆意打量了李本儒一番,做恍然大悟状:“噢,我知道了。 “你的活轻松,每天有大把的光阴,吃了就睡,醒了又吃,就跟那猪一样,所以才长得这么胖。” 苏毕文加重了“猪”和“胖”两个字,听得李本儒脸色铁青。 “你......” 居然把他比作猪? 虽然猪也吃素,但哪能跟他比? 李本儒怒不可遏,挥拳击向苏毕文,却被苏毕文抓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你打不过我。”苏毕文轻飘飘地说。 “......” 李本儒气得差点吐血,用力挣脱苏毕文的手,冷哼:“好心没好报。” “呵,你是好人?” 听着苏毕文那极尽讽刺的声音,李本儒心中的怒火再次被挑起,他再次挥拳。 但想到自己打不过苏毕文,李本儒收回拳头,甩了甩袖子:“哼,难道只有好人才有一颗好心吗?” 苏毕文一时愣住。 李本儒无声冷笑,转身走到游廊上,看着对面连绵起伏的山峦。 乌云缓缓移动,黑沉沉的就像是千军万马,朝着云悬寺大举进攻。 风雨又要来了。 水蓉和水芙一走进观音阁的偏殿,就看见中间空地上摆着一具尸体,看其袍衫,是自己人。 又见万年冰块脸的穆风站在穆云身边,两人脸色大变。 穆风是楚王的护卫统领,也是楚王的心腹,他出现在这里,就说明楚王很重视这件事。 “见过穆将军,穆统领。”水蓉和水芙恭敬行礼。 穆风先开口:“本来楚王下令,命你们两个返回北殿,但现在出了命案,你们就留下来帮忙吧。” “是。”水蓉和水芙不敢违抗,诺诺应下。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就跟大家说说是怎么回事。” 穆云站起来,指着尸体道:“这是看守南地窟的一名侍卫,就在一刻钟前,被人发现死在厨房外。 “他是被人扭断脖子而死,身上有多处淤青,看其痕迹,应该是棍棒所致。” “我已命人查看过,厨房内外没有任何可疑的线索,应该是凶手把尸体移到了厨房外......” 简短地说完事情经过,穆云开始发号施令:“云晨,你负责把地藏阁那些人集中到院子里,逐个审问。 “晨光带人去搜查地藏阁,水蓉和水芙协助晨光。 “云林负责文殊阁的搜查。 “观音阁由赤野负责。” 安排完之后,穆云扭头问穆风:“你觉得这样安排妥当吗?” 穆风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楚王只是命我来看看,南殿的事,你做主。” 穆云朝众人挥了一下手:“去吧。” 众人散去,穆云忍不住抱怨穆风:“你说你这人,好歹我们也认识二十年了,出生入死不知多少次,在别人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笑一下吗? “不要总是板着脸,好像我欠你几万两黄金似的。” 穆风:“我不会笑。” 穆云:“......” 好,当他没说。 没过多久,赤野先来汇报:“将军,观音阁一切正常。” 又过了一会儿,云林走了进来:“将军,文殊阁一切正常。” 穆云吩咐云林:“你去地藏阁帮云晨。” “是。” 云林转身欲走,却见晨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将军,不好了,崔衡玥不见了......” 穆云和穆风惊得同时站了起来。 “地藏阁那么多的侍卫,她怎么可能消失?去查查,她是不是偷偷地去了北殿,或者是去了寺院?”穆云镇定地说。 晨光禀道:“属下已经问过看守栈道的侍卫,他们没看见崔衡玥去过栈道。 “属下也问过地藏阁的侍卫,他们说崔衡玥没有靠近大门,而且,大门上的锁完好无损,没有人动过......” 说到这里,晨光犹豫了一下,又继续道:“将军,今日崔衡玥从大通铺拿走了她以前用的那根烧火棍,还在厨房待了一段时间。” 云林脸色一变:“将军,你刚才说过,尸体上有棍棒打过的痕迹,凶手会不会是......崔衡玥?” 闻言,屋内诸人齐齐变了脸色。 南殿的规矩,杀人者必死,何况死的还是他们自己人,就更不能放过凶手了。 穆云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到底是不是凶手,抓住了一问便知。 “既然她没有去北殿,也没有去寺院,那就一定还在南殿。 “众人听令,重新搜查南殿,任何角落都不能放过,一定要把崔衡玥找出来......” 第17章 为何要帮她(求收藏~) 未至黄昏,天色却越来越暗,片片乌云聚集在山谷上空,仿佛要压下来似的。 千仞峭壁斜刺天空,巍然屹立,不禁令人生出敬畏之心,而峭壁中的云悬寺浮在乌云间,更像是蜃景。 从山底一直绵延至云悬寺大门的石道上,两道身影一快一慢地往上攀升。 “三......三郎,快点......再不快点,就要淋雨了。”走在前头的壮汉停下来,冲后面的白衣男子喊道。 头戴黑色幞头,身着白色锦袍的宋卓行听到润竹的话,依然慢悠悠地往上走:“不必心急,这雨还要过会儿才下,届时我们肯定能走到寺门口。” 看着慢悠悠的不时停下来赏景的主子,润竹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驻足思考了一下,快步返回,抓住主子的手臂就往上冲。 “三郎,你这性子真是急死个人,就算我们能在下雨前赶到寺门口,但是还得等人通报,他们也不一定让我们进去,到时候肯定会淋雨。 “我们又没带伞,这一场大雨淋下来,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要是生病了,该怎么办?我到时候怎么向阿郎交代?” 宋卓行笑了笑,反手抓住润竹,令其停下:“你听我说。” 他指着前方的云悬寺,缓缓说道:“你刚才在下面的时候没仔细看吗?这座云悬寺选址特别巧妙,它所处的位置正好是峭壁向内凹陷的地方。 “而且,飞龙峡谷的地形很独特,雨水飘不进云悬寺,大风一进飞龙峡谷就会变小,到达云悬寺的时候也就只剩下微风拂面了。 “身处云悬寺,你只有偶尔在早上或者黄昏时才能晒一晒太阳,但不是每个地方都能晒到。” 润竹挠了挠头,不确定道:“所以说,只要我们到达寺门口,我们就淋不到雨了?” “没错。”宋卓行笑着点头,举步向前:“走吧,乌云如此漂亮,应该慢慢欣赏.......啊......” 还没说完,宋卓行又被润竹拽住往前奔跑。 “润竹,你干什么?我不是跟你说了吗?不用着急。” “不行,早到早安心。” 宋卓行:“......” 人啊,总是如此心急,才会错过那么多美好的东西。 宋卓行在心里叹息了一阵,两人就已经抵达云悬寺门口。 “哎,等等。” 见大门即将被关闭,润竹一掌拍在大门上,用力往前推:“别关门,先让我们进去。” 大门重新开启,两名僧人出现在门前。 “两位施主,今日本寺不招待外客。” 润竹忙道:“哎呀,不行啊,我们是从很远很远的地方慕名而来,今儿若不进去,我们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再说,你看这天马上就要下雨了,这个时候下山肯定会被淋出病来。 “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难道你们忍心看我们生病吗?” 左边的僧人唱了句“阿弥陀佛”,缓缓说道:“两位施主不必担忧,小僧可以送你们一把伞。” 润竹:“......” 宋卓行嘴角抽了抽,看来,云悬寺并不好进。 想到这里,宋卓行在大腿上用力地掐了一把,然后推开润竹,眼泪汪汪地看着僧人: “实不相瞒,其实是家母病得厉害,已经到了药石无灵的地步。 “但我听说云悬寺最是灵验,只要诚心祈福,就能得偿所愿,所以我们才千里迢迢赶来,想为母祈福,愿她健康长寿......” 说到这里,宋卓行一度哽咽,无法成言,他抬起袖子,掩面而泣。 润竹看得目瞪口呆,但见僧人脸色动容,便“哇”的一声哭出来:“我家夫人真是命苦啊,自从生下小郎君之后,就一直缠绵病榻。 “如今好不容易熬到小郎君长大成人,身体却撑不住了,真是可怜啊。 “看来,我家夫人是等不到小郎君娶媳妇的那天了,呜呜......” 这厮,也太浮夸了吧? 唯恐润竹破坏计划,宋卓行连忙放下袖子,将早就准备好的钱袋子递过去:“两位大师,我别无所求,只希望能为母祈福。 “只要能让母亲病好如初,哪怕是让我倾家荡产,我也甘愿。 “这是香火钱,还请你们一定要收下,之后还要烦请贵寺大师做法事,到时候我们再多添点香火钱。” 说着,宋卓行不容拒绝地将钱袋子塞到左边僧人的手里,满脸真挚地看着他的眼睛:“贵寺是我和我母亲唯一的希望了,还请大师一定要帮帮忙。” 左边的僧人瞄了眼钱袋子,又往外看了看天色,道:“小郎君如此孝顺,定能感动佛祖,得偿所愿。 “风雨将至,两位施主请随我进寺院稍作歇息。” ...... 电闪雷鸣之后,大雨倾盆而下。 随着院子四周的烛台亮起来,苏毕文等人终于看清楚了那些侍卫的神情。 他们一个个神情凝重,脚步匆匆,挨个儿搜查所有的房间、游廊、院子、水池......就连院子里的草垛都没有放过。 枯黄的稻草散落一地,又被侍卫的靴子带至其他的地方。 “苏毕文,该你了。” 听见云晨冰冷的声音,苏毕文将目光从一片狼藉的地面收了回来,慢吞吞地说:“我吃了中饭就回房间睡了会,醒来之后就到院子干活了。 “直到现在,我一直都在院子里,没有离开过。” 他嘴上在回答云晨的盘问,心里却在想:经过这番搜查,整个地藏阁乱糟糟脏兮兮的,李本儒怕是要打扫到半夜了。 “那有谁看见你吃了中饭后到出来干活这段时间,一直都呆在房间里睡觉?”云晨又问。 苏毕文顿时收起幸灾乐祸的心思,回答:“我一个人住,睡觉的时候当然没人看见了。” 云晨扭头吩咐小兵:“记下,苏毕文有嫌疑。” “......” 苏毕文心中不服,叫道:“我进房间和出房间,你们的人肯定都看见了,为什么我还有嫌疑?” 云晨轻飘飘地看了苏毕文一眼,淡淡道:“下一个。” 可恶。 苏毕文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云林走过来,在云晨耳旁说了什么。 下一刻,云晨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他高声对众人说:“都给我听好了,南殿死了一名侍卫,这是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而凶手就在你们中间,如果有人知情不报,视为同罪,届时与凶手一并处死。 “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知道凶手是谁的就站出来。” 云林上前一步,补充道:“穆将军说了,谁若是说出真凶,谁就能得到文殊阁单独居住的机会。” 听见这话,人群开始骚动起来。 但渐渐地,人群又逐渐安静下来。 见状,云林不禁叹了口气:“白胖子,看来他们都不知道。” 云晨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晨光过来禀道:“都尉,我们仔细搜查过了,还是没有找到崔衡玥。” 云晨默了默,随后看向院子里的人:“你们有谁看见崔衡玥去哪里了吗?” 崔衡玥? 小疯子? 李本儒顿时兴奋起来,低声对苏毕文说:“看来他们在找小疯子。” “不,他们在找杀害侍卫的凶手。”苏毕文纠正他的措辞。 李本儒眼睛一亮:“你是说,小疯子是杀侍卫的凶手?” 苏毕文没有吭声。 就算不是,他也要让小疯子成为凶手,这样就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自从那王仙女死后,小疯子就彻底疯了,先是跳崖,后来又跟你打架,现在还杀了侍卫,真是......太有趣了。” 李本儒越说越兴奋,但不忘压低声音:“要是让我看见小疯子,我一定要帮她洗脱嫌疑。” 苏毕文脸色一沉:“你为何要帮她?” “我帮她洗脱嫌疑了,她才能继续留在南殿啊,她留下来了,我才有好戏看啊。” “......” 苏毕文无语至极,撇开脸,不再搭理李本儒。 这时,陈氏突然出声:“云都尉,疯丫头自从她母亲去世之后,就一直很伤心,她上次还跳崖寻死。 “这次,会不会又跳崖了啊?” 闻言,众人齐刷刷地回头,看向山崖...... 第18章 杀人理由 遍寻不获,那就只有跳崖这种可能了。 云晨觉得陈氏的担忧不无道理,便命令晨光:“你去把这里的情况禀报穆将军。” 晨光领命而去。 瞥见这一幕,苏毕文转了转漆黑的眼珠子,计上心头,他握拳抵唇重重地咳了两声。 待吸引人群的目光之后,苏毕文高声道:“我看啊,这小疯子肯定是杀了侍卫,畏罪自尽了。” 畏罪自尽? “那她是怎么自尽的?”站在后排的张五郎出声问道。 苏毕文回头看向张五郎,回道:“自然是跳崖自尽喽,她又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 “我看未必。” 突然,一道女子的声音插进来。 熟悉的声音令苏毕文皱起了眉头,他看向说话的李碧儿,面纱遮脸,目光平静,看不出她的心思。 她这是......要跟他唱反调? 可是,他和李碧儿是同一阵营的,她那么聪慧,应该很清楚他的心思。 思索间,李碧儿已经再次开口:“我认为,小疯子不会是杀侍卫的凶手。” 苏毕文心中一沉,她居然在帮崔衡玥...... “何以见得?”苏毕文定定地看着李碧儿,语气冰冷。 罗三娘好奇道:“对啊,你怎么知道小疯子不是杀人凶手?地藏阁的人都在这里,也都没有见过那名侍卫,唯独小疯子不在这里。 “而且侍卫死的时候,谁也没有看见小疯子,她若不是凶手,那谁是凶手?” 李碧儿轻笑了一声,解释道:“大家在同一屋檐下住了这么久,应该很清楚小疯子是什么样的人。 “还记得有一次,陈娘子叫她帮忙杀鸡,她被鸡追着满院子跑,吓得连刀都扔了。 “一个连鸡都不敢杀的人,怎么可能杀人? “若是说她跳崖自尽,我倒是相信,谁让她死了阿娘呢。” 林隐连连点头,有道理。 云晨和云林若有所思。 这个女人,还真是在帮崔衡玥,意识到这一点,苏毕文暗中握拳,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然而下一刻,又听李碧儿说:“再者,杀人总有个理由吧,这小疯子没有理由杀那名侍卫啊。” 杀人理由? 苏毕文拳头一松,大声道:“谁说小疯子没有杀人理由?” 余光瞥见云晨和云林看过来,苏毕文镇定地看着李碧儿说:“小娘子可曾记得,那日小疯子跳崖自尽,却被云都尉救了上来。 “后来小疯子还想寻死,云校尉阻止她,她当时说了什么话,想必小娘子还记得吧?” 李碧儿面纱下的红唇微微上扬,素手抚上额角,故作思考的表情:“额......抱歉,那日实在是太困了,没听清楚。” 苏毕文神情一滞。 对了,那日他也说他很困来着,既然很困,那他又怎么会听清楚崔衡玥说什么呢? 这个女人,又给他下套。 “我记得。” 似乎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李本儒很兴奋,又见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他的身上,立马挺直腰板,下巴微扬,洋洋得意道: “我的记性一向都很好,那日小疯子对云都尉他们放了一句狠话。 “那话是这么说的,诸位都听好了啊。” 话落,李本儒学着当日崔衡玥的样子,摆出一个攻击招式,神情凶狠,咬着牙道: “尔等今日如此羞辱我,来日我必将踏平云悬寺,将尔等挫骨扬灰......灰......灰......” 他加重了“挫骨扬灰”四个字,还在最后一个字上加了回音。 黑沉沉的天,磅礴的大雨,烛光忽明忽暗,在这样阴森的院子里,李本儒故意拿腔捏嗓叫出来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响,叫人瘆得慌。 罗三娘吓得一激灵,慌忙朝着陈氏靠过去:“那日小疯子说这话的时候没什么感觉,怎么今日听李郎君说起来,这么瘆人呢? “就像是......厉鬼索命似的。” 对对对,她也这样觉得,太瘆人了。 陈氏猛点头,身体不自觉地挨上罗三娘,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温暖,她的心才稍稍安定。 看见众人一个个惊慌的模样,苏毕文忍不住表扬李本儒:“没想到,原来你是我辈同道中人,干得不错。” 李本儒一脸茫然。 同道中人? 苏毕文是什么人?他是说崔衡玥是杀人凶手的人。 李本儒瞬间清醒,大声道:“不,不是,小疯子肯定不是凶手。 “她一个小丫头哪有什么能力杀人,不过是说说狠话过过嘴瘾罢了。” 苏毕文无声冷笑,这个时候解释已经晚了。 “我还是觉得小疯子不会杀人。”李碧儿突然出声。 苏毕文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她这是什么意思? 是故意跟他作对? 还是转性子改帮崔衡玥了? 她到底是不是跟崔衡玥有仇...... “穆将军,穆统领。” 整齐划一的声音将苏毕文纷乱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抬头一看,就见台阶上多了两个人。 是穆风和穆云。 见到这两人,李本儒等人心中一凛,神态恭敬不少。 穆云扫了眼庭院里的人,吩咐道:“云晨,你即刻带人出发,去崖底搜寻崔衡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传令下去,寻人一事不可冒进,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我们的人,不能有伤亡。” 云晨领命,当即召集人手:“一队,二队,随我下山。” “黑竹竿,你也跟我去吧。” 叫上云林之后,云晨掏出钥匙,打开南侧的大门,侍卫们鱼贯而出。 苏毕文进入南殿之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侍卫,他以为楚王带进云悬寺的人不多,但今日看来,光是南殿就藏了这么多的侍卫,那北殿的侍卫只会更多。 难怪楚王一直都放纵他们,也从不怕他们挑事...... 李碧儿死死地盯着那些下山的侍卫,心中思绪翻涌,也不知道她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离开云悬寺,去做她想做的事情? 忽然,一名下山侍卫的背影跃入她的视野中,但转眼间,这名下山侍卫就被后面的侍卫挡住了。 数息之后,所有下山的侍卫全部离开了南殿。 那个背影有点熟悉,李碧儿觉得自己一定是见过,但一时之间,她又想不起来。 是谁呢? 李碧儿眉头微皱,在脑海中快速搜寻记忆,一个个人影从她脑中闪过,终于有个人的背影被她搜了出来,与她刚才看到的背影一模一样。 “我看见崔衡玥了,她就藏在刚才出去的侍卫当中。” 李碧儿指着南侧大门,高声喊道。 穆云脸色一变,冲穆风撂下一句“你留在这里”,就飞身跃出了南侧大门...... 第19章 因为我认识她 望着空荡荡的大门,苏毕文心头掠过一阵喜悦。 李碧儿能在百名侍卫中一眼认出崔衡玥,并出声提醒穆云抓人,那就说明李碧儿未改初心,她的目的还是杀崔衡玥。 现在想来,李碧儿刚才的言行是为了将来做准备,她现在帮着崔衡玥说话,将来她若是杀了崔衡玥,只要稍作伪装,就没人怀疑她。 何况,她看似在帮崔衡玥说话,实则是引导众人往崔衡玥是杀人凶手的路上走。 这个女人城府很深,武功似乎也很高,若是敌人,他不一定斗得过她。 幸好,他和这个女人有着共同的敌人。 李碧儿感受到了苏毕文若有若无的目光,但她并不在意,因为她目前最在意的是穆云能不能抓到崔衡玥。 一道强烈的目光射来,李碧儿扭头看过去,见是穆风,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与站在身旁的人说话: “秋柔,你明日能教我绣帕子吗?” “可以啊。”秋柔满口答应,又问:“你怎么突然想起学这个了?” 李碧儿垂头,看着地面幽幽道:“我昨晚梦见我母亲了,想起我还从未给我母亲绣过帕子,就想送她一块亲手做的帕子。” 秋柔“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不对,我们不能离开南殿,也不能往外传东西,就算你绣好了,你母亲也收不到。” 是啊,母亲收不到,她也没有机会尽孝...... 李碧儿收起忧伤的表情,抬头看着秋柔:“可是,我还是想绣。” 秋柔迎上李碧儿的目光,弯了弯唇:“好,我教你。我相信,终有一天,你会和你的母亲团聚,亲手将你绣的帕子送给她。” 团聚? 那是自然,她肯定会和母亲团聚,等她报了仇,她就去找母亲。 李碧儿浅浅地笑了一下,低声向秋柔请教绣技。 如此说了一会儿,李碧儿才感觉那道强烈的目光自她身上消失。 ...... 大雨倾盆,崖底水流湍急,崔衡玥消失已经近半个时辰,这会儿尸体肯定被河水冲到了很远的地方。 想到这里,云晨命令众人加快脚步。 众人训练有素地穿过连接南殿和寺院的通道,进入寺院。 明觉得到消息后就命人清理道路,这会儿正守在北门口,见云晨带着人进来,便迎上去:“白胖子,你们下山去干什么?” “捞尸体。”云晨随口回答了一句,就径直往前冲。 见他们脚步匆匆,明觉不再追问,退至一旁。 “都给我停下。” 未见其影,先闻其声。 众人听见这个声音后,没有任何迟疑,当即就停下了脚步。 穆云刚站稳,云晨和云林就从前头跑了过来。 “将军,您怎么来了?” 穆云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而是用锐利的目光扫视面前的侍卫,大声喊道:“崔衡玥,我知道你就藏在他们当中,你出来。”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云晨和云林连忙在百名侍卫中搜寻崔衡玥的身影,而百名侍卫皆环顾左右,检查队列中有没有崔衡玥这个外人。 见藏不住了,崔衡玥在周围的侍卫察觉之前,纵身一跃,抓住栏杆,翻身往外跳了下去。 “将军,崔衡玥跳下去了。”站在后面的侍卫看见崔衡玥的动作,连忙喊道。 穆云扫了眼说话的侍卫,然后毫不犹豫地抓住栏杆,也跳了下去。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只看见穆云留下一道残影,紧接着,又一道残影从他们眼前闪过,翻越栏杆,一跃而下。 云晨见云林跟着将军去追崔衡玥了,就吩咐剩下的人:“关闭山门,追。” 与南殿地藏阁相连的是寺院第二层,因此崔衡玥翻越栏杆,攀着屋檐跳下去就能到达寺院第一层。 往南穿过寺院第一层,就能到达山门,山门外是直达恒山脚下的石道。 而从寺院第二层一路往南,走到尽头,下了楼梯,也能到达山门。 楼上,云晨率领近百名侍卫,一边大喊着“让开”,一边飞速前进。 楼下,穆云和云林拼命追逐崔衡玥。 寂静的寺院瞬间热闹起来。 “让开,让开......” 崔衡玥听着楼上的动静,神色越来越凝重,楼上的人畅通无阻,已经赶在她的前面了。 楼下僧人众多,最初他们看见崔衡玥身着侍卫的衣服,又一边跑一边叫他们让开,他们以为崔衡玥是奉了楚王的命令去执行什么紧急的任务,慌忙避让。 直到他们听见穆云下令:“拦住她。” 四周的僧人立刻向崔衡玥聚拢。 糟了! 崔衡玥来不及后悔,就被包围了。 “发生什么事了?” 宋卓行见前面围着一群人,加快了脚步。 陪同的小沙弥慌忙阻止:“施主,不能去,快回来......” 然而,宋卓行和润竹的速度非常快,眨眼间就把小沙弥抛在了远远的后方。 小沙弥正想追上去,把他们拉回来,身后就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两侧人影晃动,短短数息之后,他就被重重侍卫挡住了视线。 是南殿的侍卫。 出动这么多人,看来南殿是出事了,小沙弥默默地退到一旁。 “崔衡玥,你为什么要杀人?”穆云厉声审问。 杀人? 难道不是因为她要逃离南殿,所以才派人来抓她吗? 崔衡玥很快反应过来,她被人陷害了,“我没有杀人。” “那你跑什么?”云晨刚赶过来就听见崔衡玥的话,插嘴问道。 穆云没有生气,而是默默地看着崔衡玥。 “你们这么多人追我,我若不跑,又怎么能下山去买牛乳羹?” 云晨冷嗤:“休要狡辩,你杀了我们一名侍卫,又畏罪潜逃,罪加一等,快跟我们回去受刑。” 崔衡玥很镇定,“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就是凶手?” “侍卫的尸体上有你的烧火棍打过的痕迹,现在你又畏罪潜逃,凶手不是你又是谁?” 听完云晨的话,崔衡玥下意识地看向手,空荡荡的,她突然记起自己把烧火棍藏起来了。 “呵!” 崔衡玥冷笑了一声:“我的烧火棍就是一根最普通的棍子,南殿多得是,而且我说了,我是下山去买东西,不是你所谓的畏罪潜逃。 “仅凭这两点就定我的罪,未免太过儿戏,难道楚王就是如此断案的?” 提到楚王,穆云忍不住出声:“楚王如何断案,还轮不到你来过问,至于你到底是不是真凶,随我们回去,一查便知。” 崔衡玥:“我没有杀人,我也不会跟你们回去。” “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穆云举起手,重重挥下:“把崔衡玥抓起来。” 侍卫一拥而上。 崔衡玥拔出腰间佩刀,朝着南侧突围。 不远处,润竹盯着被团团包围的崔衡玥说:“这北汉的小娘子看着柔柔弱弱的,却没想到心思狠毒,竟然是杀人凶手......” “她不是。”宋卓行脱口而出。 润竹终于将目光收了回来,扭头看向宋卓行,好奇道:“你怎知她不是凶手?” “因为我认识她,她不会杀人......” 第20章 谁暗算我(求月票~) 听见宋卓行的话,润竹由好奇变成了疑惑:“你这是第一次来北汉,怎么会认识北汉的小娘子?” 宋卓行没有回答润竹的问题,而是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子,绕着人群走了起来。 终于,他找到了一个空隙,捏住石子,准备掷出去。 突然,一只手覆盖上来,将石头包裹住。 润竹绕至宋卓行前方,挡住他的视线,低声提醒道:“三郎,这是在北汉,那些是北汉战神楚王的兵。 “你想救人也要看清楚局势,他们那么多人,我们打不过。” 宋卓行手掌翻动,轻松挣脱润竹的手:“你说得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不是勇敢,是愚蠢。 “不过......” 宋卓行话锋一转:“十五年前,北汉楚王是战神,现在,不是了。” 北汉楚王现在还是不是战神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主子已经打消了从楚王手中抢人的念头。 润竹一眼不错地盯着宋卓行将石子放回左手,心里刚松了口气,又见宋卓行从左手掌心里挑了另一颗石子,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掷了出去。 “三郎你......” 润竹大惊,往后看去,却不见楚王的人倒下,而是崔衡玥单膝跪在地上。 云林迅速出脚,踢飞崔衡玥手中的佩刀。 “唰唰——” 数十把大刀指着崔衡玥。 “谁暗算我,给我滚出来。”崔衡玥嘶吼着环顾四周。 宋卓行慌忙低头,躲到润竹身后。 润竹立马踮起脚,同时双手叉腰,用宽大的袖子挡住后面的宋卓行。 穆云往这边看了一眼。 崔衡玥的目光在润竹身上多停留了一下,随即又扫视其他人。 “带走。” 穆云一声令下,侍卫立刻上前,押着崔衡玥回南殿。 侍卫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眨眼工夫,寺院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都散了吧。” 明觉驱散围观的人,准备向主持禀报刚才的事。 突然,一个小沙弥冲到明觉面前,慌慌张张地说:“师叔,方才上山的两位小郎君不见了。” “不见了?”明觉皱起了眉头:“他们会不会回客院了?” 小沙弥连连摇头:“不会,他们还没去过客院,不知道客院在哪里。 “不过,方才穆将军在这里抓人的时候,他们在旁边看热闹。” 闻言,明觉变了脸色,连忙去追穆云。 果然,当明觉与小沙弥赶到寺院和南殿之间的通道时,云林正在往外赶人。 “这不是寺院,不招待外客,滚出去。” 宋卓行和润竹一人一只脚抵住南殿的门,同时手用力往外推,不让侍卫关门。 “这虽然不是寺院,但属于云悬寺吧?” 见云林沉默,宋卓行立马又说:“既然属于云悬寺,那就没有将信众拒之门外的道理。” “这是南殿,不是烧香拜佛的地方。”云晨走了过来,目光在两扇门上来回逡巡。 两只脚印留在红木大门上,格外的碍眼。 云晨双眼微眯,想把那两只脚砍下来。 润竹瞥见云晨泛着凶光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回缩脚,但看见主子的脚还抵着大门,又把脚挪了回去。 “我知道,但我听闻在南殿诚心祈福会更加灵验。” 接着,宋卓行又声情并茂地跟云晨讲述了家中母亲病重之事:“......所以,我也是没有办法了才厚着脸皮来到这里,希望将军能通融一下,让我进去。” 听到“将军”这个称呼,云晨心里甜滋滋的,语气没那么冷漠了:“但这里毕竟不是烧香拜佛的地方,南殿有南殿的规矩......” “规矩我懂。” 宋卓行不等云晨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过去:“这是香火钱,请将军先收下,到时候我母亲病好了,我再来还愿,替佛祖重塑金身。” 见云晨愣愣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钱袋子,却没有收下,宋卓行咬咬牙,又加了一个钱袋子。 “将军,我出来得匆忙,没带多少钱,还请您不要嫌弃。” 云晨还是没有接。 宋卓行心中一横,喊了声“润竹”。 润竹立刻掏出一个钱袋子,放在宋卓行手中。 然后,宋卓行不容拒绝地将三个钱袋子塞到云晨手里:“多谢将军收留。” 有意思。 云晨眉梢高挑,低头看了眼钱袋子,又看向宋卓行:“你当真知道南殿的规矩?” 唯恐云晨不让他和润竹进去,宋卓行连连点头:“知道,知道,将军放心,我们绝不会破坏规矩,给您添麻烦。” “你们可是自愿留在南殿?”云晨又问了一句。 宋卓行忙回答:“心甘情愿。” 云晨笑了:“行,那你们就随我进南殿吧。” 明觉看得目瞪口呆,想出声提醒宋卓行,却见云林斜眼看过来,他连忙闭上嘴巴。 “两位施主,进了......” 小沙弥想提醒宋卓行,却被明觉捂住了嘴巴。 宋卓行听到动静,回头问:“小师父可是想与我们说什么?” “没什么。” 明觉替小沙弥回答了一句,就拖着小沙弥往寺院方向走。 望着他们的背影,宋卓行心中起了疑惑。 “你们还进不进?不进的话,我可关门了。” 耳边传来云晨不耐烦的声音,宋卓行当即把疑惑抛诸脑后,进了南殿的门。 大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南殿与外面的一切。 “好了,当着大家的面,你说说,为何要杀人?” 穆云在穆风身旁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审问崔衡玥。 双手被绑住的崔衡玥站在院子中间,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淡淡道:“我没有杀人。” “将军。” 一道突兀的声音响起,众人看向了说话的男子。 “南殿又进新人了?”苏毕文挑了挑眉,目光肆无忌惮地打量宋卓行和润竹两人。 宋卓行走到崔衡玥身旁,指着她流血的手臂道:“你们询问之前,至少应该帮这位小娘子包扎一下伤口吧? “她流了这么多血,很容易出事的。” 哪里来的毛头小子,竟然多管闲事? 苏毕文冷嗤:“杀人凶手还包扎什么伤口?直接处死就行了。” “就是。”张五郎附和道。 接着,又有几人附和苏毕文的话。 宋卓行心中一沉,小丫头在这里过得并不好,他转过身,直视苏毕文:“将军都还没有下定论,你就急着给人定罪。 “这样的行为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才是真凶,所以急着找个替死鬼。” 被人诬陷,苏毕文并未生气,也并未慌张,他淡定地回击:“你这样帮着小疯子说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是帮凶,所以才急着帮小疯子洗脱罪名。” 宋卓行:“......” 小疯子? 帮凶? 看来,云悬寺并不全是慈悲为怀的人...... 第21章 还这么狂 崔衡玥扭头看向莫名其妙就成为她帮凶的男子,侧脸线条硬朗,鼻子高挺,但不像是北方人。 她在脑海中搜索起来,却发现没有此人的记忆,小疯子不认识他。 “帮凶?” 宋卓行突然大笑了两声,“看你们这个阵仗,命案发生至少应该有两个时辰了吧? “半个时辰前,我才进云悬寺的山门;一刻钟前,我才来到这里。 “那么,请问诸位,我作为帮凶,是如何帮助凶手杀人的?” 苏毕文:“......” 李本儒窃笑,用手肘捅了捅苏毕文:“哎,你要冤枉人好歹也事先调查一下,太丢人了。” “闭嘴。”苏毕文怒瞪李本儒一眼,再次看着宋卓行道:“既然不是帮凶,那就少在这里掺和,滚一边去,别妨碍穆将军审案。” 主子被吼,润竹当即站出来,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妨碍审案的是你,该滚的也是你。” “哪里来的狗崽子?这是南殿,不是你撒野的地方。”苏毕文冷冷地回击。 “你敢骂我?” “骂你又怎么了?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那就来啊。” “啊......” 润竹成功被激怒,抡起拳头就冲向苏毕文。 “住手。” 穆云站起来,暴喝一声。 准备暴揍的苏毕文立刻放下拳头,回到原位站好。 润竹没有理会,继续往前冲,却被宋卓行制止了。 “站好,不许轻举妄动。”宋卓行严肃地下达命令。 润竹不甘心地松开拳头,退到宋卓行身后。 穆云看向云晨,喝问:“他们两个是怎么进来的?” 糟了,忘记禀报了。 云晨暗道一声不好,垂着头走到穆云身边,小声禀道:“这位小郎君不是云州人,他是因为母亲病重,才来云悬寺为母祈福的。” 说到这里,云晨又往前走了一步,倾身靠近穆云,继续禀报:“此人从上山到这里,已经交了两笔不小的香火钱,后面还要请大师做法事,替佛祖重塑金身...... “您上次不是说咱们军费紧张吗?此人非富即贵,又是心甘情愿进南殿的,应该能帮我们......” 听完云晨的话,穆云怒气稍减,但还是沉着脸警告了云晨一句:“下不为例。” “是。”云晨恭敬应下,退到一旁。 穆云再次看向宋卓行:“既然进了我南殿,就要遵守这里的规矩。” 接着,穆云吩咐道:“晨光,带他们下去安置。” “是,将军。” 晨光走到宋卓行面前,面无表情道:“两位,跟我走吧。” “我想在这里站会儿。”宋卓行瞥了眼崔衡玥,脚步不移。 话音刚落,数名侍卫走了过来。 润竹低低地喊了声“三郎”,用眼神示意宋卓行看清局势。 宋卓行扭头看了眼全副武装的侍卫,扯了扯嘴角:“好,我走。” 离开院子,穿过游廊,宋卓行忽然拉着晨光走到偏僻处,塞了一贯钱给他:“我能不能在这里呆会儿再走? “我保证不出声,就在这里看看,行不行?” 晨光瞄了眼手中的钱,又抬头看向宋卓行,见他目光真诚,确认道:“你真的不会出声?” “我保证。”宋卓行回答完就闭紧了嘴巴,表示不再出声。 见他如此,晨光同意了。 宋卓行冲润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观察院子里的动向。 “你说你没有杀人,那你就说说今日未时,你在干什么?” 穆云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俯视崔衡玥。他神情严肃,周身散发出来的威压令院子里的人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敢与他直视。 崔衡玥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瑟缩了一下,她闭上眼睛,驱散心中那不属于自己的恐惧。 再次睁眼时,崔衡玥无畏无惧地迎上穆云的目光:“那个时候,我在睡觉。” “在哪里睡觉?” “天地之间。” “......” 穆云忍住怒气,又问:“有谁能为你作证?” “无人。” “......” 忍无可忍,穆云怒吼:“崔衡玥,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你被当成杀人凶手处死,也是你咎由自取。” 崔衡玥心中一动,穆云似乎认为凶手另有其人。 “玥玥——” 院子里的人退至两旁,侍卫押着一位妇人走了过来。 崔衡玥眯了眯眼睛,这些人居然把琼花带来了...... “玥玥——” 侍卫一松手,琼花就奔到了崔衡玥身边。 看见崔衡玥被血染红的袖子,琼花想帮她检查伤口,又怕弄疼她,手顿在半空中,不知所措。 “玥玥,你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小伤而已,不疼。”崔衡玥故作轻松地回答。 这时,云晨喝道:“崔衡玥,最后问你一遍,今日未时,你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 琼花被押出来之前,侍卫就跟她说了外面发生的事情,这会儿听见云晨的话,忙劝崔衡玥: “玥玥,你不会杀人,你快老实告诉他们,未时在什么地方,干了什么?” 崔衡玥面无表情:“我说话从不说第二遍。” 死到临头了,还这么狂,果然是个疯丫头。云晨闭上嘴巴,默默地退回去。 琼花急红了眼,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玥玥,你快说啊,难道你忘记娘子的话了吗? “娘子临死之前......” 见琼花又要念叨王氏跟她说的话,崔衡玥顿觉头疼,连忙阻止琼花:“我知道了,我会的。” 趁琼花愣神之际,崔衡玥抬头看向穆云:“当年,我进你们南殿的时候尚在襁褓之中,根本就不是自愿进入南殿。 “所以,我去了什么地方,干了什么事,无需向你们交待。 “如今你们不过就是想找杀人凶手罢了,那我就帮你们找出杀人凶手。” “呵呵!” 苏毕文发出一声嗤笑:“你自己就是杀人凶手,还找什么杀人凶手?莫不是想趁机嫁祸给别人吧?” 崔衡玥回眸,轻蔑地看了苏毕文一眼,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然而这一眼让苏毕文心中生出了耻辱感,他用力瞪回去,牙齿咬得咔嚓响。 “好!” 穆云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目光,“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若找出真正的凶手,我就不追究你私自离开南殿之事。” “不用三天,一天足矣。”崔衡玥自信满满。 穆云顿了一下:“……行。” “还有——” 崔衡玥往后退了几步,与穆云平视:“我这人从不平白帮忙,若是我帮你们找到凶手,以后你们必须每天给我准备一碗牛乳羹。 “对了,以后我的饭菜必须有肉,每顿不少于二十块肉。” 提到肉,院子里的人不由地咽口水。 穆云皱起了眉头。 云晨暗道不好,正想把这事糊弄过去,就看见穆风突然站起来。 穆风从廊下走出来,站在石阶最高处,冷冷地看着崔衡玥: “找到凶手,你活。 “找不到凶手,你死!” 第22章 眼明心亮 崔衡玥狠狠地瞪着穆风。 让她找凶手,却不给任何报酬,当真是吃人不吐骨头,无耻。 “好,我找。” 崔衡玥咬了咬牙,决定不做无谓的抗争,她伸出双手:“现在该松绑了吧。” 若是连这个要求也被拒绝,她就不干了。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心声,穆云冲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上前解开崔衡玥手上的绳索。 崔衡玥转了转僵硬的手腕,又冲穆云伸出手:“给我伤药。” 穆云还未说话,穆风就无情地拒绝了崔衡玥的无理要求:“私自离开南殿的人,没有资格用药。” “......”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好,她忍。 穆云扫了眼崔衡玥紧握的拳头,伸手指了指苏毕文等人:“他们都在这里了,你要问什么,现在就问吧。” 崔衡玥看都不看苏毕文等人,直截了当地说:“不必了,凶手不在他们当中。” 听见这话,李本儒忍不住高声叫道:“疯丫头,还是你眼明心亮,知道我们不会杀人。” 苏毕文眼神闪烁了一下,难得的没有反驳崔衡玥。 李碧儿定定地看着崔衡玥,神情毫无波澜。 穆云和穆风交换了一下眼神,高声宣布:“今日差事取消,各自回房,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出来。” “那我今晚有饭吃吧。”苏毕文趁机问。 穆云看向云晨。 云晨习惯性地看向旁边,却不见晨光的影子,冲口而出:“你上午的活都没干完,还想吃饭?” “......” 苏毕文恨恨地瞪了崔衡玥一眼,在侍卫的监视下回了房。 “去文殊阁。” 穆云吩咐一句,云晨和云林亲自押着崔衡玥往楼上走。 直到崔衡玥消失在视野中,宋卓行才收回目光,感激地对晨光说:“多谢将军。” 面对如此有礼的小郎君,晨光不好意思再板着脸,挤出一丝笑容:“小郎君客气了。 “还有,我叫晨光,是副尉,不是将军。” “晨副尉。”宋卓行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 润竹好奇地问:“那之前在大门处阻拦我们的人是谁?他们是将军吗?” 晨光顿了顿,还是选择了说实话:“额......稍微有点胖的那位叫云晨,是都尉。 “稍微有点黑的那位叫云林,是校尉......” 那位叫云晨的抵得上三个他了,这还叫稍微有点胖? 还有,那位叫云林的黑得跟块墨似的,也叫稍微有点黑吗? 润竹撇了撇嘴,觉得晨光这个人,最爱睁着眼睛说瞎话。 “南殿的主事之人是穆云将军,刚才你们也见过了。 “穆将军虽掌管南殿,但平时一般不露面,南殿庶务都是云都尉在处理......” 在晨光的介绍中,一行人进了北院。 晨光停在苏毕文隔壁的房间,对宋卓行说:“你们两个先暂时住在这间房,今日就不要出去了,晚饭我会派人送到你们房间......” 又细心地嘱咐一番,晨光才离开北院。 一进房间,润竹就关上房门,对宋卓行说:“三郎,我们身上的钱不多了,你以后出手不要那么大方,能不用钱就不要用钱。 “你这样干点什么事就给他们钱,等以后你没钱了,他们就不会再这么客气......” 宋卓行听得不耐烦,敷衍了两句:“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润竹从小就跟着宋卓行,非常清楚宋卓行的脾性,见他感到不耐烦,就换了个话题: “你之前不是想救那位小娘子吗?怎么后来还暗算她,让她落入那位穆将军手中?” 这个疑惑一直萦绕在润竹心中,不解开他今晚铁定睡不着。 宋卓行坐下来,倒了杯水喝完,才缓缓解释:“当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云都尉带了百余名侍卫,而小......那位小娘子就一个人,她铁定逃不出去。 “即便我们两个出手,也帮不了她。 “而且她当时已经受了伤,我若不出手阻止她,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她肯定会受重伤,说不定连命都得搭进去。” 闻言,润竹心中最大的疑惑又冒了出来:“三郎,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小娘子的?” 宋卓行神情一滞,随即指挥润竹:“你现在清点一下我们身上的钱,看看还有多少。” 这么生硬地转移话题,当他是蠢货吗? 润竹心中很不爽,再次重复了问题:“你是怎么认识那位小娘子的。” “......” 宋卓行干脆站起来,假装打哈欠,朝着床走去:“赶了一天的路,累死我了,我先睡了,你随意。” 话落,宋卓行连靴子都没脱就上了床,背对着润竹,打起呼噜来。 润竹很无语,盯着宋卓行的背看了很久,最终叹了口气,躺在宋卓行对面的小床上。 -------- 文殊阁。 穆云高居上位,面无表情地看着崔衡玥:“方才你也看过尸体了,跟我说说,你有什么发现?” “他是被人拧断脖子致死的,身上的淤青不是生前遭受了虐待,而是死后造成的。”崔衡玥道。 穆云有点失望:“这些我们都知道。” 崔衡玥想了一下:“凶手在杀人之后用棍棒打死者,要不就是和死者有莫大的仇恨,此举乃是泄愤。 “要不就是和死者毫无干系,做这些只是为了嫁祸给我。” 崔衡玥认为是后者。 在她被抓之后,有几个人想把杀人的罪名安在她身上,其中,苏毕文针对她是源于她之前踢翻豆子的缘故。 而其他的人针对小疯子,她就想不明白了,在她的记忆中,小疯子与其他人没有仇恨。 不过,她今日得知了一个消息,在她跳崖那日,有人对她暗下杀手,想置她于死地。 所以,肯定是有人栽赃嫁祸给她,想借穆云的手杀了她。 听了崔衡玥的话,穆云沉默了。 那两个藏在暗处想要崔衡玥性命的人还没有找到,很有可能就像崔衡玥猜测得那样,这次的命案是有人故意嫁祸给崔衡玥。 如果是这样,那藏在暗处的人就太可怕了,他必须找出来,除掉此人。 不是为了保护崔衡玥,而是为了南殿的安危,为了主子的安危...... 思虑及此,穆云沉声道:“既然你说一日之内能找出凶手,那这件案子就交给你来处理,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 哼,她答应找凶手可不是为了在他们面前表现自己,崔衡玥在心中冷哼了一声,面上不动声色地说: “想要凶手现行,你们就不能在旁边,我需要单独询问涉及此案的人。” 穆云皱起了眉头:“你认为凶手是我们自己人?” “我可没这么说。” 崔衡玥顿了一下,又继续道:“凶手到底是谁,等我问过这些人,我会给你一个答案......” 第23章 关着什么人 观音阁偏殿里的气氛很沉重,尤其是冷若冰窖的穆风坐在殿中,初夏的季节就像是严冬一般。 水芙偷偷窥探了一眼穆风的表情,压低声音问水蓉:“穆将军和穆统领任由那个疯丫头单独见侍卫,真的没有问题吗?” 如果崔衡玥的猜测是真的,那么崔衡玥会单独面见想要杀她的人,也就是陷害她的凶手,若是如此,崔衡玥将会很危险。 水蓉一听就知道水芙在担心什么,解释道:“穆将军既然敢答应崔衡玥的要求,就说明他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别忘了这是南殿,是穆将军的管辖之地,他绝对不会让这些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水芙想了想,觉得水蓉说得有道理,心中稍安。 在偏殿外面的廊下,穆云正在审问云晨:“刚才崔衡玥说的可是真的?这十几年来,南殿的人真的从未吃到过肉?” 云晨心虚地垂下头,嘴里为自己辩解:“将军,您也知道,这些年天下不太平,外面的东西很贵,肉就更贵了。 “而且这十五年来,朝廷没有给楚王拨军费,也没有给楚王任何赏赐,只靠楚王那点微薄的俸禄,怎么养活这么多人? “本来养着楚王府的亲卫兵就已经很艰难了,后来还要养着南殿这一群穷凶极恶的坏人,我们的日子就更艰难了。” 穆云沉默了。 但云晨越说越气愤,一股脑地将心中的怨言说了出来:“将军,反正他们都是坏人,又何必对他们那么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还给他们吃肉,万一他们吃得像牛那样壮,挑衅我们该怎么办?” 穆云眼神闪烁了一下。 底下的人认为楚王窝在云悬寺,是遭朝廷贬斥,空有楚王封号,却无实权,就连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 但他作为楚王的心腹,很清楚事情并不如外界之人想得那样...... “南殿那些人也不全是坏人,譬如王氏,譬如罗三娘。”穆云只简单地举了两个例子。 云晨很不服气:“就算不是坏人,楚王护他们平安,还白养着他们,他们就该感恩戴德,而不是挑三拣四,诸多无理要求。 “我又不是不给他们饭吃,也没有不给他们衣服穿,只是不让他们吃肉,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何况,那些僧人没有吃肉不也活得好好的嘛,还有,崔衡玥不也好好地长大成人了。” 一个婴儿能在南殿长大成人,还有精力跟他打架,就说明南殿的日子还不错,他并没有苛待他们。 穆云想到云晨每年交上来的钱,训斥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 他最终叹了口气,拍着云晨的肩膀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我会帮你向楚王请功。” 云晨顿时大喜:“多谢将军。” 在穆云进入殿中之后,云林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云晨身边,幽幽道:“将军怕是不知道那些肉都进了你的肚子里吧?” 这么多年来,云晨早已习惯云林的突然出现,他并未被吓到,但看见云林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肚子,云晨的脸顿时就红了。 他侧了侧身,躲开云林的目光:“不过就是多吃了两块肉,将军才不会惩罚我。 “何况,我每年都帮南殿节省了一笔不小的钱,全交给将军了,将军定然知道我的良苦用心。” 否则,将军刚才就惩罚他了。 想到这里,云晨转过身,坦荡荡地面对云林。 “唉——” 云林突然长叹:“你说,我们还要留在云悬寺多少年?” 会不会直到老死的那一天,他们还在云悬寺? 听到这个问题,云晨脸上的恼怒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迷茫:“我也不知道,可能还要十五年吧?” 十五年? 他们的人生又有几个十五年呢? -------- 在穆云他们等待的时候,崔衡玥正在和侍卫闲聊。 “听说看守南地窟的侍卫总共有八名,两人一组,三个时辰换防一次,你与九良曾一起看守过南地窟吗?” 九良是死了的那名侍卫,负责看守南地窟。 而崔衡玥正在询问的这名侍卫叫金虎,也是看守南地窟的侍卫。 见崔衡玥坐姿随意,说话也随意,金虎不自觉地放松下来:“没有,我与九良从未一起看守过南地窟。” “为什么?”崔衡玥好奇地问。 金虎想也没想就回答:“我们这八个人是穆将军亲自挑选的,也是穆将军把我们分为了四组。 “从那时起,我们就一直如此,从来没有换过人。” 崔衡玥默了一瞬,又问:“你到楚王麾下有多久了?” “十五年。” “那南地窟里关着什么人?” “......没有关人,是他自愿住进去的。” 崔衡玥注意到了金虎回答之前有一丝迟疑,追问:“那住在南地窟的人是谁?叫什么名字?” 金虎:“我不知道,而且我从来都没有进去过。” “那谁送饭进去?” “就放在门边,他会自己拿。” “你就不好奇里面的人是谁吗?” “将军有令,不得打探有关南地窟的事情,我们身为士兵,服从军令是天职。” “今日未时,你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事?” “未时,是我们三组和四组交接的时辰,当时我们交接之后,我就去吃饭了......” 金虎回答得很详细。 崔衡玥听完之后,就没有继续问话,而是叫了下一个侍卫进来。 如此询问了六个人,崔衡玥开始向和九良同组的侍卫:“你叫李平?” “是。”李平有点紧张,站在崔衡玥面前一动不动。 见状,崔衡玥露出亲切的笑,语气温柔:“别站着说话,坐吧,他们刚才都是坐着和我说话的。” 听到其他人都这么做了,李平心中的紧张消散了一半,他慢慢地在崔衡玥对面坐下,然后等着崔衡玥问话。 “今日未时,你在什么地方,都干了什么事?” 面对李平,崔衡玥没有像之前一样,先与侍卫闲扯几句才进入正题,而是直接问出了关键的问题。 李平:“未时是三组和四组交接的时辰,三组离开之后,就是我和九良看守南地窟。 “后来,九良说肚子不舒服,就离开去如厕了。 “之后......就听到他的噩耗了......” 说到后面,九良红了眼眶:“我和九良一起看守南地窟五年,以前连芝麻绿豆大小的事情都没有发生过,没想到今日却......” 第24章 那我就承认吧 五年? 崔衡玥注意到这个关键的词:“你看守南地窟才五年,那之前在你位置上的侍卫去哪了?” “听说是病死了。”李平没有隐瞒。 “得了什么病?”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听说得了急病,没治好,后来穆将军厚葬了他,还给了他家人一笔丰厚的抚恤金。” 崔衡玥想了想,又问:“那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李平摇头:“我不知道,刚来的时候,我问过他们,但是他们不肯告诉我,只说人都死了,还记住他的名字有什么用。” 其实,他最初很好奇,问了一同看守南地窟的其他七人,但他们总是避而不谈,或是含糊过去,后来,他也就识趣地不问了。 崔衡玥觉得这里面有蹊跷,但李平不知情,她也打探不出来。 询问到这里,崔衡玥突然对关在南地窟的人产生了兴趣,她不自觉地倾身向前,压低声音对李平说: “你能带我去南地窟里面看看吗?” 闻言,李平忙摆手:“不行,云都尉吩咐了,除了他和我们几个,任何人都不能进去。” 顿了一下,他又补了一句:“不过,如果你有云都尉或者穆将军的手令,我就可以放你进去。” 呵,果然不一样。 崔衡玥在心中冷笑了一声,面上做出无所谓的表情:“我就是随口说说罢了。 “那南地窟肯定和北地窟一样,暗无天日,又闷又简陋,没什么好看的。” 接下来,崔衡玥又问了几个看似无关紧要的问题,就让李平走了。 李平刚走,水芙就出现在门口,她斜倚着门柱,将两侧的头发拢至耳后:“疯丫头,你还要见谁?” 声音难得的温柔,拢发的动作更是风情万种,门外的侍卫看呆了。 崔衡玥诧异地挑眉,这个傲慢的丫鬟怎么没有叫她臭丫头,也没有凶巴巴地吼她? 是有什么阴谋吗? 想到这里,崔衡玥晃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见了,今日就到这里。”崔衡玥往外走。 见崔衡玥走到楼梯处就往下去地藏阁,水芙一个箭步冲上去,抓住了崔衡玥。 “嘶——” 崔衡玥龇牙咧嘴地低头,她刚包扎好的伤口又流血了。 水芙连忙松开手,眸中闪过一丝歉疚,嘴上却道:“穆将军有令,让你询问完了就去见他。” “有事你就说一声,少动手动脚。” 崔衡玥瞪了水芙一眼,转身往楼上走。 哼,她就知道这个傲慢的丫鬟没安好心,没想到这么快就现行了。 到了观音阁偏殿,崔衡玥直截了当地跟穆云提要求:“我要见住在南地窟的人。” 水芙脚步一顿,疯丫头刚才不是还说今日不见人了吗? 果然,她就不该相信这个疯丫头、 穆云顿时沉下脸:“你要干什么?” “就见见人,问几句话。”崔衡玥漫不经心地回答。 “他跟这个案子无关,你要查案可以向其他人询问。” “有关还是无关,要等我见过人才知道。” 闻言,穆云和穆风不约而同地说:“不行。” 崔衡玥看了看穆云,又看了看穆风,好奇道:“为何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穆风站起来,冷冷地问:“找到凶手了吗?” 崔衡玥转了转眼珠子:“目前还没找到,但如果你们让我去见见南地窟中的人,我就能找到凶手了。” “你在威胁我们?”说这话的时候,穆风陡然释放出杀气。 殿中其他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只有穆云和崔衡玥岿然不动。 崔衡玥云淡风轻地说:“本来没这个意思,但你非要这么认为,那我就承认吧。” 穆云:“......” 其他人:“......” 见穆风的手上移,停留在剑柄上,云晨和云林等人再次往后退。 穆风冷道:“你没有资格跟我们谈条件,还有十个时辰,你若没有找出凶手,明日就是你的死期。” “不必穆统领提醒,我记得。” 话落,崔衡玥转身就走。 云林身形一闪,就到了崔衡玥面前:“去哪里?” “回去睡觉。” 崔衡玥挥开云林的手,继续往外走。 云林想把崔衡玥抓回来,却听见穆云的命令:“随她去吧。” ...... 一走进自己的房间,崔衡玥紧绷的心神逐渐松弛,眩晕袭来,她两眼发黑,“噗通”倒在地上。 “玥玥——” 琼花听到动静,转身看见崔衡玥倒在地上,慌忙丢了绣花针,跑到崔衡玥身边,“玥玥,你没事吧?你别吓我......”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你别吵我......” 崔衡玥还没说完,就晕了过去。 -------- 翌日。 崔衡玥在琼花的帮助下换了止血的纱布,就跟着穆云派来的侍卫去了观音阁。 殿中还是昨日那些人,只不过水芙和水蓉看她的眼神变了。 看来,昨晚发生了她不知道的事情。 崔衡玥在心中思索起来,却听见穆云问她:“凶手是谁?” “我还要再见一次看守南地窟的那些人。”崔衡玥镇定地提要求。 穆云冲云晨使了个眼色。 云晨立即走到崔衡玥身边:“跟我来吧。” 他们走后,水芙忍不住小声嘟囔:“疯丫头故弄什么玄虚.....” 过了半个时辰,云晨跑进来禀道:“将军,崔衡玥还是单独询问,但她对那七人只问了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穆云还没开口,水芙就好奇地问。 云晨扭头看向水芙,声音不自觉地温柔起来:“她想进南地窟,问那七人可愿意带她进去。” 穆云脸色一变,穆风眨了一下眼睛。 “那他们答应疯丫头了吗?”水芙追问。 “当然没有。” 这时,门外响起晨光的声音:“将军,崔衡玥到了。” “让她进来。” 崔衡玥和李平先后走进偏殿。 穆云眉梢上挑,这个李平该不会是凶手吧? 念头刚冒出,崔衡玥就指着身旁的李平道:“他就是凶手。” 话音刚落,一把剑就架在了李平的脖子上。 是云林。 好快的剑,崔衡玥向云林投去了佩服的目光,脚步慢慢往旁边挪,远离云林。 李平在短暂的懵然过后,冲崔衡玥吼道:“疯丫头,你少信口开河,我不是凶手。 “你不要以为随便拉一个人出来说是凶手,你就能逃脱,安然活下来......” 崔衡玥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平,不反驳,也不说话。 穆云突然出声:“闭嘴。” 李平的声音戛然而止。 穆云又转向崔衡玥:“他刚才说得没错,若是你随随便便拉一个人出来说是凶手,你还是得死。” “他就是凶手。” 见崔衡玥还是坚持,穆云便问:“你有什么证据?” 第25章 你们还是人吗 “证据,自然是有的。” 崔衡玥盯着李平,缓缓说道:“第一,他提起九良时并不悲伤……” “你胡说,九良被杀,我很伤心的……”李平愤怒地反驳。 然而不等李平说完,崔衡玥暴喝:“闭嘴,现在还轮不到你说话。” 崔衡玥的目光很凶,李平一时被镇住,讷讷不敢言。 “真正的悲伤是装不出来的,虽然你做出一副伤心的模样,但你的眼中并无悲伤,倒是有一点点的愧疚。” 见李平眼神闪躲,崔衡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她继续向穆云解释: “第二,李平和其他六名侍卫之间有嫌隙,对南殿也有不满之意……” 见李平张嘴欲反驳,崔衡玥抢在了他的前面:“其他六名侍卫对住在南地窟之人讳莫如深,都说不知道此人是谁,他们也不能进去。 “但李平说漏了嘴,其实,看守南地窟的八名侍卫可以进去,也就是说这八人见过住在南地窟的人。 “他们之所以隐瞒,一定是上头吩咐过,不能暴露此人,但李平泄露了秘密。 “而且李平提起此人时带有同情之心,其他人在我提到此人时都露出了恨意。 “还有,九良和其他人看守南地窟至少有十五年,而李平来南殿只有五年,有很多事,九良和其他人都瞒着李平,所以李平对他们有怨恨。 “第三,昨日九良见的最后一个人是李平,第一个发现九良尸体的人也是李平,他有充足的时间杀人,也有时间抹去痕迹。” 崔衡玥停了下来。 见状,李平急切地辩解:“谁说九良最后见到的人是我? “当时九良去如厕,他那个时候见了什么人也未可知,凭什么说我是最后一个见到九良的人? “而且,就算他们不待见我,我也不会杀九良,因为南殿有规矩,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只要杀了人,就必须以命抵命。 “我,不想死。” 听到这里,穆云拧着眉头对崔衡玥说:“这些都是你的猜测,并不是证据,也不能证明李平就是杀人凶手。” “用刑啊,他一定会开口的。”崔衡玥淡淡道。 李平却变了脸色,朝着穆云“噗通”跪下:“将军,我不是凶手,我没有杀九良。 “您千万不能听信这个疯丫头说的话,她经常疯言疯语,逮谁咬谁。” “呵呵!” 崔衡玥冷笑:“你若是没杀人,穆将军也不会对你怎么样,你又为何这么激动?” 为何? 李平嗤道:“你若是被人冤枉成凶手,还要被用刑,你恐怕比我还要激动。” “我不会,因为我不是凶手。” 崔衡玥三番五次地强调他是凶手,李平顿时就怒了:“我也不是凶手。 “如果我要被用刑,那这个疯丫头也必须跟我一样,接受刑罚。” 后面的话是李平对穆云说的。 穆云看向崔衡玥,却见崔衡玥满口答应:“好啊,反正我受了伤也没人给我医治,迟早会死,不如就打死我,还能有你做伴,黄泉路上也不孤单了。” 穆云目光下移,落在崔衡玥的手臂上。 伤口包扎得很好,但伤口处的衣服已经被晕染成红色,像是一朵绽放的石榴花。 “好!” 穆风突然站起来,“云晨,云林,把他们押下去,用刑。” 穆云诧异地看了穆风一眼,顿时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等云晨和云林走过来,崔衡玥就把李平拉了起来:“走吧。” “我不去。” 李平用力甩开崔衡玥的手,往旁边退了退:“我又不是凶手,为什么要对我用刑?” “刚才不是你说的嘛,只要我肯接受用刑,你就接受。”崔衡玥好心提醒。 李平顿时哑口无言。 此时,云晨和云林已经来到李平的面前,并伸手去抓他。 李平慌忙叫道:“凶手不是我,是谢禹。” 云晨和云林的手顿在半空中。 这么容易就被吓到了? “谢禹是谁?是那个住在南地窟的人吗?”崔衡玥好奇地问。 “好了。” 穆云及时出声,“既然凶手已经找到,疯丫头,你可以走了。” 崔衡玥没有理会穆云,而是问李平:“谢禹为何要杀九良?难道他不知道南殿的规矩吗?” “疯丫头!” 穆云暴喝了一声,眸中含着愠怒:“你再不走,我就收回你随意进出北地窟的特权。” “哼,那是楚王下的命令,你不能收回去。”崔衡玥有恃无恐迎上穆云的目光。 “南殿的事情由我做主,只要我跟楚王禀报一声,他必定会收回这个命令。” “……” 崔衡玥默了一瞬,朝穆云伸出手:“给我伤药。” 穆云有点犹豫。 穆风当即站出来:“私自离开南殿的人不能用伤药。” “你们还是人吗?凶手可是我找出来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一瓶伤药都不给我,你们当真是要看着我死吗?那你们与杀人凶手有何区别?”崔衡玥很生气,说话毫不留情。 穆风却突然拔剑。 崔衡玥当即往后跳,目光触及穆风那双充满了杀气的眼睛,她转身就往门口走。 “不给就不给,我就不信没有你们,我还活不下去了……” 穆风收回剑,吩咐道:“水芙,水蓉,晨光,你们送崔衡玥去地藏阁。 “我看她体力还不错,让她照常干活吧。” 三人道声是,就去追崔衡玥。 正准备在门外偷听的崔衡玥看见水芙三人出来,瞬间挺直了腰,朝楼梯走去。 “刚才偷听了吧?” 水芙毫不留情地揭穿崔衡玥。 崔衡玥懒得搭理水芙,径直下了楼梯。 居然不理她? 水芙气得快步追上崔衡玥:“既然都听到了,就赶紧去烧火。” 听见“烧火”两个字,崔衡玥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讽刺道:“一到重要时刻,他们就把你们赶了出来,他们如此不信任你们,你们居然还这么卖力地执行命令,真是愚蠢。” “闭嘴!” 被说中了心事,水芙恼羞成怒,举起手掌就挥向崔衡玥。 “水芙,住手!”水蓉慌忙出声制止。 水芙手一顿。 崔衡玥冷哼了一声,继续往下走。 来到地藏阁的院子,崔衡玥扫视了一遍,然后径直朝着宋卓行走去。 看见崔衡玥,几乎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差事。 “疯丫头,你没事吧?找到凶手了吗?”陈氏迎了上去。 崔衡玥脚步不停:“找到了。” “凶手是谁?”李本儒忍不住问道。 “住在南地窟的人。” 崔衡玥与他们说话的时候,宋卓行一眼不错地盯着崔衡玥看。 见崔衡玥朝着自己走过来,宋卓行的心突突地跳,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她来了,她终于又回到了他的身边…… 看,她对他笑了,肯定是认出他了。 宋卓行张开双手,准备给崔衡玥一个大大的拥抱。 然而,就在他的手将要触及崔衡玥的衣服时,腹部突然被重击。 下一刻,宋卓行飞了出去…… 第26章 警告(求月票~) “咚咚咚——” 云晨急匆匆地跑进偏殿,气喘吁吁地叫道:“将军……不好了…… “小疯子和那个新来的小郎君打起来了……” 穆云抬手制止李平说话,问云晨:“怎么回事?” “不知道。” 云晨刚得知这个消息就赶回来禀报,还没来得及打探原因。 穆云吩咐:“再去打探。” 云晨道声是,转身就走。 走到门前,云晨突然停下,对默默立在门口的云林说:“黑竹竿,你去打探。” 云林一动不动:“将军说了,让你去打探。” 云晨顿时沉下脸:“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吗?云——校——尉!” 他一字一字地喊出“云校尉”,意在提醒云林别忘了自己的官职比他低。 云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了脚。 正在这时,穆云威严的声音传来:“云晨,你在磨蹭什么,还不快去?” 云林又把脚缩回去。 “……” 云晨怒瞪了一眼云林,跨过门槛,往楼下走去。 “可恶,为何叫我去打探消息?” 虽然现在偏殿里没有其他人,但比他官职低的还有云林,将军为何不叫云林去打探消息? 何况,云林轻功比他好,走路也快,将军想早点知道小疯子打架的原因,更应该派云林去才对…… “难道是……我没有向将军禀报不给他们吃肉一事,将军就因此惩罚我?” “不是。”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自言自语的云晨吓了一跳。 转头看见是赤野,云晨忍不住问道:“你知道将军这么做的用意?” “将军是提醒你,该瘦身了。”赤野的目光停留在云晨的大肚子上。 云晨:“……” 不是吧? 前不久云林和晨光就叫他瘦身,这会儿将军也要他瘦身? “我觉得……我不是很胖,顶多就是微胖。”云晨不甘心地挣扎。 都有三个云林大了,这还不胖? 赤野懒得纠正云晨,快步越过他,下了楼梯。 …… “三郎——” 润竹飞奔到宋卓行身边,想扶起宋卓行,却感到肩膀上一沉。 下一刻,润竹也飞了出去。 崔衡玥解决完润竹,抬起右脚,朝着宋卓行的胸口重重地踩下去。 “唔——” 宋卓行遭受重击,忍不住低吼出声。 “三郎!” 润竹飞奔过来。 宋卓行忍着痛,伸手阻止润竹:“站住,不得对她无礼。” “三郎——”润竹不满地喊了一声,但还是听话地停下脚步,现在原地不动。 崔衡玥没有理会他们主仆二人的互动,她从后腰处抽出烧火棍,对着宋卓行伸出的右手狠狠地敲了下去。 “啊——” “三郎……啊,疯丫头,我要杀了你!” “不要……过来!” 眼睁睁地看着主子被打,却又被勒令不准帮忙,润竹又气又急,抡起拳头就锤在柱子上。 看见这一幕,水芙不禁问道:“小疯子什么时候拿了烧火棍?” 水蓉想了想:“好像……进院子的时候她就拿了烧火棍。 “但是从哪里拿的,我没看到。” 晨光道:“我也没注意看。” 水芙扭头看向来时的路,思索着崔衡玥之前把烧火棍放在哪里。 崔衡玥打了宋卓行一棍,又用烧火棍抵住宋卓行的脖子,恶狠狠地说: “小子,别以为你昨天帮我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暗算我。” 原来她知道了。 宋卓行忍着痛,解释道:“我……是在帮你……” “帮我?呵呵,是帮穆将军抓我吧。” “这不是我所想。” “但你这样做了。” 宋卓行顿时语塞:“……” “我警告你,下次再对我出手,我就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对上崔衡玥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眸,宋卓行露出了悲伤的表情:“小……你不认识我了吗?” “不认识!” 宋卓行更伤心了,但目光触及崔衡玥右眉尾下的小黑痣,他心中的忧伤瞬间消失。 她的容貌改变了,他的容貌也不是原来的样子。 何况,他是带着记忆来的,而她没有从前的记忆,现在的她不可能认识他。 不认识也好,她可以重新结识他。 宋卓行扯开嘴角,露出一个真挚的笑容:“你放心,我永远都不会对你出手。” 崔衡玥紧了紧烧火棍,不知为何,她一看见宋卓行的笑容就想打他。 “最好是这样。” 崔衡玥抽回烧火棍,抬起脚。 忽然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眩晕袭来,崔衡玥的身体往下倒。 “小……” 宋卓行正要去接崔衡玥,却见崔衡玥的身体晃了一下又站直了,他的手顿在半空中。 动作一停,宋卓行就感到手痛,胸口痛,肚子痛。 这个小丫头,下手可真狠。 “你——”崔衡玥站稳之后,又用烧火棍指着宋卓行,用命令的口吻说:“去帮我烧火。” “好!”宋卓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见崔衡玥往回走,宋卓行连忙爬起来,吩咐润竹:“你去帮小娘子烧火。” 润竹不想去:“可是,林侍卫让我们削这个。” 他指了指地上堆积成山的小木棒。 “这个我来削,你去烧火。” 润竹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受伤的宋卓行:“你行不行?林侍卫可说了,没削完这些,中午没饭吃。” “废话,当然行,还不快去?”宋卓行怒吼。 润竹只好往厨房的方向走。 “站住!” 林隐拦住崔衡玥:“将军有令,不得耽误大家吃饭,你该去烧火了。” 崔衡玥往后指了指:“有人帮我干活。” 林隐往她后面看了看,见润竹往厨房去了,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衡玥无声冷笑,绕过林隐往楼梯方向走。 “等等。” 林隐又拦住了崔衡玥:“你去哪里?” “怎么,我去哪里还需要向你禀报吗,林——侍——卫?” 对上崔衡玥那不善的眼神,林隐心里有点发怵,他想到了昨日崔衡玥对穆将军说的话,于是,默默地让开道路。 她都不需要禀报穆将军了,他哪敢要求她事事向他禀报…… 眼看着崔衡玥上了楼梯,宋卓行一瘸一拐地去追。 “站住。”林隐拦住了宋卓行:“你的活还没干完。” 宋卓行一想到崔衡玥的手臂血流不止,刚才还差点晕了,就心急如焚。 他掏出一袋钱塞进林隐手中:“林侍卫,你找个人帮我干活吧,事成之后,我还有重谢。” 林隐将钱袋子退回给宋卓行:“南殿有规矩,我们不能帮你们。” “……” 宋卓行环顾了一圈,然后朝着离他最近的李本儒走去:“这位郎君,能不能请你帮我干活,这些钱就当做是酬劳?” 李本儒没看钱袋子,淡淡说道:“新来的,看在你帮疯丫头说话的份上,我就好心帮帮你。” 听见这话,宋卓行以为李本儒要帮他,结果李本儒把双手放到背后,对他说:“在南殿,吃穿都有人安排,用不着钱。 “你若想用钱请人帮忙,恐怕会让你失望。” 宋卓行的脸沉了下去。 “不过……”李本儒话锋一转:“金子能买肉吃,你要是给我十两金子,我就帮你把今天的活都干了。” “十两金子?”宋卓行看着李本儒的眼神变了,地藏阁的人都这么贪心吗? 李本儒被宋卓行看得心里不舒服,怒道:“你不用看我,这是南殿的规矩,一两金子一块肉,你给我十两金子,我也就只能吃十块肉,不贵。” 这还不贵? 宋卓行突然觉得自己很穷,他一把将钱袋子收回,“这活,我不干了。” “没干完活,中午就没有饭吃。”李本儒好心提醒道。 “不吃了。”宋卓行说完就去追崔衡玥。 李本儒勾起唇角:“早该如此……” 第27章 很严重 太阳悄无声息地躲进云中,南殿顿时变得黯淡。 宋卓行一瘸一拐地上了楼梯,来到文殊阁,却没看见崔衡玥的身影。 “奇怪,她去哪了?” 云晨躲在暗处盯着宋卓行,低声对赤野道:“你去禀报,还是我去禀报?” 赤野低头瞄了眼云晨的肚子:“你去禀报,我在这里盯着。” “哼!” 云晨注意到赤野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悄悄地上了通往观音阁的楼梯。 到了观音阁,云晨刚踏进偏殿,就看见云林押着李平出来。 云晨扫了眼李平,见他垂着头,神情颓然,想必是已经交待了一切。 “将军。” 云晨来到穆云面前,特意挺胸收腹,禀道:“崔衡玥找了宋卓行的仆人替她干活,她自己去了文殊阁找甄九。 “宋卓行一路跟着崔衡玥到了文殊阁,但是他跟丢了,如今还在文殊阁寻找崔衡玥。” 穆云想了想,吩咐道:“继续盯着,有什么动静及时来报。” “......是。” 将军没有注意到他平坦的肚子,云晨有点失望,垂着头离开了偏殿。 “我回北殿向主子禀报。” 穆风丢下这句话后,就离开了南殿。 回到北殿,穆风直接去了三楼的神隐宫,见穆水站在门外,便小声问道:“主子在干什么?” “在房里看书。” 穆水话音刚落,房间里就传来了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进来吧。” 门外两人对视了一眼,穆风走进房间,穆水继续守在门口。 “凶手找到了?” 楚王放下手中的书,转动轮椅去了西厢。 穆风连忙跟上去,主动接过煮茶的活,一边煮茶一边禀报:“凶手找到了,是崔衡玥找到的。 “她说穆云当局者迷,认为九良一定是被外人所害,所以才找不到凶手。” “当局者迷?”楚王琢磨这句话。 穆风接道:“其实崔衡玥只猜对了一半,凶手确实是外人,但我们的人也出了问题,此人是看守南地窟的一名侍卫,叫李平。 “李平来南殿只有五年,他不知道谢禹和您之间的恩怨,觉得谢禹被关在南地窟很可怜,因此被谢禹欺骗和利用,最终导致了九良的死亡。 “不过,谢禹之所以杀九良,是为了陷害崔衡玥,然后借我们的手杀了崔衡玥。 “我猜,应该是上次崔衡玥跳崖闹出的动静太大,谢禹知道了崔衡玥的身份,才动了杀心。” 穆风将一盏热茶放在楚王面前,又奉上一叠纸:“这是李平的口供,请您过目。” 楚王接过纸,一目十行地看,不一会儿就看完了。 “看来,谢禹被关了这么多年,还是没有学会反省。” 楚王将口供放在一旁,去端热茶,但他没有喝,而是举着茶盏慢慢地转动。 茶叶舒展,如红莲盛放,亦如豆蔻年华的悸动,美好而又惨烈。 “也许......” 楚王望着那如红莲一般的茶叶,缓缓开口:“崔衡玥说得对,当局者迷。 “查了这么多年,一点线索都没有,也许就是因为我是局中人,所以才忽略了重要的线索。 “或许,我应该换个人去查......” 穆风没有接话,他知道,主子这个时候并不需要他说什么,他只需要听着就好。 过了一会儿,楚王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问道:“这个时辰,崔衡玥应该在烧火吧?” “不,她让新来的那个宋卓行的仆人去替她干活了,她则去了文殊阁找甄九。” 闻言,楚王想起了穆云之前跟他禀报过崔衡玥受伤一事,便询问:“崔衡玥的伤很严重吗?” 若是不严重,崔衡玥绝不会去找别人帮忙。 穆风垂下眼眸:“当时,崔衡玥私自离开南殿,穆云带着人去追她的时候,她的手臂在打斗中被砍了一刀,伤口很深。 “之后我们按照您的吩咐,没有给崔衡玥处理伤口,也没有给她伤药。 “以崔衡玥的身体,本来能坚持两天,但她刚才狠狠地打了宋卓行一顿,伤口又出了很多血。 “现在来看,她恐怕撑不过今晚。” 这样啊...... 楚王眉头微微皱起,似乎有点为难:“听说甄九的医术并不怎么样,曾经还医死过人,崔衡玥去找他,伤还是治不好。” 那有什么办法? 整个南殿,会医术的只有甄九,除了找他,崔衡玥别无他法。 明觉倒是医术高,但他不在南殿,主子也不允许他帮崔衡玥治伤,崔衡玥更是无法离开南殿。 所以,崔衡玥只能死马当活马医,去找甄九了。 但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穆风道:“主子,甄九能不能治好崔衡玥另说,现在的问题是,甄九不轻易出手,以崔衡玥的性子,恐怕甄九也不愿见她。” 不知是穆风哪句话刺激了楚王,还是楚王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变了脸色,目光阴沉:“愿不愿意见她,那是甄九的事情。 “伤能不能治好,那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听这话的意思,主子是打算见死不救...... 穆风神色一凛,恭敬道:“是,主子放心,我们绝不会插手此事。” 见楚王怒气稍减,穆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楚王吩咐道:“九良是我麾下的兵,他这次死于非命,我不能亏待他。 “你去安排一下,厚葬九良,再多给他家人一些钱,妥善安置他们。 “还有李平,他这么容易就被人利用,不能再留在南殿了,找个机会给他一笔钱,把他送出去......” 穆风听完后,试探道:“主子,谢禹杀了我们的人,您要不要召他前来问话?” “不必了。” 楚王不想给谢禹见他的机会,他也不想看见谢禹。 但不知为何,楚王忽然觉得心中十分燥热,他端起已经冷却的茶汤就喝了下去。 凉茶入口,体内的燥热逐渐消散,楚王平静下来,思考了一会儿。 “你去替我见见谢禹,告诉他,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不要对一个无辜的小丫头动手......” 听完楚王的吩咐,穆风就离开了神隐宫。 -------- 此时的宋卓行把文殊阁能去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后停在一座小院子门口。 他刚伸出手想去敲门,就被人抓住手臂往后拖。 “什么人?” 宋卓行猛地用力,将抓住他的两个人拽到了前面,当看见抓他的人是侍卫时,他动作一滞。 赤野从后面走过来,冷声道:“宋小郎君,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还是请回吧。” “放开他。” 这时,云晨也来了。 他先是吩咐侍卫放开宋卓行,而后笑着对宋卓行说:“宋小郎君,南殿的地藏阁和文殊阁你都看过了,要不要我带你去楼上看看穆将军住的观音阁啊?” 宋卓行看着前面那扇门,心中很清楚崔衡玥肯定在里面,但这些人不会让他进去。 既然如此,他就在外面等好了,崔衡玥总归是要回北地窟睡觉的。 心中打定主意,宋卓行扯开嘴角,呵呵笑道:“从前就听说云悬寺的殿宇楼阁乃是云中一绝,今日得见,果然如此。 “能住在这么奇妙的地方,还能见识昔日战神麾下将士的风采,宋某此生无憾了......” 感慨了一番,宋卓行向众人告辞:“我还要干活,就不陪诸位赏风景了,我先走了。” 他煞有其事的样子差点就让云晨相信他是来赏风景的,而不是来找人的。 望着宋卓行远去的背影,云晨又生出了疑惑:“赤野,昨日你也看到了吧?这小子暗算疯丫头,让疯丫头落入了我们手中。 “现在他却叫仆人帮疯丫头干活,还到文殊阁来找疯丫头,你说,他到底想干什么?” 第28章 谣言与事实(求月票~) 外面的风波被门墙隔绝开来,崔衡玥听不到,也没有心思留意,因为她已经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 小小的院子中,到处是木架子,大小不一的木架子上摆满了箩筛,里面晾着各种各样的草药。 一走进院子,就能闻到浓浓的药香味。 廊下,两名二十岁左右的小郎君正在交谈,一坐一立,皆着白袍衫。 坐在椅子上的小郎君面对着崔衡玥,手中拿着一味草药正在解说,他双目无神,眼珠子一动不动。 明明崔衡玥能在他的眼睛中看见自己,但他好像没有看见崔衡玥,旁若无人地继续解说:“......此药特殊,用时须注意分量,不能多一分,也不能少一分,否则药效发挥不出来......” 而站在旁边的小郎君本是认真倾听,但门口的动静让他看了过来。 “你是甄九郎?”崔衡玥迎上站立的小郎君的目光。 “甄九郎是我家主人。” 站立的小郎君用眼神示意甄九郎是坐着的人,而后开口介绍自己:“我叫苦玄......” “所以,他们口中的‘神医’是个瞎子?”崔衡玥死死地盯着甄九那双毫无神采的眼睛,脸上满是惊愕的表情。 听到“瞎子”二字,甄九原本恬淡的神情瞬间僵硬。 苦玄看见主人受伤的表情,恼怒地瞪崔衡玥:“眼睛瞎了又如何?就不能治病救人了吗?” “啊——” 突然响起的惨叫声把主仆二人吓了一跳。 “发生什么事了?”甄九问。 苦玄看着忽然抱着手臂倒在地上的崔衡玥说:“闯进来的小娘子左手臂似乎受了重伤,血流不止,她......很痛苦。” 让崔衡玥感到痛苦的不只是手臂上的伤,还有眼前的事实让她接受不了。 本来,寺里的人就在传文殊阁的甄九郎医死过人,医术不怎么样,却自称神医。 而且,请他治病还得在他心情好的时候,不然他不会出手。 崔衡玥认为寺里流传的大多是谣言,不会是真的。因为他们说文殊阁中有一名铁匠,做出来的东西并不好,但她知道这位铁匠打出来的武器极其巧妙,虽然不好看,但很好用。 结果,她现在看到的事实比谣言说的严重多了。 治病讲究望闻问切,一个瞎子不能望,医术又能好到哪里去? 崔衡玥本来还想着甄九郎既然敢自称神医,那么医术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治她的伤应该没问题,但如今,她心中的希望已经彻底消失了。 可她好不容易来到这里,还是得试一试。 “救我......” 崔衡玥艰难地爬起来,捂着手臂一步一步地朝甄九走去。 “瞎子不会看病,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甄九语气冰凉,神情冷漠。 “不......我要活着......我不会走......” 走到石阶下,崔衡玥陡然浑身无力,身体直直地往后倒。 “嘭!” 闷响声令甄九皱起了眉头,恍惚中,父亲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九郎,不管你将来遭受了怎样的磨难,一定要坚强,要活着......” 父亲! 甄九伸出手,想留住父亲,声音却戛然而止。 紧接着,黑暗中传来了小娘子虚弱的声音,她说:“神医,救我......” 这个声音充满了期待,甄九能想象出说这话的崔衡玥也像他一样,伸着手,想要抓住希望。 “嘭!” 又一声闷响。 苦玄向甄九解释:“九郎,那位小娘子晕过去了。” “哦!”甄九再无反应。 苦玄盯着崔衡玥流血的手臂看了一会儿,终是不忍心,走下石阶,扶着崔衡玥来到甄九身边: “九郎,这小娘子看起来还未及笄,小小年纪死了怪可惜的,要不你就出手救救她吧?” 甄九面无表情:“死了也不过是多一抔灰,风一吹就没了,有什么可惜的?” 苦玄:“......” 沉默了一瞬,苦玄又道:“这小娘子能闯进来,定是外面的侍卫没有阻拦,这就说明楚王希望你出手救她。 “我们能安然活到现在,多亏了楚王......” 话点到即止。 甄九默了默,突然伸出手。 苦玄心领神会,立即将崔衡玥受伤的手臂递到甄九手中。 苍白的手指覆上伤口,绕着伤口缓缓移动了一圈,又将沾血的手指放在鼻下闻了闻。 “伤口如何?” 听见甄九问话,苦玄连忙回答:“伤口三寸长,近一寸深,未用药,有腐烂的迹象......” 苦玄说完,甄九在心中就已经有了医治方法,他吩咐道:“去准备一下,你来削腐肉,我来施针。” 一切准备就绪,甄九在苦玄的帮助下,专心致志地给崔衡玥施针,但施针到一半,崔衡玥突然睁开了双眼。 “小娘子切莫乱动,我家主人正在为你施针。”苦玄看见崔衡玥醒来,立刻提醒她。 崔衡玥扭头看了眼手臂上的银针,又看向正在施针的甄九,他一只手抓着她受伤的手,另一只手拿着银针。 接着,他熟练地将银针扎在她手臂上的某处穴位,就好像能看见一般。 崔衡玥心中起了疑惑,抬起没受伤的右手,在甄九眼前晃了晃。 结果,甄九毫无反应。 还真是瞎子。 看见这一幕,苦玄很生气,狠狠地瞪着崔衡玥,小娘子真是无礼,早知道他就不求主人救她了。 “为什么找我救命?” 甄九忽然转动脑袋,面对崔衡玥:“我知道外面的人都骂我是疯子,说我不会医术还自称神医,你为何来找我救命?” 崔衡玥对上那双死寂的眸子,肯定道:“你会医术。” “你怎知?” “不会医术的人怎么能闻香辨药,又怎么有能力教别人认草药?” 甄九挑眉:“他们都说我医死了人。” 崔衡玥:“但我阿娘说你医术好。” “你阿娘又怎知我医术好?” “我们同住在南殿,她当然知道。” 甄九愣了一下,回头问苦玄:“她是谁?” 苦玄露出思考的表情:“我记得,在南殿之中,只有王二娘带了一个孩子在身边。” “原来你是地藏阁烧火的小疯子。”甄九恍然大悟。 听见“小疯子”这个称呼,崔衡玥顿时就怒了:“我是地藏阁的烧火丫头,但我没疯。” “你走吧。” 甄九突然起身,离开了床前。 崔衡玥傻了眼:“哎,我身上的针还没拔出来。” “我又瞎又疯,不会施针。”甄九在苦玄的搀扶下走出屏风,在旁边的摇椅上躺下。 崔衡玥:“......” 这个瞎眼神医是什么意思?是不准备帮她拔针了吗? 她好像......没说错什么话吧? 第29章 如此单纯(打赏加更~) 屏风外渐渐地没了声音,过了一会儿,屋中响起了鼾声。 崔衡玥很郁闷。 不就是拔针吗?把银针拔出来不就行了? 这样想着,崔衡玥抬起右手,随意拔了一根针。 “啊——” 锥心刺骨的痛袭来,崔衡玥忍不住发出一声惨叫,鲜血从口中喷涌而出。 “九郎,小娘子自己拔针了。” “这个疯丫头,是想找死吗?” 甄九扶着苦玄的手,骂骂咧咧地来到床前,指挥苦玄:“往她的曲池穴上扎一针,快。” 苦玄不敢耽误,以最快的速度取了银针,扎在崔衡玥的曲池穴上。 疼痛稍缓,但崔衡玥满头大汗,感觉自己虚脱了一般,眼前的一切逐渐变得模糊,周围的声音就好像远在天边,缥缈,虚幻。 渐渐地,她沉重的眼皮耷拉下去。 “九郎,她晕过去了。” “活该。” 苦玄:“......” 沉默了一瞬,苦玄还是没忍住,为崔衡玥说话:“你若没有吓小娘子,她也不至于铤而走险,自己拔针。” 甄九拉长了脸:“你的意思是我的错喽?” “不不不,你没有错,错的是小娘子。”眼看着甄九要发火,苦玄连忙表态。 这还差不多。 甄九心中很满意,吩咐道:“两刻钟后,你帮她拔针。” ...... 两刻钟后,苦玄帮崔衡玥拔了针,崔衡玥又昏睡了半个时辰才醒来。 见屋内没有人,崔衡玥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慢慢走到外面。 “甄九郎去哪了?”看见苦玄站在门外,崔衡玥问道。 苦玄没有回答崔衡玥的问题,而是指着地上的药包说:“这是我家主人给你的药,以后不要再来这里了,我家主人不想看见你。” “他本来就看不见我。”崔衡玥随口回了一句,就去拿药包。 苦玄:“......” 牙尖嘴利的小娘子。 “我这人从不欠人恩情,这些东西就算是我的诊金和药钱,从此以后,我和你们两不相欠。” 崔衡玥掏出一个油纸包留下,然后提着药包离开了。 直到崔衡玥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苦玄才捡起油纸包,打开看了一眼,然后就进了旁边的房间。 “九郎,小娘子留下了这个东西,说是给你的诊金和药钱。” 香气扑鼻而来,甄九循着香气转过头:“是什么东西?” “点心,肉脯。” 闻言,甄九露出鄙夷的神情:“想当年,我父亲出诊,至少也是一千钱的诊金。 “这个疯丫头却拿些吃食给我当诊金和药钱,真是抠门。” 苦玄虽然气崔衡玥轻视自己的主人,但听见这话还是忍不住为崔衡玥抱不平:“九郎有所不知。 “我听说住在地藏阁的人这十五年来从未吃过肉,要想吃肉就必须用金子买。而且,一块肉要一两金子。 “十五年前,王二娘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住进了地藏阁,这就说明小娘子十五年没有吃过肉,她能把肉脯这么珍贵的食物给你当诊金,已经是很大方了。” 说完,苦玄拿起一双干净的筷子翻了翻油纸包里的肉脯:“这里面有十块肉脯,也就是十两金子,比你父亲的诊金贵多了。” 甄九“嘁”了一声,表情很不屑:“若不是在云悬寺,十块肉脯哪值十两金子?就算是白送给我,我也不要。” “那这些吃食要怎么处置?” “扔了。” 话刚出口,甄九就反悔了:“等等,文殊阁中不是有人养了只猫吗?把这些东西送去给那只猫吃吧。” 于是,苦玄准备封好油纸包,送去给猫。 “咦?” 忽然,苦玄发现了异常:“九郎,这点心倒是一般,但这肉脯跟外面的不一样,瞧着倒像是贡品。” 闻言,甄九扭动脑袋,去闻香气:“真的吗?拿过来给我尝尝。” 刚才是谁说,白送给他也不要? 苦玄懒得揭穿口是心非的主人,用筷子夹了一块肉脯放进主人的嘴里。 肉脯一入口,独特的香味就逸散开来,轻轻一嚼,肉汁泄出,浓香滑口。 “唔——” 甄九双眼微闭,神情陶醉,偶尔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吃完了一块,又张开嘴,示意苦玄继续喂他。 一块接一块,十块肉脯一下子就被甄九吃完了。 “九郎,肉脯已经没有了。”苦玄对张着嘴巴的甄九说。 甄九顿时拉长了脸:“怎么就没了?疯丫头就给这么点肉脯,未免太小气了。” 苦玄很无语,小娘子留下这包吃食的时候,动作虽然豪气,眉眼间却有不舍,还下意识地摸了摸平坦的肚子。 想来,这些吃食是小娘子用来充饥的,她把所有的口粮都给了主人,却得了一个“小气”的名声,他都替她感到委屈。 “不过......” 甄九话锋一转:“这肉脯是真的好吃,跟我当年在宫里吃到的肉脯是同样的味道。” 苦玄想了想:“这肉脯应该是宫里赏赐给楚王,楚王又赏赐给小娘子的。” 看来,楚王很看重那位小娘子,他让主人救她是正确的决定。 ...... 崔衡玥离开甄九的院子之后,发现外面空无一人,就连侍卫也没看见。 她心中好奇,假装随意闲逛,目光搜寻水芙和水蓉的踪影。 没找到水芙和水蓉,却让她看到了穆风和穆云从观音阁下来。 他们要去哪里?去做什么? 崔衡玥悄悄地跟上去,她一路跟踪他们到南地窟门前,见穆风和穆云径直进了南地窟,顿时就明白过来,他们是去见凶手。 也不知道楚王会如何处置凶手,当真会处死凶手吗? 想着想着,崔衡玥就从柱子后面走了出来,径直走向南地窟的大门。 “站住!” 崔衡玥还未靠近,就被金虎拦下了:“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见崔衡玥不说话,也没有离开,金虎拔出佩刀,目光凶狠如狼:“再不走,就别怪我们无情了。” 这时,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疯丫头,你若再不离开文殊阁,今晚也没有饭吃。” 是云晨。 “咕咕——” 肚子突然响起来。 崔衡玥这才意识到自己中午没有吃饭,而且还把自己从观音阁拿的吃食给了甄九,现在饥肠辘辘,又没有吃的...... 不,她还有药吃。 崔衡玥失望地扫了眼手中的药包,默默地转身离开。 来到院子里,空无一人,崔衡玥又往北地窟走去。 “小娘子!”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只手,手心里躺着一块蒸饼。 下一刻,宋卓行从柱子后面跳出来,笑呵呵地望着崔衡玥:“中午没吃东西吧?呐,给你。” “你昨日暗算了我,这是你欠我的。”崔衡玥为自己找了个不付钱的借口后,接过蒸饼就吃了起来。 不是说他暗算她吗?怎么对他一点都不设防? 宋卓行心中涌起了担忧,小丫头如此单纯,如何在狼窝里生存? “你就不怕我下毒吗?” 听见这个问题,崔衡玥咽下最后一口蒸饼,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宋卓行:“在南殿,你找不出任何毒物。” 宋卓行:“......” 看来,是他孤陋寡闻了。 第30章 动手吧(求推荐票~) 南地窟跟北地窟的布局类似,但最里面那间房不如崔衡玥现在住的那间房亮堂,因为房里只点亮了两盏烛灯。 “多点几盏灯。” 穆云一走进南地窟最里面那间房,就吩咐侍卫点灯,让房间亮起来。 侍卫点亮烛灯后就主动退了出去,只留下穆云和穆风在房间里。 光线陡然变得明亮,常年生活在昏暗之中的谢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又慢慢地睁开。 看见穆云和穆风同时出现在他眼前,且神情愤怒,谢禹不禁露出得意的笑容:“怎么,楚王要见我?” 问完,他探头往两人身后看。 “你就死心吧,主子是不会见你的。”穆风冷声道。 谢禹嘴角的笑容瞬间僵硬,他缓缓起身,伴随着他的动作,他手脚上的铁链“哐当”响个不停。 他的动作很慢,似是被身上的铁链所累。 “崔家那个疯丫头没死?”谢禹沉着脸问。 穆云嗤道:“凶手是你,她为什么要死?” 果然是这样。 在穆风说楚王不会见他的时候,谢禹就知道崔衡玥没死。 不过,他有的是时间,总能找到机会杀了崔衡玥,到时候崔衡玥一死,楚王大怒,必定会来找他。 “没错,凶手就是我。” 谢禹抬起下巴,用轻蔑的目光看着二人:“怎么,楚王是派你们来杀我吗? “若是如此,那就不要磨磨蹭蹭,动手吧。” 面对谢禹的挑衅,穆云“嗖”地拔出佩剑抵住他的脖子:“主子仁慈,一再地容忍你,但我们不会。” 说着,穆云轻轻一划,谢禹的脖子上就出现了一道血痕。 感受到脖子上的湿润和痛楚,谢禹抬起沉重的右手,抚过脖子,低头看了眼手指上的血,继续挑衅:“你们就这点能耐吗?” “你......” 穆云很想一剑杀了谢禹,但一想到主子,他还是控制住了杀气,只挥剑在谢禹的手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我警告你,不要再对我们的人下手,否则主子不会再留着你的性命。” 谢禹瞥了眼手臂上的血痕,冷笑了一声,明显就是没把穆云的警告放在心上。 不过,穆风接下来说的话引起了他的重视。 “谢禹,主子有话托我带给你。” 穆风挺起胸膛,用楚王威严的口吻说:“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你若是再对我的人下手,我必会取你性命。 “有什么事就冲着我来,不要对一个无辜的小丫头下手。” “无辜?哈哈——” 谢禹仰头大笑了几声,语气嘲讽:“楚王手中沾血无数,他身边的人没一个是无辜的。 “那疯丫头既是王二娘的女儿,就要承受这一切......” 穆云提醒道:“王二娘已经死了。” 闻言,谢禹先是顿了一下,而后骂道:“死得好,王家人死绝了我才高兴。” “谢禹!”穆云气得叫了一声,手中的剑再次举起。 穆风连忙按住穆云的手:“别冲动。” 劝住穆云之后,穆风警告谢禹:“记住我们主子的话,再有下次,就送你去见谢二娘。” “闭嘴,你们不配提我阿姐。” 谢禹愤怒地冲过去,想教训二人,穆风却拽着穆云离开了房间。 “嘭!” 房门关上,紧接着传来落锁的声音。 不过短短数息工夫,周围就恢复了寂静,如果不是房间里烛火通明,谢禹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呆在这个房间已经十五年了。 十五年太久,久到他有时候会产生幻觉,不知道哪些事情是梦境,哪些事情是真实发生的...... 暮色渐浓,九良被杀一案随着夜色沉入深渊,再无人提起。 终于等到崔衡玥平安归来,琼花喜极而泣:“太好了,玥玥,你没事了......” 看着琼花脸上泪水横流,崔衡玥心中一软,任由琼花握着她的手,并放柔声音安抚道:“我说过这只是小伤,不会有事的。” “嗯嗯!” 琼花欢喜地附和,擦干眼泪,劝道:“玥玥,你下次若是想吃牛乳羹,你就跟我说,我来想办法。 “你千万不能像这次一样,私自离开南殿,若是惹怒了楚王,你会死的。” 崔衡玥没有回应,而是抽出手,走到门边往外看了看,然后关上门,再次回到琼花身边。 尽管外面无人,崔衡玥还是压低了声音:“其实,我不是想吃牛乳羹,我是想下山。” 琼花愣了一下:“你下山去干什么?” “帮我阿娘报仇。” 琼花大惊:“你要找谁报仇?” “自然是谁让我阿娘流落云悬寺,让我阿娘含恨而终,我就找谁报仇。”崔衡玥没有意识到说这话的时候,自己脸上的表情因为仇恨而变得狰狞。 琼花看到了,她眼中泛起心疼,轻轻地拍了拍崔衡玥的手背,柔声道:“玥玥,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别记恨你阿耶,他......始终是你的父亲。 “而且,娘子也不希望你终日活在仇恨当中......” “不......”话刚出口,崔衡玥又停了下来。 琼花却误会了崔衡玥的意思:“难道娘子曾说过,让你帮她报仇吗?” 当然不是。 让她去报仇的是小疯子。 崔衡玥没有说出实情,干脆将这件事推到王氏身上,轻轻地“嗯”了一声。 琼花顿时哑口。 既是娘子的遗命,那她就不能阻拦。 沉默半晌之后,琼花突然开口:“经此一事,你应该很清楚南殿藏了不少士兵,你想离开南殿没那么容易。 “即便你成功离开了南殿,还要通过寺院,才能下山。 “而且,就算你下了山,山脚下还有楚王的驻兵,只要楚王一声令下,你就休想逃出去。” 崔衡玥神色凝重:“我知道,这些事情我已经打探清楚了。” “那你想怎么做?” 崔衡玥顿了一下,“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会有贵人在节前来云悬寺上香,届时寺院的人顾不上南殿,说不定南殿还会派人去寺院帮忙。 “那时候寺院人多混杂,我只要出了南殿,就能混在那些贵人当中,顺利下山。 “能到云悬寺来的贵人,山脚下的驻兵肯定不会查得很严,只要离开云悬寺的地界,我就能想办法回到崔府。” 计划听起来很不错,但是...... “那你怎么离开南殿?” 琼花想到昨日的事情,又说:“你若是故技重施,混在侍卫当中离开南殿,肯定不会成功。 “经过昨日之事,云都尉对离开南殿的人会进行严查,此计不行。” 崔衡玥浅浅一笑:“你放心,我已经想到了办法......” 第31章 我的命 日子又回到了从前。 琼花依然被关在北地窟不许出来,而崔衡玥必须按时完成活计,才能跟大家一起去膳堂吃饭。 这一日午膳时分,润竹用筷子戳着碗里的斋菜,向宋卓行抱怨:“三郎,都怪你,进来之前也不打听清楚,这下好了,我们一辈子都离不开南殿了。 “每天还得帮他们干活才有饭吃,最可恨的是每顿都吃斋菜,一丝肉都看不到。 “这样的日子,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宋卓行听得心烦,一把抢过润竹的菜碗:“不吃就闭上你的嘴。” “不行,这是我的。”润竹将菜碗抢回来,迅速夹了一筷子菜就放进嘴里。 一口没吃完就吃第二口,那狼吞虎咽的模样就好像他的动作只要慢一点点,菜就会被宋卓行抢走。 宋卓行无声笑了一下,开始进食。 “三郎,你这是见色忘义。” 瞥见宋卓行优雅淡然的吃饭模样,润竹心中就来气,忍不住指责宋卓行。 闻言,宋卓行顿了一下,低声解释:“你不要忘了我们来北汉的目的,我们本就是要留在云悬寺的......” “咚!” 突然,旁边传来砸桌子的声音,宋卓行看向左边。 只见苏毕文将碗重重地砸在桌子上,起身指着对面的崔衡玥质问:“凭什么她的吃食跟我们的不一样?” 这话引起了众人的注目。 “看,她的碗里有肉,还不止一块。”罗三娘离得近,将崔衡玥的饭菜看得一清二楚。 李碧儿伸长脖子看了眼,不轻不重地说:“还有牛乳羹。” 这话一出口,膳堂顿时就沸腾了起来。 “晨副尉,凭什么小疯子有肉吃,还有牛乳羹?” “既然她有,为什么我们没有?我们不服。” “没错,你今天若是不能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就闹到楚王面前,问个清楚......” 女子这边只是愤愤不平地言语指责,而对面的那些男子群情激愤,就差掀桌子砸碗了。 “都给我闭嘴。” 晨光怒吼一声,众人逐渐平静下来,但他们脸上的愤怒还没有褪去。 “咳咳......” 晨光握拳抵唇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我从前就说过,要想吃肉,就用金子来换。 “崔小娘子之所以有肉和牛乳羹吃,那是因为她给了金子......” “我没给他们金子。”崔衡玥语气淡淡地打断了晨光的话。 晨光:“......” 这个臭丫头,到底会不会做人?就不知道顺水推舟,做一件利己利人的事吗? 要不是上头有令,他才不会给她准备肉和牛乳羹。 晨光气愤不已,弯下腰,双手撑在桌面上,靠近崔衡玥,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臭丫头,有的吃就赶紧吃,别多嘴。” “你为何不跟大家说实话,这些是我帮你们找到凶手的奖励?”崔衡玥睁着无辜的眼睛,好奇问道。 他能说吗? 自然不能,上头不让他说。 晨光瞪回去:“总之,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你不要多嘴,照做就是。” 哼! 崔衡玥无声冷哼,不屑一顾。 这时,苏毕文喊道:“晨副尉,你和小疯子在说什么?” 晨光直起身体,冷冷地看着苏毕文:“我和小疯子说什么话,难道还要向你禀报不成?” “当然不用,但是小疯子刚才也说了,她没有给你们金子,那她为什么会有肉和牛乳羹吃,这件事你必须当着我们大伙的面说清楚。” 苏毕文的话得到了其他人的认同,他们纷纷叫道:“没错,你现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晨光身上的时候,一道杀气袭向崔衡玥。 膳堂中闹哄哄,前面又有晨光和侍卫挡着,崔衡玥没有感知到危险,也没有注意到一片树叶裹挟着强大的力量从侧面飞过来。 “咚!” 一根筷子急速射来,将树叶钉在膳桌上,离崔衡玥仅有三寸远。 崔衡玥瞥见手边的树叶和筷子,迅速起身,先是扫视左边的人群,没有发现异常。 随后看向筷子飞来的方向,发现除了宋卓行手中的筷子少一根之外,其他人的筷子都没有少。 她眸中浮现出疑惑的神色,一个暗算她的人居然会救她? “怎么回事?” 晨光盯着膳桌上的树叶和筷子,神色变得凝重,同时举起手挥了一下。 侍卫涌进来,包围了所有人。 看见满脸肃杀的侍卫,众人神色一凛,瞬间安静。 苏毕文快速扫了眼李碧儿,就移开了目光。 “吃个饭而已,这么大的阵仗,未免太吓人了吧。” 润竹一边感慨一边用手肘去捅宋卓行,却没有得到回应,他扭头一看,发现宋卓行的神情非常凝重,目光如鹰隼般在对面逡巡。 主子在找什么? 润竹看向对面。 “谁干的?”晨光指着树叶和筷子,再次问道。 “是我。” 宋卓行站起来,露出抱歉的神情:“晨副尉,对不住,我刚才手滑了一下,筷子就飞出去了。” “手滑?”晨光挑高眉毛,谁手滑能让筷子飞到两丈之外? 宋卓行面不改色:“对对对,就是手滑,手滑。” 晨光盯着宋卓行那故作抱歉的笑容看了一会儿,终是没有再追问。 “好了,继续吃饭,吃完了就赶紧回房,别在外面瞎溜达。”晨光说完,就走到中间空地,监视众人。 苏毕文不甘心,旧事重提:“晨副尉,刚才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们解释。” “是啊,是啊......”其他人纷纷附和。 晨光顿时拉长了脸:“小疯子哪有钱,自然是她的亲人给了金子,否则我们怎么会给她吃肉? “你们无需羡慕,想吃就让你们的亲人送金子来,到时候蒸、煮、炙、烙、烩、羹......你们想怎么吃,我们就怎么做,保管让你们吃得痛快。” 众人顿时沉默了。 见状,晨光眸中闪过一丝嘲讽,高声命令:“半刻钟后,所有人都必须离开膳堂。” 众人听见这话,立刻收起忧伤的思绪,加快了吃饭的动作。 半刻钟后,众人各自回房。 宋卓行把润竹叫到面前,很严肃地吩咐他:“从现在起,你要时时刻刻盯着崔小娘子,一旦她有危险,你就要保护她,不能让她受伤。” “为什么?”润竹不是很明白。 “刚才有人要杀崔小娘子。” 宋卓行一想到自己当时若是出手慢了,崔衡玥就会命丧当场,他的心就惊慌不已。 润竹突然恍悟:“噢,那片树叶就是杀崔小娘子的暗器,这人的武功也太高了吧?” 顿了一下,润竹满心感慨:“南殿还真是卧虎藏龙。” 想了想,润竹又发现了一个问题:“哎,不对,若是这人如此厉害,那崔小娘子在南殿住了十五年,至今还活得好好的,这就说明她的武功也不弱。” 润竹一边找椅子坐一边劝道:“三郎,你还是不要自讨没趣了,崔小娘子根本就不需要别人的保护。” “给我站着。” 宋卓行突然一声厉喝,润竹“唰”地起身,站得笔直。 “给我听好了,从现在起,你的任务就是保护崔小娘子,若是她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受伤,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见宋卓行把话说得这么严重,润竹终于重视起来:“是,我会保护好崔小娘子。” 宋卓行怒气稍缓。 润竹趁机问:“三郎,你为何对崔小娘子这么好?” 好到不顾自己的安危,把贴身侍卫都派去保护她。 闻言,宋卓行的眼神变得愈发幽深,眸中闪着不可名状的光亮:“因为,她是我的命......” 第32章 联手 听了宋卓行的话,润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他举起右手,向宋卓行发誓:“主子,你放心,我会用我的性命去保护崔小娘子,就像保护你一样。” 闻言,宋卓行心中稍安,拍了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润竹坐下:“跟我说说你打探到的情况。” 润竹坐下之后,压着声音缓缓道:“住在南殿的这些人都没有见过楚王,只听说楚王在十五年前受了重伤,双腿就断了。 “之后就一直留在北殿养伤,所有事情都是楚王身边的人在打理,楚王未曾露面。 “而自愿留在南殿的这些人很不简单,虽然南殿不问他们留下来的原因,但是他们在南殿住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漏了点风声。 “据说这些人大多数都是朝廷要犯,那个时时刻刻拿着扇子装风流的李本儒是个采花贼,总是针对崔小娘子的那个苏毕文好像犯了叛国罪。 “一直以面纱示人的李碧儿也是朝廷钦犯,但不知犯了什么罪,还有......” 润竹说完之后,宋卓行也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如此说来,南殿收容的几乎都是恶人。 “但是他们进了南殿之后,一辈子都不能出去,楚王这么做有何用意呢?” 楚王的用意,润竹猜不到,他只觉得有一件事很不对劲:“三郎,你不觉得奇怪吗? “这些人都是朝廷要犯,楚王又是皇室宗亲,他虽然退出了朝堂,但依然是北汉人,受北汉朝廷的管束。 “楚王把这些朝廷要犯留在云悬寺,难道朝廷不知道吗? “如果朝廷知道,那为何会允许楚王这么做?” 这是个很重要的问题,虽然宋卓行现在还不清楚答案,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弄明白。 “楚王是昔日战神,连先帝都得让其三分,他能留下这些人,肯定有他的办法......嘘,有人来了。” 宋卓行刚示意润竹噤声,就听到了敲门声。 “去开门。”宋卓行吩咐了一句。 润竹走到门边,打开房门,见是晨光,便露出笑容:“晨副尉来此,有何贵干啊?” 晨光没有像往常一样笑容相迎,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房中的宋卓行:“跟我走,将军要见你。” “好,晨副尉请稍等,容我换件衣裳。”宋卓行说完就示意润竹关门。 但晨光伸手抵住房门,冷冷地说:“不必换了,现在就跟我走。” 宋卓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不怕。 “好,我这就随你去见穆将军。” 晨光转身带路,眼角余光瞥见后面跟过来的润竹,立刻停下脚步,冲润竹道:“将军只见宋小郎君一人,你不许跟着。” “不行。”润竹当即拒绝:“三郎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我半步,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晨光懒得跟润竹纠缠,直接看向宋卓行。 宋卓行明白他的意思,故意摆出凶恶的表情,朝润竹吼道:“赶紧回去休息,若是下午的活完不成,我就打死你。” “宋小郎君,南殿有规矩,不能杀人。”晨光幽幽提醒。 “......” 宋卓行转过头,扯开嘴角笑了笑:“晨副尉别误会,我这是吓唬他呢。” 说完,又回头吼润竹:“还不快去?” “......是。”润竹乖乖地回了房间。 宋卓行继续跟着晨光往前走,他不动声色地向晨光打探:“晨副尉,穆将军为什么要见我?可是我犯了什么错?” “不知道。”晨光吐出三个字后,就再也没开过口。 宋卓行没有办法,只好默默地跟着晨光。 行至院子时,忽然侧面有影子闪过,宋卓行快速看过去,却只看到树影摇曳,花草微微舒展。 他眉头微皱,怀疑自己看错了。 直到晨光和宋卓行离开院子,踏上去往观音阁的楼梯,苏毕文才从树上跳下来。 这小子,够敏锐的。 苏毕文在心里嘟囔了一句,继续猫着身子往南潜行。 “谁?” 听到轻微的脚步声,李碧儿惊坐起,手腕一翻,树叶就夹在了手指之间。 “是我。” 苏毕文从窗户外面翻进来,忙表明身份:“娘子切莫动手,是苏某。” 见是苏毕文,李碧儿下了床,站定在床前,手指捏着树叶藏在袖子中,警惕未消。 “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潜进女子客院,信不信我现在就喊人把你抓起来?” 苏毕文没有慌张,而是盯着李碧儿脸上的面纱:“你睡觉也戴着面纱?不至于吧? “你是不是脸上有疤,所以不敢见人?” 李碧儿眸中闪过一丝厌恶,她最讨厌别人盯着她的脸看。 于是,李碧儿也直直地盯着苏毕文的眉心,反击道:“你那里的疤痕如何得来?是因为叛国吗?” 听到“叛国”两个字,苏毕文的情绪就变得特别激动,他朝着李碧儿冲过去,在她面前站定,吼道: “我没有叛国!” 纵然心中愤怒,苏毕文依然记得如今的处境,声音压得很低。 李碧儿悄悄地变换右手的动作,戒备地看着苏毕文:“你有没有叛国,我不想知道,我只要知道,你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苏毕文神情一滞,终于记起了来的目的。 他神情放松下来,缓缓说道:“这两天的情形你应该看到了吧? “那个宋卓行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莫名其妙就留在了地藏阁,而且晨光对他很客气,最可恶的是他三番五次出手相助小疯子。 “我留意过,小疯子与他之前并不认识,且小疯子跟他之间有点误会,小疯子并不待见他。 “趁他们还没有解除误会之前,我们应该尽早对付小疯子,否则他们一旦联手,我们杀小疯子就很困难。” 李碧儿没有吭声。 她一想到刚才在膳堂发生的事情,心情就有点沉重。 当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崔衡玥和晨光身上,她动手之前观察过,没人留意她,所以她才出手。 况且她的动作很快,一般人根本化解不了,但是宋卓行很轻松就接下了,还差点发现了她。 宋卓行这个人,不简单。 见李碧儿迟迟没有出声,苏毕文有些着急:“我不管你跟小疯子有什么仇,但如果你还想杀小疯子的话,就最好与我联手。 “不然一旦小疯子和宋卓行联手,再加上宋卓行的护卫,他们有三个人,我们就杀不了小疯子......” “好。” 李碧儿突然打断他的话,令苏毕文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喜形于色:“你答应跟我联手了?” “是。”李碧儿的神情还是那么冰冷。 然而苏毕文却感觉到莫大的温暖:“好,那我们来商量一下计划......” 第33章 计划伊始(月票加更~) 这是宋卓行第一次到观音阁。 不同于地藏阁的拥挤和文殊阁的神秘,观音阁无论是从布局,还是从摆设上来看,都显得更加的庄严和雄伟。 一走进观音阁,就不由自主地变得敬畏。 “将军,人到了。” 晨光领着宋卓行来到一处厢房,在门帘外禀道。 “让他进来。” 房内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晨光站着没动,示意宋卓行:“进去吧,将军在里面等你。” 宋卓行犹豫了一下,随即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他原以为要见他的人是穆云,却没想到是一个他从未在云悬寺见过的男人。 赤红的脸,圆圆的眼睛,剑眉入鬓,面无表情,像是一头红脸的狮子。 “你是谁?”宋卓行定定地看着男人。 “我叫穆火,坐。” 穆火简短地介绍完自己,就招呼宋卓行坐,又将新煮的热茶推到对面。 宋卓行犹豫了一瞬,然后在穆火对面坐下。 “尝尝今年的新茶。”穆火抬了抬手。 宋卓行端起茶盏,吹着热气,心中纠结到底要不要喝。 转念一想,崔衡玥跟他说过南殿没有毒物,于是宋卓行慢慢饮完,赞道:“好茶。” 穆火一直在观察宋卓行,见他举止大方,丝毫不拘束,心中感到满意,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你是为了崔衡玥才留在南殿的?” 宋卓行心中一紧,面色不改地放下茶盏:“不是说甘愿留在南殿的人,你们不会问其原因吗?” “是这样没错。”穆火笑笑,解释了一句:“我就是出于好奇才问的,宋小郎君不愿说,那便罢了。” 宋卓行没有接话。 穆火提起小巧精致的铜壶,给宋卓行又倒了一盏茶:“当日你和你的护卫如何进的南殿,楚王已经知晓。 “这件事是云晨那小子办得不地道,没有把话说清楚。 “不过,你在南殿呆了几日,应该知道了南殿的规矩:凡是进入南殿的人,直到死都不能离开南殿。 “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若是你不想留在南殿,我即刻命云晨送你和你的护卫下山。” 宋卓行注意到他话中的“命”字,能命令云晨的人身份肯定不低,再者能在穆云的地盘上见他,地位至少和穆云不相上下。 “这是楚王的意思?” “没错,楚王很欣赏宋小郎君,不想你不明不白地被人骗进南殿,终老一生。” 欣赏? 是欣赏他帮穆云抓住崔衡玥,还是欣赏他后来帮崔衡玥说话?亦或者是欣赏他出手大方? 无论是哪种原因,穆火的话说明了他在南殿的一举一动,都在楚王的掌控之中。 宋卓行心道:以后行事一定要更加谨慎,绝不能让楚王的人发现。 看见宋卓行在思考,穆火没有催促他,端着茶盏慢慢地饮。 嗯,好茶,看来他煮茶的手艺快赶上穆水了...... “我要留在南殿。” 穆火手一顿:“心甘情愿?” “心甘情愿。”宋卓行神情坚定。 “好。” 穆火放下茶盏,从旁边的书案上抽出一张纸,递给宋卓行:“既然你决定留在南殿,那就把这个签了吧。” 宋卓行接过去,看清楚上面写的东西后,愕然问道:“每一个留在南殿的人都签了这份字据?” “没错。”穆火大方承认:“只要你们签下这份字据,无论是朝廷要犯,还是江洋大盗,我们都能保你们平安。” 宋卓行压下心中的惊骇,把字据递回去:“在签这个之前,我想见见楚王。” ...... 未时三刻,地藏阁的钟声准时响起。 众人陆陆续续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聚集到院子中,依次从林隐手中领取活计,开始为晚饭劳作。 李碧儿照旧在石阶上坐下,认认真真地修补渔网。 苏毕文坐在她不远处,一颗一颗地拣绿豆。 还未到做饭时间,崔衡玥不用去烧火,就坐在游廊栏杆上,观察侍卫的动向。 而润竹没有等到宋卓行回来,就独自抱着两捆木头,找了个一抬眼就能看见崔衡玥的位置坐下,一边削木头,一边盯着崔衡玥。 过了一会儿,帮着罗三娘裁剪衣物的秋柔突然说了一句:“好饿啊!” 闻言,罗三娘停下手中的动作:“你中午没吃饱吗?” “嗯,我一向吃得慢,中午发生那样的事情,只顾着看热闹去了,后来晨副尉只给了我们半刻钟,我根本就没吃完。” 秋柔一脸忧伤的表情:“要是这会儿能有口吃的就好了......” 话音未落,面前就出现了一块帕子,帕子上面赫然是两块香喷喷的毕罗。 秋柔眼睛一亮,顺着帕子下的手臂看过去:“李娘子,是你啊,这是......” “给你。”李碧儿将毕罗连同帕子塞到秋柔手中,又道:“我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当做是你教我绣帕子的谢礼,你不要嫌弃。” 秋柔忙道:“不嫌弃,不嫌弃,这会儿它就是最好的谢礼,给我金子都不换。” 说完,秋柔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好香啊—— 崔衡玥循着香味看过来,见秋柔手中的毕罗跟她在南殿见到的不一样,跳下栏杆就走过去。 “能给我尝一口吗?” 秋柔咀嚼的动作一滞,又瞧见崔衡玥垂涎欲滴的模样,她顿时加快了动作,两三下就咽了嘴里的毕罗,然后将剩下的毕罗全塞进嘴里。 崔衡玥:“......” 不过是分一小口给她尝尝,有必要这么小气,连渣都不给她留吗? “咳咳......” 塞得太满,秋柔被呛得咳了起来。 李碧儿顺势伸出手,拍抚秋柔的背部助她顺气,语气自然道:“慢点儿吃,不够我那还有。” 听见这话,崔衡玥和秋柔异口同声道:“真的?” 李碧儿没有看崔衡玥,只对着秋柔说:“嗯,我房间里还有......” “我还要一块。”秋柔急忙开口讨要。 “我也要。”崔衡玥绕到秋柔身侧,正对李碧儿,让她看见自己,正视自己的要求。 李碧儿看了看秋柔,又看了看崔衡玥,露出为难的表情:“可是,我房间里只有一块了......” 闻言,崔衡玥当即把左手伸到秋柔面前,眨了眨如水的杏眸:“秋娘子,我中午也没吃饱,你刚才吃了两块,能不能把最后一块让给我?” 面对可怜巴巴的崔衡玥,秋柔不忍地移开目光。 这一低头,秋柔就看见了崔衡玥伸过来的手臂,上面缠着纱布,纱布上还有血迹。 秋柔顿时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她少吃一顿不会有什么事,但小疯子饿着肚子肯定会影响伤口的恢复。 小疯子还是个孩子啊! 她刚才......真是太不善良了。 “好。”秋柔怀着愧疚的心情点了点头。 崔衡玥欣喜不已,道谢之后就朝李碧儿伸出手:“秋娘子答应了,把最后一块毕罗给我吧。” “想吃就跟我回房间拿。” 李碧儿说完,转身就走...... 第34章 为什么 崔衡玥没有犹豫,抬起脚就跟了上去。 润竹一看,连忙扔下手中的活,去追崔衡玥。 见状,苏毕文冲张五郎使了个眼色,张五郎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表示收到。 当润竹经过张五郎身边时,张五郎悄悄地弹出一颗黄豆。 润竹只觉得腿部一阵刺痛,随即失了力气,往地上倒去。 他立刻伸出左手撑地准备站起来,然而腿部再次传来刺痛,摔了个狗吃屎。 “咔嚓!” 地上整齐排列的箩筐被润竹压得不成形。 润竹没管那么多,爬起来就去追崔衡玥。 但张五郎拦住了润竹:“站住,弄坏了我的东西还想跑?快把它弄好。” “对不住!”润竹先是诚恳地道歉,然后跟张五郎商量:“我现在有事,能不能待会儿再帮你弄?” “不行,待会儿弄,我就吃不上饭了。”张五郎不肯。 唯恐润竹跑掉,张五郎一把抓住他,不肯松手:“你现在必须给我弄好。” 崔衡玥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 “站住!” 这时,林隐拦住了李碧儿和崔衡玥:“你们去哪里?” 林隐的声音又把崔衡玥的目光拉了回来。 “回房,更衣。”李碧儿镇定地回答。 于是,林隐放行,但他悄悄地冲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李碧儿和崔衡玥往南院走去,身后远远地跟着一名侍卫。 看见这一幕,苏毕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还是女子心细,这个李碧儿居然能看出崔衡玥抵御不了美食的诱惑,真是厉害! “哎!” 李本儒突然出现在苏毕文身边,跟他看着同一个方向:“你说小疯子怎么突然跟李娘子好上了?还一起去更衣?” 苏毕文回头瞥了李本儒一眼,看来,他没有看到李碧儿用毕罗引诱崔衡玥。 “女子一向善变,谁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这话引起了李本儒的共鸣,他当即在石阶上坐下,跟苏毕文唠嗑:“你说得没错,女人善变得很,前一刻她们还温柔似水,下一刻就变成了母老虎……” 另一边的润竹见追不上崔衡玥,干脆静下心来,麻利地收拾残局。 不过,他收拾箩筐的同时,还不忘留意南边的动向。 没过多久,跟着李碧儿和崔衡玥的那名侍卫返回了廊下,对林隐说:“她们进了李娘子的房间,不过,门外有我们的人盯着。” 林隐心中稍安,冲侍卫点了点头,侍卫遂回到原来的位置。 润竹看见这一幕,心想:林隐能放心地呆在这里,那就说明崔衡玥那边没有问题,遂放下心来。 而苏毕文看见之后,心中一动,提起自己那一大箩筐的杂豆对李本儒说:“李兄,你我认识多年,平日里我也待你不错,今日我有事求你,你不会拒绝我吧?” 李本儒瞧见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慌忙站起来:“不错是不错,但你要是想让我帮你拣豆子,那就对不住了。” 话落,拔腿就跑。 苏毕文早有防备,迅速放下箩筐,冲上去抓住了李本儒的袖子,高声道:“李兄,别这么无情啊,帮帮我,这些豆子我一个人拣不完。” 林隐等一干侍卫看了过来,见苏毕文想找李本儒帮他拣豆子,就没放在心上。 “不帮。”李本儒用力一甩,在挣脱苏毕文的钳制之后,纵身一跃,就往自己的房间奔去。 苏毕文趁机追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喊:“李兄,帮帮我,我今晚能不能吃饭就全靠你了……” 两人你追我赶,身影逐渐消失在众人的视野中,声音也越来越远。 “啪嗒”一声,李本儒将门栓上,得意洋洋:“这下,你进不来了吧。” 苏毕文在门外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李兄,你当真这么无情?” “对,你还是去找别人吧。”面对苏毕文的穷追不舍,李本儒丝毫不为所动。 “好,下次你有事也休想我帮你。” “谁稀罕你帮忙?”李本儒跳上床,翘着腿闭上了双眼。 门外,脚步声远去。 苏毕文离开之后,转道去了南院。 悄悄潜行至李碧儿的房间外,见门外站着一名侍卫,苏毕文弯下腰,借着灌木丛的掩护,绕到侍卫后面,一掌劈昏了侍卫。 又及时接住侍卫的身体,让其保持刚才的姿势,他则躲在后面支撑着侍卫。 屋内传来微弱的声音:“好吃吗?” “嗯,好吃,陈娘子的厨艺又精进了不少。” 崔衡玥连连点头,脸上充满了享受和陶醉,原来毕罗烤着比蒸着更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到了黄泉路上就没有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李碧儿的声音过于温柔,崔衡玥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她后面的话,习惯性地点头。 嚼着嚼着,崔衡玥突然停下:“你什么意思?” 李碧儿眼中的温柔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杀气:“字面意思。” “你要杀我?” 崔衡玥终于反应过来,将剩下的毕罗扔了出去。 “是。”这个时候,李碧儿不再遮遮掩掩,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 崔衡玥当即往房门冲去,并大喊:“来人啊,杀人了!” 屋外毫无动静。 崔衡玥心中一紧,她刚才明明看见外面有侍卫驻守,怎么这会儿没有动静? 难道……侍卫被杀了? “你逃不掉的。”伴随着说话声,李碧儿一脚踢在崔衡玥的背上。 崔衡玥的身体飞了出去,撞倒了柜子,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鲜血从嘴里流出来,崔衡玥顾不及擦血,爬起来就往窗户方向跑。 “嗖——” 背后杀气袭来。 崔衡玥急忙往旁边跳,堪堪躲了过去。 趁着空隙瞥了眼,崔衡玥才发现杀气是来源于一片树叶。 此刻,那片树叶深深地插在窗户上。 崔衡玥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那片树叶插在她的身上,她此刻应该已经没命了吧? “是你!” 崔衡玥捂着伤势加重的手臂,慢慢地站起来:“那次在山崖,是你暗算我。 “我与苏毕文打架那一次,你也出手了。 “还有今日午膳,也是你要杀我。” 屋内打斗声这么大,外面都没有动静,李碧儿就知道苏毕文已经解决了外面的侍卫。 于是,李碧儿变得肆无忌惮:“没错,是我要杀你。” “为什么?”崔衡玥抬手擦掉嘴角的血。 听到这个问题,李碧儿似是听到了笑话,忍不住大笑起来。 狂笑了几声,李碧儿的表情突然变得狰狞:“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体内流着崔氏的血。 “要怪就怪你是最尊贵的世家子孙。 “记住了,下辈子投胎千万不要投生于世家,尤其是五姓。” 话落,李碧儿亮出一把锋利的剪刀,以极快的速度刺向崔衡玥…… 第35章 有病(求月票~) 崔衡玥没有时间多想,举起烧火棍就去挡李碧儿的剪刀。 然而剪刀锋利,戳穿烧火棍后,仍然带着强大的力量继续前刺。 崔衡玥当即伸出左手,握住烧火棍的另一头,双手用力,旋转烧火棍。 在阻止剪刀前进的攻势之后,崔衡玥用力往前一推,然后松开双手,向旁边滚去。 “嘁!区区世家血脉,也配称尊贵?我可是凤凰!” 劈断烧火棍,拿着剪刀准备继续杀戮的李碧儿听见这话,愣了一下。 “凤凰?”李碧儿忍不住嗤笑:“呵呵,一个沦落到寺院的小丫头居然也想飞上枝头做凤凰?当真是年少无知……” 李碧儿突然顿住,她意识到一件事:“哦,我倒是忘了如今的皇帝是你们崔家的外孙,算起来皇帝应该叫你一声表姐。 “你们年纪相当,若是缔结良缘,将来再生下皇太子,你们崔家就能稳坐第一世家的宝座,这种事情确实是崔权那老匹夫会做的事。 “难怪你会生出这样的念头。” 崔衡玥:“……” 这又是哪跟哪? “我不是……” 未等崔衡玥解释,李碧儿脸色一冷:“崔家女儿众多,这样的好事要轮也轮不到你一个被抛弃的女儿头上。 “你还是不要做白日梦了,去阴间与你阿娘团聚吧。” 说话间,剪刀再次刺向崔衡玥。 原来,口腹之欲会要人命! 她不该为了一口吃的就让自己陷入险境…… 后悔不已的崔衡玥不断地翻滚身体,躲避剪刀。 当避无可避,崔衡玥忍着痛跳起来,与李碧儿正面相抗。 “我劝你还是收手吧,林隐这么久不见我们回去,肯定会亲自来查看,到时候你就死定了。” 知道逃不出去后,崔衡玥一边抵御一边采取言语攻势。 李碧儿冷哼:“你放心,我定能在林隐赶来之前杀了你。” “即便你杀了我,我死在你的房间,你也说不清楚,到时候你还得赔一条命,何必……啊……” 崔衡玥躲避不及,背上被剪刀划了一道口子,她抬脚后踢,将李碧儿踢飞出去。 “你在南殿偷生数年,不就是想找崔家报仇吗?若是为了杀我这个被崔家抛弃的人而把自己搭进去,你不觉得可惜吗?” 面对崔衡玥的晓之以理,李碧儿丝毫不为所动:“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但我告诉你,今天你死定了。” 话落,李碧儿再也不接崔衡玥的话,招式越发狠毒。 崔衡玥暗道不妙,再不敢分神,专心对付李碧儿,但她心中仍抱着林隐能发现端倪赶过来救她的希望。 被崔衡玥寄予重大希望的林隐正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院子里的人。 润竹终于收拾完残局,准备去找崔衡玥,却又被张五郎抓住。 “等等,这些花全被你压坏了,不能用,你得帮我重新摘一些。” 润竹刚想拒绝,转念一想,他可以趁此机会去找崔衡玥,便爽快答应:“好,我这就去。” 然而,张五郎并未放开润竹,而是拽着润竹往山崖方向走:“你不知道怎么选,我跟你一起去。” “……” 崔衡玥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润竹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停下脚步,用力甩开张五郎的手:“我不去了。” 说着,就往南院跑。 “想走?也不看看这是哪里。” 张五郎转身去追,并大喊:“兄弟何在?” 听到张五郎的吆喝,五六名壮汉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冲向润竹。 院子里干活的人们抬起头,看了过来。 被包围之后,润竹不甘心,一边突围一边冲林隐喊道:“林侍卫,他们围攻我,你不管管吗?” 林隐坐着没动,淡淡地看着他:“除了杀人的事,我们不管你们的私人恩怨。” “……” 什么破规矩? 润竹再次喊道:“林侍卫,他们要杀我。” 一听这话,张五郎忙解释:“林侍卫,别听他瞎说。 “你刚才也看到了,是这小子压坏了我的东西,我不过是喊兄弟们替我找回公道罢了,我们没想杀他。” “嗯!”林隐轻轻地回应一声,就没出声了。 这些人怕死,怎会当着他的面杀人? 无奈之下,润竹只好说道:“林侍卫,崔小娘子这么久都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你不去看看吗?” 林隐变了脸色。 张五郎又道:“女子更衣本就麻烦,这么点工夫算什么?” 尽管张五郎企图糊弄过去,但林隐还是吩咐身边的侍卫去南院看一看。 侍卫一路小跑进南院,远远地看见李碧儿房间外站着自己的同伴,就赶紧回去禀报。 “头,我们的人就在李娘子房间外盯着,一切正常。” 林隐颔首,又觉得李碧儿虽然平日里不爱说话,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但她不是个蠢人。 若是崔衡玥死在李碧儿的房间,李碧儿就是凶手,也难逃一死。 况且,李碧儿惜命,她不会找死。 想到这里,林隐彻底放下心来。 润竹见侍卫去而复返,林隐却没有任何动作,心中不禁纳闷:难道是他猜错了,崔小娘子没有危险? 此时的崔衡玥只想骂人。 “你有病吧?你……跟崔权那老头有仇……杀我……干什么?” 崔衡玥气喘吁吁地躲避杀招,动作越来越慢。 提起崔权,李碧儿终于不再沉默:“崔权杀我全家,我也要杀他全家。” “……” 看来,这是块滚刀肉。 崔衡玥不再说话,一边对敌一边思考脱身之策。 窗户被栓上了,她若想从窗户逃走,就只能破窗而出,否则她就会被李碧儿抓住,但她不确定窗外有没有李碧儿的人。 若是李碧儿的人躲在窗外,在她跳出去时捅她一刀,那她就再也回不去了。 房门倒是没上栓,只是关上了,但门外肯定有李碧儿的人,否则侍卫早就进来了。 崔衡玥犹豫间,李碧儿已经扑上来,将剪刀狠狠地插入她的肩膀。 “啊——” 房间里传出来的惨叫声令门外的苏毕文心旷神怡,他探头往外看了眼,没有引来侍卫,又竖起耳朵听房间里的动静。 “啊——” 惨叫声又起。 剪刀插入肩膀,又被李碧儿搅个不停,疼得崔衡玥汗水直流。 不行,她等不到林隐来了。 崔衡玥咬紧牙关,突然抱住李碧儿扭打起来。 打斗中,两人滚到了房门旁,崔衡玥趁机打开门,将李碧儿撞了出去…… 第36章 脱身 见李碧儿从房间里飞出来,苏毕文下意识地松开侍卫,准备去接李碧儿。 下一瞬,他又看到崔衡玥从房间里蹿出来,立马就犹豫了。 但犹豫只是一瞬间,因为李碧儿的前方是柱子,如果他不救李碧儿,李碧儿撞上柱子定会受重伤。 于是,苏毕文向李碧儿飞身扑去,同时朝崔衡玥扔出了短刀。 虽然崔衡玥在第一时间就往旁边躲,但她还是慢了一步,短刀划过她的小腿,鲜血喷出来,染红了她白色的裙摆。 “是你!” 崔衡玥难以置信地看着苏毕文:“你也想杀我?” 惊愕归惊愕,崔衡玥却没有等待苏毕文的答案,爬起来就跑。 “来人啊,杀人了——” 李碧儿被苏毕文抱了个满怀,脚一落地,她就推开了苏毕文,顺手摘下廊边的树叶就朝崔衡玥掷去。 同时加快脚步去追崔衡玥。 背后杀气袭来,崔衡玥侧身躲避,树叶划破她的袖子,连同她的血一起掉落在地上。 崔衡玥受了伤也不敢停顿,拼命往前跑:“杀人了——” 李碧儿一边追一边摘下树叶,正欲出手,却见崔衡玥拐了个弯,不见了。 她收回手,加快脚步,却被苏毕文一把拽住。 “前面有侍卫,再追就暴露了。” 见李碧儿满脸的不甘心,苏毕文语速很快地劝她:“要杀小疯子,以后有的是机会。 “当务之急,我们应该想办法脱身。” 闻言,李碧儿转身跑回房间,捡起地上带血的剪刀就往自己肩膀上刺。 “等等——” 苏毕文一把抓住李碧儿拿剪刀的手,说:“你这样弄出来的伤口,他们肯定会起疑。 “我来。” 话落,苏毕文抬起空着的左手,从李碧儿手中取下剪刀,绕至李碧儿的背后。 此时,两人离得很近。 当苏毕文身体向前倾,左手持剪刀绕到李碧儿的背后,看起来就像是苏毕文把李碧儿拥入怀中。 扑面而来的雄性气息,令李碧儿一时恍惚。 然而数息之后,背部突然传来的痛楚,让李碧儿瞬间清醒。 苏毕文用剪刀在李碧儿背上划了一下后,就把剪刀扔了出去:“如此,他们就不会怀疑了。” “多谢!”没有多余的话,就连道谢,李碧儿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仿佛刚才恍惚动容的人不是她。 “不用道谢,你我同坐一条船,救你就是救我自己。” 苏毕文冲她笑了一下,突然问:“你相信我吗?” 李碧儿知道苏毕文在问什么,她想起了刚才的事情。 当时,苏毕文为了不让她撞上柱子,放弃了杀崔衡玥的机会,选择了救她。 因为这个举动,李碧儿相信苏毕文不会伤害她的,至少这一刻他不会。 然而,李碧儿说出的话却是:“事到如今,我还有选择吗?” 话落,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我不会让你后悔你的选择。” 苏毕文说完这句话,就举起左手,一掌劈在李碧儿的后脖处。 然后抱住她的身体,将她轻轻地放在地上。 目光触及她脸上的面纱,苏毕文突然生出一睹芳容的冲动。 她的眼睛犹如山泉一样沉静美丽,容貌应该也不错。 这样想着,苏毕文抬起手,摸上面纱。 正要揭面纱时,外面传来脚步声,苏毕文立刻缩回手,从窗户翻了出去。 “嘭!” 为首的侍卫武扬踢开门,一眼就看见躺在地上的李碧儿,她身下有鲜血流出。 后面的侍卫随之涌进来,快速搜查房间。 “头,什么都没搜到,但窗户开着,刺客应该是从窗户跑了。” 这时,崔衡玥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怒指躺在地上的人:“我都说了,是李碧儿和苏毕文要杀我,你们还找什么……苏毕文呢?” 一看苏毕文不在这里,崔衡玥立马吩咐:“快去抓苏毕文,别让他跑了。” 武扬皱起了眉头,她这是在命令他吗? 他可不是她的人。 “这里还轮不到你来发号施令。” “你……” 看到崔衡玥被呛得说不出话来,武扬心中终于舒坦了,随即指派手下一路从窗户去追苏毕文,一路去禀报林隐。 余光瞥见崔衡玥身上的血,武扬又叫住去报信的人:“等等,告诉林侍卫,崔衡玥和李碧儿受伤了。” 刚吩咐完,武扬就看见崔衡玥到了李碧儿身边,准备对其动手,他一个箭步冲过去,抓住崔衡玥的手臂:“不许动。 “在林侍卫来之前,这里的一切都不许动。” 崔衡玥轻飘飘地看了武扬一眼,随即用力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但她的目光始终不离李碧儿。 ...... 就在崔衡玥差点命丧南院的时候,润竹还在突围,他以一敌众,渐渐地落入了下风。 “住手。” 听到呵斥声,张五郎回头看了眼,见是宋卓行,高声道:“兄弟们,动作快一点,一定要抓住这个臭小子,让他乖乖地干活。” “好勒。” 其他人答应一声,招式变得更快更狠。 被人直接无视,宋卓行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又见林隐坐在椅子上,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怒火顿时冲上头顶。 “敢动我的人,找死!” 宋卓行纵身一跃,就到了张五郎的背后。 “三郎,你终于回来了。” 润竹看见宋卓行很高兴,但他这一喊,顿时就提醒了张五郎。 张五郎侧身,避开宋卓行的攻击,反身就是一脚。 宋卓行不躲不闪,一拳击在张五郎的腿上,把他打飞了出去。 解决了张五郎,宋卓行冲进战斗圈,与润竹并肩战斗,左冲右突。 不过半刻钟,围攻润竹的人就全躺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停下来之后,宋卓行才发现崔衡玥不在,抓住润竹就问:“崔小娘子呢?” “三郎,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 润竹还未开始禀报,就看见一名侍卫慌慌张张地跑到林隐面前,叫道:“不好了,南院进了刺客,崔衡玥和李碧儿都受伤了......” “什么?” 林隐惊得站起来,急切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宋卓行听见侍卫的话后,当即放开润竹,跑了过去:“崔小娘子现在在哪里?伤势如何?” 侍卫没有搭理宋卓行,而是向林隐禀道:“事情是这样子的,刚才崔衡玥满身是血地跑过来求救,说李碧儿和苏毕文对她动手,要杀她......” 第37章 作证 从侍卫嘴里得知崔衡玥在李碧儿的房间,宋卓行没有再听后面的话,拔腿就往南院跑。 “三郎,等等我。” 润竹立马跟上去。 林隐看了眼宋卓行,继续听侍卫的禀报。 听完后,林隐吩咐身边的人:“你赶紧去找云都尉,跟他禀报此事......” “云都尉不在南殿,他和云校尉去寺院帮忙了。”身边的人提醒道。 林隐愣了一下:“那就赶紧去观音阁找穆将军,请他来主持大局......” 话还没说完,云晨和云林并肩走过来:“出什么事了?” “都尉,你回来得正好,南院出事了......”林隐言简意赅地将崔衡玥被刺杀的事情告诉了云晨。 “什么?” 云晨大惊,当即吩咐云林:“你跑得快,赶紧去找明觉来给崔衡玥和李碧儿治伤。” 又吩咐林隐:“先不要将此事禀报穆将军,待我去看过之后再说。 “还有,多派些人去找苏毕文,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话音未落,院子里传来一个声音:“云都尉,你是找我吗?”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人群后方的苏毕文。 “你怎么在这里?”林隐惊愕不已,冲口而出。 苏毕文奇道:“我要干活,不在这里,又能在哪里?” “但你刚才离开了......” “是,我是离开了一小会,我本想找李本儒帮我拣豆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南殿的绿豆用得特别快,我每天的活比从前的两倍还多......”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毕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隐,要说不是这厮公报私仇,他绝对不信。 “那一大箩筐的豆子吓跑了李本儒,我追到他的房间,恳求他,他却将我拒之门外,所以我就回来了。” 林隐露出思考的表情,半信半疑:“我刚才并没有看到你回来。” 说着,林隐问廊下其他的侍卫:“你们有谁看见苏毕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吗?” 众侍卫纷纷摇头:“我没看见......” 这时,院子里有一名男子站起来:“我看见了,苏郎君是一刻钟之前回来的。 “当时,大家光顾着看热闹,没人注意到苏郎君。” 站出来为苏毕文作证的男子是姚十三,他平日里为人不显山不露水,常独来独往,对于他说的话,云晨和林隐很信任。 但云晨还是向院子里的人问了一句:“你们还有谁知道苏毕文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众人互相看了看,皆摇头:“我不知道......” 云晨又看向报信之人:“从崔衡玥向你们求救到你进入这座院子,有多久了?” “不到一刻钟。” 云晨默了默,吩咐道:“林隐,你留下来继续看着他们干活,其他人跟我去南院。 “苏毕文,姚十三,你们两跟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南院,云晨把苏毕文和姚十三留在外面,自己进了李碧儿的房间。 李碧儿还躺在地上。 宋卓行在帮崔衡玥止血,润竹就站在他们身旁。 “都尉。” 武扬看见云晨,连忙迎上去:“我带着人赶来的时候,房门关着,窗户大开,李碧儿就躺在这里,处于昏迷。 “房间里有打斗的痕迹,有崔衡玥的烧火棍,但已经断了,还有一把剪刀,应该就是凶器。 “窗户下有脚印,但脚印到东北拐弯处就消失了。 “对了,廊下还发现一把短刀和一片树叶,短刀和树叶上皆有血迹。 “据崔衡玥交代,树叶是李碧儿擅用的暗器,李碧儿还用剪刀伤了她,而短刀则是苏毕文伤她的凶器。 “为了不破坏线索,我吩咐他们不要动房间里的东西,还请都尉示下。” 云晨微微颔首:“你做得很好。” 表扬了一句,云晨就开始在房间里四处走动,寻找线索。 检查完房间,云晨问武扬:“你守着南院,今日可曾见到苏毕文进出南院?” “未曾,我也问过南院当值的人,他们都说没有看见苏毕文。” 听了武扬的回答,云晨看向外面的苏毕文,他若是没有来过南院,那崔衡玥为什么要撒谎? 难道是因为崔衡玥和苏毕文之前闹了点不愉快,她就借此机会诬陷苏毕文? 云晨又将疑惑的目光投向崔衡玥。 因着云晨刚才看的那一眼,崔衡玥发现了站在外面的苏毕文,她大声喊道:“苏毕文,你给我进来。” 苏毕文站得笔直,一动不动。 “你......”由于情绪太过激动,崔衡玥一张口就喷出了血。 宋卓行连忙挡住她的视线,劝道:“你先别激动,有云都尉在,杀你的人一定会伏诛。” 云晨看了过来,这新来的小子很不错,挺有眼力见。 然而崔衡玥听完宋卓行的话后更激动了,南殿的人太无能,查了这么久,他们都不知道那次暗算她的人就是李碧儿和苏毕文。 何况,这些人听命于楚王,从来没有把他们这些外人当人看,这些人并不可信。 崔衡玥忍痛起身,朝房门走去:“苏毕文,你不要以为你逃出南院,就能抹去你刺杀我的事实,我......” 眩晕突如其来,崔衡玥来不及反应,就倒了下去。 “小......娘子......” 宋卓行眼疾手快,及时接住了崔衡玥的身体。 触手皆是鲜血,宋卓行忧急万分,朝侍卫大吼:“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大夫啊。” “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请云悬寺医术最好的明觉大师了。”云晨语气淡淡,听不出喜怒。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眨眼间,云林和明觉就进了屋。 明觉一眼就看见了躺在地上的李碧儿,忍不住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你们怎么让受伤的人躺在地上?还不快扶到床上去。” 武扬看向云晨,见云晨点头,他才吩咐手下:“把人抬到床上去。” 明觉抬脚跟上,却被润竹一把拽住了。 “她是刺客,先给崔小娘子治。” 明觉又唱了句佛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且刺客一事尚未定论,小郎君莫要先入为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崔小娘子撒谎吗?”润竹拽住明觉不放,一副要跟他理论到底的模样。 宋卓行却呵斥道:“润竹,放开大师,退下。” “哼!”润竹对着明觉冷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松开手,退到一旁。 “大师,李娘子伤在后背,并无性命之忧。崔小娘子身上多处受伤,又流了这么多血,刚才还昏了过去,伤势很严重,你能不能先帮崔小娘子治伤?” 见宋卓行态度客气有礼,又见李碧儿背上的伤确如宋卓行所说,明觉就走到崔衡玥身边,先查看崔衡玥身上的伤口,然后给崔衡玥把脉。 “小郎君说得对,崔施主的伤确实很严重......” 第38章 恩将仇报 天空中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但由于云悬寺天然的地势,寺中的人并没有感觉。 在明觉给崔衡玥和李碧儿治伤的过程中,云晨派出去调查的人陆续回到了南院。 云林站定在云晨身旁,平息了气喘,低声道:“我刚才试了一下,从窗户出去,一路避开我们的人,到达地藏阁中心位置的大院子,需要半刻钟。 “报信的人到了大院子之后,除了宋卓行,我们的人并未看见有其他人进入大院子,所以,苏毕文必定是在报信的人到达之前进了大院子。 “而报信的人接到崔衡玥求救到进入大院子,中间不到一刻钟,以苏毕文的功夫,要做到完全不被我们的人发觉,悄无声息地回到大院子,一刻钟之内绝对做不到。 “何况,姚十三说了,苏毕文在一刻钟前就进了院子,那个时候,崔衡玥刚向武扬求救。所以,苏毕文不可能出现在南院。 “当然,如果姚十三撒谎的话就另说,不过,我认为姚十三不会撒谎。” 云晨也相信姚十三不会撒谎,他想了想,问道:“苏毕文的轻功与你相比,如何?” “不及我十之一二。” 云林曾经试探过苏毕文的功夫,他觉得苏毕文拳脚功夫虽高,但轻功很弱,他刚才那句话还有点抬举苏毕文。 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过来:“都尉,我去问过李本儒,苏毕文确实追到了李本儒的房间,但被李本儒拒绝之后就离开了。 “从苏毕文离开李本儒的房间到进入大院子的时间,正好与姚十三的供词对得上。” 也就是说苏毕文离开李本儒的房间后,就回了大院子,根本没有时间去刺杀崔衡玥。 云晨沉默了。 “三郎,崔小娘子醒了。” 在润竹惊叫的时候,旁边的侍卫也叫道:“李娘子醒来了。” 两人同时醒来,门外的苏毕文心中一紧,竖起耳朵倾听起来。 李碧儿睁开双眼,看见明觉,先是露出了茫然的神色,下一刻想起昏迷前发生的事,立刻环视屋内。 没有见到苏毕文,她心中松了一口气,挣扎着下床:“崔小娘子呢?她没事吧?” 此话一出,屋内的人都愣住了。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李碧儿就看见了同样挣扎着起身的崔衡玥,她大喜过望:“崔小娘子,你没事就太好了,也不枉我舍身救你,被那刺客伤了背。” 护着她? 崔衡玥惊怒不已:“刺客就是你和苏毕文,你们伤了我,居然还敢说是护着我?” 说到这里,崔衡玥突然明白了李碧儿因何受伤:“噢,我明白了,我说你和苏毕文狼狈为奸,怎么可能会受伤? “原来这一切都是你们为了脱身而故意为之。” 崔衡玥撑着床板,下了床,怒指李碧儿:“你背上的伤是苏毕文弄的吧,你以为这样做就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哼,休想!” 闻言,李碧儿身体摇晃了一下,泫然欲泣:“你......为了救你,我不惜以身挡刀,你却说我是......刺客? “早知道你会恩将仇报,我绝对不会救你。” 苏毕文嘴角微勾,又迅速恢复原样,没想到这个李碧儿比他预料的还要聪明,短短几句话,就化被动为主动,让崔衡玥陷入了困境。 正如苏毕文所想,屋内屋外的人听了李碧儿的话后,不由指责崔衡玥: “别人舍身救了她,她却恩将仇报,诬陷救命恩人,也太没良心了吧。” “就是,要不寺里的人怎么都叫她小疯子呢?一个疯子能有什么良心。” “不懂感恩的人,心都是黑的,这样的人只会害人,我建议把她赶出去。” “对,把她赶出去......” 当众人高喊着要把崔衡玥赶出去的时候,苏毕文突然走进房间:“诸位,静一静,请听苏某一言。” 闻言,正想为崔衡玥说话的宋卓行当即缩回脚,静观其变。 看见苏毕文,崔衡玥双眼赤红,怒火欲喷射而出。 不行,不能冲动,要忍住。 崔衡玥拼命控制住心中的怒火,她倒要看看这两人耍什么花招...... 看见崔衡玥想发火又发不出的模样,苏毕文只觉得心中畅快,但他面上露出悲悯的神情,对众人道:“诸位,其实崔小娘子也是个可怜人。 “她自出生就被亲生父亲抛弃在云悬寺,这十五年来,她的亲生父亲从未来云悬寺看过她,崔家的人也没有来看望过她们母女。 “而她母亲虽然也住在地藏阁,但母女两见面的机会很少,一个没有父母教养的丫头,能长大成人就已经不错了,怎可指望她成为聪慧懂事的世家千金? “诸位,还是对崔小娘子宽容一点吧,想必李娘子心善,也会原谅崔小娘子刚才的无心之言,是吧?” 迎上苏毕文认真的眼神,李碧儿面纱下的嘴角抽了抽,真会装好人。 随即,李碧儿弯了弯嘴角,用温柔大方的声音说:“崔小娘子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当然会原谅她。” 听到这里,崔衡玥再也忍不住,怒道:“要求原谅的是你们,不是我。 “你们少在这里假惺惺地迷惑大家,我告诉你们,真相迟早会浮出水面,到时候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苏毕文和李碧儿没有跟崔衡玥争辩,只是露出怜悯的神情,静静地看着她。 他们那是什么眼神? 可恶! 崔衡玥怒不可遏,反而冷静下来,向李碧儿发问:“你说你救了我,那刺客长什么模样?身上穿的衣服是什么颜色?” “那刺客武功极高,我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只看见他穿着黑衣,戴着黑色的面巾。”李碧儿回答得很快,像是亲身经历。 崔衡玥不等她话音落下,就急急问道:“你为何要救我?” “你我同住在地藏阁,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进入南殿的都是想好好活着的人,你我都不例外,但你我交情不深,连朋友都称不上,即便你心善,也不可能舍身救我,你这样做是为什么?” “当时没想那么多,可能是因为你刚失去了母亲,与我同病相怜吧。” “听说你是朝廷钦犯,那肯定是你的父母犯了谋逆之罪,被判抄家灭族,所以,你父母之死是罪有应得,与我母亲不一样,你我之间谈不上同病相怜。” “我父母不是罪有应得,是被奸人陷害,他们是无辜的。” “奸人是谁?” “就是崔权那个老匹夫......” 李碧儿突然顿住。 不好,上当了。 这个臭丫头,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就在给她挖坑,而且说话又快又急,她为了表现自己没有撒谎,刻意不假思索地回答,没想到却掉入了对方的陷阱...... 第39章 短刀的主人 见李碧儿上钩,宋卓行唇角微微上扬,这个小丫头,还是那么聪慧。 看来,小丫头不需要他的帮助。 崔衡玥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转向云晨:“云都尉是穆将军麾下的良将,也是闻名京师的大人物,你应该很清楚崔权是谁吧。” 面对这样不动声色的恭维,云晨很受用,且他目睹了崔衡玥和李碧儿说话的全过程,心中已经对李碧儿起了疑心。 云晨定定地看着李碧儿,话却是对崔衡玥说的:“我自然知道他是谁。 “崔权就是现在的靖国公,是当今陛下的外祖父,也是你的祖父。” 崔衡玥勾了勾嘴角,扫视刚才那些指责她的人:“没错,崔权是我的祖父,李娘子刚才的话诸位可都听到了。 “试问,一个对我祖父心怀仇恨的人怎么可能会出手救我?” 众人默默地点头,这话有道理,看来,李娘子之前说的全是谎话。 见众人相信了崔衡玥说的话,李碧儿连忙解释:“稚子无辜,当年崔权陷害我父母的时候,你母亲还未嫁进崔家,我要报仇也是找崔权报仇,又怎么会对无辜的你出手? “何况你出生后就被崔家抛弃了,我杀了你,对崔权来说无关痛痒,我又何必自找麻烦?” 崔衡玥脸上浮现出鄙夷的神情,若真是如她所说,哪还会有今日的灾祸? “李娘子果然是个心地善良、明辨是非的人,苏某佩服。”苏毕文赞扬了一番,郑重其事地冲李碧儿作揖。 李碧儿忙避开苏毕文的礼,谦虚道:“苏郎君言重了,我不过是遵从我们李家的家训罢了,不值一提。” 惺惺作态! 崔衡玥不看两人,转头问云晨:“如果有奸人害死你全家,现在你有机会杀了凶手的家人,还能全身而退,你会杀了这人吗?” 闻言,云晨亲切的脸庞瞬间变得狠辣:“如果我的家人被奸人陷害致死,那人杀我全家,我也要杀他全家。” 李碧儿心中一震,这话与她说的话何其相似。 苏毕文见李碧儿愣住,急忙出声为她解围:“李娘子在云悬寺住了数年,每日浸润佛法,心怀慈悲,仇恨早已淡化,又怎么会伤害无辜之人?” “是吗?” 崔衡玥调转矛头,直指苏毕文:“能如此了解李娘子心中的想法,看来苏郎君与李娘子交情匪浅。 “这么看来,苏郎君之前为李娘子说的话是护着她喽?” 云晨露出了思考的表情,如果苏毕文与李碧儿有私情,那他说的话就不可信。 “休得胡言!”苏毕文怒道:“我与李娘子乃是君子之交,没有私情,你休要污蔑我们。” “我可没说你们有私情。”崔衡玥淡淡回击。 “......” 苏毕文怒气一滞,他真是昏了头了,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带进沟里。 这时,出去调查的侍卫回来了。 “都尉,我查过了,这把剪刀是罗三娘的,崔衡玥和李碧儿出事的时候,罗三娘曾离开过大院子一刻钟。 “而另一把短刀......”侍卫看向旁边:“是宋卓行的。” 此言一出,众人齐刷刷地看向宋卓行,刺客居然是他? 崔衡玥没有看宋卓行,而是看着苏毕文,这小子居然把宋卓行的短刀偷来了,看来是想玩一出栽赃嫁祸的戏...... 一听凶器是主子的,润竹急了:“三郎没有刺杀崔小娘子,他......” 宋卓行按住润竹,用眼神示意他不要说话。 随后往前一步,对云晨说:“都尉,这把短刀确实是我用过的,但那是上午干活的时候,午膳前我已经上交给林侍卫了。” “我怎么看见,你后来趁林侍卫不注意的时候又偷走了短刀?”苏毕文笑着说。 云林冷不丁地发问:“既然你当时看见了,为什么不禀报林隐?” 苏毕文:“这是你们的疏忽,我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 望着有恃无恐的苏毕文,宋卓行眸中浮现出一丝凝重。 苏毕文敢这么说,定然是他趁林隐不注意的时候偷走了短刀,即便不是他亲自动手,那也是他指使别人干的。 “我没有偷短刀,我交了活之后就离开了,这件事肯定有人看见,都尉派人一问便知。” 闻言,云晨吩咐身边的侍卫:“你去查查这件事,还有罗三娘......” 侍卫离去之后,苏毕文的目光突然变得犀利,向宋卓行发难:“下午大家在干活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午憩的时候,我被将军叫去了观音阁,直到回院子之前我都在那里。而且我回院子时,林侍卫他们都看见了。”宋卓行从容不迫地交代自己的行踪。 苏毕文愣了一下,穆云召见宋卓行?他们说了什么?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苏毕文再次发难:“你敢说你从观音阁下来之后,回到院子之前没有去过其他地方?” “我,没有。” 宋卓行说这话的时候,中间有极短暂的停顿。 旁人没有察觉出来,但是一直盯着宋卓行不放的苏毕文察觉到了,他心中大喜,居然被他诈出来了? 苏毕文趁机对云晨说:“都尉,宋小郎君刚才回答我的问题时犹豫了,他分明是在撒谎。 “你可以派人去查查,定能查出真相。” 宋卓行很无语:“......” 崔衡玥更无语,她不满地看着云晨:“都尉,我最后再说一次,刺客是李碧儿和苏毕文,当时我很清醒,也看得很清楚。 “刺客就是他们两,不是别人。” 云晨陷入了沉思。 “白胖子。”云林轻轻地唤回云晨的神思,低声提醒他:“别忘了,上次小疯子私自离开南殿是怎么被我们抓回来的。” 云晨心中一震,对啊,宋卓行第一次来云悬寺就暗算过崔衡玥,焉知他后来的维护不是惺惺作态? 云晨当即吩咐侍卫:“你去查查,宋卓行离开观音阁之后,到进入地藏阁的大院子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 宋卓行虽然没有听见云晨说什么,但他看见云林跟云晨说了话之后,侍卫就带着云晨的命令离开了房间。 他心中一沉。 云晨看向崔衡玥,回应她刚才的话:“当时房间里只有你和李碧儿两个人,当然,有没有第三人,我们还不能确定。 “如今你们各执一词,又没有确切的证据,我们不会相信任何一方的话,以免有失偏颇。 “至于苏毕文,南院的侍卫没有看见他出入这里,而且在南院的人报信之前,他就已经回到了大院子......” 听到这里,崔衡玥惊道:“怎么可能?就算南院的侍卫没有看见苏毕文进出,他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回到大院子。” 这时,姚十三出现在门口:“崔小娘子,我可以作证,在南院侍卫报信前一刻钟,苏郎君就回到了大院子。” “你撒谎!” ...... 第40章 钥匙 被人质疑,姚十三顿时拉长了脸:“我这人一向不爱多管闲事,也不想掺和你们这些破事,要不是看在云都尉的面子上,我才不会说出事实。” 崔衡玥没想到苏毕文还安排了人做假供,她冲口而出:“都尉,他肯定被苏毕文收买了......” 姚十三的脸色更难看了。 “呵呵!” 苏毕文嗤笑:“敢问崔小娘子,我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人,拿什么去收买别人?” “......”崔衡玥被哽了一下,随后回击:“总之,姚十三跟你是一伙的,他的话不可信。” “可不可信,不是你说了算,云都尉心中自有决断。” 对上苏毕文的目光,云晨只觉得烦躁,他胖手一挥:“都给我闭嘴。” 接着,云晨吩咐手下:“把李碧儿、苏毕文、宋卓行、润竹都关起来,听候发落。” 李碧儿和苏毕文早料到会有这一天,所以并未反抗。 但润竹暴跳如雷:“凭什么把我和三郎关起来,我们又没有伤害崔小娘子......” “哪这么多废话?都带下去。” 云晨一声令下,侍卫涌上来,将李碧儿等人抓住。 “放开我......唔......” 润竹拼命挣扎,抓他的侍卫嫌他太吵,对着他一掌劈下去,屋中顿时安静了。 宋卓行盯着那名下手的侍卫多看了两眼,记在心里。 在他们被带走之后,明觉留下药方,也离开了南院。 “把她送回北地窟。”云晨又吩咐手下。 崔衡玥避开侍卫伸过来的手,叫道:“我不回去,我要见穆将军,不,我要见楚王。” “楚王岂是你说见就见的?赶紧走,否则我让他们押你回去。” 见云晨脸色阴沉,似要发火,崔衡玥转了一下漆黑的眼珠子:“我想去文殊阁。” 云晨怒气一滞:“去文殊阁干什么?” “文殊阁有你在啊,还有云校尉在,比地藏阁安全多了。”崔衡玥一副后怕不已的模样。 “......” 云晨和云林对视一眼,答应了:“那你先跟我去文殊阁,待我禀明将军再说。” 于是,崔衡玥跟着云晨和云林去了文殊阁。 “都尉......” 崔衡玥刚跟着云晨进入偏殿,一名侍卫就跑了进来,但他看见崔衡玥后,声音戛然而止。 云晨扫了眼一动不动的崔衡玥,略微思索之后,吩咐侍卫:“说吧。” 侍卫收回目光,低头禀道:“罗三娘说她离开大院子是去更衣,不过当时只有她一个人,无人能证明她的行踪。” “罗三娘并无武功,想在一刻钟内往返南院和大院子之间,绝无可能。”崔衡玥幽幽提醒他们。 这些蠢货,她都说了刺杀她的人是李碧儿和苏毕文,居然还在这里查其他人。 愤怒过后,崔衡玥又理解云晨的做法,毕竟李碧儿和苏毕文太狡猾,又是假装被刺客刺伤,又是安排人作证,让云晨找不到一丝证据。 不过,情况还不算太糟糕,至少她已经成功地让云晨对李碧儿和苏毕文起了疑心,接下来就是找证据了。 “退下吧。” 云晨挥退侍卫,低声和云林商量了一番,“......走吧。” “你们要去哪里?” 见云晨和云林要走,崔衡玥急急忙忙冲过去,她本想抓住云晨问话,却一时脚滑,扑倒了云晨。 “嘭!” 云晨始料未及,重重地摔在地上,身上还压着一个人。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云林只感觉地面震动了一下,云晨和崔衡玥就倒在地上了。 “你......起开!” “啊——” 云晨一把推开压在他肚子上的崔衡玥,却忘了崔衡玥此时受了伤,爬起来又去扶崔衡玥:“你没事吧?” 云林上前帮忙。 崔衡玥在他们的搀扶下,慢慢地站起来:“我的头有点晕......身上没力气......站不稳......” 一听这话,云晨和云林连忙扶着崔衡玥坐下。 “黑竹竿,你去叫明觉来,再给她看看。”云晨对云林说。 “不用......”崔衡玥急忙阻止他们:“明觉大师刚给我看过,无非就是叫我好好休养罢了。 “你们要去哪里......我跟你们一起去。” 云晨顿时板下脸:“我们去跟将军禀报此事,你去干什么?” “跟着你们......我才安心。”崔衡玥虚弱道。 云晨愣住,被人如此信任,他的心情很复杂,既高兴又心酸。 这时,云林说:“你放心,殿外有很多侍卫,没人敢伤害你,你就放心在这里休息吧。” “真的吗?”崔衡玥不安地看着云林。 云林肃容道:“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没人能伤到你。” 闻言,崔衡玥放下心来,朝他们露出笑容:“多谢!” 话落,她缓缓地闭上双眼,不过数息工夫,她已进入昏睡。 云林上前查看了一番,低声对云晨说:“昏过去了。小丫头受了这么重的伤,能撑到现在也是不易。” “走吧。” 两人走到门口,云晨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崔衡玥:“就这样把她放在椅子上......不太好吧?” 受了伤还不让她去床上躺着休息,传出去外人肯定要说他们虐待她了。 云晨犹豫着要不要给崔衡玥换个地方,云林却拉着他往前走:“文殊阁现在没有空房间,再说只是让她在这里呆一会儿。 “等我们向将军禀明情况,将军定会安排,用不了多长时间的,走吧。” 也对,再说这里都是他的人,不会有人将此事传出去,败坏楚王的名声...... 想到这里,云晨放下心中的纠结,吩咐门外侍卫:“把殿门关上,保护好崔小娘子,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能进。” “是。” 侍卫当即关上殿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背靠椅子的崔衡玥倏然睁开双眼,听着脚步声远去,又等了一会儿,殿外始终安静如夜,她才露出藏在袖子里的左手。 在她左手掌心处,赫然躺着一把钥匙。 崔衡玥撑着扶手站起来,深吸一口气,勉力压下身体的痛楚,将钥匙塞入怀中,然后以最快最轻的脚步朝着东北角的窗户行去。 轻轻地打开窗户,崔衡玥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外面无人,迅速翻出窗户,又轻轻地把窗户关上。 走了十几步,前面传来脚步声,崔衡玥身形一闪,躲入柱子后面。 “眼睛放亮点,所有角落都不能放过,都尉说了,一定要把藏在暗处的刺客找出来。” 是云晨的手下。 他们正朝着她的方向走来。 情急之下,崔衡玥翻过栏杆,藏身于花丛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当侍卫们行至崔衡玥的后方时,崔衡玥蹲着身子悄悄地沿着花丛往他们相反的方向移动。 突然,有侍卫问道:“哎,你们说,到底是崔衡玥在撒谎,还是李碧儿在撒谎?” ...... 第41章 善后的人 当然是李碧儿在撒谎。 崔衡玥跟着停下来,在心里回答了那人的问题。 耳边又传来了不同的声音:“甭管谁在撒谎,总之她们两有仇。” “有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那个李碧儿不是说救了崔衡玥一命吗?她们之间怎么可能有仇?” “傻啊你,就算之前没有仇,经过今日之事,她们也结下了梁子,往后啊,不会太平喽……” “你们几个,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呢?还不赶紧搜?” “是。” 脚步声远去,崔衡玥已行至拐角处,她正想翻越栏杆,就听见了偏殿守卫的声音,动作一顿。 “你们到这里来干什么?” “奉都尉之令,搜查刺客,对了,这偏殿里有人吗?谁在里面?” 崔衡玥心中一紧,若是他们进去搜查,铁定会发现她不在。 若是如此,她应该找个什么理由糊弄过去? “喔,里面只有崔衡玥一人,她受了伤在里面休息,都尉吩咐了,不许打扰她,你们去别的地方吧。” 听了这话,那人也不啰嗦,道了一声谢就带着手下走了。 崔衡玥顿时松了口气,翻越栏杆,加快脚步往目的地跑去。 眼看着目的地就在前面,突然又出现一队侍卫,崔衡玥慌忙闪躲。 在慌乱中,崔衡玥的左肩撞到柱子,伤口裂开,鲜血涌出来,柱子上和游廊的木地板上都留下了血迹。 崔衡玥回头看了眼血迹,咬咬牙,跑了。 就在她离开的那一瞬间,宋卓行从梁上跳下来,迅速擦干净柱子上和木地板上的血迹,然后朝着崔衡玥原本要去的方向跑。 “什么人?” 搜查的侍卫迎面撞上宋卓行,但宋卓行蒙着面,他们并未认出宋卓行,只把宋卓行当做刺客,拔刀就砍。 宋卓行没有往后逃,而是直接翻越游廊的栏杆,跳了下去。 “刺客往地藏阁去了,快追!” 功夫好的侍卫翻越栏杆,一路追着宋卓行而去,功夫稍微差点的侍卫急急忙忙地从楼梯下去追人。 在侍卫们离开之后,崔衡玥从暗处走出来,望着栏杆发愣:刺客不就是李碧儿和苏毕文吗?怎么又出来一个刺客? 他是谁? 崔衡玥并没有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她暂时将这一切抛诸脑后,走到游廊尽头,停在最里面的那间房前。 “咚咚——咚——” 敲门声刚落下,房门就打开了。 一只手伸出来,把崔衡玥拉进了房里。 “玥玥,你怎么来了?” 开门的是一名中年男人,着一袭黑色圆领缺胯袍,左边袖子空荡荡的,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乞丐。 “林江,我要与它一模一样的钥匙,你能做吗?” 崔衡玥掏出从云晨身上顺来的钥匙,举到林江面前。 林江没看钥匙,而是瞅着崔衡玥,疑惑道:“玥玥,你从前都叫我林叔的,怎么今日改口了?” “哦,一时情急就叫了你的名字。”崔衡玥不慌不忙地解释了一句,马上改口:“林叔,这把钥匙......” “玥玥!” 惊呼声打断了崔衡玥的话。 林江一把抓住崔衡玥的左手,神色忧急:“你怎么受伤了?严不严重......” “小伤,死不了。” 唯恐林江问东问西地耽误时间,崔衡玥用力挣脱林江的右手,快速说道:“先不要问,日后有机会我再告诉你。 “你先看看这把钥匙......” 崔衡玥不容分说地把钥匙塞到林江手中:“我要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但这把钥匙我马上就要送回去。 “你只需告诉我,你有没有办法?” 林江举着钥匙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有,你先等着。” 话落,也不等崔衡玥说什么,就拿着钥匙进了内室。 崔衡玥扫视了一圈,房中很凌乱,铁锤、铁片、刀、剑、木头......杂七杂八的东西散落一地,让人不好落脚。 她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东西,踮着脚尖寻了一把椅子坐下,又环顾四周,见没有白色的纱布,就掀起裙摆,从自己的中衣上撕下几块布条,缠绕在出血的伤口上。 后背黏糊糊的,伤口应该也裂开了,但后背的伤口,她处理不了。 然而,她若不想办法遮掩一下,云晨看见她的伤肯定会起疑。 仔细思量一番,崔衡玥把刚才缠上去的布条又扯下来。 这时,林江从内室中走出来:“弄好了,这把钥匙你拿走吧。” 崔衡玥也不问他是怎么弄的,接过钥匙收好,然后把扯下来的血布条放在旁边的几案上:“等会儿把这些都烧了。 “还有,今日我来找你一事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林江道声是,又问:“钥匙什么时候要?” “你什么时候能做好?”崔衡玥不答反问。 “三天。” “那我三日后来取。” “好。” 见崔衡玥要走,林江急忙叫住她:“等等——” 崔衡玥回过头来,疑惑地看着林江:“怎么了?” “我......”林江支支吾吾起来。 看见林江扭捏的模样,崔衡玥忍不住低斥:“一个大男人支支吾吾的像什么话?有话就快说。” 闻言,林江握紧拳头,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一口气将想问的话吐了出来: “琼花还好吗?娘子去世之后,她是不是很伤心?是不是吃不好、睡不好?她有没有生病?” 崔衡玥:“......” 看他刚才那副模样,就好像马上要奔赴战场似的,她还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跟她说,没想到却是问琼花的情况。 “你放心,我阿娘去世之后,琼花虽然伤心,但是能吃能睡,也没有生病,就跟以前一样,好得很。” 林江顿时松了口气:“那......” 他还想再问,就看见崔衡玥已经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林江立刻闭上嘴巴。 “我走了。” 崔衡玥关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往来时的路回去。 一路避开巡逻侍卫,眼看着就要回到偏殿,云晨和云林突然从拐角处走出来,崔衡玥慌忙后退。 “黑竹竿,你再好好想想,到底有没有看见我那把钥匙?” “我都说十遍了,没有看见,你还不如好好想想,你把钥匙放哪里了?” “我能放哪里?自然是放在身上,喏,就这里。” 云晨指了指腰间空荡荡的荷包,愤怒中夹杂着一丝沮丧。 云林盯着那个荷包看了看,突然想到一件事:“我们之前在偏殿的时候,你不是摔了一跤吗?钥匙会不会掉在偏殿里?” “额......”云晨努力回忆在偏殿时的情景,忽然瞳孔放大:“我当时好像听到了声音,但我又不能确定是不是钥匙掉在地上的声音。” “是不是,回去找找不就知道了?” 云林说完,直奔偏殿。 云晨紧跟其后。 躲在暗处的崔衡玥急得满头大汗,这下糟了...... 第42章 顺势而为 这下糟了,她该怎么回去? 崔衡玥只觉得身上的伤更痛了,如针刺骨头般,痛得她想直接从这里跳下去,一了百了。 但脑中残存的意识支撑着她再次冷静下来,她一边竖着耳朵倾听脚步声,一边迅速思考对策。 有了。 崔衡玥快速环顾四周,没有找到想要的东西后,就打开荷包,从里面拿出一块绿豆糕,扔向树丛。 “谁?” 云林听到声音,回头看向树丛那边。 就在这时,旁边的大树上蹿出一个人影,他看也没看云晨和云林,飞身离去。 “我去追。” 见那人轻功很厉害,云林被激起了斗志,当即施展轻功去追。 云晨则盯着树丛看了起来。 突然,云晨扭头看向庑廊拐角处,正是崔衡玥藏身的地方。 似乎是有所感应,云晨纵身一跃,朝着庑廊拐角处冲去,并吩咐门口守卫:“看好偏殿,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到了拐角处,云晨却发现没有人。 不对,有人来过这里。 偏殿侧面的窗户开着。 云晨立刻朝着那扇打开的窗户跑去,当他站在窗外往里看时,一眼就看见崔衡玥躺在地上,浑身是血。 他大惊失色,从窗外一跃而进。 “崔衡玥,你醒醒,发生什么事了?” 听到都尉的声音从殿内传出来,门口的守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即去推门。 “都......尉,发......生什么事了?”望着眼前的一切,侍卫结巴了。 听到这话,云晨火冒三丈,怒吼:“殿内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守的? “啊?” 吼声如虎,殿宇似有震动。 侍卫们面露羞愧,齐齐垂下脑袋:“属下无能,请都尉息怒。” “一个大活人闯进殿内,伤了人,你们居然什么都不知道?啊,气死我了,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废物......”云晨越想越生气,指着他们的脑袋狠狠地骂了一顿。 直到云晨骂累了,有一名侍卫才弱弱地开口:“都尉,我们就守在门口,一刻都没有离开过,我们确实没有听到殿内有动静......” 云晨看了过来,眼神如刀:“你什么意思?” “我......”那名侍卫不敢与云晨对视,又低下头:“属下的意思是,伤了崔衡玥的人,武功定然极高,不然我们不会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而且崔衡玥被伤,也没发出任何声音......” 本来云晨听到前面那句话,怒气已经消了一些,但听到最后那句话,火气又上来了: “废话,崔衡玥都昏迷了,她能发出什么声音?” 那名侍卫显然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崔衡玥是自己跟着都尉走进去的,没想到进殿之后却昏迷了。 都尉和校尉对崔衡玥做了什么? 那名侍卫突然抬起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云晨。 “你那是什么眼神?怎么?还不服?”云晨站起来,作势要教训属下。 那名侍卫连忙摆手:“不不,属下没有不服,都尉息怒。” 他可不敢说自己怀疑都尉伤害崔衡玥。 “你们这些臭崽子,害我都忘了正事了。” 云晨骂了一句,吩咐道:“去把明觉叫来,还有,去一趟地藏阁,看看李碧儿、苏毕文、宋卓行、润竹他们有没有被关着......” 众人各自行动。 “好了,你们几个去门口守着。” 云晨打发走剩下的侍卫,就将崔衡玥扶到椅子上坐好,检查她的伤势。 从表面上看,崔衡玥身上并无新的伤口,但后背和左手臂的伤口裂开了,周围的衣服全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是以他刚才一眼看去,就像是崔衡玥受了重伤,浑身是血。 伤口之所以会裂开,肯定是崔衡玥与刺客交手了,不然不会流这么多血。 云晨不禁嘀咕:“刺客到底是谁......不对,我是进来找钥匙的。” 终于想起了正事,云晨走到之前摔跤的地方,环顾四周,没看到钥匙,便蹲下去。 蹲到一半,肚子顶着不舒服,他当即改为趴在地上,看向旁边的椅子底下。 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到。 忽然,眼前一亮,云晨抬头:“黑竹竿,你怎么回来了?追到人了吗?” “唉,让他跑了。”提起这件事,云林很懊恼。 他的轻功在南殿是最厉害的,没想到南殿之中居然还有人比他更厉害,这个认知让他有点沮丧。 看来,他以后必须更勤奋地练功。 “好了,这件事待会儿再说,你快找钥匙。”云林举着烛灯靠近椅子。 没错,找钥匙是大事。 云晨逐一查看椅子底下,终于在看到第三把椅子的时候,他发现了钥匙:“找到了,在这里。” 他激动不已,将手伸到椅子底下去捡钥匙,却够不着。 “黑竹竿,我够不着,你过来......” 云晨想叫云林帮忙,话说到一半,椅子就被云林从上方搬开了。 云林用脚尖轻轻一踢,钥匙就到了云晨手中。 云晨:“......” 他怎么就没想到把椅子搬开呢?这里的椅子不过才五十斤,他能搬动的。 可是,当时他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招呢?还在黑竹竿面前丢了脸,真是......太蠢了。 云晨一跃而起,冲云林骂道:“你怎么能搬椅子呢?破坏了刺客留下来的线索怎么办?” 云林张嘴欲回击,瞥见云晨脸上不寻常的红,立马改口:“是我顾虑不周,我这就放回去。” 说着,就把椅子放回原位,还煞有其事地查看椅子周围:“他们说偏殿刚才进了刺客,还伤了崔衡玥。 “这个刺客会不会就是我刚才追的那个人?” 说起正事,云晨脸上的红逐渐消退:“我们再仔细搜查一遍,看看刺客留下什么线索没有。” “好。” 两人将偏殿仔细搜查了一遍,再次回到崔衡玥身边,四目对视,皆摇了摇头。 “看来,刺客很谨慎......” 正说着话,派去寺院的侍卫回来了:“都尉,校尉,明觉大师正在给一位贵人诊脉,脱不开身。” 云晨顿时皱起了眉头:“那怎么办?崔衡玥这伤再不处理,手臂就得废了。” “找甄九吧。”云林突然提议。 听到“甄九”这个名字,云晨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怕甄九不会答应。” “先去试试。” 云林说完,吩咐侍卫:“去把甄九请来。” 这名侍卫刚走,派去地藏阁的人回来了。 “启禀都尉,李碧儿、苏毕文、宋卓行、润竹四人都被关着,看守的侍卫说他们不曾离开过房间。” 云晨:“看来,刺客另有其人。” 很快,派去请甄九的侍卫又回来了:“都尉,校尉,甄九不肯过来。” “我就说吧,他肯定不会答应。”云晨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 曾经有一次,明觉被楚王派下山,他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又受了伤,无奈之下,他就去找甄九,却没想到甄九直接拒绝了。 他还没嫌弃那瞎子医死过人,那瞎子居然嫌弃他的伤死不了,不救。 他当时气得差点杀了那瞎子,幸亏被手下拦住了。 “听说......”侍卫斟酌道:“楚王身边的穆娘子会医术......” 云晨一巴掌拍他头上:“你找死啊,那是伺候楚王的人,可不是给这些外人看病治伤的大夫。” “属下知错。”侍卫捂着头退下。 云林想了想:“上次崔衡玥闯入甄九的院子,甄九到最后还是给崔衡玥治了伤,可见甄九对崔衡玥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上次就是意外,难道你刚才没听到吗?甄九拒绝给崔衡玥治伤。” 面对云晨的反驳,云林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还是不一样,至少甄九给崔衡玥治伤了。 “这样,我们直接把崔衡玥送去甄九的院子,看他治不治......” 第43章 咎由自取(一更求订阅) 天色渐暗,大院子中干活的人陆陆续续去林隐那里交差。 张五郎壮着胆子问:“林侍卫,怎么不见苏郎君、姚十三他们回来?” “对啊,还有罗三娘,怎么也被带走了?小疯子受伤一事应该跟她没关系吧?”陈氏插进来,问道。 其他人渐渐地围上来,眸中闪现出八卦的火苗。 林隐扫了一圈这些各怀心思的人,斥道:“交了差事就去膳堂吃饭,少打听这些事。” 见林隐不肯透露,众人败兴而去。 文殊阁的某处小院子中,苦玄望着被侍卫丢在地上的崔衡玥,神情十分为难。 只见崔衡玥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身上尤其吓人,外面的袍衫几乎全变成了红色。 这是流了多少血啊。 最终还是善良战胜了命令,苦玄把崔衡玥扶到房间的床上,又去找甄九。 “九郎,你就去看看吧,小疯子满身是血,真的太可怜了......” 苦玄硬拉着甄九走进房间,向他诉说崔衡玥伤得是如何如何的重。 甄九用力甩开苦玄的手,板着脸道:“我是瞎子,如何看?” “我是你的眼睛啊,我帮你看过了,她的伤真的很重,你若不出手,她的手臂肯定会废掉。” 甄九神情一顿:“她的手还没好?” 按理来说,那小丫头吃了他的药,不出三日,伤口就能结痂,不出半个月,伤口定能痊愈,怎么还愈发严重了? “伤她的人很歹毒,专挑她的旧伤下手,原本快好的伤又加重了......”苦玄趁机将崔衡玥身上的伤描述了一遍。 甄九听完后,甩了甩袖子:“不救。” “九郎!”苦玄急得大喊了一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的?”甄九语气淡淡。 看着甄九脸上冷漠的表情,苦玄顿住了,心头酸涩,满腹委屈却说不出口。 九郎以前很善良,就算是一只受伤的鸟儿,他也会给它治伤,悉心照料。鸟儿痊愈后,他还会把鸟儿送回林中。 记得甄家出事之前,那只鸟儿每天都会飞进府中,落在九郎的肩膀上,与九郎吱吱喳喳地说会儿话。 现在的甄宅可能荒废了,可能已经易主,也不知那只鸟儿还会不会飞去甄宅...... “唔——” 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甄九扭头“看”过去。 看见甄九的动作,苦玄从回忆中醒来,也看向床。 崔衡玥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好痛,她望着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帐帘,缓了缓,才想起这是甄九的房间。 “我......怎么在这里?”崔衡玥挣扎着坐起来。 “云都尉把你扔在我们的院子里,就走了。”苦玄说这话的时候很无奈。 崔衡玥很无语:“......” 云晨为何把她扔进甄九的院子?为什么不找明觉给她治伤? 崔衡玥低头看了眼已经变成红色的衣衫,喃喃道:“楚王的人,还真是无情。” 当时,她躲在暗处,施计拖延云晨和云林进入偏殿,却没想到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引开了云林。 于是,她顺势而为,从窗户跳进去,刻意不关窗户,又从伤口处抹了点血擦在衣衫上,假装被人打伤。 为了不让云晨看出破绽,她故意打晕自己,却没想到云晨这么狠心,居然没叫明觉给她治伤...... 唉,看来,她的伤还是得靠自己。 “神医,救我——” 崔衡玥朝甄九伸出手,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甄九没出声。 崔衡玥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便稍稍加重了声音:“神医,救我——” 这一次,甄九终于出声了:“我为何要救你?” “你上次救了我,这次为何不救我?”崔衡玥反问。 提起上次的事,甄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上次若不是她说了和父亲一样的话,他才不会心软出手救她。 这次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 “不救。”甄九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就朝门口走去。 崔衡玥傻了眼,这人怎么比云晨还无情? 眼看着甄九就要走出房间,崔衡玥情急之下,突然叫道:“那人活该?” 如此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苦玄莫名其妙,却令甄九停下了脚步。 甄九转过身,“看”着崔衡玥所在的方向:“你说什么?” “你医死的那个人,是他咎由自取。” 崔衡玥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见甄九神色动摇,她心中一横,用右手捂住左手臂上的伤口,暗中使劲掐了掐。 “啊——” 痛苦的嘶吼之后,崔衡玥倒在了床上。 “九郎,小疯子疼得晕过去了。”苦玄急急叫道。 他并没有看见崔衡玥掐自己,只看见崔衡玥疼得受不了,捂着伤口晕了过去。 见甄九没动,苦玄把他拽到了床边。 “九郎,你再不出手,小疯子的手就真的废了,如此美貌的小娘子若是没了手,那就太可怜了。” 苦玄继续劝:“何况,小娘子刚失去了母亲,伤心欲绝之下,还曾跳崖想追随母亲而去。 “这么可怜的小娘子,居然还有人对她下狠手,九郎你就不愤怒吗?” 甄九冷冷道:“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凭什么让我去救人,却没人救我?” 苦玄:“......” 算了,九郎也是可怜人,别逼他了。 正当苦玄打算放弃时,甄九却摸索着坐在床沿上,找到崔衡玥的手,给她把脉。 苦玄愣住了:“九郎,你不是说不救她吗?” “冲她能看出那人咎由自取,我就再救她一次。”甄九解释完,吩咐苦玄:“去准备一下,我要给她施针。” 苦玄道声是,就去准备施针的东西。 守候在外面的云晨听到崔衡玥的惨叫声之后,就心里打鼓,忍不住问云林:“甄九该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崔衡玥吧?” “......应该不会。”云林嘴上这么说,但心中也很忐忑。 万一崔衡玥死在甄九手中,他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是他提议把崔衡玥抬进甄九的院子。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崔衡玥已经在里面了,就算甄九现在动手,他也来不及救人了。 这时,一名观音阁的侍卫走了过来:“都尉,校尉,将军请你们过去一趟。” “告诉将军,我们稍后就到。”云晨盯着院门不放,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然而,侍卫站着没动:“都尉,校尉,将军请你们现在就过去一趟。” 云晨终于收回目光:“那就走吧。” 走了几步,云晨又忍不住问云林:“小疯子不会有事吧?” “看天意。” ...... 第43章 咎由自取(一更求订阅) 天色渐暗,大院子中干活的人陆陆续续去林隐那里交差。 张五郎壮着胆子问:“林侍卫,怎么不见苏郎君、姚十三他们回来?” “对啊,还有罗三娘,怎么也被带走了?小疯子受伤一事应该跟她没关系吧?”陈氏插进来,问道。 其他人渐渐地围上来,眸中闪现出八卦的火苗。 林隐扫了一圈这些各怀心思的人,斥道:“交了差事就去膳堂吃饭,少打听这些事。” 见林隐不肯透露,众人败兴而去。 文殊阁的某处小院子中,苦玄望着被侍卫丢在地上的崔衡玥,神情十分为难。 只见崔衡玥脸色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身上尤其吓人,外面的袍衫几乎全变成了红色。 这是流了多少血啊。 最终还是善良战胜了命令,苦玄把崔衡玥扶到房间的床上,又去找甄九。 “九郎,你就去看看吧,小疯子满身是血,真的太可怜了......” 苦玄硬拉着甄九走进房间,向他诉说崔衡玥伤得是如何如何的重。 甄九用力甩开苦玄的手,板着脸道:“我是瞎子,如何看?” “我是你的眼睛啊,我帮你看过了,她的伤真的很重,你若不出手,她的手臂肯定会废掉。” 甄九神情一顿:“她的手还没好?” 按理来说,那小丫头吃了他的药,不出三日,伤口就能结痂,不出半个月,伤口定能痊愈,怎么还愈发严重了? “伤她的人很歹毒,专挑她的旧伤下手,原本快好的伤又加重了......”苦玄趁机将崔衡玥身上的伤描述了一遍。 甄九听完后,甩了甩袖子:“不救。” “九郎!”苦玄急得大喊了一声:“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是哪样的?”甄九语气淡淡。 看着甄九脸上冷漠的表情,苦玄顿住了,心头酸涩,满腹委屈却说不出口。 九郎以前很善良,就算是一只受伤的鸟儿,他也会给它治伤,悉心照料。鸟儿痊愈后,他还会把鸟儿送回林中。 记得甄家出事之前,那只鸟儿每天都会飞进府中,落在九郎的肩膀上,与九郎吱吱喳喳地说会儿话。 现在的甄宅可能荒废了,可能已经易主,也不知那只鸟儿还会不会飞去甄宅...... “唔——” 床上传来微弱的声音,甄九扭头“看”过去。 看见甄九的动作,苦玄从回忆中醒来,也看向床。 崔衡玥醒来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痛,好痛,她望着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的帐帘,缓了缓,才想起这是甄九的房间。 “我......怎么在这里?”崔衡玥挣扎着坐起来。 “云都尉把你扔在我们的院子里,就走了。”苦玄说这话的时候很无奈。 崔衡玥很无语:“......” 云晨为何把她扔进甄九的院子?为什么不找明觉给她治伤? 崔衡玥低头看了眼已经变成红色的衣衫,喃喃道:“楚王的人,还真是无情。” 当时,她躲在暗处,施计拖延云晨和云林进入偏殿,却没想到有个黑衣人突然出现,引开了云林。 于是,她顺势而为,从窗户跳进去,刻意不关窗户,又从伤口处抹了点血擦在衣衫上,假装被人打伤。 为了不让云晨看出破绽,她故意打晕自己,却没想到云晨这么狠心,居然没叫明觉给她治伤...... 唉,看来,她的伤还是得靠自己。 “神医,救我——” 崔衡玥朝甄九伸出手,用乞求的语气说道。 甄九没出声。 崔衡玥以为自己的声音太小了,便稍稍加重了声音:“神医,救我——” 这一次,甄九终于出声了:“我为何要救你?” “你上次救了我,这次为何不救我?”崔衡玥反问。 提起上次的事,甄九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上次若不是她说了和父亲一样的话,他才不会心软出手救她。 这次无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动摇。 “不救。”甄九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就朝门口走去。 崔衡玥傻了眼,这人怎么比云晨还无情? 眼看着甄九就要走出房间,崔衡玥情急之下,突然叫道:“那人活该?” 如此没头没脑的话,听得苦玄莫名其妙,却令甄九停下了脚步。 甄九转过身,“看”着崔衡玥所在的方向:“你说什么?” “你医死的那个人,是他咎由自取。” 崔衡玥说到这里就停下了,见甄九神色动摇,她心中一横,用右手捂住左手臂上的伤口,暗中使劲掐了掐。 “啊——” 痛苦的嘶吼之后,崔衡玥倒在了床上。 “九郎,小疯子疼得晕过去了。”苦玄急急叫道。 他并没有看见崔衡玥掐自己,只看见崔衡玥疼得受不了,捂着伤口晕了过去。 见甄九没动,苦玄把他拽到了床边。 “九郎,你再不出手,小疯子的手就真的废了,如此美貌的小娘子若是没了手,那就太可怜了。” 苦玄继续劝:“何况,小娘子刚失去了母亲,伤心欲绝之下,还曾跳崖想追随母亲而去。 “这么可怜的小娘子,居然还有人对她下狠手,九郎你就不愤怒吗?” 甄九冷冷道:“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我也是其中之一,凭什么让我去救人,却没人救我?” 苦玄:“......” 算了,九郎也是可怜人,别逼他了。 正当苦玄打算放弃时,甄九却摸索着坐在床沿上,找到崔衡玥的手,给她把脉。 苦玄愣住了:“九郎,你不是说不救她吗?” “冲她能看出那人咎由自取,我就再救她一次。”甄九解释完,吩咐苦玄:“去准备一下,我要给她施针。” 苦玄道声是,就去准备施针的东西。 守候在外面的云晨听到崔衡玥的惨叫声之后,就心里打鼓,忍不住问云林:“甄九该不会恼羞成怒,杀了崔衡玥吧?” “......应该不会。”云林嘴上这么说,但心中也很忐忑。 万一崔衡玥死在甄九手中,他也脱不了干系,毕竟是他提议把崔衡玥抬进甄九的院子。 算了,死就死吧,反正崔衡玥已经在里面了,就算甄九现在动手,他也来不及救人了。 这时,一名观音阁的侍卫走了过来:“都尉,校尉,将军请你们过去一趟。” “告诉将军,我们稍后就到。”云晨盯着院门不放,摆手示意侍卫退下。 然而,侍卫站着没动:“都尉,校尉,将军请你们现在就过去一趟。” 云晨终于收回目光:“那就走吧。” 走了几步,云晨又忍不住问云林:“小疯子不会有事吧?” “看天意。” ...... 第44章 她不一样(二更求订阅) 一进观音阁,云晨和云林就察觉出气氛很凝重,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们进殿后还没行礼,穆云就朝他们怒吼:“地藏阁进了刺客也就罢了,文殊阁居然也进了刺客,你们到底是怎么布防的? “云晨,我把南殿交给你管,你若是做不好,就把南殿交出来,让云林来管。” 二人皆变了脸色,忙跪下请罪:“属下无能,请将军息怒。” 云晨变了脸色是因为地位即将不保,而云林变了脸色是因为将军这句话会影响他和云晨之间的交情。 云林无意权力之争,但旁人不这么想,他们见他与云晨时常斗嘴,定然以为他与云晨不和。 否则,将军也不会拿这句话来激云晨。 “将军息怒,这次是属下疏忽了,属下回去之后定加强防范,绝不会再出现此等事情。”云晨急忙向穆云保证。 云林解释道:“将军,自从崔衡玥受伤之后,都尉就加强了地藏阁的防守。 “只是这几天,寺院那边忙着端午接待贵客一事,人手不够,今日主持叫我和都尉过去帮忙,才一时疏忽了地藏阁。 “但这十五年来,都尉恪尽职守,公正严明,深得大家的信任,南殿也从未出过什么事,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 “都尉一直以来为楚王和将军分忧,劳苦功高,不能因为一次两次的疏忽就抹杀掉他的功劳,否则会寒了将士们的心。 “属下无能,若把南殿交给属下管,定会一团糟,属下愿永远协助都尉,为将军分忧。” 听了这番话,云晨松口气的同时,心里也止不住地感动。 穆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穿梭。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云晨和云林更加忐忑了。 片刻之后,穆云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好,云晨,我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云晨心中大喜,连忙谢恩:“多谢将军。” “都起来吧。” 二人起身的同时,云晨小声地对云林说了句“多谢”。 云林回以微笑。 穆云看着二人:“说说吧,文殊阁到底什么情况?” 云晨摸了摸腰间的荷包,感受到钥匙的坚硬,心中稍安,沉稳地禀报起来:“地藏阁的事情,之前属下已经跟您禀过了。 “在我和云林离开观音阁,回到文殊阁的时候,发现了一名黑衣人,此人闯入偏殿,伤了崔衡玥,还把崔衡玥打晕了......” 听完来龙去脉,穆云眉头紧皱,先是吩咐赤野:“你去甄九那里看看崔衡玥怎么样了,若是甄九不愿出手,就把崔衡玥带到观音阁来。” 赤野走后,穆云板着脸道:“既然你们不确定甄九会出手,为何不去找穆娘子? “明觉脱不开身,穆娘子这个时辰还是有空闲的。” 云晨垂着头,弱弱地回答:“穆娘子是楚王身边的人,我们不敢去找。 “再说,就为了一个外人,让穆娘子出手,也不妥吧......” 若是楚王知道他找穆娘子为一个外人治伤,楚王定会杀了他。 然而,穆云却朝云晨低吼:“蠢货,崔衡玥跟那些外人不一样,她是......” 声音戛然而止。 “咳咳——” 穆云假装咳嗽,故作淡定道:“总之,你们两个记住,崔衡玥跟苏毕文那些人不一样,她不能死在云悬寺,也不能在云悬寺变成废人。” 云晨和云林快速对视了一眼,压下心中惊骇,恭敬应道:“是,属下记住了。” 这时,赤野进入殿内,走到穆云跟前,禀道:“甄九正在给崔衡玥施针,崔衡玥的血已经止住了。 “不过,崔衡玥还处于昏迷之中。” 闻言,云晨和云林顿时松了口气,幸好,甄九没有对崔衡玥下杀手。 他们赌赢了。 看见云晨和云林两人的神情,穆云懒得骂他们,只警告道:“下次若是遇到这种事情,就先来禀报我。 “我若不在,可直接去找穆娘子帮忙,或者向楚王禀报。” 还能直接向楚王禀报? 看来,崔衡玥的确不一般。 云晨和云林对崔衡玥有了新的认识,他们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认真:“是。” “你们继续去甄九那里守着,崔衡玥出来后,就来向我禀报。” “是。” ...... 崔衡玥再次醒来时,房中多加了几盏烛灯。 淡黄的灯光下,甄九和苦玄相对而坐的身影映在屏风的山水画上,就像置身其中,毫无违和感。 “大承气汤用硝黄,配伍枳朴泻力强,痞满燥实四症见,峻下热结第一方......” 这是甄九在教苦玄医方歌诀。 苦玄一边对着书籍看,一边听甄九念歌诀,默默地记在心里。 崔衡玥动了动左手,发现伤口没那么痛了,于是,又挪了挪背,感觉背部清清凉凉的,很舒服,知道是甄九出手救了她。 崔衡玥的唇角缓缓上扬,得意之色渐渐地浮上眉梢,她又赌赢了。 放松下来后,困意来袭,崔衡玥闭上双眼,心中感慨:这张床可真舒服啊,带着淡淡的药香,闻着就想睡觉...... “既然醒来了,就离开这里。” 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顿时赶走了崔衡玥的困意。 这个甄九郎,还是这么冷漠。 崔衡玥在心中嘀咕了一句,然后慢慢地从床上坐起来,穿上鞋子,走到屏风外面。 “多谢神医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某感激不尽,定当重谢。” 话落,崔衡玥取下腰间荷包,放在桌子上:“我这人不喜欢欠人恩情,这个东西就当做是今日的诊金。 “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欠。” 崔衡玥说完,就朝房门走去。 苦玄打开荷包看了看:“九郎,是一贯钱。” 原来,一贯钱就是重谢啊! 苦玄不屑地撇了撇嘴。 甄九伸出手,摸索着抢过苦玄手中的荷包,就朝房门方向砸去:“我堂堂杏林世家,岂会收这等铜臭之物?” 荷包砸在崔衡玥后背的伤口处,又掉落在地上。 “唔......” 刚好一点的伤口又疼了起来。 崔衡玥火冒三丈,攥紧了拳头,有种想打人的冲动。 然而下一刻,她转过身时,已是笑容满面:“原来,神医悬壶济世是不收取诊金的,当真是菩萨心肠,高风亮节。 “倒是我误会了神医,真是对不住了。” 崔衡玥说完这番话,捡起地上的荷包和钱就往外走。 “站住。” 崔衡玥咬了咬牙,回头咧开嘴笑:“神医有话请讲。” 甄九却沉默了,表情有点挣扎,似乎是难以启齿...... 第45章 鬼话(三更) 见甄九迟迟不说话,崔衡玥顿时明白过来,当即取下腰间另一边的荷包,走过去放在桌上: “我身上没有其他的东西了,这个就权当诊金吧,还请神医不要嫌弃。” 嫌弃的话,她就把这个也收回去,哼! 苦玄定定地看着崔衡玥,怀疑自己刚才看错了,九郎救了崔衡玥,她的眼中又怎么会出现凶光呢? “什么东西?” 听到甄九的问话,苦玄才回过神来,急忙打开荷包:“是绿豆糕。” 甄九的脸顿时就黑了:“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 崔衡玥想到了上次她留下来的东西,顿时明白过来,但她假装不懂,故意问道:“那是什么?” 甄九气急,撇开脸,冷冷地说:“你上次留下的肉脯还不错,再拿些来喂野猫。” 喂野猫? 崔衡玥起了疑心,嘴上道:“噢,你是说肉脯啊,上次是......穆将军给我的,全给你了。 “听说那肉脯是从闽国传来的,朝廷赏赐了一些给楚王,楚王又赏给了穆将军,现在早就没有了。” 一听吃不到肉脯,甄九的语气就更冷了:“没有肉脯当诊金,就算你欠我一个人情。 “日后,我叫你杀人放火,你不能拒绝,必须去。” 崔衡玥的怒气再次被挑起,她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露凶光:“想使唤我?哼,休想。 “你等着,我定将肉脯给你送来。” 放下狠话,崔衡玥收走绿豆糕荷包,快步离开房间。 在崔衡玥离开之后,苦玄直直地看着甄九,神情复杂:“你喜欢吃肉脯?” 甄九感受到他炙热的目光,不自然地撇开脸:“额......味道还行。” 还行? 分明就是很喜欢,不然上次也不会一口气吃完。 苦玄内心涌起了一丝不安,他坐到甄九身边,低声道:“我打听过了,那肉脯是贡品,楚王也只得了一点点。 “楚王之所以把肉脯赏赐给穆将军,那是因为穆将军是他信任之人。 “但以穆将军对楚王的忠心,他绝不会把楚王赏赐给他的东西送给别人,所以上次的肉脯,是崔小娘子偷来的。 “现在你又叫崔小娘子给你肉脯,她只能再去偷,万一被穆将军发现,她定会受罚。 “何况,穆将军那里不一定还有肉脯。” 甄九:“......” 苦玄望着甄九摇了摇头:“九郎,你这是在为难崔小娘子,她身上还有伤呢。” 被自己的仆人指责,甄九的心情很不爽,他怒道:“她既然敢夸下海口,那就说明她还能拿到肉脯。 “何况,这是她的事,你一个外人操什么心?” 苦玄:“......” “行,我是外人,不该操心。” 苦玄撂下这句话,起身离开了房间。 甄九心中很不是滋味,苦玄那句话分明是意有所指,他好像……伤了苦玄的心了。 --------- 崔衡玥一走出院子,就看见云晨和云林守在外面,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什么都没有说。 “跟我来。” 云晨说完就在前面带路。 崔衡玥跟上去。 云林走在最后,目光警觉地扫视周围。 安然回到偏殿,云晨招呼崔衡玥坐下,就直接进入了正题:“之前在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的伤怎么加重了?” 一听这话,刚坐下的崔衡玥又站起来:“你还有脸问我?你不是让人保护我吗?不是让我安心在这里休息吗?怎么还能让人闯进来,伤了我? “甄九郎说我再晚一点去,我的手就废了。 “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顺眼,想借此机会让我变成废人? “是不是?是不是......” 崔衡玥越说越气愤,朝着云晨走去,不停地质问他。 昏迷刚醒的崔衡玥并没有多大的力气,动作也很慢,但她身上有一股强大的气势,令云晨不敢直视。 他情不自禁地往后仰,伸手制止崔衡玥的靠近:“我是安排了人保护你,但我没想到刺客的武功那么高,居然来无影去无踪,没有被我的人发现。 “再说,你与那刺客交手也没发出声音,殿门又紧闭,我的人怎么会知晓?” 门外的侍卫听见这番话,心情激动不已,都尉果然把他们当自己人,虽然在私底下骂了他们,但在外人面前,还是维护了他们。 崔衡玥脚步一顿,停在距离云晨一尺的地方。 虽然有个黑衣人,但那是在殿外,她进殿之后根本就没看到任何人,云晨居然相信了她的鬼话? 这么说来,那个黑衣人肯定没有被他们抓住。 就是不知道出现在偏殿外面的黑衣人,跟之前帮她引开侍卫的黑衣人是不是同一个人...... 心中思绪万千,崔衡玥的脸却染上薄怒:“我受了伤,哪有力气? “再说,我一招就被刺客打晕了过去,我能发出什么声音? “你们保护不了我,还怪我没有发出声音提醒你们,这是什么道理?” 云晨:“......” 云林发现了崔衡玥话中的关键,他插嘴问道:“你的意思是你没有看见黑衣人?” “他从后面偷袭的我,我当然没看见了。”崔衡玥怒气冲冲。 云林有点失望。 见状,崔衡玥心中一动,又说:“不过,我当时闻到了一种香味,不属于偏殿,应该是从刺客身上传出来的。” 云晨大喜:“什么香味?” “额......”崔衡玥装出努力回忆的模样,想了一会儿,才说:“好像是绿豆的香味,还......夹杂着其他的豆香...... “噢,对了!” 崔衡玥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那种香味跟苏毕文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 “你在这里被刺客偷袭的时候,苏毕文他们被关在地藏阁。”云林凉凉开口。 云晨不善地看着崔衡玥:“你是不是公报私仇,想嫁祸给苏毕文?” 没错,她就是这么想的。 崔衡玥脸色一沉,怒道:“我说的是刺客身上的香味跟苏毕文身上的气味是一样的,又没说闯入这里偷袭我的人是苏毕文。” 云晨被噎,神情有点尴尬。 为了缓解尴尬,云晨站起来,贴着椅子横向走了几步,远离崔衡玥。 “走吧,我送你回北地窟......” 崔衡玥忍不住打断云晨的话:“文殊阁都不安全了,北地窟又怎么会安全?” 接着,崔衡玥提出要求:“我要去观音阁住。” 观音阁是穆云的住处,这一层肯定安全,正好适合她养伤...... 第46章 荣幸(四更) “啪” 云晨一掌拍下去,桌上顿时出现一个手指印。 他表情严肃,语气冰冷如刀:“崔衡玥,你不要得寸进尺,观音阁是什么地方?那可是我们将军的住处,岂是你一个小丫头想住就住的?” “怎么就不能住了?观音阁那么大的地方,就穆将军一个人住,肯定有很多空房间,分我一间又有何不可?”崔衡玥反驳道。 云晨:“将军不会同意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你还没问将军,怎么就知道将军不同意?” “......” 云晨哑口无言,但他不甘心被崔衡玥拿捏,梗着脖子道:“总之,观音阁你就不要想了,你若害怕,我可以在文殊阁腾出一间房给你住。” “不要,我就要去观音阁。”崔衡玥坚持到底。 她分明就是不相信他。 云晨怒火丛生,叫了一声“崔衡玥”,就朝她冲去。 “白胖子!” 云林冲过去,把云晨拽到一旁,小声道:“你不记得将军刚才说的话了?” 这句话令云晨瞬间冷静下来。 但云晨依然没有妥协,他轻轻推开云林,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气定神闲:“崔衡玥,地藏阁和文殊阁的事情我说了算。 “我让你留在文殊阁,你就必须留在文殊阁。” 想当初,千军万马他都能应对自如,难道现在还对付不了一个小丫头吗? 云晨不信邪,偏不顺着崔衡玥。 见状,崔衡玥想了想,妥协了:“要我留在文殊阁也行,但你们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 唯恐云晨与崔衡玥作对,云林抢在前面问:“什么条件?只要不过分,我们一定答应。” 他们对她的态度,好像......不一样了。 崔衡玥察觉到了变化,但她没有表现出来,缓缓说道:“我要你们两个保护我。” “行,我保护你,保证寸步不离。”云林满口答应。 寸步不离? 那她还能干什么事? 崔衡玥顿时黑了脸:“我说的是你们两个一起保护我,不是单独一个人。” “什么?” 云晨心中的怒火又上头了:“你一个小丫头,还想让我和黑竹竿一起保护你?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你配吗?” 身份? 崔衡玥昂起头,倨傲地俯视云晨:“让你们两个保护我,是你们的荣幸。” 云晨愣住了。 她那高不可攀的神态,好似自己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除了皇帝,所有人都必须对她俯首帖耳。 不,他怎么会有这种错觉?她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罢了。 云晨正想训斥,就听见云林问:“为什么要我们一同保护你?以我的武功,保护你绰绰有余。” “一个人不够,必须你们两个人一起保护才行。” 崔衡玥一本正经地解释道:“都尉拳脚功夫厉害,但轻功不行,碰上轻功跟你一样厉害的敌人,他铁定会输。 “你呢,轻功很厉害,但拳脚功夫不行,碰上武功跟都尉一样厉害的人,你也赢不了。 “但你们相识多年,很有默契,若是联手,只怕地藏阁那些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你们。 “所以,只有你们一起保护我,才能保我平安。” 云晨和云林四目相对,一时哑口无言。 这个臭丫头,看着疯疯癫癫挺任性的,却没想到心思如此敏锐。 当然,让他们两个人什么都不做,就保护她一个人,那是不可能的。 云林觉得很为难,便对云晨说:“还是将此事禀报将军吧。” 好主意。 云晨正想答应,门口侍卫就喊道:“都尉,林侍卫求见。” “让他进来。” 看见林隐走进来,崔衡玥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目光盯着林隐不放。 林隐顿了一下,见云晨和云林没有赶崔衡玥出去,就继续往前走。 “都尉,属下有错。” 一来就认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云晨沉着脸问:“又出什么事了?”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南殿频频出事? 林隐惭愧地低下头,禀道:“有人向我举报,看守罗三娘的侍卫撒了谎,崔衡玥在偏殿遇袭之前,看守罗三娘的侍卫就被人打晕了。 “我后来审问了看守罗三娘的侍卫,他说确实有人打晕了他,但那人是从背后偷袭,他没有看见那人的脸。 “他醒来之后,房间里一切都没有变,罗三娘依然在睡觉,他就觉得没什么事。 “而且,他怕说出来丢脸,就没有说实话。” 听完之后,云林神情凝重:“也就是说,那名侍卫被打晕之后,罗三娘到底有没有出去,谁也不知道。” 林隐:“......是。” 崔衡玥心中很惊讶,不是李碧儿和苏毕文要杀她吗?怎么罗三娘也牵扯进来了? 这人打晕侍卫,又不救罗三娘出去,肯定是想借此机会干些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罗三娘出去干了什么。 “黑竹竿。” 云晨突然问云林:“你之前追踪的那名刺客,身形与罗三娘相比,如何?” 这个问题...... 云林闭上眼睛,仔细回想之前的事。 片刻过后,云林睁开双眼,闪闪发亮:“看其身形,那名刺客和罗三娘很相似。” “怎么可能?”崔衡玥惊呼出声:“罗三娘没有武功,但那名刺客的轻功在你之上,他们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个人?” 再说,小疯子平日里与罗三娘没什么交情,罗三娘又怎么会帮她引开云林? 转念一想,崔衡玥觉得那名黑衣人或许不是在帮她,而是她扔出去的绿豆糕惊扰了藏在树上的黑衣人,他不得已才现身逃跑的。 当然,不管怎么说,她因此顺利进入偏殿,将钥匙还给了云晨,也算是那名黑衣人帮了她。 云晨本来很赞同崔衡玥说的话,但沉思过后,他发现崔衡玥错了。 “罗三娘不会武功,那是因为云悬寺里的人从来没有见过她动武,或许她本身就有武功,只是平时隐藏得很好。” 越是往深处猜测,云晨就发现罗三娘很不简单,他对崔衡玥说:“你在李碧儿的房间遇袭,房间里留下的是罗三娘的剪刀,按你的说法,是李碧儿拿着那把剪刀要杀你。 “那你有没有想过,当时的李碧儿其实是罗三娘假扮的,后来你在这里再次遇袭,还是罗三娘下的手?” 反正蒙着面纱,除了一双眼睛,什么也看不到,谁知道是李碧儿还是罗三娘...... 第47章 嫁祸(五更求月票~) “不对!” 林隐提出了疑问:“如果刺客是罗三娘,她如此大费周章地隐瞒自己的身份,又怎么会把剪刀这么重要的东西留下来? “照她布局的周密心思来看,她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 云林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林隐的看法。 然而云晨不这么想:“若是依照罗三娘周密的心思来看,她确实不会犯这种错。 “但当时情况危急,崔衡玥找来了侍卫,她仓皇逃跑时,不小心丢失了剪刀,这也是有可能的。” 林隐微微颔首:“若是如此,那就说得通了。” 云晨分析得头头是道,有那么一瞬间,崔衡玥相信了他的推测。 但细想之下,崔衡玥就发现一个重大的遗漏:“当时,大家都在院子里干活,我跟着李碧儿离开的时候,罗三娘就在旁边。 “之后我和李碧儿没有分开过,直到我受伤逃脱,跟我在一起的还是李碧儿,不可能是罗三娘。 “我用项上人头保证,伤我的是李碧儿和苏毕文,不是罗三娘。” 云晨懵了,他略显迟钝地看向林隐:“你不是说崔衡玥受伤的时候,罗三娘曾离开过一刻钟吗?” “是啊,但崔衡玥和李碧儿离开的时候,罗三娘还在院子里。后来崔衡玥在李碧儿的房间遇刺时,罗三娘就离开了院子。”说到后面,林隐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总觉得,都尉是误会了他的意思,才有了之前一连串的不靠谱的推测。 云晨一时语塞,但很快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那罗三娘肯定是帮凶,她离开的那一刻钟,定然是去帮李碧儿脱身。 “因为侍卫来得太快了,她仓惶逃跑,才不小心把剪刀留在了李碧儿的房间。” 这么解释的话,那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崔衡玥不相信:“我都说了,当时是李碧儿和苏毕文联手伤的我,帮李碧儿布置假象企图洗脱嫌疑的人是苏毕文,不是别人。” “但姚十三可以作证,苏毕文当时就在院子里。”云晨反驳道。 崔衡玥气得差点吐血:“姚十三在撒谎,苏毕文肯定不是他说的那个时辰回的院子。”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 崔衡玥看向云晨三人,虽然他们没有反驳她,但他们脸上的神情分明就是不相信她。 “我以项上人头保证,姚十三绝对是撒谎,你们若不相信,去审审就知道了。” 林隐面上闪过一丝无奈:“我已经审问过李碧儿等人,他们还是跟之前一样的说辞。 “即便我用了刑,他们依然没有改口。” 崔衡玥:“......” 都是硬骨头! “算了,还是先关着吧,等我禀明将军再说。” 云晨站起来,又补充了一句:“多派些人看着他们,一定不能再出现侍卫被打晕的事情。” “是。”林隐领命而去。 见云晨往外走,云林则坐着不动,崔衡玥当即站起来,一瘸一拐地跟在云晨身后。 云林忙追上去:“你去哪里?” “当然是去见穆将军。” 听见崔衡玥的话,云晨停下脚步,转身命令她:“你在这里等着,若是将军答应了,我再来接你。 “你放心,有云林在这里,我还会多派些人过来,一定不会让你受伤。” 崔衡玥撇了撇嘴:“之前你也这么说,我不还是受伤了?” 云晨:“......” 崔衡玥直接绕过云晨,往外走。 “随她去吧,想必将军不会怪罪。”云林说。 云晨无奈,只好带着崔衡玥一起去观音阁。 “将军,我想住在观音阁。” 崔衡玥一看见穆云,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穆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答应:“好。” 这么快就答应了? 崔衡玥有点错愕,枉她准备了一肚子的理由,没想到毫无用武之地。 “那我可以自己挑房间吗?”崔衡玥进一步试探。 穆云张开双手,嘴角噙着笑:“除了我的房间,你随便挑。” 之前对她还很冷漠,怎么现在对她这么好了? 难道是因为他们的疏忽让她差点丢了性命,他们心怀愧疚? 还是......他们另有所图? 崔衡玥起了警惕之心,面上却装作很高兴的模样:“多谢将军,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崔衡玥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穆云冲赤野使了个眼色,赤野连忙去追崔衡玥。 “崔小娘子,观音阁的布局不太一样,我帮你带路吧。” “那就有劳了。” “崔小娘子客气了......” 两人的声音渐渐消失。 穆云看向云晨和云林:“有什么线索?” 云晨上前一步,缓缓说道:“罗三娘很可疑......” 刚说完新的线索,一名侍卫就出现在门口:“将军——” 穆云看了过去:“进来。” 侍卫匆匆走到穆云跟前,禀道:“将军,崔衡玥选了幻乐居。” 闻言,云晨顿时变了脸色:“那不是......” “给她住。”穆云语气淡淡,似乎毫不在意。 一向沉稳的云林也开口劝道:“将军,要不给崔衡玥换间房吧?” 将军开口,崔衡玥肯定不敢反对。 穆云却道:“我既然答应了她,就要遵守诺言。” 又吩咐侍卫:“去安排一下,让崔衡玥住进幻乐居。” “......是。”侍卫带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寝殿。 穆云沉思了一会儿,对云晨和云林说:“罗三娘生来就比寻常女子高挑,以她现在的身形来看,与十六七岁的小郎君和天生瘦弱的男子没有多大的差别。 “若是蒙了面,单从身形来判断,很难分清楚是男子还是女子。 “不过,罗三娘到底会不会武功,我们可以试探一下她......” 穆云细心地嘱咐了二人一番,又吩咐他们:“派人去查一下罗三娘进南殿之前的事。 “对了,宋卓行主仆和姚十三,也派人去查一下。” 云晨和云林道声是,领命而去。 在他们离开之后,穆云去了幻乐居。 “崔衡玥呢?”穆云看向守在门外的赤野。 赤野朝房门看了眼:“喝了药之后,就睡了。” “没吃饭?”穆云很惊讶。 他可听说了,小丫头是为了吃毕罗才被李碧儿骗去南院的,如此好吃的小丫头怎么可能不吃饭就睡觉? 赤野:“没说要吃饭,但她问我要肉脯,我跟她说那是贡品,南殿没有,她就睡了。” 肉脯? 穆云脸色一沉,难道上次丢失的肉脯是崔衡玥偷的? “她怎么会问起肉脯?” 见主子脸色不好,赤野一字不漏地将实情告诉他:“崔衡玥是在李碧儿那里吃到了肉脯,觉得非常好吃。 “她以为是您赏赐给李碧儿的,就向我讨要。” 穆云一拳锤在柱子上:“这个李碧儿,居然敢偷我的东西,我定饶不了她......” 第48章 盛怒之下 “咚——咚——咚——” 浑厚的钟声响起,寺院中的僧人又开始了一天的晚课,而地藏阁的人们在用完晚膳之后,就聚在大院子里,议论起下午的事来。 “李本儒,你平日里不是跟林侍卫交情不错吗?你听到什么风声没有?” “唉,你们没看林侍卫忙得不见人影吗,他哪有时间跟我闲扯?” “算了算了,你们说,小疯子最近是不是走了霉运,旧伤还没好又添了新伤,要是王仙女泉下有知,定会心疼得要死。” “活人都顾不过来呢,还管什么死人,我听说穆将军......” 话说到一半,旁边的人就发出“嘘”的声音,并提醒众人:“赤野护卫来了。” 议论声戛然而止。 众人快速散开,三三两两地说着闲话,假装没有看见赤野。 赤野如笔直的松柏穿行于人群之中,目不斜视,似乎没有把这些看热闹的人放在眼里。 但若仔细看,他实则在用眼角余光观察众人的反应。 也许,还有帮凶藏身于这些人当中,他一定要找出来,为将军分忧,赤野心想。 直到赤野消失在游廊尽头,众人又围拢起来:“哎,赤野去的方向好像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你们说,穆将军派他来,是不是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凶手?” “我猜啊......” 赤野将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抛在脑后,进了角落里的一间厢房。 “赤护卫。” 看守的两名侍卫见着赤野,慌忙扔下手中的鸡腿,将满是油腻的双手藏在背后,站了起来。 赤野并未训斥他们,而是吩咐道:“你们出去吃吧,没有我的吩咐,你们不要进来。” “是。” 两名侍卫动作麻利地将桌上的吃食包起来,快速离开,还不忘贴心地关上房门。 被绳索吊着的李碧儿睁大了双眼,当看清楚是赤野之后,她不禁冷笑:“又要开始审问了吗?” 赤野站定在李碧儿面前,二话不说,抬手就扯下她的面纱。 李碧儿下意识地撇开脸,抬手去挡,却发现手被绳索吊着,伸不过来,她顿觉羞恼,狠狠地瞪向赤野。 望着李碧儿被疤痕覆盖的下颏,赤野眸中闪过一丝嫌恶:“原来是毁了容,如此丑陋的脸,难怪吃饭都不肯摘下面巾。” 赤野扬手一扔,面纱在空中飘荡了一会儿,最后轻轻地覆在一旁带血的鞭子上。 “这么丑陋的疤,是该遮起来,否则吓坏了大家,想必心善的李娘子晚上该睡不着觉了。” 心善? 这是讽刺苏毕文与她一唱一和,欺骗云晨吗? 面对赤野的羞辱,李碧儿心中恼怒不已,但她面上无比平静:“南殿的侍卫跟着穆将军多年,手上沾了无数人的鲜血,又岂会害怕这一块小小的烧伤?” 讽刺他们杀人无数? 这个可恶的女人,偷了楚王赏赐给将军的肉脯,还敢讽刺他们? 真是活腻了。 赤野扬手,狠狠地给了李碧儿一巴掌:“我们杀的是侵略国家疆土的敌人,你父母却是叛国通敌的朝廷要犯,他们手上沾的都是北汉千千万万百姓的鲜血。 “楚王好心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在南殿胡作非为。 “说,崔衡玥身上的伤是不是你刺的?寺中还有没有你的同伙?” 一直很冷静的李碧儿终于被赤野激怒,她朝赤野“呸”了一口,将嘴里的血水悉数喷到赤野的脸上。 “我父母没有叛国通敌,我也没有刺伤崔衡玥。” 血水从脸上滑落下来,滴落在袍衫上、地上,血腥味充斥着密闭的房间,令人作呕。 赤野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血水,闻着血腥味,又把外衣脱下,扔了出去。 二话不说,又给了李碧儿一巴掌。 接着,他掏出三根银针,在李碧儿面前来回晃动:“我在甄九那里学了一招,还从未在人身上试过,今日就由你来试试吧。” 说完,快速出手,将三根银针扎入李碧儿的心口附近。 “啊——” 最后一根银针进入身体的时候,李碧儿不由自主地叫了出来,痛,太痛了。 就如万蚁噬心,她的心脏正一点一点被啃噬,不必说,这种情况若是再持续一刻钟,她肯定会撑不住。 最重要的是,甄九的医术并不怎么样,他医死过人,他教的能是什么好手段,自然是杀人的手段。 不,她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死。 “啊......我说过了,崔衡玥身上的伤与我无关......我没有害她......也没有要杀她......” 短短几句话,用尽了李碧儿全身的力气,她脸上汗如雨下,身上衣服湿漉漉的如同从水中刚捞出来的一样。 好痛! 李碧儿用最后的意念支撑着自己的手往心口伸去,想拔掉身上的银针,却被绳索束缚住,前行不了。 银针近在咫尺,却永远都够不着,李碧儿的内心涌起了深深的绝望。 赤野站在她的面前,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痛苦挣扎,直到她两眼翻白,似要晕过去,他才开口: “崔衡玥的伤是不是你刺的?你的同伙是谁?” 此时的李碧儿如同人偶被绳索牵制,头软软地垂着,额前青丝凌乱,湿漉漉地紧贴她的脸庞,下颏处的伤疤在青丝间若隐若现。 这样凄楚可怜的模样并未引起赤野的怜惜之情,见她迟迟不出声,赤野伸出手,用力捏住她的下颏,强迫她抬起头来。 “回答我!” 李碧儿表情痛苦,努力扯开嘴角:“不是我......做的事......我不认......要杀......要剐......随你便......” “好,你不认是吧?”赤野面露嘲讽,走到旁边拿了一盏烛灯过来。 他举着烛灯缓缓靠近李碧儿的脸,阴狠的眼神在灯光的映衬下更显恐怖,他的声音似从地狱传来:“反正你的脸已经毁了,那就毁彻底点。” 听到这句话,又感受到火光的炙热,李碧儿露出了恐惧的神情,她努力往后仰,远离火光,一如当年。 “不......不要......” 见状,赤野心中大喜,趁机审问:“说,崔衡玥的伤是不是你刺的?同伙还有谁?” “我......说......我说......是......” 李碧儿的声音越来越小,赤野忍不住身体前倾,弯下腰,侧着耳朵靠近李碧儿的嘴。 然而,当赤野离李碧儿只有三寸远时,李碧儿突然张大了嘴巴往前冲。 赤野猝不及防,被李碧儿咬住耳朵,他当即抬手,一掌挥开李碧儿。 “找死!” 盛怒之下的赤野举起烛灯,刺向李碧儿的脸...... 第49章 太招摇了 月上梢头,穆云犹豫再三,还是踏上了去北殿的栈道。 穿过栈道,一路在侍卫的行礼声中,穆云停在了楚王的寝殿门前。 “穆将军?” 穆水端着盆子从寝殿中走出来,看见穆云十分惊讶:“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过来?” 下一刻,她就想到了原因:“南殿又出事了?” “......嗯!”穆云犹豫了一下,还是回应了穆水。 但再多的话,他就不愿透露了。 穆水没有多问,直接道:“我去通传一声。” 说着,将手中盆子塞给穆云,转身进了寝殿。 在穆云接盆子的时候,穆水的手指不经意间碰到了穆云的手,那一刹那,穆云心头掠过一丝异样。 他低头看向被穆水碰过的左手,有点发愣,穆水塞盆子给他的动作很自然,他接盆子的动作也很自然,就像是经常与穆水做这件事一样。 可他并没有和她做过这样的事情,楚王在衣食住行方面的一切琐事,穆水从不假手于人,就连给楚王倒洗脚水这样的小事,她也不曾让人帮忙...... 就在穆云胡思乱想间,穆水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很自然地从他手中端走盆子,道:“进去吧。” 传完话,也不作停留,端着盆子就离开了。 穆云神情复杂地看着穆水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收起心思,迈着沉稳的脚步踏入寝殿。 “主子。” 躺在床上的楚王抬眼看了穆云一眼,又看向手中的书:“坐吧。” 穆云道声是,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他几次张嘴,犹豫再三,还是先说出了心中的疑惑:“主子,虽然穆水是那人派来的,但她服侍您已经十五年,这十五年来,她循规蹈矩,从不逾越半分。 “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也没看,而且我观她平日里的言行举止,似乎已经真的把您当做自己的主子......” “你想说什么?”楚王放下书,打断穆云的话。 “我......”穆云突然支吾起来,他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是不说出来心里就不舒服。 见穆云神色茫然,楚王心中明了,便放缓了语气:“穆水的事,我心中有数。” 闻言,穆云心中稍安,连忙向楚王请罪:“主子恕罪,是属下多嘴了。” “无妨。” 楚王重新拿起书籍,翻了一页:“南殿的事我略有所闻,内中详情如何,你跟我仔细说说。” “是。” 穆云神色一凛,将南殿今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楚王。 “......重刑之下,李碧儿仍然没有改口,她还是不肯承认是她刺伤了崔衡玥,不但如此,赤野一不小心还被她咬伤了耳朵。 “没想到,李碧儿一介女子,居然有如此顽强的心志,扛住了对死亡和火的恐惧。” 穆云眸中闪过一丝佩服,他早就知道李碧儿的脸是烧伤的,所以他命赤野用火去逼问李碧儿,却没想到,李碧儿如此强硬。 “赤野伤得重吗?”楚王问。 穆云没想到楚王不问李碧儿,却问起了自己的护卫,先是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忙回答:“只是流了点血,并无大碍。” “你也认为是李碧儿和苏毕文伤了崔衡玥?” “苏毕文我不敢肯定,但李碧儿肯定伤了崔衡玥,罗三娘很有可能就是李碧儿的同伙,至于宋卓行......” 穆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派人查过,宋卓行离开观音阁之后,曾支开侍卫在文殊阁逗留了一段时间。 “云晨审问过他,他说迷了路,找了很久才找到楼梯回地藏阁。 “我让云晨对他们都用了刑,但他们的说辞始终没有变。” 楚王默了默:“......看来,这些人都不简单。” 他放下手中的书,吩咐穆云:“先把李碧儿、苏毕文等人关着,等你派出去的人回来再说。 “在此期间,继续派人审问......” 吩咐完,楚王挥了一下手:“退下吧。” 穆云施礼,正欲离开,又被楚王叫住了。 “等等——” 穆云转过身,恭敬道:“主子有何吩咐?” “崔衡玥的伤怎么样?” “腿脚不太利索,但看她的样子,如果按时服药、换药,应该休养个把月就能痊愈。” “这么说来,甄九还是有两下子?” 穆云愣了愣,今日他光顾着查刺杀崔衡玥的凶手,没往这方面想,只觉得崔衡玥没有性命之忧就万事大吉了。 “毕竟出自杏林世家,从小耳濡目染,又是甄太医亲自教导出来的儿子,医术不会差到哪里去。 “也许......”穆云说出心中的猜测:“那年,他医死人是个意外。” 是个意外吗? 他倒要好好看看。 楚王吩咐:“去把崔衡玥抬到这里来。” 抬? 这里? 穆云环顾四周,这里可是主子睡觉的房间......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 听见楚王不耐烦的声音,穆云连忙道声是,快步离开房间。 出了寝殿,却碰到了穆水。 “穆将军回去了啊。” 不知为何,穆云总感觉今日的穆水没有往日那么冷漠,她今天是心情不错吗? “我稍后还要过来一趟。” 穆云丢下这句话后,仓惶离开。 还要过来? 穆水盯着穆云的背影,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而穆云回到观音阁后,就直奔幻乐居。 “将军。” 驻守在卧房外的侍卫向穆云行礼。 “咳咳——” 穆云清了清嗓子,掩饰自己的不自然,然后命令侍卫:“你们都下去吧,今晚不用守了。” 侍卫没有多问,快步离开。 在侍卫完全消失之后,穆云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就轻轻地推开房门。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迅速出手打晕了还在梦乡中的崔衡玥。 但打晕之后,他就犯了难,他总不能就这样把崔衡玥抱到主子寝殿去吧? 太招摇了。 穆云开始在房间里找了起来。 没找到想要的东西,他又去幻乐居其他的房间找,终于被他翻出一个大麻袋。 穆云没有多想,将大麻袋往崔衡玥身上一套,系好袋口,扛起来就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又回到床边,将大麻袋轻轻地放在床上,掏出匕首,在大麻袋上戳了几个洞。 然后收起匕首,再次扛起大麻袋出了房间。 走到幻乐居门口,侍卫狐疑地看向穆云肩上的大麻袋,好奇问道:“将军,你扛着什么东西?” “没什么,一些药材而已,今晚你们就守在这里,不要进去打扰崔小娘子休息。” 穆云淡定地解释了一句,就快步离开了。 侍卫疑惑了片刻,也就不再关注这个问题。 但穆云扛着大麻袋面对穆水的问话时,神情就没有这么淡定了。 “里面是什么东西?” 穆水问话的同时,伸出手欲去摸。 穆云慌忙侧身躲避:“额......这是主子交代的,我先进去了。” 话音未落,穆云就闪进了寝殿。 然而,在穆云转身的那一刹那,一角绸缎滑出小洞,落入了穆水的眼中。 穆水大惊失色:是个女子...... 第50章 这是一个梦 楚王不近女色,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但今晚,楚王却命穆云送了一名女子到寝殿,这件事让穆水久久不能释怀。 尤其是穆云从寝殿中出来后,对她说了一句话:“今晚,若是主子没有叫你,你就不要进去。” 听完这句话之后,穆水就更好奇了。 穆云离开之后,她站在门外挣扎了很久,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轻手轻脚地走进寝殿。 悄悄来到内室帘门处,穆水缓缓地探出脑袋往里看。 就在此时,楚王冰冷的声音在室中响起:“今晚不用值夜,出去。” 穆水吓得慌忙缩回头,默默地施礼退下。 出了寝殿,穆水的心仍不能平静下来,虽然她只看了一眼,但是她看到了,主子床上躺着一名女子。 对,没错,是女子,还是一名年轻的女子,似乎还未及笄。 穆水下意识地抬起右手,缓缓抚上自己的脸颊,光滑细嫩,并不比那些小娘子的肌肤差。 她今年也才二十八岁而已,又未嫁人,主子他为何......从不正眼瞧她? 这十五年来,她一心一意地伺候他,陪伴他,从未惹他生气过,为何她就得不到一丝善待? 穆水越想就越嫉妒,嫉妒那名来历不明的女子,嫉妒被楚王记在心里的女子。 “为什么?” 穆水喃喃地问了句,一掌拍在柱子上,五指用力地往内扣。 她脸上的表情由失落变成愤怒,随着她手上用力,表情越来越狰狞,直到指甲抠进柱子,断裂出血,痛楚由手指传至全身,她才从愤怒中抽离出来,抽回了手。 冷静下来后,穆水回了自己的房间,清洗手指,修剪指甲,包扎伤口。 处理完这些,穆水走出房间,站在廊下望着远处与黑夜融为一体的山峦,眼神也渐渐地如黑夜般幽暗。 其实,还是白天的山峦好看。 此时此刻的楚王同样在眺望山峦,只不过他是坐在轮椅上隔着窗户看,目光幽深,神情冰冷,如同今晚的月色。 发间那支桃木簪在昏黄的灯光下,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渐渐地,他的神情也变得柔和。 在他身后的桌子上,摆着一只鎏金麒麟香炉,自炉中散发出来的香气悠悠飘荡,不一会儿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不知过了多久,静如雕塑的楚王终于动了,他缓缓地转动轮椅来到床前,开始检查崔衡玥身上的伤口。 除了手臂上的伤,其他的伤已有愈合结痂的迹象,而手臂上的伤不出意外,明日过后就能结痂。 楚王又将手指搭在崔衡玥的腕脉上,脉象平稳,除了有点虚弱,并无大碍。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保住崔衡玥的手,甄九果然有本事。 当然,能说服甄九出手救人,崔衡玥也不简单。 既如此...... “唔——” 床上发出一声低吟,崔衡玥的手指动了动,似有清醒的迹象。 楚王不急不慢地将崔衡玥的手放进被子里,然后静静地看着崔衡玥。 数息之后,崔衡玥缓缓地睁开双眼,神色茫然地望着淡青色帐帘。 看了一会儿,崔衡玥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她记得她住进了幻乐居,但幻乐居的帐帘是绯色的,不是淡青色的。 这不是幻乐居。 崔衡玥瞬间清醒,猛地坐起来,却发现床边有个人,吓得她“啊”了一声,就往床里面退。 “你是谁?” “我是......” 楚王突然顿住,他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说他的身份。 就在楚王犹豫的时候,崔衡玥看见这人是坐在轮椅上,她想到了一个人,惊道:“你是......楚王?” “......是。”楚王犹豫了一下,还是承认了。 确定了之后,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恐惧,又往里面挪了挪身体:“你......我为什么会在你的房间?” 不会是他派人把她虏来的吧? 崔衡玥越想越恐惧,心中忍不住警惕起来。 然而,楚王却露出温和的笑容,轻声安抚她:“不,这是一个梦,我们是在梦中。” 梦? 她不信。 崔衡玥想了想,鼓起勇气挪到了床边,跪坐着,两只手紧紧地抓着床沿,冲楚王扬了扬下巴:“伸手。” 楚王不知道她想干什么,但还是听话地伸出了左手。 就在楚王把手伸出来后,崔衡玥突然伸出右手,狠狠地在楚王的手上打了一下。 打完之后,迅速跪行后退,唯恐楚王打回来。 “......” 楚王有点懵,但在崔衡玥问出“痛吗”两个字后,他就明白了过来,这个小丫头是在确认到底是不是在梦中。 呵呵,这个蠢丫头,哪有这样确认的? 楚王忍着痛,仍旧面带微笑:“这是在梦中,我又怎么会痛?” 崔衡玥眉梢高挑,真的是梦? 不对—— 崔衡玥突然反应过来,她不应该打楚王,她应该打自己才能确认。 于是,崔衡玥猛地掐住左手臂上的伤口,她本以为自己会痛得叫出来,但没想到,她丝毫没有感觉到痛。 崔衡玥不敢相信,又掐了自己一把。 不痛! 楚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怎么样,不痛吧?” “嗯,不痛!”崔衡玥下意识地点头。 “我都说了,这是在梦中,我们又怎么会痛?” 这个时候,崔衡玥终于相信了他的话。 知道是在梦中,崔衡玥也不怕了,从床上爬下来,穿好鞋子,一边踱步一边打量这间卧房。 走了几步,她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不瘸不拐,跟没受伤一样,心中就更加坚定了这是在梦里。 有吃的。 桌子上的吃食吸引了崔衡玥,她冲到桌旁,一眼就看见了摆在中间的肉脯,眼睛顿时放出光来。 她还欠甄九一顿肉脯呢。 “这些东西,我能吃吗?”崔衡玥指着肉脯问。 “当然可以。” 得到许可,崔衡玥立刻坐下来,将手伸向了肉脯。 上次偷了穆云的肉脯,她还没有品尝就给了甄九,这次她一定要好好尝尝。 肉脯一入口,浓浓的香味就溢满唇舌,这种香味很独特,崔衡玥闻了只想沉溺在其中。 一口咬下去,肉汁泄出,香醇爽口,令人回味无穷。 “唔......好吃!好吃!” 崔衡玥连声赞叹,吃完后又抓了两块肉脯塞进嘴里。 楚王看向桌上的肉脯,眼中泛起了疑惑:真的很好吃吗?怎么他吃的时候没觉出哪里好吃? 带着疑惑,楚王转动轮椅,来到桌旁,也抓了一块肉脯放进嘴里。 嚼了嚼,楚王一口吞下,板着脸说:“味道一般,配不上‘好吃’二字。” 崔衡玥扭头看过来:“既然你觉得不好吃,那这些都归我了。” “好。”楚王扫了眼桌上的东西,神情漠然,一点吃食罢了,他还供得起。 望着一桌子的肉脯、水晶龙凤糕、百花糕、毕罗、葡萄酒......崔衡玥傻笑起来,原来在梦里能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啊,真好...... 第51章 也得死 “咯咯——” 望着手捧百花糕笑得如同小鸡啄米般的崔衡玥,楚王只觉得不可理喻。 不过就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百花糕而已,值得她这么开心吗? 尽管心中鄙夷,但楚王还是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崔衡玥,温和道:“你若喜欢,就多吃点。” “嗯嗯!”崔衡玥点点头,对着百花糕咬了一口。 好吃! 太好吃了! 等到崔衡玥不再傻笑的时候,楚王开始进入正题:“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啊。” 吃着肉脯、糕点,喝着葡萄酒,再听着故事,这日子简直快活似神仙。 崔衡玥美滋滋地端起水晶杯,抿了一口,酸涩中带点甜,还有一股浓郁的香味,真是太奇妙了。 细细品尝后,崔衡玥双眼眯成了缝,又端起水晶杯抿了一口。 楚王看着崔衡玥这副娇憨的模样,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张娇憨可人的脸,她们喝葡糖酒的模样,还真是一模一样...... “咦,你不是要讲故事吗?怎么不讲了?”崔衡玥突然睁开双眼,看向楚王。 但看见楚王脸上的笑时,崔衡玥又道:“你这样笑起来温暖多了,刚才的笑,太假。” 楚王僵住。 未等楚王反应,崔衡玥又催促他:“快讲故事,不然光喝酒没意思。” 崔衡玥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直直地看着楚王,示意他讲故事。 楚王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先问了崔衡玥一个问题:“你可知你的母亲有个‘仙女’的名号?” “嗯,我知道,他们称我阿娘为‘王仙女’。”说完,崔衡玥抿了口酒。 “那你可知,王家有二女,你的母亲王二娘在王元娘面前,容貌不及王元娘十之二三,才华也不及王元娘?”楚王又问。 崔衡玥放下水晶杯,满脸疑惑:“可是,琼花跟我说,我阿娘才是晋阳第一美人,也是晋阳第一才女。” “呵呵!” 楚王忍不住嗤笑:“她在撒谎,她身为王家世仆,岂会不知王元娘比王二娘出色?” “不,琼花不会对我撒谎。”崔衡玥坚定不移地相信琼花,顺手捏了块毕罗吃下。 见崔衡玥不相信,楚王默了默,解释道:“晋阳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号确实是你母亲的,这件事琼花并未骗你......” 她就说嘛,琼花对小疯子那么好,怎么可能会骗她? 崔衡玥得意地将手伸向水晶龙凤糕。 “......但这两个名号是王元娘让给你母亲的。” 崔衡玥捏着水晶龙凤糕的手一顿:“此话怎讲?” “那就要从她们小时候说起了。” 楚王看向窗外幽暗的山峦,娓娓道来:“太原王氏嫡系一脉传至王定坤这一代,王定坤的妻子先是为他生了四个儿子,之后五年,王定坤的妻子一直没有怀孕,但夫妻二人很想要个女儿。 “后来,王定坤的妻子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一个偏方,吃下后十月怀胎,真的生下了一个女儿,这就是王元娘。 “因此,王元娘出生之后,就成为了王家的掌上明珠,她所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 “过了两年,王二娘出生了,成为了王家的第二颗明珠......” 崔衡玥喝着酒,吃着糕点,偶尔回应一下楚王“然后呢”,并趁楚王不注意的时候,将肉脯偷偷地装进腰间荷包中。 其实,楚王看见了崔衡玥的小动作,但他假装不知,沉浸在往事中: “王定坤只娶了一位妻子,并无妾室,是以王家后宅十分安宁,王元娘和王二娘之间的感情也很深厚。 “王元娘十岁那年,跟着王夫人去云悬寺上香,却遭人暗算,掉下悬崖......” “呀!” 崔衡玥发出一声惊呼,身体忍不住前倾:“寺院那边的悬崖虽然没有南殿这边高,但掉下去必死无疑。 “她没事吧?” 楚王扭头看了她一眼,继续道:“当时,王元娘也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但是王二娘及时拉住了她的手。 “那一年,王二娘才八岁,只会一点花拳绣腿,却凭着一股子蛮力把王元娘拉了上来。 “王元娘得救了,王二娘却力竭晕了过去,还伤了一只手。 “即便后来王定坤寻遍天下名医,治好了王二娘的伤,但王二娘因此留下了手抖的毛病......” 难怪在小疯子的记忆中,王氏的左手时常会抖个不停,她询问时,王氏却笑着说:“老毛病了,不碍事。” 原来是这么回事。 “那一次,王二娘足足昏迷了三日,王元娘以为她会就此失去这个妹妹,即便后来王二娘没有性命之忧,但伤了手,她还是很自责。 “所以,王元娘在心里发誓,从此往后,要用性命去保护妹妹。” 说到这里,楚王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起来:“王元娘自小聪慧,又生得漂亮,跟所有的小娘子一样,爱首饰,爱华美的衣裙,爱世人的称赞。 “但她立下誓言之后,就将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妹妹,无论在世人面前,还是在私底下,她永远都会比妹妹逊色一分。 “所以,世人皆知王二娘貌若天仙,才华无双,却不知王元娘更胜一筹......” 月色迷人,美酒醉人,听着楚王温柔的声音,崔衡玥的头越垂越低,最后抵住桌子,闭上了眼睛。 -------- 南殿,地藏阁。 云晨走进关押犯人的房间,吩咐看守的侍卫:“你先出去。” 侍卫离开之后,云晨来到罗三娘面前,用鞭子挑起她的下巴,恶声恶气:“说,你为什么要杀崔衡玥?” 罗三娘不敢反抗,虚弱地回答:“我没有......冤枉......” “冤枉?” 云晨冷笑:“李碧儿已经招了,你跟她是一伙的,虽然你没有直接打伤崔衡玥,但你帮了李碧儿,就是帮凶。 “帮凶也是凶手,也得死。” 他们这是......要杀她? 罗三娘盯着云晨那张充满杀气的脸,开始慌了:“不......我不是帮凶,我没有帮李碧儿......” “还不承认?”云晨顺手抽了罗三娘一鞭子,“无妨,李碧儿承认就行了。” 说完,云晨朝外喊道:“来人啊,把罗三娘推下山崖。” 守候在外面的侍卫立刻冲进来,解开吊着罗三娘双手的绳索,然后押着她就往外走。 这一连串的动作,侍卫做得很快,等罗三娘意识到他们真的要杀自己时,她已经被押到了游廊上。 尽头处拐个弯就能到大院子,穿过大院子,就能到山崖...... 恐惧自心底涌上来,罗三娘拼命挣扎:“放开我,我不是帮凶,我没有害崔衡玥......” 第52章 鬼出没 深夜中,女子凄厉的声音在院子中不断回响,然而,无人来救她。 望着空寂的院子,罗三娘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不行,她不能死在这里。 “啊——” 罗三娘大吼一声,猛地用力,挣脱了侍卫的钳制,然后转身就往地藏阁的南门跑去。 “快抓住她。”云晨连忙下令。 周围的侍卫朝着罗三娘冲去,将她牢牢地包围在中间。 生死关头,拼了! 罗三娘咬了咬牙,抡起拳头就冲向侍卫。 一拳一个,将包围圈打开一个口子之后,她迅速施展轻功攀上柱子,跃上屋檐。 她果然会武功! 云晨白胖的脸上绽放出笑容,眼角眉梢都是喜色,仿佛抓住了一条大鱼。 他朝着屋檐大喊:“黑竹竿,交给你了。” 听见这话,罗三娘暗道一声不好,上当了。 但她还来不及反应,一件白袍子突然立于她的面前。 “啊——鬼——” 罗三娘吓得双腿一软,滚下了屋檐。 云晨站在院子中,并未下令救人,而是眼睁睁地看着罗三娘从屋檐上摔下来。 有侍卫露出不忍心的表情,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侍卫下意识地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罪过,罪过。 “啊——” 眼看着罗三娘就要摔成残废,众人却见罗三娘忽然在空中翻转身体,稳稳地落在地面上。 下一刻,一柄剑架在了罗三娘的脖子上。 “啊——” 罗三娘看了一眼持剑的人,尖叫一声,晕了过去。 持剑的云林一脸懵逼:“......” “哈哈哈哈......”云晨发出一阵爆笑。 侍卫们也跟着笑起来,但他们不敢笑得太放肆,只捂着嘴偷笑。 云晨毫不客气地指着云林,笑道:“黑竹竿,你......你居然把人吓晕了,哈哈......” 云林收起剑,扭头瞪过去:“不准笑。” 侍卫们立刻闭紧嘴巴,放下手,站得笔直。 云晨还在笑,但没有发出声音,只是脸上的笑容收也收不住。 “黑竹竿,你以后晚上还是不要穿白袍了,若不是我们熟悉你,肯定也会被你吓死。” 任谁晚上看见一件白色袍子飞来飞去,都会吓个半死。 云林继续瞪:“我若不穿白袍,你们晚上能看见我?” 众人:“......” 说得也对。 众人望着通身黑得发亮的云林,顿觉头疼。 “不如,以后晚上也多点些灯吧,这样就能看清楚校尉了。”有侍卫提议。 云晨大骂:“点什么点?浪费钱。” 侍卫:“......” 行吧,当他没说。 “好了,都别闲扯了,把人带上,回去审问。” 云晨一声令下,侍卫提起罗三娘,就往关押犯人的厢房走去。 “噗——” 一桶凉水泼下去,罗三娘打着哆嗦醒了过来。 站在她面前的依然是穿着白袍的云林,罗三娘下意识地“啊”了一声,但后面的“鬼”字梗在了喉咙里。 此时在狭小的房间里,点着烛灯,她终于看清楚了白袍里面有个人,是云林。 原来,她之前见到的“白袍鬼”是南殿的云校尉。 罗三娘顿时僵在原地,神色尴尬。 云林丝毫不觉得尴尬,这样的情况,他已经习以为常了。 他抬起手,用剑尖抵住罗三娘的脖子,喝问:“说,为何要杀崔衡玥?” “我没有。”罗三娘下意识地否认。 云林的手往前移了一分,顿时引得罗三娘尖叫不已:“啊,不要杀我......” “闭嘴。” 云晨只觉得罗三娘的尖叫声刺耳,暴喝了一声。 罗三娘立马闭上嘴巴,但双眼死死地盯着脖子上的剑,同时悄悄地往后移动身体。 然而身后就是墙壁,罗三娘退无可退,只好向云林求饶:“云校尉,刀剑无眼,咱们能不能放下剑,好好说话?” “不能!”云林无情拒绝。 罗三娘又看向云晨:“云都尉,咱们有话好好说,行吗?” 在南殿,别看云晨官职比云林高,但云晨平日里一脸笑模样,跟弥勒佛似的,比云林好说话多了。 果然,云晨笑呵呵地答应:“好啊。” 但云晨并未命令云林把剑放下,而是笑着问:“你为何要隐瞒会武功一事?” “......” 罗三娘终于意识到云晨虽然笑着跟她说话,但他不会对她心软。 意识到这一点,罗三娘收起其他的心思,认真应对:“进南殿时,穆将军就说过,楚王不会追究我们的来历,也不会追究我们的过往。 “只要我们是甘愿留在南殿,楚王就会保护我们。 “既然楚王有言在先,那我隐瞒会武功一事,也没什么不对吧?” 云晨微微颔首:“确实没什么不对......” 话锋一转,云晨又继续道:“但无人证明你中间离开的一刻钟是去更衣,何况,李碧儿交代了是你假意刺伤她,助她做出为救崔衡玥而受伤的假象。 “所以,你就是李碧儿的帮凶,无论如何,今晚你必须死。” 说完,云晨发出命令:“黑竹竿,不必扔下山崖了,就在这里动手吧。” “是。” 云林一本严肃地接下命令,手腕一动。 “等等——” 罗三娘慌忙出声制止,然而云林没有听她的,持剑前行,划破了她脖子上的肌肤。 “谢禹!” 惊惧中,罗三娘喊出了一个名字。 剑顿住。 云林和云晨对视了一眼,怎么又是谢禹? 云晨往前一步,死死地盯着罗三娘:“是谢禹指使你杀崔衡玥的?” 罗三娘没有立刻回答,她有点恍惚。 耳边响起了一个声音,那人对她说:“三娘,若是暴露,不必犹豫,供出我。只要你供出我,他们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不管那人说的话有没有用,她都已经做了,那就做到底吧。 心中做了决定,罗三娘的目光变得坚定起来,她无所畏惧地迎上云晨的目光:“是,谢禹曾让我杀了崔衡玥。 “那一次,崔衡玥和苏毕文在院子里打架,差点丧于剪刀之下,就是我偷偷地把剪刀放在地上的。” 有侍卫不解:“那把剪刀是你的,崔衡玥若是死于剪刀,你也逃不脱干系,说不定还会把自己搭进去,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蠢了吗?” “呵!”罗三娘发出一声轻笑,“我当时离剪刀所在位置很远,也没人看见我离开过原来的位置,只要我说不是我放的,谁会怀疑我? “当时,你们不也相信我了吗?” 本想反驳的侍卫顿时语塞,是啊,他们当时相信了她的鬼话,没有深究...... 第53章 未嫁人 云林手腕一动,剑尖上挑,罗三娘脸上的得意之色瞬间凝固。 “好啊,加上这次,你两次杀人,该处以极刑。” 闻言,罗三娘脸色煞白,怎么那人说的话没有用? 不是说只要供出他,她就会没事吗? 罗三娘顿觉自己被骗了,心中涌起了愤怒,但脖子传来的痛楚又令她冷静下来。 不行,她得自救。 “我承认,上次是我动了手脚,但是这一次我没有。” 罗三娘再也没有顾忌,一股脑地将实情说出来:“这一次崔衡玥是怎么受伤的,我完全不知情。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剪刀到了李碧儿手中,也许是她偷走了,也许是别人偷走了。 “我也没有去过李碧儿的房间,更没有刺伤李碧儿,她身上的伤与我无关。 “云都尉,云校尉,你们一定要相信我,我今日连碰都没有碰过崔衡玥,她身上的伤不是我刺的。” 云晨问:“你中间离开了一刻钟,到底去干什么了?” 他是不会相信她去更衣的,这个借口太烂了。 这一次,罗三娘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说道:“我去见了谢禹。” “不可能。” 云晨惊愕不已,不愿相信:“南地窟守卫森严,你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去。 “而且,我没有接到南地窟的侍卫遇袭的消息。” 若是罗三娘和看守南地窟的侍卫动了手,周围的侍卫肯定会听见,不可能毫无动静。 看见云晨的表情,罗三娘不禁露出得意之色:“我从屋顶进去的。” 她的轻功,可不在云林之下,若不是刚才天色太暗,她一时被云林吓住,也不至于落入他们手中。 云晨和云林对视一眼后,又继续审问:“你和谢禹是什么时候认识的?” 听到这个问题,罗三娘陷入了回忆:“什么时候啊?那就有点早了,早在我进南殿之前,我就与谢郎君相识了......” 半个时辰后,云晨和云林等人沉着脸从房间里出来。 “都记住了,今日之事,不可外泄。” 听到云晨的命令,众人神色一凛,齐声道:“是,我等定守口如瓶。” “看好了,别让犯人跑了。” 云晨嘱咐了一句,就和云林离开了这里。 踏上通往文殊阁的楼梯时,云林突然问:“我们现在要不要去禀报将军?” 云晨回头看了看月色:“今日太晚了,还是明日一早去见将军吧。” -------- 月亮渐渐地隐去,天边出现了鱼肚白,地藏阁还是万籁俱静。 黑暗中,宋卓行突然睁开双眼,动了动手。 听到声音,润竹也睁开了双眼,轻声喊道:“三郎,你醒了?” “嗯。”宋卓行轻轻地应了一声。 润竹动了动被绳索绑着的双手,又轻轻地往旁边挪了几步,靠在宋卓行身上:“三郎,你昨日去文殊阁,找到东西了吗?” 宋卓行摇了摇头。 突然想到房间里没有点烛灯,润竹看不见,又压低声音道:“没找到,东西可能在观音阁,我下次再去探探。” “今日去吗?” “从这里出去再说。” “你还真的打算呆在这里,等他们放我们出去吗?” “对。” 润竹有点无语:“......” 明明是保护崔小娘子,却被人诬陷刺杀崔小娘子,之后就被关进了这间狭小阴暗的房间里,被人用鞭子抽打、审问,还不知道要被关多久...... 主子自小养尊处优,何时受过这等虐待? 可偏偏落入如此困境了,主子还是一副岿然不动的模样,真是急死人了。 唉,他性子这样急,为何偏偏跟了一个这么淡定的主子? ...... 第一缕曙光射进神隐宫的时候,水芙和水蓉就已经端着洗漱的东西候在寝殿门口。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二人齐齐看向廊下,却见穆水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托盘上盖着一块红绸布。 水芙很惊讶,但不忘压低声音:“娘子,你昨晚没有值夜吗?” “没有。”穆水淡淡地回了一句,就轻手轻脚地走进殿内。 过了一会儿,她又走了出来,此时她双手空着,没有拿任何东西。 见穆水抬起双手,水蓉将手中的盆子递过去。 穆水端着盆子又进了寝殿,不一会儿,她又出来取水芙手中的东西。 接过东西之后,穆水轻声吩咐:“都下去吧。” “是。” 二人轻手轻脚地退下。 但走了几步后,水芙回头看了眼,没看见穆水,就转回头问水蓉:“你不觉得今日娘子不太对劲吗?” “哪里不对劲?”水蓉语气很淡。 “虽然娘子平时不让我们插手楚王的事,但不会这么早就让我们退下,反正我觉得娘子今日不对劲。” 水芙歪着头想了想:“好像......娘子的眼睛有点红。” 说到这里,水芙轻呼了一声:“呀,娘子不会是哭了吧?是不是楚王......” “也许,娘子只是没睡好。”水蓉及时打断了她不该有的猜想。 额......也有可能。 半信半疑的水芙见水蓉径直走了,连忙加快脚步去追:“水蓉,你等等我。” 在她们身后,穆水站在廊下,静静地看着她们,直到她们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又等了一会儿,穆水才进入寝殿。 进了寝殿后,穆水站定在内室帘门外,没有像昨晚一样探头往里看,尽管她内心还是很煎熬。 过了一会儿,内室中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穆水下意识地看了眼外面的漏刻,比平常晚了一刻钟。 她垂下头,端着洗漱的东西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她先是抬头看了眼,见楚王在窗前坐着,就朝窗户走去。 默默地伺候楚王洗漱完毕,穆水就往外走。 上次主子吩咐了,让她在外面等。 “换盆水来,再准备一块新的帕子。” 听到楚王的话,穆水顿了一下,心里颇不是滋味,但还是恭敬答应,去准备东西。 穆水再次进来后,不只是准备了楚王交代的那些东西,还有一整套的洗漱物品和袍衫。 她将手中的托盘放在桌子上,掀开上面的红绸布:“主子,今日太仓促了,没来得及准备娘子的衣衫。 “这是我新做的衣服,还没穿过,若是娘子不嫌弃,先将就着穿一日。 “稍后我会吩咐绣娘为娘子量尺寸,先赶制一套衣裙出来,明日给娘子换上。” 楚王看了眼托盘上衣服的料子,眸中露出满意的神色:“你办事,我一向都很放心,她还睡着,你动作轻一点。 “对了,她身上有伤,你处理一下。” 再次听到这么温柔的声音,穆水差点喜极而泣,但她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端着水盆朝着床走去。 身后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穆水回头一看,见楚王已经避去了外间。 穆水呆呆地看着晃动的帘子,不知该作何表情。 这时,帘外传来楚王的声音:“不要叫她娘子,她还未及笄,也未嫁人......” 第54章 通道 不要叫她娘子? 穆水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狂喜。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之间没有任何事吗? 穆水转回头,看向床上的小娘子,或许是受了伤,小娘子脸色苍白,显得楚楚可怜,尤其是右眉尾下的小黑痣,为其增添了几分风情。 这样看着,穆水心中涌起了一丝自卑,到底是年轻的小娘子,看着就是水灵。 穆水深吸一口气,将纷乱的情绪赶走,默默地给崔衡玥擦脸、擦手、换衣服...... 崔衡玥穿了一件石榴色的裙子,起初穆水没有注意到她的伤,只是从楚王嘴里得知她受了伤,所以穆水的动作非常轻。 这会儿帮崔衡玥脱了裙衫,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穆水才发现崔衡玥左边的袖子已经被染成了红色。 居然流了这么多血? 最重要的事,主子和她同处一室,居然没有闻到血腥味? 以主子的修为,不可能没有闻到,那就是闻到了却没有帮她处理伤口。 这是为何? 难道主子不喜欢这位小娘子? 胡思乱想间,穆水已经脱掉了崔衡玥沾血的衣服,开始帮她处理伤口。 这个时候,穆水在伤口周围发现了淡淡的指印,似乎是谁掐了小娘子的手臂,这个发现让穆水更加疑惑了。 昨晚,主子和小娘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在帮崔衡玥换了衣服之后,穆水脸上的喜色就藏不住了,主子与小娘子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换好了吗?” 外面传来了楚王的声音。 穆水顿时收起喜色,先是回答了一句“换好了”,然后麻利地收拾好洗漱之物和脏衣服,出了内室。 “主子,要为小娘子准备一些流质的食物吗?” 楚王沉吟道:“方才你看过她的伤了,你会医术,应当知道该怎么照顾她。 “她该吃什么食物,吃什么药,你来决定。 “只是有一点......” 楚王顿了顿,继续道:“我希望她的伤在三日之内能够痊愈,即便不能彻底痊愈,表面上也必须和正常人一样。” 穆水神色一凛。 她刚才看过了,小娘子腿上的伤也不轻,现在走路肯定是一瘸一拐,要在三日之内行走自如,这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但只要主子开口,即便她办不到,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完成。 “请主子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小娘子三日后看着跟正常人无异。” 楚王露出满意的神色,又嘱咐道:“她在这里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 “是。” 见穆水如此恭顺,楚王不禁想起穆云昨晚说的话,他看向穆水,细细地打量起来。 主子突然看过来,穆水顿觉紧张,心跳得很快,一双手也不知该放哪里,最后抓住衣摆绞了起来。 楚王感受到她紧张的情绪,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你的手受伤了?” 手中动作一顿,穆水下意识地看向自己隐隐作痛的手指。 为了不让主子看出来,穆水精心修剪了指甲,止了血,还用脂粉做了伪装,没想到主子还是发现了。 穆水心头掠过一丝喜悦,主子还是关心她的。 “一点小伤,很快就会好的。”穆水将受伤的手藏到背后,笑着说。 楚王没有再问,吩咐道:“这几日,我在房里用膳,你去安排一下。” “是。” 穆水离开之后,穆风从暗处走了出来。 楚王看向穆风:“昨晚她从这里出去后,什么反应?” 穆风知道主子问的是穆水,就斟酌着回答:“她很生气,还锤了柱子,柱子都被她抠坏了。” 听见这话,楚王就明白穆水手指上的伤怎么来的了。 “继续盯着。” ...... 观音阁。 穆云练完功,回房换了衣服后,就吩咐赤野摆膳。 这时,云晨和云林出现在门外:“将军。” “你们是掐着时辰来的吧?” 穆云打趣了一句,又吩咐赤野:“多准备一些膳食。” 赤野领命而去。 云晨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将军的早膳可比他的早膳丰富多了,今日有口福了。 “怎么样,案子查得如何?”穆云一边往西厢房走去,一边问话。 云晨连忙跟上,嘿嘿笑道:“将军,还是用了早膳后再谈正事吧。” 穆云扭头瞪他:“怎么,你还怕我听了之后不让你们用早膳?” “没有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云晨连忙否认。 但否认之后,云晨并没有回答问题。 穆云岂会不知道他的心思,但早听晚听也就一顿饭的时间,他不在意。 于是,几人用完早膳后,云晨就向穆云禀报了昨晚的事情:“......我们按照罗三娘所说,果然发现了一条通道。 “这条通道连接了南院西侧的屋顶和南地窟,可以避开南地窟大门处的守卫,直接进入南地窟。” 穆云很惊愕,难怪罗三娘能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见到谢禹。 但那条通道是怎么来的? 是原本修建云悬寺的时候就有的,还是谢禹挖的? 如果是谢禹挖的,那谢禹就太恐怖了。 穆云站起来:“我去看看。” 从观音阁去南地窟,要经过位于地藏阁中心位置的大院子,当张五郎等人看见穆云和云晨、云林三人往南院去的时候,不禁在心里猜测他们去干什么? “你们守在这里,我进去看看。”穆云吩咐一声,就跃上了屋顶。 赤野跟着跃上去,劝道:“主子,还是我先进去看看吧。” 穆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笑着安抚他:“放心,谢禹不是我的对手。” 说完,穆云跳进屋顶侧下方的通道口,一路往下滑。 赤野没有任何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云晨吩咐金虎:“你们在外面守着。” 然后和云林进了南地窟。 “吧嗒”一声,门锁打开。 谢禹听到声音,看向门口。 紧接着,谢禹又听到了熟悉的滑动的声音,他锐利的眼睛顿时看向右上方的墙壁。 罗三娘来了? “嘭!” 覆盖在通道口的竹筐掉下来,一个人影从中飞出。 谢禹一眼就认出了穆云,他横腿一扫,地上的条凳朝着穆云飞去。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脚上的铁链叮当作响,在如同密室般的洞窟中格外刺耳。 刚打开门的云晨看见这一幕,忙出声提醒:“将军小心......” 第55章 难怪 “嘭!” 穆云旋身,一脚踢飞条凳。 最后,条凳撞在墙壁上,碎了一地。 穆云稳稳地落在地上。 赤野从通道中飞出,落在了穆云身边。 与此同时,寒光闪现,一刀一剑,一左一右地架在谢禹的脖子上。 谢禹看向持刀剑的云晨和云林,露出轻蔑的神情,他抬起双手,将手上的铁链摇得“叮咚”响。 “若是没有这个东西,你们的将军刚才就死了。” “大言不惭!” 穆云走了过来,伸出手依次挥开云晨和云林的刀剑,站定在谢禹面前:“就算没有那东西,你也伤不了我。” “是吗?”谢禹左眉扬了扬,挑衅道:“那就解开这东西,我们打一架。” “激将法对我没用。” 穆云不为所动,转身吩咐道:“云晨,把这条通道堵上。 “赤野,云林,你们两个再仔细检查一遍南地窟,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通道。” 三人听到命令立刻行动起来。 谢禹眸中闪过一丝惋惜,很快又恢复正常,问穆云:“崔衡玥死了吗?” 其实,谢禹很清楚,崔衡玥肯定没死,因为崔衡玥若是死了,穆云就不会派人去堵通道,而是会押他去见楚王。 虽然他心中清楚,但还是想亲耳听见穆云的回答。 果然,穆云冲他笑了笑:“要让谢郎君失望了,崔衡玥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 谢禹毫不避讳地露出了失望的神情:“那真是太遗憾了。” 话落,他走到一旁坐下,好整以暇地看着穆云:“怎么,穆将军今日来只是为了堵通道吗? “不抽打我一顿?” 说到这里,谢禹又露出笑:“看来,这次你们没有伤亡。” 穆云:“......” 这个混蛋。 “谢禹,主子警告过你,事不过三......” “放心,还不到第三次。”谢禹打断穆云的话,用挑衅的目光看着他:“罗三娘不是你们的人,所以这一次,我没有动你们的人。” 穆云:“......” 这话好似很恭顺,但为何他听着就那么想杀人呢? “谢禹,你不要太过分。”穆云忍无可忍,指着谢禹骂道:“要不是看在你父亲和你大姐的面子上,主子早就杀你了。 “你不要以为主子不敢杀你,你若再唆使别人对崔衡玥动手,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面对穆云的威胁,谢禹不仅没放在心上,还发出了一声嗤笑:“呵呵,楚王还真是有情有义。 “但在我看来,他就是个伪君子,什么情深似海?分明就是假惺惺。 “不过,你今日倒是让我知道了,楚王很在意崔衡玥。 “穆将军,请你转告楚王,他今日若不见我,来日,我必让崔衡玥死无葬生之地。” “你......”穆云气得握紧剑柄,很想拔剑杀了这个嚣张可恶的混蛋。 但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 穆云松开手,淡淡地看着谢禹:“我言尽于此,谢郎君还是好自为之吧。”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 北殿,神隐宫。 穆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不往床上瞟:“......事情就是这样,主子,要不要把谢禹押过来?” 一个被关在地窟里的人,还能兴风作浪,在穆云看来,谢禹是个可怕的对手,他的话不能忽视。 楚王却道:“不必在意他的话,把通道封了,就继续关着他吧。” “那崔衡玥......”穆云终于借着这个机会往床上看了一眼。 换了衣服了? 穆云瞪大了双眼,难道主子和崔衡玥...... “多派些人盯着,我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手段。” 见穆云一直盯着床上的崔衡玥,楚王脸色一沉,重重地咳了两声:“咳咳—— ” 穆云连忙转回头:“是,我回去就安排。” “退下吧。” 楚王再也没有听下去的欲望,把穆云赶了出去。 穆云离开寝殿时,还未从惊愕中回过神来。 “穆将军。”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穆云吓了一跳:“谁?是你啊。” 看见穆水,穆云吁了一口气,下一刻,他又露出了惊疑的神情:“你在笑?” 闻言,穆水脸上的笑瞬间消失。 见状,穆云心中懊恼不已,难得看见她的笑容,他却说了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真是该死。 于是,穆云扯出笑容,打趣道:“穆娘子,今日是不是有什么好事?说出来,让我也高兴高兴。” “没有。”穆水板着脸说完,绕过穆云就进了寝殿。 进了寝殿后,穆水脸上重新绽放出了笑容。 好事嘛,自然是有的。 主子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近女色,且将这么隐秘的事情交给她来做,就说明她和穆云一样,是值得主子信赖的人。 她相信,只要她将这件事做好,她离成为主子的心腹就近了一步。 想到这里,穆水脚步轻快地往内室走去。 “主子,小娘子该用膳了。” “进来吧。”楚王转动轮椅到桌旁,打开香炉。 穆水看见了,连忙放下托盘,朝楚王走去:“主子,我来吧。” “不用,你去伺候她用膳。”楚王不动声色地避开穆水的手,从腰间荷包中掏出一块香,丢进了香炉。 那是...... 穆水定定地看着楚王腰间的荷包,心中又不确定起来。 感受到楚王的目光,穆水急忙转身,将药膳盛出来。 端着碗来到床边,穆水犯了难,她扭头看向楚王:“主子,要把崔衡玥叫醒吗?” “不用,你就给她喂点汤水就行了。” 穆水道声是,默默地喂崔衡玥,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主子刚才燃的那块香果然跟平常不一样,难怪崔衡玥从昨晚一直睡到了现在。 ...... 是夜,月至中空。 崔衡玥再一次睁开了双眼,但崔衡玥觉得脑中一片空白,什么也不记得。 她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记忆慢慢复苏。 看着熟悉的帐帘,崔衡玥猛地坐起来,她还在做梦? 崔衡玥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打开荷包看了眼,肉脯还在,果然还在梦中。 不对。 崔衡玥又看向身上的衣服,她怎么换衣服了? 这时,屋中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刚才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还打翻了酒杯,弄脏了衣服,我就命丫鬟帮你换了衣服。” 原来是这样。 “我怎么突然睡着了?”崔衡玥下了床,走到窗户边,往外看了看月色,面上泛起疑惑:“我好像没睡多久。” 楚王不动声色地解释:“你大概是第一次喝酒,酒劲上来了,就睡着了。 “不过,这葡萄酒后劲不大,你只睡了两刻钟而已。” 崔衡玥摸了摸后脑勺,头有点晕,好像是喝了酒的缘故...... 第56章 薄情寡义 看着窗外的月色,崔衡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房,摆设没变,桌上的吃食没变,就连糕点肉脯剩下的分量跟她睡着之前都是一样的。 水晶杯少了一只,但楚王说她打翻了一只酒杯,应该就是指这只水晶杯。 其他所有的东西都没变,楚王穿着的还是她之前见到的那套衣服,发间插着的依然是那支很普通的桃木簪。 看来,她还在做梦。 “刚才说到哪里了?” 崔衡玥在桌前坐下,倒满酒,捏着糕点,看向楚王,示意他继续讲故事。 “我忘了。”楚王转动轮椅,来到桌前,拿了一块跟崔衡玥同样的糕点放进嘴里,嚼了嚼。 他这是不想讲了? 崔衡玥静静地看着楚王吃完一块糕点,见他还没有讲故事的意愿,就提醒他: “我记得你好像讲到了我阿娘与崔咏轩相识,之后两人情投意合,再然后,我就不知道了......” 楚王打断她:“崔咏轩是你父亲的名讳。” “哦!” 崔衡玥反应很冷漠,丝毫没有意识到作为子女,是不能提父亲的名讳。 楚王看了她一会儿,不免在心里叹气,她这种情况,他不该苛求。 于是,楚王继续讲故事:“当时,皇室欲和世家联姻,王家也在其中,而王家被选中的女子就是王二娘。 “但因为王二娘和崔咏轩私定终身,闹得满城风雨,又在家中吵着闹着要嫁入崔家,王定坤很生气,扬言她若嫁入崔家,就将她赶出家门。 “王二娘当时被情爱迷昏了头,带着仆人就离开了王家,但王夫人还是为王二娘准备了丰厚的嫁妆,让王二娘从别院出嫁。 “自此之后,王定坤说到做到,向所有人宣布将王二娘逐出王家,还命令王氏族人不可与王二娘来往,就连王夫人,也被勒令不许见女儿......” 崔衡玥喝下最后一滴葡萄酒,红着脸愤怒道:“那个王定坤也太过分了,我阿娘不过是追寻心中所爱,又没有犯什么大错,为何就不能原谅? “还把我阿娘逐出家门,这让我阿娘如何在崔家立足?” 世家大族联姻看中的从来就不是人,而是各大世家的势力,一个失去家族庇护的女子,又能给夫家带来什么助力? 这样的女子在夫家肯定会步履维艰,得不到夫家的重视,看看她阿娘的下场就知道了。 不过是生了孩子才三个月,就被逼入云悬寺,在北地窟一关就是十五年,最后顽疾缠身,一命呜呼。 在这期间,娘家、夫家无一人过问,当真是凄惨。 崔衡玥想不通,崔家无情也就罢了,王定坤夫妻毕竟是她阿娘的亲生父母,居然也这么无情,真是匪夷所思。 “呵!” 楚王嗤笑:“世家大族最在乎的就是名声,王二娘和崔咏轩之间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让王家颜面尽失,王家自然不会待见她。 “何况,王定坤和崔权在朝堂上一直不对付,自己的女儿却要死要活地闹着嫁给崔权的儿子,王定坤自然很生气。” 崔衡玥沉默了。 她还是觉得王定坤薄情寡义,不该对她阿娘这样。 楚王看了崔衡玥一眼,继续道:“王二娘嫁给崔咏轩绝不只是让王家丢脸这么简单,还让王家失去了一个最能干最贴心的女儿。” “我阿娘嫁人跟我姨母又有什么干系?”崔衡玥面露疑惑。 “自然是有干系。” 楚王心中一冷,连带着看崔衡玥的目光都透出凉意:“我刚才就跟你说过,皇室要与世家大族联姻,王家就在其中。 “王二娘原本是要嫁给先帝做皇后的,但因为她和崔咏轩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先帝下旨训斥王定坤,还降了他的官职。 “所以,王定坤就将自己的大女儿送进了宫,但因为王二娘的事,王元娘本可以做皇后,却只做了贵妃。 “王元娘性情单纯,心志淡泊,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中,不到一年就被人害死了......” 说到这里,楚王突然停下,转动轮椅,用后背对着崔衡玥。 崔衡玥不明所以,起身绕至楚王面前去看他,却见他神情冷漠,眼圈似乎微微泛红。 不会吧? 楚王这是哭了吗? 崔衡玥定睛一看,楚王神情冷漠,双眸清亮,并没有泛红。 她刚才看错了? 崔衡玥揉了揉眼睛,再次看向楚王,发现楚王还是跟之前一样,神情冷漠,双眸清亮,没有泛红。 看来,真的是她看错了。 “我姨母死了跟我阿娘有什么干系?” 他说了这么多,她居然还认为元娘的死跟她阿娘没有干系? 楚王的脸顿时沉了下去:“若王二娘循规蹈矩,不出这档子事,王元娘何至于嫁入宫中,死于非命?” “你错了。” 崔衡玥先是指出楚王的错误,然后解释道:“长幼有序,皇室要跟王家联姻,嫁入皇室的应该是我姨母......” 见楚王张开嘴巴要反驳,崔衡玥抢在他的前面:“好,就算皇室当时选中了我阿娘,但我阿娘追寻心中所爱,又有什么错? “先帝若是明君,就该大方成全我阿娘,他却下旨训斥王定坤,还降了王定坤的官职,借此给王定坤施压,这算什么明君? “还有那个王定坤,他为了升官,就将我姨母送入宫中,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姨母的死,先帝和王定坤才是最应该负责的人,若不是先帝要与王家联姻,又给王定坤施压,我姨母怎么会嫁进皇宫? “若不是王定坤卖女求荣,我姨母又怎么会惨死深宫? “当然,最该死的就是那个害死我姨母的人......” 说到这里,崔衡玥突然问道:“害死我姨母的人,到底是谁?” 一直听崔衡玥直呼自己外祖父的名讳,楚王本想训斥她,听到这个问题后,训斥的话全部吞回了肚子里。 楚王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失落:“我不知道,他们都说王元娘是病逝的......” 病逝? 崔衡玥不信。 “我阿娘常跟我说她和我姨母之间的事,我姨母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年纪轻轻就病逝?这其中必有蹊跷。” 楚王的眼睛亮了一下,“是有蹊跷,但无人能勘破。” 崔衡玥突然倾身向前,双手抓住轮椅扶手:“你为何会知道这么王家这么多事? “你与王元娘是什么......啊......” 话还没问完,崔衡玥就被楚王一掌打飞,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第57章 以死明志 自从楚王白天吩咐穆水照顾崔衡玥之后,穆水就像往日一样在外室值夜。 当她听到内室中传来不寻常的声音,立刻冲进了内室。 然而,她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崔衡玥双眼紧闭,躺在地上。 主子却拿着鞭子,正朝崔衡玥挥去:“什么追寻心中所爱?不过是罔顾家族自私自利的小人罢了。 “你母亲任性妄为,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我就替你外祖父好好教训教训你......” 鞭子抽下去,崔衡玥的身体弹了一下,顿时留下了一道血痕。 楚王举起鞭子,还想再抽,眼角余光却看见穆水站在旁边,顿时黑了脸。 二话不说,楚王改变方向,鞭子落在了穆水的身上。 “啪!” “啊——” 穆水倒在地上,肩膀处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她顾不及伤口的疼痛,骨碌爬起来跪好:“奴该死,请主子息怒。” 原来,主子并不是因为喜欢小娘子才把她留在这里,命她照顾小娘子...... “听到了多少?” 楚王冰冷的声音让穆水瞬间回神,她慌忙垂下头,以额贴地:“奴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没看到。 “奴刚才是以为您摔倒了,所以才冲进来的,请主子恕罪。” 穆水的解释并没有得到楚王的信任,下一刻,鞭子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啪!” 这一次,穆水死死地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啪啪——” 鞭子接二连三地落在穆水身上。 穆水疼得趴在地上,月白色的裙衫被染成了红色,如同冬日里的红梅,艳丽而又凌冽。 抽了十余鞭,楚王终于停了下来。 他定定地看着穆水的后脖,目光中透着杀气:“这十五年,你传了不少消息给那人吧?” 穆水呼吸一窒,随即辩解:“没有,奴没有将您的事情传出去,奴每年只传四个字,‘一切正常’,只有这四个字,真的。 “您一定要相信奴,奴对您一片忠心,绝不会背叛您。” 楚王不为所动:“你不是我的人。” 言下之意是不相信她。 听到这话,穆水的脸由青变白,心中觉得十分委屈。 她内心挣扎了片刻,突然直起上半身,勇敢地迎上楚王的目光:“是,我最初不是您的人。 “但自我记事起,我就是听着您的丰功伟绩长大的,您是战神,是百姓的守护神,北汉有您在,外敌就不敢入侵。 “小的时候,我就很崇敬您,常常幻想有一日能跟着您,却没想到有一天,我真的能留在您的身边。 “能留在您的身边伺候您,是我莫大的荣幸,我很珍惜这一切。 “所以,从我踏入云悬寺的那一刻起,我就发誓,此生绝不背叛您,您才是我的主子。 “不论发生何事,我都会用性命去保护您,护您周全,哪怕我的力量不够......” “呵呵!” 嗤笑声让穆水停了下来。 楚王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这样的话,我听了不知道多少遍,赌咒发誓谁都会,但真正能做到的人,却没有几个。” 穆水脸色一僵:“您不相信我?” “不信。”楚王脱口而出。 闻言,穆水脸色煞白,神情十分悲伤。 那两个字似有千钧重,压在穆水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没想到,她全心全意付出了十五年,却换来了这两个字。 哪怕这十五年来,楚王对她冷言冷语,她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她知道他骤然失去双腿,又失去兵权,心中难免愤怒,所以,她默默地承受住他的冷言冷语,依然精心照顾他,希望有一日,他能重新站起来,率领军队征战沙场。 却没想到,他还是不相信她。 穆水只觉得万念俱灰,内心的悲伤无法形容,她慢慢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 她含着泪问楚王:“我要如何做,您才会相信我的心是向着您的,我绝不会背叛您?” 楚王扬起鞭子,指向窗户:“你从这里跳下去......” “好,那我就证明给您看。” 话音未落,穆水就朝着窗户冲了过去。 纵身一跃,她的身影就消失在眼前。 楚王那句“我也不会相信你”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主子——” 穆风自暗处现身,常年如同冰块的脸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震惊、感动、佩服、惋惜...... “她真的跳下去了?!” 那扇窗户悬浮在空中,底下是数百丈深的峭壁悬崖,人一旦掉下去,必死无疑。 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敢往下面跳啊...... 见主子一声不吭,穆风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往下看。 月色朦胧,看到地藏阁的位置,就看不太清楚了,更别说看清穆水的身影了,恐怕这会儿,穆水早已掉入崖底的恒水中,一命呜呼了。 穆风突然有点伤心。 “把崔衡玥放到床上去。”楚王突然下令。 穆风顿时收起伤心,抱起躺在地上的崔衡玥,放到床上。 望着崔衡玥身上那道鞭痕,穆风踟蹰道:“主子,崔衡玥身上的伤怎么办?要不要......” 叫明觉来给她看看? 对上楚王那双威严的眼睛,穆风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加块香。” 听到命令,穆风立刻接过楚王递来的荷包,从中取了一块香,丢进桌上的香炉中。 做完这一切,穆风就退到一旁,默默地守候着,不再说话。 半个时辰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穆风连忙出了内室去查看,当他看见穆火抱着穆水走进来时,冰块脸再次裂开。 怎么回事? 穆风问了出来:“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穆火绕过他,径自进了内室。 “主子。” 穆火先冲楚王行礼,然后将穆水放在地上,禀道:“穆水跳下去之后,北殿各处皆没有动静。 “当时,水芙和水蓉正在游廊上赏月,她们似乎看到了穆水,但不确定,我已经命人去跟她们解释,她们应该不会起疑。 “主子,看穆水的样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 话点到为止。 楚王没有说话,而是定定地看着穆水。 迟迟没有等到楚王说话,穆风忍不住悄悄地靠近穆火,低声询问:“你是怎么救下穆水的?” 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穆水的动作又很快,想要拦截她,动作必须更快,但穆火的轻功还没有他的轻功厉害,他都没有把握能拦截穆水,更别说穆火了...... 第58章 心思 对上穆风那双求知若渴的眼睛,穆火很是得意,赤红的脸越发透亮。 他先是看了一眼楚王,见楚王没有注意这边,就压低声音,回答穆风的问题: “你忘了吗?我在崖底的恒水中放了一张大网......” 穆风瞪大了双眼,低呼:“就是那张用来捕鱼的大网吗?” 见穆火点了一下头,穆风恍然大悟,原来是穆火及时收网救了她...... “唔——” 穆水悠悠转醒,先是感觉到身下一片冰凉,而后又觉得全身酸痛...... 痛? 不对,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觉得痛? 穆水转动眼珠子,看见旁边的轮椅,立刻爬了起来:“主子......穆风,穆火,你们怎么在这里?” 刚问出口,她就明白了过来:“是你们救了我?” 穆风恢复了冰块脸,懒得说话。 穆火面无表情道:“救你是主子的命令。” 闻言,穆水“噗通”跪在楚王面前,语气哽咽:“多谢主子救命之恩。” 谢恩之后,穆水抬起头,倔强地看着楚王:“主子,您相信我了?” 楚王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向穆风和穆火。 穆火当即说道:“主子,属下告退。” 话落,转身就走。 穆风也跟着告退,离去。 楚王这才看向穆水:“起来吧。” 穆水没有起来,固执地想要一个答案:“主子,您相信我了吗?” 楚王神情有点动容,声音也不似之前那么冰冷:“这十五年,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你没有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那人,我很高兴,所以我才留你到现在。 “今后,还是跟从前一样吧。” 穆水狂喜,主子这是相信她了,她又可以留在主子身边了,她激动地磕了个头:“多谢主子信任。” 然后才站起来,笑盈盈地看着楚王。 楚王扫了眼她身上的鞭痕,用冷漠的语气道:“我信任你,是因为你这十五年来,循规蹈矩,从未逾越半分,也从未出卖过我。 “我希望你能保持初心,不要生出旁的心思,也不要辜负我对你的信任。” 穆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主子这话是什么意思? 循规蹈矩,保持初心,不要生出旁的心思......穆水心中一惊,主子是看出她的心思了吗? 主子让她不要生出旁的心思,是不是在警告她? 想到这里,穆水低下头,藏住惊慌和失落的情绪。 再抬头时,穆水脸上的神情已经如往日的淡漠,她恭敬道:“主子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您对我的信任。” “那就好。” 楚王淡淡地回应了一句,然后掏出一只玉瓶递过去:“这是伤药,回去之后让水蓉帮你擦,用完了再告诉我。” “多谢主子。”穆水接过玉瓶的时候很激动,这玉瓶里装的是上等伤药,是主子自己用的。 现在主子给她用,就说明主子已经把她当成心腹了。 “帮小娘子处理一下伤势再回去,今晚不用值夜了,明日你可以多睡会儿。” 听见这番暗藏关心的吩咐,穆水的心就更激动了,她开心地答应一声,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向床。 ...... “嘶——” 听到穆水的痛呼声,水蓉立刻停止上药:“娘子,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没事,继续吧。” 趴在床上的穆水咬着下唇,忍住身体的痛楚,习惯性地回忆这一天发生的事情。 “娘子,你睡了吗?” 一刻钟后,水蓉擦完药,见穆水闭着眼睛没有动静,以为她睡着了。 但在她问完之后,穆水就睁开了双眼:“水芙那丫头藏不住事,我受伤的事不要告诉她。” “是。”水蓉恭敬应下。 “你回去睡觉吧,明日不用早起,多睡会儿。” 穆水披上外衣,坐了起来。 见水蓉站着没动,穆水微讶:“还有事?” 经过内心的挣扎后,水蓉终于问出口:“娘子,是楚王伤了你吗?” “我做错了事,理应受罚,你以后多提醒水芙,行事谨慎些,少说话。”此时的穆水神情淡漠,内心毫无波澜。 “是。” 水蓉没有离开,说起了一件令她疑惑不解的事:“娘子,之前我和水芙在赏月的时候,看到有人从神隐宫掉了下去,她穿的衣服跟你今日穿的衣服一模一样。 “但火烽跟我说,是我看错了。 “我想着若是我没看错,掉下去的位置就应该是楚王卧房的窗户,肯定不会是你。 “现在,我又不确定了。” 水蓉的目光落在穆水的伤处:“娘子,今晚有人从楚王的卧房掉下去吗?那个人是你吗?” 听了这番话,穆水心中很震惊,她没想到水蓉在看到她安然无恙之后还会怀疑这件事,但她面上没有显露出来。 “火烽没说错,是你看错了。” 穆水的话驱散了水蓉心底最后一丝疑惑,她脸上露出轻松的表情:“不是你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水蓉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穆水叫住水蓉,问她:“崔衡玥长什么模样?” “娘子你怎么突然问起崔衡玥了?”水蓉又走回床边。 水蓉很惊讶,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娘子打听人,她以为,除了楚王,娘子不会关心任何人。 却没想到,娘子突然向她打听崔衡玥。 水蓉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 穆水视线微移,语气淡淡:“没什么,就是南殿最近老出事,还都是跟崔衡玥有关,就想看看她是什么模样。” 原来是这样。 水蓉心中稍安,缓缓说道:“在跳崖之前,崔衡玥每日都要去地藏阁的厨房烧火,因此她的脸并不是很白。 “模样嘛,看着还算漂亮,但比起娘子你来,就逊色多了,他们说她只有三分像王氏。 “哦,对了,她右眉尾下有一颗小小的痣,听说王氏也有......” 听到这里,后面的话穆水就再也听不进去了,心中翻起的巨浪已经让她无暇顾及其他。 原来,主子让穆云送来的小娘子是崔衡玥......她当时怎么就没想到呢? 崔衡玥受了伤,那位小娘子也受了伤,而且云悬寺能有几位这样的小娘子?她早该想到的。 莫非主子心里的那名女子是......崔衡玥的母亲王氏? 下一刻,穆水又推翻了这个猜测。 如果主子心里的那名女子是王氏,主子就不可能把王氏关在北地窟,也不可能用鞭子抽崔衡玥。 穆水越想越疑惑,主子心里记挂的那名女子到底是谁? 第59章 醒来 翌日。 穆水在鸟儿的歌声中苏醒过来,洗漱一番后,她简单地吃了一点东西,就去了神隐宫。 虽然主子说她今日可以多睡会儿,但她也不能贪睡。 到了寝殿,穆风却站在门外,对她说:“主子已经命人把小娘子送回了南殿,接下来这两日,你就去观音阁照顾她。” 末了,穆风提醒穆水:“只有两日了,要达到主子的要求,这两日你恐怕会很忙,需不需要叫水芙和水蓉去帮你?” “这个我自会安排,但我去了观音阁,那主子这里就没人伺候了。”穆水忍不住往殿内看。 穆风:“主子这里有我。” 尽管心中百般不舍,但穆水还是转身离开了。 穆云知道穆水要来,十分开心,吩咐人把幻乐居最好的一间房收拾出来给穆水住,然后把崔衡玥抬到了穆水的隔壁房间。 自昨晚被楚王打晕之后,崔衡玥就一直处于昏睡中。 是夜,穆水帮崔衡玥洗完药浴、上了药之后,就走到外面的游廊上。 忙了一天,终于可以歇会儿了。 穆水攀着栏杆,闭上双眼,感受着夜晚的凉爽,心中一片宁静。 忽然,一阵香味传来,穆水睁开双眼,循着香味看去。 却见穆云搬着一张条案走过来,条案上摆着各种各样的佳肴美酒,他走得很稳,条案上的碗碟杯筷纹丝不动。 “快过来坐。” 穆云一边招呼穆水,一边将条案轻轻地放在地上,又从背上取下两个蒲团放好。 “坐。” 见穆水过来了,穆云指了指对面的蒲团。 穆水刚坐好,一只酒杯就递到了她的面前,她伸手接过,一口饮尽。 “这些事情怎么不叫他们来做?”喝完后,穆水将酒杯递过去。 穆云端起酒壶,又给她倒了一杯酒,笑着回答:“你难得来一趟观音阁,我不想让那些不相干的人打扰我们。” 说完,冲穆水举了一下杯,一口饮尽。 “还记得上次我们喝酒是和穆风、穆火一起,那天,我们四人喝了个酩酊大醉,醒来后还被主子惩罚了。” 说起往事,穆云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下次,叫上穆风和穆火,我们四个再喝一次。” “好啊。”穆水逐渐放松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放进嘴里:“嗯,味道不错。” 穆云笑容满面地看着她吃鱼,自己偶尔夹一筷子。 沐浴在温柔的月色中,两人一边闲谈一边喝酒吃菜,间或对着远处的山峦点评几句。 酒酣之时,穆云突然出声:“昨晚的事,我听说了,你......你跳下去的时候,就没想过你会死吗?” 穆水倒酒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倒酒:“当时没想着活。” 若是不能被主子信任,那她还活着干什么? “唉......”穆云深深地叹了口气:“你就不替你的亲人想想吗?你若是死了,他们该多难过。” 亲人? 穆水眼神变得黯淡:“我只有一个阿弟,但我进入云悬寺的时候,他才刚出生。 “现在他已经十五岁了,但他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他。” 这十五年,她从未离开过云悬寺,也从未见过阿弟,就算他现在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认不出他。 穆云脸上浮现出心疼:“那人是拿你的阿弟威胁你吗?” 穆水扭回头,看见穆云脸上的心疼,心中一震,随即移开目光,故作淡定: “他说会帮我照顾好我阿弟,让我阿弟衣食无忧,读书识字。 “我们这样卑贱的人,能衣食无忧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读书识字是万万不敢想的。 “既然有这样的机会,我为什么不答应?何况来伺候楚王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 穆云顺势问道:“如果将来有一日,那人让你杀了主子,你会对主子动手吗?” “不会,我永远都不会对主子动手。”穆水想也没想就回答。 “如果那人跟你说,你不杀楚王,他就杀了你阿弟,你怎么办?” 穆水顿住了。 这个问题,她从前想过,但没有得出答案。 不过今日,她有了不同的想法:“父亲母亲临终前嘱咐我,一定要抚养阿弟长大成人,我若是没有做到,就是不孝。 “但我若对主子出手,那就是不忠。 “自古忠孝两难全,若让我选,我会选主子,因为北汉需要他,北汉的百姓更需要他。” 望着神情坚定的穆水,穆云心中涌起了敬佩之情,但又觉得穆水很可怜,不禁脱口而出:“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把阿弟救出来,让你们团聚。” 穆水心中动容,眼眶微微泛红:“多谢!” ...... 穆水在观音阁照顾了崔衡玥两天,崔衡玥就昏睡了两天。 这一日,穆水给崔衡玥换了药后,就带着水蓉离开了观音阁。 又过了一个时辰,崔衡玥悠悠转醒。 “嗯......真舒服......” 崔衡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舒服极了。 “不对——” 崔衡玥猛地坐起来,捏住帐帘搓了搓,不掉色,是绯色的。 她又环顾四周,发现这是在幻乐居,而不是楚王的房间。 她这是......从梦中醒来了? 为了确认,崔衡玥再次掐住手臂上的伤:“啊,好痛!” 这不是梦。 可是,她做的梦未免太真实了吧? 在梦里发生的一切,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从前她做梦不会这样,总是醒来之后只会记得一点点,也不会记得这么清楚。 崔衡玥很疑惑,开始检查自己。 衣服还是她进幻乐居后换的那套衣服,身上的东西也都在...... 等等—— 崔衡玥取下腰间的荷包,打开一看,却发现里面只有两块绿豆糕,没有肉脯。 她把绿豆糕倒出来,用力去闻,发现一丝肉脯的气味都没有。 她住进幻乐居后,吃了药就睡了,当时腰间装吃食的荷包里只有两块绿豆糕,没有其他东西。 就跟现在一样。 崔衡玥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心中疑惑不止,难道她真是在梦里见的楚王? “还真是一个好长的梦啊!” 左思右想,最后崔衡玥还是接受了梦见楚王这件事。 她下了床,自己收拾了一番,就离开了房间。 看见外面站着的还是之前那两名侍卫,崔衡玥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殆尽了。 “我睡了多久?” 看见阳光投射在门外的光影,崔衡玥忍不住问侍卫。 左边的侍卫面如表情道:“三日。” 三日? 崔衡玥傻眼,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第60章 可恶 南殿,观音阁。 云晨汇报完调查结果后,双手奉上册子:“将军,这是南殿上半年的账册,请您过目。” 穆云接过册子,翻看起来。 “对了,将军,甄九派人跟我说,他们的草药不够了,请将军再拨点草药给他们。”云晨又道。 穆云双眼盯着账册,随口答应:“这件事你去安排。” 话落,穆云突然抬起头:“多拨点伤药给甄九。” 云晨心中一动,将军这样吩咐,莫非是觉得崔衡玥还会受伤去找甄九? 正在这时,崔衡玥出现在门口:“穆将军。” 屋中的人齐齐看向门口。 “你们都退下吧。” 穆云挥退手下之后,招呼崔衡玥:“坐吧。” 又问:“用了早膳吗?没有的话,我让人送到这里来。” “不必了,我刚才在幻乐居吃过了。”提到早膳,崔衡玥忍不住舔了舔嘴唇,观音阁的早膳果然不是地藏阁能比的。 回味了一番早膳,崔衡玥才问穆云:“我真的睡了三天吗?” “不。”穆云露出揶揄的笑;“你睡了三天四夜。” 崔衡玥:“......” “我居然睡了这么久?难怪我醒来之后觉得伤口都不疼了,除了手臂上的伤,我感觉其他的伤都好了。” 崔衡玥站在原地,踢了两下腿,又抡起右拳挥了几下,连连称赞:“甄九的医术真是厉害,吃了他的药,睡了三天,我身上的伤就差不多都好了,跟没受伤一样,真是厉害。 “看来,谣言不可信,甄九称得上‘神医’这个名号。” 穆云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说话。 若不是穆水,她怎么可能好得这么快? 穆水身上有伤,还要劳心劳力地照顾崔衡玥,如今崔衡玥活蹦乱跳的,却不能提及穆水的功劳,穆云替穆水感到委屈。 “对了,过了三天,你们应该找到证据了吧?现在你总该相信我的话了吧。”崔衡玥舒展完筋骨之后,就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 穆云眨了一下眼睛,面无表情道:“云晨和云林已经查过了,姚十三没有撒谎,苏毕文不可能出现在南院。 “罗三娘中途离开大院子确实去更衣了,至于她的剪刀为什么会在李碧儿的房间,还有待查明。 “宋卓行到底有没有偷短刀行刺你,这件事也有待查明......” 崔衡玥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忍不住打断他的话:“那李碧儿呢?” 穆云不疾不徐地回答:“当时房间里只有你们两人,外面的侍卫被打晕了,所以房间里发生什么事,只有你和李碧儿清楚。 “现在你们各执一词,我很难判定谁说真话、谁说假话。” “啪!” 崔衡玥拍着扶手站起来,表情愤怒:“所以,你是跟我说,这三日你们毫无所获,依然没有找到证据吗?” “......是。” “废物!”骂一句不过瘾,崔衡玥又骂了一句:“一群废物。” “啪!” 穆云拍案而起:“崔衡玥,查案讲究的是证据,不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也不是滥杀无辜的杀人狂魔。 “除非有证据证明李碧儿和苏毕文确实对你动了杀机,否则就不能认定他们是刺客。” 崔衡玥握紧了拳头,脸色铁青:“你认为我在撒谎?还是说你认为我刺伤了自己,只为嫁祸李碧儿和苏毕文?” 对上崔衡玥那双充满愤怒的眼睛,穆云心虚地移开目光:“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崔衡玥冲到穆云面前,直直地盯着他的眼睛。 不知为何,穆云觉得此时的崔衡玥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气势,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下意识地往后仰,想解释几句,发现解释不清楚,干脆说道:“总之,杀人未遂的情况下,要有证据我们才能给凶手定罪。” “呵!” 崔衡玥冷笑了一声:“好,好得很,楚王果然治下严谨,军纪严明。” 话落,转身就走,背影十分冷漠。 “咚——咚——咚——” 钟声响起,地藏阁的人们陆陆续续来到大院子,开始去林隐那里领取差事。 崔衡玥站在观音阁的游廊上,低头往下看。 突然几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崔衡玥的视线中,她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确认之后,转身就往偏殿跑。 “穆云——” 这一声称呼惊动了周围的侍卫,他们齐刷刷地看过来,见是崔衡玥狂奔进偏殿,不禁好奇地走过去。 “穆云——” 崔衡玥冲到穆云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居然把李碧儿和苏毕文放了?” “是我下令放的。” 穆云神情淡然,抓住崔衡玥的手腕轻轻一扭,就将衣襟从她手中解救出来。 随后往前一推。 崔衡玥踉跄着往后退,险些没站稳。 “为什么?”崔衡玥攥紧了拳头,手指咔嚓响。 穆云面无表情,语气冷漠:“没有证据,自然不能一直关着。” “你......可恶!” 崔衡玥咬牙转身,经过殿中的圆桌时,她猛地抬脚,踢翻圆桌。 伴随着“乒乒乓乓”的声音,桌椅全都倒在地上,上面的茶壶杯碟碎了一地。 “主子,出什么事了?” 赤野带着侍卫冲进来,看见狼藉的地面顿时傻了眼,再抬头时,崔衡玥已经到了面前。 “让开!” 崔衡玥冷冷地看着赤野,声音似寒冰。 赤野越过崔衡玥,看向穆云,见穆云冲他挥了一下手,便侧身避让,命令众侍卫:“让她走。” 众侍卫往两旁退,让出中间的道路。 崔衡玥目不斜视,径直出了偏殿。 赤野回头看了崔衡玥一眼,快步走到穆云跟前:“主子,出什么事了?” 又指着地上问:“这是崔衡玥干的?” 穆云点了一下头,吩咐众侍卫:“把这里收拾了就去当差。” “是。” 众侍卫立刻行动起来。 穆云这才对赤野说:“小丫头使性子罢了,不必理会。” 使完性子的崔衡玥并未消气,一路沉着脸冲下观音阁,本想去文殊阁,但在楼梯上遇到云晨,崔衡玥朝他伸出手: “把我的短刀还给我。” 好强的杀气。 面对杀气如此重的崔衡玥,云晨当即拒绝:“短刀暂时还不能给你。” 看她的样子,是想拿短刀杀人吧? 自然不能给。 “那什么时候还我?”崔衡玥抽回手。 “额......”云晨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崔衡玥实情:“其实,你的短刀不在我这里,在将军那里。 “你若想要回短刀,就去跟将军说吧。” 一听短刀在穆云手中,崔衡玥推开云晨,就往下走...... 第61章 有仇报仇 让她去向穆云那个混蛋要回东西? 她宁愿不要。 崔衡玥怒气冲冲地下了楼梯,拐过游廊,进了地藏阁的大院子。 “小疯子?!” 有人看见崔衡玥叫了一声,随后院子里所有的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看向崔衡玥。 “疯丫头,你的伤都好了吗?” 陈氏是第一个迎上去的人,她拉着崔衡玥的手,上下打量,检查崔衡玥身上的伤。 崔衡玥怒气一滞:“我没事......” 目光触及陈氏发间的银簪,崔衡玥抬起右手,拔下陈氏的银簪。 同时左手用力,从陈氏手中抽出来。 陈氏还未反应过来,崔衡玥已经从她眼前消失。 “小心——” 苏毕文刚喊出声,崔衡玥已经冲到李碧儿跟前,将银簪狠狠地插入李碧儿的身体里。 陈氏回头看见这一幕,脸色“唰”的一下就白了,如果李碧儿死在她的银簪下,不仅崔衡玥会死,她也会死。 这个疯丫头,真是害死她了...... 崔衡玥的动作太快,以致于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李碧儿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小疯子,你干什么?”林隐带着侍卫冲了过来,把李碧儿拖到安全的地方。 崔衡玥没有回答林隐的问题,却伸手指着陈氏说:“这支簪子是我向陈娘子买的,钱我早已给了她。 “今日之事,与陈娘子无关,簪子是我的,人也是我伤的,一切都冲我来。” 林隐扭头看向陈氏。 陈氏听了崔衡玥的话,心绪翻涌,正不知该说什么,见林隐看过来,她连忙点头:“那支簪子确实是疯丫头跟我买的......” 后面的话,陈氏再也说不出来。 这个疯丫头,虽然任性,但心地善良,不枉自己疼了她这么多年。 “你没事吧?” 不知何时,苏毕文来到了李碧儿身边,伸手去扶她。 但李碧儿避开了苏毕文的手,捂着受伤的手臂慢慢地站起来。 苏毕文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心里很不是滋味,他跟着李碧儿一同站起来,冲林隐喊道: “林侍卫,刚才小疯子杀李娘子,这是大家亲眼所见,理应把小疯子抓起来,交给穆将军,处以死刑。” “没错。”张五郎附和道:“南殿有规矩,杀人者必死,小疯子杀李娘子,该死。” 崔衡玥嘴角浮起冷笑:“她死了吗?” 张五郎的脸色瞬间僵硬。 “难道非要人死了才能让凶手伏诛吗?如此践踏生命,简直就是玷污这一方净土。” 苏毕文站了出来,毫不顾忌地指责崔衡玥。 “你......” 润竹正想反驳,就被崔衡玥打断了。 “你和李碧儿杀人未遂,不也一样没有伏诛吗?” 面对崔衡玥的嘲讽,苏毕文没有落入她的言语陷阱,斥道:“休要污蔑我们,我和李娘子没有杀人之心,更没有杀人之举。” “我也没有杀人之心,更没有杀人之举。”崔衡玥用他的话反击。 苏毕文听得火大,扬手一指:“那李娘子身上的伤,你怎么解释?” “这是我们的私人恩怨,怎么,苏郎君是想为李娘子出头吗?” 崔衡玥朝着苏毕文一步一步走过去,周身散发出寒意:“苏郎君是以什么身份为李娘子出头? “姘头吗?” 这话一出口,李碧儿再也忍不住:“胡说八道什么?我李碧儿清清白白,从未与人有过私情。 “念在你年幼无知,又无人教导的份上,刚才的话我就不跟你计较。 “若你再口无遮拦,我就不客气了。” 苏毕文跟着道:“我与李娘子不过泛泛之交,并无私情,小疯子,你若再胡说八道,毁李娘子的清誉,我就替你母亲好好教训教训你。” 呵,并无私情? 如此维护李碧儿,要说他们之间没有私情,崔衡玥是万万不信的。 但她不关心他们之间的私情,她只想,有仇报仇。 崔衡玥转向林隐,冷声道:“南殿有规矩,只要不涉及杀人,你们就不许插手我们的事。 “今日我把话撂在这里,我不杀李碧儿,我只想废了她的手,以报她三日前伤我之仇。” 听了这番话,李本儒忍不住说道:“看来,小疯子三日前遇刺,李娘子脱不了干系。” 姚十三看了过来。 “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让开。”崔衡玥冲林隐等侍卫吼道。 这一声吼,如同猛虎嘶吼,侍卫们不由自主地往后退,退了一步后反应过来,连忙停下脚步,看向林隐。 林隐却往廊下走:“都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去。” 侍卫们走了,其他人面面相觑一阵,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继续干活。 只不过,他们在干活的时候,时不时地抬头看崔衡玥和李碧儿。 “你还想废我的手?”李碧儿迎上崔衡玥冰冷的目光,嘴角噙着冷笑。 “没错,我今日要废了你的手。” 崔衡玥毫不避讳地承认自己的意图,而后看向苏毕文:“你跟我之间的恩怨,我改日再找你算。 “让开。” 苏毕文站在李碧儿身旁,没有动。 李碧儿低斥:“我的事不用你管,滚。” 苏毕文依然不动,只是用微弱的声音说:“你刚才明明可以躲开,但你没有躲,是因为不想暴露你的武功吧? “现在这么多人看着,你想怎么对付崔衡玥?” 尤其是崔衡玥现在跟疯了一样,她若还隐藏武功,手臂肯定保不住。 “不用你管。” 撂下这句话后,李碧儿拔出伤口处的银簪,就朝崔衡玥走去。 送上门来的武器,不用白不用。 崔衡玥看到了李碧儿的动作,环顾四周,也想找一把武器。 众人看见崔衡玥的目光,迅速将自己的工具护在怀中,唯恐动作慢一点,工具就被崔衡玥抢走。 说是只废李娘子的手,但谁知道小疯子会不会发疯,杀了李娘子,到时候他们的工具成了凶器,他们的命就没了。 想到这里,众人警惕地看着崔衡玥,同时紧了紧护着工具的手。 “给你。” 在所有人都护住自己工具的时候,宋卓行将自己用的短刀递给了崔衡玥。 崔衡玥很诧异,没有接短刀。 润竹大惊失色,忙上前劝宋卓行:“三郎,南殿有规矩,若是有人死在谁的工具下,谁就要赔命。 “崔小娘子她......” 润竹想说崔小娘子一看就是要杀人,千万不能把短刀给她。 宋卓行却打断了他。 “那又如何?” 第62章 阵营 她杀人时,他奉上刀,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宋卓行理直气壮地将短刀塞到崔衡玥手中:“这是我的刀,不需要你用钱来买,用完还给我就行。” 崔衡玥挑起眉梢,他就不怕她拿这把短刀去杀人? 算了,管他呢。 崔衡玥握住刀柄就朝李碧儿冲去。 李碧儿手握银簪,也朝崔衡玥冲了过去。 看见李碧儿的架势,周围的人面露惊讶,李娘子会武功? 然而下一刻,李碧儿动作笨拙地举着银簪刺向崔衡玥,却被崔衡玥用刀击飞,身体也被崔衡玥踢飞出去。 看见李碧儿飞过来,周围的人迅速拾起自己的东西往旁边退避。 “嘭!” 李碧儿重重地摔在石阶上,刚痛呼一声,腹部就受到重击。 是崔衡玥,她又来了。 李碧儿忍痛抓住崔衡玥的脚,用力往旁边扭。 崔衡玥纹丝不动,俯视着努力做出笨拙模样的李碧儿,冷嗤:“做这一副柔弱的模样给谁看呢?何不把那日杀我的狠劲亮出来给大家瞧瞧?” “那日我拼死救了你,你却到现在还污蔑我,崔小娘子,你当真是个忘恩负义之人吗?”李碧儿不着她的道,仍旧指责她忘恩负义。 “呵呵,你让苏毕文刺你一刀,就想冒充我的救命恩人,想得倒是美,今日我就让你好好清醒清醒。” 话落,崔衡玥死死地按住李碧儿,令她动弹不了,随后手持短刀靠近李碧儿的手腕。 看见崔衡玥欲挑断李碧儿的手筋,苏毕文再也看不下去,手腕扭转,就将手中的筷子掷了出去。 崔衡玥扬手一挥,筷子断成两截。 “小疯子,你别太过分。”苏毕文冲了过来。 崔衡玥冷笑:“你们都要杀我了,还有脸叫我别太过分?真是无耻至极。” 说话的同时,崔衡玥准备迎击苏毕文。 却没料到,苏毕文半路上被人拦截了。 “苏郎君,既是崔小娘子和李娘子之间的私人恩怨,我们还是不要掺和比较好。” 宋卓行横插进来,抓住苏毕文的手臂不放。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后不再理会苏毕文,对着李碧儿的手腕刺了下去。 “住手!” 苏毕文用力甩开宋卓行就往前冲,但才冲出两步,又被宋卓行拦住了。 “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 苏毕文恼羞成怒,抡起拳头就挥向宋卓行。 轻松避过,宋卓行以掌回击。 好快! 苏毕文堪堪避开,想抽身已经晚了一步,他急得大喊:“五郎!” 听到呼唤,张五郎招呼同伴,冲向崔衡玥,营救李碧儿。 此时的李碧儿装作在生死关头被激发出巨大的力量,挣脱了崔衡玥的钳制,向东逃跑。 崔衡玥反应很快,不过数息工夫,她就抓住了李碧儿。 “以多欺少?太无耻了。” 李本儒骂完苏毕文和张五郎,就朝崔衡玥大喊:“小疯子,别慌,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话音未落,他纵身一跃,用自己魁梧的身体做肉墙,挡在崔衡玥面前。 “行侠仗义,怎能少了我?”润竹飞身而出,落在李本儒身边。 李本儒看向润竹,两人相视一笑,随即冲向张五郎等人。 混战顿起。 闻讯而来的晨光停在廊下,默默地看着院子里的混战。 林隐走过来,低声问:“我们要不要出手?” “都尉说了,只要他们不杀人,就不必出手。”晨光道。 林隐遂紧紧地盯着那些打架的人,嘴上忍不住跟晨光说:“刚才崔衡玥和李碧儿他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吧? “说实话,我都被他们弄糊涂了,到底是崔衡玥撒谎,还是李碧儿撒谎?” 晨光没说话。 林隐自顾自地继续说:“李碧儿的动作,一看就是不会武功,说她刺杀崔衡玥,我还是不信......” 话未说完,就见李碧儿突然跃起,一个回旋踢,将崔衡玥踢飞出去。 林隐惊得张大嘴巴,却说不出话来:“......” “快看,原来李娘子会武功。”陈氏惊道。 闻言,众人齐齐看向李碧儿,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 “你再污蔑我的父亲,我就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李碧儿站立在院子中央,愤怒地警告崔衡玥。 “怎么,不装了?” 崔衡玥冷笑着爬起来,又冲了过去。 李碧儿愣了一下,显然是才意识到自己上当,但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 暴露就暴露吧,她苟且偷生这么多年,不想再委屈自己,委屈家人了。 “装什么?我不过是见你丧母,觉得你可怜不想伤着你罢了。没想到你这人狼心狗肺,污蔑我也就算了,现在还污蔑我的父亲,这件事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忍。” 李碧儿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拔高了声音,既解释了自己隐瞒会武功的原因,又解释了自己对崔衡玥动手的理由。 “现在狡辩已经晚了。” 崔衡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不再出言激怒李碧儿,举着短刀,招式凌厉地攻击李碧儿的手臂。 看到这里,院子里的人已经对刺杀事件有了新的定论。 有人放下手中的活,加入了打斗。 随后,又有人加入打斗。 渐渐地,除了少数几个人之外,其他人都在混战。 他们立场鲜明,分成了两个阵营,一个阵营是帮李碧儿的,一个阵营是帮崔衡玥的。 看着混战的人,崔衡玥惊愕不已,尤其是看见姚十三在对付张五郎,崔衡玥就更惊讶了。 经过刚才的事情,她已经知道张五郎和苏毕文是狼狈为奸,姚十三对付张五郎,也就是在帮她。 可是,上次苏毕文和李碧儿杀她,姚十三还帮苏毕文做假供,这次怎么改帮她了? “啊——” 一分神,崔衡玥就挨了李碧儿一拳。 “嘶——” 崔衡玥一张嘴,脸颊就痛得厉害。 可恶! 崔衡玥再也不敢分神,专心对付李碧儿。 宋卓行看见这一幕,趁着苏毕文后退的时候,捡起地上的石子就掷了出去。 “放暗器?卑鄙。”苏毕文鄙视了宋卓行一番,摘下旁边的花骨朵也掷了出去。 李碧儿飞起一脚,眼看着就要踢中崔衡玥的时候,突然膝盖一痛,身体骤然失去重心,从半空中摔下。 崔衡玥趁机飞扑过去,将手中短刀狠狠地插入李碧儿的手臂...... 第63章 棋高一着 “啊——” 李碧儿惨叫了一声,抬起脚用力踢开崔衡玥,抱着左手臂蜷缩成一团。 短刀跟着崔衡玥飞出去,落在地上。 姚十三捡起短刀,就刺入张五郎的肩膀。 “你......” 张五郎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十三:“你不是苏郎君的人吗?怎么会......” “我就是我,谁的人也不是。”话落,姚十三拔出短刀。 突然,一个人影闪过,姚十三手中一空,短刀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是我主人的。” 润竹抢走短刀,回头轻蔑地看了他们一眼,就跑到崔衡玥身边:“崔小娘子,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崔衡玥随口回了句,抢过润竹手中的短刀,再次刺向李碧儿。 另一边,望着被震成粉末的花骨朵,苏毕文眸中闪过一丝惧意,这小子居然这么厉害? 苏毕文萌生了退意。 但已经晚了。 宋卓行帮崔衡玥解决掉暗器之后,就飞身跃向苏毕文,速度比刚才快了不止一倍。 还没来得及出招应对,苏毕文的身体就被宋卓行死死压住,双手被拧到背后,只听“咔嚓”一声响,剧痛袭来。 “啊——” 听到惨叫声,崔衡玥往这边看了眼,当她看见苏毕文痛苦的表情时,心中十分畅快,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活该。 恰巧这个时候,宋卓行回头去看崔衡玥,正好看见崔衡玥嘴角的笑,心情顿时飞跃起来。 李碧儿趁此机会逃离崔衡玥的短刀。 崔衡玥再追。 廊下,林隐有点坐不住了:“还不出手吗?他们都受伤了。” 那些参与斗殴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目前来看,李碧儿受的伤最重,其次就是苏毕文。 再这样下去,恐怕李碧儿就要命丧地藏阁了。 晨光很镇定,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不急,让他们再打一会儿。” “你就不怕他们死在这里吗?”林隐有点急,直直地盯着晨光:“如果他们之中有人死在这里,将军定会拿我们问罪。” 晨光终于收回目光,看向林隐:“你别着急,都尉还未发话呢。” 林隐愣住了:“......你的意思是,都尉一直都在这里盯着?” “没错。”晨光扫视周围,虽然他没看到都尉的身影,但都尉就在附近。 见林隐四处搜寻都尉的踪迹,晨光劝阻他:“不要找了,都尉的行踪岂是你我能知道的?” 闻言,林隐放弃搜寻,但心中很是疑惑,便问晨光:“都尉什么时候才会出来阻止他们?” 这样一直打下去,真的会出事。 “这个嘛......”晨光露出神秘的笑,凑过去,小声道:“这不是南殿最近不太平吗? “而且端午将至,寺里会来很多贵人,都尉怕出事,就想着这些人能消停几日是最好的。 “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他们想打就让他们去打,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都尉再出来阻止,他们就再也翻不起浪了。” 原来如此。 林隐笑着称赞:“还是都尉棋高一着。” “那当然,都尉一向都很聪明。”主子被称赞,晨光特别高兴,也跟着称赞了一句。 两人再次看向院子。 混战还在继续。 李碧儿本想隐藏武功,以图将来,但没想到被崔衡玥激怒,暴露了自己会武功一事。 但之后李碧儿和崔衡玥对打的时候,并未使出全力,她在藏拙。 然而,当李碧儿身上多了好几道口子,又发现有人暗中帮崔衡玥之后,她就不再藏拙,全力对付崔衡玥。 “可恶。” 崔衡玥低头看了眼左手臂被划开的旧伤,眸中闪过一丝恼怒,她好不容易快养好的伤口又裂开了,真是可恶。 这个李碧儿,还真是厉害。 “小心。” 旁边传来提醒,崔衡玥扭过头去看,李碧儿的杀招已至面前。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白影飞过,徒手捏住充满杀气的树叶,翩然落在地上。 “原来是你。”云林举着树叶,定定地看着李碧儿。 李碧儿瞬间变了脸色,他们发现了。 下一刻,李碧儿又恢复了淡然,“云校尉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 呵呵! 云林懒得跟她费唇舌,收起树叶。 “都给我住手。” 云晨那如虎般的吼叫,顿时就让众人停了下来。 崔衡玥却趁此机会,再次举刀刺向李碧儿。 “住手。” 云林离得近,扑上去一把夺走了崔衡玥手中的短刀。 李碧儿当即开口:“云都尉,云校尉,你们都看见了吧?崔小娘子想要杀我。” “我不要你的命,我只要你一只手。”崔衡玥淡淡道。 李碧儿:“......” 她知道凭着崔衡玥之前说的话,她现在的指责没人会信,说再多也是徒劳。 李碧儿放弃了指控。 “好啊你们,好得很!” 云晨板着脸,看起来很生气,他的目光一一扫视众人,威严的声音响起:“传我命令,今日参与斗殴的所有人,回房闭门反省三日。” 李本儒急了:“那我们吃饭怎么办?” 闭门反省就意味着不能干活,没有干活自然就没有饭吃。 “饿着。”云晨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院中顿时哀嚎一片。 下一刻,又听云晨对那几个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干活的人说:“你们没有参与斗殴,做得很好,今晚可以吃肉。” 那几个干活的人听了后,脸上顿时浮现出喜悦:“多谢都尉。” “好了,打架斗殴的人,现在都给我回自己的房间。” 听到云晨的命令,那些打架斗殴的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离开大院子。 李碧儿没有回房,反而朝云林伸出手:“云校尉,我受伤了,我需要伤药。” “打架斗殴的人没有资格用伤药。”云林拔高声音,冷冷地说。 听见这话,那些想讨要伤药的人顿时打消了念头。 李碧儿咬着牙,终是什么都没说,就朝南院走去。 苏毕文走过来,低声对李碧儿说:“你放心,我会帮你拿到伤药。” 李碧儿看了看他软趴趴的手臂,又看了看他满是鲜血的手心,语气冰冷:“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说完,径直离开。 苏毕文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然后找到张五郎:“我的手脱臼了,你帮我弄一下......” 这边张五郎在帮苏毕文治手臂,另一边,宋卓行拿着伤药走到崔衡玥身边:“崔小娘子,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擦点药吧。” 崔衡玥直直地盯着他手中的药瓶:“你的伤药是从哪里来的?” 宋卓行笑而不语...... 第64章 疑惑 “啪!” 晨光一鞭子抽在地上,冲还在院子里逗留的人吼道:“还不回房?等着吃鞭子吗?” 闻言,苏毕文、张五郎等人立刻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卓行不容拒绝地将药瓶塞到崔衡玥的手中,低声说了句“小心罗三娘”,就招呼润竹回房。 崔衡玥握着药瓶怔在原地。 他为何让她小心罗三娘? 云林说了,罗三娘与文殊阁的黑衣人身形极其相似,说不定罗三娘就是这名黑衣人。 不管怎么说,都是因为这名黑衣人引开了云林,她才能顺利回到偏殿,如果罗三娘就是这名黑衣人,她该感谢罗三娘。 “怎么,不知道回哪里?” 云晨突然出现在崔衡玥的身边,目光不断地往她的手上瞟。 崔衡玥当即握紧药瓶,不让云晨看见瓶身:“当然知道。” 她冷哼一声,转身就朝北地窟走去。 云晨无声地笑了,然后吩咐侍卫:“把院子收拾一下。” 又对罗三娘等人说:“你们继续干活,干完活去膳堂吃肉。” 见云晨看过来,罗三娘慌忙垂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从前在南殿,吃肉是她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但今日却因为她没有参与打架斗殴,就能吃到肉,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崔衡玥和李碧儿打斗之时,她本想趁着混乱对崔衡玥下手,因为她听从谢禹的话供出他后,果然安然无恙地被放了出来,所以,她想继续报恩。 后来想了想,觉得很不对劲,就静观其变。 果然,参与斗殴的人就被罚了,幸亏她多等了片刻,才逃过一劫。 ...... 崔衡玥回了北地窟。 琼花几日没有看见她,免不了一番担心,但见她身上虽有伤,却不是很严重,心中稍安。 “玥玥,那日你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侍卫跟我说你去观音阁住几日,这是怎么回事?”琼花一边给崔衡玥上药,一边询问。 “额......就是觉得观音阁挺高的,想去住几日,感受一下。” 崔衡玥随口解释了一句,就问琼花:“你可知道崔权有两个仇人,一个姓李,一个姓苏?” “玥玥,你怎么能直呼靖国公的名讳?他可是你的祖父。”琼花惊诧地看着崔衡玥,觉得有点不认识她了。 在琼花的记忆中,虽然崔衡玥每年能见娘子和她的机会很少,但是崔衡玥在娘子的教导下,知书达礼,谦逊恭顺,跟外面的世家闺秀不相上下。 但现在的崔衡玥,直呼祖父名讳,有时候还直接叫穆将军他们的名字,这让琼花有一种错觉,似乎这些人的地位远远比不上崔衡玥,所以崔衡玥才直呼他们的姓名。 “从来没叫过祖父,叫不顺口。” 本是很随意的一句话,听在琼花耳中,她却感到无比心酸。 她不该质疑玥玥的,玥玥没错,是崔家的错,是崔家对不起玥玥...... 见琼花神情哀伤,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崔衡玥伸手戳了戳琼花的手臂:“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哦......”琼花回过神来,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我随娘子进入崔家的时日也不长,并未听闻靖国公有什么仇人。 “如果说是朝堂上的政敌,那可就多了,你的外祖父就是其中之一。 “至于这些政敌中有没有姓李的和姓苏的,我就不清楚了。” 崔衡玥眼神一动,崔权和王定坤还真是政敌,这跟她在梦里听到的一样,梦里的楚王没有骗她...... “你是王家的世仆?”崔衡玥突然发问。 琼花虽然感到奇怪,却还是点了一下头:“是。” “你从小就跟着我阿娘了?” “是。” “有人说晋阳第一美人、第一才女的名号是我姨母让给我母亲的,这件事可属实?” “胡说八道,二娘从小就聪慧,这些名号都是她凭本事得来的。虽然元娘自小也聪慧,但自从元娘十岁那年差点摔下悬崖之后,就大受打击,没有从前那股子聪明劲了。” 琼花说得很气愤,但崔衡玥听出了关键,一切的转变是从王元娘十岁那次遭难开始的。 也许梦里的楚王没有说错,王元娘为报救命之恩,韬光养晦,将所有的风光都让给了妹妹。 “听闻当年皇室欲和世家联姻,指明要娶我阿娘做皇后,这件事是真的吗?”崔衡玥又问。 琼花想了一下:“当年,先帝指明要王家最出色的女儿做皇后,而王家最出色的女儿就是二娘,自然是封二娘为皇后。 “但后来......二娘遇见了崔三郎,也就是你的父亲,二人情投意合,因此二娘不愿意嫁给先帝,要嫁进崔家,就跟大都督和夫人闹了一阵。 “大都督不同意,二娘就以死相逼,最后大都督一怒之下,扬言要把二娘逐出家门......” 这件事很不光彩,琼花不愿在崔衡玥面前说太多,毕竟王二娘是崔衡玥的母亲,她要保全一个母亲的尊严。 崔衡玥:“我阿娘被赶出王家之后,我外祖父和外祖母还有舅舅他们真的就没有再见过我阿娘吗?也没有派人去看过我阿娘吗?” “额......”琼花神情复杂,踟蹰道:“大都督严令王家人不许与二娘来往,不过夫人和元娘私下里常派人去看二娘,给二娘送东西。 “但后来被大都督发现了,大都督就将夫人软禁在府中,并扬言谁若和二娘来往,就把谁赶出王家。 “在这之后,王家就和二娘断了来往......” 崔衡玥忍不住问道:“那我姨母呢?她也与我阿娘断了来往?” “没有。” 提起王元娘,琼花的目光就变得柔和,神情中充满了感激:“那段时日是二娘最难熬的日子,被娘家抛弃,夫家也怠慢她,唯有元娘和崔三郎的情意才让她感觉到温暖。 “虽然大都督软禁了夫人,又说了那样的狠话,但元娘后来嫁入皇宫,并不受大都督的约束,还是会派人去崔家看望二娘。 “凭着元娘是贵妃的身份,又得先帝看重,崔家才不敢怠慢二娘。” 崔衡玥托腮,回忆了一遍梦里楚王说的话,发现楚王说的事情跟琼花说的几乎都能对上。 她仔细捋了一遍,又问:“我阿娘和姨母与楚王认识吗?” “曾在宫里见过,但并无来往。”琼花仔细想了想,才回答崔衡玥的问题。 最后,崔衡玥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我阿娘为何会离开崔家,进入南殿?” 第65章 身份 琼花突然激动起来,神情愤恨,隐约中还带着一丝恐惧。 她十指紧扣,微微颤抖:“二娘若不离开,你就会没命......” 话刚开了个头,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琼花立刻闭上嘴巴,快速收拾案上的东西。 崔衡玥按捺住内心的好奇,看向门口。 “小疯子,吃饭了。” 晨光提着食盒推开门,走了进来。 崔衡玥看见他很诧异:“怎么是你来送饭?” 话刚说出口,崔衡玥就反应过来:“不对,刚才云都尉不是下令不给打架斗殴的人吃饭吗?” 一听这话,晨光还未解释,琼花就惊道:“玥玥,你又打架了?” 又? 崔衡玥汗颜不止,捂脸小声道:“这事待会儿再说,现在有外人呢。” 琼花这才没有追问,跑到晨光身边:“劳烦晨副尉了,还是我来吧。” 管他什么命令,既然饭菜都送来了,自然要吃。 不等晨光说话,琼花就从晨光手中“抢”过食盒,跑到食案旁,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摆好。 晨光看了一眼忙碌的琼花,回答崔衡玥的问题:“都尉仁慈,念在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份上,允许你在反省期间吃饭。 “不过,三日之后,你必须干完活才有饭吃。” 顿了一下,他又道:“以后,你干完活就在这里用膳,不用去膳堂了。” 这时,琼花惊呼:“玥玥,有牛乳羹,还有肉,是羊肉......” 琼花很激动。 崔衡玥却一脸果然如此的淡然表情。 呵呵,为了不让其他人知道她的膳食不一样,就让她单独用膳,云晨还真是煞费苦心。 “为何要放了苏毕文和李碧儿?” 崔衡玥突然站起来,朝着晨光一步一步走去:“即便证据不足,但苏毕文和李碧儿依然有杀人的嫌疑,为何不关着他们,直到查清楚真相? “现在就把他们放出来,你们就不怕他们再次杀人吗?” 琼花脸色一变,放下碗,看了过来。 面对崔衡玥的质问,晨光很镇定:“不是证据不足,是压根儿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崔衡玥气得声音都变了:“就算剪刀不是李碧儿的,但是李碧儿擅用树叶做暗器,房间里和廊下都有树叶。 “今日你们也亲眼看见了,李碧儿用的暗器就是树叶,我跳崖那晚遭人暗算,那人用的也是一片树叶,这说明李碧儿杀我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么明显的证据,你们居然说没有证据?你们是眼瞎吗?” 琼花听了这番话,心中后怕不已,忍不住怒瞪晨光:“当初我们娘子进南殿的时候,楚王亲口跟我们娘子承诺,只要我们娘子和玥玥在南殿一日,他就会保护保护娘子和玥玥一日。 “如今,玥玥屡次受伤,还差点丧命,楚王他就是这样信守承诺的吗?” 被崔衡玥骂眼瞎的时候,晨光的脸色就很难看,这会儿听见琼花指责楚王失信,他的脸色就更难看了。 “我们楚王信守承诺,从不食言,当初说的是护你们平安,并不是说保证你们毫发无伤。 “护你们平安,我们做到了,楚王并未食言。” 为楚王辩解之后,晨光又对崔衡玥说:“那日,武扬带人赶到之后,就封锁了南院。 “他仔细查看过,廊下和房间里都没有树叶......” “不可能!” 崔衡玥打断晨光的话:“当时,李碧儿用树叶做暗器偷袭我,被我躲开了。 “其中有一片树叶插入了窗户,直到我离开,那片树叶还在窗户上......” 这次轮到晨光打断了她的话:“窗户上没有树叶,甚至连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 崔衡玥意识到,房间里和窗户上的树叶肯定被人处理干净了,这人不是李碧儿就是苏毕文。 她闭上眼睛,仔细回想那日的情形,试图找出证据。 片刻之后,崔衡玥突然睁开双眼:“对了,我和武扬是从房门进去的,一路上也没有看见其他人,苏毕文帮李碧儿造了假象之后,肯定是从窗户逃跑的。 “窗户上没有痕迹,但窗户外面一定有他的脚印,只要对比一下,就知道是不是苏毕文了。” 这些线索,主子早就查过了。 晨光神色莫名地看着崔衡玥:“窗户外面确实有脚印,但那些脚印与苏毕文的脚印对不上。 “这三日,我们对比了南殿所有人的脚印,还是找不到符合脚印的人。”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你的也对不上。” 崔衡玥很无语:“......” 这些人,真不知该说他们严谨还是蠢,查案的时候确实很严谨,但就是找不到真凶。 “好了,这三日你就在这里好好反省吧。” 见晨光要走,崔衡玥连忙叫住他:“等等——” “还有事?”晨光转身,看了过来。 崔衡玥:“你们一定调查过李碧儿和苏毕文,我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晨光眼神闪烁了一下,果然被将军猜中了,崔衡玥向他打听李碧儿和苏毕文的身份。 “咳咳——” 晨光故意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进入南殿的人,我们一向都是不问过往,不问身份。 “只是这次情况特殊,都尉就派了人下山调查。 “李碧儿原是前户部尚书的孙女,因其祖父和父亲通敌叛国,全家被判斩首,而当时带兵去李府抓人的正是靖国公。 “那时,李碧儿还年幼,被抓的当天,她被仆人带着出去玩,因此逃过了一劫。 “后被仆人带离晋阳,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三年前,李碧儿埋伏在靖国公上朝的路上,刺杀靖国公,但失败了。 “因此,朝廷下发海捕文书,命各州县府衙全力缉拿李碧儿。 “李碧儿东躲西藏,有好几次差点被抓住,到最后实在是无路可逃,她就来了云悬寺,寻求楚王的庇护。” 崔衡玥顺势问道:“李碧儿是朝廷要犯,为何朝廷不派人来云悬寺抓她?” “这是云悬寺,归楚王管辖,不归朝廷管。” “楚王是皇室宗亲,即便没有实权,但身上还有朝廷的官衔,怎么就不归朝廷管了?” “这......” 晨光沉默了。 他本不知道朝廷不来云悬寺抓人的原因,但他思考这个问题数年之久,心中隐约能猜到...... 第66章 他曾来过南殿 短暂的沉默之后,晨光回答:“这个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 崔衡玥不信,但看晨光的态度,他肯定不会透露,她追着问也是白费功夫。 于是,崔衡玥不再揪着这件事,转而问道:“那李碧儿的祖父和父亲到底是真的叛国通敌,还是被人诬陷?” 晨光:“此案是先帝亲审,最后也是先帝亲自裁决,李尚书及其子叛国通敌,证据确凿,判其全家斩首。” 也就是说,李碧儿确实是朝廷要犯。 崔衡玥很无语,她觉得小疯子不疯,疯的人应该是李碧儿。 “那苏毕文呢,他的父母是谁?” 晨光露出茫然的表情:“我不知道,估计都尉他们也不知道。” 崔衡玥很诧异:“不是说苏毕文犯的也是叛国罪吗?这么大的罪名,你们肯定听到了风声,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父母是谁?” “谁说苏毕文犯了叛国罪?” “他们都这么说。” 晨光有点无语,这些人大概以为留在南殿的人都是穷凶极恶的犯人,个个都罪恶滔天。 “我们不知道苏毕文的父母是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他是王大都督亲自押来南殿的......” “押?”崔衡玥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苏毕文不是自愿留在南殿的?” 不好,说漏嘴了。 晨光心中懊恼不已,面上故作镇定:“当然是自愿留下来的,我们将军从来不会强迫他人,若有人不情愿,南殿不会收留。” 哼,是没有强迫他人,但是个可恶的混蛋。 崔衡玥在心里骂了穆云一顿,又继续问:“王大都督是谁?” 听到这个问题,晨光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崔衡玥:“王大都督......是你的外祖父。” 崔衡玥:“......” 哦,对了,小疯子的外祖父是云州大都督。 “那王大都督为何要把苏毕文押到南殿来?”崔衡玥追问。 “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还是穆云不知道?” 晨光瞪直了眼睛,这个小丫头居然敢直呼将军的名讳? “回答我。” 见晨光迟迟不回答,崔衡玥有点不耐烦地催促他。 晨光收起惊疑,面无表情地回答:“甘愿留在南殿的人,我们从来不会追究他们的过往。 “是以,将军没有问,王大都督也没有说。” 对于穆云的人,崔衡玥现在都是半信半疑,不会完全相信他们说的话。 她垂眸捋了捋思绪,突然发现一个问题:“你刚才说苏毕文是我外祖父亲自押到南殿的?” 崔衡玥总是强调那个“押”字,让晨光心中很不舒服,他面上闪过一丝窘迫:“......是。” “我记得苏毕文进入南殿是两年前,也就是说,我外祖父两年前曾来过南殿,但他没有来看我。” 晨光愣住了。 是啊,王大都督好不容易来一趟南殿,没有去看自己的外孙女,却是为了押......啊呸,是送一个外人进来,这貌似有点无情啊。 “他去看过我阿娘吗?”崔衡玥又问。 过了十几年,有什么怨气也早该消散了,外孙女可以不看,但亲生女儿总要看一眼吧? 没想到晨光摇了摇头:“没有。” “一眼都没有看?” “没有。” “那有没有偷偷地去看过我阿娘,但我阿娘不知道?”崔衡玥不死心地追问。 晨光仍旧摇头:“没有。” 崔衡玥脸一沉,彻底死心。 看来,王定坤就是一个冷血无情的人。 旁边的琼花看见崔衡玥失落的神情,心中不免哀伤起来,都怪娘子太任性,才让玥玥自小就是去外祖父外祖母的疼爱...... 屋中安静了片刻。 崔衡玥的声音再次响起:“那谢禹呢?他又是为何被关在南地窟?” 听到“谢禹”这个名字,晨光霍然起身,面无表情:“南殿中的人都是自愿留下来的,苏毕文是这样,谢禹也是这样。 “至于谢禹为何会留在南殿,我也不知道。” 话落,晨光掏出一个油纸包,放在案上:“听赤护卫说,你想吃肉脯,将军就去楚王那里要了一些过来。 “就当做是......你上次帮我们抓到凶手的奖励吧。” 晨光说完,转身就往外面走。 崔衡玥望着晨光那怒气冲冲的背影,若有所思。 谢禹到底是谁? 为何他们听到谢禹这个名字就很生气,还不愿多说? 崔衡玥心中对谢禹这个人越来越感兴趣。 “玥玥,真是肉脯。” 琼花的声音将崔衡玥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看过去,见琼花打开了油纸包,对着里面色泽诱人的肉脯咽口水。 崔衡玥不自觉地跟着咽了一下口水,然后走过去,顺手捏了块肉脯就放进嘴里。 “嗯,好吃!” 崔衡玥又捏了块肉脯,递至琼花嘴边:“尝尝。” 琼花吓了一跳,慌忙后退:“使不得,使不得......” “一块肉而已,有什么使不得的。”崔衡玥往前,再次将肉脯递至琼花嘴边。 琼花有点慌,但见崔衡玥坚持,便张开了嘴巴。 肉脯一入口,琼花就感觉自己掉入了香软的锦被中,只想沉溺其中。 嚼了嚼咽下去之后,琼花顿觉所有的烦恼都消失了,只剩下满足。 “啊,张嘴。” 看见琼花一脸陶醉的模样,崔衡玥又捏了一块肉脯送到她的嘴边。 琼花下意识地张开嘴巴,肉脯入口,她嚼了两下,突然睁开双眼,惶恐道: “啊,玥玥,我不该吃这么多......” 崔衡玥笑了笑:“无妨,你喜欢吃就多吃点。” 闻言,琼花感到受宠若惊,忙摆手:“不不,我不喜欢吃,我就是太久......没吃到肉了,所以......” 琼花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崔衡玥什么也没说,捧着油纸包来到食案前,用筷子夹了几块肉脯放到琼花碗里,又夹了几块肉脯放在自己碗里,然后把剩下的包起来收好。 “过来吃饭吧。”崔衡玥招呼琼花。 琼花走了过来,但没有坐下:“玥玥,你先吃。” “坐吧,一起吃,吃完了我有事问你。”崔衡玥没有发现自己对琼花已经不知不觉地变得很温柔。 但琼花感觉到了,眼中不由地湿润起来。 见崔衡玥看过来,她连忙低下头,乖乖地坐下吃饭。 看着碗里的肉脯,琼花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要是娘子还在,今日吃肉脯的就是娘子。 自从进了北地窟,娘子就再也没吃过肉,再也没睡过高床软枕......往日风光不复,徒留四壁自省。 琼花越想越伤心,终于抑制不住,嚎啕大哭。 崔衡玥吓了一跳,正想问她怎么了,却见她抬起袖子擦了一把眼泪,然后夹起肉脯就放进嘴里。 一边嚼,一边掉眼泪。 崔衡玥:“......” 她这是......终于吃到了肉,喜极而泣? 第67章 救不救 地藏阁,南院厢房。 “咕咕——” 李碧儿蜷缩在床上,捂着左手臂上最严重的一道伤口,听着腹部传来的声音,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 她身上其他的伤不严重,严重的是她的左手臂,上面有三道伤口,经过包扎,其中两道伤口勉强止血,但靠近肩膀处那道伤口仍然血流不止。 伤得不到治疗,腹中饥饿难忍,还不能出这间房,这样的日子要持续三日。 可怕的是三日后,她会失血过多而亡。 到时候即便崔衡玥被处死,她也活不过来。 不行,她还没有报完仇,她不能死。 李碧儿咬了咬牙,强撑着从床上爬起来,然后走到衣柜旁,推开衣柜,露出下面的木地板。 她蹲下身子,掏出陈氏那支银簪,插进其中一条缝隙,轻轻往上一挑,一块木地板被掀开,露出里面的匣子。 她取出匣子里的夜行衣和面巾,又将木地板恢复原样,把衣柜推回原位。 瞥见地上的斑斑血迹,李碧儿从衣柜中取出一件旧衣服,撕成布条,重新包扎手臂上的伤。 “嘶——” 随着伤口被越勒越紧,李碧儿忍不住痛呼出声。 下一刻,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直到所有伤口不再流血,她才换上夜行衣。 最后,她取下平日里戴的面纱,望着镜中那张脸。 那日,她醒来后才发现,赤野并未用火烧她的脸,她的脸还是原来的样子,下颏布满疤痕,看着十分丑陋。 李碧儿盯着镜中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觉得看了十几年,其实这张脸也没那么丑。 丑不丑的,跟她没有关系,反正她又不嫁人。 李碧儿目光一冷,拿过梳妆台上的黑色面巾戴上,然后行至窗户前,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声音。 晚膳时辰已过,外面的侍卫正在换防。 好机会。 李碧儿轻轻地打开窗户,探头往外看了眼,然后纵身一跃,翻出窗户,再轻轻地把窗户关好。 她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熟门熟路地避开侍卫,见南院门口侍卫众多,就攀着柱子,跃上屋顶。 从屋顶离开南院,穿过一段游廊后,她没有从北侧的楼梯上去,而是施展轻功从屋顶一路往上攀登,前往文殊阁。 成功登上文殊阁,李碧儿就直奔甄九的小院子。 “什么人?” 守门的两名侍卫刚发现李碧儿,就被李碧儿撂倒了。 李碧儿将两名侍卫拖到门口靠着,做出打瞌睡的假象,然后飞身跃进院子。 “谁在那里?” 自从眼睛瞎了之后,甄九的耳朵就日渐灵敏,尽管李碧儿已经将动静控制到最小,但还是被甄九发现了。 李碧儿贴着墙根,一动不动。 苦玄循着甄九的视线看过去,却只看见黑乎乎的一片,不禁说道:“九郎,你是不是听错了?那儿哪有人,连只猫都没有。” 甄九目光不移,淡淡道:“再不出来,你的伤就没救了。” 伤? “九郎,你是不是逗我玩呢......” 看着从黑暗中走出来的人影,苦玄调侃的笑容瞬间僵硬,同时抄起地上的棍子就挡在甄九面前。 “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不客气了,不,再过来我就喊人了。” 李碧儿停下脚步,压着声音道:“我只要一点伤药,并不想伤人,你们给我药,我马上就走。” 不断挥舞棍子示威的苦玄动作一顿,上下打量来人,却见来人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出什么来,就用力吸了吸鼻子。 有血腥味。 这人受了伤。 但这人不找九郎治伤,却来这里偷药,看来是南殿的人,不然不会如此清楚九郎这里有药。 甄九眉梢高挑,居然不是来找他看病的? “你的伤,用了药只能保住性命,但保不住手臂。” 李碧儿微讶,甄九居然知道她手臂受了伤?是听人说的,还是他看出来的? 不对,他是个瞎子。 李碧儿这才发现甄九的眼珠子一动不动,她心中惊疑,施展轻功,眨眼间就到了甄九面前。 她伸出手,在甄九眼前晃了晃。 甄九毫无反应。 “你......” 李碧儿的动作太快,等苦玄反应过来,李碧儿已经往后跳出庑廊,站在石阶下。 甄九自嘲地笑了:“怎么,发现我是个瞎子,觉得我治不了病?” 李碧儿没有说话。 “拿了药就走。”甄九语气一冷。 苦玄惊讶地看了甄九一眼,九郎今日居然这么大方,舍得把药给一个外人? 李碧儿终于出声,仍然压着嗓音道:“如何才能保住我的手臂。” “施针。”甄九面无表情。 “你能保住我的手臂吗?” “能,但我不会给你治病。” 李碧儿:“......” 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她岂会放弃? 李碧儿忽然“噗通”跪下,恳求道:“神医,救我。” 听到“神医”二字,甄九脸色稍缓,但说出来的话依然无情:“不救。” 李碧儿有点急了:“神医,只要你救我,他日我必有重谢。” “有肉脯吗?” 李碧儿一脸懵:“......” 苦玄忍不住提醒她:“我主人不收诊金,只收肉脯,你若送来肉脯,我家主人就会救你。” 肉脯? 她没有。 李碧儿垂下眼眸:“今日来的匆忙,没有带出来,这样,你先帮我治伤,明日我再送肉脯过来。” “你先回去取肉脯,取来我再救你。” 听见这话,李碧儿身形一闪,眨眼间就到了甄九身边,她用银簪抵住甄九的喉咙,恶声恶气道:“你若不救我,就只有死路一条。” “啊,不要杀我主人......” “闭嘴,再叫我就现在割破他的喉咙。” 李碧儿手往前一送,甄九的喉咙处就留下了一道血痕。 苦玄吓得急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噗通”跪下,冲李碧儿摆手,无声地恳求李碧儿不要伤害甄九。 见他老实了,李碧儿又看向甄九:“救不救?” “不救。” 看着甄九那张不怕死的脸,李碧儿顿时就怒了:“为什么不救?你能救崔衡玥,为什么就不能救我? “要不是你多管闲事,崔衡玥早就死在我手中了......” 甄九打断她的话:“是你伤了崔衡玥?” “没错。”李碧儿大方承认。 “跟我进来。” 甄九说完,伸手推开李碧儿,转身就往屋内走。 李碧儿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苦玄爬起来,冲还在愣神的李碧儿喝道:“我主人愿意救你了,还不进来......” 第68章 救人的药也能杀人 苦玄一如既往地先跟甄九描述伤口的情况,然后清理伤口,上药包扎。 “你是女子?” 将伤口清理干净后,苦玄看见了伤口周围的白嫩肌肤,手顿时僵在半空中,他抬起头,满脸惊诧地看向黑衣人。 “怎么,是女子你们就不救吗?”李碧儿眸光一沉,杀气顿显。 苦玄不禁打了个寒颤,往后退了两步:“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啪!” 甄九一掌拍在桌子上,冷声道:“娘子最好对苦玄客气一点,否则我的针偏一分,你不止保不住手,还保不住命。” 闻言,李碧儿站起来就往外走。 但走到门口,李碧儿又转身走回桌旁,问甄九:“你刚才明明不想救我,为何又突然愿意救我了?” “心情好了,我就愿意治病救人。”甄九淡淡道。 撒谎。 李碧儿盯着甄九不放:“是不是因为我伤了崔衡玥,你才愿意救我?” 苦玄猛地看向甄九,是这样吗? 然而甄九语气冰冷地说:“想救就救了,哪有什么原因?你既害怕我动手脚,就给我滚出去。” 听见这话,苦玄顿时紧张起来,悄悄地往甄九身边靠近,唯恐自己的主人惹怒黑衣小娘子,丢了性命。 “呵呵!” 李碧儿轻笑一声:“神医既然愿意出手,我又怎会如此不识相?” 说着,她又坐回原位,伸出左手臂,温柔地对苦玄说:“那就劳烦神医和这位郎君了,多谢!” 苦玄看向甄九,小声地喊:“九郎......” 甄九唇角微勾,这人既然不怕死,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苦玄,上药,准备施针。” 听到主人的命令,苦玄道声是,立刻行动起来。 李碧儿眼睛弯弯,看似轻松,心中却很警惕,一双眸子没有离开过甄九和苦玄。 他们若敢动手脚,她就大开杀戒。 “是谁伤了你?”施针到一半,甄九突然问道。 李碧儿心中一紧,他为何这么问? 是想视答案而施针吗? 甄九没有催促李碧儿,但施针的动作停了下来。 果然如此。 李碧儿隐隐觉得伤口比刚才更痛了,她迅速转动大脑思考起来。 他本不愿出手,但听到她说是她伤了崔衡玥之后就改变了主意,这么说来,他肯定和崔衡玥有过节。 想到这里,李碧儿回道:“是崔衡玥那个疯子。” “你是李碧儿。”甄九说得很肯定。 李碧儿一惊,白天的事果然传到了文殊阁,这个甄九一听伤她的人是崔衡玥,就猜到了她的身份。 “......是。” 这个时候,她否认也没用,甄九已经得知了她的身份。 “啊——” 银针陡然入体,手臂疼痛剧增,李碧儿惨叫了一声,挣扎着想走,却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起来。 “想活命就不要动。” 听到甄九的警告,李碧儿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此刻,人为刀俎,她为鱼肉,再挣扎也没用。 施针完毕,李碧儿觉得伤口虽然还很痛,但身体感觉轻松了不少,不禁对甄九的言行琢磨起来。 “这次我救了你,我不要诊金,你只需答应我一件事即可。”甄九突然开口。 李碧儿好奇道:“什么事?” “杀了崔权一家。” 望着甄九那张充满杀气的脸,李碧儿怔住了,他竟然也跟崔权有仇? 可是,如果他和崔权有仇,又为何要救崔衡玥? 迟迟没有听到回应,甄九有点生气:“你不是跟崔权有仇吗?怎么,在云悬寺呆了几年,就忘记仇恨了?” 这话瞬间挑起了李碧儿心中的仇恨,她目光一冷,狠狠道:“自然没忘。 “你放心,即便你不救我,我也会杀了崔权一家。” 闻言,甄九心中稍安,语气也缓和了不少:“那就好好活着,早日离开云悬寺,杀了那狗贼一家。” 离开云悬寺? 李碧儿又愣住了,现在离开云悬寺,以她的力量能避开朝廷的追捕去杀崔权吗? 不,不行,她现在的力量不够。 李碧儿的心情变得沮丧起来,不过下一刻,她又振奋了起来,她一个人的力量不够,那就多加几个人的力。 比如眼前的甄九。 李碧儿看着甄九的眼睛放出光来:“神医,我们一起对付崔权吧。” “不,这是你的事,我不会离开云悬寺。”甄九没有犹豫,一口拒绝了李碧儿的请求。 李碧儿:“......” 难道是她猜错了吗?他和崔权没有仇? 不,她没有猜错,他刚才还让她杀了崔权一家,他和崔权肯定有仇。 李碧儿顿时疑惑了:“为何?以你的医术,只要你跟我一起离开云悬寺,我们好好筹谋,一定能杀了崔权。 “崔权一死,崔家自然就倒了。” 甄九不为所动:“我不会离开云悬寺,但我可以给你提供毒药。” 听见这话,李碧儿对甄九起了疑心:“据我所知,南殿没有毒物,虽然穆将军会拨药材给你,但这些药材只能用来救人,没有毒。” “呵!” 甄九唇角微勾,脸上充满了轻蔑:“救人的药,也能杀人。” 说这话的时候,甄九扭转脑袋,死死地“盯着”李碧儿。 不知为何,对上甄九那双死寂的眼睛,李碧儿不寒而栗,这是云悬寺中第一个让她感到恐惧的人。 幸好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时辰到了,拔针。” 李碧儿以为甄九会来帮她拔针,却没想到甄九说了这话之后就慢慢地往外走,而苦玄走了过来,对她说了一声“李娘子,我开始拔针了”,就开始动作起来。 李碧儿连忙收回目光,盯着苦玄的手。 拔针之后,李碧儿坐了一会儿,没有感觉任何不适。 相反,她的伤止住了血,也没有之前那么痛了。 甄九没有动手脚。 “李娘子,你背上也有伤,要不要我帮你处理一下?”苦玄好心问道。 李碧儿一听,顿时板下脸:“不必了。” “你背上的伤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若不处理,会留疤的。” “我不在乎。” 李碧儿说完,抄起桌上的伤药塞怀里,然后就往外走。 苦玄望着她倔强的背影,忍不住叹气。 走到外面,李碧儿看见甄九站在廊下,走过去跟他说:“多谢神医出手相救,你放心,只要我活着一日,我就不会放弃杀崔权一家。” 说完,李碧儿纵身一跃,翻过墙头,跳了下去。 她绕至门口,见两名侍卫还是保持原来的姿势,心中稍安。 她转身欲走,犹豫了一下,又走到左边的侍卫身旁,掏出银簪,狠狠地插进侍卫的胸膛...... 第69章 认错的态度 月儿如钩,悬于天际,然而这样的美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 见甄九站在廊下,对着月儿久久不动,苦玄心中酸楚不已。 他稍微放重了脚步,走到甄九身边:“你记起来了?” “嗯。”甄九轻轻地应了一声。 “记起来多少?” “不多,但我知道我父亲是死于崔权和崔淑妃之手,甄家只剩下我一人也是他们害的。” 说到这里,甄九扭头“看向”苦玄,怒道:“我记不起从前的事,但你记得。 “崔衡玥第一次求我救她的时候,你为什么不阻止我,还劝我救她?” 苦玄:“那时,我也不知道她是崔权的孙女......” “拔针之前,我们就知道她的身份了,当时我不记得崔权是仇人,但你知道,为何不劝阻我?”甄九愤怒地打断他的话。 苦玄心虚地垂下头。 没有听到回答,甄九伸手在空中摸索起来,当碰到苦玄的手臂时,他当即抓住苦玄,质问道: “第一次救了崔衡玥也就罢了,第二次我不愿意救,你为何又劝我?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若是父亲母亲长兄他们九泉之下有灵,知道我救了仇人的孙女,他们定会怪我。 “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父亲还救过你的命,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为什么?为什么......” 甄九抓着苦玄猛烈地摇晃,不停地质问他“为什么”,似乎已经陷入了癫狂。 “九郎!” 苦玄大喝一声,反手抓住甄九的手臂,令他动弹不了:“九郎,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 甄九愤而打断苦玄的话,一边挣扎,一边摇头:“不,我不听,你这个骗子,我再也不要相信你的话......” 苦玄不敢太用力,怕伤着甄九,但甄九不管不顾,用尽一切办法对苦玄拳打脚踢。 “啊——” 苦玄发出一声惨叫之后,就捂着大腿某处倒在了地上。 甄九愣了一下,随即蹲下去,双手在地上摸索:“苦玄,你怎么了?我踢到你哪里了?” 他刚才用了很大的力气,该不会把苦玄踢死了吧? 甄九越想心中就越恐慌,他其实不想杀苦玄的。 “你......你踢到我的......子孙根了......我们白家要绝后了......” 闻言,甄九脸色煞白,到处摸索的手更快了:“快,你快过来,我给诊脉,兴许还有救......” “不......我怕你杀了我......”见甄九的手快要碰到自己,苦玄急忙往后挪身体。 甄九顿了一下,随即又继续摸索:“我不杀你,你过来,我先给你诊脉。” “那你不怪我了?” “......不怪了。” 话音刚落,甄九就摸到了苦玄的手,当即往上按住他的腕脉。 “如何?我还有救吗?”苦玄忍着笑问。 “啪!” 甄九一掌拍在苦玄的手腕上,然后爬起来:“欺负我这个瞎子很有趣,是吧?” 听出甄九语气中的恼怒,苦玄收起笑容,爬起来跪好:“九郎,我错了,我不该同你开这样的玩笑。 “但我只是想求得你的原谅。” 见甄九仍然板着脸,苦玄伸手揪住甄九的袖子,轻轻地摇了摇:“九郎,我错了,你就原谅我吧。” “你错在哪里了?”甄九怒气冲冲。 “我不该咒我们白家绝后,不该跟九郎你开这样的玩笑......” “不是。” 苦玄知道甄九在生气什么,不禁长叹了口气:“我错在不该听太医令的话,让你远离仇恨。 “我应该在知道崔衡玥的身份后,就一刀杀了她,让崔权也尝尝失去亲人的滋味。 “即便崔衡玥是被崔权抛弃的孙女,她死了崔权不会有丝毫伤心,我也应该杀了她,以泄你心头之恨。” 甄九:“......” 这是认错的态度吗? “起来吧。” 苦玄立刻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的笑:“你想通了?” “想通什么?” “想通了崔衡玥是无辜的,杀了她,崔权不会感到丝毫悲痛,太医令也不会活过来;想通了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不应该被仇恨绊住,要往前看......” 甄九厉声打断苦玄的话:“崔权和崔淑妃不死,我心难安。” 苦玄:“......” 这时,门口传来响动,一个黑衣人翻墙而进。 “谁?” 苦玄厉喝一声,将甄九护在身后,扯开嗓子大喊:“来人......” 后面的话刚到嘴边,黑衣人已经到了他跟前,并用木签子抵住他的脖子:“嘘,别出声,否则我的手一抖,你可就没命了......唔......” 话音未落,黑衣人就感觉腹部一痛,他心中大惊,低头看向腹部,一截银针露在外面,闪着寒光。 他目光惊疑地看向甄九,却听甄九冷冷地说:“你若动苦玄一根汗毛,我就让你立刻去见阎王。” “你是甄九郎?”黑衣人不确定地问。 “是。” 听到甄九承认,黑衣人惊愕不已,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在甄九眼前晃了晃。 毫无反应。 “你是个瞎子。” 闻言,甄九瞬间黑了脸,手指翻转,一根银针赫然出现在指间。 黑衣人看见后,立刻将木签子抵住甄九的脖子:“别动,否则我杀了你。” 甄九感受到脖子刺痛,手中动作一顿。 “把我身上的银针拔下来。”黑衣人吩咐道。 甄九遂命令苦玄:“把他腹部的银针取下来。” 苦玄走过来,伸出手慢慢地靠近黑衣人的腹部。 “别耍花招,否则我就杀了他。”黑衣人凶狠地威胁苦玄。 一听这话,苦玄连忙说道:“好汉别冲动,我不会耍花招,有什么要求,你尽管吩咐。” “把我身上的银针拔下来。” “是,我这就拔。” 苦玄慢慢地靠近黑衣人的腹部,拔下银针,扔在地上,后退到让黑影感觉到安全的位置。 “现在可以放了我主人了吧?”苦玄一眼不错地盯着黑衣人。 黑衣人没有答应:“去拿些伤药来。” 苦玄看了眼甄九脖子上的木签子,转身就进了房间。 “你是地藏阁的人。”甄九突然出声。 黑衣人一顿,刻意压低嗓音:“不是。” “呵呵!” 甄九轻笑了一声,面露轻蔑:“今日南殿只有地藏阁的人受过伤,你身上有血腥味,还想要伤药,肯定来自地藏阁。” 顿了一下,甄九又问:“你被何人所伤?” 黑衣人顿时就犹豫了,他该不该据实以告? 第70章 是你 黑衣人选择了沉默。 甄九也没追问,静静地等待着苦玄。 “喏,给你。” 苦玄从房间里冲出来,将伤药递到黑衣人面前。 黑衣人接过去检查了一遍,突然问道:“刚才崔衡玥是不是来过?你是不是给她治伤了?” 问这话的时候,黑衣人语气很凶,苦玄急忙抢在甄九前面回答:“不是崔衡玥,我们也不知道她是谁。” 不是崔衡玥? 黑衣人眸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眸中又闪过一道光亮,问:“刚才来的人是不是找你们治手臂上的伤?” “你怎么知道?” 苦玄这句话让黑衣人惊喜不已,他激动之下,将木签子从甄九的脖子上移开,指向苦玄:“说,那人手臂上的伤怎么样?” “我主人给她施了针,已无大碍。” “那就......” 后面的“好”字梗在喉咙里,黑衣人垂下头,看着抵住自己心口的银针,眸中充满了惊愕。 他缓缓抬头,看向手持银针的甄九:“你要杀我?” “是。”甄九大方承认:“我这人最恨别人威胁我,你若好言求我,我定会把伤药给你,但你威胁我,那就只能怪你自己了。” 话落,甄九的手往前一送。 银针入体,黑衣人只感到一阵剧痛,随后全身僵硬,动弹不了。 “你......” 这个瞎子真的要杀他。 意识到这一点,黑衣人心中涌起了绝望,不,他还不能死。 “不要杀我。”黑衣人乞求道。 甄九没有理会黑衣人,而是吩咐苦玄:“看看他是谁?” 对上黑衣人那双阴沉的眸子,苦玄有点发怵,但瞥见他胸前的银针,苦玄顿时就有了勇气。 主人的医术,还是值得信任的。 苦玄上前,一把扯掉黑衣人脸上的面巾,“是你?” “是谁?”甄九问。 苦玄回道:“他叫苏毕文,就是两年前王大都督亲自送来南殿的人。” 听到“王大都督”四个字,苏毕文瞬间变了脸色。 但是苦玄没有看见,他正对着甄九欲言又止:“九郎......” 甄九突然出手,拔出银针,对苏毕文说:“这次就当是给你的警告,下次求人帮忙就要有求人的态度。”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神情冷漠:“你走吧,伤药送给你了。” 苏毕文先是动了动手,发现能动之后,就暗中运气,一切正常。 他又看向甄九,心中琢磨着甄九为何突然放过他,到底是因为甄九和王定坤有过节,还是因为甄九和王定坤交好? 算了,这件事以后再说。 苏毕文收好伤药,冲甄九抱拳:“多谢。” 然后转身冲向墙头,纵身一跃,消失在夜空中。 苦玄将目光从墙头收回来,看向甄九:“你知道吗?王大都督两年前来南殿的时候,没有去看王二娘,也没有去看崔衡玥。” “我知道,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放苏毕文走。”甄九神情依然冷漠。 “......” 苦玄有点无语,难道九郎就不觉得崔衡玥很可怜吗? 苏毕文翻出院子之后,又去了院门口。 他站在门口沉思了片刻,然后拔出左侧侍卫胸前的银簪,在右侧侍卫的脖子上狠狠地划了一下。 最后扬手一扔,带血的银簪飞了出去,几滴鲜血自空中洒落在地上,在月光下发出暗红的光芒。 -------- “啊......” 苏毕文刚潜行至李碧儿的房间外,就听见里面传出一声低吼,他想也没想就从窗户翻了进去。 “谁?” 听到动静,李碧儿下意识地将手中的药瓶掷了出去。 “是......我......” 苏毕文精准地接住药瓶,却怔在原地。 看见苏毕文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肩膀上,李碧儿立刻将衣服拉上来,遮住裸露的肩膀。 苏毕文忙垂下头:“抱歉,我不知道你在换衣服,我不是故意的......” “郎君做惯了梁上君子,自然不是故意的。”李碧儿打断他的话,语气中充满了嘲讽。 苏毕文理亏,头垂得更低了。 “把药还给我。”李碧儿朝他伸出手。 听到“药”字,苏毕文想起了自己的目的,忙掏出从甄九那里拿的伤药,和李碧儿刚才扔过来的药瓶,一起递过去: “我知道你刚才去找过甄九,我也去找过他,这是我从他那里拿的伤药,给你。” 李碧儿没有接,怔怔地盯着苏毕文手中的伤药。 甄九脾气古怪,一言不合,他可能就会出手害人,让人防不胜防。 这些伤药,苏毕文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拿到手。 “为什么?” 苏毕文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领悟李碧儿在问什么,便回道:“我说过,我会帮你拿到伤药。 “对你说的话,我绝不会食言。” 李碧儿心中一震,一丝异样的情愫悄然在心头滋生,她盯着苏毕文看了一会儿,又重新在圆凳上坐下。 “过来。” 苏毕文有点懵,木讷地走过去。 突然,李碧儿挪了挪身体,背对着苏毕文,抓住衣襟往下一拉,露出了白皙的肩膀。 苏毕文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耳旁却响起李碧儿的声音:“我背上有伤,自己上不了药,你帮我上药吧。” 听见这话,苏毕文睁开双眼,将手中的伤药放在桌子上,然后拿起李碧儿扔给他的那只药瓶慢慢地靠近李碧儿。 李碧儿等了一会儿,没听到动静,就回头去看,却见苏毕文双眼紧闭,伸着双手,摸索着朝她靠近。 还真是个君子。 她嘴角浮起一丝笑容,转回头后却冷声道:“磨蹭什么?天都快亮了。” 闻言,苏毕文心中一横,睁开双眼,将药粉撒在李碧儿的伤口上,然后拿起桌上的纱布。 当苏毕文拿着纱布穿过李碧儿的腋下往前伸时,他的手突然顿住,呼吸变得急促。 下一刻,一只手从他手中接过纱布,从胸前绕一圈,递至脑后。 看见李碧儿的动作,苏毕文顿时红了脸,他在想什么? 苏毕文连忙接过纱布,又绕过腋下递给李碧儿。 李碧儿接过纱布,重复刚才的动作。 两人如此合作,包扎好伤口后,苏毕文立刻转过身,背对李碧儿。 李碧儿将衣服拉上去,整理好,起身绕到苏毕文面前:“多谢。” 听到这两个字,苏毕文震住了:“你......你说什么?” 他没听错吧,她居然会道谢? 李碧儿在心中翻了个白眼,面上神色不改:“你想离开云悬寺吗?” 这时,外面传来嘈杂的脚步声,苏毕文脸色一变:“我得走了,这事下次再说......” 第71章 五年前 半个时辰前,北地窟。 “玥玥,你真的要现在去找林江吗?” 琼花忍不住拽着崔衡玥的袖子,不放她走。 崔衡玥轻轻拂开琼花的手:“你若是害怕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 一听崔衡玥要独自去文殊阁,琼花立刻挺直腰板:“不,我帮你。” “那就走吧。”崔衡玥说完,就径直出了房间。 琼花连忙追上去。 两人安然无恙地穿过外面的通道,来到北地窟的大门前。 自从水芙和水蓉回了北殿之后,门口的值房就再也没有进过人。 崔衡玥躲在门后,冲琼花打了个手势。 琼花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的慌乱,然后猛拍大门:“来人啊,我家小娘子晕倒了,快来人啊......” 数息之后,大门被推开,侍卫沉着脸问:“出什么事了?” “我......” 琼花刚开口,一道黑影就从门后窜出,一掌劈昏了问话的侍卫。 “来......” 另一个看守北地窟的侍卫看见崔衡玥打晕了自己的同伴,忙出声叫人帮忙,可惜才喊了一个字,就被崔衡玥劈昏了。 琼花望着歪倒在地上的两名侍卫,有点惊讶:“北地窟什么时候只有两名侍卫了?” 她记得娘子住进来后,看守北地窟的侍卫有四名。 崔衡玥拍了拍手上的灰,淡淡说道:“我可以自由出入北地窟,被关的只有你一人,自然不需要那么多侍卫。” “可是,你刚被罚闭门反省了。”琼花小声地提醒崔衡玥。 “那又如何?我还不是想出来就出来。”崔衡玥鄙夷地看了侍卫一眼,吩咐道:“把他们扶起来靠着墙,别让人看出端疑。” 琼花照做之后,踟蹰着对崔衡玥说:“我还是不去了,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崔衡玥有点错愕:“你们十五年没见了,今晚有机会,你确定不去吗?” “我......” 琼花又犹豫起来。 见状,崔衡玥劝道:“机会难得,今日不见,可能下次见面又是十五年后,你等得起吗? “再说,有我在,你怕什么? “大不了就被胖和尚抓住,但我们又没干什么,他也不会对我们怎么样,顶多就是罚我们闭门思过。 “你常年被关在北地窟,与闭门思过又有什么区别?” 琼花被崔衡玥说服了:“好,我去。” 于是,崔衡玥带着琼花,一路避开侍卫,熟门熟路地前往文殊阁,到达林江的房间外。 “咚咚——咚——” 听到熟悉的敲门暗号,林江从床上一跃而起,奔至房门前。 打开房门,他一把抓住外面的崔衡玥拽进来,然后关上房门:“玥玥,你终于来了!” 崔衡玥:“......琼花还在外面。” 林江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下一刻,他脸上露出更大的笑容,急急地去开房门。 但当他看见门外的琼花时,突然变得手足无措:“琼花,我......” 琼花也很激动,但她看起来比林江镇定:“进去再说。” “哦,好。”林江急忙让进琼花,关上房门。 崔衡玥率先开口:“那把钥匙做好了吗?” 听到崔衡玥的问话,林江不舍地将目光从琼花脸上移开,恭敬回道:“做好了,我去拿。” 说完,林江走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暗格中取出钥匙,递给崔衡玥。 接过钥匙后,崔衡玥又问:“你帮我打的那把短刀被穆云收走了,你能再帮我打一把吗?” “可以倒是可以......”林江踟蹰道:“只是,打造那把短刀我用了十年,不知玥玥你能不能等?” 崔衡玥:“......” 十年? 她可没有工夫等。 “算了,你不用打了,我自己想办法去穆云那里取,你们叙旧吧。” 崔衡玥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后,她又回头对二人说:“抓紧点,你们只有一刻钟。” 提醒他们之后,崔衡玥就举着那把钥匙端详起来,同时竖起耳朵倾听外面的动静。 林江忙打量琼花:“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琼花也在打量林江,见他胡子拉碴,比当年跟着娘子时邋遢,不由地心酸:“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林江以为琼花嫌弃他,顿时就慌了:“我......我平时不是这样的,我就是这几天为玥玥打造那把钥匙,才没有工夫收拾自己。” 闻言,崔衡玥看了过来,她上次见他的时候,他就是这副模样。 而且,小疯子每年来见他,他都是这副模样...... 感受到崔衡玥的目光,林江就像是做错事被发现的孩子,头恨不得垂到地上,再也不敢为自己辩解。 但是琼花相信了他的话:“现在钥匙打好了,你可以休息了,明日好好洗个澡,收拾一下自己。” “好。”林江抬起头,满脸笑容。 琼花问了几句他的近况后,表情突然严肃起来:“五年前发生的事,你想起来了吗?” “五年前......啊......” 林江单手捂着头,痛呼起来。 崔衡玥看了过来,只见琼花一脸心疼地看着林江,对他说:“怎么了?还是一想五年前的事就头疼吗?” “......嗯。”林江痛苦地应了一声,用力拍打自己的头。 可恶,为何他一想五年前的事,头就好像要被炸裂似的。 看见林江痛不欲生的模样,琼花于心不忍,上前抓住他的右手:“别打了,也别想了,我不问了,不问了......” 崔衡玥收回目光。 林江眼圈泛红,愧疚地看着琼花:“我对不起娘子,对不起你......” “不,你没有错,你也没有对不起娘子和我。”琼花柔声安抚林江:“娘子知道,五年前,你失去左手,定然是为了她。 “她一直跟我说,是她害了你,是她对不住我们...... “娘子很愧疚,这十五年来,她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尽管我跟她说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她还是很自责。 “娘子被从前的事折磨得病痛缠身,早早地去了,你可千万不能这样,玥玥还小,她还需要我们......” 说到后面,琼花已经泣不成声。 看着琼花满脸的泪水,林江也湿了眼眶,他抬起右手,想帮琼花擦眼泪,瞥见自己又脏又破的袖子,立刻将手藏到背后。 “你不要伤心,我会好好活着,保护玥玥,保护你。” 闻言,琼花擦干眼泪,冲林江露出笑:“好!” 这时,屋中响起一个清冽的声音:“林叔,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五年前伤你的人,为你报仇。” 琼花和林江齐齐看向崔衡玥。 崔衡玥却撇开脸,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刚才的话不是她说的,是小疯子说的...... 第72章 又被冤枉 文殊阁十步左右一盏烛灯,尽管如此,在峭壁的半包围之下,殿阁依然被笼罩在昏暗之中。 琼花紧跟在崔衡玥身后,大气不敢出,她隐约感觉到崔衡玥现在很生气,因此她不敢发出动静,引得崔衡玥烦心。 行至楼梯附近时,崔衡玥突然停下:“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办点事,马上回来。” 说完,也不等琼花答应,她就纵身一跃,瞬间消失在琼花眼前。 琼花:“......” 也不知等了多久,就在琼花担心崔衡玥出事准备去找她的时候,崔衡玥回来了。 “走吧。” 琼花不敢问,一路跟着崔衡玥避开侍卫,回到了北地窟。 进了房间,崔衡玥径直走到桌旁,端起桌上的冷茶就一口饮尽。 “玥玥,那茶是冷的,我给你换壶热的吧。” 琼花走过去,端起茶壶,准备去换热茶,手却被崔衡玥按住。 “我兄长真的是被我父亲杀死的吗?” 琼花脸色大变,不知崔衡玥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正琢磨着该怎么说,外面就传来一阵响动。 “有人来了。” 琼花放下茶壶,紧张地看向门口:“肯定是那两名侍卫醒来了......” 崔衡玥很淡定,安抚她:“不要慌,有我在,肯定没事......” “嘭!” 门被人一脚踢开,一袭白衣的云林出现在门口,阴沉着脸吩咐:“把她们带走。” “玥玥——” 见侍卫涌进来,气势汹汹,琼花害怕地直打哆嗦,但她强忍着恐惧往前走了两步,将崔衡玥护在身后。 “你们干什么?不要碰我家小娘子。” 琼花抡起拳头,生疏地挥向伸手去抓崔衡玥的侍卫。 侍卫一招就制住了她。 太弱了。 崔衡玥忍不住摇头,避开侍卫伸过来的手:“我自己会走。” 侍卫并未为难她,见她没有反抗,也就随她去了。 一进文殊阁的议事厅,崔衡玥就看见地上摆着两具尸体,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云晨看见她时,没有了平日的笑模样,满脸愤怒道:“崔衡玥,我自认待你不薄。 “你能安然无恙地在南殿长大,里面还有我和南殿诸位兄弟的一份功劳,你不懂感恩也就算了,但也没必要杀了他们吧?” 她杀了他们? 又冤枉她? 崔衡玥顿时就怒了:“胖和尚,你能不能玩点新花招,不要每次一死人就冤枉我是凶手......” “我冤枉你?” 云晨噌地站起来,质问崔衡玥:“那你倒是跟大家说说,你刚才去了哪里?” 琼花顿时紧张起来。 崔衡玥却淡定道:“我上午回了北地窟就后一直呆在房间里,哪里都没去。” “你来说。”云晨转向琼花。 琼花双手紧握,压下内心的紧张,故作淡定地回答:“玥玥上午回了北地窟之后,就一直呆在房间里,这件事我可以作证。” “你是崔衡玥的人,证词不可信。”晨光冷冷地说。 琼花顿时就慌了,对云晨说道:“云都尉,玥玥没有杀人,她今日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我们没有分开过,她不可能去杀人......” “她杀人的时候,你就在旁边,自然没有分开过。”晨光打断了她的话。 琼花:“......” 见众人不相信,琼花急得跪下去:“云都尉,我发誓,玥玥没有杀人......” “起来。”崔衡玥抓住琼花的手臂,将她拎了起来:“你不必跟他们解释,清者自清,我没有杀人,谁也不能冤枉我。” “呵呵!” 云林发出一声冷笑,指着旁边两名侍卫说:“他们说,琼花骗他们开了门,你打晕了他们。 “你们若不是要出去,何必把他们打晕?” 崔衡玥淡淡地瞥了一眼那两名看守北地窟的侍卫,面色不改:“那肯定是他们偷懒打瞌睡,在梦里梦见我打晕了他们。” “你还敢狡辩?”一向沉稳的云林被睁眼说瞎话的崔衡玥激怒了,双手紧握成拳,关节咔嚓响。 “他们打瞌睡之前,我和琼花就在北地窟,哪里也没去,他们醒来之后,我们依然在北地窟,这不是他们在做梦又是什么?” 见崔衡玥说得煞有其事,看守北地窟的一名侍卫不禁挠头,小声嘀咕:“难道真是我在做梦?” “别被她骗了,我们两个怎么可能做同样的梦?”另一名高个子侍卫出言点醒同伴。 他说话的声音比较大,崔衡玥听见了就说:“你们整日在一起,情同兄弟,做一样的梦有什么好奇怪的。” 高个子侍卫并未被崔衡玥忽悠过去,他凛然反驳:“我们的脖子很痛,显然就是被人袭击了......” “不,也有可能是你们打瞌睡的时候撞到门了。”崔衡玥语气幽幽。 高个子侍卫:“......” 听到这里,云晨怒气上头,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崔衡玥,你休要狡辩,我们在尸体附近发现了你的银簪,上面还沾着血。 “而他们,正是被你的银簪所杀。” 银簪? 她什么时候有银簪了? 崔衡玥正疑惑,就见侍卫端着托盘走到她的面前,托盘中摆着一支沾血的银簪。 是陈氏的银簪。 “这是你当众说从陈氏手中买来的银簪,你还用它伤了李碧儿,这件事容不得你抵赖。” 云晨冷着脸道:“如今你又用它杀了我的人,你作何解释?” “我没有杀他们,我都不知道他们是谁。”崔衡玥迎上云晨的目光,无所畏惧。 晨光插了一句嘴:“他们是驻守在甄九院子外的侍卫,你第一次去找甄九时,还与他们交过手。” 崔衡玥:“......” 文殊阁和地藏阁的侍卫穿着同样的衣服,那日她去找甄九救命,只顾着闯进去,根本就没有注意门口的侍卫长什么样子。 崔衡玥低头看向地上的尸体,仔细看了看,发现还真是驻守在甄九院子门口的侍卫。 “我没有杀他们。”崔衡玥抬起头,看着云晨一字一字地说。 云晨强忍着怒意,咬牙道:“好,既然你不承认,那我就让你无话可说。” 说完,扬声吩咐:“来人啊,带甄九和苦玄过来。” 立刻就有侍卫快步离开大厅。 琼花悄悄地靠近崔衡玥,小声道:“玥玥,我们......没事吧?” 崔衡玥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压着声音说:“我没做过,他们冤枉不了我......” 第73章 伤药 两刻钟后,甄九由苦玄扶着走进大厅。 “云都尉,云校尉。”苦玄向云晨和云林行礼。 甄九随意地点了一下头,就算是打了招呼。 对于甄九,云晨很客气:“甄九郎,我安排保护你的侍卫在半个时辰前被人杀了,我问你,今夜你的院子可进过什么陌生人?” 苦玄正想说进来两个黑衣人,却听甄九抢在他前头开口: “额......进过一个黑衣人。” 明明是两个黑衣人,九郎为何要撒谎? 苦玄惊愕地看向甄九,但很快他又收起惊愕的表情,恢复淡漠。 九郎说是一个黑衣人,那就是一个黑衣人,他好不容易求得九郎的原谅,不能再惹恼了九郎。 云晨又问:“是不是这个黑衣人杀了门口的侍卫?” “我看不见。”甄九淡淡道。 云晨:“......” 他又看向苦玄:“你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 苦玄垂眸:“黑衣人进来时,我在房间里,什么都没看到,也不曾听到什么动静。” 云晨默了默,那两名侍卫都是一招毙命,估计还来不及求救就被杀了。 如此看来,对方定然是个高手。 “你可知这个黑衣人是谁?” “我......”苦玄犹豫了,他该不该说? 甄九紧接着苦玄的话头说道:“是崔衡玥。”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甄九,你在说什么?我今晚根本就没有去过你那里。”崔衡玥怒道。 琼花也是一脸愤怒地盯着甄九:“甄郎君,举头三尺有神明,说谎诬陷他人是要下拔舌地狱的。” 甄九一脸淡漠:“我只是实话实说。” “你又看不见,且对方是个黑衣人,你又如何得知这人就是我家小娘子。”琼花提出疑点。 甄九:“我自从瞎了之后,耳朵就比常人好使,崔衡玥找过我两次,她的声音,我不会听错。” 崔衡玥听得火大,抡起拳头就冲向甄九:“你这混蛋,我不过是欠你一次诊金,你就诬陷我杀人,无耻......” 看见崔衡玥的动作,苦玄第一时间挡在甄九面前,但崔衡玥还未靠近甄九和苦玄,半路上就被速度更快的云林拦住了。 云林死死地抓住崔衡玥的手臂,令她动弹不了:“崔衡玥,你休得伤人。” “放开我。”崔衡玥用力挣扎。 想到穆云说过的话,云林松开了崔衡玥,又见崔衡玥只是瞪了自己一眼,并未继续袭击甄九,心中稍安。 崔衡玥转向云晨:“杀人总有动机,我与这二人无缘无故,为何要杀他们?” “你第一次去找甄九时与他们交过手,兴许你那时就怀恨在心,所以今日就找机会杀了他们。”晨光说出自己的猜测。 崔衡玥嗤之以鼻:“在南殿,与我交过手的人不知凡几,若是我个个都要杀,我岂不要累死? “我和云都尉、云校尉,甚至和穆将军都交过手,难道我也要去杀了他们吗? “呵呵,真是可笑。” 晨光一时语塞:“......” 这时,甄九语气幽幽道:“疯子杀人,何需理由?” 晨光等人顿觉这话有道理。 见楚王的人用看杀人凶手的眼光看着自己,崔衡玥怒不可遏,对着甄九就骂:“你才是疯子,你不仅疯,而且瞎。 “我看你的眼睛之所以会瞎,就是你常常诬陷他人,惹怒了天上的神仙。 “我警告你,你若是再诬陷我,天上的神仙定会将你挫骨扬灰。” 甄九冷嗤:“天上若真有神仙,岂会容你们这些坏人活到今日?” “你不相信?”崔衡玥有点急了:“我告诉你,天上真的有神仙,我......” “够了,都给我闭嘴。” 云晨听得不耐烦,厉声打断他们的争吵,又对崔衡玥说:“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崔衡玥很无语:“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杀人?就凭他的一面之词?” 她扬手指着甄九,继续道:“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看见侍卫死于谁手,那个黑衣人也不一定就是凶手。 “即便那个黑衣人是凶手,凭他一面之词也不能证明我就是那个黑衣人。” 云晨默了一瞬,看向旁边:“甄九郎,那个黑衣人进了院子后都干了什么?” “她偷了我的伤药后就走了。” 听了甄九的话,云晨冲崔衡玥伸出手:“把伤药交出来。” 崔衡玥:“我是有伤药,但不是从甄九那里拿的。” 云晨不信:“把伤药交出来,一查便知。” 见侍卫上前,崔衡玥急忙说道:“伤药不在我身上,在我房间里。” 闻言,云晨冲晨光使了个眼色。 晨光立刻吩咐侍卫:“你去一趟崔衡玥的房间......” 在众人等待的时候,崔衡玥突然取下腰间荷包,砸向甄九。 云林一时没注意,荷包与他擦肩而过。 但苦玄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荷包,他闻到熟悉的香味,打开荷包一看,果然是肉脯。 “甄九。” 崔衡玥愤怒地盯着甄九那张看似淡漠的脸,喊了一声后,凶狠地说道:“上次我给你诊金,你说不收铜臭之物,只要肉脯。 “今日,我把肉脯给你,再也不欠你的诊金。 “你我本可以两不相欠,但你今日诬陷我杀人,此事我日后必定让你百倍千倍地还回来。” 对上崔衡玥那双凶光毕露的杏眼,苦玄心虚地撇开脸,将打开的荷包举到甄九的鼻子底下,低声道:“九郎,是肉脯。” “杀人凶手的诊金,我不收。”甄九扬手一挥,荷包飞了出去,里面的肉脯撒了一地。 香味四处飘散,钻入众人的鼻孔。 侍卫们直咽口水,眼巴巴地望着地上的肉脯,这可是贡品啊,竟然被这些人如此糟蹋...... 云林与云晨对视了一眼,又继续盯着崔衡玥。 晨光悄悄地靠近云晨,用微弱的声音说:“主子,看起来凶手好像不是崔衡玥。” “等等再说。” 此时的云晨对最初的定论起了疑心,也许,崔衡玥不是凶手...... “都尉,伤药取来了。” 去北地窟取伤药的侍卫兴奋地跑进大厅,向云晨奉上手中的药瓶。 云晨拿过看了看,脸色一变,一掌拍在桌子上:“崔衡玥,你撒谎,这就是甄九炼制的伤药。” “不是。”崔衡玥斩钉截铁地说。 见崔衡玥还不肯承认,云晨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高高举起:“这瓶伤药是甄九给我的,你看清楚了,瓶身和你的伤药一模一样。” 崔衡玥变了脸色...... 第74章 是敌是友 云晨脸色铁青,神情愤怒,喝道:“崔衡玥,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南殿有规矩,杀人者必死,何况这次死了两个人,看云晨他们的架势,似要把凶手抽筋扒皮。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扫视那一张张愤怒的脸,在心中迅速衡量:她现在身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钥匙也拿到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这个时候,不能再被绊住。 宋卓行虽然帮她说过话,也送过吃食和伤药给她,还帮她对付过苏毕文,但是她之所以还被困在南殿,就是因为那日宋卓行暗算她。 说起来,她到现在都还没弄清楚宋卓行到底是敌是友...... 不过短短数息工夫,崔衡玥就做了决定。 她对上云晨那双愤怒的眼睛,镇定道:“我今晚没有去过甄九的院子,这瓶伤药是宋卓行给我的。 “当时,云都尉你们都在。” 云晨、云林等人露出疑惑的表情,他们什么时候看见宋卓行送伤药给崔衡玥了? “就是上午在地藏阁的大院子,云都尉罚我们闭门反省后,宋卓行看我受伤就给了我一瓶伤药,也就是这瓶药。”崔衡玥指了指云晨左手上的那个药瓶。 云晨将左手的药瓶转了一下,盯着药瓶回忆了起来。 当时,他确实是看见宋卓行靠近了崔衡玥,还送了崔衡玥一个小瓶子之类的东西,只不过当时崔衡玥握住了瓶身,他没看清楚。 想到这里,云晨吩咐晨光:“去把宋卓行带来。” ...... “咚咚咚——” “开门!” 敲门声让熟睡中的宋卓行和润竹一跃而起。 润竹来到床前,低声对宋卓行说:“三郎,来者不善,是不是他们发现我们的身份了?” “镇定点,他们不可能知道我们的身份。” 宋卓行说完,就掏出火折子点燃烛灯,“去开门。” 润竹遂去开门。 外面有四名侍卫,看见润竹就说:“都尉要见宋小郎君,请宋小郎君跟我们走一趟。” 房间不大,侍卫的话宋卓行也听到了,他披上外衣,整理了一番,就来到门口:“走吧。” 润竹欲跟着去,却被宋卓行劝阻了:“你回去,我去去就回。” 说这话的时候,宋卓行冲润竹眨了一下眼睛。 润竹心领神会,遂回了房间。 一路跟着侍卫前行,宋卓行故作好奇道:“这天马上就要亮了,不知云都尉这么早找我,所为何事?” 侍卫语气阴冷:“不知道。” 宋卓行:“......” 看样子,定是出了什么事。 宋卓行一路琢磨着来到了文殊阁的议事厅,见云晨和云林、晨光等南殿主要的管事都在,又见地上摆着两具尸体,看尸体身上的衣服,是南殿的侍卫,心中就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转眼看见崔衡玥也在,宋卓行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不会又有人冤枉她杀人吧? 但无人告诉他。 云晨率先开口,他的态度还算客气:“宋小郎君,崔衡玥说你闭门反省前曾送过一瓶伤药给她,可有这么回事?” 宋卓行的目光快速扫视大厅以及众人的表情,最后目光落在云晨手中的药瓶上,他判定崔衡玥惹上了人命官司,而他送她的那瓶伤药成为了至关重要的证物。 如果他承认,云晨势必会询问伤药的来历,那么他就会暴露自己。 他一旦暴露,完成不了任务,就不能回去,那就算他救了崔衡玥也没用。 如果他不承认,一旦崔衡玥的杀人罪名成立,她就会被处死,那他完成任务还有什么意义? 宋卓行一时之间很纠结。 云晨以为他没听见,就稍稍拔高声音,又问了一遍:“宋小郎君,崔衡玥说你闭门反省前曾送过一瓶伤药给她,可有这么回事?” “没有。” 听到宋卓行的回答,崔衡玥呆若木鸡:他居然当众撒谎? 云晨扫了一眼惊讶的崔衡玥,左手往前伸:“你看清楚了,这个瓶子是不是你送给崔衡玥的?” 宋卓行往前走了两步,仔细端详后回答:“不是。” 崔衡玥脸色铁青,怒喊了一声“宋卓行”,就冲了过去:“这瓶伤药明明就是你给我的,你为何要否认?” “站住。”云林及时拦住崔衡玥。 崔衡玥停下脚步,瞪了云林一眼后,就看向宋卓行,静等答案。 宋卓行心中发虚,但仍硬着头皮迎上崔衡玥的目光:“我给你的不是伤药,是花露,也不是这个瓶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白瓷瓶。” “你再说一遍。”崔衡玥咬牙道。 “......” 宋卓行心中一横,勇敢地与崔衡玥对视:“我给你的不是伤药,是花露,也不是这个瓶子,是一个很普通的白瓷瓶。” 闻言,怒火在崔衡玥的眸中猛烈燃烧,烧得她的眼睛赤红,她死死地瞪着宋卓行,似要把他烧成灰烬。 她的手攥得紧紧的,手指关节“咔嚓咔嚓”响,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 任谁都能看出,崔衡玥想杀了宋卓行。 这时,一道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寂静:“看来,这里没有我的事了,我先回去了。” 甄九说完,摸索着往门口走去。 “云都尉,云校尉,告辞。”润竹匆匆打了一声招呼,就追上甄九,扶着他的手。 崔衡玥看着甄九,眼神愤怒,想冲上去抓住甄九狠狠地揍一顿,但云林就在她旁边,虎视眈眈。 厅内,还有十余名侍卫。 “宋小郎君,你也回去吧。”话落,云晨冲晨光使了个眼色。 晨光小心翼翼地避开暴怒的崔衡玥,来到宋卓行面前:“宋小郎君,我送你回去,请。” 宋卓行强忍住心中的愧疚,不去看崔衡玥,径直跟着晨光离开议事厅。 “你们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云晨吩咐那两名看守北地窟的侍卫之后,就看向崔衡玥:“如今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崔衡玥未开口,琼花就急急说道:“云都尉,玥玥绝不会杀人,刚才那两人是在污蔑玥玥,你可千万不能相信他们啊......” “你退下。” 崔衡玥将琼花轻轻推到一旁,走到云晨面前,坦坦荡荡地看着他:“我最后再说一遍,宋卓行给我的就是你手中的那瓶伤药,至于他为什么要否认,我无从得知。 “我也没有去过甄九的院子,更没有杀这两名侍卫,甄九所言,皆为诬陷之词......” 第75章 阴差阳错 此时的云晨已经冷静下来,他听完崔衡玥的话,平静地问:“既然如此,那你告诉我,你打晕侍卫后,去了哪里?” 崔衡玥神情一滞。 说,还是不说? 如果她说了,林江能否扛住他们的审讯,不把钥匙之事说出来? 如果她不说,这些人就会认定她是凶手,届时她百口莫辩,只会被当做杀人凶手处死。 事关生死,崔衡玥很快就做出了决定:“我去找了林江。” 云晨无声看向琼花。 琼花连忙点头:“是,这件事我可以作证,因为我和玥玥一起去的。” 话说出口,琼花就想到刚才他们说她是玥玥的人,她的话不可信,又补充了一句:“我们没有撒谎,你们大可去查。” 云晨看向云林,冲他挑了挑眉梢。 云林心领神会,带着两名侍卫离开了议事厅。 很快,云林就到了林江的房间外。 “嘭!” 侍卫一脚踢开房门,冲了进去。 “谁?” 听到动静,林江迅速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把匕首,跳下床,将匕首横在身前。 下一刻,房间逐渐亮起来,林江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情形,两名侍卫用刀指着自己,旁边还有一件白袍...... 林江吓了一跳,以为是鬼,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云林,顿时松了一口气。 “原来是云校尉啊。” 林江收起匕首,笑呵呵地问:“不知云校尉来此,有何贵干?” 云林板着脸,喝问:“昨晚到现在,除了我们,还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听见这话,林江心中一咯噔,莫不是玥玥和琼花回去的时候被发现了? “没有,除了你们三个,没人来找我。” 就算她们被云校尉的人发现,只要他不承认,他们没有证据,就不能对她们怎么样。 何况,他答应过玥玥,不会把她来找他的事说出去,钥匙的事那就更不能说了。 想到这里,林江打定主意无论云林怎么审问,他都不会供出崔衡玥。 云林:“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对我撒谎,你以后的日子绝不会这么舒服。” “我没有撒谎,除了你们三个,没人来找过我。”林江一脸坦荡。 然而云林并未相信他,冷声吩咐侍卫:“把他绑起来,用刑。” 林江顿时就变了脸色:“云校尉,你这是什么意思?” 云林没有理会他。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一人用刀架在林江的脖子上,一人用绳子把林江绑了起来。 “啪!” 鞭子又狠又快地落在林江的身上,林江强忍着痛楚,却还是闷哼了一声。 他怒视云林:“私自动刑,你们眼中还有没有王法?” 云林唇角微勾:“在云悬寺,楚王就是王法。” “啪!” 又是一鞭子。 “啊——” 林江发出一声惨叫,回头一看,才发现侍卫手中的鞭子不是一般的鞭子,他的鞭子上有尖刺。 一鞭子下去,皮开肉绽。 云林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说,昨晚到现在,除了我们三个,还有没有人来找过你?” “......没有。”林江咬牙道。 “继续打,他什么时候愿意说真话了,就什么时候停。” 听到云林的吩咐,两名侍卫打得更用力了,他们站在林江两侧,一人一鞭,相继落下。 “啊——” 被抽打了十几鞭,林江再也忍不住,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崔衡玥隐隐听见惨叫声,但不知道是林江发出的,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时辰后,云林回到议事厅,郑重其事地向云晨禀道:“都尉,我们已经审问过林江,他说从昨晚到现在,没有人去找过他。” 崔衡玥:“......” 云晨瞥了眼崔衡玥,问道:“用刑了吗?” 云林:“用刑了。” 一听这话,琼花脑中就浮现出林江满身是血趴在地上的画面,顿时激动了起来:“为何要用刑?有什么话你问就行了,为何要用刑?” “不用刑,他怎么会说真话?”云林淡淡道。 琼花:“......” 可是,用了刑,他也没说真话。 “不管怎么样,你们也不能用刑,他手断了,身体也不好,如何能承受得住?” 云林:“南殿有规矩,杀人者必死,这条规矩不仅是对你们,也是对我们。 “所以你们大可放心,林江不会死。” 不死也遭罪啊。 琼花一想到这些人对林江动刑,她就心痛不已。 这些混蛋...... 崔衡玥很无语,她没想到林江在他们动刑的情况下,还能守口如瓶,一件事都没有供出来。 但是,他的嘴也太严实了。 只要他承认她去找过她,就能证明她的清白。 然而这个林江,他居然连这件事也都守住了,丝毫口风不露...... 云晨神情复杂地看着崔衡玥:“你还有何话可说?” 崔衡玥还未开口,琼花就抢在了前面:“云都尉,让我去见林江吧,我一定会让他说真话。” “呵!”晨光冷笑:“你和林江同是王氏的仆人,崔衡玥又是你们的小主子,你们自然是向着她。 “你去?呵呵,你是不是想让林江改口,帮崔衡玥做假供啊?” 琼花急了:“我没有想这么做,我只是想让他说实话而已,我们确实去找过他。” 晨光没有接话,但脸上的神情明显是不相信。 崔衡玥冷声道:“我要和林江对质。” “不行。”晨光断然拒绝,转身对云晨说:“都尉,不能让崔衡玥和林江对质,一旦他们相见,他们肯定会暗中串供。” 云晨微微颔首,觉得晨光的顾虑不无道理。 崔衡玥只觉得无语,这些人未免把她和林江想得太厉害了点。 小疯子和林江的见面次数算不上多,一年也就十几次,每次见面才一盏茶的工夫,他们又哪来的默契,一个眼神,一句话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崔衡玥忍了忍,提出建议:“那你们就跟林江说,我已经招了,看他怎么说。” 云林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看向崔衡玥:“这招我也用过,林江还是没有改口。” 崔衡玥:“......” 对于这样忠心的仆人,崔衡玥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崔衡玥,你还有什么话说?” 听见云晨的问话,崔衡玥不耐烦道:“我说了你们又不信,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云晨脸色一沉,大声吩咐:“崔衡玥潜入文殊阁杀人,罪大恶极,先关押起来,听候发落......” 第76章 秘密 “等等!” 见侍卫涌过来,崔衡玥连忙叫道:“我要见穆将军。” 端午将至,她绝对不能被关起来。 云晨冷哼:“待我将此事禀明将军,他若想见你,我再押你过去。” 这么快就将她定罪了? 听到云晨的话,崔衡玥很不舒服,她就近找了把椅子坐下:“见或不见,我就在这里等。” 琼花急忙走过去,站在崔衡玥身旁,勇敢地看着云晨。 玥玥去哪里,她就去哪里。 云晨板着脸,没说话。 见状,崔衡玥轻嗤:“怎么,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还怕我跑了不成?” “任你有通天的本事,也逃不出文殊阁。” 云晨撂下这句话后,吩咐云林和晨光带人守住议事厅,自己则去往观音阁。 在云晨离开之后,琼花见云林等人守在门口,就俯身假装给崔衡玥整理衣衫,实则低声对崔衡玥说: “玥玥,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不如我们说实话吧。” 崔衡玥也压低声音:“说什么实话?没见我说实话他们都不信吗?” 琼花移动脚步,背对门口:“不如把你找林江打钥匙的事说出来,这样的话,林江就知道我们说出了实情,他就不会守口如瓶了。” 只要林江承认她和玥玥去找过他,就能证明玥玥的清白,那玥玥就不用被处死了。 琼花想得很简单,她只想救崔衡玥。 但崔衡玥并不想这么做:“不行,不到最后关头,这件事不能说。” 唯恐琼花坚持不住招供,崔衡玥很严肃地命令她:“给我听好了,这件事我不说,你就不能说,听到了吗?” 琼花神色一凛,当即答应:“是,我一定守口如瓶。” 唉,玥玥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吧。 ...... 观音阁。 “额......” 在听完云晨的汇报之后,穆云用手指轻敲桌面:“你认为崔衡玥是凶手。”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崔衡玥。”云晨不偏不倚道。 穆云沉思了一会儿:“既然她想见我,那就带她过来。” 很快,云晨就把崔衡玥和琼花带到了穆云面前。 “你还有什么话可说?”穆云问道,崔衡玥要见他,无非是想辩解,那他姑且听一听。 岂知,崔衡玥只是问他:“我没有杀那两名侍卫,你可信我?” 穆云:“......” 空口无凭,让他如何相信她? 这个小丫头,莫不是因为他让她在观音阁住过几日,就以为他会无条件地相信她? “我只相信证据。” 闻言,崔衡玥再次提出要求:“我要见楚王。” 穆云脸色一沉:“楚王可不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 “他会见我的。” 见崔衡玥信心满满的模样,穆云起了好奇之心:“你怎知他会见你?” 崔衡玥嘴角弯弯:“你只要跟他说,我知道他和我姨母......” “好了,我知道了。” 穆云迫不及待地打断崔衡玥的话后,看向满脸八卦的云晨和云林:“你们先回文殊阁。” 眼看着就要听到关键之处,却被将军赶走,云晨心痒难耐,但不敢违背将军的命令,只好磨磨蹭蹭地往外走。 穆云看见云晨一步一步往外挪的动作,心中只觉得无语,他幽幽道:“云晨,你走得这么慢,是身体太重了吧。从今日起,你就不要吃肉了......” 一听不许他吃肉,云晨健步如飞,两三步就跑出了偏殿,门外还传来他的声音:“将军,您看错了,我不重,不重......” 穆云冲赤野使了个眼色。 赤野立刻走到琼花面前:“娘子,跟我出去吧,将军有话单独跟崔小娘子说。” 见赤野伸手,琼花以为他要来抓自己,当即往旁边躲。 崔衡玥抓住琼花,柔声道:“你去外面等我。” 琼花摇头:“不,我要留在这里保护你。” 听见这话,穆云很无语,他难道是老虎,还会吃了崔衡玥不成? 崔衡玥轻轻地拍了拍琼花的手臂,温柔安抚她:“我不会有事,去吧。” 琼花这才跟着赤野出去。 赤野出去后,还贴心地把门关上了。 当殿中只有两个人,穆云才严肃地看着崔衡玥:“你刚才想说什么?” 崔衡玥一字一字道:“我知道楚王和我姨母的事。” 穆云心中惊愕,面上不动声色,继续问:“你知道什么?” “他们有私情。” 听见这话,穆云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崔衡玥微微勾起唇角:“因为一个时辰前,你跟赤野说话的时候,我听见了。” 穆云又是一惊,但下一刻,穆云心想:这个小丫头莫不是在诈他吧? 想到这里,穆云淡淡道:“一个时辰前,我正在睡觉。” 还想否认? “撒谎!”崔衡玥毫不留情地揭穿他:“当时你和赤野就站在游廊上,你跟赤野说,若不是楚王遭人算计,就不会负了我姨母。” 穆云脸上的淡定终于绷不住了:“你真的来过观音阁?” “是。” 崔衡玥不再隐瞒,道:“我去找了林江之后,就想来观音阁取回我的短刀,但是你没睡,又有赤野在,我打不过你们,就放弃了。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时间去杀人。” 顿了一下,崔衡玥意味深长地看着穆云:“我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云晨,是因为我猜测楚王不想让别人知道这件事。” 她如此为楚王着想,穆云如果还把她当做杀人凶手,那就太不厚道了。 崔衡玥以为她说出这件事之后,自己就会没事。 然而,穆云沉思过后,却问:“你还听到了什么?” “......” 崔衡玥抬起下巴,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自然是听到了很多秘密......” “那就把你听到的秘密都说出来。” 崔衡玥:“......你和赤野说的话,还要我再说一遍,你吃饱了撑的吧?” “呵呵!” 穆云轻笑了一声:“臭丫头,你就只听到那一句吧!” “......” 被揭穿之后,崔衡玥干脆承认:“是又如何?有这一句话,我能知道很多事情,也能证明我没有工夫去杀人。” “你错了。” 穆云突然站起来:“你离开北地窟有半个时辰,从你离开北地窟到甄九的院子,杀人偷药后,又来了一趟观音阁。 “你偷听我说了那句话后就离开了观音阁,再回到北地窟,刚好半个时辰。 “所以,你有杀人的工夫......” 第77章 书生 崔衡玥听得火大,她忍不住低吼:“我都说了,我去找过林江。 “甄九住在南侧,林江住在北侧,从林江的房间去往甄九的院子,需要一刻钟,这样的话,我哪有工夫去杀人?” 穆云淡淡道:“林江说了,你和琼花并没有去找过他。” 崔衡玥:“......” 说来说去,问题还是出在林江身上。 此时此刻,崔衡玥不知该不该为林江的忠诚感到高兴? “这么说来,你还是不信我?”崔衡玥直直地对上穆云的目光。 穆云还是那句话:“我只相信证据。” “好,那我就跟楚王说。” 崔衡玥在穆云右方坐下,坐姿端正,神情严肃:“你帮我带句话给楚王,就说我要跟他好好谈谈他和我姨母之间的恩怨,让他现在来见我。” 穆云:“......” 这个臭丫头,对她客气几分,她还真把自己当人物了,居然敢使唤楚王? 穆云很无语,懒得搭理崔衡玥,就出了偏殿,吩咐赤野:“让她进去陪着崔衡玥,你守在这里,不要让她们离开偏殿一步。” “是。” 赤野遂把琼花放了进去。 “玥玥——” 琼花冲到崔衡玥身边,上下打量,检查崔衡玥有无受伤:“你没事吧?” “我没事。” 崔衡玥挣脱琼花的手,把她按在旁边的椅子上。 琼花拗不过崔衡玥,就问:“你刚才跟穆将军说了什么?为什么提到了楚王和元娘?他们怎么了?” 这些疑问,从刚才她被赶出去后,就一直在她脑海中,似乎有些事,她并不清楚。 “哦,我就是跟穆云说,楚王和我姨母有私情。” 崔衡玥答得很淡定,却让琼花惊愕不已:“怎么会?不可能......啊......” 琼花突然低呼了一声:“楚王该不会是元娘口中的书生吧?” 书生? “怎么回事?”崔衡玥看向琼花。 在小疯子的记忆中,从未见过或者听过什么书生,这个书生又是什么人? 琼花解释道:“元娘曾对娘子说过,她曾随夫人来云悬寺上香,遇见了一位书生。 “那书生不爱笑,整日板着脸,却喜欢帮着寺里的僧人干活,元娘觉得他有趣,与他有过几次交手。 “我知道的不多,因为那次娘子没有跟着去,她......” 声音戛然而止。 崔衡玥:“我阿娘是不是因为崔三郎,所以才没去?” 琼花替王氏感到羞愧,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关于这位书生,你还知道什么?”崔衡玥问。 “我只知道这些。” 听到这里,崔衡玥觉得十分奇怪,“为何我阿娘从未跟我说起这位书生?” 琼花垂下头,弱弱地说:“因为那段时间,元娘不赞成娘子与崔家的人来往,与娘子吵过几次。 “为这事,娘子不太待见元娘,很多事也不与元娘说。 “渐渐地,元娘有事情也就不和娘子说了......” 崔衡玥陷入了沉思,如果是这样,那琼花不知道王元娘和楚王有来往就说得通了。 ...... 天色渐明,寺院中响起了钟声,僧人们开始一天的早课,南殿的人则开始一天的早膳。 “咕咕——” 崔衡玥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饿得难受。 琼花捂住肚子,拼命想控制自己的肚子不要发出声音,却是徒劳。 “玥玥,你饿了吗?” “额......还行。”崔衡玥脸色有点难看,她感觉自己的腹部烧得慌,特别难受。 琼花一听就知道崔衡玥饿得不行,站起来,开始在殿中四处找吃的。 找了一圈,什么也没找到,连一杯水都没有,琼花直犯难,玥玥还在长身体,怎么能饿着呢? 正在这时,赤野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摆着一碗粥。 看见那碗清淡如水的粥,崔衡玥和琼花却两眼放光,垂涎欲滴。 “这是给你的,吃吧。”赤野把托盘直接塞给琼花,然后对崔衡玥说:“你跟我走,楚王要见你。” 崔衡玥本想过去跟琼花分食一碗粥,听见这话,脚步一转,立刻往门口方向走。 出了偏殿,赤野吩咐侍卫看好偏殿里的人,就带着崔衡玥踏上游廊,往北而行。 快走到栈道时,崔衡玥看见穆云等在那里,便主动走过去。 穆云扭头看了她一眼:“跟我走,老实点,别耍花招,摔下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崔衡玥随即跟上去,踏上通往北殿的栈道。 栈道靠外,悬浮在空中,只能容纳两人并排同行,若是不小心掉下去,就会被数百丈下的河水吞没。 崔衡玥探头往外看了眼,顿觉头晕目眩,双腿发软,她连忙把头收回来,抓住了穆云的袖子。 见穆云看过来,崔衡玥理直气壮道:“我早上没吃东西,没有力气走路。” 分明就是害怕。 穆云没有揭穿崔衡玥,稍微放慢了脚步。 通过栈道,经由菩提殿到达神隐宫,穆水和穆风早就等在门外。 “她就交给你们了。”穆云说完,转身离开。 穆水上前,客气道:“崔小娘子,请跟我来。” 崔衡玥没有说话,跟着穆水往里走,不动声色地打量神隐宫,时不时瞟一眼跟在后面的穆风。 “你是穆水娘子吧?”崔衡玥突然出声。 穆水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是。” “听说楚王麾下有四穆,穆风、穆云、穆水,还有个穆什么?”崔衡玥又问。 穆水犹豫了,她该不该说? 就在穆水犹豫的时候,走在后面的穆风开口说道:“穆火。” 穆火? 原来还有个这样的人物,可惜,她还没见过。 “崔小娘子,到了。” 穆水停在门口,没有再往里走。 崔衡玥正犹豫着要不要一个人进去的时候,穆风就绕到了她的前面,跨过门槛:“跟我进来。” 于是,崔衡玥跟着穆风进了大殿,她不动声色地打量殿内的摆设,心中时刻保持着警惕。 到了内室与外室相连的帐帘处,穆风停了下来,面无表情地对崔衡玥说:“进去吧。” 崔衡玥停下了脚步,这是让她一个人进去? 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埋伏?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崔衡玥就自嘲地笑了,北殿高手如云,岂会在意她这个烧火丫头? 崔衡玥收起笑,淡然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然而,崔衡玥一进内室,就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 这跟她在梦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第78章 你不会这么做 四月底清晨的阳光并不炙热,伴随着微风,照在人身上很舒服。 宽敞的房间,两面开窗,阳光照射进来,不需烛灯,房间就十分亮堂。 这是崔衡玥在云悬寺见过的最亮的房间,也是小疯子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置身于这么明亮的地方。 真舒服! 崔衡玥忍不住闭上双眼,仰头迎接温暖的阳光。 “听说,你杀了我的人。” 浑厚而又威严的声音让崔衡玥瞬间清醒,她睁开双眼,看向桌旁的楚王。 面容儒雅,神情冷漠,唇角下拉,一副威严而又凶狠的模样令人望之却步,不像梦中的楚王慈眉善目。 虽然梦里的楚王发起脾气来也很凶,但给她的感觉还是亲切。 面前的楚王并无丝毫亲切的气息。 果然,那是一个梦。 崔衡玥分清楚之后,收起纷杂的思绪,认真应对眼前的局势。 “他们不是我杀的。” 楚王轻轻地“哦”了一声,不再询问杀人之事,转而进入正题:“听说你要跟我谈谈你的姨母?” “咕咕——”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崔衡玥尴尬不已,她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回答楚王的问题:“是。” “咕咕——” 腹部再次传来声音。 楚王目光下移,落在崔衡玥的腹部。 被一个中年男人这样盯着,崔衡玥羞恼不已,怒道:“看什么看?连早膳都不让我吃,还不许它叫几声吗?” 气急败坏的样子倒是像她。 楚王垂眸,掩去复杂的情绪,再次抬眼时,一双眸子已经恢复了冷漠。 他指了指桌上的吃食:“既然还没用早膳,那就一起吃吧。” 崔衡玥也不客气,听见这话,立刻坐在桌旁吃了起来。 楚王优雅地吃了几口,见崔衡玥一副狼吞虎咽的模样,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你母亲出身太原王氏,诗书礼仪样样精通,她没教你用膳的礼仪吗?” “教了。” 但不适合现在用,谁知道这个老头子会不会突然发脾气,不让她吃了? 再说,她杀人的罪名一时半会摆脱不了,接下来的日子肯定会被关起来,也没有东西吃,现在有机会大吃大喝,自然要吃饱。 崔衡玥回了两个字后,就再也没理楚王,用狂风席卷的速度将眼前的吃食一扫而光。 最后,满桌子的膳食只剩下楚王碗里的燕窝粥。 楚王:“......” 王氏血脉都这么能吃吗? 楚王放下勺子,对着外面喊道:“穆风。” 穆风立刻走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把这里收拾了。”楚王指了指桌面,然后转动轮椅到窗前。 穆风低头看向桌面,顿时傻了眼,主子今日吃得也太多了吧? “嗝——” 崔衡玥控制不住地打了一个饱嗝,一只手扶着后腰,一只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穆风看过去,终于明白一桌子的膳食是被谁吃完的了。 这个小丫头,也太能吃了。 带着惊奇,穆风默默地清理桌面,清理干净后,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 太撑了! 崔衡玥无视楚王异样的目光,慢慢地在房间里踱步消食。 楚王见她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主动开口:“关于你姨母,你要跟我说什么?” “你跟我姨母是什么时候相识的?”崔衡玥不答反问。 楚王愣了一下,随即板着脸道:“这个你无需知道,你只需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崔衡玥没有理会他,自顾自地说:“是十七年前在这云悬寺相识的吧?” 见楚王沉默,崔衡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继续说:“当时你扮作书生引起我姨母的注意,诱她对你产生情意,最后却负了她......” 楚王听她说他扮作书生就很不舒服,又听她说他引诱王元娘,顿时就怒了:“闭嘴!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这样吗?”崔衡玥反问。 “当然不是,王元娘第一次见我时,我穿了一件白袍,她自己把我误认为借宿在云悬寺的书生,不是我故意扮作书生。” “哦,原来是这样啊,那定是琼花记错了。”崔衡玥继续踱步,不动声色地观察房间。 楚王静静地看着她。 突然,崔衡玥停了下来,漫不经心地说:“你知道吗?我前几日做梦梦见过这间房,摆设丝毫不差。” “喔?”楚王故作惊讶状。 崔衡玥转过头,看着楚王继续说:“在那个梦里,你还跟我讲了我阿娘和我姨母以及王家的事,我当时就很好奇,你怎么这么清楚王家的事? “现在我明白了,原来你和我姨母早就认识,且不止认识这么简单......” 楚王冷声道:“梦里的东西都是假的,不能信。” “是吗?如果那不是梦呢?我就可以相信了?” 听见这话,楚王眉梢挑了一下:“是不是梦,难道你都分不清楚吗?” 崔衡玥:“在梦里,你跟我说这是个梦,直到刚才,我也一直认为那两晚发生的事是个梦......” 楚王注意到崔衡玥用了“两晚”这个词,心中不免惊讶:这小丫头居然发现自己醒来前后不是同一个夜晚? 她是怎么发现的? 楚王静静地看着崔衡玥,等着她后面的话。 “但是现在,我很清楚,那不是梦,是你让穆云把我抓到了这里,使了手段让我感觉不到痛,让我误以为在梦中。”崔衡玥定定地看着楚王,神情中充满了自信。 是的,她现在无比确认那不是梦。 楚王惊讶不已:“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是这个。”崔衡玥指了指身旁的烛台,缓缓说道:“你把我抓来的第一晚,我听你说话,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姑且是因为我喝了酒的缘故。 “但我睡着之前,这个烛台上的蜡烛未燃烧一半,我醒来之后,这个烛台上的蜡烛却换上了一支新的。 “据我所知,这种蜡烛是贡品,能燃烧半个时辰,你当时跟我说我只睡了两刻钟,那么,这支蜡烛应该还没燃烧完。” 说着,崔衡玥用手指在蜡烛上比划:“如果我只睡了两刻钟,我醒来之后,这支蜡烛应该还剩这么多。” 楚王惊讶于崔衡玥强大的记忆以及她观察细微的能力,但嘴上仍辩解:“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或许只是梦里的我没有等到蜡烛燃烧殆尽就叫人换了新的。” “不,你不会这么做......” 第79章 懦夫 “不,你不会这么做。” 见崔衡玥说得斩钉截铁,就好像很了解他一样,楚王心中又是一惊,但面色不改:“你又怎知?” 崔衡玥嘴角挂着浅浅的得意的笑:“从你的寝殿布局就能看出,简单大气,里面的摆件都不是很贵,且都是平日里要用的,一件多余的摆件都没有。 “虽然这些东西看着精致华丽,但配不上你亲王的身份,这说明你并不在意用外物衬托你的身份,而且,你很节俭。 “无论是因为你现在失去了实权导致手头不宽裕,还是你本来就是一个节俭的人,你都不会将还有半截多的蜡烛扔掉,换一支新的蜡烛。” 楚王听完后,冷嗤:“你这是强词夺理,我这人喜怒无常,看不顺眼了就会叫人换新的,不会管它是否燃尽。” 还想狡辩? 崔衡玥冷哼了一声,将手旁的烛台举了起来,指着某处说:“这个烛台有摔痕,这里破了一块。 “我醒来之后,它是摆在这个位置。” 崔衡玥先点了点手中烛台今日所摆的位置,然后又走到旁边的柜子,指着柜子说:“但我睡着之前,这个烛台是摆在这里的。” “哦,烛台位置是我叫人换的。”楚王淡定道。 见楚王耍无赖,崔衡玥懒得证明,放下烛台:“没想到昔日的战神成了一个无赖,真是令人唏嘘。” 楚王顿时黑了脸。 崔衡玥瞥见他难看的脸色,心中痛快了不少,继续踱步消食:“其实你压根儿就没想隐瞒我,又何必否认? “你若真的不想让我知道那不是一个梦,就不会在这间房见我。” 还真是一个聪明的丫头,他果然没选错人。 楚王收起恼怒,恢复冷漠的神情:“即便你知道那不是一个梦,你杀了人,也必须死。” 崔衡玥避开杀人的事,问道:“你为什么要跟我说那些?” “不过是听穆云说,你最近尝尝惹是生非,闹得南殿不安生,就想看看这十五年来,你到底长成了什么样?” 说到这里,楚王露出鄙夷的神色:“没想到,堂堂世家之女却长成了一个好吃、粗鄙、不懂礼仪的野丫头。” 被人贬低,崔衡玥没有生气,笑着说:“我不过是被崔家抛弃的女儿,哪称得上什么世家之女? “再说了,野丫头也没什么不好的。” 谁知,楚王却生气了,他“啪”地一掌拍在扶手上:“崔衡玥,你体内流着崔家和王家两大世家的血,你就是世家之女,该你担当的你必须担当起来。” “我该担当什么?”崔衡玥顺势问。 “自然是......” 楚王的声音戛然而止。 崔衡玥觉得好奇,继续追问:“说呀,我该担当什么?” “你说完了吧?” 听见这个问题,崔衡玥觉得莫名其妙:“我说完了,现在该轮到你说了。” “既然说完了,那就退下吧。” “......” 还真是喜怒无常。 崔衡玥心中无语,只好放弃这个问题,故意问道:“你这是要放了我?” “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我就叫他们放了你。”楚王依旧冷漠。 崔衡玥听得火大,冲口而出:“你这样冤枉我,杀了我,就不怕我姨母泉下有知,怪罪于你吗?” 楚王大怒:“闭嘴,你不配提她。” 这个负心汉,还敢凶她? 崔衡玥怒不可遏,冲到楚王面前就大骂:“你这个胆小鬼,自私鬼,还说什么我姨母的死是我阿娘造成的,我看,分明是你造成的。 “当年若不是你负了我姨母,我姨母怎么会万念俱灰地嫁入皇宫?又怎么会病死在宫中......啊......” 话还未说完,崔衡玥就被楚王一掌打飞了出去。 “不是,我没有负元娘,辜负元娘的是你的母亲,若不是你母亲不知检点,与崔咏轩私定终身,元娘就不用嫁入皇宫,也就不会死在宫里。”楚王大吼,神情似是癫狂。 好快! 没想到昔日的战神断了双腿还有这么厉害,是她小瞧他了。 崔衡玥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嗤道:“做错了事不敢承认,你就是一个懦夫。” “我没错,错的是你母亲。”楚王吼完,转动轮椅朝崔衡玥行去。 崔衡玥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摆开架势,准备与楚王一决高下。 然而,楚王却突然停了下来,朝外喊道:“穆风。” 穆风进来后,楚王吩咐他:“把她送回南殿,告诉穆云,按照南殿的规矩,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崔衡玥顿时变了脸色:“你们当真不信我?” “我只相信证据。”楚王说了和穆云一模一样的话。 崔衡玥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灭,见穆风伸手来抓她,她急忙出拳:“我没有杀人,你们不能处置我......” 穆风没有接话,迅速制住崔衡玥,绑了她的手脚,扛在肩上。 “等等——” 眼见自己没有活路了,崔衡玥冲楚王喊道:“把我的短刀还给我,那是我阿娘留给我的遗物,我要带着它去见我阿娘。” 穆风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楚王。 “让穆云把短刀还给她。” ...... 半个时辰后,穆云来到神隐宫,跟楚王禀道:“主子,我已经将崔衡玥和琼花关了起来,林江也在继续审问。 “至于甄九和宋卓行,我也派了人盯着。” 楚王:“林江不用审了,放他回去继续干活。” “主子,您是认为林江没有撒谎?” “不,他撒谎了。” 穆云一愣:“主子......您如何得知?” 楚王解释道:“崔衡玥不想死,她后面说的话不是谎话。” “那林江为何不承认......” 话刚出口,穆云就明白了过来:“我明白了,崔衡玥定是找林江做了一件不可告人的人,并嘱咐林江不可泄露。 “林江为了保护这个秘密,所以宁死都不愿承认崔衡玥去找过他。” 楚王微微颔首。 穆云叫道:“林江不愿说,那我就去审琼花,她肯定也知道这个秘密。” “没用的。” 穆云疑惑地看着楚王:“主子何出此言?” 楚王解释道:“琼花和林江表面上看起来柔弱不堪,似是很容易动摇,实则不然。 “他们曾是王定坤从王家世仆中精挑细选出来保护王二娘的人,心志十分坚定,他们若是想要守护一个秘密,即便你们把他们折磨至死,他们也不会开口。 “这样的人,元娘身边也有......” 提到王元娘,楚王的神情突然变得黯淡。 穆云及时接道:“那我们该如何做?” 楚王面色一冷:“传我命令,崔衡玥杀害南殿侍卫,罪不可恕,明日午时,斩首示众......” 第80章 反应 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南殿。 “这下终于可以安心了,小疯子一死,就再也没人对我们下手了。” “真的吗?将军要处死小疯子?” “是楚王亲自下的命令,明日午时,就在地藏阁的大院子里,将小疯子斩首示众......” 听外面的侍卫说到这里,李碧儿从门口离开,缓缓踱步至屋中的桌旁,坐下。 她面纱下的唇角渐渐地弯起来,楚王亲自下令,崔衡玥这次死定了。 在大院子里干活的罗三娘得知消息之后,假借更衣的名义,悄悄潜行至南地窟附近,学着鸽子叫了几声:“咕咕,咕,咕咕,咕......” “什么声音?去看看。”金虎对同伴说。 同伴循声前往,罗三娘却已离开。 南地窟里的谢禹听到“鸽子”的叫声之后,扯开嘴角笑了笑:“崔衡玥要死了,太好了。” 北院那些闭门反省的人也听到了门外侍卫的谈论,得知崔衡玥即将被斩首的消息,苏毕文的脸上不由露出欣慰的笑容。 而宋卓行知道后,神色十分凝重。 润竹盯着宋卓行的脸看了几眼,“三郎,你该不会又想从楚王手中抢人吧?” “我不会让她死。” 仅一句话就表明了宋卓行的决心。 润竹无奈叹气,问:“你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宋卓行沉思了一会儿,才回答:“今晚。” “那我们的任务该怎么办?” “你放心,我只救人,把她安全送出云悬寺,我再回来。” 润竹听出了不对劲:“你的意思是你一个人去救崔小娘子,不带我吗?” “是。”宋卓行怕他误会,就解释道:“我们被罚闭门反省三日,今日才第二天,我今晚动手,最迟明晚就赶回来。 “你放心,这三日他们不给我们吃的喝的,也不会进来查看,只要我及时赶回来,他们就不会发现。” 润竹还是有顾虑:“万一被发现了呢?” “那你就说我是在你睡觉时不见的,你什么都不知道,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见宋卓行把一切都安排好了,润竹就从腰间取下荷包,递过去:“这是我昨日早上偷偷拿的毕罗,你先吃了填填肚子,不然今晚没有力气救人。” 宋卓行将荷包推回去:“你留着吃,我今晚出去会先弄点吃的。” 闻言,润竹放心地收回荷包。 -------- 虽然地藏阁人人都知晓崔衡玥命不久矣,但文殊阁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知晓这个消息,譬如林江,他被关在房间里,对这件事一无所知。 苦玄在见了新调来看守院子的两名侍卫之后,就匆匆跑到廊下,低声对甄九说:“九郎,楚王下令,明日午时在地藏阁的大院子处死崔衡玥。” 甄九面不改色,声音无悲无喜:“很好。” 苦玄:“......” 沉默了一阵,苦玄忍不住劝道:“九郎,你明明知道那两名侍卫不是崔衡玥杀的,李碧儿和苏毕文才是最有可能成为凶手的人。 “你一句话,就害死了一个无辜之人,你这样做,和崔权有何区别? “九郎,太医令绝不想看到你成为这样的人。” 甄九拉长了脸,愤恨道:“只要能为家人报仇,即使成为人人唾弃的逆贼,我也心甘情愿。” “九郎,你......”苦玄很气愤,却又不忍心责备甄九。 甄九:“你若不忍心看崔衡玥被处死,你就去跟穆将军说,但我不会改口。” 苦玄:“......” 主人不改口,他去说又有什么用?穆将军肯定是相信主人的话。 最后,满心酸楚无奈的苦玄只好说道:“你是主人,你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只是,九郎,我希望你往后不会为今日的冲动之举感到后悔。” 甄九心中一震,嘴上强硬道:“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后悔。” ...... 观音阁。 “咕咕——” 听到声音,崔衡玥看向琼花的肚子:“你饿了?” 琼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从昨晚被抓到观音阁之后,她就什么都没吃,此时腹中空空,十分难受。 “来人啊——”崔衡玥朝房门大声喊道。 琼花一惊:“玥玥,你想干什么?” 崔衡玥正想回答,房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侍卫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崔衡玥:“什么事?” “我们要吃饭。”崔衡玥提出要求。 侍卫冷冷道:“都快死了,还吃什么饭?浪费粮食。” 闻言,琼花破口大骂:“你说什么呢?谁要死了?我家小娘子才不会死,你们等着瞧,楚王一定会放了我家小娘子。” “哼!”侍卫冷哼了一声,懒得搭理她。 崔衡玥犀利的目光直射过去:“楚王仁慈,穆将军良善,他们绝不会让我饿着上路,你尽管把我的要求报上去,看看穆将军会不会答应。” 侍卫哽了一下,随即冷声道:“等着。” 没过多久,侍卫回来了,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 他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摆在桌上,回头一看崔衡玥和琼花的手脚都被绑住,顿时犯了难。 崔衡玥伸手:“松绑。” 侍卫没动。 “你不给我们松绑,我们怎么吃饭?难不成你要喂我们吗?”崔衡玥没好气地说。 琼花急道:“那怎么行?男女授受不亲,要喂玥玥也是我来喂,其他人都不可以。” 崔衡玥一听琼花说“男女授受不亲”,心中就十分鄙夷,不过想到这样可以解开绳索,她就紧跟着说: “怎么,你还怕我们跑了不成? “观音阁的侍卫都是穆将军的亲卫,非同一般,何况你们有这么多人,我可不敢放肆。 “放心吧,我不会逃,也不会对你们怎么样,我就想安安静静地吃几顿饭,明日去见我阿娘。” 琼花听得心酸,红着眼喊了一句:“玥玥......” “给她们松绑。” 听到穆云的声音,侍卫连忙转身行礼:“将军。” 穆云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赤野。 “给她们松绑。”穆云又说了一遍。 见赤野上前,侍卫连忙道:“我来,我来。” 解了绳索,崔衡玥动了动手脚,舒展了一下筋骨,随后朝穆云伸出手:“楚王说了,让你把短刀还给我。” 穆云笑了笑:“我就是来给你送短刀的。” 说着,穆云掏出短刀,递了过去。 崔衡玥接过短刀,做出拔刀的姿势:“你就不怕我拿着短刀杀了你的人?” 第81章 留下来 听见崔衡玥的话,又看见她的动作,旁边的侍卫顿时紧张起来,右手下意识地放在刀柄上,准备随时拔刀对付崔衡玥。 穆云很镇定,甚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太原王氏的血脉没有这么蠢,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即便你真的动手,我的人也不是吃素的。” 这话给了侍卫底气,他情不自禁地挺起胸膛,抬了抬下巴,眉目中带着一股自豪。 穆云侧了侧身体,指着房门道:“我在这扇门外布了天罗地网,欢迎崔小娘子去闯一闯。” 崔衡玥:“......” 这个老滑头,居然堂而皇之地邀请她对付他的人? 看来,他们已经做了严密的防备。 崔衡玥收起短刀,浅浅一笑:“我宁愿被斩首,我也不愿被乱刀砍死。” 还挺识相。 穆云眸中闪过一丝满意,说:“最后几顿了,你就好好吃,我绝对不会让你饿着上路。” “那还真是多谢了。” 崔衡玥阴阳怪气地道谢,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叫住准备离开的穆云:“等等,我还有一个要求。” 穆云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她:“什么要求?” “我想要一根烧火棍,最好能跟我以前用的那根烧火棍一模一样。” 穆云很好奇:“你要烧火棍做什么?不会是想打我的人吧?” 崔衡玥镇定道:“自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拿棍子去对抗刀剑?这也太傻了。” 以棍子对抗刀剑,确实很傻,穆云暗道。 “我的烧火棍被李碧儿弄断了,那是我这十几年来从不离身的东西,没有它在身边,我就睡不好。” 崔衡玥睁着一双无辜的杏眼,可怜巴巴地望着穆云:“我明日就要被斩首了,你总不会连个好觉都不让我睡吧?” 穆云笑了:“那倒不会,我稍后叫人给你送过来。” 说完,穆云转身离开了房间。 到了外面,赤野忍不住问道:“主子,你真的要送烧火棍给崔衡玥吗?” “送,为何不送?” 见赤野皱着眉头很是担心的样子,穆云打趣他:“怎么,你们这么多人,还怕崔衡玥一刀一棍吗?” “当然不怕,只是......”赤野对自己以及对观音阁的侍卫很有信心,但他总觉得不能让崔衡玥拥有武器。 穆云伸出手,拍了拍赤野的肩膀:“你放心,就凭她一刀一棍,是离不开观音阁的。 “你现在去一趟文殊阁,叫云晨准备好烧火棍就送过来。 “记住,要跟崔衡玥以前用的烧火棍差不多。” 赤野心中稍安,领命而去。 在穆云离开之后,崔衡玥就招呼琼花坐下一起吃饭。 见崔衡玥只吃了一点点就放下了碗筷,琼花跟着放下碗筷:“玥玥,你怎么不吃了?” 崔衡玥面上闪过一丝窘迫:“额......我早上吃太多了,没饿,你多吃点吧。” 没饿还跟那些人叫板要吃的,分明是为了她,琼花意识到这一点,心中感动不已,“嗯”了一下就端起碗筷,快速扒了口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想对策,琼花默默地吃饭。 崔衡玥掏出短刀,一边检查一边压低声音说:“我准备今晚离开云悬寺。” 那她更得吃饱了,免得拖玥玥后腿。 等等—— 琼花猛地抬起头,看向崔衡玥:“玥玥,你刚才说什么?” “我准备今晚离开云悬寺。”崔衡玥一字一字地说。 闻言,琼花放下碗筷,凑过去:“穆将军刚才说了,他在外面布下了天罗地网,凭你我两个人,恐怕连观音阁都离开不了。 “何况,我十五年没有动武了,武功早就荒废了。” 崔衡玥安慰她:“没事,等今晚多和他们过过招你就想起来了。” “可是......”琼花支吾了起来:“我......我怕......误伤你......” 误伤她? 崔衡玥听得一头雾水:“为何这么说?” “我......”琼花羞愧地垂下头:“自从跟着娘子住进北地窟后,我们十五年没有出去,也没有见过天日。 “北地窟不算亮堂,我每天在里面做针黹,眼睛早就坏了。” 说到这里,琼花抬起头,很严肃地告诉崔衡玥:“如果是一步之内,我还能看清人的相貌。一步开外,我什么都看不清楚。 “如果你我之间的距离超过一步,我就看不清楚你,万一我误杀了你,我就算是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足以谢罪。” 崔衡玥:“......” 原来,琼花不动武还有这一层缘由。 崔衡玥有点犯难:“楚王虽然有点喜怒无常,但不会胡乱杀人,如果你留下来,我跑了,他或许会迁怒于你,但不会杀你......” 她的话还未说完,琼花就抢着说:“我留下来。” 虽然崔衡玥认为她一个人行动,更有把握逃出云悬寺,但琼花是王氏的贴身丫鬟,又是看着小疯子长大的,小疯子很敬重琼花,若把琼花留在这里...... 对了,还有林江。 崔衡玥看着琼花:“楚王喜怒无常,他发起脾气来很恐怖,虽然不会丢了性命,但你和林江未必能撑得住。” “我们能撑得住。” 琼花对自己和林江很有信心,但见崔衡玥似乎不相信她,便道:“我们肯定能撑住,你看林江在他们的拷问下,直到现在都没有开口,你就应该放心了。” 这倒也是。 崔衡玥在心里衡量了一番,答应了:“好,你和林江先暂时留在云悬寺,待我帮阿娘报了仇,我就来云悬寺接你们。” 听到崔衡玥说还要来接她和林江,琼花就感动不已,眼眶微微泛红:“玥玥,若有机会,你就在外面过自己的日子,不要回来云悬寺。 “你放心,我和林江在这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崔衡玥知道琼花担心她进了云悬寺就出不去,也不多说,只道:“我许下的诺言,我就一定会做到。 “你们且在这里等着我。” 说完,崔衡玥指了指碗筷:“此事稍后再说,你快吃。” 琼花答应一声,就拿起碗筷,继续吃饭。 吃完饭,琼花主动收拾好碗筷,再次装进食盒中。 过了一会儿,侍卫推开门,径直走到崔衡玥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要的烧火棍,给你。” “多谢!”崔衡玥道了一声谢,接过烧火棍。 这一声谢却让侍卫愣住了,杀人凶手居然也会对他说“多谢”? 琼花默默地将食盒递过去。 过了一会儿,侍卫推开门,径直走到崔衡玥面前,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你要的烧火棍,给你。” “多谢!”崔衡玥道了一声谢,接过烧火棍。 这一声谢却让侍卫愣住了,杀人凶手居然也会对他说“多谢”? 琼花默默地将食盒递过去。 第82章 逃跑伊始 酉时末,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在天际,四周逐渐变得昏暗。 “玥玥,你这是......准备睡了?” 琼花看见崔衡玥脱了靴子在床上躺下,心中很是疑惑,走过去低声问:“你不是说今晚行动吗?怎么还睡上了?” “睡够了才有力气逃。”崔衡玥小声回答了一句,然后拔高声音道:“这里只有一张床,你跟我一起睡吧。” 琼花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声说:“不不不,你是主子,我是仆人,怎能睡在一张床上?” “我说可以就可以。” “啊......” 崔衡玥突然拉住琼花的手臂,把她拽到了床上,猝不及防下,琼花惊呼了一声。 外面的侍卫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倾听房内的动静。 在琼花发出惊叫声之后,里面又传来了崔衡玥命令琼花躺下睡觉的声音,接下来房内趋于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侍卫隐隐约约听到鼾声,他听了一阵,冲同伴打了个手势,就离开了。 脚步声远去,崔衡玥睁开双眼,坐了起来。 琼花紧跟着坐起来。 “我们换个位置,你睡外面。” 崔衡玥换到了床里面,轻轻地躺下,用微弱的声音对琼花说:“我会在寅时末出发,你尽管安心睡觉,我会做好伪装。 “如果能拖一两个时辰,我就能平安下山。 “你放心,若有机会,我会提前来接你和林江......” 另一边,看守的侍卫匆匆跑去跟赤野禀报:“赤护卫,崔衡玥和琼花睡下了,她们睡在一张床上。” “我知道了,继续盯着。” 赤野吩咐了一句,就走进殿内,向穆云禀道:“主子,崔衡玥和琼花已经睡下了,主仆两睡在一张床上。” 明日就要被处斩了,今晚居然还睡得着? 穆云觉得有点不对劲:“吩咐下去,每隔一刻钟就查看一下房内,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是。” 赤野领命而去。 到了关押崔衡玥的厢房外,赤野将穆云的命令传达给看守的侍卫,随后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洞,靠近窗户纸往里面探看。 小洞正对着床铺,此时房间的烛灯还亮着,赤野可以清楚地看见床上的情形。 琼花面朝上躺在床铺的外面一侧,睡颜安详,而崔衡玥躺在里面一侧,两人各盖一床薄被。 由于床头的帐帘遮挡了崔衡玥的头,赤野只能看见崔衡玥搭在琼花身上的手,还有她的裙衫。 赤野默默地看了一会儿,确认没有异常,就对看守的侍卫说:“你们来看一下。” 两名侍卫依次透过小洞观察了一会儿,默默地记住里面的情形。 在他们看完之后,赤野小声说道:“房间里的烛灯应该还能燃烧一刻钟,你们到时候在烛灯熄灭之前再查看一下。 “都竖起你们的耳朵,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若有异常,即刻破门进去查看。” 侍卫们神色一凛,低声道是。 叮嘱一番之后,赤野绕着房间外面走了一圈,见房间的门窗外都有侍卫守着,遂放下心来。 回去之后,赤野详细地跟穆云禀报了情况:“......主子放心,那间房是我精心挑选,即便房内没有点烛灯,月光也能照射进去。 “且我们的人每隔一刻钟就会查看一下,崔衡玥一有动作,我们的人就能立刻发现。” “你办事,我放心。”穆云浅浅笑道,端起手旁的茶杯,悠闲地喝起来。 ...... 寅时末。 崔衡玥突然睁开双眼,她没有动,先是倾听外面的动静。 听了一会儿,确定安全之后,崔衡玥才从床上坐起来,先是扫了一遍门窗,并未发现有人偷听偷看,就借着微弱的月光看了眼漏刻。 时辰刚刚好。 她掀开被子,正要行动,就听到窗外传来微小的响动,她迅速盖上被子,将裙角搭在琼花的被子上,然后躺下,双眼紧闭。 数息之后,崔衡玥感觉到一道强烈的目光从窗户射进来,盯着床上看了一会儿才消失。 尽管外面的人已经把脚步声控制到最小,但崔衡玥凝心静听,还是能听到脚步声。 脚步声远去,崔衡玥坐起来,仍旧是先扫了一遍门窗,确认安全后,就迅速脱掉外面的裙衫,露出里面黑色的中衣。 这是她让琼花做的新中衣,就是为了出逃准备的。 而裙衫的另一面,就是黑色的夜行衣。 崔衡玥把裙衫翻一面,再次穿上,戴上面巾,又将枕头塞进被子里,然后从裙摆上撕下一大块布,一角搭在琼花的被子上,一角用自己的被子盖住,做出她在睡觉的假象。 最后检查一遍,抄起烧火棍就下了床。 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动作又快又轻,且刻意避开了琼花的身体,以免吵醒琼花。 崔衡玥再次看向那扇戳了小洞的窗户,确认无人偷看,就轻手轻脚地走到另一扇窗户前。 她先是凝神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用手指轻轻地在窗户纸上戳了一个小小的洞,然后透过小洞往外看。 窗外只有一名侍卫,他靠在柱子上,眼睛微闭,头不时地往下点。 他在打瞌睡。 好机会。 崔衡玥轻轻地打开窗户,动作轻柔地翻出来,又轻轻地把窗户关上,整个过程,她的眼睛没有离开过打瞌睡的侍卫。 关上窗户之后,她迅速走到侍卫身旁,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同时另一只手举起烧火棍就对着他狠狠地挥了下去。 侍卫刚睁开眼睛,还来不及打量捂住他嘴巴的人,就晕了过去。 随即,崔衡玥又让侍卫靠着柱子,尽量恢复原样,然后才离开。 她贴着墙根轻手轻脚地往房门方向走,到了拐角处,她偷偷地探头看了眼,就迅速缩回来。 虽然只有一眼,但她已经看清楚了房门周围的部署,在她可以看见的范围内,侍卫有四名,且相隔一定的距离。 崔衡玥在心中衡量了一下,她没有办法在他们出声求援之前将他们全部解决掉,这样看来,她不能往前走。 但要离开观音阁,就必须经过房门。 崔衡玥想了想,又回到翻窗处,她看了眼被她打晕的侍卫,然后攀着另一根柱子跃上了屋檐。 到了屋檐上,崔衡玥当即趴下,观察周围的情况。 这一次,崔衡玥发现周围有不下二十名侍卫,如果她刚才从房门前闯出去,这些人肯定会第一时间赶过来,那她绝对离不开观音阁。 幸好,屋顶上没有埋伏...... 第83章 报恩 卯时。 月儿逐渐隐匿进云层彻底消失后,周围并没有变得更暗。 但此时看守观音阁的侍卫已经昏昏欲睡,眼皮不停地打架。 趁此机会,一个黑影从屋檐上纵身跃起,掠过天空,落在临近的屋顶上。 黑影没有停歇,不断地在屋顶上飞跃穿梭,从观音阁到文殊阁,畅通无阻。 当黑影落在文殊阁的某处屋檐时,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微弱又深沉的声音:“崔小娘子——” 黑影,也就是崔衡玥心中一惊,当即转身攻击背后的人,却被对方一招制住。 “我是来帮你的。” 对方赶紧表明态度,随即放开崔衡玥。 闻言,崔衡玥没有再出招,而是看向对方。 一袭黑色夜行衣,同样戴着黑色面巾,一双眼睛倒是生得明亮,漆黑的眼珠子在昏暗中熠熠生辉。 崔衡玥急着离开云悬寺,没有心思去猜这名黑衣人的身份,于是,她压低声音说:“若真是来帮我的,那就取下你的面巾。” 黑衣人顿了一下,随即压着嗓音,用刚才深沉的声音说:“你从未见过我,即便我取下面巾,你也不认识我。 “你放心,我真的是来帮你的,否则我现在喊一嗓子,你绝对逃不出去。” 他的话固然没错,但崔衡玥还是很谨慎地问了一个问题:“你为何要帮我?既然你要帮我,又为何不让我知道你的身份?” 黑衣人没有丝毫犹豫,很自然地回答:“你母亲曾经救过我一命,可惜我想报恩的时候,她却病逝了。 “今日我帮你,权当报答她的救命之恩。 “我独来独往惯了,不喜与人相交,今日我只为报恩,你大可放心。” 独来独往,还特意挑了斩首前三个时辰来救她,这个黑衣人肯定是南殿的人。 崔衡玥开口试探:“你是姚十三?” 虽然小疯子的记忆中没有王氏救人这件事,但姚十三曾帮过她一次,又不喜与人来往,与黑衣人说的很相似。 当然,姚十三也害过她,所以,她要先确定是不是姚十三。 她不能将后背交给一个曾经害过她的人。 “不是,总之,我不会害你。”黑衣人说完,就催促她:“再不抓紧点,天就要亮了。” 闻言,崔衡玥不再追问,但她也没有动,而是默默地看着黑衣人。 黑衣人明白她的意思,小声说道:“我刚才上来时查看过了,西南方向的守卫最薄弱,我们可以从西南方向绕到地藏阁的南门。” 说完,纵身一跃,在前方带路。 崔衡玥没有犹豫,当即飞身去追。 九良死的那一天,她哪里都没去,就在地藏阁的屋檐上观察防守情况,所以,她宁愿被云晨他们误会成杀人凶手,也不愿说出她去了什么地方。 而黑衣人说得没错,西南方向的防守确实是最薄弱的。 两人都很谨慎,动作也很轻,一路飞跃攀爬间,并未引起侍卫们的注意。 直到两人行至南门附近,被迫停下了脚步。 不知为何,今日看守南门的侍卫由两名变成了八名,领头是武扬。 崔衡玥心中一沉,这些侍卫不是一般的侍卫,即便她有信心解决他们,但她也没有信心不惊动其他人。 黑衣人扭头看了崔衡玥一眼,低声道:“想要不惊动其他人恐怕做不到了。 “不过,你放心,我会尽全力帮你拖住他们,你尽管离开这里。” 说这话的时候,黑衣人的眼睛始终盯着南门,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对了,南门上的锁不是寻常的锁,铁链也非同一般,一般的武器砍不断铁链,也劈不开锁。 “你准备怎么打开这把锁?” 黑衣人扭头,上下打量崔衡玥,她两手空空,唯有背上绑着一根烧火棍,那烧火棍看着极其普通,绝对不是神兵利器,也绝对打不开南门上的锁。 崔衡玥无视他的打量,淡淡道:“这个你放心,我自有办法开锁。” 见她胸有成竹,丝毫不担心开锁的事,黑衣人不禁猜测:“难道......你偷了云晨的钥匙?” 崔衡玥没有接话。 沉默就是默认。 黑衣人心中有了数,便对崔衡玥说:“这样,我先想办法引开两名侍卫,再缠住剩下的侍卫,你就尽管去开锁。 “开了锁之后不必管我,你尽管离开,我会尽全力帮你拖延时间。 “我打听过,最近有贵人上山,山门开得比平时早,卯正就开山门了,你这个时候过去,正好能赶上。” 崔衡玥也不客气,点了一下头:“好,那就多谢了。” “不用谢,这是我该还的。”黑衣人意味深长地说完,就从地上捡了一颗石子,扔向北侧的灌木。 “谁?” 南门前的侍卫齐刷刷地看向北侧的灌木。 见树叶摇动,武扬吩咐道:“你们两个去那边看看。” “是。” 两名侍卫离开了南门,前往北侧查看。 见状,黑衣人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到崔衡玥手中:“下山之后,若需帮助,就拿着此物去山下名扬镇的福来客栈找掌柜,他会帮你。 “保重!” 黑衣人说完,潜行至左侧游廊,突然飞身而出,冲向南门。 崔衡玥低头看向手心上还带着余温的玉佩,有点发愣,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将玉佩塞进怀里,朝着南门潜行。 “谁?” “有刺客,快去叫人来帮忙。” 武扬吩咐一声,带着两名侍卫迎上黑衣人,另有一名侍卫离开去报信,剩下两名侍卫仍然守着南门。 黑衣人长手一挥,朝去报信的侍卫扔出木签子,同时踢向冲在最前面的武扬。 “啊——” 报信的侍卫腿部被木签子刺中,惨叫着倒在地上。 下一刻,武扬被踢飞出去,撞在游廊的栏杆上,连同栏杆一起摔在地上。 冲在后面的两名侍卫看见这一幕,不敢轻敌,拔出佩刀就砍向黑衣人。 与此同时,崔衡玥潜行至南门前,拔出短刀就冲向留守的两名侍卫。 “啊——” 两名侍卫惨叫着倒地。 看见这一幕,武扬扯开喉咙大喊:“来人......啊......” 刚喊了两个字,武扬就被暗器刺中,倒了下去。 剩下两名侍卫想出声喊人,却因为黑衣人手持短刀,出手狠辣,动作又快,他们稍有不慎,就会被杀。 所以,两名侍卫不敢分心,也没有找到机会出声。 “快走。”黑衣人冲崔衡玥喊了一声,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崔衡玥收回目光,掏出林江给她的钥匙,插入锁眼...... 第84章 长矛 崔衡玥很紧张。 如果打不开这把锁,那她今日就只有死路一条。 想到这里,崔衡玥不止手心冒汗,后背也黏黏的。 “哐当!” 钥匙掉在地上,崔衡玥赶紧捡起来。 “有刺客!” 最开始被引开的两名侍卫走了没多远就察觉到不对劲,又返回南门,正好看见四名同伴躺在地上,两名同伴在与一个黑衣人交手。 还有一个黑衣人手中拿着钥匙,正想打开南门上的锁。 他们当机立断,一人前去阻止开锁的崔衡玥,却被黑衣人拦住。 另一人去搬救兵,他一边飞奔一边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见状,崔衡玥心中一凛,右手在衣服上快速摩擦两下,擦掉手上的汗后,就拿起钥匙再次插进锁眼中。 “啪嗒”一声,锁打开了。 崔衡玥大喜,当即扔掉锁,把铁链取下来,打开门。 她回头看了眼黑衣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狂奔向寺院。 黑衣人看见了,使出一招横扫千军,将三名侍卫撂倒之后,就跑到南门前,关上南门,迅速挂上铁链和锁。 最后锁好,将钥匙收进怀里。 此时,崔衡玥已经跑到寺院北门前,她掏出短刀插进门缝中,抵住门栓轻轻地往旁边移动。 “嗒” 一声轻响,门栓倾斜,崔衡玥推开门,踏入寺院。 “什么人?” 一根长棍当头敲下。 崔衡玥头往旁边一躲,抽出烧火棍抵挡长棍。 手持长棍的僧人是看守北门的妙空,棍法了得,只见他一挑一击,就将崔衡玥打飞了出去。 崔衡玥一落地,就迅速掏出短刀,打开刀柄帽,将烧火棍细的那一头插入中空刀柄。 就这样,烧火棍和短刀变成了一柄长矛。 妙空跃至崔衡玥的背后,用长棍抵住她的后脖:“你是从南殿过来的吧。 “说,你是谁,去南殿干什么?” 话音未落,崔衡玥抬手往后一挥,短刀划破妙空胸前的衣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妙空愣愣地低头,看向胸前的伤口。 崔衡玥趁此机会,一跃而起,往前飞奔。 “站住——” 妙空一手捂住伤口,一手提着长棍,就去追崔衡玥。 在追的时候,妙空扯开喉咙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另一边,留在南殿的黑衣人刚锁好南门,就被闻讯赶来的云林缠住了。 云晨扫视了一遍地面,沉着脸问看守南门的侍卫:“怎么回事?” 侍卫跪在地上,羞愧不已:“有人跑出去了......” 云晨看向南门上完好无损的锁,疑惑道:“怎么跑的?” “那人有南门的钥匙,开了锁,就跑了。” “......” 云晨下意识地摸向腰间荷包,打开看了一眼,他的钥匙还在。 南门的钥匙,仅此一把。 也就是说,有人偷了他的钥匙,造了把一模一样的钥匙,然后打开了南门。 “是谁跑出去了?”云晨再次看向侍卫。 侍卫恭敬回答:“不知道,也是个黑衣人。” 这时,穆云黑着脸从后面走过来:“是崔衡玥,她跑了。” 一听这话,云晨大惊失色,当即请罪:“属下没能看住人,请将军责罚。” “是我没看住崔衡玥。”赤野从后面走过来,跪在穆云面前:“属下该死,请将军责罚。” 一个没看住钥匙,一个没看住人。 穆云看着两人,脸色十分难看,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都起来,要请罪等抓到人再说。” 接着,穆云发出命令:“赤野,去召集弓箭手,即刻出发。 “云晨,去开门,随我去追崔衡玥......” 听到命令,众人各自行动。 云晨想绕过战斗中的云林和黑衣人去开门,却被黑衣人缠住了。 见状,穆云眸光一沉,随手摘下旁边的枝条就朝黑衣人射去。 “嗖——” 黑衣人感知到背后的危险,连忙侧身躲避,但因为云晨和云林联手攻击,他并未成功。 枝条划过黑衣人的脸颊,插入了南门,同时,黑衣人的面巾也被射落在地。 “宋卓行,是你?” 没了面巾,众人顿时就看清楚了黑衣人的真面目。 云晨惊讶不已:“你居然跟崔衡玥是一伙的?” 不,不可能。 如果宋卓行跟崔衡玥是一伙的,即便那瓶伤药真是崔衡玥从甄九那里偷的,宋卓行也会帮崔衡玥证明清白,而不是说出事实,推崔衡玥去死。 想通之后,云晨又问:“你到底是什么人?跟崔衡玥是什么关系?” 宋卓行一边应对他们的招式,一边回答问题:“我就是一个凡夫俗子,不过是看不惯你们冤枉无辜,才出手帮崔小娘子。” “冤枉无辜?”云晨冷嗤:“你别忘了,她成为杀人凶手,也有你的一份功劳。” 宋卓行哽住:“......” 没错,是他对不起她。 他心中涌起愧疚,下手就更狠了。 为了弥补他的亏欠,他会尽全力帮她拖延时间...... “将军,人到齐了。” 赤野带着弓箭手抵达南门。 穆云顺手拿过旁边弓箭手的弓箭,挽弓搭箭,对准了宋卓行。 “咻——” 没有任何迟疑,羽箭如一道闪电离弦而去。 “啊——” 右腿突然一痛,宋卓行闷哼一声,单膝跪了下去,他低头看了眼,一支羽箭插在他的小腿上。 下一瞬,云晨和云林的刀剑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关起来。” 穆云吩咐一声,就带着赤野和弓箭手穿过南门,往寺院而去。 “黑竹竿,你轻功好,你去帮将军,这里就交给我。”云晨对云林说。 云晨认为崔衡玥想方设法避开侍卫,用钥匙打开南门,就是不想和他们正面碰上。 因为他们人多,一旦崔衡玥与他们交上手,就很难脱身。 所以,崔衡玥进入寺院后,肯定也会避开武僧,就算避不开,也会速战速决,这种情况,反而是云林比他更适合追捕。 云林明白这一点,道声是后就施展轻功离开了南殿。 “别看了,崔衡玥跑不掉的。”云晨一脚踢在宋卓行的伤处,狠狠地说。 宋卓行闷哼一声,将目光从南门外收回来,无惧脖子上的刀,慢慢地站起来:“呵,我看,你们不一定能抓住她。” “那咱们就等着瞧。”云晨说完,就吩咐侍卫把宋卓行带下去。 然后对众人说:“四处检查一遍,看看还有什么人逃出去了......” 第85章 突围 南殿,文殊阁。 “咚咚咚——” “开门!” 急促的敲门声将房间里的人惊醒,甄九猛地坐起来,吩咐苦玄:“去看看。” 苦玄披上外衣,打开房门,来到院子里。 “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不客气了。” 敲门声越来越急促,外面的人也等不及了。 苦玄忙高声喊道:“来了,来了。” 他快速跑到门边,移开门栓,打开院门,见门外除了看守院子的两名侍卫之外,还有四五名侍卫,便问道:“出什么事了?” 领头的侍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急躁地命令他:“把甄九叫出来。” “这......”苦玄面露难色:“我主人正睡着呢,有什么事你跟我说,我会转告我主人的。” 一听这话,领头的侍卫径直冲进院子,高声喊道:“甄九郎,出来。” “哎,你别叫,别吓着我主人......” 苦玄追上去阻拦领头的侍卫,却被领头的侍卫粗暴地推开,摔在地上。 看见这个阵仗,苦玄不禁心里发虚,该不会是云都尉发现九郎撒谎了吧? 这时,甄九摸索着从房里走出来,脸色阴沉:“找我何事?” 岂知,领头的侍卫看见他,转身就走。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领头的侍卫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听到脚步声远去,甄九不禁问道:“怎么回事?” “他们走了。”苦玄爬起来答道。 见甄九脸上充满了疑惑,苦玄走到门口,向门外的侍卫询问:“两位,冒昧地问一下,你们可知刚才那些人是来干什么吗?” 两名侍卫对视了一眼,而后左边的侍卫说道:“听说崔衡玥从观音阁逃了出去,穆将军已经带着人去追捕。 “云都尉吩咐了,要检查南殿上下,看看还有没有其他人逃出南殿。” 苦玄抓住了他话中的关键:“你的意思是崔衡玥已经逃出了南殿?” 左边的侍卫顿了一下:“......是。” “多谢!” 苦玄道了一声谢,就关上院门,来到甄九身边:“九郎,他们说崔衡玥从观音阁逃了出去,如今已经离开了南殿。 “不过,穆将军已经带着人去追了,刚才那些人就是奉命来检查还有没有其他人逃跑。” 不知为何,甄九听完苦玄的话后,心底深处竟冒出一丝庆幸。 然而听到苦玄说“幸好崔衡玥跑了,不然她就要枉死了”,甄九顿时板着脸道:“她若是死了,也是咎由自取。” ...... 李碧儿在被侍卫突然叫醒之后,就意识到南殿出了大事,忙抓住侍卫问道:“出什么事了?” “崔衡玥跑了。” 侍卫用力甩开李碧儿的手,撂下这句话就走了。 李碧儿愣了一下,随即关上门,怒气冲冲地跑到床前,一拳锤在被子上:“可恶,居然让她跑了,穆云这个废物......” 苏毕文得知崔衡玥跑了之后也很气愤,把穆云臭骂了一顿。 而去南地窟查看谢禹是否还在的人是云晨,他从外面打开门锁,直接推门进去。 一进门就对上谢禹那双阴鸷的眼睛,云晨吓得往后跳:“吼—— “你不睡觉,瞪着眼睛干什么呢?” 谢禹幽幽道:“外面那么吵,让我怎么睡?” 云晨“哦”了一声,转身就走。 刚抬起脚要跨出门槛,云晨又缩回脚,转身对谢禹说:“崔衡玥跑了,我来看看,还有没有她的同伙。” 谢禹“噌”地起身:“穆云那小子没去追?” “将军去追了,不过,这会儿崔衡玥恐怕已经出了寺院,下山了。” 说这话的时候,云晨眸中闪过一丝嘲弄。 谢禹没有错过他的眼神,冷哼:“你撒谎,崔衡玥肯定还没有出南殿。” 云晨神情一滞,随即板着脸道:“即便崔衡玥死了,楚王也不会见你。” 说完,云晨不再和谢禹纠缠,跨出门槛后就关上房门,锁好。 他吩咐侍卫:“看好了,没有将军和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 ...... 云林很快就追上了穆云:“将军。” 穆云扭头看了眼,随即吩咐:“不必搜查寺院,直接去山门口堵人,你轻功好,先去山门,把山门守住。” 云林道声是,就越过穆云,径直翻越栏杆,跳了下去。 此时的崔衡玥已被包围。 前方是闻讯赶来的武僧,一眼望去,不下二十来人。 后面是妙空紧追不舍,还有不少僧人。 左侧是数百丈的悬崖峭壁,右侧是客院厢房。 崔衡玥快速在心中衡量了一下,随即翻越左侧栏杆,欲跳下悬崖。 一根长棍袭来,将崔衡玥的身体顶回了廊下。 崔衡玥迅速从地上爬起来,余光瞥见长棍又挥了过来,立刻举起手中长矛抵挡。 “可恶!” 崔衡玥大吼一声,出招又快又恨。 妙空猝不及防,又被崔衡玥划了一道口子,身体飞了出去。 但此时,前方武僧已至,崔衡玥不得不打起精神来对付这群武僧,向山门突围。 “什么声音?” 某处客院的正房突然亮了起来。 护卫松木来到床前,恭敬道:“郡王,外面好像有人在打斗。” 陈临珅“哦”了一声,打了个哈欠,懒懒地吩咐:“去看看。” 吩咐完,躺下继续睡觉。 松木随即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出了院子,循着打斗的声音走过去。 “咻——” 一支短箭疾驰而来。 崔衡玥慌忙躲过,却被武僧挑落了面巾。 这时,明觉赶来,正好看见这一幕,他惊愕不已:“崔衡玥?你不是被关起来,明日要处斩了吗? “怎么会在这里?” 话刚出口,明觉就反应过来:“你从南殿逃出来了?” 这件事让明觉更为震惊,十五年来,没有人能从守卫森严的南殿逃出来,除了崔衡玥。 而崔衡玥已是第二次逃出南殿,现在更是离山门不远。 明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当即拿过妙空手中的长棍,朝着崔衡玥冲了过去。 “崔衡玥,快快束手就擒,否则等穆将军到了,你就死定了。” “呵!” 崔衡玥冷嗤:“谁生谁死,还不一定。” 明觉见她冥顽不灵,高声吩咐武僧:“众人听令,速速抓住她,交给穆将军。” 听到命令,武僧群起攻之。 崔衡玥心中一沉,紧紧地抓住长矛挥舞起来。 松木看到这里,快速跑回院子,向陈临珅禀道:“郡王,是有个小娘子从南殿逃了出来,明觉......不,林廓正带着云悬寺的武僧抓捕她。” 陈临珅睁开双眼,掀开被子就下了床:“林廓?那不就是楚王麾下的军医吗?” “对,就是他。”松木肯定道。 闻言,陈临珅眸光闪闪,兴奋道:“从南殿跑出来的人,还是楚王要抓的人,一定不能让楚王的人抓住。 “松木,你去帮帮那位小娘子......” 第86章 居然这么狠 武僧越来越多,突围也越来越困难。 所幸游廊不够宽敞,崔衡玥又有长矛在手,一柄长矛挥舞得密不透风,才没有让任何人近身。 但是由于对方人多,崔衡玥前进的速度非常慢。 就在她为脱身而焦虑的时候,松木突然出现。 “刺客?” 松木假装很震惊,说话的声音也很大:“云悬寺居然有刺客?而且出现在我们郡王的院子外,莫不是来刺杀我们郡王的?” 明觉正待解释,松木又自顾自地说起来:“不行,绝不能让这些宵小之辈伤害我们郡王,我要杀了她。” 说着,攀住旁边的柱子跃上屋檐,一路前行。 “快拦住他。”明觉连忙吩咐前方游廊上的僧人,自己也拨开人群往前行走。 但已经来不及了。 松木的动作很快,眨眼间就超越了游廊上僧人的位置,双手抓着屋檐从外侧翻进游廊,一脚踢中了崔衡玥的背。 崔衡玥往前踉跄了几步,还未稳住身形,就听见后方传来声音:“想杀我们郡王,那得先过我这一关。” 杀气自后方而起,崔衡玥连忙握住长矛挥向后方。 松木顺势抓住长矛柄,手往前一滑,人就到了崔衡玥的跟前。 崔衡玥用力往前刺,长矛纹丝不动。 她又用力往回拽,长矛依然纹丝不动。 于是,崔衡玥抽出一只手,攻击松木的面门。 松木学着崔衡玥的动作,一手紧抓长矛柄,一手对付崔衡玥。 “你又是谁?” 两人对战中,崔衡玥问道。 “我是常山郡王的人,你休想伤害我们郡王。”松木又快又大声地说完这句话,就压低声音,对崔衡玥说: “常山郡王派我来帮你,你是不是想下山?” 崔衡玥顿生警惕:“我凭什么相信你?” “你只能相信我。”松木又自顾自地说:“待会儿你跟着我往后退,我助你抓住明觉。 “用明觉威胁他们,他们肯定会撤退......” 说到这里,松木又否决了自己的计策:“不行,明觉只是一个小军医,楚王并不会放在心上。 “若是楚王真心要抓你,用明觉威胁不了这些人。 “这样,我待会儿假装不敌,你抓住我。 “我是常山郡王最信任的人,用我威胁他们,应该能让你离开这里。” 说完,也不等崔衡玥同意,对打了一招,就故意露出一个破绽。 崔衡玥想也没想就抓住这个机会,一拳击在松木的脸上,并顺势扣住他的咽喉,又用长矛上的短刀对着他。 “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刻杀了他。”崔衡玥喝道。 正准备偷袭她的明觉,以及那些想冲过来抓她的僧人顿时就停下了脚步。 果然有用。 崔衡玥对松木说的话产生了一丝信任,她继续对明觉说:“让他们退下,让我下山。” “不可能。”明觉断然拒绝:“你是南殿的人,不能离开云悬寺。” 见明觉不肯后退,崔衡玥忍不住低声嘲讽松木:“看来,你这个常山郡王最信任的人没什么用。” 一听这话,松木大声道:“林廓,哦不,明觉大师,我可是常山郡王府的护卫统领,是常山郡王最信任的人。 “若是我出事,常山郡王绝不会善罢甘休。” 这时,常山郡王府的护卫跑了过来,其中一人焦急地说道:“明觉大师,松木统领是我们郡王最器重的人,他若是在云悬寺出事,我们郡王绝不会放过云悬寺。” “是啊,瑞王府也不会放过云悬寺。”另一名护卫道。 听他们提到瑞王府,明觉顿时就犹豫了。 见状,崔衡玥用短刀抵住松木的脖子,冲明觉喝道:“再不让他们退下,我就杀了他。” 话落,短刀往前,松木的脖子上顿时就留下一道血痕。 “啊——” 松木发出了一声惨叫,心中却惊愕不已:小娘子居然这么狠? 明觉当即叫道:“住手,不要伤害他。” 随后,明觉冲武僧挥了一下手:“都退下,让她过去。” 前方武僧慢慢地往后退。 崔衡玥却走得很急,她一边用短刀抵住松木的脖子,一边冲武僧喝道:“都给我走快点,到我后面去,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武僧瞧见她手中的短刀又往前一分,立刻加快脚步,迅速贴着栏杆往后方撤退。 当最后一名武僧退至后方时,后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不必管常山郡王的人,都给我上,抓住崔衡玥。” 崔衡玥心中一惊:这是穆云的声音。 下一刻,武僧再次冲向崔衡玥。 “松木,常山郡王,我记住你们了。” 说话间,崔衡玥用力将松木推向武僧,随即抓住栏杆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松木假装受惊张开双手,被他砸倒的人又多了好几个。 而此时,穆云才跑到明觉的位置。 明觉赶紧跟穆云禀道:“穆将军,崔衡玥从这里跳下去了。” 闻言,穆云没有丝毫犹豫,翻越栏杆,也跳了下去。 赤野和弓箭手也没有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不过眨眼工夫,他们就消失了。 松木看得目瞪口呆,不禁攀着栏杆往下看。 他所处的位置是寺院第二层,崔衡玥跳下去并不会有事,因为下面的第一层比第二层宽敞,游廊外更是有一丈宽的山崖。 即使崔衡玥不慎摔跤,也只会摔在山崖上。 但他惊讶的并不是这个...... “统领,你没事吧?”两名常山郡王府的护卫跑了过来,盯着松木脖子上的血痕。 松木抬手摸了摸脖子,又看了眼正吩咐武僧去追人的明觉,道:“回去再说。” 他并未回去,而是走到明觉面前,问:“那小娘子是什么人?为何要刺杀常山郡王?” 明觉很无语,崔衡玥哪是要刺杀常山郡王,明明就是他们误会了。 “阿弥陀佛。”明觉双手合十,一本正经地以出家人的口吻说道:“施主误会了,那位小施主是南殿的人,不是刺客。” “不是刺客?那她为何出现在这里?”松木追问。 明觉只好说道:“那位小施主贪玩,私自离开南殿想下山去玩,我们担心她的安危,才规劝她回去。” 睁眼说瞎话。 松木也不揭穿他,“哦”了一声就告辞离去。 回到客院,松木向陈临珅禀道:“郡王,我已助那位小娘子从林廓手中脱身,她现在逃向了寺院第一层。 “不过,穆云带着弓箭手亲自去追了。” 陈临珅神色一凛,看向他的脖子:“穆云在场,我们不便行动。 “你先包扎伤口,我派其他人去打探......” 第87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咻咻——” 数十支羽箭从后面飞来,崔衡玥停下脚步,挥动手中长矛,将羽箭悉数射了回去,然后奋力朝着山门跑。 山门就在前面,只要通过那道山门,下山就容易多了。 穆云和赤野等人纷纷躲避飞回来的羽箭,这么一耽搁,就让崔衡玥跑到了山门前。 “不必着急,她跑不掉的。” 穆云望着山门前的云林以及摆开阵列的武僧,顿时露出了笑容,脚步也慢了下来。 他命令弓箭手在游廊入口处做好准备,一旦崔衡玥突破云林设下的防线就放箭,然后他就和赤野站在一旁,悠闲自在地看着崔衡玥。 他倒要看看,崔衡玥要怎么突围...... 崔衡玥看了看前方,又回头看了看后方,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她不该来山门的。 如今,除去后方,三面皆封闭。 要么,她从前面突围,由山门下山。 要么,她从后面突围,经游廊跳下山崖,置之死地而后生。 扫了眼后面的弓箭手以及看热闹的穆云,崔衡玥选择了前者。 “啊——” 崔衡玥大吼一声,提起长矛就冲向山门。 整齐排列的武僧立刻变换阵型,朝着崔衡玥前进。 崔衡玥挥动长矛,左冲右突,行至阵列中间时,发现有被困死的风险,立刻往后退了出去。 “小丫头倒也机灵。”穆云瞧见崔衡玥的举动,不禁赞扬了一声。 见崔衡玥没有上钩,云林脚尖轻点,从武僧头上飞过,来到阵列前方。 “崔衡玥,你逃不出去的,还是束手就擒吧。” 云林试图唤醒崔衡玥。 但崔衡玥筹谋良久,终于来到了山门前,岂会轻易放弃? 她冷哼道:“回去只有死路一条,我还不如在这里博一次,兴许还有条活路。”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落,云林提起佩剑就冲向崔衡玥。 武僧紧随其后。 崔衡玥急忙迎击。 然而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崔衡玥渐渐地感到吃力。 她当机立断,踢飞近身的武僧之后,急忙喊道:“不打了,我投降。” 云林等人动作一滞。 赤野挑眉,小声对穆云说:“这么快就投降了,看来这小丫头也不怎么样?” 穆云扫向地面,总共五十名武僧,躺在地上的有近三十人,伤员过半,小丫头已经很不错了。 “她这是识时务。” 赤野沉默了。 将军说得对,以一人之力是无法与他们对抗的,还不如投降,以免受伤。 云林顺势说道:“那就放下你的武器。” “好。”崔衡玥想也不想就满口答应,但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我还是想让穆将军帮我保管武器。” 说着,崔衡玥转身,一边将烧火棍从中空刀柄中取出,一边走向穆云。 “放下弓箭。” 穆云吩咐一句,就从后面走出来。 当穆云走到崔衡玥面前一步距离的时候,崔衡玥猛地伸手指向他的后面:“楚王?” 穆云下意识地回头。 赤野和弓箭手也下意识地回头。 与此同时,崔衡玥抡起烧火棍,用力将穆云推了出去, “啊——” 弓箭手倒了一片,崔衡玥趁此机会从右前方突围。 赤野急忙去抓崔衡玥。 撂倒右前方的弓箭手,崔衡玥没有任何停顿,将手中的烧火棍砸向赤野之后,就冲向游廊。 “快追。” 穆云气急败坏地下命令。 崔衡玥做这一连串的动作非常快,云林因为前方被挡住视线,以为楚王真的出现了,探头去看,等他发现上当之后,崔衡玥已经撂倒了穆云和十余名弓箭手。 不过,云林轻功了得,一眨眼,他就超过了穆云等人,紧跟在崔衡玥身后。 崔衡玥没有回头,但她知道云林就在她身后,只要她稍微慢一点点,云林就会抓住她。 崔衡玥翻越游廊的栏杆之后,就拼命地朝山崖跑。 “快抓住她,不要让她跳下——” 穆云的话还没说完,崔衡玥就纵身一跃,跳下了山崖。 而云林停在山崖边,保持着伸手抓人的动作。 穆云愤怒不已,斥责云林:“你为何不跟着跳下去?以你的轻功,你肯定能抓住她。 “何况,我们就在你身后,一定会及时拉住你,你为何犹豫?” 云林心虚地垂下头:“我......我恐高......” 穆云:“......” 这时,赤野探头看了看崖下:“将军,有雾,看不清楚。” 一名弓箭手小声说道:“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肯定没命了。 “何况,崖底洪水泛滥,即便跳下去没死,也会被洪水吞没。” 穆云想到崔衡玥好像不会水,连忙吩咐:“拿绳索来,我亲自下去找人。” “将军,还是我去吧。”赤野道。 “不要啰嗦,赶紧去拿绳索。” 话音刚落,两名武僧跑了过来,每人手中各拿了两捆绳索:“将军,绳索来了。” 穆云没有犹豫,抓住一截绳索就绑在自己的腰上。 与此同时,弓箭手已经将四捆绳索连接成一条绳。 “云林,你带人赶紧下山,在河边搜寻崔衡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穆云吩咐一句,就跳下山崖。 ...... 崔衡玥跳下去之后,本想在临近崖底的地方停下来,但因为雾阻隔了视线,她完全看不到崖底的情形,只好在心里估摸。 崖高数百丈,落下去却很快。 一阵寒气扑来,并且耳边传来河水翻滚的声音,崔衡玥急忙将短刀用力刺向峭壁。 锋利的短刀划破石头,插入峭壁,却不深,被身体拽着往下落。 崔衡玥急忙伸出左手,抵住峭壁,同时右手用力往下刺。 终于,短刀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崔衡玥环顾四周,朦胧中,峭壁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又往下看了看。 崔衡玥跳下去之后,本想在临近崖底的地方停下来,但因为雾阻隔了视线,她完全看不到崖底的情形,只好在心里估摸。 崖高数百丈,落下去却很快。 一阵寒气扑来,并且耳边传来河水翻滚的声音,崔衡玥急忙将短刀用力刺向峭壁。 锋利的短刀划破石头,插入峭壁,却不深,被身体拽着往下落。 崔衡玥急忙伸出左手,抵住峭壁,同时右手用力往下刺。 终于,短刀往下滑了一小段距离后,停了下来。 崔衡玥环顾四周,朦胧中,峭壁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她又往下看了看。 第88章 外人 曙光射穿薄雾,渐渐地,崖底的一切尽收眼底。 穆云抓着绳索,停留在恒河上方不远的峭壁上,面朝崖底,在恒河中搜索崔衡玥的身影。 洪水汹涌澎湃,除却浑浊的洪水,河面上还漂浮着树枝和树叶等物,但就是没有崔衡玥。 突然,穆云眼睛一亮,目光随着水面上某物移动。 那是一个荷包,他曾在崔衡玥身上见过。 穆云没有丝毫犹豫,掏出匕首割断腰上的绳索,就跳进了水里。 他很快就游到了荷包所处位置,一把抓住荷包,打开一看,荷包里的糕点已经被水泡成了一团。 随即,穆云一头扎入水中,在水下搜寻崔衡玥。 而山崖上的赤野感受到手中陡然轻了不少,立刻就意识到绳索断了,但他不知道是穆云自己割断了绳索,还是在打斗中,被崔衡玥割断了绳索。 如果是崔衡玥做的,那穆云就危险了。 想到这里,赤野快速将绳索拉了上来,一看,果然是被利器割断的,顿时就想到崔衡玥用的那把短刀。 赤野脸色一白,对弓箭手说:“我下去看看。” 话落,他将绳索绑在自己的腰上,冲弓箭手点了一下头,就跳下了山崖。 一路攀着绳索往下,直到逼近洪水,赤野才停下来。 此时,金色的阳光洒在河面上,反射出别样的光芒,河面上的一切也都看得清清楚楚。 赤野用目光仔细搜寻,没有找到穆云,也没有找到崔衡玥,甚至连他们的一片衣角、荷包等物都没有看见。 他心中一沉:主子和崔衡玥该不会被洪水冲走了吧? 越想心中就越慌,赤野忙拉了拉绳索。 崖上的人收到信号之后,连忙往上拉绳索,不一会儿就把赤野拉了上来。 “赤护卫,下面是什么情况?”弓箭手们围着赤野,期待地看着他。 赤野神色凝重,语气低沉:“下面什么都没有,将军和崔衡玥都不见了。” 闻言,弓箭手们脸上的神情很沮丧,还带着一丝惊慌。 有人惊道:“将军该不会......” “别瞎想,将军绝不会出事。” 对上赤野那双犀利的眼睛,出声的人立刻掐灭心中的胡思乱想。 接着,赤野吩咐道:“你们挑几个水性好的人下去搜寻将军和崔衡玥,我去跟楚王禀报此事。” 众人道声是,就开始行动起来。 行至寺院第二层,赤野被人拦住了。 “见过常山郡王。”看到陈临珅,赤野不卑不亢地行礼。 陈临珅板着脸,指着松木的脖子说:“你们任由南殿的人跑出来,还伤了我的人,不给我一个交代吗?” 赤野看向站在陈临珅后方的明觉,见明觉摊了摊手,露出十分为难的样子,就道:“南殿的人跑出来,是我们的失职。 “但是郡王的人受伤,却不是我们的责任。” 一听这话,陈临珅的眼神顿时变得凌厉:“怎么,你们想推卸责任?” “该我们承担的责任,我们一定会承担。但是郡王的人突然跑了出来,搅乱了我们抓人,我们不追究他的罪责已经是仁慈。” “你的意思是我的人受伤是咎由自取了?” “是。”赤野毫不客气地承认。 陈临珅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赤野,斥道:“你你......你放肆! “松木之所以出手,是以为那位小娘子要刺杀我,说到底,是南殿防守疏松,让歹人跑了出来。” 还想把责任推给主子? 赤野心中冷笑,面无表情道:“南殿归属云悬寺管辖,南殿的人出现在云悬寺理所应当,是郡王你的人误会了那位小娘子是刺客。 “郡王的人武功不济,反被那位小娘子所伤,跟我们云悬寺的人没有任何干系。” 听到“武功不济”四个字,松木顿时就怒了:“谁武功不行了?我就是睡觉被你们惊醒,还没缓过来罢了。” 赤野死死地盯着松木,见他一副不愿承认自己武功不济的嘴硬模样,神情不似作假,心中对他的怀疑逐渐消散。 这时,陈临珅做出一副大度的模样:“算了,看在我叔父的面子上,我就自认倒霉,这件事就不追究了。” 顿了一下,陈临珅跟赤野说起另一件事:“我来云悬寺也有好几天了,再不去给我叔父请安,回去之后我父亲定会骂我礼数不周。 “敢问楚王今日得不得闲,我能否去给他老人家请安?” 赤野心中一凛,肃容道:“这个我得先去通禀一声。” “那就有劳了。”陈临珅让开道路。 赤野快步离开,并拽走了明觉。 松木望着两人的背影,压低声音问:“郡王,楚王会见你吗?” “我在云悬寺住了这么多天,就是为了见他一面,他今日若不答应,我就继续住着。”陈临珅说完就往院子走去。 赤野走了一段距离后,回头看了一下,见陈临珅等人已经进了院子,就对明觉说:“将军下崖去追崔衡玥,如今下落不明,崔衡玥也不知生死,我现在去跟楚王禀报此事。 “主持闭关,寺院中的事你多帮衬一下,尤其是常山郡王,一定要盯紧了。” 明觉神情严肃:“我明白。” ...... 北殿,神隐宫。 听了赤野的禀报,穆风忍不住埋怨穆火:“你不是说你在崖底撒了一张大网吗?怎么没网住崔衡玥? “还有穆云,你居然不救他?” 在穆风看来,穆水原本不是他们的人,穆火却救了穆水,那就更应该救自己人——穆云。 穆火有点无语,想发火,但瞥见楚王还在听赤野的汇报,就压低声音说:“我那张大网只能网住北殿崖底的鱼,超过北殿的地界,就不行了。” 穆风:“......这么小,还叫什么大网?” 穆火:“......” 这时,楚王叫道:“穆火。” 穆火赶紧走过去:“主子,有何吩咐?” “你带人下山去搜寻穆云和崔衡玥,记住,此事不得声张,暗中搜寻。” “是。” 穆火领命而去。 “你也去帮忙吧。”楚王对赤野说。 赤野道声是,就退了出去。 穆风斟酌了一下,试探道:“主子,您要见常山郡王吗?” “不见。” ...... 穆风去了一趟寺院,传达楚王的话:“常山郡王,楚王说,你若是真心给他请安,那就亲自去北殿请安。” 一听可以见楚王,陈临珅“噌”地站起来:“那就走吧。” “等等——” 穆风叫住他,继续说:“去北殿要经过南殿,云悬寺有规矩,若进了南殿,一辈子都不许出来。 “郡王若是决定了一辈子留在南殿,那就随我去给楚王请安吧。” 陈临珅:“......” 顿了一下,陈临珅反应过来,指着穆风:“你不是从南殿出来了吗?” “这条规矩针对的是外人,我是楚王的人。”穆风淡淡道。 陈临珅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是外人?” “是。”穆风毫不犹豫地点头。 陈临珅:“......” 第89章 我太失败了 太阳渐渐升至当空,陈临珅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终于回来了。 “郡王。” 护卫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来到陈临珅身边,缓了缓才说:“郡王,云悬寺到处都是楚王的人,我不敢靠得太近,免得他们起疑。 “不过,还是被我打探到了......” 陈临珅身体前倾:“如何?那位小娘子逃出去了吗?” “这个......”护卫面露难色:“我只打探到那位小娘子从山崖摔了下去,生死不明。 “听说穆云下崖去搜寻那位小娘子了,目前下落不明,楚王已经暗中派人去寻找他们二人。” 闻言,陈临珅猛地站起来:“松木,收拾东西,即刻下山。” 松木问:“郡王,你不见楚王了?” “他都用那刁钻的规矩为难我了,怎么可能会见我?我要下山去找那位小娘子,只要找到那位小娘子,让她吐出楚王的事,父亲就不会怪罪我。” 见陈临珅打定主意,松木立刻带着人去收拾东西,同时派人告知寺院。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陈临珅一行人就已经出了山门。 “你轻功好,先下山去召集我们的人,让他们立刻去找那位小娘子......” 说到这里,陈临珅问:“那位小娘子叫什么?” 松木回道:“崔衡玥。” “哦,崔衡玥,让他们立刻去找崔衡玥,一定要赶在楚王前面找到她。” “是。” 松木随即施展轻功下山,眨眼间就不见了踪影。 就在陈临珅离开寺院之后,穆云回来了。 他浑身湿漉漉地进了地藏阁,不顾罗三娘等人异样的目光,沉着脸穿过大院子,踏上去往观音阁的楼梯。 见穆云到了观音阁转身就往栈道方向走,赤野连忙追上去:“主子,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吧,这样会着凉的。” 穆云径直往前走。 情急之下,赤野说道:“主子,你这一身的水会弄脏楚王的寝殿......” 一听这话,穆云转身就朝自己的房间走。 他很快就换了衣服,出现在楚王面前:“主子,属下没能看住崔衡玥,还让她跑了,属下该死,请主子责罚。” 楚王看着跪在面前的穆云,他的头发湿漉漉的,显然是刚从崖底上来,还来不及处理头发。 毕竟是跟着自己几十年的下属,犯不着为了一个小丫头责罚他。 “起来说话。”楚王的声音听不出怒意。 穆云愣了一下,随即站起来。 “崔衡玥还活着吗?”楚王问。 穆云回道:“崔衡玥跳下去之后,我就下崖底找了,虽然晚了一步,但按理来说,我应该能找到崔衡玥。 “可是,我在水下找了很久,并没有找到崔衡玥,她应该是随着洪水飘向了下游,我已经派人去下游寻了。 “还有,我在水里找到了这个。” 穆云掏出一个湿漉漉的荷包,举到楚王面前。 楚王看了看,确实是崔衡玥的,他在崔衡玥的身上见过。 等等—— 楚王一把拿过荷包。 “主子......”见楚王在认真端详,穆云顿时闭上了嘴巴。 早知道主子要自己拿着看,他就洗干净了再拿过来。 “啪” 楚王把荷包丢在桌子上,面无表情道:“看来,崔衡玥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竟然能拿到南殿的钥匙......” 穆云垂下头:“是云晨没有看住钥匙,我已经责罚了他,也命人换了南殿的锁。 “不过,这件事的主要责任还是在于我。” 楚王“嗯”了一声,又道:“你不必自责,这本就是对崔衡玥的考验,她能逃出去,我们应该感到高兴。” “我......”穆云欲言又止。 话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很郁闷。 他早料到崔衡玥会行动,但没料到崔衡玥会选择黎明时分行动,而且还避开了观音阁和文殊阁的侍卫,直接到了地藏阁的南门。 再一想到崔衡玥是用钥匙打开的南门,他就更心塞了,云晨这个胖崽子,太不靠谱了,连把钥匙都看不住。 他布下严密的防守,到最后还是让崔衡玥一个小丫头片子跑了,这件事让他深受打击,自觉没脸见人。 “好了,崔衡玥逃出南殿,这件事必定会引起南殿动荡,你回去好好看着南殿那些人,至于搜寻崔衡玥的事,就交给穆火。” 一听这话,穆云的心跌倒了谷底,主子连将功折罪的机会都不给他,说明主子对他真的很失望。 “......是。” 穆云一脸颓丧地走出寝殿。 “你怎么了?” 看见穆云垂着头走出来,穆水忍不住关心道。 “我......”穆云抬头看了一眼穆水,又垂下了头:“崔衡玥从我眼皮子底下逃了......” 穆水很惊愕:“那个小丫头居然能从你手中逃脱?” “你看,连你都不相信,可它偏偏就是发生了,我太失败了。”穆云的头垂得更低了。 “......” 穆水犹豫了一下,还是放柔了声音,安慰他:“这不是你的错,想必是那小丫头太狡猾了......” 穆云猛地抬起头:“对,你说得对,就是那小丫头太狡猾了。 “她利用主子的同情心拿回了短刀,还欺骗我,让我给了她一根烧火棍,若不是这两样东西,她岂能闯出去?” 穆水很无语,以为穆云就这样把责任推给了崔衡玥,但没想到下一刻,穆云又垂下了头:“说来说去,还是我棋差一招,是我没用......” 见穆云又陷入了自责,穆水心中一软,提议道:“我陪你喝一杯吧。” “那去观音阁吧。” ...... 这一日到了午时,罗三娘等人没有看见侍卫押着崔衡玥出来受刑,又见南殿侍卫来来回回,神情严肃,就知道出了大事。 “哎,你们知道吗?小疯子又寻短见了。” 众人看向秋柔:“你怎么知道的?” 秋柔扫了眼坐在不远处神情黯然的陈氏,对众人说:“我是偷听到林隐和陈娘子说的话,据说是小疯子不想被斩首,就自己跳下了山崖。” “呀,那么高的山崖,底下还是洪水,跳下去不是死路一条?”罗三娘故作惊讶。 秋柔:“谁说不是呢,小疯子太可怜了。” 罗三娘附和了几句,在用完膳之后,悄悄潜行至南地窟附近,学了几声鸽子叫,随即迅速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 南地窟中的谢禹听到暗号,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脸上露出笑容:“崔衡玥居然死了,太好了。 “这下,楚王该见我了吧......” 第90章 性命危矣 然而,谢禹左等右等,等了很久,都无人来见他。 “难道是我猜错了?那小丫头对楚王来说,并不重要?” 谢禹陷入了沉思。 过了一会儿,金虎进来送吃食,他粗暴地将食盒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等等——” 谢禹叫住金虎,问:“崔衡玥是不是死了?” “是又如何?”金虎面无表情道。 谢禹讶然:“楚王没说要见我?” “你想见楚王?下辈子吧。” 金虎撂下这句话后,就转身离开,锁好房间。 谢禹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看来是他猜错了...... 下一刻,失望从他脸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鄙夷:楚王本就是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他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可以拱手让出,何况这个女人的外甥女? “呵呵......” 洞窟中响起了谢禹自嘲的笑声。 他太蠢了,他怎么早没想到这一点? 金虎出去后,与下一组的侍卫交接过后,就去向云晨汇报:“谢禹向我询问崔衡玥是不是死了,我说是又如何,他就相信了。 “他还想见楚王,我对他说想见楚王,下辈子吧。” 下辈子,也别想见楚王。云晨在心里说了一句,赞道:“你做得很好,下去吧。” 金虎刚离开,云林就走了进来。 云晨很惊讶:“你不是下山去搜寻崔衡玥了吗?怎么回来了?找到崔衡玥了?” 云林找人找了半天,口渴得很,端起桌上的茶壶就往嘴里灌。 灌完一壶茶,冒烟的喉咙才舒服一点,他一屁股坐在圆凳上,背靠着桌子,显得很疲惫:“没找到......” “没找到人,你还敢回来?不怕将军责罚啊?” 云晨走过去,在他旁边的圆凳上坐下。 云林叹了口气:“楚王把搜寻崔衡玥的差事给了大将军,还把明面上的人都召了回来,就当是崔衡玥溺亡了。” “你说的可是穆火大将军?” “是。” 云晨脸色一变:“楚王原本是要把崔衡玥斩首示众,但崔衡玥逃了之后,反而暗中派人去找她,甚至连大将军都派出去了。 “可见,楚王并不是想杀崔衡玥,你说,楚王是不是想用崔衡玥做诱饵,引出什么人?” 云林心中一动:“你是说宋卓行?” 当时跟崔衡玥一起行动的人就是宋卓行,除了宋卓行,他想不到其他人。 云晨想了想,却觉得不对:“不,不是宋卓行,你想,如果楚王是想利用崔衡玥引出宋卓行,但如今宋卓行已经被我们抓住。 “按理来说,崔衡玥已经没有用处,那为何楚王还派大将军去寻找崔衡玥?” 好像是有点道理。 云林思考了一下,“难道是崔衡玥还有其他的大用处,所以楚王才派大将军去找她?” “额......” 云晨摸着自己光亮的头,神情严肃:“我觉得你猜对了。” --------- 观音阁。 穆云和穆风走进洞窟,先是扫了眼正在受鞭刑的宋卓行,而后看向赤野:“他招了吗?” 赤野摇了摇头:“他嘴硬的很,什么都没说。” “那琼花和林江二人呢?”穆云又问。 赤野回道:“他们都说不知道崔衡玥去了哪里。” “就算他们知道,他们也不会说。”穆风淡淡地回应了一句,就吩咐洞窟里的侍卫:“你们都退下吧。” 侍卫们放下手中的刑具,快步退出洞窟。 赤野识趣地退到门外,默默地守着。 此时,洞窟内只有穆风和穆云以及宋卓行三人。 穆风站定在宋卓行面前,扫了眼他身上遍布的鞭痕,语气淡淡:“倒是条汉子,只是不知这其中对崔衡玥有几分真心。” 宋卓行一听这话,心中就涌起不祥的感觉。 果不其然,穆风从旁边的刑台上拿过一把锋利的小刀,二话不说,就在他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鲜血喷涌出来,随后流血速度变缓,但宋卓行感觉到体内元气在快速消散。 穆风轻蔑地看着宋卓行:“我不管你和崔衡玥有什么勾当,只要你说出崔衡玥的下落,我就叫人给你处理手上的伤。 “如果你不愿说,那就等着失血而亡吧。” 这时,穆云冷冷地说:“你放心,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在来之前,你护卫的手上也被我们划了一刀。” 宋卓行脸色大变。 润竹在地藏阁的北院,从他们的房间走到观音阁,最快也要一刻钟,若是润竹手上的伤跟他的一样深,那现在,润竹性命危矣。 可是,他好不容易救出崔衡玥,又取得了她的信任,这个时候若是说出她的下落,恐怕以后再也得不到她的信任...... 穆风和穆云站在他的面前,好整以暇地望着他。 他们相信,在死亡面前,真心不值一提。 果然,宋卓行很快就做出了选择:“崔衡玥并没有跟我说她下山之后要去的地方......” -------- 地藏阁,南院。 听到窗户外传来轻轻的敲击声,李碧儿瞬间睁开眼睛,下了床。 她指间夹着一片树叶,缓缓地靠近窗户。 “咚咚——” 敲窗户的声音再次传来,很轻,外面的侍卫并未听见。 李碧儿心中有了一个猜测,但仍未降低警惕,她悄悄地来到窗户附近,背靠墙,然后伸出左手,刚好够着窗户。 她轻轻地打开窗户,一见窗沿上出现手,就迅速而又精准地掐住那人的咽喉。 “是......我......”苏毕文忍住痛苦,用手拍打李碧儿的手臂,示意她放手。 李碧儿愣了一下,随即松开手,冷道:“你来干什么?” “先让我进去再说。” 苏毕文把李碧儿扒拉到旁边,纵身一跃,就到了房间里。 他径直走到桌子旁坐下,端起茶壶倒上一杯茶就喝起来,如同在自己的房间一样。 李碧儿冷冷地瞧着他的举止,嘲讽道:“苏郎君果然是梁上君子,大白天的也敢潜入南院。” “别看外面侍卫不少,其实他们心里都乱着呢,压根儿就没发现我。” 苏毕文很是得意,拍了拍旁边的圆凳:“过来坐。” 李碧儿过去了,但并未坐下,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今日来,所谓何事?” “你知道崔衡玥已经死了吧?”苏毕文不答反问。 李碧儿纠正他的话:“不是死了,是跳下山崖,生死不明。” “从那么高的山崖跳下去,肯定死了,何况,穆云已经把派出去搜寻的人召了回来,说明崔衡玥已无生还的可能。” 听见这话,李碧儿沉默了,她没有出去探查,并不知道这个消息...... 第91章 错过 见李碧儿似乎陷入了沉思,苏毕文盯着她露在外面的眼睛看起来。 但他只看了一眼,脖子上就出现了一片树叶。 那双眸子凶光乍现:“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来。” 苏毕文很顺从地移开目光,端起茶杯在手中转了起来:“你上次不是问我想不想离开云悬寺吗? “今日我来就是告诉你答案,我想。” 李碧儿怒气一滞,收回手,“你出去后想干什么?报仇?还是平冤?” 苏毕文转杯子的手一顿,目光凶狠:“既想报仇,也想平冤。” 下一刻,他又自嘲地笑了:“可惜,我为这两件事努力了十几年,却还是失败了。” “那你还想出去?就不怕被朝廷抓吗?” “怕什么?之前我能隐藏十几年,现在也能再隐藏十几年,我就不信,再花上十几年的工夫,我会报不了仇,平反不了冤屈?” 此时,苏毕文脸上充满了坚定:“即便再花上十几年还是失败,我也会继续努力,直到我死。” 李碧儿被他坚定的神情打动了:“我也是这样想的,既然你我想法一致,不如结成同盟,相互扶持,如何?” 苏毕文很惊讶,李碧儿不是一个主动的人,她更喜欢独自掌控,如今却主动和他结盟,是因为什么? “好。” 得到想要的答案,李碧儿心中的警惕消失了一半,她坐下来,与苏毕文对视:“你的仇人是谁?” “王定坤。”苏毕文毫不犹豫地说出仇人的名字。 李碧儿眸中闪过惊讶:“据我所知,是他把你送来这里的。” “错,他是把我押来这里的,他想让楚王关我一辈子,让我活在报不了仇的痛苦之中。” 李碧儿沉默了。 他和王定坤之间的仇,她并不想知道,她只想拉拢一个帮手。 “如果我们能从云悬寺出去,我们联手,一起杀了崔权和王定坤。”李碧儿说。 “好,我们击掌为誓。” 两人伸出手掌,轻轻地击了三下。 之后,苏毕文神情轻松了不少,他身体前倾,靠近李碧儿:“崔衡玥不过是被王定坤和崔权抛弃的人,她是生是死,王定坤和崔权并不在意。 “我知道,你之前杀她,也是跟我一样,只是为了泄恨罢了。 “如今她摔下悬崖,也算是解脱。 “不过,崔衡玥的事让我想到了离开云悬寺的办法......” 听到这里,李碧儿顿时来了兴趣,身体也忍不住前倾:“什么办法?” 此时,两人的脸相距不过三寸,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温热的呼吸。 两人都怔住了。 随即,两人红着脸迅速往后退,房中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尴尬。 李碧儿蒙着面纱,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她轻咳了一声,强作镇定道:“是什么办法?” 苏毕文缓了缓,平静地看着李碧儿说:“听说崔衡玥跳下山崖后,穆云曾下崖去寻过她,就是在腰间绑上绳索,由崖上的人拉着。 “我查看过,南殿的山崖只有五十余丈,虽然也很高,但如果我们在崖上固定一根绳索,然后再拉着绳索往下,危险就没有大。 “崖底洪水凶险,但只要我们会游水,一定能平安上岸。” 说到这里,苏毕文问:“你会游水吗?” “会。” 苏毕文很兴奋:“既然你也会游水,那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今晚就行动。” “等等——” 李碧儿眉头轻蹙:“自从崔衡玥逃出去之后,南殿就增加了不少侍卫,今晚不是最好的时机。” “不,我认为今晚恰好是最佳时机。” 苏毕文反驳之后,解释道:“你想啊,我们还在闭门反省中,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他们定然以为我们没有力气作乱。 “何况,他们增加了侍卫,定会以为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他们警惕心不高,便是我们行动的最佳时机。” 李碧儿想了想,似乎有几分道理:“不过,我们去哪里弄绳子?” 苏毕文:“他们今日下去崖底搜过崔衡玥,绳子肯定还在,我待会儿出去打探一下,今晚子时,我们在崖边汇合。” “好。” ...... 傍晚时分,名扬镇外。 “什么人?” “快停下,保护大夫人。” 车队行进中,侧面突然窜出一个黑影,曾铭迅速拔剑,朝着黑影刺过去。 崔衡玥假装被吓到,跌倒在地上,高举双手:“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见是一个蒙着面纱的农家小娘子,曾铭及时止住动作,用剑指着对方:“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崔衡玥从容回答:“我本是住在恒山脚下,但今日村子里来了一伙盗匪,见人就杀,还到处搜刮粮食和财物。 “我阿耶和阿娘为了将我送出村子,被他们......杀了......” 说到这里,崔衡玥语气哽咽,泪水夺眶而出。 她抽泣了几声,抬起左手抹眼泪:“郎君行行好,给我一点吃的吧,我从昨晚到现在一口吃的都没吃过,还......” 曾铭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眸中浮现出同情。 他正要命人拿些吃食过来,就见大夫人身边的管事娘子绣云走了过来,问他:“大夫人命我来问一声,出什么事了?” 曾铭将事情告诉绣云后,绣云对他说:“先不要放她走,等我禀过大夫人再说。” 于是,绣云走到最大的一顶轿子旁,对着车窗说了几句话,而后站了一会儿,就朝这边走来。 崔衡玥垂着头,一副害怕胆怯的模样。 绣云站定在崔衡玥面前:“我家夫人平日里就乐善好施,今日你碰见我家夫人,算你走运。 “跟我走吧,我叫人帮你处理一下身上的伤。” 崔衡玥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眸中露出惊喜:“多谢夫人,多谢娘子。” 绣云领着崔衡玥来到那顶最大的轿子旁,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上去吧。” 崔衡玥顿住了:“这......这是夫人的轿子?” “是。” 闻言,崔衡玥露出惊吓的眼神:“这使不得,我不能上去,恐弄脏了夫人的轿子。” 这时,轿门突然打开,里面传来亲和的声音:“小娘子不必拘谨,上来吧。” 崔衡玥这才上了马车。 “出发。” 车队缓缓朝着城门驶去。 就在此时,一队人马从城内飞驰而出,与车队擦身而过。 曾铭盯着那些人看了看,发现他们腰间挂着常山郡王府的腰牌。 第92章 家人 马车中,崔衡玥跪坐在角落里,垂着头,身体微颤,一副见到贵人的胆怯模样。 “多......多谢夫人......”怯怯地道谢之后,崔衡玥就再也不敢开口。 一道温柔的声音响起:“小娘子不要害怕,也不要拘谨,来,坐我身边来。” 崔衡玥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一只保养得宜的手伸过来,崔衡玥吓得急忙往后退,却撞到马车壁,尖叫了一声。 “你这小娘子,我家夫人好心帮你,你叫什么叫?我家夫人又不是洪水猛兽。”就坐在崔衡玥身旁的丫鬟忍不住出声。 闻言,崔衡玥的头垂得更低了。 “梧桐,休得无礼。” 夫人训斥了丫鬟一句,继续伸着手,柔声对崔衡玥说:“小娘子,我知道你突遭横祸,心中恐惧悲痛,无法相信他人。 “但请你相信我一次,我对你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帮你。 “来,坐到我身边来,我帮你看看伤。” 许是被她温柔的声音抚慰,崔衡玥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儿,终于怯生生地伸出自己的手,放在她的手上。 她的手很软,很温暖,触之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崔衡玥忍不住抬起头,看向手的主人。 她身着一袭素雅的淡青色纱裙,鹅蛋脸,长长的柳叶眉,一双丹凤眼笑意盈盈地看着崔衡玥,说不出的明艳高贵。 她并未给人一种高高在上的疏离感,而是给人一种和善的亲近感。 崔衡玥忍不住挪到她的身旁,想和她亲近:“夫人——” “来,我帮你看看手臂上的伤。” 夫人轻轻地卷起崔衡玥的袖子,看了看:“伤口不是很深,不过被脏水泡了很久,需要好好清洗一下。” 说着,夫人朝旁边伸出手:“梧桐,拿干净的水和巾帕过来,再拿些伤药和纱布给我。” 崔衡玥顺势看向旁边的梧桐,是一个圆脸的娇俏小丫鬟,不过此时的梧桐已经没有了刚才的不耐烦,恭顺地应了一声,就去准备东西。 备齐了东西,夫人拿起湿帕子先给崔衡玥轻轻地擦拭伤口周围。 擦三下,她就对着崔衡玥的伤口轻轻地吹一下。 崔衡玥怔住了。 这位夫人的动作好温柔,跟琼花完全不一样,虽然琼花帮她包扎伤口时动作也很轻,但夫人给她的感觉很温暖。 看见崔衡玥的神情,梧桐忍不住骄傲地说:“我家夫人身份高贵,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嫌弃那些身份低下的人。 “碰上生病的人,夫人还亲自帮他们包扎伤口,喂他们喝药......” 夫人扭头,淡淡地喊了一句:“梧桐。” 梧桐连忙垂头认错:“夫人息怒,是我多嘴了,您说过,您只是想多做点善事,多帮助一些苦命的人,别人知不知道这些功德,您不在乎。 “不过,我也不是刻意宣扬,我就是看小娘子太紧张,想安抚她一下。” 夫人没有再说什么,继续帮崔衡玥处理伤口。 崔衡玥低头看向那一双为自己忙碌的手,心中不由赞叹:这位夫人举手投足之间尽是优雅、谦和,毫无一丝骄矜之气。 而且不嫌弃她身份低下、衣着破烂肮脏,亲手为她处理伤口,照顾她的心情,实在是难得的良善之人。 “好了。” 夫人满意地看着崔衡玥的手臂,浅浅笑道:“待会儿到了客栈,我让人给你准备一身衣裳,你沐浴后换上,我们再一起用膳。” 说完,夫人将案上的糕点推到崔衡玥面前:“现在,你先吃些糕点,填填肚子,但不要吃太多,免得待会儿吃不下饭。” “好。”崔衡玥乖巧地应了一声,就去拿糕点。 夫人怜惜地看着她:“听绣云说,你们村里进了盗匪,你是被你父母拼死送出来的。 “不知你的村子叫什么名字,不妨告诉我,我让人告知官府一声,他们定会派官兵去剿匪,到时候还能寻回你父母的尸首。” 崔衡玥一顿,她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紧接着,崔衡玥嚼了嚼,咽下嘴里的糕点之后,回道:“多谢夫人关心,不过在遇到夫人之前,我就碰到了几名官差,已经将实情告诉了他们。 “想必,他们现在已经去了村里。” 这时,梧桐插嘴道:“那你怎么不跟着官差一起回村里?” 崔衡玥心中一咯噔,很快又想到了理由:“我父母为救我,被盗匪打落水中,尸首被洪水冲走了。 “官差都去剿匪了,没人去打捞尸首,何况也没人知道尸首被冲向何方,所以,我想自己去寻找我父母的......尸首......” 说到这里,崔衡玥眼眶红红,哽咽道:“我没有办法为他们报仇,只能找回他们的尸骨,让他们入土为安......” 见崔衡玥泪水盈眶,夫人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楚,她握住崔衡玥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孩子,你放心,你一定会找到你的父母,我也会帮你的。” 崔衡玥神情激动:“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将来若有机会,我一定会报答夫人。” 于是,夫人吩咐梧桐:“你去告诉曾铭,让他派些人沿着恒河搜寻一下......” 趁着她们说话的时候,崔衡玥偷偷地撩起车窗前的帘子往外看。 但只看了两眼,她就放下了帘子,安静坐好。 刚才有楚王的人经过马车,他们做平民打扮,四处张望,见着蒙面纱的人还会上前查问。 他们肯定是在找自己。 崔衡玥的心有点慌,她好不容易逃出来,绝不能被抓回去。 她看向还在说话的主仆二人,心中思量起来:这位夫人一看身份就不低,还如此和善,她不如先跟着这位夫人,躲过楚王的追捕再想办法回崔家。 这时,马车突然停下,外面传来声音:“大夫人,到客栈了。” 梧桐推开车门,先下了马车,然后朝里叫道:“小娘子,快下来吧。” 崔衡玥先是探头往外看了看,见周围没有可疑的人,暗地里松了口气,垂着头跳下马车。 梧桐又伸手去扶夫人。 “崔大夫人——” 一位穿着华丽的浓妆妇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推开崔衡玥,凑到了夫人面前,涎着脸道:“不知崔大夫人今日来名扬镇,有失远迎,还请崔大夫人恕罪。” “崔大夫人?”崔衡玥有点惊愕,神情中还带着一丝疑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个崔大夫人跟自己有些渊源。 旁边的小丫鬟看见崔衡玥震惊的模样,忍不住炫耀:“没错,我家夫人就是靖国公府的大夫人,当今陛下的大舅母。” 崔衡玥目瞪口呆。 靖国公府的大夫人? 那不就是她的......大伯母? 第93章 如何进崔家 崔衡玥下意识地抬手抚过耳畔,不动声色地检查面纱是否戴得严实。 如今情况不明,她不宜暴露身份。 另一边,崔大夫人已经婉拒了浓妆妇人的邀请,朝崔衡玥伸出手:“小娘子,过来。” 崔衡玥垂眸,顺从地走过去,但并未把手递给崔大夫人。 “进去吧。” 崔大夫人并未勉强崔衡玥,领着她进了客栈。 曾铭已经打点好了一切,但他并未包下整座客栈,而是只包下了一座小院子。 崔衡玥这才注意到,崔大夫人只带了十来个人,且只有她一位主子,没有崔府其他的主子。 临近端午节,崔大夫人居然独自出行? 进了院子之后,崔衡玥忍不住问道:“夫人可是要去云悬寺上香?” 崔大夫人柔声道:“是啊,你要同我一起去吗?听说云悬寺的菩萨很灵验,你若是诚心祈祷,菩萨定会帮你早日找到父母。” 崔衡玥:“......” 她千辛万苦地刚从云悬寺逃出来,现在让她去自投罗网,怎么可能? 但面对温柔和善的崔大夫人,崔衡玥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最后,崔衡玥轻轻地点了一下头:“好。” 崔大夫人很高兴:“终于有个小娘子陪我去上香了......” 梧桐忍不住插嘴道:“要不是您不许二娘来,您身边怎么会没有小娘子陪着?” “......” 崔大夫人顿了一下,随即说道:“那丫头吵闹得很,来了只会打扰佛祖的清静,还是小娘子好,娴静有礼。 “好了,别磨蹭了,快带小娘子去梳洗一下。” 梧桐遂领着崔衡玥去往隔壁的房间。 热水早已准备好,干净的衣物也都准备了,梧桐检查一遍,见没有遗漏就吩咐小丫鬟:“好好服侍小娘子沐浴。” 吩咐完,梧桐就离开了房间。 小丫鬟上前,伸出手:“小娘子,我帮你更衣吧。” 崔衡玥连忙后退:“不,不用,我自己来,你先出去吧。” 小丫鬟愣住了。 “夫人吩咐了,要好好伺候小娘子,但不要勉强小娘子。”这是绣云娘子对她的叮嘱。 想到这里,小丫鬟恭顺地道声是,就退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关上房门。 崔衡玥先是走到房门前,轻轻地插好门栓,又检查了一遍窗户。 确认安全之后,她才开始沐浴。 “嗯......真舒服!” 崔衡玥将受伤的左手臂搭在浴桶沿上,右手拿着巾帕轻轻地擦拭身体,适宜的水温让她不禁发出一声喟叹。 “大夫人,晚膳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摆膳吗?” 门外传来绣云的声音,崔衡玥瞬间睁开眼睛。 下一刻,崔衡玥隐隐约约听到隔壁房传来“等会儿”“小娘子”这样的词,她立刻就从浴桶中出来。 果不其然,她刚穿好衣服,外面就传来小丫鬟的声音:“小娘子,你洗好了吗?” 崔衡玥拿起面纱戴上,然后走到房门前,轻轻地移开门栓,打开房门:“洗好了。” 小丫鬟神情错愕地盯着崔衡玥的面纱,不知该怎么开口。 小娘子的面纱泛黄,料子也粗糙,跟绣云娘子给小娘子准备的衣衫很不相配,看着甚是丑陋。 这时,梧桐从隔壁房走出来,喊道:“小娘子,快过来,夫人正在等你呢。” 崔衡玥无视小丫鬟异样的目光,大大方方地走进隔壁的房间。 崔大夫人看见崔衡玥的装束,只是愣了一下,很快就露出笑脸,招呼崔衡玥:“小娘子,过来坐。” 崔衡玥走过去,径直坐在崔大夫人的对面:“多谢夫人为我准备的衣衫。” “小娘子不必客气。” 崔大夫人吩咐梧桐摆膳后,就问崔衡玥:“小娘子叫什么名字?” 崔衡玥顿了顿:“......您叫我阿衡吧。” “好,阿衡。” 崔大夫人从善如流地叫了一声,又说:“阿衡不要嫌我话多,我就是瞧见你觉得十分亲切,想和你多说说话。” 第一次见面就觉得她亲切? 莫非是......血缘的魅力? 崔衡玥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夫人言重了,能陪夫人说说话,这是阿衡的荣幸。” 梧桐领着丫鬟鱼贯而入,将膳食摆好之后,就退到一旁站立。 “阿衡,出门在外,膳食难免粗陋,你不要嫌弃,吃吧。”崔大夫人抬了一下手,示意崔衡玥。 崔衡玥客气几句,先等崔大夫人夹了菜,然后才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鱼。 她用左手撩开面纱,只露出嘴巴,然后将红烧鱼放进嘴里,又放下面纱。 梧桐看不下去,忍不住说道:“小娘子,这里没有外人,何不取下面纱进食?” 对于这个问题,崔衡玥早就想过,她曾想一个人在房间吃,但崔大夫人若是邀请她,她也不好拒绝,就想好了另一个应对之策。 崔衡玥垂下眼眸,黯然神伤:“娘子有所不知,我十岁那年上山砍柴,不小心摔下山坡,伤了脸。 “我知道这样很失礼,但我......不想吓着你们......” 梧桐刚想说“我们不怕”,就被崔大夫人用眼神制止了。 “让阿衡想起了伤心事,是我的不是,我向你道歉。”崔大夫人说着就要起身赔礼道歉。 崔衡玥连忙起身阻止她:“夫人使不得,快坐下,快坐下。” 之后,无人再提面纱之事,崔衡玥和崔大夫人很融洽地用完了晚膳。 晚膳之后,崔大夫人邀请崔衡玥去院子里消食,崔衡玥答应了。 半个时辰后,崔衡玥戴着面纱,躺在自己的床上,房间内没有其他人。 她闭上双眼,开始思考如何才能进入崔府。 王氏和崔咏轩并未和离,崔咏轩也未曾休妻,可是他把自己的亲生女儿扔在云悬寺十五年,从未来看过一眼。 崔家也没有派人来看过一眼,问过一句,可见小疯子在崔家得不到一丝一毫的重视。 她若是冒然去靖国公府,恐怕他们还会把她轰出去。 崔大夫人虽然很和善,但是崔家做主的人不是崔大夫人,是小疯子的祖父——靖国公。 靖国公不许她进崔家,崔大夫人也不敢违抗他的命令,所以她还是不能在这个时候就亮出身份。 但是,若她借此机会留在崔大夫人的身边,就能进入崔家。 不过是为王氏报仇罢了,又不是让她认祖归宗,不管她用什么样的身份,只要她报了仇,那就算是完成了任务。 对,就这么办。 决定了之后,崔衡玥一放松,困意就悄悄袭来。 不一会儿,崔衡玥就进入了梦乡。 然而,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可疑的响动,崔衡玥猛地坐起来...... 第94章 一不做二不休 崔衡玥握紧短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悄悄走到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的动静。 似乎有人从隔壁房间走出来,还不止一人,他们的脚步很轻,像是刻意为之。 莫不是......有毛贼潜入崔大夫人的房间? 想到这里,崔衡玥心中涌起了担忧,她轻轻地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却发现从崔大夫人房间里走出来的人不是毛贼,而是绣云和梧桐。 这么晚了,她们不睡觉,来崔大夫人的房间做什么? 难道是崔大夫人召见她们? 可是,崔大夫人为何要半夜召见她们? 难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崔衡玥眼睛一亮,直觉这件事可以帮她在崔家大房立足,于是悄悄地去追绣云和梧桐。 一路尾随她们至庑廊拐角处,崔衡玥抬脚正要拐出去,就见绣云和梧桐停在前面,她连忙收回脚,将身体隐于黑暗之中。 她们似乎在谈论某事,崔衡玥凝心静听。 “......真是笑死我了,她一路遮遮掩掩,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岂不知我们夫人聪慧过人,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揭穿她罢了,哈哈......” 崔衡玥顿时僵住。 什么? 崔大夫人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 既然知道她的身份,为何不与她相认? 是崔家不想让她回去吗? 这时,响起了一个低沉的声音,是绣云:“夫人吩咐了,不能再让她去云悬寺。 “明日我们便可抵达云悬寺,所以,今晚我们必须完成夫人交代的差事。” 周围静了片刻。 随即,梧桐的声音再次响起:“干脆,我们一不做二不休......” 耳旁突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正是朝着崔衡玥的方向而来,崔衡玥急忙往回跑。 但她并未返回房间,而是攀着柱子跃上了屋顶。 她趴在屋顶上环视四周,发现院门口只有两名护卫,而曾铭和其他的护卫散落在院子周围。 他们的位置看似松散毫无规则,实则是堵住了所有方向的出口,一旦有人从院子里逃出去,不管是从门口出去,还是翻墙出去,他们会在第一时间发现逃出去的人。 而曾铭身旁的院墙离她的房间最近,如果她选择最近的路线翻墙出去,肯定会撞上曾铭。 所以,他们的布防是针对她吗? 崔衡玥目光移动,发现绣云和梧桐鬼鬼祟祟地走到她的房门前,又鬼鬼祟祟地推开了她的房门,蹑手蹑脚地走进去。 她们果然是要杀她。 数息之后,梧桐和绣云从崔衡玥的房间跑出来,惊慌失措地大喊:“不好了,她跑了......” 与此同时,曾铭和院外的护卫翻墙而进,朝着她的房间跑去。 看到这里,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失落,随即趁乱逃离客栈。 直到逃离客栈数十丈远后,崔衡玥才回头观察后面的情形,空荡荡的街道,没有一个人影。 看来,她已经成功地摆脱了他们的追捕。 崔衡玥停下脚步,找了一个安全的角落坐下来,思考接下来该去哪里。 首先,她身无分文,没有钱去住客栈。 其次,崔家的势力貌似很大,即便不在京师晋阳,而是在云州的一个小镇,崔大夫人也能受到莫大的关注。 如果崔大夫人发动名扬镇的官差来抓她,那她肯定跑不了,而且附近还有楚王的人在搜捕她。 最重要的是,崔大夫人不是要抓她,而是要杀她。 崔衡玥想到这里,一股愤怒自心底深处涌出,直冲头顶。 小疯子不过是一个未及笄的小娘子,而且从小就被崔家抛弃,身为世家之女,未曾受过家族的庇护,也未曾享受过家族的荣华富贵,今日什么错都没犯,却遭到家族的追杀。 崔家的人太狠毒了...... 突然,巷子外面传来一阵脚步声。 崔衡玥心中一惊,起身走到巷口,小心翼翼地探头往外面看。 只见十余名壮汉停留在街道上,不少人手中还拿着画像,在月光的照射下,崔衡玥发现画像上的人似乎跟她很像。 崔衡玥的身体瞬间僵硬。 是楚王的人,他们找到这里来了。 “找到人了吗?”被围在中间的头领问道。 离得最近的壮汉回答:“南边的宅子、商铺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崔衡玥。” 紧接着又有人回答:“名扬镇西面所有的地方我都找了,也没有找到崔衡玥。” “东面也没有......” 头领沉默了一瞬,然后冲众人挥手:“都跟我走。”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北方而去。 崔衡玥站着没动,等了一会儿,听到北面传来敲门声,后来又听到头领的声音:“抱歉,打扰了。 “我们府上的小娘子本来想去云悬寺上香,途径这里时不小心走散了,我们主子担心小娘子被拐子抓走,命我等彻夜寻找,还请郎君莫怪。 “这是我们府上小娘子的画像,请郎君仔细看看,今日是否见过她,又或者她是否来过你们府上?” 另一个声音响起:“名扬镇常年受楚王庇护,拐子不敢到这里来,你们府上的小娘子不可能被拐子抓走,一定是走散了。 “你们别急,待我好好看看......” 听到这里,崔衡玥不再怀疑,走出巷子,往南边跃去。 她从恒河上岸之后,就看见云林带着人马四处搜寻她,山脚下也全是楚王的兵。 为了躲避云林的追捕,她被迫来到名扬镇,如果她这个时候离开名扬镇,肯定会被楚王的人抓住。 所以,她留在名扬镇才是最安全的,待风头一过,她就离开这里,前往晋阳。 如今,名扬镇南边这一片已经被楚王的人找过,那他们就不会再来这里,她藏身于此,肯定很安全。 崔衡玥隐于黑暗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 走了一段距离,崔衡玥突然停下,低头看着“咕咕”叫的肚子,颇有点无奈。 她饿了。 但她身无分文,没钱买吃食,要是她的荷包还在,里面的糕点还能填一填肚子。 可惜,荷包被洪水冲走了。 何况这么晚了,也没有客栈商铺开门,她去哪里弄吃的? 崔衡玥抬起头,四处张望。 突然,她的目光定在某处。 福来客栈? 那不是助她逃出南殿的黑衣人所说的客栈吗? 他说,若她需要帮助,可去福来客栈找孙掌柜。 她......能信任他吗? 崔衡玥转念一想,虽然她不知道黑衣人的身份,但他助自己逃出南殿,又说她的母亲对他有恩,他应该值得信任......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崔衡玥决定先进客栈探查。 她悄悄地绕到福来客栈的后院,翻墙进了客栈。 然而崔衡玥刚准备四处查看的时候,就被伙计发现了。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翻墙进来?” 第95章 拉拢了多少人 崔衡玥还没有回答,站在前方的伙计突然大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数十人就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瞬间包围了她。 一间小小的客栈居然有这么多的伙计,而且伙计还这么警觉,实在不像是普通的客栈。 崔衡玥不禁在心中猜测黑衣人的身份,肯定也不简单。 转念一想,黑衣人能悄无声息地潜进南殿,又能看出地藏阁防守的薄弱地方,本身就实力不凡,再拥有一间不凡的客栈,应该也不在话下。 如今,楚王的人还未离开名扬镇,她不宜闹出动静。 想到这里,崔衡玥对这些人说:“我有要事找孙掌柜,还请诸位通传一声。” 伙计们互相看了看,最后有一名伙计转身离开了这里。 没过多久,离开的伙计领着一名中年男人走了过来:“孙掌柜,就是这位小娘子说要见你。” 孙掌柜擦了擦眼睛,仔细看了看崔衡玥露在外面的眼睛,疑惑道:“敢问这位小娘子,我们认识吗?” “从前不认识,现在认识了。”崔衡玥一本正经地说。 孙掌柜顿了一下,又问:“小娘子找我何事?” 崔衡玥从怀里掏出玉佩,用手举着。 看见那块玉佩,孙掌柜脸色大变,忙弯腰走过去:“小娘子,这边请。” 他一边说,一边冲伙计们挥手。 伙计们立刻散去。 孙掌柜一路领着崔衡玥进入后院正房,才敢询问:“小娘子手中的玉佩从何而来?” 崔衡玥淡淡道:“我是你主子的救命恩人,临行前,他将这块玉佩赠于我,让我来名扬镇福来客栈找孙掌柜。 “他说,无论我有什么要求,孙掌柜都能做到。” 听了这番话,孙掌柜当即跪下:“小娘子有事尽管吩咐,孙某定当万死不辞。” 崔衡玥挺了挺腰板,昂着头说:“先给我整一桌饭菜,然后帮我准备一间上房,备好热水,干净的衣物。” “是,我这就去安排。” 孙掌柜转身欲走,又被崔衡玥叫住:“等等——” “小娘子还有什么吩咐?”孙掌柜恭敬问道。 崔衡玥:“我住在这里的事情,不要泄露出去,最好这件事就你我知晓。” 孙掌柜:“小娘子放心,刚才那些伙计都是我的心腹,他们绝对不会将您来过这里的事泄露出去。 “至于您住在这里的事情,我不会同其他人说,从现在起,您就住在这间房。 “我家主子来名扬镇的时候,也是住这间房,除了我,没有人会靠近这里。” 崔衡玥露出满意的眼神:“那就有劳孙掌柜了。” “小娘子客气了,您先坐会儿,喝点茶水。” 孙掌柜退出房间之后,对刚才那些伙计交代一番,就去了厨房。 ...... 名扬镇外的某处村落。 陈临珅望着跪在地上的下属们,压抑着眼底的愤怒:“方圆百里都找过了?都没找到?” 松木跪在最前面,战战兢兢地回答:“回禀郡王,方圆百里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没有找到崔衡玥。 “而且,我们发现楚王把他的人都召回去了,会不会......崔衡玥已经被楚王抓回去了?” 这时,后面传来微弱的声音:“可是,我白天在隔壁村子看见有人拿着崔衡玥的画像四处询问,说是他们家的小娘子来云悬寺上香,不慎走散了。 “我猜,那些扮作平民的人应该就是楚王的人。” 陈临珅看向说话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古原。” 见陈临珅对一个小小的护卫产生了兴趣,松木心生嫉妒,回头盯着古原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手里拿的画像就是崔衡玥的画像? “若是我没有记错,你应该没有见过崔衡玥。” 古原垂下头,恭敬回答:“统领没有记错,属下的确未曾见过崔衡玥,但是属下一接到命令之后,就偷偷地靠近过云林的人,看过他们手中崔衡玥的画像。” 松木:“......” 陈临珅露出欣赏的表情:“古原,你做得不错,从今日起,你就到正院当差。” “谢郡王。”古原激动地磕头。 松木握紧拳头,眸中闪过一丝愤怒。 下一刻,松木恢复淡漠的表情,松开拳头:“郡王,我们没有找到崔衡玥,古原也未曾立功,就这样把他调到正院当差,恐怕众人不服。” 古原脸上的喜色瞬间僵硬。 其他护卫没有出声,但面上的神情说明了他们的立场,他们不服。 陈临珅扫视了众人一圈,笑道:“此话言之有理,那我就收回刚才的话。” 闻言,古原脸色一白,神情中充满了失落。 陈临珅瞥了古原一眼,漫不经心地说:“不过,若是谁能抓住崔衡玥,我就赐他官身。 “当然,如果你们齐心协力抓住崔衡玥,都赐官身。” 此言一出,众人的眼睛顿时射出光芒。 有了官身,不仅地位上升,还能多拿一份俸禄,最重要的是,能得到郡王的器重。 想到这里,众人齐声道:“郡王请放心,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崔衡玥。” 看见众人斗志昂扬的模样,陈临珅心中十分满意,继续说道:“楚王把明面上的人召了回去,却暗中派人搜寻,这就说明楚王有所顾忌,崔衡玥肯定对他很重要。 “飞龙峡谷这一块是楚王的地盘,楚王的人最熟悉这里,兴许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没有想到的。 “从现在开始,停止搜寻崔衡玥,先找到楚王暗中派出去的人,盯紧他们,一旦他们找到崔衡玥,你们就出手抢人。” ...... 夜色下的云悬寺很安静,南殿亦如是,似乎崔衡玥的事没有惊起任何波澜。 临近子时,两道黑影分别从地藏阁的南院和北院窜出,他们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从屋顶一路前行至游廊。 “你来了。” 苏毕文藏在游廊外的灌木从中,看见另一道黑影十分兴奋。 李碧儿点了一下头,看向山崖。 “自从崔衡玥摔下山崖后,这里的侍卫就撤了。”苏毕文看见她的目光,解释道。 李碧儿收回目光,看向苏毕文:“绳子呢?” “在这里。”苏毕文从一处隐蔽的灌木丛中取出绳子。 李碧儿好奇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刚才明明看见,他是从北院出来的。 “我白天跟你商量好之后,就让人帮我准备了。”苏毕文的神情中带着一丝得意。 闻言,李碧儿心中震惊不已。 据她所知,苏毕文在南殿拉拢的那些人也被罚了闭门反省,但他刚刚说白天就让人着手准备了,那应该就是没被罚的人中还有苏毕文的人。 他到底在南殿拉拢了多少人? 第96章 你想干什么 这一刻,心中除了惊讶,李碧儿还感到几分庆幸。 也许,苏毕文会是她强有力的帮手,她也能早日报仇雪恨。 拉拢苏毕文,果然是一步好棋。 李碧儿收起惊讶,对苏毕文说:“好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行动吧。” “对,被他们发现就惨了。” 苏毕文检查了一遍绳索,确认没问题之后,就将绳索的一端绑在崖边的大树上,另一端则绑在自己的腰上。 一共两捆绳索,李碧儿绑了另一根绳索。 一切准备就绪,李碧儿和苏毕文面对游廊,站在崖边。 没有多余的话,李碧儿和苏毕文对视一眼,就同时跳下了山崖。 脚踩崖壁,手拉绳索,一步一步地往下走。 就在下落一丈距离时,突然有人拽住他们的绳索往上拉。 李碧儿和苏毕文心中一惊,抬头往上看,就看见云晨和云林站在崖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嘴角挂着轻蔑的笑。 “快放手。”李碧儿提醒一句,就放开了手。 苏毕文立刻照做。 两人的身体急速下坠,偶尔会用手拍打一下崖壁或者用脚蹬一下崖壁,不让身体与崖壁相撞。 尽管他们下坠的速度非常快,但他们仍然感觉到一股力量拉着他们往上走。 当绳索全部伸直,他们并没有到崖底,甚至离崖底非常远。 紧接着,他们的身体快速上升。 崖上传来云晨的笑声:“哈哈,你们跑不掉的,进了南殿,就休想出去。” 苏毕文和李碧儿大惊失色,难道他们要永远困在这小小的南殿之中? 不,绝对不行。 “我不想回去了。”苏毕文看着李碧儿说:“我要跳下去,若是侥幸存活,我定要杀了王定坤,不死不休。” 李碧儿没有接话,但她解绳索的动作回应了苏毕文。 “太慢了。” 苏毕文说着,就掏出匕首,扬手一挥,割断李碧儿腰上的绳索之后,他迅速割断自己腰上的绳索。 他的动作很快,几乎与李碧儿同时下坠。 侍卫们感觉到手中陡然一轻,暗道不好,迅速将绳索拉上来,果然看见绳索的另一端空荡荡。 “都尉,他们跑了。” 云晨并未惊慌,镇定道:“放心,他们跑不掉的。” “啊——” 崖下突然传来一声女子的尖叫。 云晨探头往下看,只看见一个黑影,不,是两个黑影紧紧地抱作一团了。 “你想干什么?”被苏毕文钳制在怀里的李碧儿羞怒不已,奋力挣扎。 苏毕文借势翻转身体,让李碧儿在他的上面,他的背朝向崖底。 “我只想让你好好活着。” 听见这话,再对上苏毕文那双深情的眼眸,李碧儿心中一震,挣扎的动作瞬间停止。 他...... “唔——” 李碧儿还没来得及思考刚才心中涌起的复杂情愫,就听到苏毕文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同时两人的身体往上弹了一下,又往下落。 他们在一张大网之中。 当李碧儿意识到这一点时,大网突然收拢,他们二人成了网中之鱼。 “糟了,他们早有准备......”苏毕文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此时,两人还保持着刚才下坠的姿势,苏毕文在下面,李碧儿在上面,紧紧地抱在一起,面颊相隔不过三寸。 “放开我。” 李碧儿羞赧不已,又开始挣扎起来。 “别动。”苏毕文突然喝道。 李碧儿感觉到了苏毕文的异样,立刻停止挣扎,但她的脸更红了。 “咳咳——” 苏毕文撇开脸,轻咳了两声,强作镇定道:“网这么小,你再挣扎也没用。” 李碧儿没有接话,但将脸撇向了另一个方向,不看他。 山崖上,云晨看着网中的两人慢慢地往上升,赞道:“大将军真是聪明,做了这么一张大网,就不怕有人摔下山崖不幸惨死了。 “幸好我们将军从大将军手里借来了这张大网,才没有让这二人逃出南殿,回头大将军归来,我定要好好感谢大将军。” 云林淡淡道:“这事还轮不到你去做,自有将军出面。” 云晨被噎,却没有反驳。 以他目前的身份,确实没有资格去见穆火大将军,要感谢也是将军去。 云晨沉默了一瞬,叹道:“要是将军早借一天,布置在寺院那边的山崖之下,崔衡玥绝对逃不出去。 “可惜......” 云晨叹息不已,扭头吩咐晨光:“从现在开始,让南殿的那些人不要干其他的活,就给我编织渔网。 “先做两张大网,放置在南殿和寺院的崖底。” 晨光恭敬应道:“是。” 这时,侍卫大声叫道:“都尉,他们上来了。” 云晨转回头,大网刚被拉上来,里面的两名黑衣人仍然紧紧地抱在一起。 “去院子里。” 云晨吩咐一句,就和云林去了大院子。 侍卫们把大网拖到大院子之后,齐刷刷地拔出佩剑,对准了两名黑衣人。 “看看他们是谁。” 云晨一声令下,侍卫们便去解渔网。 解开了渔网,两名侍卫伸手欲去揭黑衣人的面巾。 “等等,我自己来。” 苏毕文急忙伸手阻止侍卫,然后扯下自己的面巾,紧接着又指着身旁的黑衣人说:“她是李碧儿。” 李碧儿随即出声:“没错,我是李碧儿。” 闻言,云晨挥退去揭面巾的两名侍卫,冷冷地看着苏毕文和李碧儿:“两位如此年轻,应该不会忘了南殿的规矩。 “进了南殿,一辈子都不能离开这里......” 苏毕文打断他的话:“我们后悔了,我们不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外面繁华似锦,凭什么我们就不能去看一看?” “呵呵!” 云晨发出一声讥笑:“看来,你们在这里呆久了,都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你们身为朝廷要犯,无论走到哪里,都会面临官府的追捕,那些似锦繁华,于你们而言,就是坟墓。 “呵呵,你们居然还想出去看一看,是不想要命了吗?” 苏毕文面露不甘,吼道:“我们是冤枉的,那些繁华本该是属于我们,有何看不得?哪怕是出去看一眼,死了我也甘愿。” 云晨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看向李碧儿:“你呢?也是这么想的?” “是。”李碧儿毫不犹豫地回答。 云晨脸色一沉:“还有空闲惦记着外面的繁华,看来是我对你们太好了。” 话落,云晨吩咐晨光:“去拿绳索过来,从现在开始,就让他们留在这里编织渔网。 “吃喝照常,但不许睡觉,若是他们打瞌睡,用水泼醒......” 第97章 掌控 翌日。 穆云一如既往地挑在早膳的时间去了神隐宫,他从穆水手中接过筷子:“我来吧。” 穆水很识趣,默默地往外走。 “还是让穆水伺候吧。”楚王淡淡道。 穆云夹菜的手一顿,随即心中涌起喜悦,看来,穆水十五年如一日的付出,主子是心中有数的。 太好了,穆水终于成为了他们自己人。 穆水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逐渐绽放出笑容,主子这是......开始把她当心腹看待了吗? 太好了,她的付出终于有了回报。 转身时,穆水又变成了那个面容严肃性情沉稳的女官,她回到桌前,从穆云手中接过筷子,为楚王布菜。 望着穆水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穆云不禁在心里感慨:当年那个诚惶诚恐的小丫头终于长大了,喜怒不形于色,修炼得跟主子一样。 “今日来所为何事?”楚王主动问道。 穆云遂收起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跟楚王禀报昨晚的事情:“主子预料得没错,崔衡玥逃走之后,南殿果然有动荡。 “就在昨晚,苏毕文和李碧儿意欲逃出南殿,不过我们早有准备,把他们抓回来了。 “云晨审问了,苏毕文和李碧儿就是在南殿呆得厌烦了,想出去看看,云晨已经惩罚了他们,想必其他人不敢再轻举妄动。” 说到这里,穆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上次派出去调查苏毕文他们的人回来了,苏毕文是苏祁远的后人......” 楚王动作一滞:“苏祁远的后人......难怪王定坤要把苏毕文送到这里来。” 穆云附和了一句,就禀报其他人的情况:“李碧儿的祖父和父亲通敌叛国一案,我的人查看过卷宗,证据确凿,没有可疑之处。 “至于宋卓行,他就是幽州一个普通的商人,因其祖父有些头脑,做了些营生,攒了不少家底。 “他的母亲确实病重了,这一点他没有撒谎......” 穆水一边给楚王布菜,一边静静地听穆云禀报南殿的事,心中虽然惊讶南殿龙蛇混杂,但面上并没有表现出来。 “还有,之前杀害看守甄九院子的那两名侍卫的凶手找到了,是李碧儿和苏毕文,不是崔衡玥,我们冤枉了她。” 穆云说完,神情中充满了愧疚。 楚王神色淡然,没有丝毫对崔衡玥的愧疚:“这件事我们几个知道就行了,不必外传。” “......” 穆云面露惊疑:“主子不打算让李碧儿和苏毕文一命偿一命吗?” “暂且先留着他们的性命。”楚王说。 穆云又问:“主子不想让外面的人知道李碧儿和苏毕文是凶手,难道也不准备告知李碧儿和苏毕文我们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吗?” 见楚王点了一下头,穆云说道:“可是我觉得,就算不让其他人知晓这件事,也应该让李碧儿和苏毕文知道我们已经知晓,这样他们才会有所顾忌,下次才不会对我们的人下手。” 楚王放下筷子:“现在还不到时机,他们两个我留着有用。” 解释了一句,楚王问:“找到崔衡玥了吗?” 提起崔衡玥,穆云面色一凛:“还没有,不过穆风已经下山去找穆火了......” --------- 名扬镇,福来客栈。 崔衡玥一大早被阳光唤醒,感觉到十分满足,又吃了一桌子美味的膳食,顿觉神清气爽。 果然,离开了云悬寺那个鬼地方,她的日子越过越美好了。 “啊,痛快!” 崔衡玥心满意足地离开膳桌,走出房间。 现在这座院子只有她一个人,且除了孙掌柜,没有人会进入这里。 这座院子很安全,只要她撑一段时间,就能彻底摆脱楚王的掌控。 想到这里,崔衡玥情不自禁地闭上双眼,仰起脸迎接明媚的阳光。 还是活在太阳底下最舒服...... “等等,你们不能进去——” 突然,院门外传来一阵喧哗,崔衡玥顿觉不妙。 下一刻,她看见孙掌柜和两名伙计倒退着进入院子,而他们的面前,是一群拿着武器做平民打扮的壮汉。 崔衡玥没有见过这些人,但直觉告诉她,他们都是楚王的人。 在那群壮汉发现之前,崔衡玥迅速闪进房间里,握紧短刀,倾听外面的动静。 “说,崔衡玥是不是在里面?” 听见这话,崔衡玥心中一紧,果然,他们就是楚王的人。 外面传来孙掌柜的声音:“什么崔衡玥?我不认识,这是我的院子,里面没有其他人。” 面对楚王的人,还能帮她隐藏行踪,看来,这个孙掌柜对他的主子果然忠心耿耿。 崔衡玥转身,准备再次逃亡。 却在这个时候,外面提到的名字让她顿住了脚步。 “少给我装蒜,你的主子宋卓行已经老实交代,崔衡玥会拿着他给的玉佩到福来客栈找孙掌柜。 “孙掌柜,若是你再阻拦,我们就不客气了。” 宋卓行? 那个助她逃离南殿的黑衣人居然是宋卓行?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神情中充满了惊愕,下一刻,她面色一冷。 不,宋卓行从来就没有想过要帮她。 他撒谎陷害她,让她成为了杀人凶手,现在又出卖她,指引楚王的人来抓她,他一直都在害她。 崔衡玥咬紧牙关,眸中迸发出万丈凶光,等她帮王氏报完仇,一定要杀了宋卓行。 “孙某不敢,各位官爷请进。”孙掌柜领着伙计让开了道路。 崔衡玥不敢再逗留,当即跑到窗户前,翻了出去。 一路狂奔,翻越墙头,崔衡玥稳稳地落在了福来客栈的外面。 “崔衡玥。” 突然,有人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崔衡玥惊讶地抬起头,发现前面站着一位红脸的中年男人,在他身后,是数十名士兵。 她缓缓站起来,环顾四周,这才发现,福来客栈早就被官兵包围了,而这名红脸男人是特意等在这里。 “你也是楚王的人?”崔衡玥淡定地看着红脸男人。 “是。” 等到肯定的答案,崔衡玥又问:“你是谁?” 这人一看身份就不低,应该是楚王的心腹,但她在云悬寺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他是谁? 红脸男人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穆火。” 穆火? 居然是他。 崔衡玥紧了紧短刀,警惕地看着穆火。 听说穆火的官职在穆云之上,是大将军,那他肯定比穆云还难对付。 她该怎么办...... 第98章 问责 金色的光芒洒下来,令暗巷中的一切无所遁形。 穆火望着墙下的绯衣少女,用命令的口吻说:“崔衡玥,跟我回去。” “不,我不回去。”崔衡玥一口拒绝。 她千辛万苦才走到这里,岂能轻易放弃? 穆火面色一冷:“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话落,穆火挥了一下手,他身后的士兵立即冲向崔衡玥。 没有弓箭手,她还是有希望的。 崔衡玥庆幸的同时,从背上抽出烧火棍,迅速插入短刀的中空刀柄中,形成一柄长矛。 这根烧火棍是她让孙掌柜准备的,昨晚就送来了,她削了很久,才让烧火棍和短刀完美融合。 “叮——” 长矛与士兵的佩刀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下一刻,佩刀飞出去,长矛回身,刺中最前面的士兵。 崔衡玥猛地用力,将士兵甩出去。 士兵砸倒后面的人,顿时就“哗啦啦”地倒了一片。 崔衡玥趁机跃上墙头,沿着墙头疾驰,想从屋顶逃离。 岂知,刚跃上屋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 “崔衡玥,跟我回云悬寺。” 是穆风。 崔衡玥二话不说,提起长矛就刺了过去。 穆风从容应对,接住崔衡玥的招式之后,他忽然改变动作,凌厉如狂风,逼得崔衡玥连连后退。 二人对打了几招,崔衡玥意识到自己敌不过穆风,转身就往后跑。 沿着墙头疾驰了不过五六丈远,穆火突然跃上墙头,挡住了崔衡玥的去路。 “崔衡玥,不要挣扎了,你跑不掉的。” 穆火睨着崔衡玥,神情中充满了轻蔑。 崔衡玥站立在墙头上,低头看向墙外,穆火带来的士兵一个个举着刀对着墙头,只等她跳下去,就提刀砍人。 纵观四周,里里外外全是官兵。 而墙头上,前有穆火,后有穆风,这两位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单打独斗她尚且打不过,何况二人联手。 而墙内,是福来客栈的后院,同样有数十名壮汉等着抓捕她。 就在崔衡玥不知道该怎么脱身时,她看见外围突然冲过来一群人,与官兵在交涉。 崔衡玥心中一动,莫不是有人来救她? 正在崔衡玥满怀希望的时候,有人从外围跑到墙下,向穆火禀道:“大将军,常山郡王的人斥责官兵挡了路,要求官兵离开这里。” 穆风皱起了眉头:“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招来了县令和常山郡王的人,大将军,我去看看。” 闻言,崔衡玥心中大喜,只等穆风离去,她就从穆风那一侧突围。 然而,穆风说完之后并未离去,而是如风一般攻向崔衡玥。 与此同时,穆火也朝着崔衡玥攻去。 崔衡玥大惊失色,慌乱中,她跃下墙头,跳进了福来客栈的后院。 院内的壮汉立刻围上来,将崔衡玥牢牢地包围在中间。 见状,穆风冲穆火点了一下头,就跳下墙头,往外围而去。 “啊——我跟你们拼了。” 崔衡玥怒不可遏,提起长矛刺向周围的壮汉。 穆火坐在墙头上,悠闲自在地看热闹,在他看来,崔衡玥已经是瓮中之鳖。 站在角落里的伙计低声对孙掌柜说:“掌柜,这小娘子好歹也是主子的救命恩人,岂能任由楚王的人把她带走? “目前我们留在客栈里的人也不少,何不助小娘子突围?” 孙掌柜望着前方与壮汉周旋的崔衡玥,压低声音:“我们留在客栈里的人不过才二十人,如何能与楚王的人对抗? “何况主子对楚王的人说出小娘子的下落,就说明主子已经放弃了她,我们不能为了她暴露自己的身份。” “可是......”这名伙计始终不敢相信自己的主子会做出卖救命恩人的事情。 另一名伙计悄悄地挪了挪脚步,尽量靠近他们,低沉的声音中充满了担忧:“掌柜,主子重情重义,他绝对不会出卖自己的救命恩人。 “我猜,主子定是遇到了极其危险的事情,不得已才说出小娘子的下落,说不定......”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似乎很不愿说出后面的话。 而一直劝孙掌柜去救崔衡玥的那名伙计接着他的话道:“说不定,主子性命堪忧,不然他绝对不会这么做。 “掌柜,当务之急,我们应该召集人马,前去云悬寺营救主子。” 听见这话,另一名伙计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孙掌柜顿了一下,随即他冷静地说:“你们不要乱了方寸,黑羽令没有出现,就说明主子目前没有性命之忧。 “主子之所以说出小娘子的下落,肯定是有苦衷,我相信以主子的能力,他定会化险为夷。 “你们镇定一点,记住主子之前说的话,没有他的命令,切忌轻举妄动,以免暴露身份。” 叮嘱二人之后,孙掌柜又吩咐道:“传令下去,照常行事,不可露出破绽......” 听了命令,其中一人悄悄地溜出院门。 一墙之外,穆风带着人来到外围,无视常山郡王的人,先责问名扬县令:“为何命官兵包围这里?” 名扬县令也是刚刚赶过来,本想求见穆火大将军,但被人拦住了,只好让官兵包围这里。 虽然来的不是穆火大将军,名扬县令很是失望,但是穆风是楚王的贴身侍卫,他同样不敢轻视。 “名扬镇地处恒山脚下,与云悬寺相距不远,这些年多亏楚王的庇护,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听闻有逃犯潜入名扬镇的福来客栈,还惊动了穆大将军,我心惶恐,故率官兵前来捉拿逃犯,将功折罪。” 果然是有人通风报信,还捏造谣言。 穆风脸色一沉:“胡说八道,根本就没有什么逃犯潜入名扬镇,我们在这里也不是捉拿逃犯,只是处理家事罢了。 “还不快速速散去,若扰乱民心,拿你是问。” 闻言,名扬县令脸色煞白,弯着腰连连说道:“是是是,我这就让他们退下......” “好大的口气!”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 下一刻,周围的官兵退避两旁,松木从后面走出来,冷冷地看着穆风:“什么时候,名扬镇的政务归楚王统理了?” 穆风暗道不好,不能让常山郡王的人抓住把柄,忙道:“楚王远离朝堂多年,名扬镇的政务自然不归楚王统理。 “楚王也没有过问之心......” 第99章 交锋 穆风的措辞很严谨,哪怕是多一个字都不肯轻易出口。 他小心翼翼地解释,唯恐给自己的主子招来非议,但该有的气势依然很足。 松木嘴角上扬,顺势说道:“既如此,那就请穆统领退到一旁,让官兵进客栈搜捕逃犯。” 听见这话,又看见松木后方蠢蠢欲动的护卫门,穆风的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常山郡王是冲着主子来的,还是冲着崔衡玥来的? 不管是冲着谁来的,他都不能让常山郡王得逞。 穆风沉下脸:“我最后再说一次,里面没有逃犯,请速速离去......” “有没有逃犯,官兵搜了才清楚。” 话落,松木掏出令牌,高举于名扬县令面前:“常山郡王有令,福来客栈窝藏逃犯,现命名扬县令率领官兵进去搜查,不得有误。” “这......”名扬县令站在穆风和松木中间,顿感为难。 楚王曾是战神,护卫疆土,保百姓平安,深得人心,他亦崇敬拥戴楚王。 而常山郡王是瑞王的第二子,又是当今陛下最器重的皇室子弟,最重要的是当今陛下未及弱冠,并未亲政,如今朝廷还是在摄政王——瑞王的掌控下。 若违背常山郡王的命令,那就是在跟摄政王作对,这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 一个代表着楚王,一个代表着瑞王,无论他听谁的,都会得罪另一方。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得罪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名扬县令吓得双腿发软,“噗通”跪在地上,哭道:“求楚王和常山郡王开恩,求楚王和常山郡王开恩......” 他反复说着这句话,并不停地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上就磕出了血。 周围的官兵看见县令的动作,也跪了下来。 看着名扬县令惊惶不安的模样,穆风眸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他明白,只有他把这件事解决了,才能拯救名扬县令。 于是,穆风直视松木,冷声道:“我们奉楚王的命令到福来客栈买糕点,你却说福来客栈进了逃犯。 “如此污蔑楚王,敢问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常山郡王的意思?” 松木心里一咯噔,这小子居然敢给他按这么大的罪名? 楚王虽然远离朝堂,也交出了兵权,但十几年来,瑞王一直很忌惮楚王,曾交代过常山郡王,若无把握,不可招惹楚王的人。 一旦他污蔑楚王的罪名定下,那即便是瑞王,恐怕也保不住他。 想到这里,松木吼道:“休要胡言,我没有污蔑楚王,常山郡王也没有污蔑楚王。 “我们只是担心有逃犯进入名扬镇,杀害这里的百姓而已......” 穆风立即顺着他的话说:“这个你们大可放心,我们已经看过了,福来客栈没有逃犯。” “兴许你们没有看仔细,我们进去再看一遍。” 说着,松木冲后面的人打了个手势,然后朝前走。 见他们要硬闯,穆风心中一凛,往前走了一步,气势全开:“我说没有就没有,你们不相信我的话,就是不相信楚王。 “怎么,常山郡王就是这么尊敬长辈的吗?” 松木脚步一顿,咬牙道:“你休要把我们郡王牵扯进来,我们郡王对楚王那是尊重有加,毫无失礼之处......” “是谁在说我的坏话?” 突然,陈临珅出现在人群后方。 他摇着折扇,看似悠闲实则快速地来到穆风面前,盯着他说:“穆风,不会是你在说我的坏话吧?” 穆风施礼:“郡王误会了。” “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陈临珅抬头,看着前方的匾额,念了一遍“福来客栈”四个字,赞道:“好名字。 “叔父派人来此处买糕点,看来此处的糕点很不错,我定要好好尝尝。” 话落,陈临珅径直往门口走。 穆风身形一闪,挡在陈临珅的前面。 陈临珅顿时拉长了脸:“怎么,你要拦我?” “穆风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身体却纹丝不动。 此时此刻,沉稳如穆风也不禁手心冒汗,以他的身份,若是常山郡王要硬闯,他根本就拦不住。 何况,若没有正当的理由,他不能对常山郡王动手,否则会被常山郡王抓住把柄,诬陷主子发动兵乱。 穆风忍不住在心里大骂:穆火的动作也太慢了,难道窝在云悬寺十五年,他的功夫都荒废了,已经变成那慢腾腾的乌龟了吗? “阿嚏!” 穆火打着喷嚏从客栈的大门走出来,左手伸得直直的,正努力让手中的食盒远离自己:“真想不通主子怎么会喜欢吃这么香的糕点,闻着就不舒服......阿嚏......” 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穆火才将目光从食盒上移开,看向前方。 “常山郡王?您怎么在这里?” 不等陈临珅回答,穆火又说:“您该不会也是来买这里的糕点吧?” 陈临珅神情一滞:“......没错。” “那您快进去,晚了可就没有了。”说着,穆火退往旁边。 看见穆火的动作,陈临珅顿时变了脸色,穆火没有阻拦他,肯定是已经抓住了崔衡玥。 陈临珅冲松木使了个眼色,松木立刻带着人离开了正门。 穆火假装没有看见这一切,冲到穆风身边,把他拽到一旁:“你怎么回事?没看见郡王要进去买糕点吗?你怎么能挡住他的路呢?” 训斥完,穆火将手中食盒递过去,吩咐道:“拿好了,千万别摔了,不然有你好受的。” 穆风很配合地接过食盒,恭敬地到了一声是。 “走吧,回寺里。” 见穆火等人要走,陈临珅挡住了穆火的去路,笑着开口:“穆大将军......” 穆火忙道:“当不起郡王这声‘大将军’,穆火远离朝堂十几年,早就不是什么大将军了。” “虽然你没有再带兵打仗,但大将军的头衔还在,自然当得起大将军的称呼。”陈临珅很客气。 穆火谦虚地笑了一下:“不过是虚名罢了,不值一提,不值一提。” 陈临珅看向穆风手中的食盒,暗中吸了吸鼻子,确实闻到了一股糕点的香味,他漫不经心地问: “我记得我小时候,叔父不爱吃糕点,怎么会派你们出来买糕点,还派了这么多人?” 穆火面色不改,镇定地回答:“郡王有所不知,楚王自从住进云悬寺之后,就每日吃斋念佛,时日久了,倒是喜欢上了糕点,所以隔三差五地就派我和穆风下山来买糕点。 “正好端午节要到了,我就带着他们下山来采买些平日里需要用的东西。” 这番解释无可挑剔,还表明了楚王如今的立场。 陈临珅心中鄙夷,面上笑着说:“原来如此。” 然后就让开了道路。 穆火和穆风一行人刚走,松木就急匆匆地跑来,跟陈临珅禀道:“郡王,我们的人就守在福来客栈的外面,但是很奇怪,我们的人并未看见穆火的人带着崔衡玥从客栈里面出来。” 陈临珅“啪”地收起折扇:“进去看看......” 第100章 怎么消失的 直到陈临珅的背影消失在客栈门口,跪在地上的名扬县令才缓缓起身。 “县令,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县丞走过来,神情中充满了惶恐。 刚才真是危险,要不是县令机智,恐怕他们这些人今日就得恢复白衣之身。 “当然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名扬县令胡乱拍了拍袍衫上的灰尘,转身就走:“我今日算是明白了,楚王和常山郡王身份高贵,不是我等卑微之人能高攀的,还是离得远远的才安全。 “传令下去,楚王和常山郡王若有吩咐,我们照做就是,至于他们要干什么,随他们去,我们不要掺和。” 县丞深以为然,道声是后就立即将命令传达下去。 楚王的人走了,官兵也走了,只剩下常山郡王府的几个护卫守在客栈门口,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也逐渐散去。 客栈内的住客一大早被吵醒,还没弄清楚情况就看见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来。 “官府办差,都给我站一边去。” 松木指挥手下将客栈内的人召集起来,同时仔细搜查客栈。 “是常山郡王。” 住客中有不满的,一听来的人是常山郡王,顿时安静下来,随着护卫走往大堂。 孙掌柜从后院赶过来,诚惶诚恐地向陈临珅行礼:“见过常山郡王,不知郡王来此,有何吩咐?” 陈临珅板着脸:“我问你,刚才楚王的人进来干什么了?” “噢,他们是来买糕点的,自从我们后厨换了个厨娘之后,楚王就喜欢上了她做的糕点,所以隔三差五就派人来买糕点。” 孙掌柜目不斜视,很镇定地回答陈临珅的问题。 陈临珅扫视了一圈大堂里的人,又问:“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 闻言,孙掌柜看了看大堂里的人,然后才回答:“是,住客、伙计、后厨的人都在这里了。” 松木跑了过来,附在陈临珅耳旁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郡王,崔衡玥不在这些人当中。” 又过了一会儿,搜查的人陆续回来:“郡王,没有找到人。” “郡王,我们也没找到......” 听完汇报之后,陈临珅的脸色非常难看,他再次看向孙掌柜:“我问你,楚王的人到底干了什么?” 孙掌柜做出害怕的表情,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实不相瞒,楚王的人进来后除了买糕点,还抓走了我们这里的一名住客。” 听见这话,松木忍不住朝孙掌柜靠近:“被抓的人可是一名娇俏的小娘子?” “郎君如何得知?”孙掌柜故作惊讶。 崔衡玥果然是被穆火抓走了。 陈临珅又问:“你可知他们为何要抓那名小娘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们不让我靠近,我只知道小娘子不愿跟着他们走,想逃,却还是在后院被他们抓住了。” 说到这里,孙掌柜故意问道:“就在郡王进来之前,他们才离开,郡王难道没有看见他们吗?” 闻言,陈临珅转身就朝外面走。 “郡王——” 松木连忙吩咐古原:“撤。” 然后就去追陈临珅:“郡王,你去哪里?” 陈临珅黑着脸,张口就训:“我不是叫你们仔细盯着吗?怎么连人都看不住?崔衡玥肯定就藏在穆火的人当中。” 听见这番话,松木很是委屈:“郡王,我们看得清清楚楚,没有人被绑,也没有人被押着走出来。 “那些人全都是穆火的人,崔衡玥不在其中。” 陈临珅怒道:“不在其中,又不在客栈,你倒是告诉我众目睽睽之下,她是怎么消失的?” 松木哽住:“......” 思来想去,除了乔装成男人,藏在穆火的人当中,崔衡玥不可能以其他方法离开客栈。 松木想了想,还是很疑惑:“郡王,崔衡玥千辛万苦才从云悬寺逃出来,她不可能乖乖地跟着穆火回去。” 陈临珅沉默了,如果崔衡玥是乖乖地跟着穆火走的,那她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地从云悬寺逃出来? 这时,身后的古原插嘴说道:“也许,穆火用什么人或者什么事情要挟了崔衡玥,所以崔衡玥才会跟他走。” 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卫也敢往郡王面前凑? 松木板下脸,训斥他:“你懂什么?崔衡玥出生后不久就随母亲王氏住进了云悬寺,在之后的十五年里,崔家和王家从未派人来看过她们娘俩,也从未送过东西给她们。 “一个被亲族抛弃跟着母亲相依为命的小娘子,她唯一顾忌的就是其母亲,但王氏不久前就病逝了。 “现在的崔衡玥无牵无挂,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能让她妥协,否则早在她从南殿逃到寺院时,穆云就拿来威胁她了,哪还用等到现在才抓人?” 这番话有理有据,让人无法反驳。 古原不自觉地点头:“统领言之有理,是我思虑不周。” 听见这话,松木怒气稍缓,没有再给古原脸色看。 又见陈临珅怒气冲冲地上了马,往云悬寺方向骑行,松木急忙翻身上马。 追上陈临珅之后,松木劝道:“郡王,穆火这个时候恐怕已经到了山脚下,那里全是楚王的亲卫兵,以我们这点人,绝对抢不走崔衡玥。” “谁说我要去抢人了?”陈临珅斥了一句,又继续道:“父亲让我去云悬寺给叔父请安,现在正是时候。” 松木:“......” 请安? 这只是借口罢了,郡王从来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 --------- 陈临珅一行人离开福来客栈后,孙掌柜先是向那些遭受无妄之灾的住客道歉,而后宣布:“虽然小店什么也没做,但诸位今日在小店受到惊扰,孙某深感抱歉。 “为表歉意,孙某将免除诸位一天的房钱和饭钱,另备一些薄酒,为诸位压压惊。” 正考虑换客栈的住客们听到这番话,欣喜不已,连忙表示此番风波不是孙掌柜的错,福来客栈也是无辜遭殃。 然后欣然接受孙掌柜的好意。 安抚完住客之后,孙掌柜往后院走去,并吩咐伙计:“去给主子传信......” 刚吩咐完,院中突然出现一群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朝孙掌柜和伙计出手。 身旁的伙计欲出手,却被孙掌柜按住:“切勿冲动,按照计划行事。” 话落,孙掌柜朝着黑衣人走去:“你们是什么人?” 领头的黑衣人并未接话,也没有停止攻势,一掌劈昏孙掌柜,扛在肩上就走...... 第101章 恩怨 山道上,一辆马车快速前进,后面跟着一队人马。 马车中,穆火和穆风分别坐在车门两旁,而崔衡玥坐在最里面正对车门的位置,双眼紧闭,看似在睡觉,实则她正在沉思。 半个时辰前,她寡不敌众,被穆火的人抓住,但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他们押回云悬寺,就放声大叫:“我在......” “我要是你,我就不会把外面的人招来。”穆火从墙头一跃而下,稳稳地落在崔衡玥面前。 崔衡玥冷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外面的人是常山郡王的人,他们是来帮我的。” “哈哈,帮你?” 穆火忍不住嗤笑:“你以为在寺院中,常山郡王的护卫助你一臂之力是好心吗?当然不是,他们是要抓你。” “哼,你休想骗我,只要我现在大喊一声,常山郡王的人就会冲进来救我。” 崔衡玥鄙夷地看着穆火,哼,真当她是小孩子容易受人欺骗吗? 穆火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解下腰间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块金黄的豆干,丢进嘴里,一边嚼一边说: “当时,寺院里到处都是我们的人,常山郡王要从我们手中抓走你,那是绝无可能。 “所以,他才假装帮你逃出寺院,实则是想等你下山之后,就抓走你。 “但他没想到你不是从山门出去,而是从山崖离开了寺院,所以才晚了我一步。 “你若不信,可去寺院随便找人询问,常山郡王是不是在你下山之后就离开了云悬寺。” 好香啊—— 崔衡玥一双目光黏在穆火手中的荷包上,嘴里反驳道:“你也说了,寺院里到处都是你们的人,他们肯定早就得了你的命令,告诉我你们想给我的答案。” 穆火:“......” 这个小丫头,果然难缠。 穆火收起豆干荷包,从腰间取下另一个荷包,若无其事地掏出一条金黄色的小鱼干,丢进嘴里。 嚼了嚼,咽下,又取出一条小鱼干。 见崔衡玥对着他手上的小鱼干咽口水,穆火走过去,将小鱼干递到崔衡玥面前:“要不要尝尝?” “哼,我才不吃。”崔衡玥很有骨气地拒绝,但鼻子忍不住去吸那小鱼干的香味。 穆火瞧见她的小动作,心中忍俊不禁,面上不动声色地冲那群壮汉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 崔衡玥一滞,默默地看着那群壮汉退到院子边沿处,守住四周。 这时,穆火又朝崔衡玥靠近了一步,压低声音道:“看来,你母亲并未告诉你她和瑞王府的恩怨。” 话锋一转,又道:“也对,当母亲的怎么会将这种事告知女儿,换了我,我也不会说。” 这话成功挑起了崔衡玥的好奇之心,她下意识地用很小的声音问:“我母亲和瑞王府有什么恩怨?” “这......”穆火面露难色,纠结了一阵,他叹道:“唉,我本不是一个传人是非的人,但为了你不被奸人所骗,我也只好当一回长舌妇了。” 惺惺作态。 崔衡玥静静地看着穆火,心里鄙视了他一番。 “当年,你母亲既是晋阳第一美人,又是晋阳第一才女,且出身太原王氏,还是嫡女,晋阳但凡是没有定亲的权贵子弟都想娶你母亲。 “瑞王也是如此,他垂涎你母亲的身份地位以及美貌,多次纠缠你母亲,还不惜......” 穆火突然停了下来,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崔衡玥神情凝重,用命令的口吻道:“说下去。” 她倒要听听他怎么污蔑小疯子的母亲,胆敢拿女子的名声开玩笑,她日后定会让他好看。 穆火继续说:“当时,皇室欲和世家联姻,但还没有定下你母亲为皇后人选,所以瑞王以卑劣手段掳走了你母亲。 “幸亏你外祖父得到消息之后,及时找到楚王,由楚王出面,才将你母亲从瑞王手中解救出来。 “因为救人及时,且王家和楚王合力镇压,才将这件事压了下来,所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 “但王氏身边的人肯定知道这件事,你可以回去问林江和琼花。” 崔衡玥不信:“你休想诓骗我回去。” 穆火语气一冷:“你刚才也看到了,我的人不少,还有官兵相助,如今你落在我手中,你认为常山郡王那么点人能从我和穆风手中救走你吗?” “......” 崔衡玥沉默了,她刚才在墙头上观察过,常山郡王的人不足穆火的一半,且松木与她交过手,虽然松木当时假装不敌,但其武功远远比不上穆火和穆风。 常山郡王的人,肯定就打不过楚王的人。 见崔衡玥神情动摇,穆火继续说道:“当年,因为你母亲从瑞王手中逃脱,又嫁给了崔咏轩,瑞王记恨上你母亲,曾扬言要毁了你母亲。 “但后来你母亲因为种种原因,避入了云悬寺,瑞王没有办法,才歇了心思。 “如今,你母亲病逝,你又要私自离开云悬寺,作为瑞王的儿子,常山郡王当然要抓住机会,抓你回去向他父亲邀功......” 难道,当年小疯子的母亲避入云悬寺,还有瑞王的原因? “母债女还,他们会死咬着你不放,现在你还认为常山郡王是想救你吗?”穆火定定地望着崔衡玥,不放过她任何表情。 崔衡玥冷嗤:“常山郡王没安好心,你们也一样,还不是冤枉无辜、草菅人命? “横竖都是死,我还不如落在常山郡王手中,至少我还有一线生机。” 穆火失望地摇了摇头:“孩子,你太年轻了,不知道人心险恶。 “别看常山郡王年纪轻轻,实则落到他手中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离开。 “你跟我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楚王绝不会为难你。” 崔衡玥犹豫了。 但她并没有犹豫很久,很快就给出了答复:“好,我跟你回去,但我有一个条件......” “嘭——” 马车突如其来的颠簸,让崔衡玥的头撞倒了车壁上,顿时就起了一个大包。 崔衡玥睁开双眼,摸了摸头上的大包,然后狠狠地瞪向穆火:“没想到堂堂大将军的手下,连马车都不会赶。” 外面充当车夫的士兵面露羞愧,动作变得小心翼翼。 穆火没有反驳,取下腰间荷包递过去:“让崔小娘子遭了罪,是我的不对,这些小食就当是我的赔罪礼吧。” 哼,一点吃食就想收买她? 崔衡玥没说话,也没去接,一双眼睛盯着穆火的腰。 穆火心领神会,取下腰间另外两个小食荷包,一起递过去:“少是少了点,崔小娘子可以先将就着吃,等回了南殿,我再让人给你送一些其他美味的小食。” “算了,我这人最是大度,就原谅你了。” 崔衡玥一脸嫌弃地接过荷包,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条鱼干放进嘴里。 唔......真好吃...... 第102章 满足你的愿望 太阳缓缓爬行,崖边的光影逐渐变小,直至从山崖上消失。 三日已过,闭门反省的人全都被放了出来,聚集在大院子干活。 “啪!” 秋柔烦躁地将手中的渔网扔了出去:“为什么今天让我们编织渔网,而且还是所有人?” 这活看着轻巧,实则太损体力,她宁愿帮着罗三娘缝制衣服。 众人看了过来,脸上的表情与秋柔一样,烦躁、郁闷。 虽然他们平日里的活也不轻松,但毕竟是自己干惯了的活,比新活要轻松多了。 他们的日子都这么艰难了,难道就不能让他们轻松一点吗? “自然是因为有人半夜想逃出南殿,为了防止他们逃跑,我们就得编织一张大渔网。” 李本儒说这话的时候站了起来,并用愤怒的眼神看着苏毕文。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苏毕文:“苏郎君?他想逃跑?” “不只他一人,难道诸位就没发现,有两人在这里编织了一晚上的渔网吗?”李本儒的目光落在李碧儿身上。 众人顿时看向李碧儿,发现她脚边的渔网比别人的大,又看向苏毕文,同样发现苏毕文脚边的渔网比别人大。 “原来是他们啊。” 众人恍然大悟。 秋柔疑惑道:“可是,编织渔网跟他们逃跑有什么关系?” 真是蠢货,这点都想不通。 李本儒眼角带着一丝鄙夷:“他们想从山崖离开南殿,幸得云都尉早有防备,在山崖下设了一张大渔网,才将他们抓了回来。 “所以,云都尉罚他们编织渔网,就连我们,也得帮着他们一起编织。” 听了这话,平日里对李碧儿客客气气的秋柔顿时变了脸色,她愤怒地指着李碧儿:“凭什么他们犯的错要让我们来承担?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就是,凭什么?”众人纷纷表达不满。 李本儒趁机对林隐说:“林侍卫,你看见了吧,我们不服,我们不想编织渔网。” “啪!” 林隐掏出鞭子,狠狠地抽在石阶上。 鞭子发出的响声让众人惊了一下,又见林隐黑着脸道:“让你们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服的就过来尝尝鞭子的味道。” 众人立刻往后退,唯恐被林隐的鞭子抽中。 要求被拒绝后,除了张五郎等人,其他人齐刷刷地向苏毕文和李碧儿投去愤怒的目光。 罗三娘冷哼:“孤男寡女,半夜相约逃跑,这不是私奔是什么?” “你说什么?”李碧儿“噌”地站起来,怒瞪罗三娘。 罗三娘没想到自己的声音这么小,李碧儿还能听见,神情很是窘迫。 但下一刻,她腾地站起来,迎上李碧儿愤怒的目光:“怎么,你们做得出,还不许别人说啊?” 她话音未落,李碧儿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伸手掐住了她的脖子:“我是逃跑了,但不是你所说的私奔。 “你若再胡说八道,我会让你从此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李碧儿的动作非常快,几乎是眨眼间就从院子的南侧到达了北侧。 众人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在他们眼中,李碧儿就是一个沉默寡言、独来独往的柔弱女子,万万没想到,李碧儿的武功这么高。 罗三娘还没反应过来,就先感觉到了致命的窒息,她奋力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呼救: “林侍卫......救我......” 林隐刚想去救人,就见李碧儿手一甩。 罗三娘飞了出去,最后摔在石阶上,林隐顿时收回了脚。 “啪——啪——啪——” 李碧儿抬起双手,缓慢地拍掉手上的灰,一下又一下,同时,那双幽深的眼眸慢慢地扫视众人。 不知为何,众人只觉得她的眼神很可怕,触之心惊胆战。 张五郎坐在苏毕文身边,在李碧儿的目光扫过来时,他慌忙垂下眼眸,在李碧儿的目光离开之后,他忍不住低声对苏毕文说: “李娘子刚才的招式,没有十年绝对练不出来,如郎君所言,李娘子果然是个深不可测的人,难怪郎君之前说此人不可招惹,只可拉拢。 “郎君果然有先见之明。” 苏毕文的目光一直都在李碧儿身上,听见这话,他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她也是个可怜人。” 张五郎扭头看了一眼苏毕文,瞧见他脸上的神情之后,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突然,李碧儿的目光定在某处,眸中充满了惊愕。 苏毕文循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地藏阁的南门突然开启,崔衡玥在穆风和穆火的陪同下走了进来。 尽管崔衡玥双手被绳索捆绑,但她神态悠闲地朝着他们漫步而来,丝毫不像犯人。 苏毕文心中一沉,崔衡玥逃出了云悬寺,楚王的人还能把她抓回来,可见进了南殿的人,楚王绝对不会放他离开。 又想到自己和李碧儿逃离失败,心中的希望之火瞬间熄灭。 “小疯子回来了。” 李本儒眼尖,看见崔衡玥后惊喜地喊了一句。 院子里的人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崔衡玥。 罗三娘刚爬起来,就看见崔衡玥的身影,顿时变了脸色。 张五郎扯了扯嘴角,阴阳怪气地说:“回来又如何,还不是要被斩首示众?” 李本儒神情一滞:“......” 无视众人异样的目光,崔衡玥坦坦荡荡地走到廊下林隐所处的位置,在林隐惊讶的目光中,她一屁股坐在林隐的椅子上。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林隐更是无措地看向穆火:“大将军,这......” 穆火没有看他,而是冷着脸对崔衡玥说:“跟我去观音阁接受审问。” 崔衡玥坐着没动,目光扫视院子里的人:“既然要审问,就当着大家的面审问,让大家来评判,我到底是不是凶手。” 闻言,穆风脸色微变,他脚步轻移,压低声音道:“崔衡玥,你别忘了刚才答应我们什么?” “我没忘。”崔衡玥迎上穆风愠怒的目光,浅浅一笑:“但我没答应去观音阁接受审问。” “你......”穆风气得咬牙切齿。 穆火轻笑了一声,大声道:“既然你想在这里接受审问,那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话落,穆火扭头对穆风说:“你去禀报主子,这里就交给我。” 这时,穆云和云晨、云林等人穿过大院子,来到廊下,齐齐行礼:“大将军。” 穆火冲他们点了一下头,对穆云说:“把甄九等人带过来,就在这里审问崔衡玥潜入文殊阁杀人一案......” 第103章 我有办法 见崔衡玥嘴角挂着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苏毕文和李碧儿暗中对视了一眼,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凝重。 她该不会是找到了什么新的证据吧? “来了,来了。”李本儒兴奋地叫道。 甄九被苦玄扶着走在前头,琼花和林江被侍卫押着走在中间,后面是宋卓行和润竹,也被侍卫押着,走在最后的还有看守北地窟的两名侍卫。 当崔衡玥看见满身都是血痕的宋卓行和润竹,双眼眯了一下,随即眸色发冷。 活该! 宋卓行定定地看着崔衡玥,眸中充满了歉疚,得到的却是崔衡玥充满恨意的眼神。 他心中一痛,默默地垂下头。 所有人到齐后,云晨先简单地陈述案件,然后看向廊下:“崔衡玥,所有证据都指向了你,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林江呆若木鸡,他都干了什么? 就因为他死守秘密,没有说实话,导致玥玥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成为了杀人凶手,还差点被斩首。 林江脸上浮现出悔恨和愧疚,不等崔衡玥说话,他已经“噗通”跪了下去:“云都尉,玥玥不是杀人凶手,那天晚上她和琼花去文殊阁,不是找甄九郎,而是找我。” 云晨顺势提问:“崔衡玥去找你干什么?” “我打造了一把地藏阁南门的钥匙,那天晚上她和琼花来找我,就是为了取这把钥匙。” 林江回答的时候垂着头,不敢直面云晨。 原来是这样。 云晨狠狠地瞪了崔衡玥一眼,这个臭丫头害他被将军骂了一顿,还被罚了三个月俸禄,真是可恶至极。 他张开嘴巴,想说林江的供词不可信,突然想到将军刚才给他下的命令,顿时闭上了嘴巴。 但有人说出了他想说的话。 张五郎站起来,高声道:“林江是王家世仆,小疯子是他的主子,他的话不可信。” “没错,这不能证明小疯子就是清白的。”罗三娘附和。 张五郎惊讶地看向罗三娘,她刚才不是还因为渔网的事记恨郎君和李娘子吗,怎么这会儿会赞成他的话? 崔衡玥同样很惊讶,罗三娘不是那次在文殊阁帮她引开云林的黑衣人吗?为何这次针对她? 难道......罗三娘上次是偷偷潜入文殊阁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只是无意被她破坏了藏身之处才现身,其实并不是要帮她。 这样也好,她就不欠罗三娘人情了。 一听这些人还是怀疑崔衡玥,林江顿时就急了:“我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玥玥那天晚上确实来找过我,她没有工夫去杀人......” 张五郎粗暴地打断他的话:“你还是闭嘴吧,无论你说多少次,你的话都不可信。” 林江一时语塞:“......” 他看向数丈之远的琼花,目光中充满了自责。 琼花冲林江微微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但林江心中还是充满了悔恨和愧疚。 看见林江的神情,崔衡玥于心不忍,大声道:“看守甄九郎院子的侍卫死于那天晚上亥时,而那个时候,我刚从林江的房间出来,还看见两名花匠各抱着一盆昙花上了去往北殿的栈道。 “林江的房间在北侧,靠近栈道,而甄九郎的院子在南侧,从林江的房间到甄九郎的院子,最快也要一刻钟。 “所以,我根本就没有工夫去杀那两名侍卫。” 闻言,云林向穆火和穆云禀道:“大将军,将军,那天晚上,文殊阁的确有两盆昙花提前绽放。 “因为楚王曾经下过命令,昙花一开花,就即刻送去神隐宫,所以那天晚上昙花绽放之后,花匠就立刻将昙花送到了神隐宫。 “据花匠禀报,那天晚上昙花正是亥时开的花,。” 穆火露出思考的神情:“这件事并未外传,除了我们几个和那两名花匠,其他人并不知晓。 “这么说来,那两名侍卫死的时候,崔衡玥并不在场。” 云晨脸色一沉,责问崔衡玥:“那天晚上为何不将这件事说出来?” 如果她早点说出来,他就不会怀疑她是凶手了。 崔衡玥露出了懊悔的表情:“那天晚上天色太暗,我又急着回北地窟,就只看了一眼,看得不是很真切,就没放在心上。 “何况,我也不知道花匠手中抱着的是什么花。 “这次我下山后看到别人的画作,一下子就想起了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个时候我才知道那天晚上我见到的花是昙花。” 云晨:“......” 见众人开始相信崔衡玥说的话,苏毕文暗中用手肘捅了捅张五郎。 张五郎心领神会,再次提出质疑:“这并不能证明什么?她肯定是在亥时前就杀了那两名侍卫,然后用某种手段伪造了那两名侍卫的死亡时间。” 刚才还觉得这人聪明,不过片刻工夫就开始犯傻了,云晨失望不已:“张五郎,你的意思是楚王手底下的人都是蠢货,连真正的死亡时间都查不出来吗?” 看见云晨那一张怒容,又见周围的侍卫向他投来愤怒的目光,张五郎顿时打了个寒颤,他连忙解释道: “当然不是,楚王麾下个个都是精锐,岂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我就是觉得小疯子很可疑,才做出这样的猜测。” 云晨冷哼一声,没有继续追究。 见状,崔衡玥转向甄九:“敢问甄九郎,那天晚上到底有几个黑衣人进了你的院子?” “一个。”甄九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个黑衣人偷走了多少伤药?” 甄九迟疑了一下,故作生气:“我又看不见,怎么知道黑衣人偷走了多少伤药?” 装模作样! 崔衡玥看向甄九身旁:“苦玄,你眼睛没事,肯定知道那个黑衣人偷走了多少伤药,你来回答。” 苦玄顿时为难起来,他该说多少? “院子里的药太多,我当时没有清点,只知道那个黑衣人偷了伤药。” 果然是滴水不漏。 崔衡玥心下冷笑,面上淡淡道:“杀死那两名侍卫的人不是我,而是那个偷伤药的黑衣人。 “只要找出这个黑衣人,就能找出杀人凶手。” 李本儒见缝插针地大喊:“那如何才能找到这个黑衣人?” 崔衡玥笑了:“我有办法......” 第104章 就地正法 听到崔衡玥的话,又见崔衡玥脸上挂着自信的笑容,苏毕文和李碧儿心中一紧,下意识地看向对方。 四目相接,只一眼两人就移开了目光。 下一刻,李碧儿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勾起,她倒要看看这个臭丫头还能耍什么花招。 崔衡玥的目光穿过人群,直直地落在甄九脸上,她带着一丝嘲讽,缓缓说道:“甄九郎,哦不,是神医。 “神医说黑衣人曾在那天晚上进过他的院子,偷了他的伤药。 “南殿守卫森严,外人轻易不能入内,那天晚上南殿没有外人进入,也就是说黑衣人是南殿的人。 “那么,黑衣人为何要偷伤药? “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自己受伤了,偷伤药为自己疗伤;另一个是别人受伤了,偷伤药给别人疗伤。 “神医,你不是跟我说你的眼睛瞎了之后,耳朵和鼻子比常人灵敏吗?那你应该很清楚那天晚上的黑衣人到底受没受伤,是吧?” 甄九几乎没有思考就回答:“那天晚上闯进来的黑衣人没有受伤。” 崔衡玥没有从甄九的脸上看出破绽,却从苦玄身上看出了甄九在撒谎。 因为苦玄在听到甄九这句话时,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看向地面,明显就是心虚的表现。 堂堂医者,却满嘴谎话,呵呵,从前是她高看他了。 崔衡玥眼神一冷:“那天晚上你跟云都尉说你的耳朵比常人灵敏,所以黑衣人一开口,你就听出了黑衣人是我。 “但现在,大家都很清楚,那天晚上我没有去过你的院子,所以,你那天晚上撒谎了。 “对于一个满嘴谎话的人,你刚才说的话不可信。” 甄九顿时语塞:“......” 苦玄垂下头,不敢看周围的人。 见甄九说不出话来,周围的人看出了一点名堂,不禁窃窃私语起来。 崔衡玥无声冷笑,随即转向穆火:“大将军,那天晚上闯进......不,去过甄九郎院子的黑衣人肯定受了伤。 “那天因我之故,受伤的人不少,只要一一检查这些人,看看谁的伤用了药,谁就是那天晚上的黑衣人。” 闻言,李碧儿和苏毕文顿时变了脸色,但下一瞬,他们又恢复了正常的表情。 穆火眸中闪过一丝赞赏,吩咐道:“云晨,云林,就按照崔小娘子说的去做。” 听到大将军点名,云晨顿时精神抖擞,大声应道:“是。” 穆云看向云晨,这小子怎么突然兴奋起来了? 云晨往前走到石阶最高处,吩咐道:“林隐,那天地藏阁斗殴之事你最清楚,你负责把那天受伤的人召集起来。 “晨光,你负责检查那些男子。 “至于女子......” 云晨目光落在某人身上:“陈氏,你来负责检查受伤的女子。” “都给我看仔细了,谁的伤抹了药,谁的伤是因为用了药才好起来的,即刻抓起来,带来这里。” 林隐、晨光、陈氏出列,齐声道:“是,云都尉。” 三人开始行动。 崔衡玥看着陈氏,眼神逐渐幽深,云晨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陈氏去做,可见云晨很信任陈氏。 莫非......陈氏是云晨的人? 转念一想,崔衡玥又觉得自己很蠢,厨房重地,云晨怎么可能会让外人掌管,肯定都是自己人。 呵呵,原来很早之前,穆云就安排了人接近她。 不,是楚王。 崔衡玥的心逐渐冰凉。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检查我的身体?我又没有杀人。” 听到吵闹声,崔衡玥看过去,发现张五郎不停地推搡侍卫,不让他们靠近自己,甚至还摆开架势,准备动武。 她眼神一动,莫非张五郎是杀人凶手? 看见张五郎的举动,很多人开始拒绝检查,最开始只是推开侍卫,但当侍卫再次靠近时,他们猝然出手,打飞了侍卫。 “岂有此理,竟敢对我的人动手?” 云晨脸色铁青,大声吩咐:“来人啊,把他们都抓起来,谁若反抗,不必留情,给我狠狠地打。” “等等——” 崔衡玥、穆火、穆云三人异口同声。 三人互相看了看,崔衡玥伸出手,示意穆火讲话。 穆火对云晨说:“现在跟他们动手,必定会加重他们的伤势,反而检查不出来,去拿把弓给我。” 云晨听见前面的话,不禁在心中痛骂自己愚蠢,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大将军定会认为他很蠢,再也不会注意他了...... 结果下一刻听到大将军吩咐他拿弓,心思又活跃了起来,大将军愿意使唤他,这就是说明他还有机会。 “是,我马上去。” 云晨一溜烟就不见了,但很快,他拿着一把精致的大弓跑了回来:“大将军,这是地藏阁最好的一把弓,您试试。” 在穆火接过大弓之后,云晨又及时递上羽箭。 “云晨,今日当差挺勤快,跑得也快,怎么平时没见你这样啊?”穆云冷不丁地开口。 糟了,忘了将军也在这里了。 云晨尴尬地冲穆云笑了笑:“将军说笑了,我平时当差也很勤快的。” “噢,是吗?”穆云语气很淡。 云晨却闻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他从穆火身后绕到穆云身边,小声道:“主子,您就不要打趣我了,我这不是好不容易见到大将军,想在他面前给您长长脸嘛。” “哦,原来是这样啊。”穆云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见穆云相信了自己的话,云晨欣喜不已,然而下一刻,穆云一掌拍在他的肩膀上:“既然如此,那你就好好当差,在大将军面前给我长长脸。” 云晨努力稳住自己的身形,露出恭顺的笑:“是,主子。” 另一边,穆火已经将羽箭射了出去。 “小心——” 苏毕文的提醒刚出口,羽箭已经穿越人群,擦过张五郎的脸颊,深深地插入后面的柱子中。 推搡戛然而止,四周瞬间寂静。 张五郎抬手抚上脸颊,看了眼手上的血,又回头看了眼柱子。 “噗通”一声,张五郎跪在地上,浑身颤抖地喊道:“大将军息怒,不要杀我......” 拒绝检查的其他人也跪了下去:“大将军息怒。” 穆火扫了眼张五郎,冷冷地说:“你们若想证明自己不是杀人凶手,就乖乖地配合检查。 “不配合检查的人,视为杀人凶手,就地正法......” 第105章 杀人凶手 跪在地上的人脸色大变,连忙表态:“我等愿意配合检查,请大将军息怒。” 穆火挥了一下手,侍卫们立刻上前抓人。 眼看着侍卫要去抓李碧儿,苏毕文推开面前的侍卫,高声喊道:“等等——” 众人看了过来。 苏毕文将目光收回来,看着穆火道:“大将军,那天晚上闯进甄九郎院子的黑衣人是我,也是我偷了伤药。” 此言一出,周围又是一静。 承认是黑衣人,就相当于承认是杀人凶手。 李碧儿神情复杂地看着苏毕文,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知道有点难受。 他这是在......保护她吗? 苏毕文又继续说:“但我没有杀那两名侍卫。” 崔衡玥冷笑:“那天晚上,就只有你去过甄九郎的院子,不是你杀的又是谁?你不会是想说那两名侍卫是鬼杀的吧?” “鬼杀人,不是很正常吗?”苏毕文淡定地回答。 “呵呵,你真当我们大家是蠢货,会相信你的鬼话吗?” 崔衡玥转身对穆火说:“大将军,还是检查一遍吧,兴许他还有同伙......” “我没有同伙。”情急之下,苏毕文喊了出来。 但话刚出口,苏毕文就意识到自己犯错了。 果然,崔衡玥冷笑了一声:“呵呵,没有同伙?你这是不打自招啊。” 又转身对穆火说:“大将军,苏毕文就是杀人凶手。” “不,我不是杀人凶手,我说的是我没有偷药的同伙。”反应过来后,苏毕文急忙解释。 “有没有,检查完就知道了。”崔衡玥看着穆火,等着他下命令。 穆火冲晨光等人挥了一下手。 晨光等人立即行动。 这一次,无人挣扎。 崔衡玥朝穆火伸出双手:“现在可以松绑了吧?” 穆火掏出匕首,在绳索上挑了一下,绳索瞬间断裂。 两刻钟后,侍卫们押着那些人回来了。 陈氏单独把李碧儿押到前面,向穆火禀道:“大将军,李碧儿的伤用过药。” 听见这话,秋柔忍不住叫道:“原来李娘子要去过甄九郎的院子啊,那岂不是说李娘子也是杀人凶手?” “她不是。”苏毕文一记眼刀子甩了过去。 秋柔身体瑟缩了一下,但想到编织渔网的事,她又挺直了腰板:“李娘子是你的同伙,你自然是要帮她开罪。” “你......”苏毕文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字道:“我最后再说一遍,我没有偷药的同伙,我也没有杀人。” 李碧儿紧跟着开口:“是,我是偷偷潜入了甄九郎的院子,但那是因为我手臂上的伤很严重,若不及时上药,我的手就废了。 “所以,我才铤而走险去偷甄九郎的伤药,但我是翻墙进去的,没有碰过那两名侍卫。” 崔衡玥冷嗤:“是吗?那你们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们没有杀人呢?”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们杀了人?”李碧儿不答反问。 “那天晚上,只有你们去过甄九郎的院子,而你们去了之后,那两名侍卫就死了,杀人凶手不是你们又是谁?” 李碧儿:“......” 见李碧儿吃瘪,苏毕文立刻说道:“我们跟那两名侍卫无怨无仇,根本不可能杀他们。” 崔衡玥:“你们跟他们是没有仇,但你们跟我有仇啊。 “那次在南院,你们两个就联手刺杀我,刺杀不成,就想出杀人嫁祸的戏,手段还真是高明啊,我差点就被当成杀人凶手处死了。” 苏毕文被哽了一下,随即叫道:“休要污蔑我们,我们没有刺杀你,也没有杀那两名侍卫。” “呵——”崔衡玥懒得跟他纠缠,扭头看向穆火:“大将军,杀人凶手已经找到,宣判吧。” 看见崔衡玥大仇得报的神情,穆火忍不住在心里叹息:还真是个单纯的丫头,事情怎么会如此简单? 果然,李碧儿突然开口:“谁说我们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崔衡玥眼角的喜色瞬间凝固。 “那天晚上,我从甄九郎的院子出来,侍卫还活着,这件事甄九郎最清楚,不信你们可以问甄九郎。” 话落,李碧儿看向甄九,想给他使眼色,却对上一双死寂的眼睛。 她又看向苦玄,却见苦玄低着头,没有看她,她的心顿时就沉了下去。 他们有共同的敌人,他会帮她的吧? 就在李碧儿忐忑不安的时候,甄九开口了:“那天晚上,李碧儿和苏毕文闯进我的院子,威胁我拿出伤药。 “他们二人离开之后,我曾命苦玄将这件事告知侍卫,让侍卫去禀报穆将军。 “那个时候,侍卫还活着,所以,李碧儿和苏毕文不是凶手。” 听了这番话,李碧儿和苏毕文心中大喜。 然而下一刻,崔衡玥嗤道:“一个满嘴谎话的人,他的供词不可信。” 李碧儿和苏毕文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甄九不甘心,指着苦玄道:“他也能证明。” “他是你的仆人,对你的话唯命是从,他的供词也不可信。”崔衡玥语气淡淡。 甄九:“......” 崔衡玥又道:“你屡次撒谎,包庇杀人凶手,你就是帮凶。” 一听这话,苦玄再也沉不住气了:“九郎不是帮凶,他跟这件事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那他为何屡次帮助杀人凶手脱罪?”崔衡玥紧咬不放。 苦玄顿了一下,硬着头皮回答:“九郎没有帮助他们,他只是实话实说。” “呵,这话你自己都不相信吧。” 崔衡玥转身,对穆火说:“大将军,案子已经水落石出,可以结案了。” 这个小丫头,还真是得寸进尺啊...... 穆火往前走了两步,高声道:“把甄九主仆、李碧儿、苏毕文带下去,严加审问,必要时,可以用刑。” 崔衡玥顿时就怒了,朝着穆火冲过去:“都这么明显了,还审问什么?” 穆云伸手拦住她:“证据不足,当然要审问。” 证据不足? 崔衡玥眸中的怒火燃烧得更旺了:“当初,你们定我的罪时,证据也不足,为何判我死刑? “如今他们跟我当初一样,为何不判他们死刑? “告诉我,为什么?” 穆云顿时语塞。 当初的死刑可不是他判的,是主子。 “崔衡玥,不要无理取闹。” 穆火斥责了一句,又安抚崔衡玥:“待审问过后,如果他们真是杀人凶手,我一定会把他们斩首。” 崔衡玥怒气一滞。 “甄九郎,得罪了。”侍卫伸出手。 苦玄急忙将目光从崔衡玥身上收回来,挥开侍卫的手:“我们自己走。” 然后扶着甄九跟随侍卫离开大院子。 被关进暗屋后,苦玄忍不住问:“九郎,现在你后悔了吧?” 第106章 教训 北殿,神隐宫。 崔衡玥跟着穆火进去的时候,穆水正在跟楚王禀报: “来的人说,常山郡王听闻您喜欢吃福来客栈的糕点,就亲自去了福来客栈,买了这些糕点孝敬您。 “还问您什么时候有空闲,常山郡王想来给您请安。” 崔衡玥脚步一顿,常山郡王这么快就到云悬寺了? 看来,穆火所言之事非虚,常山郡王果然想抓她。 楚王淡淡地扫了眼崔衡玥,对穆水说:“你去一趟寺院,跟常山郡王说,我腿脚不便,无法出北殿。 “他又不想留在南殿,请安就免了,早日回去吧。” 穆水顿感为难:“这......还是让穆风去吧。” “穆风还有其他的差事,你去一趟。”楚王没有改变心意。 闻言,穆水不敢再反对,恭敬应下,然后退出了内室。 在经过崔衡玥身旁时,穆水抬头看了崔衡玥一眼。 “主子,崔小娘子来了。”穆火禀道。 “嗯,你先退下吧。”楚王吩咐完,就招呼崔衡玥:“坐。” 又招呼崔衡玥吃糕点。 满桌子的糕点,浓郁馨香,没有重样,崔衡玥对着它们直咽口水。 她坐下来,伸出手就去拿糕点,然而手即将触碰到糕点时,她突然顿住。 听说楚王还未离开朝堂时,就与瑞王不和,虽是兄弟,却也是政敌。 常山郡王是瑞王的儿子,他送来的东西,该不会下了毒吧? 想到这里,崔衡玥立刻缩回了手。 “怎么,你怕糕点有毒?”楚王看见崔衡玥的动作之后,挑眉问道。 崔衡玥很干脆地承认:“是。” “你放心,明面上常山郡王是我的亲侄子,他不会明目张胆地给我下毒。” “听说有些毒药无色无味,太医都检查不出来;还有些毒药,当时吃了没问题,但过段时间就会发作出来,要人性命。”崔衡玥幽幽道。 真当她是寺院的烧火丫头没见识吗? 这些她早就从书上看过了,她才不会傻乎乎地替他试毒。 楚王:“......” 虽然感到很无语,但楚王没有勉强崔衡玥,他转动轮椅到窗前,指着外面问:“这次下山,有趣吗?” 崔衡玥起身,也走到窗前:“如果你没有派人抓我,会更有趣。” 楚王没接她的话,又问:“这次下山,可得到了什么教训?” “教训?”崔衡玥挑眉,反问:“我应该得到什么教训?” 见崔衡玥一脸茫然的神态,楚王顿时黑了脸:“经历了这么多事,受了这么多的伤,你就半点教训都没有得到吗?” 他生什么气? 崔衡玥只觉得楚王的怒意来得莫名其妙:“要说教训,也应该是你得到教训。” 楚王怒气一滞,眉头轻皱。 “南殿一有人枉死,你就冤枉我是杀人凶手,即便证据不足,你也判我斩首示众。 “如此武断,如此专横,怎能让人信服? “难道你不该接受教训吗?” 这个顾左右而言他的小丫头。 楚王脸色一沉,训道:“我该不该接受教训,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你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完全是你咎由自取......” 她咎由自取? 崔衡玥听得来气,张嘴欲反驳,却被楚王抢了先。 “如果你没有轻易相信他人,平时收敛一点,就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要想在群狼环伺的地方活下来,就不能相信任何人,也不能喜怒形于色,让人看出你的想法。 “对付敌人,若不能确定一击即中,就不要轻易出手。” 崔衡玥怒气一滞。 她想到了甄九,想到了宋卓行,最初她以为他们救过她,帮过她,肯定不会害她,却没料到他们都想置她于死地。 “那你呢,也不相信任何人吗?”崔衡玥突然问道。 楚王神情一滞,没有回答。 见状,崔衡玥又问:“你不相信穆火、穆风、穆云、穆水?” “当然不是,他们是我最信任的人。” 楚王知道崔衡玥想说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但甄九、宋卓行等人跟穆火他们不一样,这些人不值得你信任。” 刚才还说不要相信任何人,自己却轻易相信身边的人,真是不可理喻。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神情中带着几分不屑。 楚王看得火大,正想出手教训崔衡玥,外面突然响起粗重的脚步声。 下一刻,穆云从外面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东西递到楚王面前:“主子,靖国公府的崔大夫人来了,已经在寺院住下。 “她想来拜访一下您,这是拜帖。” 崔衡玥的脸色陡然转冷,昨晚没能杀了她,就追到云悬寺来了吗? 楚王瞥了眼崔衡玥,接过拜帖,吩咐道:“穆云,送崔小娘子回北地窟,让明觉给她看看伤。” “是。” 穆云冲崔衡玥扬了扬下巴:“走吧。” 崔衡玥没有动,而是看着楚王:“穆火是你的人,他答应我的事,你不会不承认吧?” “自然不会。” 得到这句话,崔衡玥心中稍安,遂跟着穆云离开寝殿。 穿过空中栈道,崔衡玥忍不住向穆云打听:“崔大夫人为何要来拜见楚王?” “她来云悬寺上香,自然要来拜见云悬寺的主人。”穆云淡淡道。 “就只是拜见吗?没有其他的目的?” 听见这话,穆云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崔衡玥:“你该不会以为崔大夫人来云悬寺,是来接你回靖国公府的吧?” 接她回靖国公府? 呵呵,是来杀她吧。 崔衡玥面无表情:“我从未这样想过,即便她来接我,我也不会跟她走。” 穆云眉梢高挑,心中起了一丝疑惑,这个小丫头居然不想回靖国公府? 两人沉默地走到观音阁,崔衡玥突然出声:“穆火答应我让琼花住林江隔壁,许她和林江在文殊阁和地藏阁随意走动,这件事你知道吧?” “知道,我已经安排好了。”穆云话锋一转:“不过,你还是得继续住在北地窟。” “我没问题。” 崔衡玥先去了文殊阁,检查了一遍琼花的房间,见里面的摆设不比北地窟差,心中对穆云的恨意少了几分。 又带着琼花去了隔壁房间。 “噗通” 林江一看见崔衡玥就跪了下去,他脸上充满了自责和痛悔:“玥玥,我太蠢了,是我害你成为了杀人凶手,还差点枉死,我有罪。 “玥玥,我没脸见你,也没脸去泉下见娘子,你杀了我吧。” 崔衡玥连忙去扶林江:“快起来,这不是你的错,而且你那不是蠢,是忠心。 “这件事要怪就怪我思虑不周,相信了不该相信的人......” 第107章 兄长之死 在崔衡玥的安抚下,林江心中的愧疚消散了不少。 他郑重地对崔衡玥说:“玥玥,你放心,这样的事绝对不会出现第二次,我以后会保护好你和琼花。”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拉着他们坐下,压低声音:“我想知道,我阿娘为何要留在云悬寺,我兄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听见这话,琼花顿时变了脸色:“玥玥,你为何突然问这个?” “弄清楚了这些事,我才能为我阿娘报仇。”崔衡玥的目光很坚定。 崔家欺人太甚,她要替小疯子和王氏讨回公道。 这一次,她不是被迫,而是自己想帮小疯子报仇。 林江已经从琼花口中得知了这件事,见崔衡玥决心要报仇,就冲琼花点了一下头,然后站起来:“我去外面守着。” 话落,林江走出房间,在门口守着。 有人守着,说话就放心多了,琼花遂娓娓道来:“娘子和崔三成亲的第二日,王家就对外宣布,将娘子逐出王家。 “因为这件事,娘子在崔府受尽了白眼。 “嫁进崔府第一年,娘子始终没有怀上孩子,崔府的人变本加厉,就连仆人都能欺负到娘子头上。 “那段时日,娘子受尽了屈辱,每日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整个人瘦得跟竹竿似的,脸上也见不到笑容。 “所幸老天开眼,在第二年,娘子怀上了身孕,并经太医令诊断,娘子怀的是儿子,且是双生儿。 “而且那一年,元娘进了宫,被封为贵妃,又时不时派人来崔府看望娘子,所以崔府的人不敢怠慢娘子。 “从前欺负过娘子的人明里暗里来赔罪,想巴结娘子,就连崔三对娘子也比从前好了不少,还常常摸着娘子的肚子说‘有了儿子,大房和二房就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三房了’......” 崔衡玥突然打断琼花的话:“大房、二房、三房同为嫡出,崔三为何这么说?” 听到崔衡玥称呼自己的父亲为“崔三”,琼花有一瞬间的怔愣,但想到崔咏轩的无耻行径,琼花就觉得他当不起崔衡玥的一声“父亲”。 琼花解释道:“虽然同为嫡出,但是老夫人溺爱幼子,对崔三极尽宠爱,崔大和崔二因此心生嫉妒,从小就背着老夫人欺负崔三。 “且崔大和崔三十分狡猾,每次都让崔三抓不到把柄,老夫人一直认为他们很疼爱幼弟,所以他们从未受过罚。 “崔三一直怀恨在心,事事都要压他们一头,唯独在子嗣上比不过他们,所以娘子怀上孩子之后,崔三很开心。” 原来是这样。 崔衡玥手托腮:“后来呢,发生了什么事?” 琼花眸光猝然变冷:“后来,到了娘子发动那一日,娘子千辛万苦生下儿子,就是你的兄长。 “崔三知道你兄长已经出来后,就不顾众人劝阻,冲进产房抱走了你兄长。 “开始娘子和我们都以为崔三是宠爱娘子,才早早地守在产房外面,却没想到他是来抢儿子的......” “抢儿子?”崔衡玥脸上浮现出疑惑。 儿子是王氏和崔三两个人的儿子,为何要抢? “不,不是抢。”琼花又否定了自己的用词:“是杀儿子。” 杀儿子?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神情中全是不敢相信:“虎毒不食子,崔三居然杀了自己的儿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提起崔三杀子一事,琼花双手不自觉地攥紧,脸上充满了愤怒和仇恨,当年的事情再次浮现在眼前。 “啊......快把我的儿子追回来......”王氏攥紧了手中的被子,忍着剧痛,吩咐琼花。 琼花转身欲去追崔咏轩,却被稳婆拦住。 “追什么追?三郎不过是初为人父,想抱儿子去给国公和国公夫人看看,你去凑什么热闹? “三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还不快过去帮忙?” 一听这话,琼花又回到了王氏身边,柔声安抚她:“娘子别担心,三郎是抱着小郎君去给国公和国公夫人看了,很快就会回来。” 闻言,王氏放下心来,努力配合稳婆生第二个孩子。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从产房传出去,外面的人不禁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人影冲进产房。 “三郎,产房污秽,您不能进去......”外面的仆人想阻拦,却被崔咏轩一把推开。 崔咏轩径直冲向抱着孩子的稳婆,从她手里抢过孩子。 “怎么是个女娃?太医令不是说两个都是男娃吗?”崔咏轩脸色铁青。 稳婆垂下头:“应该是太医令诊断错了,三夫人怀的不是双生子,而是龙凤胎。” 见崔咏轩脸色阴沉,稳婆忍不住说道:“龙凤胎是吉兆,三夫人为您诞下一儿一女,这是天大的喜事啊。” 旁边的丫鬟附和道:“是啊,三郎,龙凤胎很好......” “好什么好?”崔咏轩冲丫鬟大吼。 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下一刻,襁褓中的孩子哇哇大哭。 王氏觉得不对劲,努力抬起上半身,问:“三郎......我们的儿子呢?” 崔咏轩充耳不闻,将孩子往稳婆怀里一丢,就往外跑。 他这个动作吓得众人心惊胆战,王氏更是发出了一声尖叫。 幸亏稳婆接住了孩子,众人才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王氏急忙吩咐:“快把孩子抱来给我。” 孩子到了怀里,王氏才感到安心,但下一瞬,她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连忙吩咐琼花:“快去追三郎,把我的儿子抱回来。” “是。” 很快,琼花就回来了,她怀里的襁褓正是王氏亲手缝制的。 王氏没有注意到琼花脸上的表情,她的目光全在琼花怀里的襁褓上:“快,快把我的儿子给我。” 琼花一步一步走到床前,“噗通”跪在地上,哭道:“娘子,小郎君夭折了......” “轰隆隆” 王氏只觉得琼花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她怔愣了一瞬,随即伸出手指凑近襁褓中的婴孩。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当手指靠近婴孩的鼻子时,又突然缩了回去。 下一刻,她咬着下嘴唇,再次伸出手指,凑近婴孩的鼻孔。 半晌过后,王氏突然嘶吼起来:“不......” 屋中响起了低低的哭声。 “哭什么?不许哭,我的儿子没有死。”王氏厉声喝道。 众人立刻捂住嘴巴,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望着癫狂的王氏,琼花于心不忍,却不得不点醒她:“娘子,小郎君已经去了......” 王氏顿住。 过了一会儿,王氏忽然伸出手,一把抓住琼花:“我的儿子是怎么死的?” 琼花:“是三郎......亲手摔死的......” 第108章 逃离 崔衡玥张大嘴巴,满脸的不可置信。 “好歹是自己的亲生骨肉,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回忆散去,琼花还是能感受到当年的悲痛和恨意,她看着崔衡玥说:“当时,娘子也跟你一样,不相信这件事。 “所以,娘子亲自问了崔三,但崔三说是地上太滑,他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摔死了你兄长。 “娘子还让林江审问了当时在场的仆人,他们说的话和崔三一样。” 崔衡玥神情稍缓:“我就说嘛,哪有父亲会杀自己的儿子?” “不,你兄长就是崔三杀的。” 见琼花执意这样认为,崔衡玥不禁心生疑惑:“为何这样说,你不是说崔三很重视我阿娘肚子里的儿子吗? “难道,你们是找到什么证据了吗?” 琼花眼神一暗。 若是有证据,娘子何至于含恨而终? “我们没有证据,但林江去查看了崔三摔倒的地方,那日没有下雨,又无人洒水,地上也没有油、石子之类的东西,常人绝不可能摔跤。 “所以,崔三撒了谎。 “还有,你出生的第二天,有个妇人挺着大肚子上门,声称自己是崔三的外室,肚子里还怀了崔三的儿子。 “娘子听说这件事后当场就气晕了过去,更可恨的是老夫人让外室进了门,还安置在三房。 “我怕娘子承受不住,吩咐那些仆人不许将外面的糟心事透露给娘子,但那个时候,三房的仆人一听说外室肚子里怀的是个儿子,各个都去巴结她。 “所以,外室上门来拜见娘子时,没有人去拦她......” 崔衡玥直觉外室来者不善,但她有一点很疑惑:“我阿娘嫁入崔府的时候,陪嫁的仆人肯定不会太少。 “再说你身上有功夫,怎么没有拦住外室?” 听了崔衡玥的话,琼花愤怒地一拳锤在桌子上:“你兄长夭折后,老夫人以办事不力的理由抓走了当时在场的仆人,还抓走了产房里的稳婆和丫鬟,之后重新安排了一批仆人进入三房。 “娘子拼死恳求,才留下了我和林江,后来林江打探到,老夫人抓走那些人之后,就把他们杀了,还对外宣称,你兄长是因为难产而死。 “外室上门求见娘子,我拦了,但三房新来的仆人硬生生地把我拖出了房间,让外室进了娘子的房间。 “那外室嚣张至极,对娘子说崔三最宠爱她,只要娘子生了孩子,崔三就会接她回崔府,还说将来会让她做三夫人...... “可怜的娘子,刚承受了丧子之痛,又要承受夫君背叛之苦,气得娘子吐了好几口血,又晕了过去。 “当时,娘子刚生了孩子,还在月子里,就承受了这么多的痛苦,是以身体大损,留下了病根。” 难怪王氏常年缠绵病榻,每日都要喝药,原来是受了这么重的打击。 崔衡玥心底涌起一股愤怒,情不自禁地锤向桌子。 琼花继续道:“老夫人不惜杀了所有知情人,还隐瞒了你兄长是摔死的这件事,就是在掩盖崔三的罪行。 “娘子被逐出王家之后,崔三就很后悔娶了娘子,所以才在外面养了外室。 “又因为外室也怀了儿子,崔三就不想要娘子的儿子,所以才杀了你兄长。 “就连你,崔三也不想留,当时他很随意地把你丢给稳婆,就是想造成意外,只是没想到稳婆接住了。 “娘子怕你也出意外,就把你护在身边,除了我,娘子不让任何人碰你。 “知道这些事之后,娘子怕崔三对你动手,就图谋离开崔府。 “娘子假意接受你兄长死于难产的说法,小心翼翼地与崔三周旋,暗中调养身子,派林江送信去王家求助。” 提到王家,琼花怒火更盛:“可是,无论林江怎么哀求,王家的护卫始终不放林江进去,也没有收娘子的信。 “林江跪在门外,乞求那些护卫,让他见王老夫人一面,但王家嫌弃林江在门外大嚷大叫,丢了王家的脸,就命护卫把林江赶走了。 “最后,林江趁夜潜入王府,见到了王家的主子,却还是被打了出来。 “他们说,娘子已经不是王家的人,她是死是活,与王家无关。” 崔衡玥听得火大,张嘴想大骂,突然想到一个人:“王家不愿救阿娘,那阿娘为什么没去找我姨母,她不是贵妃吗?” 闻言,琼花神情哀伤:“那个时候,贵妃已经病逝了。” 崔衡玥:“......” 屋中沉默了片刻。 崔衡玥又问:“阿娘是想跟崔三和离吗?” “是。”琼花回道:“最初,娘子是想跟崔三和离,但是崔三不同意,老夫人也不同意,娘子就让崔三休了她。 “然而,崔三和老夫人也不同意,所以娘子才向王家求助,不然,娘子是不会派林江去王家的。” 崔衡玥很疑惑:“崔三不是想扶外室当三夫人吗,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什么不同意?” “呵——” 琼花冷嗤:“崔家乃是世家,他们绝不容许崔家在外面有一丝一毫的污名. “所以他们不会同意娘子跟崔三和离,也不会允许崔三休妻,因为他们想把娘子禁锢在崔府,这样崔府的秘密才不会外泄。” 崔府的人真无耻。 崔衡玥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顿,又问:“那我阿娘是如何来到云悬寺的?” 琼花:“你出生的第二个月,外室就生了一个儿子,崔三和崔老夫人很开心,源源不断地送补品给外室。 “不过,外室想进门没那么容易,她虽然住进了崔府,但只要娘子一日不同意,她就还是个外室,她的儿子依然是私生子。 “王家拒绝帮忙之后,娘子就跟老夫人提出,想带着你去别院休养,但老夫人不同意。 “所以,娘子在走投无路的时候,跟外室谈了一桩交易,只要她说服老夫人同意娘子去别院休养,娘子就同意外室进门。 “外室说服了老夫人,娘子得以离开崔府,但娘子没去别院,中途我们甩开了崔府的护卫,改道去了云悬寺。” 想起那段惊险的逃亡,琼花至今心有余悸:“但崔府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没多久就追上了我们。 “我们一路突围,一路逃亡,抵达云悬寺的时候,林江被砍了二十几刀,浑身是血,奄奄一息。 “万幸的是,崔府护卫追到云悬寺的时候,我们已经进入云悬寺,且云悬寺的山门已经关闭了。 “但是第三天,崔三就带了官兵上山来要人......” 第109章 开脱 带着官兵来又如何? 想从楚王手中抢人,至今还没有人成功过。 崔衡玥虽然看不惯楚王,但不得不承认,楚王即便是被夺了兵权,也依然很强大。 她冷笑了一声:“楚王肯定没同意。” “是,楚王没有同意。” 琼花露出感激的眼神:“楚王说娘子已经入了南殿,永世不得离开,崔三要见娘子,就必须留在南殿。 “崔三当然不会留在这么清贫的地方,所以他带着官兵回去了。” 说到这里,琼花握住崔衡玥的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玥玥,没有楚王,娘子和你早就没命了,我和林江今日也不能站在这里。 “所以,你一定要对楚王心怀感恩,恭敬顺从,不要再任性妄为,给楚王和穆将军他们添麻烦......” 谁任性妄为了? 崔衡玥张嘴欲反驳,但看见琼花额角的疤痕,又默默地闭上嘴巴,任由琼花絮絮叨叨。 虽然琼花只说了林江在护送的时候受了重伤,半字不提自己,但崔衡玥很清楚,为了保护王氏和小疯子,琼花也受了很重的伤。 一刻钟后,见琼花没有停止唠叨的意思,崔衡玥抽出手,倒了一杯茶递到琼花面前:“说了这么久,口渴了吧? “来,先喝点茶,润润喉咙。” 琼花欣慰地看了崔衡玥一眼,然后接过茶杯。 等琼花喝了茶,崔衡玥问:“当年的事,崔权知道吗?” “你是说......靖国公?”琼花愣了一下,才想起崔权是谁。 “对。” 琼花脸上又浮现出愤怒:“靖国公府大大小小的事都会有人禀报给靖国公知晓,当年的事,他自然都知道。” 崔衡玥目光一冷,也就是说,崔权对这一切放任不管,不,他可能也参与了其中。 既然如此...... 这时,林江走了进来:“玥玥,晨副尉来了。” --------- 崔衡玥一边琢磨着晨光刚才说的话,一边走下楼梯,前往北地窟。 突然,眼前出现了一双皂靴。 崔衡玥及时停下脚步,抬头往前看,见拦路的人是宋卓行,顿时黑了脸。 宋卓行满脸歉意地看着崔衡玥,深深地一揖:“崔小娘子,对不住。” “你欺骗我,出卖我,害我被困于此,一句对不住就想揭过此事?” 崔衡玥隐忍的怒火瞬间爆发出来,嘴里说着“休想”,右手握拳打了过去。 突然,一道影子横插进来,挡在宋卓行面前,硬生生地接下了崔衡玥的拳头。 “润竹......” 望着那熟悉的背影,宋卓行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他绕到润竹面前,看见润竹嘴角的血,心中一痛:“润竹,这本就是我的错,你不用替我背。” 润竹没有接话,一把推开宋卓行,冲崔衡玥说:“崔小娘子心中有气,就尽管冲我来,这是我该受的。 “三郎若不是为了救我,他绝不会说出你的下落。” 崔衡玥冷笑:“你少替他开脱......” “不是开脱。”润竹打断她的话:“那天晚上,主子本想去救你,但你先逃了出来,主子就想着助你逃出南殿,所以才不惜一切挡住那些侍卫,为你争取时间......” 宋卓行突然抓住润竹的手往后拽:“润竹,别说了,错了就是错了,我认。” “不,我要说,你一直都在暗中保护崔小娘子,为什么不让她知道?” 润竹不顾宋卓行身上的伤,用力甩开他,继续对崔衡玥说:“你之前也看到了,三郎和我浑身是伤,那都是穆将军的人抽打出来的。 “他们想从三郎嘴里得知你的下落,但是三郎一个字也没说。 “直到穆统领以我的性命威胁三郎,三郎逼不得已才说了出来。” 说到这里,润竹撩起袖子,露出左手手腕的伤:“你好好看看,我究竟有没有骗你。” 崔衡玥看向润竹的手腕,伤口有点深,血肉向外翻,在那个位置划上一刀,不出两刻钟,必死无疑。 “不只是我,三郎手上也被划了一刀。” 润竹转身,一把抓住宋卓行的左手,撩起他的袖子。 看见宋卓行手腕上与润竹同出一辙的伤口,崔衡玥不禁双眼微眯,穆风下手,还真是狠。 崔衡玥抬起头,看了看宋卓行,又看了看润竹,这才发现二人脸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 她心中一软。 然而下一刻,她的心又硬了起来:“不管怎么说,你还是出卖了我。 “而且,你骗了我,我问过琼花了,我阿娘根本就没有救过你。” 润竹气急败坏道:“你这小娘子怎么就不讲道理呢?三郎那么说不过是想取得你的信任,让你接受他的帮助罢了。” 听了这话,崔衡玥更生气了:“你也知道他不敢说出自己的身份,那是因为他之前对云都尉撒了谎,害我成为了杀人凶手。 “不然,他怎么害怕我知道他的身份。 “造成这一切后果的是人是他,不是我,是他欠我的。” 润竹哑口无言。 宋卓行更是满心愧疚,不敢看崔衡玥的眼睛:“崔小娘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不敢奢求你的原谅,只想跟你说一句,抱歉!” 说完,宋卓行转身离开,背影十分落寞。 润竹看了他一眼,又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三郎撒谎是有苦衷的,他没有害你之心。 “知道你要被处斩后,三郎很愧疚,所以他才会在当晚溜出去救你。” 崔衡玥问:“他有什么苦衷?” 她倒要听听,那小子有什么苦衷让他做出害人之事? 结果,润竹支吾了起来:“这......” 不行,这件事的苦衷,他不能告诉崔小娘子。 看见润竹这副神态,崔衡玥当即认定润竹就是在找借口为宋卓行开脱,当即沉下了脸:“说不出来了吧? “你不用编了,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知道你要被处斩后,三郎很愧疚,所以他才会在当晚溜出去救你。” 崔衡玥问:“他有什么苦衷?” 她倒要听听,那小子有什么苦衷让他做出害人之事? 结果,润竹支吾了起来:“这......” 不行,这件事的苦衷,他不能告诉崔小娘子。 看见润竹这副神态,崔衡玥当即认定润竹就是在找借口为宋卓行开脱,当即沉下了脸:“说不出来了吧? “你不用编了,我是不会原谅他的。” 第110章 很大的弱点 太阳渐渐西斜,穆水来到了寺院中最宽敞最明亮的一座客院。 “奴见过郡王,给郡王请安。” 面对陈临珅,穆水非常恭敬,行了一个大礼。 陈临珅走上前,虚扶穆水:“快起来。” “谢郡王。” 穆水顺势站起来,往后退了两步,恭敬道:“郡王亲自去买糕点,这份孝心楚王很感动。 “不过,楚王让奴转告您,他腿脚不便,无法出北殿,郡王若是不想留在南殿,就不必去给他请安了,还是早日下山吧。” 陈临珅眉头微皱:“进南殿者,永世不得出,云悬寺真有这么一条规矩?” “是,至今还未有人离开过南殿。”穆水主动提起崔衡玥:“听说郡王今日去福来客栈买糕点时,碰上了穆火和穆风。 “以郡王的敏锐,应该知晓他们不光是去买糕点,也是去抓崔衡玥的。 “如今,崔衡玥已经被抓回南殿,郡王就该知道楚王是不会放南殿的人离开。” 陈临珅的神色有点凝重,他还以为楚王用话搪塞他,原来还真有这么一条规矩。 “郡王......” 穆水突然大胆地抬起头,用希冀的目光望着陈临珅:“奴的阿弟......还好吗?” 陈临珅露出亲和的笑:“父亲曾答应过你,会好好抚养你阿弟,他自然是过得很好的。 “那孩子很聪明,也很听话,父亲请了不少学士悉心教导他,还让他跟着我们几个一起念书,如今学业有成,正准备明年的科考......” 陈临珅说了很多,就连平日里的琐事,他也挑了几件有趣的跟穆水说了。 穆水听得很认真,越是听到后面,她的表情就越感动,一双美眸盈满了泪水。 在陈临珅停下之后,穆水再次跪在地上,对着陈临珅重重地磕头:“主子大恩大德,奴无以为报,唯有誓死效忠主子,为主子分忧。” 望着地上那一滩水渍,陈临珅心中松了一口气,父亲说得对,只要穆水的兄弟在他们手中,穆水就不会叛变。 “你忠心为父亲办事,父亲自然不会亏待你的兄弟,好了,起来吧。” “是。”穆水擦干眼泪,站了起来。 陈临珅示意松木去外面守着,又重新坐在椅子上:“我问你,楚王的腿如何了?” 穆水恭敬回答:“奴每日为楚王治疗腿伤,亲眼看着他喝药,但楚王的腿伤不见好转。 “最初他双腿还有些感觉,每天晚上会痛醒来,但十年前,他双腿就没有了丝毫感觉。 “虽然现在每日都有喝药,但都是些补身子的药,楚王他早就放弃了治疗。” 出于谨慎,陈临珅还是问了一遍:“你当真确定楚王双腿彻底废了吗?” 穆水:“奴当年是主子精心挑选出来的医女,医术并不在那些太医之下,何况奴在楚王身边服侍了十五年。 “奴能确定,楚王的腿已经彻底废了,他再也站不起来。” 听见这话,陈临珅露出了欣喜的笑:“父亲知道这个消息,肯定会非常高兴。” 接着,陈临珅又让穆水将楚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 北殿,神隐宫。 “主子,穆水去寺院已经有一会儿了,您就不担心她会说些什么吗?”穆风忧心忡忡地说。 穆云皱起了眉头,语气有点冲:“穆水早就是自己人了,她不会出卖主子。” 穆风看了过来,板着脸道:“你不要忘了,穆水本就是瑞王的人,且她的兄弟在瑞王手中,她是不可能违背瑞王的命令的。” 一听这话,穆云就怒了:“穆水是什么样的人,你和她同住北殿,应该比我更清楚。 “何况,那日穆水以死明志,你是亲眼所见,你怎么还会怀疑她?” 穆风哽了一下:“......总之,还是谨慎点好。” 说不过穆云,穆风寻找帮手:“穆火,你说是吧?” “嗯,这话没错。”穆火一本正经地回答。 穆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时,楚王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转动轮椅,面对三人:“穆水的事,你们不用担心,说说崔衡玥吧。” 闻言,三人神色一凛。 穆云先向楚王汇报了崔衡玥离开北殿后的事:“......崔衡玥对宋卓行主仆动了手,似乎是因为宋卓行透露福来客栈一事。 “还有,崔衡玥并不想回靖国公府,但她对崔大夫人来云悬寺的目的很感兴趣。” 穆风紧跟着汇报:“这次崔衡玥从南殿逃出去,虽然伤了我们的人,但并未下狠手。 “轻伤者休养个三五天,就能恢复;稍微伤重一点的,像妙空等人休养个十天半个月,也能恢复如初。” 楚王微微颔首:“看来,小丫头在南殿成长得不错,并未像那些人一样心狠手辣,草菅人命。” 说到这里,楚王称赞了一句:“穆云,记你一功。” 穆云欣喜不已:“多谢主子。” 谢恩之后,穆云又道:“主子,其实功劳最大的是云晨和云林,南殿的事都是他们在管,我就是发号施令罢了。” “嗯,都有赏。”楚王笑着说。 穆云再次谢恩。 楚王又看向穆火:“你有什么发现?” 穆火摇头叹气:“要说这崔衡玥,聪明吧,是有点小聪明,也很善良。 “但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还不会隐藏自己,功夫也不行。 “对了,她有一个很大的弱点,那就是好吃。” 穆云点了点头,很是赞同:“没错,这个小丫头太好吃了,云晨跟我说,上次李碧儿和苏毕文联手刺杀她的时候,她就是因为一块毕罗才踏入了陷阱。” 穆风忍不住为崔衡玥说话:“这也不能怪她,她三个月大的时候就来了南殿,每日吃斋,翻来覆去就是那几样菜。 “看见好吃的,自然就跟人跑了。” 穆火露出失望之色,劝道:“主子,这样做很危险,还是算了吧。” 楚王沉思了一会儿:“不过是口腹之欲,满足她就行了......” 这时,赤野在门外禀道:“主子,穆娘子回来了。” 内室的声音戛然而止。 数息之后,穆水停在内室门口:“主子,我回来了。” 里面传来楚王的声音:“进来。” 穆水进去之后,一五一十地跟楚王汇报她与陈临珅之间的谈话,并奉上一封信:“这是常山郡王给我的,说是我阿弟给我写的信,还请主子过目。” 楚王看也没看那封信,淡淡道:“既是你阿弟写给你的信,你就收着吧。” 接着,楚王吩咐道:“穆水,从明日起,崔衡玥的饮食由你亲自负责。 “每顿不许重样,口味必须按照御膳的要求去做......” 第111章 一步险棋 吩咐完了之后,楚王看向穆火:“你留下来,我们手谈一局。” “是。” 穆火随即上前,推着轮椅前往书房。 穆风、穆云、穆水三人告退。 到了书房之后,楚王和穆火相对而坐,手执棋子,先后落于棋盘之上。 穆火扫了一眼外面,压低声音向楚王禀道: “主子,我的人刚才来报,说福来客栈的孙掌柜在严刑之下,坚称自己是宋家的世仆,因为奉了老家主的命令,才在五年前来到名扬镇。 “崔衡玥当时拿出的玉佩是宋家下一任家主的印信,所以孙掌柜才收留了她。” 楚王执棋的手一顿:“这么说来,宋卓行很看重崔衡玥。” 下一刻,他蹙起了眉头:“可是,宋家与崔、王两族并无来往,崔衡玥之前又从未离开过南殿,他为何如此看重崔衡玥?” 穆火忍不住笑了:“主子莫不是忘了,宋卓行原本是来云悬寺为母祈福,但在寺院看见崔衡玥,就跟着崔衡玥进了南殿。 “他这是看上了崔衡玥,且据我观察,他的确对崔衡玥动了心。” 因为男女之情? 楚王突然想起了自己与王元娘的初见,不过是回眸一瞥,他就将她深深地刻在了心里。 在这世上,总有人会为了权力之外的东西不顾一切。 楚王落下棋子:“福来客栈的人可疑吗?” 穆火紧随其后:“我的人已经查清楚,他们就是普通的商人,没有可疑。” “既然如此,那就让穆云去跟宋卓行交涉。” “是。” 二人你来我往,对弈一局后,穆火担心地对楚王说:“主子,让穆水负责崔衡玥的饮食,这是一步险棋。 “如果穆水将来反叛,崔衡玥就会不受控制。” 楚王弯了弯唇角,脸上充满了自信:“那个小丫头跟她如此相似,绝不会倒戈相向。 “对了,那个小丫头该见见崔家的人了。” ...... 半个时辰后,穆火出现在观音阁。 “主子的意思是,宋卓行帮助崔衡玥逃出南殿,应当接受惩罚,他若想保住孙掌柜等人,就让他准备好赎金,这件事你去办。” 说着,穆火又掏出一张拜帖,递给穆云:“崔大夫人来云悬寺的目的,只有一个,你去安排一下,明日就让他们见一面。 “主子说,崔衡玥该见见崔家的人了。” 传达完楚王的命令,穆火突然拍了一下穆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不管怎么说,穆水原本就是瑞王的人,你不要陷入太深。” 被看穿心思,穆云脸上发烫,恼怒道:“穆水为人如何,你比我清楚,为何你们就是不相信她?” “唉——” 穆火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 话落,穆火轻轻地拍了两下穆云的肩膀,转身离开。 穆云怔在原地,心中思绪万千。 好一会儿,穆云才将目光从空荡荡的门口收回来,朝外喊道:“赤野。” 门口顿时出现一个人影。 赤野走进来:“主子,有何吩咐?” “去把云晨叫来。” “是。” 没过多久,云晨来了后,穆云吩咐他:“崔衡玥不是一直想知道谁被关在南地窟吗?你去安排一下,不要太刻意。 “额......就安排在崔大夫人来南殿的时候吧。” 交代完差事,穆云又让赤野把宋卓行带来观音阁。 ...... 是夜。 崔衡玥百无聊赖地在北地窟走了好几个来回,突然听到门外侍卫提到“崔大夫人”,她脚步一顿。 随即悄悄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倾听外面的谈话。 “听说这次楚王又拒绝了崔大夫人的求见,要我说,何必假惺惺地每次都给楚王送拜帖,反正楚王又不会见她。” “你知道什么,这是礼仪,崔大夫人都不嫌烦,你嫌什么?” “我知道,就是觉得这些世家啊太虚伪,有什么事直接说出来就好了,拐弯抹角的,累得慌。” “是累得慌,照我说,还是当兵比较好,直来直去,多轻松。” “嗯,你说得对。” “哎,你说崔大夫人每年都来南殿,但没有一次要求见小疯子,崔家的人也太无情了吧。” 崔衡玥脸色一沉。 崔大夫人居然每年都会来南殿,为何小疯子不知道? “幸好小疯子不知道这件事,不然该多伤心。” “原来,云都尉隐瞒这件事,是不想让小疯子伤心,云都尉还真是心软。” “是啊,若不是为了小疯子,云都尉也不会每次都安排在卯时......” 卯时? 崔衡玥默默记下这个时辰,又贴着门听了一会儿,才走回房间。 她躺在床上,琢磨刚才听到的谈话。 崔大夫人到云悬寺并不是来抓她,而是去见一个人。 云晨把他们见面的时辰定在卯时,这个时候,南殿的人还在梦乡中,所以小疯子这么多年来,从未知晓崔大夫人来过南殿。 崔大夫人要见的人是谁呢? 为何要避开众人见面?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崔衡玥猛地坐起来。 虽然她不想看见崔大夫人,但她对崔大夫人要见的人很感兴趣。 崔大夫人千里迢迢从晋阳赶过来见的人,身份肯定不一般,若是能从此人身上探查到崔大夫人的秘密,对她进入崔家会有帮助。 端午节就要到了,崔大夫人做为崔氏宗子的妻子,肯定要赶回去。 也就是说,崔大夫人与此人见面只会安排在明日卯时。 崔衡玥逐渐露出笑来,明日卯时,她就去会一会他们。 决定了之后,崔衡玥心情放松,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 翌日。 崔衡玥睁开双眼,猛地坐起来,看了看旁边的漏刻。 糟了,卯时了。 崔衡玥迅速换了衣服,打开房门,轻手轻脚地穿过通道,来到门口。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大门,准备迎接侍卫的盘问,却见那两名侍卫靠着墙,正在睡觉。 太好了,崔衡玥在心里欢呼了一声,快速跨过门槛,又轻轻地关闭大门,离开了这里。 中途除了碰到几个巡逻的侍卫之外,崔衡玥没有看见其他人。 到了南门,见门虚掩着,门外有侍卫,崔衡玥停下来,想了想,转身去了厨房。 不一会儿,崔衡玥穿着侍卫的衣服,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垂着头走向南门。 “站住。” 门外的侍卫拦住了崔衡玥:“干什么去?” 崔衡玥弯下腰,故作沙哑的嗓音:“将军吩咐了,不可怠慢崔大夫人,特命我准备了一些糕点送去给崔大夫人......” 第112章 他们是什么关系 突然响起脚步声,崔衡玥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他们该不会是发现她的身份了吧? 下一刻,脚步声停,视野中出现一双皂靴。 “打开看看。” 听见这话,崔衡玥暗松了一口气,依旧弯着腰,恭顺地打开食盒,一层一层地给侍卫检查。 过了一会儿,侍卫侧了侧身体:“好了,你进去吧。” 崔衡玥整理食盒的时候,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通往寺院的长廊,当她看见等候在长廊上的曾铭和绣云、梧桐三人时,她的眼神瞬间变得黯淡。 这些人,都是崔大夫人的帮凶。 崔衡玥提起食盒,朝着南殿外侧的会客室走去。 “站住。” 到达会客室外面时,崔衡玥又被侍卫拦住了。 “干什么的?” 这名侍卫的声音好熟悉。 崔衡玥不敢抬头看,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她一边在脑海中搜索声音的主人,一边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将军派我送糕点给崔大夫人。” 侍卫看向崔衡玥手中的食盒:“打开看看。” 再次听到这个声音,崔衡玥脑中闪过一道亮光,是金虎。 他为什么在这里? 崔衡玥趁着打开食盒的时候,快速抬头看了一眼。 不只是金虎,与他一起负责看守南地窟的侍卫都来了。 崔衡玥眸光一亮,看守南地窟的侍卫全都在这里,莫非......崔大夫人要见的人是谢禹? 她为何要来见谢禹? 她和谢禹是什么关系? 崔衡玥心中的好奇越来越浓,更是坚定此行的目的。 “好了,你进去吧。” 得到允许,崔衡玥快速整理好食盒,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长姐,这件事你就别管了......谁?” 谢禹扭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崔衡玥身上。 崔衡玥放下食盒,先是扫了一眼崔大夫人,而后目光落在谢禹脸上:“你是谢禹?” “是。”谢禹大方承认,疑惑地看着崔衡玥:“你又是谁?” 崔衡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向崔大夫人:“你是谢禹的长姐?” “是。”崔大夫人同样很疑惑,但并未否认。 “哈哈——” 崔衡玥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哈哈,难怪......” 难怪谢禹千方百计地杀了九良嫁祸她,想借楚王的手杀她,原来他是崔大夫人的兄弟。 没想到崔家为了杀她,不惜把崔大夫人的亲兄弟安排进云悬寺,还真是不择手段。 那楚王把谢禹关起来,岂不是为了救她? 琼花也说过,十五年前,是楚王救了她和她阿娘,谢禹要杀她,楚王自然要阻止。 可是...... 崔衡玥想起了她和楚王见面时的情景,楚王分明很恨她阿娘,还打伤了她。 还有,之前南殿死了侍卫,楚王冤枉她,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仍然下命令要将她斩首。 这个时候的楚王,看她就像是看仇人,根本就不像琼花所说,会为了救她而和崔家作对。 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啊——” 崔衡玥想得头疼,抱着脑袋痛苦地叫了一声。 崔大夫人见乔装成侍卫的崔衡玥又是笑又是摇头,只觉得莫名其妙,但崔衡玥痛呼时暴露了自己的声音,崔大夫人又觉得崔衡玥的声音很熟悉,眼睛也似曾相识。 “你是女子?”谢禹看着崔衡玥,突然出声。 听到谢禹的声音,崔衡玥瞬间从纷杂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她在干什么? 站在面前的两个人,都是要杀她的人,她怎能晃神? 崔衡玥警惕地看着谢禹,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阿衡?” 崔大夫人突然露出惊喜的表情:“阿衡,你怎么在这里?” 崔衡玥冷嗤:“我当然是在这里。” 哼,能让她下黄泉的人,这世间还没有。 “阿衡......”谢禹琢磨着这个名字,又看见长姐激动的表情,突然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 “你是崔衡玥?” 谢禹惊讶地指着崔衡玥,他手上的铁链因他的动作哐当作响。 “崔衡玥?” 崔大夫人惊愕地看着崔衡玥那张蜡黄的脸,不敢置信:“你是老三的女儿,崔衡玥?” “装什么装,你......” 崔衡玥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行,她不能暴露自己已经知晓他们目的一事。 楚王说过,在敌人面前,要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若没有把握一击即中,不能轻举妄动。 思虑及此,崔衡玥扬起下巴:“是我。” 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大夫人激动地跑过去,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臂:“阿衡,你那日为何不与我相认?又为何要偷偷地跑掉?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 提起那天的事,崔衡玥心底的怒气就直冲向头顶,她用力一甩:“别碰我。” 崔大夫人的身体飞了出去,最后撞倒椅子摔在地上。 看见这一幕,谢禹瞬间变了脸色,他怒不可遏地冲向崔衡玥:“死丫头,你居然敢伤我长姐?” “咳咳......阿禹,不要伤她。”崔大夫人顾不上自己的伤,急忙出声阻止谢禹。 假惺惺。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嫌恶,抡起拳头,正面迎击谢禹。 “哐当——” 两拳相撞,铁链发出沉重的响声。 下一刻,两人被强大的力量震得连连后退。 崔衡玥极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在退了五六步之后停了下来。 而谢禹因为身上戴着沉重的铁链,只退了两步就稳住了自己的身体。 “死丫头居然功夫还不赖,看来这些年,楚王没少教你功夫。”谢禹再次握紧拳头。 崔衡玥怒道:“胡说什么?我的功夫可不是楚王教的。” “哦,那就是穆云教的?又或者是穆风、穆火?” “呸,楚王的人还不配教我。” 居然不是楚王,也不是楚王的人,那是谁教了她一身功夫? 谢禹突然想到王氏身边的人,眸中顿时浮现出杀气。 “原来是来自王家,那你就更该死了。” 说着,谢禹再次冲向崔衡玥。 “阿禹——” 崔大夫人横插进来,挡在谢禹的前面。 谢禹被迫停下脚步,他压抑着怒气,冲崔大夫人说:“长姐,你让开。 “她伤了你,我今日定要杀了她。” 崔大夫人眸光闪闪,恳求地望着他:“阿禹,不要伤害她,我求你。” “长姐,你......” 谢禹满脸的惊愕,最后转变成失望:“你难道忘了二姐是怎么死的吗?” 第113章 她不会 烛光摇曳的长廊上,梧桐望着会客室的方向,面露担忧。 “大夫人怎么这么久都没有出来,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绣云轻斥:“别胡说,大夫人每年来这里都没有出事,今年又怎么会出事?” 梧桐委屈道:“我这不是担心大夫人嘛。” “这毕竟是楚王的地方,说话谨慎点。”曾铭小声警告。 梧桐和绣云顿时噤声。 下一刻,梧桐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南门内走出来,往会客室方向走去,低声提醒绣云和曾铭: “你们快看,是云都尉。” 绣云和曾铭齐齐看了过去。 云都尉怎么也去了会客室?往年他都不会出现的,难道今年有什么不同? 曾铭心中顿生警惕,睁大双眼盯着会客室的动静。 此时,云晨已经来到会客室前。 “都......” 金虎等人正要行礼,就被云晨制止了。 云晨轻手轻脚地走到会客室的门边,默默地倾听里面的动静。 “我当然没忘,但孩子是无辜的。” 听见崔大夫人的这句话,谢禹怒气一滞,随即冷哼一声,松开了拳头。 见状,崔大夫人心中稍安,转身朝崔衡玥走去。 “别过去。”谢禹一把抓住崔大夫人的袖子:“她会伤害你的。” “她不会。”崔大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随后,崔大夫人拂开谢禹的手,一步一步朝着崔衡玥走去。 “阿衡,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望着故作关心的崔大夫人,崔衡玥只觉得恶心,她冷冷地说:“好又如何?不好又如何?难道崔府还会接我回去不成?” “......”崔大夫人脚步一顿。 哼,虚情假意。崔衡玥脸上浮现出鄙夷。 她的表情刺痛了崔大夫人,又看见崔衡玥蜡黄的脸,想到那日见崔衡玥时,她露出来的肌肤也是黄黄的,且身上带着伤,心就痛了起来。 崔府的子嗣,没有一个是这样的,除了崔衡玥。 “别做梦了,你母亲当年让崔家丢尽了脸面,崔家怎么可能接你回去?”谢禹嗤笑道。 然而崔大夫人怜悯地看着崔衡玥,柔声道:“这次回去之后,我会说服国公,接你回崔家。” “长姐,你在说什么?”谢禹不可置信地看着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却置若罔闻,走到崔衡玥身边,轻轻地拉起她的手,温柔说道:“阿衡,这些年,你受苦了。 “你放心,从此以后,我不会再让你受苦.......” 有那么一瞬间,崔衡玥望着崔大夫人那双慈爱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自己的母亲,她不禁收拢手指,感受着手中的温暖。 但下一刻,她脑海中浮现出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她眼中的迷离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愤怒,是杀气。 “别碰我。” 她用力往前推,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啊——” 崔大夫人跌坐在地上,情不自禁地痛呼了一声。 看见这一幕,谢禹大怒,扶起崔大夫人后,就往前冲:“崔衡玥,我要杀了你。” 听到这里,云晨急忙推开房门,纵身跃向谢禹。 崔衡玥正想出手,就见一道红光飞来,替她挡住了谢禹的攻击。 “云都尉?” 看到那件熟悉的硕大无比的绯色袈裟,崔衡玥很惊讶,云都尉怎么来了? 糟了! 她被发现了。 崔衡玥迅速转身,垂下头就往外走。 出了房间,见无人阻拦她,她径直回了地藏阁。 “谢禹,你若再伤人,明年就休想见你长姐。”云晨威胁道。 “你敢?”谢禹怒瞪云晨。 “那就试试看。” 谢禹紧了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瞪着云晨。 崔大夫人从后面走出来,抓住谢禹的手腕往下按:“阿禹,不可无礼。” “看在我长姐的面子上,这次我就不与你计较。”谢禹收回了拳头。 哼,胆小鬼。 云晨在心里骂了一句,转身去看崔衡玥,却发现后面一个人影都没有。 “......” 这个臭丫头,他救了她,她不道谢,反而跑了,真是...... “你们抓紧点,还有一刻钟。”云晨丢下这句话后,就往外走。 “云都尉请留步。” 崔大夫人叫住云晨后,对他说:“云都尉能在外面稍等片刻吗?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云晨愣了一下,随即答应了她的要求。 在云晨离开之后,崔大夫人言辞恳切地对谢禹说:“阿禹,跟我回去吧。” 谢禹脸色一沉:“云悬寺有规矩,进了南殿,永世不得出。” “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我去跟楚王说。” “我不愿意。” 谢禹撇开脸,不看崔大夫人。 “阿禹——”崔大夫人急得唤了一声。 谢禹却冷淡地问:“长姐还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希望你认真考虑这件事,只要你愿意跟我回去,其他的事我来想办法......” 崔大夫人还未说完,谢禹就打断她的话:“长姐若没有别的事,那我就告退了。” 话落,谢禹向崔大夫人行了一礼,就往外走去。 “阿禹——” 眼睁睁地看着谢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崔大夫人脸上满是无奈。 这个臭小子,还是这么固执。 “崔大夫人——” 云晨漫步进来,客气道:“不知崔大夫人还有什么吩咐?” “吩咐不敢当,只是想跟云都尉打听一下阿......崔衡玥的事。”崔大夫人伸了伸手,示意云晨坐下。 云晨没有动,而是问:“崔大夫人想知道崔衡玥的什么事?” 他的声音有点冷漠。 崔大夫人听出了他的变化,嘴里说道:“当年,王氏住进云悬寺,我曾派人送来一笔钱,委托贵寺好好照顾王氏和崔衡玥。 “楚王的为人,人所共知,我也是相信他,才没有追问,为何我今日见到崔衡玥,她却是这样一副糟糕的模样?” 说到这里,崔大夫人语气一冷:“莫不是你们瞒着楚王贪墨了这笔钱,虐待崔衡玥?” 一听崔大夫人怀疑他贪墨钱财,云晨顿时就怒了:“休要污蔑我们,你为谢禹准备的钱,我全用在谢禹身上了,没少他一个铜钱。 “至于你为王氏和崔衡玥的那笔钱,王氏住进来没多久就知道了这件事,她让我们退回给你,还说我们若将你的钱用她们母女身上,她就一头撞死。 “所以那笔钱,我们派人退回了崔府。 “还有,我们才没有虐待崔衡玥,她白白净净的,不知道多健康,刚才那副模样不过是故意乔装罢了......” 第114章 补偿 白白净净? 生龙活虎? 崔大夫人只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对云晨的话持怀疑态度。 不对,他刚才说什么? 崔大夫人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死死地盯着云晨:“你确定你把那笔钱退到崔府大房了? “你给谁了?” 见崔大夫人还是怀疑他贪墨钱财,云晨的脸顿时就黑了:“你什么意思?就你那点钱,谁会贪墨? “不要用你们崔家的肮脏心思来猜度别人的心,我告诉你,楚王麾下的将士,哪怕是一个小小的伙夫,也绝不会干出这么龌龊的事来。 “那个曾铭,他每年都跟着你来云悬寺,是你的人吧? “我当年就是把那笔钱给了他,让他带回去给你,你若不信,就把他叫来,我们当面对质。” 给了曾铭? 崔大夫人怔在了原地。 云晨瞧她神色不对,心中一动:“你......该不会是没收到那笔钱吧?” “噢~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崔大夫人一副才想起来的模样,“平日里事情太多,我给忘了。” 崔大夫人郑重地跟云晨道歉:“云都尉,刚才是我误会了你,还请见谅。” 接着,又向云晨道谢:“这十几年来,多亏了贵寺的精心抚养,崔衡玥才能长大成人,我心中非常感激。 “还请云都尉代我向楚王道谢,我会铭记这份恩情。” 崔三这个亲生父亲不来感谢他们,作为大伯母的崔大夫人却来感谢他们,还不是代表崔府,仅代表她自己? 呵呵,真是有意思。 云晨左边唇角微微勾起,客气道:“崔大夫人的话,我会转告楚王的,不知崔大夫人要在云悬寺住几日?” “家中还有琐事,上完香就离开,这两日多谢贵寺款待,还劳烦云都尉往后多多照拂谢禹和崔衡玥......” 崔大夫人离开会客室后,来到长廊,下意识地吩咐:“曾铭......” 声音戛然而止。 曾铭满脸疑惑地看着崔大夫人:“大夫人有何吩咐?” 崔大夫人缓了过来,神情自若道:“二娘昨晚闹着今日要上头炷香,你去安排一下,若不能如了她的愿,恐怕又有一番闹腾。” “是,属下这就去。”曾铭领命而去。 在曾铭转身的那一刻,崔大夫人的眼神黯了黯,待曾铭走远以后,她才吩咐绣云: “按照往年的惯例,多出一份钱,送去给云都尉,请他好好照拂谢禹跟崔衡玥。” 绣云道声是,就离开了。 梧桐陪着崔大夫人往寺院方向走,低声劝道:“大夫人,您对崔衡玥已经仁至义尽,何必再出这份钱? “再说了,崔衡玥是三爷的女儿,又不是您的女儿,您操这份心干什么? “让老夫人知晓了,您还不落好。” 崔大夫人深深地叹了口气:“终归是我的侄女,与女儿又有何区别?何况当年......” 这时,有护卫跑了过来:“大夫人,三夫人他们到山门口了。” “他们怎么这么早就上山了?”崔大夫人眉头轻蹙。 护卫垂头禀道:“听说是来抢头柱香。” 又是头柱香。 崔大夫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走了几步,崔大夫人吩咐护卫:“你去告诉曾铭,把头柱香让给三房,不要节外生枝。” 又吩咐梧桐:“二娘这两日闹腾得厉害,身子疲惫,让那些丫鬟不要打扰她睡觉。” 梧桐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 云晨离开会客室后,心里一肚子火。 居然怀疑他贪墨钱财? 还怀疑他虐待崔衡玥? 哼,真是岂有此理。 云晨越想越气,看向晨光:“将军昨日是不是说,从今日开始,崔衡玥的饮食由北殿负责?” “将军是这么吩咐的。”晨光恭敬回道。 “你可知北殿今日会派谁过来?” “额......”晨光想了想:“崔衡玥住在北地窟,用膳也在北地窟,旁人不方便,北殿肯定是派水芙和水蓉两位小娘子来。” 闻言,云晨脸上浮现出喜色:“太好了。” 太好了? 晨光狐疑地看着云晨:“都尉,你怎么突然对崔衡玥的事上心了?” 云晨顿了一下:“她是我南殿的人,我自然要上心。” 进了地藏阁的大院子,云晨径直朝北地窟走去,吩咐晨光:“照崔衡玥的尺寸,准备几套好看的衣裙。 “对了,还有首饰,尽快送去北地窟。” 晨光愣住了:“准备这些东西干什么?” “叫你去你就去,哪这么多废话?”云晨一脚踢过去。 晨光侧身躲过,一溜烟就跑了。 云晨走到北地窟门前,问看守的侍卫:“崔衡玥回来了吗?” “回来了,就在里面呢。”左侧的侍卫稍稍压低声音。 右侧的侍卫靠过来,低声道:“那小丫头回来的时候见我们在睡觉,以为我们没有发现,高兴得很。 “嘿嘿......” 左侧的侍卫也低低地笑了起来,为自己成功地骗过了崔衡玥而感到得意。 “好了,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你们好好守着。” 云晨吩咐了一句,就往楼梯走去。 经过文殊阁,抵达观音阁,云晨跟穆云禀报完崔衡玥偷溜去会客室的事,顺势提出建议: “将军,之前是我们冤枉了崔衡玥,她不得已才出逃,这件事错在我们,我觉得我们应该补偿崔衡玥。” 穆云挑了挑眉毛:“你认为我们该怎么补偿她?” “额......”云晨装作沉思的模样,数息之后,他眼睛一亮,拍着手道:“崔衡玥不是想下山去玩吗? “我看,下山就算了,不如就让她在云悬寺里好好地玩一天,如何?” 穆云:“你的意思是让她出南殿?” “就是让她今日随意进出南殿和寺院,还是在云悬寺内,将军放心,我会派人暗中跟着她。” 唯恐穆云不同意,云晨加了一句:“我和云林亲自看着她。” 穆云想了想,崔家的人今日就要下山,下次不知什么时候再来云悬寺,主子又让他安排崔衡玥与崔家的人见面,云晨的提议倒是个好主意。 “既如此,这件事你去安排吧。” “是。” 云晨喜滋滋地告退。 赤野走了进来,向穆云禀道:“主子,用了刑后,李碧儿和苏毕文仍然坚称自己只是去偷药,并未杀人。 “甄九不承认自己污蔑崔衡玥,他说他眼睛看不见,听错了,才将那名黑衣人听成了崔衡玥。 “不过,他还是坚称苦玄在李碧儿和苏毕文离开之后,见过那两名侍卫。” 穆云问:“苦玄怎么说?” “他视甄九如手足,供词自然是和甄九一样。”赤野苦笑。 这些人全都是硬骨头。 也对,这些人经历过家破人亡、生离死别,怎么可能会畏惧刑罚? 穆云沉思了一会儿:“先关着,等崔家人下了山再说。” 第115章 最好 “咚——咚——” 南殿的钟声响起,地藏阁的人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前往膳堂。 一位娇俏的小娘子提着食盒,摇曳着身姿,从北殿踏上空中栈道。 随着她腰肢的扭动,栈道微微晃动。 等在另一头的云晨看见了,只觉得自己的心跟着她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这个姑奶奶,平日里这么走路也就算了,这可是空中栈道啊,稍不注意,摔下去就没命了。 云晨想出声提醒水芙,又怕惊扰她,造成更大的灾祸,只好屏住呼吸,紧紧地盯着她。 在他的担忧中,水芙安然抵达观音阁。 “你终于过来了。”云晨的一颗心落到了实处。 他很自然地接过水芙手中的食盒,劝道:“水芙啊,你以后过那栈道的时候,能不能好好走路?” 水芙停下脚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没有好好走路了?” 见她的俏脸染上了薄怒,云晨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呸呸呸,我这臭嘴,不会说话,小娘子莫怪,莫怪。 “小娘子走路走得非常稳当,也非常好看,实在是北殿第一人。” 水芙喜不自胜,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她继续往前走。 走了几步,不见云晨跟上来,她回头一看,却见云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望着她傻笑。 水芙顿时沉下脸:“胖和尚,你发什么呆?还不快跟上。” 云晨惊醒过来,顿觉尴尬,连忙抬脚追上去。 瞥见云晨通红的耳朵,水芙“扑哧”笑出了声,揶揄道:“想不到我们威风凛凛的云都尉还会害羞呢? “真是稀奇啊,哈哈......” 云晨脸上闪过一丝窘迫,随即他昂起头,故作镇定:“谁害羞了?我这是被风吹的。” 岂知,水芙听了他的话后,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 云晨:“......” 唉,算了,能博美人一笑,他丢点面子又有何妨? 见云晨没再说话,水芙自觉没趣,换了个话题:“你怎么在这里等着?” “哦,对了,我正要跟你说呢。” 云晨终于想起了正事:“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 “待会儿等崔衡玥用了早膳,你能帮崔衡玥妆扮一番吗?” 让她帮那个臭丫头妆扮? 水芙露出了不情愿的表情:“为何这么做?” 下一刻,她瞪大了双眼,指着云晨:“你你......你该不会是要帮崔衡玥说亲吧?” “胡说什么?”云晨斥道:“别整日里尽想些乱七八糟的,这是正事。” 一听是正事,水芙立刻换上严肃的表情:“敢问云都尉,是什么正事?” 她突然严肃起来,云晨有点心虚:“就......就是......上次我们不是冤枉了崔衡玥,还差点将她斩首吗? “将军说,为了补偿她,决定让她今日妆扮一番,好好逛一逛寺院。” 原来是这样啊。 水芙放松了表情:“没问题,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那就多谢小娘子了。”云晨很开心。 到时候,崔大夫人见到妆扮后的崔衡玥,绝对不会再认为他虐待了崔衡玥。 ...... 望着膳桌上的四个小碟,崔衡玥既惊艳又生气。 四个小碟中的吃食色泽鲜明,馨香扑鼻,让人一看就想大快朵颐。 “就四个小碟,这分量也太少了吧?你们是打算饿死我吗?”崔衡玥很生气。 水芙一听就怒了:“什么?你居然还敢嫌弃分量少? “你知不知道,就这四个小碟是我们娘子花了三个时辰才做出来的,累得我们娘子现在都直不起腰来。 “就这碟脆皮奶酥......” 水芙指着离崔衡玥最近的一个小碟:“选用的是最新鲜的羊奶,为此,云校尉今日寅时就下了山,亲自从羊身上取来的。 “又历经足足两个时辰,我们娘子才做好这道脆皮奶酥,而且,这道点心是......” 不行,她不能说是按照御膳的要求做的,否则这个臭丫头还不得意地飞上天? 崔衡玥没有注意到水芙后面的话,她听到这道点心足足用了两个时辰,又是云林一大早亲自从山下取的羊奶,就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再看其他的吃***致得不像话,不用说,肯定都很好吃。 “为什么......突然对我这么好?”崔衡玥讷讷地问。 水芙愣了一下,这个问题,她也很想知道,可惜,没人告诉她答案。 “额......穆将军觉得上次冤枉了你,心里很愧疚,就想补偿你。”水芙用云晨的话回答了崔衡玥。 是该好好补偿她,她差点就死了。 崔衡玥理直气壮地接受了这份补偿,拿起筷子就伸向脆皮奶酥。 “唔......真好吃......” 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点心。 崔衡玥开心地眯起了眼睛,细细地品味嘴里的美食。 水芙看得直咽口水,眸中全是羡慕的眼神:“那当然,这可是我们娘子亲手做的,就连宫里的御厨都比不上。 “而且,云悬寺中,只有楚王能吃到我们娘子做的东西,其他人吃不到......” 水芙一顿,神情变得嫉妒:“现在多了一个,那就是你。 “想我日日跟着娘子,都没得到一星半点,你一顿早膳就得了四样,真是......” 崔衡玥突然打断她的话:“你从来吃过穆水娘子做的东西?” “是又如何?你这是在炫耀吗?”水芙脸色铁青,双手已经紧握成拳。 岂知,崔衡玥拍了拍旁边的凳子:“坐,我们一起吃。” 水芙僵住了:“你......你刚才说什么?” 她是听错了吧? “我说,我们一起吃。”崔衡玥再次拍了拍凳子。 水芙愣愣的,满脸的不敢相信。 这个臭丫头,刚才还嫌弃分量少,怎么这会儿愿意让她一起吃? “你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 崔衡玥低头看向面前那碟脆皮奶酥,总共才四块,她吃了两块,现在还有两块。 真的很好吃,她还想吃。 虽然心中很不舍,但为了将来,她必须舍出去。 想到这里,崔衡玥痛快地端起那碟脆皮奶酥,放在水芙面前:“坐,我们一起吃。” 水芙终于相信了崔衡玥的话,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脆皮奶酥就迫不及待地咬下去。 “唔......真的很好吃,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点心了。” 崔衡玥咽下嘴里的食物,对水芙说:“我刚才也是你这么想的,但我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指了指正在吃的点心,兴奋道:“这个,比脆皮奶酥更好吃,我觉得它才是最好吃的点心。 “你尝尝。” 崔衡玥很自然地把碟子推到水芙面前。 水芙听了崔衡玥的话后很心动,夹了一块嚼了嚼,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个才是最好吃的点心。” 得到认同,崔衡玥笑得合不拢嘴,又开始品尝下一道食物。 “唔......错了错了,这个才是最好吃的。” “我尝尝......唔......你说得对,这个才是最好吃的。” “不不不,这个更好吃,你尝尝......” 云晨站在门外,听着屋内两个小娘子兴奋地品尝美食,讨论美食,喉咙不停地滚动。 他也好想吃穆娘子做的东西...... 第116章 太不应该了 第一缕阳光洒在山崖上时,晨光备好了所有的东西,并亲自送往北地窟。 “开门!” 见晨光抱了好几个匣子,腾不开手,看守北地窟的侍卫殷勤道:“晨副尉,我们来帮你拿吧。” “不用,你们开门。”晨光侧身避过他们。 大门缓缓开启,晨光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走进去。 经过值房,晨光小声地喊:“都尉——” 下一刻,云晨现身于他的面前,斥道:“小点声。” 若是让水芙发现他偷听,他就完蛋了。 晨光很委屈:“我已经很小声了。” 云晨看向最里面的房间,没有动静,应该是没有发现。 于是,他放下心来,接过晨光手中最上面的两个匣子,然后刻意放重脚步,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晨光愣了一下,不是要小声一点吗? “咳咳,快跟上。”云晨回头,呵斥道。 房间里的崔衡玥和水芙听见声音,动作一滞。 下一刻,云晨出现在门口,若无其事地说了一句“吃完了啊”,就走了进来。 晨光紧随其后。 崔衡玥疑惑地看着他们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案上,问道:“那是什么?” “咳咳——” 云晨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说:“上次是我们没有调查清楚,冤枉了你,所以,将军决定补偿你。 “今日,你不用干活,可随意进出南殿和寺院,你就好好打扮一番,在寺中游玩一日。” 崔衡玥先是一愣,随后不敢相信地看着云晨:“你说的是真的?我今日可以随意进出南殿和寺院?” 怎么听话只听一半,后面的听不到吗? 云晨有点郁闷,点了点头:“是。” 又指着案上的匣子:“这些是给你准备的,你不懂,就让水芙帮你。” 说完,就领着晨光离开了房间, 崔衡玥好奇地打开那些匣子,发现里面全是华美的衣裙、首饰、胭脂水粉,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些有什么用?” 水芙顿觉无语,她没好气地说:“这些可以让你变美。” “变美做什么?” “......” 水芙走过去,拿起一件碧色襦裙放在崔衡玥身上比了比:“变美可以让自己的心情变好啊。” 话落,看了看崔衡玥的脸,又看了看衣裙,最后摇摇头,拿起另一件衣裙。 还是不尽人意。 对比了好几件衣裙,水芙都不满意,暗道:云都尉这都是什么眼光,怎么选的衣裙都不好看。 不对—— 水芙突然发现了问题所在,她瞅着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你多久没洗澡了?” “五天。” 崔衡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会说她每天都洗了澡,只不过今早抹了些尘土在身上乔装侍卫而已。 闻言,水芙露出了嫌弃的神情,并往后退了两步:“你这小娘子......” 本想教训崔衡玥一番,但转念一想,崔衡玥近几日一直在努力摆脱死亡,便闭了嘴巴。 这个臭丫头也挺可怜的。 算了,她就帮帮臭丫头吧。 想到这里,水芙转身离开了房间。 不一会儿,水芙命人准备好热水,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过来沐浴吧。” 崔衡玥盯着水芙看了很久,最后笑着道:“好啊。” 她倒要看看他们想干什么。 沐浴之后,关于穿什么衣服,崔衡玥和水芙吵了起来。 “这件衣裙好看,你穿上肯定跟仙女一样。” “仙女都在天上。” “......那这件吧,穿上就跟大家闺秀一样,绝对会让他们刮目相看。” 崔衡玥心中一动:他们是指谁? 穿上跟大家闺秀一样? 原来,云晨这是想把她打扮成大家闺秀,让某些人刮目相看。 崔衡玥想起了最近来云悬寺的人,顿时就明白了水芙话中的他们是指谁。 哼,她才不会让胖和尚的奸计得逞。 “不,我要穿这件。” 最后,崔衡玥挑了一套素雅胡服,脚蹬鹿皮靴,没用云晨送来的首饰,也没用那些胭脂水粉。 “走了。” 崔衡玥拍拍手,抄起一旁的烧火棍就往外走。 “唉——” 水芙气得直跺脚:“榆木疙瘩,这么好的东西都不用。” 站在大门外的云晨看见崔衡玥不施粉黛地走出来,顿时傻了眼。 又见崔衡玥看都没看他,就往南走,气得大叫:“崔衡玥,你给我站住。” “怎么了?”崔衡玥停下脚步。 云晨冲过去,质问:“给你准备那么多的首饰,为何一件都不戴?还有那些胭脂水粉,那可是我从穆娘子那里借来的,你为何不用?” “我阿娘才过世一个月。”淡淡的一句话就堵住了云晨的嘴。 云晨羞愧地垂下了头:“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一点。” 追出来的水芙正好听见崔衡玥的话,面上也露出了愧色。 他们居然忘了这件事,太不应该了。 崔衡玥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遂转身,大摇大摆地往南门而去。 途径大院子,宋卓行抬头看了崔衡玥一眼,就低下了头。 润竹瞧见了,站起来朝崔衡玥走去。 “崔小娘子......” 刚喊了一声,崔衡玥就伸出拳头,一拳将他打飞了出去。 “嘭!” 润竹摔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崔衡玥:“崔小娘子你......” 崔衡玥收回拳头,目光扫过满脸愧色的宋卓行,落在润竹脸上:“我说过,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见一次就打一次。 “不要以为我跟你们说的是戏言,今日这一拳就算是给你们的警告。” 润竹:“......” 北汉的小娘子,太狠了。 “疯丫头——” 李本儒突然从后面闪了出来,摇着折扇道:“他们怎么招惹你了,你这么生气?” 罗三娘等人对这个问题也很好奇,表面上假装专心编织渔网,暗中却竖起耳朵偷听。 “他们就是两个混蛋。” 崔衡玥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走了两步,她又停下来,看向大院子。 怎么这些人都在干同一桩活? 编织渔网的活,从前不都是李碧儿做的吗?怎么今日地藏阁的人全都在编织渔网? 李本儒追上来,顺着崔衡玥的目光看了看,笑道:“你是在奇怪他们为什么都在编织渔网吗?” “你知道?”崔衡玥看向李本儒。 “我当然知道,南殿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李本儒昂起头,得意地挥了两下扇子。 净说大话。 崔衡玥在心中吐槽了一句,嘴上恭维道:“李郎君果然厉害,说来听听。” 得到夸赞,李本儒更开心了,当即将李碧儿和苏毕文半夜潜逃的事告诉崔衡玥:“......现在他们编织的渔网是给北殿用的。” “所以,南殿和寺院的崖底现在都设了大网?”崔衡玥的脸色很难看, 李本儒似乎没有瞧见她的脸色,自顾自地说:“没错,现在有了这些大网,那些想从山崖逃离云悬寺的人,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第117章 三夫人 瞧见崔衡玥失魂落魄的模样,云晨不禁有点得意。 他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云林说:“这个臭丫头知道自己逃不出去了,心里肯定很难过。” 云林却道:“逃什么?她现在又不是杀人凶手。” 云晨一顿。 是啊,她现在不是杀人凶手了,不需要逃了。 那她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难道是因为他忘了她在孝期,给她送了那些首饰衣服? 他又不是故意的,何况他已经道歉了,没必要这么小心眼吧? 此时的崔衡玥心情很不好。 她本想着这次被穆火抓回来,下次再想办法逃出去就行了,就算换了锁又如何,她照样能想办法从云晨手里拿到钥匙。 但崖底设了大网,还是刀割不破的大网,这就很棘手了。 如果不能从崖底离开,那她只能从山门离开云悬寺,只不过,从南殿到山门守卫重重,山脚下还有驻兵。 这就意味着,她要硬闯。 崔衡玥抬头,看向殿宇后面的峭壁,高耸入云。 她不禁在心里猜想:峭壁上面是什么样的地方,会不会有出路? 李本儒再次靠近崔衡玥,小声道:“你想离开云悬寺?” 崔衡玥扭头看向他。 不等崔衡玥回答,李本儒就自顾自地说:“疯丫头,你若是想离开云悬寺,后面的峭壁就别想了。 “那峭壁据说有数百丈,百年前就有了,没人能上得去。 “再说了,那上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上去干什么呀?找死吗?” 崔衡玥:“......你怎么知道上面光秃秃的?” “额......”李本儒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不很明显嘛,一看就知道。” 又说大话。 崔衡玥不再搭理他,扭头就走。 “哎,疯丫头,你不干活,你去哪里?”李本儒对着崔衡玥的背影大喊。 云晨突然出现,板着脸训道:“她去哪里干你何事?还不快滚回去干活?” 李本儒身子一缩,垂着头进了院子。 在云晨和云林走后,李本儒悄悄地移动到林隐身边,小声打听:“林侍卫,我看小疯子往南门去了,她不会是又闯祸了吧?” “闯什么祸?她好着呢。”林隐轻斥。 “那她去南门干什么?” 林隐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有人要见她,她去会友了。” 会友? 李本儒下意识地想到了南殿西外侧那间会客室,他也曾在那里见过云悬寺以外的人。 不过,十五年未曾有人来看小疯子,怎么今日突然有人来看她了? 来看她的人是谁? 李本儒仗着自己和林隐的私交,问了这个问题。 谁知林隐说:“我也不知道。” 李本儒眼珠子转了转,换了个问题:“林侍卫,最近寺院里来了不少贵人,你跟我说说他们,让我长长见识。” ...... “你们再碰我一下,我就砍了你们的手。” 崔二娘用力甩开梧桐的手,发出凶狠的警告。 梧桐再次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其他人也是如此。 见唬住了她们,崔二娘转身就跑。 “二娘,你快回来。” 梧桐急得大喊,但崔二娘听见她的声音,跑得更快了,她只好吩咐一众丫鬟婆子:“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追啊。 “要是二娘少一根头发,当心大爷和大夫人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心中一凛,拔腿就追。 不远处的佛殿前,崔四娘得意洋洋地跟自己的母亲炫耀:“二娘大言不惭,说今年一定会抢到云悬寺的头柱香,结果还不是被我抢到了。 “她昨日就来了云悬寺,我们还是今早从山下赶来的,她却没有抢到,真是没用。 “说到底,出身好有什么用,没有佛祖庇佑,再好的家世也会落一个凄惨的下场......” 崔二娘突然出现,指着崔四娘叫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崔四娘先是一愣,随后俯视崔二娘,得意道:“再说一百遍也行,你就是没用......” “住口!” 崔二娘怒不可遏,提起裙子就冲向崔四娘。 见崔二娘来势汹汹,周围的丫鬟婆子纷纷避让。 柳氏看得火大,叫道:“你们干什么?还不保护四娘?” 只可惜,晚了一步。 崔二娘揪住崔四娘的头发,就往柱子上撞。 “啊......阿娘,救我......”崔四娘年纪小,抵不过力气大的崔二娘,头撞在柱子上,眩晕感袭来。 看见这一幕,柳氏急忙冲上去:“二娘,你快放手,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来啊,你敢动我,我就让你滚出崔府。”二娘动作不停,嘴上恶狠狠地威胁。 柳氏脚步一顿,脸上浮现出羞耻和愤恨。 下一刻,她发了狠,咬牙吩咐:“都给我上,出了事,自有我和三爷担着。” “是,三夫人。” 一众丫鬟婆子蜂拥而上。 “住手,都给我住手。” 梧桐刚追上,就看见三房的仆人抓住了二娘,急忙大喊。 柳氏脸色微变,随即露出害怕的表情,尖叫道:“二娘,你快松手,你这样会打死妹妹的......” 听见这话,梧桐脸色铁青,但她没有闲工夫去训斥柳氏,她必须先救出二娘。 “嘭!” 一根棍子敲在抓住二娘的婆子脑袋上,婆子摇晃了一下,倒了下去。 “杀人了——” 有胆小的丫鬟看见婆子头上的血,失声尖叫。 这一声喊,周围的丫环婆子全都停了下来,就连崔二娘也停下了动作。 崔四娘趁机推开崔二娘,逃回了母亲身边:“阿娘,她太过分了,你一定要为我做主。” 柳氏随意地拍了拍她的手,看向站在院门口的小娘子。 一身素雅的胡服,未施粉黛,但肌肤白皙,第一眼看上去倒是清秀。 “三夫人......”身边的人突然指着院门口的小娘子,惶恐地对柳氏说:“三夫人,她......她......” 不必她说,柳氏已经发现了不对劲。 “阿娘,她怎么长得那么像阿耶?”崔四娘一语道破了天机。 听见这话,院子里所有的人齐刷刷地看向了院门口。 只见那小娘子脚步轻盈,缓缓朝着她们走来,每走一步,就在他们的心上震荡了一下。 当她走到院子中央,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她的相貌,与府上三爷崔咏轩几乎一模一样。 “你......你是谁?”崔四娘有点不安。 崔衡玥没有搭理她,缓缓走到廊下,捡起自己的烧火棍,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到柳氏面前,用烧火棍指着她: “你是崔府三夫人?” 第118章 见死不救 佛殿中,观音菩萨望着殿外的人们,神情悲悯,对一切苦痛了然于心。 殿前廊下,胡服少女手持烧火棍,直指华服妇人,语气凌厉:“你是崔府三夫人?” 柳氏正犹豫着要不要承认,心腹丫鬟香叶就挺身而出。 “没错,我家夫人正是靖国公府的三夫人,也是......” 崔衡玥不耐烦地冲香叶挥了挥烧火棍,又指向柳氏:“你是柳氏?” “你怎知我家夫人姓柳......” “闭嘴。” 香叶还未说完,就被柳氏厉声喝止。 “呵,三夫人?” 崔衡玥露出嘲讽的笑:“据我所知,靖国公府的三夫人姓王。” 一听这话,崔四娘忍不住叫道:“胡说,王氏早在十五年前就病死了,现在的三夫人是我阿娘。” 十五年前就病死了? 呵呵,为了掩盖兄长死亡的真相,崔府的人还真是煞费苦心。 好,真是好得很。 崔衡玥目光一冷,语气中充满了讥讽:“三夫人?呵呵,我只知道崔三养了一个外室,她姓柳。” 柳氏顿时黑了脸,“外室”这个称号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了,这个臭丫头,居然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揭她的老底? 又见一众丫鬟婆子看过来,眼神似有轻蔑,柳氏顿时感到无比的羞耻。 崔四娘的脸色更难看,她恼怒地冲崔衡玥叫道:“休得胡说,我阿娘才不是外室,她是我阿耶正儿八经迎进府的。 “五年前,我阿娘就被扶为正室,是靖国公府当之无愧的三夫人。” 闻言,崔衡玥心底最后一丝期待也化为乌有。 “一个月前,靖国公府的三夫人还在世,崔三却在五年前另娶他人,好啊,好得很。” 崔衡玥气得怒火中烧,手一挥,烧火棍就落在柳氏的脸上:“这一棍,是打你不知廉耻勾搭别人的夫君......” “啊——” 柳氏发出一声惨叫,摔倒在地上。 “阿娘,你没事吧?你的脸......”崔四娘冲到柳氏身边,却见柳氏的左脸肿得跟蒸饼似的,一时忘记了扶柳氏起来。 柳氏看见女儿害怕的神情,抬手抚上左脸,手一碰上去,她就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 好痛! 柳氏放轻动作,摸着脸颊比平日里大很多,心中顿时一沉,不用说,她的脸此刻肯定肿得很高,很难看。 一股强大的愤怒从心底涌起,直冲向头顶,柳氏厉声喝道:“还愣着干什么?她伤了我,还不把她抓起来?” 听到命令,香叶和红蕊等贴身丫鬟护着柳氏母女往后退,其他人则凶狠地冲向崔衡玥。 梧桐一边大喊“住手”,一边拉着愣神的崔二娘往旁边退。 但梧桐是大房的人,三房的人又岂会听从? 香叶甚至当众大喊:“给我狠狠地打,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个臭丫头。” 想打她? 崔衡玥嘴角浮起一丝不屑,举起烧火棍,见人就打。 不过片刻,围攻崔衡玥的奴仆就倒在了地上,嘴里“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眼看着崔衡玥提着烧火棍朝自己走来,柳氏就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她慌忙后退:“快,快拦住她。” 香叶抓住红蕊一起挡在主子们的前面,壮着胆子冲崔衡玥叫道:“你你......你站住,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叫人? 想起院子里还有帮手,香叶看向另一边:“二娘,快救救我们。” “哼,刚才还想打我,现在却让我救你们?休想。”崔二娘断然拒绝。 甚至还冲崔衡玥喊道:“这位小娘子,不管你跟我三叔是什么关系,总之你今日帮了我,日后我一定会还你这份人情。 “现在,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我什么都没看到......” 梧桐急得抓住崔二娘的手臂,小声劝道:“二娘,快住口,她们毕竟也是崔府的人,我们怎能见死不救? “若是你今日的言行传扬出去......” “怕什么?”崔二娘用力甩开梧桐的手,“她们若敢传出对崔府不利的话,祖父第一个饶不了她们。” 崔二娘大声吩咐:“大房的人都给我听着,这是三房的私怨,你们不得插手。” “是。”大房的奴仆齐声应道。 梧桐急得不行,抓住一个小丫鬟,吩咐道:“快去将这里的事禀报大夫人。” 小丫鬟先是抬头看了一眼崔二娘,见崔二娘没有注意这边,就悄悄地溜出了院子。 那边,崔四娘见崔二娘见死不救,气得大骂:“二娘,你我可是姐妹,今日你若见死不救,回去之后,老夫人定饶不了你。” “那就不劳你费心了。”崔二娘淡定地说。 “你......” 崔四娘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崔衡玥到了近前,一脚一个,踢飞了香叶和红蕊,心中顿时感到恐惧。 “阿娘,她来了,怎......怎么办?”崔四娘死死地抓住柳氏的袖子,寻求保护。 柳氏二话不说,拉起崔四娘就跑。 “想跑?” 崔衡玥快走两步,一把抓住柳氏,将崔四娘推开。 “这一棍,是打你心思歹毒。” 崔衡玥毫不犹豫地朝着柳氏的右脸挥下烧火棍。 “啊——” 柳氏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声。 崔四娘吓得双腿发颤,跌坐在地上,又见香叶等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厉声喝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快去叫人来帮忙啊。” 红蕊爬起来就往外跑。 刚跑到门口,听到柳氏惨叫的护卫们闻声而来,领头的护卫魏姜问道:“出什么事了?” 红蕊扬手指着廊下的崔衡玥,急道:“她要杀三夫人,快去救人。” 瞥见护卫们朝着自己冲过来,崔衡玥不着急应对,按住柳氏,一顿猛抽。 崔四娘又惊又怒:“臭丫头,快住手,不许打我阿娘的脸。” 嘴里叫崔衡玥住手,却不敢上前,“臭丫头,你还打? “打人不打脸,你阿娘没教你这个做人的道理吗?” 一听这话,崔衡玥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啊——” 柳氏发出凄厉的叫声,再也撑不住,晕了过去。 “阿娘——” “三夫人——” 护卫们刚赶到廊下,就看见这一幕,大惊失色,急忙拔出佩剑,直指崔衡玥:“放开三夫人。” 因为柳氏在崔衡玥手中,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举着剑慢慢地朝崔衡玥靠近。 崔衡玥左手一松,柳氏的身体就倒在了地上。 紧跟着,她抬起左脚,用力踩在柳氏的肚子上,挑衅地看着那些护卫:“不放又如何?” 第119章 她偏不 崔府的人何时受过这种屈辱? 魏姜怒气上头,见崔衡玥手中只有一根烧火棍,且并未扼住柳氏的命脉,提剑朝崔衡玥刺过去。 “等等——” 护卫鸣达一把拉住魏姜,小声道:“你仔细看看那小娘子的容貌,不觉得她跟三爷很像吗?” 魏姜怒气一滞,定睛看去,果然发现踩着三夫人的小娘子与自己的主子十分相像。 这小娘子......莫非是......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她就是一名刺客,还不把她抓起来。” 崔四娘厉声道:“我阿娘若是出事,阿耶定会将你们碎尸万段。” 闻言,魏姜心中一横,对鸣达说:“此人既然出自云悬寺,三爷定不会放在心中,还是救三夫人要紧。” 话落,魏姜拂开鸣达的手,冲向崔衡玥。 鸣达想到三爷一提起云悬寺就深恶痛绝,当即招呼其他人去帮魏姜。 崔衡玥不慌不忙,抬起左脚,用力一踢,就将柳氏踢向魏姜等人。 魏姜大惊失色,连忙丢了佩剑,去接柳氏。 这时,崔二娘厉喝:“大胆,你们敢碰三夫人?” 听见这话,魏姜当即闪到一旁,后面的人也纷纷闪躲。 “嘭!” 柳氏重重地摔在地上,苏醒过来:“唔......痛......” 崔二娘看见,眼中闪过一丝得逞。 睁开眼睛看见魏姜,柳氏张嘴就骂:“你......嘶......” 一张嘴就痛得难受,吐字也不清晰,柳氏只好伸出手指着崔衡玥,用眼神示意护卫们抓人。 “快抓人啊。”崔四娘走了过来,扶着柳氏躲到一旁。 魏姜等人立刻将崔衡玥牢牢地包围在中间,二话不说,捡起地上的佩剑就刺过去。 崔衡玥唇角微勾,从容迎战。 躲在屋顶上的云晨忍不住对云林说:“那些人手中有剑,疯丫头只有一根烧火棍,恐怕对付不了,你去帮帮疯丫头。” “着什么急?”云林岿然不动:“将军说了,不到生死关头,我们不可以插手。” 云晨:“......好吧。” 此时,崔衡玥已经和魏姜等人一路从廊下打到了院子中央,她将烧火棍挥舞得虎虎生风,没有让自己被利器所伤。 突然,崔衡玥发狠,夺过一个护卫手中的佩剑,在他身上划了一道口子。 她的动作很快,穿梭于众护卫之中,不过片刻,就已撂倒了五六人。 眼看情势不妙,崔四娘忍不住冲香叶吼道:“这寺院里的人都到哪里去了?不是还有武僧吗?快叫他们来帮忙。” “是。”香叶抓了两个小丫鬟,一起去搬救兵。 云晨鄙夷地看了她们一眼,哼,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武僧当然没有找到,但是崔大夫人来了,与她一同前来的除了曾铭等奴仆,还有崔五郎。 “阿娘?” 看见崔四娘怀里的妇人穿着和母亲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脸肿的跟猪头似的,崔五郎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五......啊......” 柳氏看见儿子,突然变得很激动,她挥舞着手,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痛得哇哇大叫。 真的是阿娘。 一听这个声音,崔五郎就认出了柳氏,急忙跑过去,跪在地上,关切道:“阿娘,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崔四娘看见崔五郎就像是看见了主心骨,抓着他的袖子诉苦:“五兄,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一个小疯子,把阿娘打成了这样,你一定要帮阿娘报仇啊。” “小疯子?在哪里?” 崔五郎四处张望,当目光触及崔衡玥那张脸时,瞬间僵住。 她......为何长得那么像阿耶? “就是她。”崔四娘指着正与魏姜打斗的崔衡玥说。 崔五郎已经听不到她的声音,全然沉浸在惊愕中。 长得如此像阿耶,该不会是阿耶养的外室生的女儿吧? “住手,都给我住手。” 崔大夫人大喊。 魏姜扫了一眼崔大夫人,没有听从她的话,继续攻击崔衡玥。 而崔衡玥直接无视了崔大夫人,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住手? 她偏不。 “啊——” 看见魏姜手中的剑刺向崔衡玥的喉咙,梧桐吓得尖叫,下意识地收拢五指,抓住了崔二娘的袖子。 下一刻,崔衡玥惊险躲过,她又长长地松了口气。 崔二娘狐疑地看着梧桐:“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这个小娘子到底是谁?” “......”梧桐撇开脸,不敢与崔二娘对视。 崔二娘却对崔衡玥的身份越来越感兴趣,反手抓住梧桐逼问:“说,这个小娘子到底谁? “跟三叔有什么关系?” “我......”梧桐瞟了眼一心扑在崔衡玥身上的崔大夫人,含糊其辞:“我也不是很清楚,你还是去问大夫人吧。” 崔二娘遂看向自己的母亲。 崔大夫人正在吩咐曾铭:“你去把他们分开,记住,不得伤害阿衡。” 阿衡? 曾铭眯起了眼睛,阿衡不就是大夫人那天救的农家小娘子吗? 可是,阿衡的脸怎么会跟三爷那么像? 尽管心中充满了疑惑,曾铭还是听从了吩咐。 他一剑挑开魏姜刺向崔衡玥的剑,挡在崔衡玥的面前,喝道:“魏姜,你连大夫人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这是三夫人的意思,还是三爷的意思?” 魏姜一顿,看向柳氏。 柳氏急忙摇头,挣扎着从地上起来。 “大夫人的命令,魏某不敢违背。”魏姜收了剑,退到一旁。 鸣达等人也退到了旁边。 崔大夫人走上前,轻轻地牵住崔衡玥的左手:“阿衡,你都流血了,我叫大夫来给你包扎一下......” “少假惺惺了,我的伤不用你管。”崔衡玥用力甩开崔大夫人,径直往院门方向走。 柳氏见了,伸出手指着崔衡玥“啊啊”叫个不停。 知母莫若女,崔四娘知道母亲的心思,当即吩咐:“刺客就要跑了,还不快抓住她。” 魏姜等人抬脚欲追。 “谁说她是刺客?” 崔大夫人喝道:“都给我站住,放她走。” 魏姜等人又收回了脚。 崔四娘怒不可遏,松开柳氏,跑到崔大夫人面前,质问:“那个小疯子把我阿娘伤成这样,不是刺客是什么?” “放肆!” 崔大夫人突然喝道:“谁教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 面对气势全开的崔大夫人,崔四娘吓得心儿发颤,连忙请罪:“请大伯母息怒,我也是见我阿娘受了重伤,一时情急,才会乱了分寸。” 第120章 不便插手 崔大夫人虽然斥责了柳氏,但还是吩咐曾铭去请明觉来给柳氏治伤。 明觉给柳氏施针以后,柳氏顿觉好了很多,也能开口说话了。 “多谢大师。” 柳氏道谢之后,话锋一转:“大师,我很感激你帮我治伤,但有些话,我不得不说。” 明觉神色一凛,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施主请说。” “就在刚才,有一个小疯子闯进了佛殿,将我打伤......” “施主说的是崔衡玥吧?”明觉打断她的话:“崔小施主的容貌与施主的夫君有九分相像,她是谁,想必施主心知肚明。” 柳氏:“......” 这个秃和尚是什么意思? 是想推卸责任吗? 柳氏脸色一沉:“不管怎么说,那个小疯......崔衡玥是云悬寺的人,她伤了我,云悬寺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施主错了。” 明觉毫不客气道:“当年,崔府狠心抛弃子嗣,是云悬寺收留了崔衡玥。 “虽然崔衡玥是云悬寺养大的,但她从来就不是云悬寺的人,她伤了谁是她的事,与云悬寺无关。” 这话摆明了就是不想承担责任,柳氏恼羞成怒,“噌”地站起来:“我可听说了,当年王氏进入云悬寺,一直住在南殿,崔衡玥也是如此。 “云悬寺有规矩,入南殿者,永世不得出。 “崔衡玥既入了南殿,就不能出来,今日她出了南殿,还伤了我,就是因为你们没有看好她,这是你们的责任。 “只要你们把崔衡玥交给我,或者把她的脸打成我这样,这件事我就不再追究。 “否则,崔府跟你们没完。” 明觉顿觉头疼。 这个云晨,不知道发什么疯,居然破天荒地把南殿的人放了出来,还是崔衡玥那个疯丫头。 现在那个疯丫头闯了祸,却让他出来收拾残局,真是可恶。 生气归生气,明觉还是得应付面前这位难缠的妇人。 “南殿的防守是穆云将军负责的,我们做不了主,施主若对南殿有什么想法,可以去找穆云将军。” 柳氏不依不饶:“但这件事是发生在寺院,理应由寺院来解决。” “寺院的事务是由住持做主,施主有什么问题,应当去找主持,而不是找小僧......” 明觉还未说完,柳氏就打断了他的话:“但住持还在闭关,寺院的事是由你代为处理。” “是,现在寺院里的事是由小僧代为处理,但此事牵扯甚广,不是小僧能处置的。” 明觉不想与柳氏纠缠下去,直截了当地说:“小僧奉劝施主一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佛门清净之地,当宽容慈悲。” 柳氏脸色铁青,眸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把我的脸打成这样,让我无法见人,我若不能出了这口恶气,我决不罢休。” “既然如此,小僧就给施主提个建议。”明觉面无表情道:“崔衡玥身份特殊,她的事,只有楚王和穆云将军能处置。 “施主若想出气,那就去请楚王或者穆云将军。” 说完,明觉双手合十,再次唱了句佛号,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客院。 “你......” 柳氏气得一掌拍在桌子上,又被疼得龇牙咧嘴,顿时火冒三丈,朝外喊道:“香叶。” 守在门外的香叶立刻走了进来:“三夫人有何吩咐?” “去拿三爷的名帖,送去南殿,就说我要去拜访穆云将军。” 柳氏自知她的身份没有资格求见楚王,所以让香叶递拜帖给穆云。 岂知,没过多久,香叶又拿着名帖回来了。 她神情沮丧,还带着一丝恼怒:“三夫人,南殿的人说穆云将军不见外人,将您的拜帖退了回来。” 柳氏:“......”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借口,他们根本就是在包庇崔衡玥。 好啊,敢如此欺辱她,她定要他们好看。 “三夫人,三夫人......” 香叶喊了好几声才把柳氏的神思拉了回来。 “怎么了?”柳氏余怒未消,语气有点重。 瞧见柳氏愤怒的神色,香叶缩着头,不敢说了。 然而,柳氏看见香叶这副模样,更生气了,又拍了一下桌子:“到底怎么了?快说。” 香叶这才哆哆嗦嗦地开口:“您不是约了......马夫人吗?她......等您很久了......” 柳氏怒气一滞。 她真是气昏了头,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快,快给我梳妆。” 柳氏急忙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去看见铜镜里陌生的脸,吓得尖叫了一声。 “啊,怪......” 后面的字顿时卡在喉咙里。 铜镜里的怪物分明就是她自己。 柳氏扬手一挥,就将铜镜扫下了梳妆台。 “啪!” 铜镜摔在地上,支离破碎。 “崔衡玥,我跟你没完......” 发泄了一顿,柳氏冷静下来,吩咐香叶:“你去找大夫人,就跟她说我受了伤,不便去见马夫人,请她帮我去见见马夫人。” “是。” 香叶逃亡似的离开了房间。 但很快,香叶就回来了:“三夫人,大夫人说了,这是三房的事,她不便插手。” 居然被拒绝了? 遇事接连不顺,柳氏很是暴躁:“那我亲自去请。” 香叶急忙出声阻止她:“三夫人,大夫人说她呆在云悬寺这么高的地方,身体不适,就先下山了......” “什么?她居然下山了?”柳氏瞪大了双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现在应该到山门了,不过,大夫人说她会在山脚下等您一起回晋阳。” 闻言,柳氏气得破口大骂:“这个臭婆娘,平日老说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会儿见我们五郎要和马大都督的女儿相看了,心里就嫉妒了。 “明知道我现在见不了马夫人,还提前下山,真是可恶......” 这时,崔四娘跑了进来:“阿娘,你怎么还在这里?马夫人要走了。” 柳氏急得站起来:“你快去拦住她。” 崔四娘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我怎么拦?我都拖了这么久了,实在是拖不下去了。” “......” 柳氏面露难色,急得在房间里转圈圈:“那怎么办?我现在这张脸根本就没法见人,大夫人又下山了,没人能替我去。” 听见这话,崔四娘也急了起来:“阿娘,你没有准时赴约,马夫人已经很生气了。你若再不去,五兄的亲事就黄了。” 话音未落。 门外传来丫鬟的声音:“三夫人,马夫人走了。” 第121章 我不服 因为云晨下了命令,又加上崔大夫人和柳氏约束了崔府一种奴仆,佛殿前发生的事并未传出去。 但还是有一人知道了这件事。 望着空荡荡的佛殿,陈临珅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我又晚了一步吗?” 松木跑了过来:“郡王,崔衡玥回南殿了,南殿大门已经关闭,任何人不得入内。” “可恶!” 陈临珅一拳锤在柱子上:“去查查崔衡玥跟崔府的人到底说了什么,还有,穆云为何会放崔衡玥出南殿。” 松木小声劝道:“郡王,您该下山了,不然端午节赶不回晋阳。” 陈临珅看向南殿的方向,眸中闪过一丝不甘。 他内心挣扎了良久,终是吩咐:“传令下去,即刻收拾东西下山,留几个人在寺里打探消息。” “是。” ...... 看见崔衡玥回来,李本儒丢下手中的渔网,跑到崔衡玥面前:“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没跟你的好友多说会儿话?” 好友? 崔衡玥眉梢动了动,这肯定是云晨撒的谎。 “没意思,就回来了。” 崔衡玥顺着他的话回答了一句,就不再搭理他,径直往文殊阁的方向走。 宋卓行默默地看着她的背影,神情莫测。 当崔衡玥来到楼梯处,正好碰上赤野从文殊阁下来,而他身后跟着苏毕文和李碧儿,还有几名侍卫。 崔衡玥脚步一顿。 楼梯上的人也停了下来。 周围静止了一瞬,崔衡玥就指着赤野身后的两人,问赤野:“你要把他们两个带到哪里去?斩首示众吗?” 听到“斩首示众”四个字,苏毕文忍不住嗤笑:“呵,我早就说过,我们不是凶手,穆将军明察秋毫,又怎么会斩我们?” 闻言,崔衡玥怒视赤野:“穆云要放了他们?” “大胆,你怎可直呼将军的名讳?”赤野斥道。 崔衡玥冲上楼梯,一双杏眼含着恼怒,死死地盯着赤野:“他们不是杀人凶手?” “证据不足。”赤野淡淡回答。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跟上次一样,一句“证据不足”就将嫌疑最大的两人给放了。 “不准放,他们就是杀人凶手。”崔衡玥倏地从背后抽出烧火棍,直指赤野。 李碧儿无声冷笑,但没有说话。 虽然他们被放了出来,但是他们的嫌疑还是很大,多说多错,还是不要说话为妙,这样也不容易被这个疯丫头钻了空子。 赤野面色一沉,喝道:“崔衡玥,你想干什么?造反吗?” “总之,你不能放他们走,他们是杀人凶手。”崔衡玥挡在楼梯中间,寸步不让。 “这是大将军的命令,快让开。” 穆火的命令? 那不就是楚王的命令。 种种迹象表明,李碧儿和苏毕文就是杀人凶手,楚王为何要放了他们? 崔衡玥想不明白,心中的怒火越来越旺盛,她握紧了烧火棍,“他们杀了人,还嫁祸我,就算是死一千次死一万次都不足惜。 “当初你们指控我杀人的时候,同样是证据不足,但你们却要将我斩首示众,如今轮到他们身上,你们却放了他。 “我不服,今日你们若不给我一个满意的交代,我就......” 苏毕文讥笑道:“你就如何?” “我......”崔衡玥顿了一下,随即目光凶狠地说:“我就放一把火,烧了这云悬寺。” 这是要和他们同归于尽吗? 赤野心里慌了一下,权衡再三,还是吩咐侍卫:“把她抓起来。” 闻言,李碧儿和苏毕文立刻退到旁边,让后面的侍卫到前面来。 侍卫们冲向崔衡玥,招式凌厉,不同于往日。 见状,崔衡玥心中一凛,急忙往后退。 听到动静,李本儒往这边看过来,见崔衡玥与观音阁的侍卫打成了一团,心中顿生疑惑。 疯丫头又惹事了? 下一刻,他又看见赤野领着李碧儿和苏毕文从拐角处走出来,而李碧儿和苏毕文没有被捆绑,行动自由,顿时就明白过来崔衡玥为何与侍卫打了起来。 “敢问赤护卫,杀人凶手找到了吗?” 宋卓行突然站起来,大声问道。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赤野。 崔衡玥一边对付侍卫们,一边竖起耳朵听他们的谈话。 赤野扫视众人一圈:“凶手十分狡猾,且留下的线索很少,我们还未找到凶手。 “至于李碧儿和苏毕文,以及甄九郎主仆,将军已经审问清楚,他们虽不守规矩,但不是杀人凶手。” 此言一出,院子里的人顿时议论了起来。 而张五郎等人很开心,欢呼:“将军英明。” 英明个鬼...... 崔衡玥在心里骂了一句,一脚踢飞面前的侍卫,迅速突围。 “既然将军不能为我做主,那我就只好自己动手了。” 崔衡玥挥拳击中了苏毕文的肩膀:“这一拳,是打你不安好心,嫁祸于我。” 又挥出第二拳:“这......” 苏毕文急忙挥拳,迎击而上。 两拳相撞,苏毕文和崔衡玥连连往后退。 退了三四步,苏毕文大喝一声,稳住了身形。 与此同时,崔衡玥也稳住了身体。 然而下一刻,两人身形一闪,再次攻击对方。 看见这一幕,赤野冲侍卫们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退下。 苏毕文和李碧儿刚被放出来,身上满是血痕,一看就是鞭子抽出来的。 身上有伤还和崔衡玥过招,苏毕文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 突然,苏毕文眼前一黑,就被崔衡玥一拳打倒。 崔衡玥趁机抬起右脚,重重地落下。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李碧儿忽然出手,抓住崔衡玥的脚就往前拽。 崔衡玥身体猛地下坠,下一刻,她用力扭转身体,将右腿从李碧儿手中挣脱出来。 然而,她还没有落地,张五郎拿着剪刀,迎面刺向崔衡玥。 “小心——” 陈氏和润竹同时惊呼。 赤野抬起手,想去救崔衡玥,但瞥见一道更快的身影,顿时抽回了手。 “啊——” 宋卓行一脚踢飞张五郎手中的剪刀后,又迅速挥拳打在了张五郎的脸上。 “暗箭伤人,算什么好汉?” 张五郎喷出一口血,抡起拳头就朝着宋卓行俊俏的脸蛋挥下去:“我不是好汉,也不想当好汉。” 宋卓行轻松避开,同时又给了张五郎一拳。 第122章 他又变了卦 是没有证据证明他们为凶手? 还是穆云故意与崔小娘子作对? 这些润竹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崔小娘子很愤怒,她的眼神充满了戾气。 “嘭” 一声闷响拉回了润竹的目光,只见宋卓行倒在地上,张五郎领着五六人再次冲向宋卓行,而他们手中皆拿着剪刀。 润竹大惊,扬手一挥,就将手中的剪刀扔向宋卓行:“三郎,接住。” 扔了剪刀之后,他抢过一旁秋柔手中的剪刀,就冲向张五郎。 “以多欺少,你们还要不要脸?” 张五郎没有接话,只吩咐身边的人:“你去拦住他。” 然后继续攻击宋卓行:“小子,多管闲事是要付出代价的,今日我就让你知道知道,云悬寺可不比外面,有钱就能为所欲为。” 宋卓行拿着润竹扔过来的剪刀,看也没看裂开的伤口,迎击张五郎:“做帮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好啊,那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谁付出了代价。”张五郎一击落空,反手又是一击。 宋卓行小心翼翼地周旋于几人之中,目光还时不时地瞟向另一边的崔衡玥。 “三郎,我来了。” 润竹打晕了阻拦他的人,一脚踢飞了张五郎,来到宋卓行身边。 岂料,宋卓行一把将他推了出去:“去帮崔小娘子。” 润竹无奈,看向崔衡玥,却见苏毕文已经缓过来,正与李碧儿联手对付崔衡玥,他顿时就怒了。 “一群宵小,就只会以多欺少。” “崔小娘子,你别怕,我来帮你。” 趁苏毕文对崔衡玥出手之际,润竹横飞一脚,将苏毕文踢离崔衡玥的身边。 “滚开,谁要你帮?” 看见润竹,崔衡玥就来气,趁李碧儿被她击中之际,她反手就是一掌,将润竹打飞了出去。 摔落在地上的润竹:“......”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一声惨叫,崔衡玥看过去,是宋卓行被张五郎刺了一刀,倒在地上。 她眼神微动,心中悄无声息地生出一丝异样的情愫。 然而下一刻,她双眼微眯,透出杀气:“找死。” 她蹲下身体,往后扫出一脚,偷袭之人轰然倒地。 正要补上一脚时,崔衡玥又感知到背后有危险,当即回身应对。 倒在地上的苏毕文趁机爬起来,再次偷袭崔衡玥,与李碧儿前后夹攻。 李本儒看不下去了,纵身一跃,就到了苏毕文背后。 感受到背后的杀气,苏毕文急忙转身:“是你?李本儒,我与你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为何要偷袭我?” “是你先招惹我的。”李本儒下手毫不留情。 苏毕文从容接招:“休要污蔑我,我可没有招惹你。” “还说没有?要不是你和李碧儿私自逃跑,我用得着编织渔网吗?” “那是云都尉下的命令,跟我没关系。” “此事因你而起,就是你的错。” “......” 苏毕文目光一冷:“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念往日情义了。” “我跟你没有情义可言。”李本儒话音刚落,就将苏毕文打飞了出去。 但李本儒并没有因此停下,飞身去追,准备再给苏毕文一记重击。 看见这一幕,张五郎大惊失色,松开润竹,就去救苏毕文。 “快去帮郎君。” 一声令下,其他人也放弃了宋卓行和润竹主仆,全都冲向苏毕文。 但他们晚了一步,李本儒已经坐在苏毕文身上,对着苏毕文的脸就是一顿暴揍。 “郎君——” 张五郎最先赶到,抬脚就踢向李本儒。 李本儒弯腰避过,不得已放开苏毕文,对付张五郎。 后面赶来的人连忙扶起苏毕文:“郎君,你没事吧?” 李碧儿看见这一幕,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要不是他们刚受了刑罚,何至于连李本儒都打不过? “啊——” 崔衡玥一棍砸下来,李碧儿头破血流。 “你......”李碧儿抬手抚上脑袋,摸了一手的血,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崔衡玥。 “你什么你?当初你杀人嫁祸给我时,就该做好准备以命偿命。” 说话间,崔衡玥再次挥出烧火棍。 李碧儿大惊失色,慌忙后退,但身形一动,脑袋就剧烈地疼。 她双手抱着头,倒在了地上。 崔衡玥趁势又给了她一棍。 当崔衡玥还想打李碧儿时,一只手横插进来,抓住了崔衡玥的烧火棍。 “疯丫头,适可而止吧,再打下去她就没命了。” 崔衡玥扭头,见是姚十三,神情一顿。 上次,她教训李碧儿的时候,姚十三帮过她。 这次,他又变了卦,改帮李碧儿了吗? 崔衡玥暗中用力,烧火棍却纹丝不动。 她眸光一冷,死死地盯着姚十三:“你跟李碧儿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只是同住地藏阁而已。”姚十三淡淡回答。 “既如此,为何要帮她?” “我这是在帮你。” 崔衡玥怒气一滞:“你什么意思?” 姚十三瞥了眼站在外围看热闹的赤野,缓缓说道:“你杀了李碧儿,她的凶手之名也得不到证明。 “反倒是你,会因此付出性命。” 崔衡玥冷哼:“这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有办法活下来。” 帮她? 她可没有忘记,他曾经帮苏毕文对付过她。 即便上次他帮了她,她也不会相信他。 “放开!” 崔衡玥喝道。 姚十三顺从地放开烧火棍,但他挡在了李碧儿的前面。 “让开!”崔衡玥再次喝道。 姚十三一动不动:“你若真的要当着众人的面杀李碧儿,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你以为我不敢动你吗?” 话落,崔衡玥毫不手软地挥出烧火棍。 姚十三没有躲避,用身体接下了崔衡玥的烧火棍。 “你......”崔衡玥神情错愕:“你为什么不躲?” 姚十三忍着痛,强作淡定道:“这是我欠你的。” 闻言,崔衡玥顿时就想到了姚十三帮苏毕文对付她一事,她说:“既然心中有愧,那就跟我去见穆将军,将那日的事情说清楚。” “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你不要再揪着不放。”姚十三劝道。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他不会去见穆云,也不会说出真相。 崔衡玥压下心中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跟我去见穆将军。 “或者就在这里,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日的真相说出来,我就原谅你。” 姚十三不为所动:“我说过,往事已散,我不会再掺和进去。” 崔衡玥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朝他挥出烧火棍:“既如此,那我就连你也一起教训......” 第123章 下山的条件 这一次,姚十三动了。 他右手抓住崔衡玥的烧火棍,左手迅速出拳,将崔衡玥打飞了出去。 “一棍就想抵消从前的恩怨?哼,休想。”崔衡玥愤而起身,跃向姚十三。 两人不相上下,战成了一团。 打了几个回合,两人再次抓住烧火棍,进入僵持。 “今日你帮了他们,就是与我为敌。”崔衡玥咬牙道。 姚十三神情淡然:“我无意与你为敌。” “那就让开。” “你若答应我,今日放过李碧儿,我就放手。” “休想。” “那就先过了我这一关。” 崔衡玥怒不可遏,松开烧火棍,抽出短刀就刺向姚十三。 这么近的距离,姚十三不死也会变成残废。 苏毕文看见了,情不自禁地叫出了声:“小心——” 姚十三脸色大变。 然而,在短刀触碰到姚十三的衣服之前,一把匕首横插进来,以刀背抵住短刀。 “云校尉?” 崔衡玥没有想到,出手阻止她的人会是三番四次救她的云林,她很惊讶,神情中还带着一丝愤怒。 这些人,全都跟她作对,可恶! 云林用力一推,崔衡玥摔坐在地上,短刀掉落在一旁。 “把她抓起来,带走。”赤野吩咐道。 侍卫立刻上前抓住崔衡玥,不容分说地把崔衡玥拎上了楼梯。 “我的......唔......” 崔衡玥刚说了两个字,嘴巴就被侍卫封住了。 可恶,才说过要补偿她,就这样对她,言而无信的混蛋! 啊—— 崔衡玥拼命挣扎。 混蛋,她的短刀还没拿...... 宋卓行捡起地上的短刀,迅速收进袖子里。 “好啊,你们居然还有力气打架?那就再加一个时辰,中午不许吃饭。”云晨高声宣布。 秋柔立刻说道:“云都尉,我们可没参与,不会连我们也一起罚吧?” 云晨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没有参与打架的,不用罚。” 这时,有侍卫惊呼:“都尉,李碧儿和苏毕文晕过去了。” 云晨皱起了眉头,吩咐:“把他们送回房间。” 见状,润竹抓住宋卓行,将他按倒在自己怀里:“三郎,你怎么了?三郎......” 宋卓行瞪了润竹一眼,随即闭上眼睛。 云晨回头看过来,吩咐侍卫:“把他们也送回房间。” 张五郎正琢磨着要不要装晕,就对上云晨那双威严的眼睛,顿时就打消了主意,默默地回到大院子干活。 众人散去,云晨小声吩咐云林:“你去请明觉给他们看看,不要声张。” ...... 李碧儿苏醒的时候,明觉正在给她上药,她有点懵:她的伤看着吓人,其实并不致命。 而在南殿,除非有致命伤,否则云晨不会命人给他们治伤。 可是,今日怎么给她上药了? 难道她的伤加重了,她要死了? “大师......我是要死了吗?”李碧儿不太确定,终是问出了口。 明觉笑了一下:“施主不必担心,你这伤看着吓人,其实并没有性命之忧,休养了十天半个月,就能恢复。” 李碧儿更惊讶了:“既如此,大师为何帮我上药?云都尉知道吗?” “云都尉自然知道,就是他派人请小僧来给你们治伤的。”明觉脸上的笑容更深了。 你们? 李碧儿很诧异:“大师还帮谁治伤了?” “苏施主,宋施主,哦,还有崔施主。” 斗殴的人居然能得到治疗? 李碧儿心中惊愕不已,云晨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良心发现了? 北院的苏毕文面对治疗时,也很震惊,但他觉得事出反常必有妖,云晨肯定在谋划着什么事。 宋卓行没想那么多。 他坐在凳子上,润竹正在给他的背上药,而他则拿着崔衡玥的短刀仔细端详。 润竹不时瞟一眼短刀,终是忍不住说道:“三郎,崔小娘子这把短刀很一般,你怎么看这么久?” “不,这把短刀很精巧。”宋卓行的目光落在刀柄的滚花上,手指覆上去,轻轻地抚摸起来。 润竹又瞟了一眼,还是没看出哪里精巧。 良久之后,宋卓行吩咐道:“去查一下,崔小娘子这把短刀是谁做的。” ...... 崔衡玥被押到了穆云面前。 “听说你要放一把火烧了云悬寺?”穆云漫不经心地看了崔衡玥一眼,又继续擦剑。 崔衡玥用力挣开侍卫的钳制,然后取出嘴里的布团,怒气冲冲:“没错,我要烧了云悬寺。 “李碧儿和苏毕文杀了你的人,你却把他们放了,这分明就是在针对我。 “早上胖和尚还跟我说,你自知上次冤枉了我,心中有愧,要补偿我,现在却这样对我,真是卑鄙。 “这口恶气,我一定要出。” 穆云头也没抬:“既然如此,为了云悬寺的百年基业,我只能将你关起来。” “你......” 崔衡玥气得说不出话来,又见殿中都是侍卫,顿时打消了闯出去的念头。 “我要见楚王。” “好啊,我带你去。” 没有呵斥,没有拒绝,就这样答应了她见楚王的要求,崔衡玥有点不敢相信,总觉得穆云在耍花招。 “走啊。” 穆云放下帕子和宝剑,站起来往外走了几步,发现崔衡玥还愣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她。 “哦!” 崔衡玥缓过神来,立刻去追穆云。 两刻钟后,崔衡玥站在了楚王面前,房间里只有他们二人。 “我要下山。”崔衡玥开门见山地说。 楚王没有接话,转动轮椅至窗前。 崔衡玥抬脚跟上,又站在楚王的面前,死死地盯着他:“当初是你定下的规矩,只要心甘情愿地留在南殿,就能受你庇护。 “但是我当年进入南殿时,尚在襁褓中,根本就不是心甘情愿。 “所以,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我要下山。” 崔衡玥的态度很强硬,大有一股“你不答应,我就跟你斗争到底”的气势。 谁知,楚王答应了:“你可以下山......” “太好了。”崔衡玥开心得欢呼了一声。 早知道下山这么容易,她之前还筹谋什么,来跟楚王说一声就行了。 “但是......” 听到这两个字,崔衡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但是什么?” 楚王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淡淡地看着她的眼睛:“当年,你母亲带着你来到云悬寺寻求我的庇护,她自愿进入南殿,同时还立下了一张字据......” “字据?什么字据?”崔衡玥有种不祥的预感,这张字据定是个麻烦。 “你自己看吧。” 楚王似是早有准备,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崔衡玥接过纸就看了起来。 “什么?要下山就必须给你十万两黄金?” 崔衡玥怒瞪楚王:“这么大一笔钱,我怎么会有?你分明就是在刁难我......” 第124章 好像上当了 金色光芒洒在少女白皙的脸上,她愠怒的神情变得模糊起来,渐渐地变成了另一个人。 她在光芒的笼罩下朝他走来,低眉浅笑:“五郎......” 楚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牵她:“元娘......” “啪!” 掌心忽然传来的疼痛让眼前一切虚幻消失于无形之中,楚王瞬间清醒。 他扫了眼自己被打得红红的手,怒斥崔衡玥:“你干什么?” 崔衡玥横眉反问:“你干什么?” 刚才她看了字据后,太过生气,骂着骂着就想抽楚王,哪知道她走到近前,楚王突然伸手要拉她,她扬手就是一巴掌。 哼,要不是他从前救过她和她阿娘,这一巴掌她会打在他的脸上。 楚王看着恼怒的崔衡玥,终于想起自己刚才干了什么,脸上划过一丝窘迫。 不过短短一瞬,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漠:“不说我为你们母女挡住崔家人的胁迫,就说这十五年来,你们母女在南殿的花销。 “除去你们平日里吃的、用的,你母亲每日还需要喝药,所需药材都很珍贵,这十五年的药钱可不是一笔小钱。 “何况为了抚养你成人,南殿所有人都费了心、出了力,这份恩情,可不是用钱就能报答的。 “十五年的恩情和花销,收你十万两黄金已经是仁至义尽。” 崔衡玥:“......” 什么恩情? 她在南殿吃不好、睡不好、还要日日提防害她的人,过得一点都不好。 这会儿倒是来跟她算恩情,真是不要脸。 在心里狠狠地骂了楚王一顿,崔衡玥的怒气消退了不少。 “母债女还,天经地义。当然,只要你一辈子不离开南殿,你就不用还这笔钱。” 楚王说得很轻松,但崔衡玥并不觉得轻松。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字据,满心无奈,这毕竟是她阿娘立的字据,正如所说,母债女还,天经地义。 沉默过后,崔衡玥抬起头,平静地看着楚王:“这笔钱我会还给你,但我需要三个月。 “你先让我下山,三个月后,我一分不少地将钱送到你手中。” 崔府是外戚,又是第一世家,肯定很有钱,只要她回到崔府,她就有办法弄到钱。 虽然十万两黄金不是一笔小钱,但她可以慢慢还,总之,先诓楚王答应她下山再说。 然而,楚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行,先还钱,再下山。” “你......”崔衡玥气急:“你不让我下山,我在这里怎么筹钱?” “那是你的事。” “......” 崔衡玥气得伤口疼,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为今之计,她只能动之以情了。 心中打定主意,崔衡玥深吸一口气,缓缓道:“我阿娘曾跟我说过,我还在她腹中时,我姨母就很期待我的降生,还说以后会把我当亲生女儿一样疼爱......” “当年太医令为你母亲诊过脉,他说你母亲怀的是一对双生儿,男娃。”楚王打断她的话,着重强调了“男娃”两个字。 崔衡玥哽住:“......” 下一刻,崔衡玥努力压制住羞恼,平静道:“不管怎么样,你不能否认,我姨母很疼我阿娘,也很疼我阿娘肚子里的孩子。” 楚王沉默了。 元娘确实是最疼她的妹妹,胜过任何人,也包括他。 她妹妹的孩子,她也一样疼爱。 见楚王无言以对,崔衡玥心中一喜,继续动之以情:“如果我姨母还在世,我想做什么,她定会鼎力支持。 “你与我姨母是旧相识,难道不该替她好好照顾我吗?” “嗯,确实该如此。”楚王点了点头。 崔衡玥心中狂喜。 然而下一刻,楚王话锋一转:“外面太危险了,所以我决定把你永远留在南殿,为你挑一个好夫婿,好好照顾你们。” 崔衡玥:“......” 谁要留在南殿? 谁要嫁人了? 气死她了!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 “你可知道我姨母是怎么死的吗?” 楚王眼神微动,这个小丫头明知道他不知道,却还是问这个问题,莫不是要...... “他们都说你姨母是病逝的,但我不信。” 崔衡玥又问:“那你当年查过这件事吗?” “自然查过,直到今日,我也未曾放弃。”楚王眸光幽深,叹道:“只可惜,我查了十五年,却一无所获。” 居然查了十五年? 看来,楚王对她姨母用情至深。 崔衡玥感动之余,还很欣喜:“我帮你查。” 楚王皱起了眉头:“我查了十五年都没查到,你能查到?” “你身在局中,自然查不到,而我这个局外人能看到更多的事情,若是由我来查,当年的真相绝对可以水落石出。” 望着满脸自信的崔衡玥,楚王似是被说动了:“你要怎么查?” “这个你不用管,总之我会查清楚当年的真相,额......”崔衡玥想了想:“三年,我们以三年为期。 “若是三年后,我没有查出我姨母的死因,我就回来云悬寺,余生再也不踏出云悬寺半步,如何?” 楚王很是心动,沉思了一会儿:“......好。” 太好了,她可以下山了。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欢呼。 “不过,你要立个字据。”楚王又道。 崔衡玥很爽快地答应:“好,我立。” 话落,她环顾四周,看见西厢书案上有纸和笔,就跑了过去。 跑到了书案前,她一把抄起笔墨纸砚,正准备返回窗户那边时,背后突然传来声音:“我念,你来写。” 崔衡玥愣了一下,随即在放下手中的东西,在书案后面坐下。 一切准备就绪,楚王缓缓念道:“佑宁十五年......” 立了字据后,楚王和崔衡玥一人一份。 崔衡玥收好字据,开心道:“我明日一早就下山。” “不行。” 楚王的话犹如当头一棒,把崔衡玥打懵了:“你......你说什么?” “我说,明日你不能下山。” “我不下山,怎么查案?”崔衡玥沉下脸,有点生气。 没想到大名鼎鼎的战神居然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在她立下字据后,还过河拆桥,太卑鄙了。 望着毫不掩饰自己情绪的崔衡玥,楚王心中觉得好笑,面上一本正经道:“看在你主动调查你姨母死因的份上,那十万两黄金就不用还了。 “但你想要下山,就必须通过云悬寺八阵......” 崔衡玥脸黑如墨,她觉得自己好像上当了...... 第125章 宣扬 崔衡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神隐宫的,她只觉得她怀里的两张字据如烫手山芋,让她感到很无助。 途径菩提阁时,水芙叫住了浑浑噩噩的崔衡玥:“崔小娘子,崔小娘子......” “啊?”崔衡玥猛然惊醒,看向朝她走来的水芙,神情茫然:“怎么了?” 水芙举起手中的食盒,提醒她:“现在是用午膳的时辰,正好你还没走,那就在菩提阁用午膳吧。” 提到午膳,崔衡玥心中的愁绪一扫而光,双眼亮晶晶地望着食盒:“好啊,就在这里用午膳。” 崔衡玥伸出手,去接食盒:“我自己来吧。” 就在崔衡玥即将碰到食盒时,一只手横插进来,抢走了食盒。 崔衡玥和水芙大惊,扭头去看,却发现抢食盒的人是穆风,两人脸色一沉,穆风该不会是想抢她们的午膳吧? “你干什么?”崔衡玥摆开架势,准备夺回食盒。 穆风冷着脸道:“主子吩咐了,从现在开始,崔衡玥要想吃饭,就必须通过比武,否则没有饭吃。” 崔衡玥:“......” 楚王这个混蛋,下山要她通过八阵,这会儿连吃饭也要她通过比武,是想逼死她吗? 哼,她就不吃,看他能怎么样? 崔衡玥转身就走。 见状,水芙心里急得不行,崔衡玥不在,她也吃不到。 水芙跑到穆风身边,质问:“穆统领,你干什么?她不吃饭,伤就好不了。” 听见这话,崔衡玥放慢了脚步。 “这是主子的命令。” 穆风将食盒放在地上,盘腿坐下,打开食盒:“主子还说了,崔衡玥若是不想吃,这些吃食就归我。” 香味自后方飘来,不停地钻入崔衡玥的鼻孔。 好香啊! “咕咕......” 肚子突然传来响声。 崔衡玥低头看向自己扁平的肚子,好饿啊!好想吃东西! 又想到早上吃的点心,余香似仍在,她不禁舔了舔嘴唇,细细回味。 于是,水芙看见崔衡玥突然停下,不知在干什么。 过了一会儿,崔衡玥转身往回走:“别碰我的东西。” 穆风没理她,继续将食盒里的盘子端出来,摆在地上。 崔衡玥急了,快步跑过去:“什么比武,我现在就比,你别碰我的东西。” 闻言,穆风动作一顿,抬头看向她:“你当真要比?” “比。”崔衡玥咬了咬牙。 终有一天,她要他们也尝尝被逼迫的滋味。 “好。” 穆风又将盘子收回食盒,整理好之后就将食盒递给水芙:“拿好了,崔衡玥没有通过比武,不许给她。 “若是被她抢走,唯你是问。” 闻言,水芙接过食盒就一溜烟地跑到角落里站好,并紧紧地抓着食盒,防着崔衡玥来抢食。 崔衡玥:“......” 至于吗? 就算她在这里抢走了食盒,也跑不掉,这是北殿,到处都是楚王的人,恐怕她到时候连吃的机会都没有。 她才不会干这么吃力不讨好的事。 “啪啪!” 穆风忽然拍了拍手。 随后,一名侍卫从外面走了进来。 “穆统领。” 穆风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对崔衡玥说:“十招之内,若是你把他打倒,那些吃食就是你的。” 崔衡玥上下打量站在她面前的侍卫,高高瘦瘦,看起来有点瘦弱,应该不是她的对手。 “呵,十招?我看不用十招,我用三招就能把他打趴下。” 穆风忍不住提醒她:“他是大将军麾下的士兵,立过战功,你可别小看他。” “立过战功又如何?我说三招,就一定会用三招打败他。” 崔衡玥说完,就摆开架势,冲侍卫招了招手:“来吧。” 侍卫二话不说,直接冲向崔衡玥。 三招过后,崔衡玥倒在了地上。 水芙不知何时从角落里走了出来,她看着崔衡玥,眸光中含着一丝怒其不争:“穆统领都说让你不要轻敌了,你还轻敌,这下输了吧。 “你啊,就是太自大......” 崔衡玥输了比武,本就心情不好,现在还被水芙数落,心情就更糟糕了。 “闭嘴。” 喝止了水芙,崔衡玥从地上爬起来,看向侍卫:“再比一次。” 侍卫面无表情道:“主子说了,只比一次。这次输了,你只能等到下一次开饭。” 什么? 这下,连水芙的心情变糟糕了。 崔衡玥看了看食盒,心中很不甘,她扭头看向穆风:“刚才比武之前,你没跟我说只能比一次。 “这次不算,我要再比一次。” 穆风露出考虑的神情:“我刚才没有说清楚确实是我不对,好吧,你们就再比一次。 “不过,你以后要记住,每次用膳前只比一次,赢了才能用膳。” 叮嘱完,穆风挥了一下手:“开始吧。” 这一次,崔衡玥不敢再轻视面前的侍卫,她仔细回想了一遍他刚才的招术,选择了主动攻击。 尽管如此,崔衡玥打得还是很艰难,有好几次,她都差点倒在地上,幸好她努力控制住了身形,才没有倒下。 十招过后,侍卫倒在了地上。 “太好了。” 水芙忍不住欢呼,冲过去拍了一下崔衡玥的肩膀:“崔小娘子,好样的。” “嘭!” 崔衡玥跌坐在地上。 “......” 水芙尴尬地看了看自己顿在空中的手,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崔衡玥,脸上变得滚烫:“我......对不起,我太用力了。” 崔衡玥冲她笑了一下,顺势拍了拍旁边的空地:“把吃食拿过来,我就在这里吃。” “好。” 水芙回了她一个微笑,将食盒放在她面前,迫不及待地把里面的盘子一一端出来。 穆风冲侍卫使了一个眼色,两人悄悄地退出殿阁。 ...... 神隐宫。 穆风向楚王禀报了刚才比武一事:“......崔小娘子第二场没有轻敌,勉强赢了。 “主子,我是按照您的吩咐,先找了个不那么厉害的侍卫与她比武,她却赢得这么辛苦,往后还怎么比?” 楚王:“她是个迎难而上的性子,往后越难,她越能成长,就照我之前说的去做。” “是。” 楚王看向窗外,阳光明媚,心情顿时好起来。 穆风静静地侯立在一旁,不敢打扰他。 屋中安静了片刻,楚王突然出声:“传我命令,不必隐瞒崔衡玥今日在寺院做的事情。 “明日之前,将此事宣扬出去......” 第126章 反正不会是坏事 晚膳时分,崔衡玥在北地窟静静地等待着北殿的人。 这一次,北殿会派何人前来? 不管他们派谁来,她的东西她一定要护住。 突然,外面传来了轻盈的脚步声,崔衡玥眼睛一亮,看向门口。 不一会儿,水芙提着食盒率先出现在门口:“崔小娘子,我来了。” 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水蓉。 崔衡玥心中一喜:今晚跟她比武的人是水蓉?那可太好了。 水蓉走到屋中空地,面无表情地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今晚我跟你比武,若是你能在三招之内把我打倒,晚膳就是你的。” 三招? 太简单了。 崔衡玥站起来:“好。” 在崔衡玥经过身旁时,水芙用手遮住嘴巴,小声道:“你放心,我已经跟水蓉说过了,她会让你的。” “我不需要她让。”崔衡玥冲口而出。 若是她连一个北殿小小的丫鬟都打不过,岂不是笑话? 崔衡玥站定在水蓉面前:“水蓉小娘子,开始吧。” “那我就得罪了。”水蓉说完,脚尖一点,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向崔衡玥。 好快! 崔衡玥急忙出手抵挡,然堪堪挡住,水蓉的第二招就来了。 “嘶——” 崔衡玥腹部挨了一拳,身体往后倒,她急忙伸手撑着地面。 然而,她身形刚稳,水蓉的脚就重重地砸下。 “嘭!” 崔衡玥倒在地上,腹部剧痛不已。 “你......” 崔衡玥捂着肚子爬起来,不敢相信地看着水蓉,却说不出话来。 她居然这么强? “水蓉——” 水芙怒气冲冲地跑过来,质问水蓉:“我不是叫你让着崔小娘子吗?你怎么出尔反尔?” “谁要她让?”崔衡玥怒瞪水芙:“我要赢会凭自己的真本事赢,不需要任何人让,你以后不要多管闲事。” “......” 水芙自知理亏,不敢与崔衡玥对视,但她死死地瞪着水蓉,誓要一个答案。 水蓉沉着脸道:“看来,你跟着她吃了两顿,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我......”水芙一时语塞。 “主子吩咐了,谁赢了,膳食就归谁。” 说着,水蓉一把抢过食盒,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哎,水蓉——” 水芙急得要追出去,却被崔衡玥一把抓住。 “你去哪里?” 水芙甩开她的手:“当然是回北殿,我可不是你的丫鬟。” 崔衡玥:“......” 这个臭丫头,只肯与她同甘,不肯与她共苦吗? 见水芙要走,崔衡玥又抓住了她:“我问你,水蓉的武功如何?” “比不上我。”水芙冲口而出。 崔衡玥曾经与水芙交过手,她并不这么觉得,低吼:“说真话。” “吼什么吼?” 水芙恼羞成怒,用力挣脱崔衡玥的手,想一走了之。 但对上崔衡玥那双锐利的眼睛,她莫名觉得心虚,目光看向别处,声音微弱:“比我厉害那么一点点。” 崔衡玥没有为难她,又问:“水蓉比之北殿一众侍卫,又如何?” 水芙听出了她的认真,转过脸来,看着她说:“北殿的侍卫都是楚王的亲卫兵,我和水芙是娘子教出来的,若是真的打起来,我们肯定打不过楚王的亲卫兵。 “而且,亲卫兵中最厉害的是穆火大将军和穆风统领座下的四名心腹,火韬、火烽、风驰、风掣。” 崔衡玥:“中午与我比武的那名侍卫,他是楚王的亲卫兵吗?” “不是,他是穆云将军的人。” 闻言,崔衡玥的心跌到了谷底。 楚王说过,八阵所用之人皆是他的精兵强将,至今无人能破。 而如今,北殿一个小小的丫鬟就能把她打趴下,她又怎么与楚王的亲卫兵对抗? 何况,比那些亲卫兵厉害的人,北殿还有许多。 这些人去守阵,她怎么可能破阵? 见崔衡玥满脸沮丧,一屁股坐在地上,水芙以为她因为饿肚子而伤心,就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你别难过,不过就是一顿没吃而已,又饿不死人。明日睡觉起来,又会有好吃的。” 崔衡玥抬头看了水芙一眼,没说话。 “好了,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你。”水芙说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离开了房间。 终于在文殊阁追上了水蓉,水芙笑嘻嘻地去搀水蓉的手:“水蓉啊,你看娘子做了这么多吃的,你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不如......” “我最近吃得很多。”水蓉侧身避过她的手,淡淡道。 “......” 水芙被噎了一下,随即又嬉皮笑脸地黏上去:“水蓉,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怪我今天和崔衡玥一起用膳,没有给你留。 “但你想想啊,那是娘子给崔衡玥做的膳食,她不开口,我也不好给你留啊。 “再说了,那分量是真的少,崔衡玥一个人吃都吃不饱,何况我们两个人吃。” 水蓉顺势说道:“是啊,这些东西是娘子千辛万苦做出来的,分量本就不多,一个人吃犹嫌不够,又怎么能给两个人吃?” “......” 水芙对着食盒咽了一下口水,抓着水蓉的手臂摇了摇,撒娇道:“水蓉~我们这么多年的姐妹了,你不会连这点吃的都舍不得分享给我吧?” “哼!” “哎呀,你别生气,给我尝一口,怎么样?” “看我心情。” “你上次不是说娘子送我的兰草很漂亮吗?我把它送给你。还有,你不是......” 声音逐渐远去。 云晨从暗处走出来,望着栈道上的两道倩影若有所思:“黑竹竿,你说,楚王到底想干什么?” 云林靠着柱子,淡淡道:“反正不会是坏事。” 这时,晨光跑来禀道:“都尉,看守北地窟的人来报,崔衡玥离开了北地窟。” 云晨看了过来:“她出来干什么?” “什么也没干,就瞎晃悠。”晨光回答。 “只要她不出南殿,就随她去。” “是。” 晨光转身离开,去传达云晨的命令。 此时的崔衡玥站在山崖边,又将目光投向了殿宇上方的峭壁。 那上面真的没有出路吗? 突然,一个人影冲过来,抓住崔衡玥就往游廊方向退。 “崔小娘子,凡事想开点......啊......” 见是宋卓行,崔衡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就挥过去。 宋卓行吃痛,松开了手,捂着疼痛的眼睛看向崔衡玥:“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是杀了我,但不要想不开......” 第127章 怎么可能 崔衡玥听见宋卓行的声音就觉得烦躁,她忍不住大吼:“闭嘴。” 宋卓行立刻闭上嘴巴。 周围终于变得安静,崔衡玥的心情不再烦闷。 她突然盯着宋卓行看:“我记得你当初进南殿时说过,你母亲病重,所以你才来云悬寺祈福。 “这么久了,你不用回去看看你母亲吗?” 见崔衡玥肯跟他说话,宋卓行很开心,但他面上不显,镇定地回答:“家中未曾传信过来,说明我母亲的病情已经转危为安。 “看来,云悬寺的菩萨果然灵验,祈福之后,我母亲的病好转了。” 崔衡玥脸上闪过一丝不屑,若是祈福有用,她早就回到师父身边了。 “你撒谎。”崔衡玥伸出手,指着他道:“眼睛是不会骗人的,从一开始你的眼睛里就没有真切的担忧,你根本就不担心你的母亲。 “这不像是一个孝子所为。” 宋卓行心里一咯噔,她居然看出来了? “说,你来云悬寺到底是何居心?” 面对崔衡玥的审问,宋卓行在心中再三权衡后,肃容问道:“你想听真话?” 明知故问,谁会想听假话? 崔衡玥有点恼怒:“自然是听真话,你若不愿说,可以不说,但不许骗我。” “是为了你。”宋卓行冲口而出。 崔衡玥愣了一下:“......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云悬寺是为了你。”宋卓行一字一字地说。 崔衡玥拉长了脸,怒道:“少拿我做借口,我从小就在云悬寺长大,从未见过你。 “而且,我从未听我阿娘或者她身边的人提起过,王家和崔家与宋姓家族有来往,你在撒谎。” 忽然,宋卓行朝前走了几步,站定在崔衡玥面前,低声道:“实不相瞒,我母亲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病逝。 “但她在临死前叮嘱我,一定要找到她师兄的关门弟子,而这个人就是你。” 崔衡玥眉头紧皱:“不可能,我没有师父......” 等等,他说的该不会是......她那在蓬莱山修行的师父吧? “你母亲拜在谁的门下?” 宋卓行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母亲有幸拜入了太上真人的门下,但她资质平庸,道心不稳,趁太上真人闭关之际溜出了蓬莱山,此后才有了我。 “我母亲病重的时候,她师兄曾托梦给她,说他的关门弟子犯了错,他罚其出山历劫,但中途出了差错,希望我母亲能找到他的关门弟子,送其回蓬莱山。”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又很快恢复了淡漠的神情,但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令她久久不能平静。 她故作生气道:“胡说八道,蓬莱山是传说中的仙山,没有人知道它在哪里,也从未有人去过。 “兴许,这就是话本里胡诌的,世上根本就没有蓬莱山。” 宋卓行看不透她的心思,只好老实交代:“我也没去过,不知道真假,但我母亲说蓬莱山百年会出现一次,就在东海之上。” 他说对了。 难道她师父真有个师妹? 崔衡玥突然头疼,她忍不住抬起手,敲了敲脑袋。 可恶,她为什么只有一点点的记忆?除了记得自己有个在蓬莱山修行的师父,以及自己是被师父惩罚了,其他事情她都不记得。 “崔小娘子,你没事吧?” 看见崔衡玥痛苦的模样,宋卓行忍不住伸出手,想阻止她敲脑袋,却又僵在半空中。 崔衡玥猛地抬起眼睛,怒视宋卓行:“你是不是话本看多了,竟然说出这么荒谬的话? “我尚在襁褓之中就跟着我阿娘来了云悬寺,我没有师父,功夫都是跟我阿娘身边的人学的。 “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但你母亲当时病重,分不清梦里梦外实属正常。 “不过,这么荒谬的事情,你也相信,实在是愚蠢......” 宋卓行打断她的话:“我母亲没有撒谎,她分得清梦里梦外。”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在崔衡玥面前展开:“当时,我母亲的师兄托梦给她,并给了她一幅画,说他的关门弟子就在这里。 “我母亲过目不忘,梦醒之后也会记得梦里的事情,所以她画出了梦里的那幅画,也就是我手中这幅画。” 看见他手中那幅画,崔衡玥怔住了。 画上有位少女立于山门口,而她身后正是云悬寺,更令人震惊的是画上的少女与她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 看着一脸茫然的崔衡玥,宋卓行缓缓说道:“我从前并不知道云中城有一座云悬寺,就是因为这幅画,我才知道有这样一座巧夺天工的寺院。 “也是因为这幅画,我那日才会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并留在了南殿。 “所以,我母亲说的都是真的......” 崔衡玥一把抢过画,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不信,你休想编造谎言来开脱你的罪责。” 宋卓行眼神一黯,弯腰捡起画,慢慢地抚平叠好,如同对待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放入怀里。 他悲伤地望着崔衡玥:“我没有骗你,也没有为自己开脱,那日我说出你的下落,是我不对,我愿意为此赎罪。 “只要能求得你的原谅,你让我干什么都行。” 崔衡玥:“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崔衡玥心中一动:“听说宋家这些年来做营生,挣了不少钱,如果你能给我十万两黄金,我就原谅你。” 十万两黄金? 宋卓行忽然变了脸色,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臂:“你也跟穆火立下了字据?” 也? 这小子也立了字据? 难道......所有留在南殿的人都立下了字据,一旦他们想离开,就必须还给楚王十万两黄金才能离去? 崔衡玥不禁在心里大骂楚王贪婪,嘴上道:“是,但现在我想下山了,所以我急需一笔钱。 “只要你替我还了这笔钱,我就原谅你。” “我......”宋卓行面露难色。 十万两黄金不是一笔小钱,他带出来的所有钱财都没有这么多。 何况,他刚拿了一笔钱赎回孙掌柜等人,现在已经没有钱了。 崔衡玥脸色一沉:“怎么,拿不出来?” “......是。” 一听这话,崔衡玥破口大骂:“还说为了求得我的原谅,干什么都行,如今却不肯拿钱出来,分明就是在诓我。 “宋卓行,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话落,她从怀里掏出一物,砸向宋卓行:“这个东西,还给你......” 第128章 联手杀人 宋卓行急忙伸手去接。 接住了之后,他才发现崔衡玥扔过来的是他之前给她的玉佩。 宋卓行盯着手中莹白温润的玉佩,心绪翻涌,这块玉佩...... “等等——” 余光瞥见崔衡玥要走,宋卓行连忙出声。 但崔衡玥并未停下来,依然往前行走。 情急之下,宋卓行叫道:“我答应你。” 崔衡玥终于停了下来,用背对着他。 宋卓行快走几步,从背后绕到她面前,郑重地说:“我答应你,帮你筹集十万两黄金,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崔衡玥默了默:“......何事?” “拿着这块玉佩,不许扔,不许弄丢,不许送人,不可让其破损。” 说完,宋卓行不容拒绝地将玉佩塞到崔衡玥手里,主动退到一步之外。 感受着玉佩上的余温,崔衡玥的心情很复杂,她低头看了玉佩许久,终是收拢五指,紧紧地握住玉佩。 “好,那就以三月为期。” 宋卓行咬了咬牙:“......好。” 崔衡玥调转方向,往北地窟走去。 如果三个月后,这个臭小子真的为她筹来十万两黄金,她就相信之前的事,他是迫于无奈,并不是真的要害她。 润竹从暗处走出来,看了一眼背影越来越模糊的崔衡玥,转回头对宋卓行说:“三郎,你怎么又把那块玉佩给崔小娘子了? “那可是少家主的玉佩,你给了她,那些人怎么会听你的?” 背影消失,宋卓行收回目光,肃然道:“那些人是忠于有能力的少家主,而不是一块玉佩。” 润竹若有所思。 下一刻,他又听到宋卓行喃喃道:“何况,没有她,那块玉佩也无甚用。” 润竹听得糊涂,问:“三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小娘子跟玉佩有什么关系?” 宋卓行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吩咐他:“传信给青柏,尽快筹集十万两黄金。” 闻言,润竹脸色大变:“三郎,我们的钱是有大用处的,不能给崔小娘子。” “我已经答应她了,必须做到。” “......” 见宋卓行态度坚决,润竹满心无奈:“三郎,不是我不愿意,是我们没有那么多钱。” 宋卓行的神情变得很凝重,他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先让青柏去筹钱,看看有多少......” 在宋卓行和润竹离开之后,张五郎和罗三娘从远处的游廊柱子后面走出来。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张五郎问。 罗三娘没好气地说:“那么远,我怎么听得见?” 说完,抬脚就走下石阶。 张五郎环顾四周,见没有侍卫,就去追罗三娘:“哎,你等等我。” “你跟着我干什么?”罗三娘脚步不停。 “你去干什么,我就去干什么。” 听见这话,罗三娘脚步一顿,扭头看向张五郎:“你知道我去干什么?” 张五郎弯了弯唇角,脸伤浮现出得意的笑容:“若是我没有猜错,你是想去杀崔衡玥。” 罗三娘心里一咯噔,嘴上呵斥道:“休要胡说八道,我没有想杀人,也没有武功。” “呵呵,还想骗我们呢?”张五郎面露不屑:“你会武功的事,我早就知道了。 “而且,那天我看出来了,你想置崔衡玥于死地。” 她有那么糟糕吗?居然让这个臭小子看出来了。 罗三娘的心情很不好,转身往南院方向走:“我没有。” “何必否认?” 张五郎加快脚步,绕到罗三娘前面,伸手阻拦她:“实不相瞒,我也想杀崔衡玥。 “既然你我目标一致,不如联手,怎么样?” 见张五郎主动说出自己的目的,罗三娘停下了脚步:“你真的想杀崔衡玥?” “是。” “好,那我就跟你联手。” 罗三娘再次改变方向,朝着北地窟前进。 到了北地窟附近,张五郎提出:“这样,我来对付这两名侍卫,你进去杀崔衡玥,我解决了他们,就来帮你。” 想一石二鸟? 罗三娘不动声色地说:“我虽然会武功,但武功不济,恐怕一个人对付不了崔衡玥。 “若是她跑出去,招来巡逻的侍卫,那我们就死定了。” 一个人对付不了崔衡玥,会趁着夜色来北地窟? 张五郎没有揭穿她,顺着她的话说:“无妨,我就在门口,她若跑出来,我会拦住她。” 果然是想坐享其成。 罗三娘心下冷笑,面上担忧道:“若是她在里面大叫,招来侍卫,那又该如何是好?” 不等张五郎回答,罗三娘又继续说:“所以,还是得张郎君出马。 “这样吧,我们先一起解决了看守的侍卫,再一起去杀崔衡玥。” 计谋被戳破,张五郎只好答应:“行。” 于是,罗三娘和张五郎掏出面巾,蒙在脸上,悄悄地靠近北地窟的大门。 “什么人?” 侍卫刚发现有人靠近,就被来人制住,随后脖子一痛,晕了过去。 “走。” 罗三娘和张五郎推开大门,轻手轻脚地走进去。 “原来北地窟是这副模样......” 张五郎是第一次踏入北地窟,看见里面的布局有点新奇。 罗三娘低斥:“认真点,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 张五郎神色一凛,收回目光:“知道了。” 靠近里面的房间,罗三娘冲张五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并再次放轻了脚步。 张五郎跟着放轻放慢脚步,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房间。 到了房门前,罗三娘先是将手放在门上,轻轻地推了一下。 房门依然紧闭。 于是,罗三娘掏出一块薄薄的竹片,插入房门中间的缝隙,抵住门栓,慢慢地移动。 “啪嗒”一声轻响,门栓松开。 罗三娘与张五郎对视了一眼,随后同时推开门,潜入了房间。 二人借着外面通道中的烛光,径直奔向床铺,举起手中竹片就往被子上捅。 捅了几下,既无惨叫声,也无挣扎,张五郎觉得不对劲,拦住了罗三娘:“不对......” 话刚出口,张五郎背上就挨了一刀。 随后,罗三娘的后背也挨了一刀。 “现在才发现,晚了点。” 崔衡玥拔出刀,再次刺向罗三娘,却被张五郎用竹片挡住。 罗三娘趁机将手中竹片刺向崔衡玥。 崔衡玥纵身一跃,躲开了攻击。 “你没事吧?” 见罗三娘身体摇晃着往下倒,张五郎急忙扶住她。 罗三娘挥开张五郎的手,冷声道:“死不了。” 话音未落,她已冲向了崔衡玥。 见状,张五郎急忙去帮忙。 “你们是谁?为何要行刺我?” 第129章 她是刺客 房中安静了一瞬,随即又响起了打斗声。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是谁。” 崔衡玥一边周旋于二人之间,一边用言语试探:“李碧儿,苏毕文,是你们吧。” 此话一出,二人的动作顿了一下。 崔衡玥趁机去揭他们的面巾。 罗三娘反应快,躲开了,但张五郎的面巾被崔衡玥扯了下来。 在面巾被扯下来的那一刹那,张五郎及时撇开脸,没有让崔衡玥看见他的面容。 与此同时,罗三娘再次靠近崔衡玥,一把夺走了张五郎的面巾。 “接着。” 罗三娘缠着崔衡玥的同时,将面巾扔给了张五郎。 接住面巾后,张五郎迅速戴好,就赶去帮罗三娘。 崔衡玥没有看到相貌,心情很郁闷,冲口就骂:“有胆杀我,却没胆露面,跟那臭老鼠有何区别?” “你才是臭老鼠。”张五郎忍不住哑着声音回击。 罗三娘低斥:“闭嘴,不要跟她说话。” 张五郎哽住,随后不再搭理崔衡玥。 见他们不回应她,崔衡玥也不再说话,专心对付他们。 “嘭!” 当崔衡玥第三次摔在地上时,她毫不犹豫地往外冲:“来人啊,有刺客......” “快抓住她。” 罗三娘急得大喊,暴露了自己的声音。 崔衡玥脚步没停,但心中很震惊,是罗三娘? 可是,她与罗三娘无怨无仇,罗三娘为何要对付她? 难道是因为她上次无意间撞破罗三娘的藏身之处,害罗三娘差点被云林抓住,罗三娘就来杀她灭口吗? 也太狠毒了吧? 那另一个人是谁? 崔衡玥来不及细想,就被二人追上。 “拿命来。” 崔衡玥不得已停下来应对二人:“罗三娘,我与你有什么仇,你要杀我?” 二人身量差不多,崔衡玥本来分不清谁是罗三娘,但因为这一句话,其中一人动作顿了顿,她立刻就认出了罗三娘。 身份暴露,罗三娘索性不再隐藏自己的声音:“看你不顺眼罢了。” 看她不顺眼就要杀了她? 难道罗三娘嗜杀成性吗? 崔衡玥不信:“是有人指使你吧?” 罗三娘的动作再次一顿,只短短一瞬,她又恢复了正常。 虽然她极力保持镇定,但崔衡玥还是看出了异样。 张五郎趁虚而入,用力一踢。 崔衡玥的身体飞了出去,随后撞在大门上,滑落在地上。 外面藏在暗处的晨光欲现身,却被云晨用手势阻止了:“现在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晨光停下脚步,对后面的侍卫做了个暂停行动的手势。 眼看着二人举着竹片冲过来,崔衡玥忍着痛从地上爬起来,同时快速说道:“指使你的人是谢禹吧?” 二人脚步一顿。 张五郎看向身边之人,目光惊愕,罗三娘是谢禹的人? 谢禹也在南殿? “不是。”罗三娘眼神闪烁了一下。 “呵呵!” 崔衡玥冷笑了一声,同时跳出门槛,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糟了,快跑。”张五郎率先冲出大门。 “想走?”崔衡玥当即上前去阻拦张五郎。 与此同时,罗三娘冲了过来,帮张五郎挡了一拳,拼着自己受伤,回了崔衡玥一击。 “快走。” 罗三娘和张五郎纵身一跃,隐入夜色之中。 过了一会儿,晨光带着侍卫急匆匆赶过来:“刺客在哪里?” 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来得这么慢,当然是跑了。” 不等晨光说话,崔衡玥又质问他:“平日里巡逻侍卫有很多,为何今日侍卫这么少?” 晨光镇定地回答:“上次你偷偷跑出云悬寺,打伤了我们不少人,那些人如今还在养伤,所以南殿的侍卫少了很多。” 崔衡玥:“......” 怎么,还变成她的错了? 崔衡玥很生气,但并不想跟晨光纠缠这件事,便直截了当地说:“刚才有两名刺客要杀我,其中一人是罗三娘。 “他们二人的后背皆被我的短刀捅过,所以只要你们去搜查,谁的背上有伤,谁就是刺客。” 晨光听了,立刻吩咐道:“去叫上陈娘子,即刻搜查南殿。” “是。” 侍卫们立刻行动。 崔衡玥:“我跟你们一起去。” 这时,云晨和云林走了过来,挡住了崔衡玥的去路:“出什么事了?” 晨光神情自若地禀报了刺客一事:“......都尉请放心,他们已经去搜查,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既然如此,崔小娘子就跟我一起在这里等等吧。”云晨道。 “我要亲自去抓罗三娘,她已经跟我承认,是谢禹指使她来杀我的。”崔衡玥伸手去推云晨。 云晨却纹丝不动。 于是,崔衡玥往旁边走了一步,想绕过去,却被云晨抓住了袖子。 “你受伤了。” 云晨当即吩咐云林:“快去拿伤药过来给崔小娘子。” “是。” 云林脚尖一点,施展轻功离去。 崔衡玥愣住了。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了好人,看见她有伤就给伤药? “放开我,我要亲自去抓罗三娘。”崔衡玥将袖子从云晨手中扯出来后,就奔向南院。 云晨抬脚跟上:“我陪你去。” 还没走到罗三娘的房间,崔衡玥就听见里面传来惨叫声,心中一喜:“都尉你听到了吧,罗三娘受伤了,她是刺客。” 云晨附和道:“不会吧?我看罗三娘平日里很善良,不像是会杀人的人。” “你以为所有的凶手都凶神恶煞吗?有些凶手很会伪装,平日里装作仁慈善良的模样,就是让你们相信她不会杀人,从而逃脱罪责。”崔衡玥道。 说话间,两人来到了房门前。 “都尉。” 武扬迎上来:“罗三娘刚才在屋顶上赏月,不慎摔下来,后背着地,被断竹所伤。 “陈娘子看过了,罗三娘的背确实是被断竹刺伤的,而不是被短刀所伤。” 崔衡玥怒道:“不可能,我的短刀确实伤了她......”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我知道了,她肯定是用断竹破坏原来的伤口,来洗脱嫌疑。 “我要亲自去检查。” 话音未落,崔衡玥已经跑向内室。 “疯丫头,你怎么来了?”陈氏看见崔衡玥,十分惊讶。 崔衡玥没有接话,抢过陈氏手中的纱布就扔在地上:“不许给她上药,她是刺客。” “我不是刺客,我刚才一直在屋顶上赏月......” “休要狡辩。” 崔衡玥粗暴地掀开被子,但看见罗三娘背上的伤,瞬间变了脸色...... 第130章 这里是北院 罗三娘背上的伤呈半圆形,较深,完全覆盖住短刀捅出来的伤。 如武扬所说,她背上的伤一点都不像是短刀捅出来的,而像是断竹所致。 为了伪造不在场的证明,这个女人对自己都能下狠手,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不对。 崔衡玥双眼眯了起来,这个伤是在后背,罗三娘自己弄不出来,她有帮手。 可是,她刚才明明看见,那两个蒙面人是分开走的,一个往南院,一个往北院。 也就是说,另一个蒙面人是男人。 那么,罗三娘的帮手是谁? “我......不是刺客......” 罗三娘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后,一头倒在床上。 陈氏看了看,对云晨禀道:“都尉,她晕了。” 云晨看向崔衡玥:“崔小娘子,她的伤你已经看过了,你还认为她是刺客吗?” “我说我没有听错,她就是刺客,你相信我吗?”崔衡玥反问。 “我只相信证据。” 又是这句话。 崔衡玥握紧了拳头,暗中咬了咬牙,即便她知道刺客就是罗三娘也没用,因为她没有证据。 云晨看了眼沉默的崔衡玥,吩咐道:“陈氏,先去搜查其他人,再回来给罗三娘包扎伤口。” “什么?”崔衡玥愤怒地冲到云晨面前:“她是刺客,你还要帮她治伤?” 云晨淡淡道:“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就是刺客。” 崔衡玥:“......” “走,都给我出去。” 云晨吩咐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崔衡玥没有动,死死地盯着床上的罗三娘。 屋内的侍卫也没有动,他们全都看着崔衡玥。 见状,陈氏走过去:“疯丫头,没有证据,你动不了她,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陈氏把崔衡玥拽出了房间。 “继续搜查!” 陈氏担忧地瞥了眼崔衡玥,跟着侍卫去搜查其他房间的人。 崔衡玥没有在这里等结果,直接离开了南院。 “你在这里看着。”云晨对晨光吩咐了一句,就去追崔衡玥。 刚走出南院,崔衡玥就碰上了云林。 “崔小娘子,伤药取来了。” “谢了。” 崔衡玥接过伤药,揣入怀中,就往北院的方向走。 “哎——” 云林朝着崔衡玥的背影唤了一声,就被云晨拉着往前走:“去北院看看。” 崔衡玥刚踏入北院,就看见宋卓行站在自己的房门前,她移开目光,问一旁的侍卫:“搜查完了吗?” “大通铺的人搜查完了,他们背上没有伤,其他房间的人还在搜查。”侍卫回答。 云晨走了进来,吩咐侍卫:“传令下去,凡是背上有伤的人都带到院子里来。” 吩咐完,云晨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我们就在院子里等等吧。” 崔衡玥没有接话,径直走到院子中的石桌旁坐下。 云晨和云林也跟着进了院子,但他们没有坐在石桌旁,而是站在崔衡玥的不远处。 宋卓行冲旁边的润竹使了个眼色。 润竹瞥了眼崔衡玥,小心翼翼地沿着庑廊内侧走到最近的一名侍卫身边:“冒昧问一下,发生了何事?为何要检查我们的后背?” 刚才在房间里,侍卫检查他和三郎的后背时,他曾问过,但侍卫没说原因。 这个时候,他也没抱希望,但主子让他去打听,他只能遵从。 没想到,侍卫居然回答了:“刚才有人潜入北地窟刺杀崔小娘子,被崔小娘子伤了背,但刺客逃脱了。” 润竹顿时变了脸色,道了一声谢后就急忙跑到宋卓行身边:“三郎,有人潜入北地窟刺杀崔小娘子,但刺客逃走了。” 话音未落,宋卓行就往院子中央走去。 他站定在崔衡玥面前,满脸担忧地望着她的手臂:“你的伤严重吗?” “干你何事?” 崔衡玥不耐烦地回了一句,然而当她对上宋卓行那双饱含担忧的眼睛,她心中的怒火瞬间凝固。 下一刻,她不自然地撇开脸,哼道:“放心,死不了。” “你的手还在流血,我帮你止血包扎吧。”宋卓行说完,就回头喊道:“润竹,把伤药拿过来。” 崔衡玥诧异地看着宋卓行:“你哪来的伤药?” 宋卓行冲云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自然是云都尉派人送过来的。” 云晨居然给他们伤药? 他不是一向很吝啬吗? 正疑惑的时候,苏毕文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今晚还真是热闹啊。” 苏毕文甩了甩袖子,故作潇洒地走到石桌旁,在崔衡玥的对面坐下:“崔小娘子怎么来我们北院了? “云都尉也真是的,怎么能让一个小娘子进我们北院呢?” 崔衡玥直直地盯着苏毕文,他走得这么轻松,似乎身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伤势就有了好转,分明是用了药。 难道,云晨也给了苏毕文伤药? 想到这里,崔衡玥心中又燃起了怒火,从前不轻易给药不给他们治伤的人,为何今日给他们治了伤,还留了伤药给他们? 这些人,可都是要杀她的人啊? 穆云在干什么? 不,穆云是奉命行事,这一切都是楚王授意的。 楚王,他究竟想干什么? 见崔衡玥一直盯着自己,苏毕文计上心头,故意动了一下肩膀,本就松垮的衣服顺势往下滑,露出了胸前的肌肤。 “苏毕文——” 宋卓行迅速抬手,用袖子遮住崔衡玥的视线。 与此同时,润竹伸手过来,展开袖子挡在苏毕文和崔衡玥中间。 “三郎,药取来了。” 崔衡玥盯着眼前的袖子看了看,又抬头看向身边的宋卓行,他很生气。 是为了她吗? 苏毕文迎上宋卓行那双愤怒的眼睛,轻佻一笑:“怎么了?我晚上本来就是这副模样,何况这里是北院,都是男人,有什么好害臊的? “哦,对了,今儿崔小娘子闯进来了,应该注意点。” 嘴里说着“应该注意点”,却无半分行动。 宋卓行用另一只手接过伤药,吩咐道:“润竹,苏郎君受了伤,穿不好衣服,你帮他好好穿。” “是。” 润竹立刻出手,去抓苏毕文的衣襟。 苏毕文急忙起身躲避。 “都尉,他们打起来了。”侍卫冲云晨喊道。 云晨只是“哦”了一声,就再无反应。 侍卫顿觉自己大惊小怪,羞愧地回到原位站好。 见润竹缠住了苏毕文,宋卓行放下袖子,看向崔衡玥:“把手伸出来,我帮你包扎。” “不用,我自己有伤药。” 崔衡玥一口回绝后,掏出云林给的伤药,在伤口上撒了些药粉。 又拿出丝帕,用嘴咬住丝帕一角,剩下的缠绕于手臂上,最后打了个结。 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得很熟练,就连最后那个结也打得很漂亮,仿佛这件事她已经做了数百次。 宋卓行看得心酸不已,握着药瓶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 这时,林隐走进院子,向云晨禀道:“都尉,背上有伤的人都在这里了。” ...... 第131章 太巧了些 林隐身后,侍卫共押来了五人。 崔衡玥心中一沉,看来,北院的刺客也想蒙混过去。 “都转过去,露出背上的伤。”云晨吩咐道。 五人照做。 崔衡玥上前,一个一个地仔细查看。 她每走到一个人背后,林隐就向她解释道:“他这是不小心撞倒了桌子,又摔了一跤,地上的碎瓷片插进了后背。” “他们三人是刚才打了一架,被树枝刺伤了。” 林隐指了指站在中间的三个人。 崔衡玥仔细查看了三人的伤口,停在张五郎的背后。 “他是下石阶的时候不慎滑倒,后背着地,被一块尖锐的石头所伤。”林隐道。 这些人...... 崔衡玥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云晨说:“他们的伤不仅位置相同,就连受伤时间都差不多,未免太巧了些。” “是太巧了些......” 云晨还未说完,苏毕文突然出现,打断了他的话:“这有什么稀奇的?世间的事有时候就是这么巧。” 崔衡玥扭头看向苏毕文,他这么急着替这些人开脱,莫非刺客是他指使的? “他们用了晚膳后就一直都在北院吗?受伤的时候有没有旁人看见?” 宋卓行突然出声。 林隐先是指着第一个人说:“他是在自己房间里受伤的,无人看见,但他用完晚膳进了房间后,侍卫就没有见他出来过。” 又指了指中间的三个人:“这三人是在院子里打架,受伤时,周围的侍卫都看见了,也未曾见他们离开过北院。” 最后,林隐指着张五郎:“他是出来消食时受的伤,侍卫亲眼所见,晚膳后就未曾离开过北院。” 崔衡玥的目光落在第一个人的背上,虽然此人受伤时没有旁人看见,但她直觉刺客不是此人。 瞥见一旁的苏毕文,崔衡玥又将目光落在张五郎的背上,伤口略粗,看不出是短刀所伤。 但是能让苏毕文着急相护的人,这些人当中只有张五郎比较重要。 崔衡玥攥紧拳头,转身就往院门口方向走。 “哎,崔小娘子,这些人当中到底有没有行刺你的人?”林隐急忙喊道。 风中传来崔衡玥的声音:“不知道。” “......” 林隐求助地看向云晨。 云晨挥了一下手:“都散了吧。” “散了吧,散了吧,都回去睡觉。”林隐领着侍卫撤出北院,只留下原来看守北院的人。 张五郎穿上衣服,嘴角挂着笑,转身想跟苏毕文说话,却见宋卓行死死地盯着苏毕文,顿时收起笑容。 其他四人扫了眼宋卓行主仆,默默地回了房间。 “你们说,今晚行刺崔小娘子的人会是谁呢?”张五郎故作好奇地走到苏毕文身边,目光不离宋卓行。 润竹重重地“哼”了一声,并未接话,但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今晚发生的事绝对跟苏毕文脱不了干系。 “你想干什么?” 见宋卓行突然朝他们走来,张五郎立刻往前,将苏毕文护在身后。 宋卓行伸手,将张五郎推开。 “侍卫都看着呢,你不要乱来。” 张五郎想上前阻拦宋卓行,却被润竹死死地抓住,动弹不得。 宋卓行站定在苏毕文面前,目光凶狠:“我警告你,你若再敢伤害崔衡玥,我就让你死无葬生之地。” “哇,我好怕!”苏毕文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 下一刻,他不屑地“嘁”了一声,转身就往房间走。 吓唬谁呢? 他在南殿呆了这么久,难道还会怕一个新来的毛头小子? 见宋卓行没有教训苏毕文,润竹放开了张五郎。 “哼,大言不惭!” 张五郎不屑地说了一句,就去追苏毕文。 润竹走到宋卓行身边,担忧地唤了一声:“三郎......” “回房再说。” ...... 崔衡玥离开北院后,就径直回了北地窟。 第一次见崔衡玥这么平静,云晨有点不安,忍不住对云林说:“你觉得崔衡玥刚才在北院找到刺客了吗?” “额......”云林想了想,不太确定:“看她的样子,像是找到了,又像是没有找到。” 云晨站在北地窟的大门前,忍不住叹道:“直到今日我才知道,将军说得没错,南殿真的是卧虎藏龙。” 这些人居然能在他眼皮子底下溜出来杀人,还能避开侍卫的耳目溜回去,做出不在场的证明,还真是厉害。 云林没有说话。 “走,去南院看看。” 两人朝南院走去。 陈氏在搜查完南院所有人之后,又回到了罗三娘的房间。 踏入房间,却见罗三娘挣扎去拿伤药,陈氏立刻奔过去,一把抢过伤药。 “陈娘子,你干什么?” 见陈氏阴沉着脸,似乎来者不善,罗三娘忍不住提醒她:“云都尉可说了,让你搜查完就来帮我上药。” “呵,上药?” 陈氏冷嗤:“你行刺疯丫头,居然还想上药?” 罗三娘脸色一沉:“我没有......” “别人不相信疯丫头,但我相信她。她说你是刺客,你就是刺客。” 陈氏弯下腰,恶声恶气道:“我警告你,疯丫头虽然失去了母亲,但她在南殿并不是无依无靠。 “你若再敢对疯丫头动手,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你,交给都尉处置。” 说完,陈氏收走了所有的治伤之物,离开了房间。 晨光见陈氏出来,便问:“罗三娘怎么样了?” 陈氏罗三娘愣愣地看着门口,心情很复杂。 陈氏一向以温顺示人,没想到她也有凶狠的一面。 下一刻,罗三娘嘴角浮起不屑:“呵,依靠?一个小小的厨娘,也能成为依靠?” “不要大意。” 屋中突然响起熟悉的声音,罗三娘挣扎着坐起来,看向窗户。 果然是李碧儿。 只见李碧儿先是走到门口,把房门关上,才来到床边:“身处南殿,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厨娘,亦或者是烧火丫头。” 罗三娘神情一滞。 “趴好,我给你上药。” 见李碧儿掏出伤药,罗三娘忍不住问道:“你的伤药是从哪里来的?” 李碧儿:“我之前被人冤枉,受了刑,云都尉就命人给我治伤,还给我留下了伤药。” 罗三娘面露惊愕:“云都尉什么时候对我们这么好了?” 是啊,云都尉什么时候对他们这么好了? 李碧儿一边思索,一边给罗三娘处理伤口。 “多谢!”罗三娘突然出声。 李碧儿手一顿,随即继续手中的动作:“之前我拿了你的剪刀,害你被云都尉怀疑,这次我帮你蒙混过去,就当是我赔罪。 “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 第132章 调动 翌日。 崔衡玥是被饿醒来的。 “咕咕......” 崔衡玥摸着干瘪的肚子,很是无奈:“你别叫了,我也想吃东西啊。” 她回忆起昨日早上和中午吃的美食,不禁咽口水,穆水娘子做的东西真的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想到这里,崔衡玥一跃而起,体内充满了力量,她今天一定要打败北殿的人,吃到穆水娘子做的食物。 临近辰时,水芙踏入了崔衡玥的房间。 “怎么就你一个人?我的早膳呢?”见水芙两手空空,独自走进来,崔衡玥面露不满。 水芙解下腰间荷包,递过去:“我先来给你送吃的,不然你哪有力气比武?” 这么好? 崔衡玥接过荷包,见里面虽是普通的糕点,却是新出炉的,心中有点感动:“谢了。” 水芙笑望着她:“快吃吧,水蓉马上就要来了,别让她知道。” “嗯。” 崔衡玥吃完糕点,喝了杯茶,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不一会儿,水蓉提着食盒走进来。 她将食盒放在门边,走到屋子中间的空地:“崔小娘子,今日还是我跟你比武。 “主子说了,若是你在三招之内让我倒下,膳食就归你。 “若是你没有做到,膳食就归我。” 崔衡玥纵身一跃,就到了水蓉面前:“那原本就是穆水娘子给我做的膳食,你休想抢走。” “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话落,水蓉率先向崔衡玥出招。 这一次,崔衡玥没有轻敌,也没有分神,一心想着在三招之内打到水蓉。 水蓉出招很快,崔衡玥的动作更快。 第二招时,崔衡玥没有闪躲,故意将肩膀送到水蓉手中,趁其打中自己时,迅速出脚,将水蓉绊倒。 “你输了。”崔衡玥看着倒在地上的水蓉说道。 水蓉锤了一下地面,气急败坏:“可恶!” 崔衡玥欣喜地冲水芙扬了扬眉:“水芙,去把我的早膳摆上。” “好嘞!”水芙兴高采烈地去门口拿食盒。 这个好吃的臭丫头。 看见水芙为了一口吃的对崔衡玥言听计从,水蓉只觉得她没出息,不忍直视。 “你昨天是不是隐藏实力了?”水蓉突然问道。 崔衡玥正趴在桌子上,眼巴巴地望着水芙把膳食端出来,听见水蓉的问题,回头冲她眨了眨左眼:“你猜!” 水蓉:“......” 哼,这个小丫头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武功大涨,定是昨日跟她比武时,故意隐藏了实力。 愤怒过后,水蓉又觉得很失望,对自己失望,没想到她练武多年,居然连崔衡玥都打不过,真是太没用了。 水蓉垂下头,沮丧地往外走。 “哎,水蓉小娘子,你别走,跟我们一起吃。”崔衡玥喊道。 水蓉脚步一顿,不敢相信地回过头,看着崔衡玥。 水芙很错愕,崔衡玥不是嫌膳食分量不够吗?居然还让她和水蓉一起享用? 看来,从前是她误会崔衡玥了,其实,崔衡玥是一个很大方、很善良的小娘子。 水芙欣喜地冲到水蓉身边:“崔小娘子既然这么说了,你就跟我们一起吃吧。” 说完,也不等水蓉反应,就把水蓉拉到桌旁坐下,小声凑到她耳边说:“这么好的机会,你可千万别客气,不然崔小娘子会当真的。” 水蓉:“......” “崔小娘子如此盛情,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水蓉道了一声谢,就拿起干净的筷子。 “别客气。”崔衡玥热情地招呼二人,但不忘嘱咐她们:“不要都吃完了,每样给我留一点。” 水芙一边嚼一边含糊着说:“你放心,我们有分寸。” 别看她们吃得狼吞虎咽,实则她们心中很清楚,这些东西是楚王吩咐娘子给崔衡玥做的,她们就是沾了崔衡玥的福气才能品尝到这么美味的食物。 所以,她们只是每样尝一点点,其他的都留给了崔衡玥。 水蓉咽下嘴里的食物,道:“崔小娘子如此热情,我们也不会忘了这份情意。 “以后崔小娘子若是饿了,就来找我们,但凡是我们有一口吃的,就绝不会饿着你。” 水芙跟着表态:“对对对,以后你要是比武输了,没得吃,我就偷偷给你送吃的。 “不过是大厨房做的,肯定没有我们娘子做的好吃。” 崔衡玥欣喜不已,看来用美食笼络她们两个还是有回报的。 她放下筷子,冲二人抱拳:“那我就先在这里谢过二位了。” “好说,好说,我们是朋友嘛,自当互相帮助。”水芙豪气干云地挥了一下手,又将筷子伸向桌上的盘子。 三人用完膳,水芙和水蓉收拾完桌子就提着食盒离开了北地窟。 崔衡玥心满意足地走出房间,去外面闲逛。 到了大院子,崔衡玥发现苏毕文等人又做回了原来的差事。 大网已经完成,如今无论是寺院还是南殿,亦或者是北殿,她都不能从山崖逃离。 她只能按照楚王说的方法,二选其一,光明正大地离开云悬寺。 崔衡玥看向正在削树枝的宋卓行,心中琢磨着宋卓行到底能不能筹来黄金。 似乎是感受她的目光,宋卓行回头看过来,看见她的那一刻,宋卓行眼睛发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 “仔细盯着。” 宋卓行小声嘱咐了润竹一句,就站起来往崔衡玥走去。 院子里的人看似在做活,实则双眼偷偷地打量宋卓行和崔衡玥。 宋卓行走到崔衡玥面前,掏出短刀递过去:“这是你昨日掉在院子里的刀,还给你。” 原来是他捡到了她的短刀。 崔衡玥接过短刀,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 “往后你可以安心睡觉,不会再有刺客去北地窟。”宋卓行说完这句话就走了。 崔衡玥愣住了。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把昨晚的刺客解决了? 崔衡玥扫视大院子,罗三娘和张五郎依然坐在原处干活,只是因为身上有伤,动作比往日慢。 昨晚的刺客还在。 崔衡玥忽然皱起眉头,他该不会打算今晚去杀罗三娘和张五郎吧? 不,他根本就不知道昨晚的刺客是谁,又怎么去杀刺客? 崔衡玥自嘲地笑了,不过是一句随意安慰的话,她又何必放在心上。 这时,穆风突然出现在游廊上,对云晨说:“云都尉,楚王有令,从今日起,调崔衡玥去北殿烧火。 “人我就先带走了。” 云晨恭敬道:“既是楚王的命令,穆统领请便。” 崔衡玥还没反应过来,穆风就到了她的面前:“崔小娘子,请吧......” 第133章 半夜行刺 穆风一走,大院子里的人就窃窃私语起来,就连那些侍卫也在心里猜测楚王这一举动的含义。 “郎君。” 张五郎悄声问苏毕文:“小疯子去了北殿,我们该怎么办?” 苏毕文很镇定,一边挑拣绿豆一边说:“楚王的命令只是让她去北殿干活,又不是让她晚上也呆在北殿。” 听见这话,张五郎顿时露出笑来:“没错,我们还有机会。” 不远处,宋卓行看见张五郎脸上的笑,眸中闪过一丝杀气。 这一日,崔衡玥一直都呆在北殿,直到晚膳后,她才回到北地窟。 躲在暗处的人急忙回到北院,进了张五郎的房间:“小疯子回来了,不过,她看起来很累,可能是北殿的活很辛苦。” 好机会。 “你回去睡觉吧,不用盯了。”张五郎赶走盯梢的人,欣喜地准备晚上需要的东西。 他受了伤,原本是打算休养几日,等伤好一点再去杀崔衡玥。但崔衡玥如此疲惫,身上还有伤,这个时候才是刺杀的最佳时机,他不能错过。 想到这里,张五郎热血沸腾,他终于能帮郎君干一件大事了。 ...... 子时。 张五郎悄悄地溜出房间,小心翼翼地避开侍卫,一路来到北地窟附近。 突然,旁边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张五郎顿生警惕,悄悄地移动脚步。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发现树丛旁边的黑影是人的影子,不由地紧了紧右手。 靠近树丛,他毫不犹豫地举着锋利的竹片刺了下去。 岂知对方同样用竹片抵住。 张五郎眸中浮现惊愕:“罗三娘,是你吗?” “是我。”罗三娘轻轻回答。 两人同时松开手。 张五郎忍不住打量罗三娘,跟他一样蒙着面,看不出什么。 “听说你伤得很重,怎么今晚又来了?” 罗三娘淡淡道:“你不也受了伤?那你怎么会来?” 张五郎笑了,看来,罗三娘跟他一样,也知道了崔衡玥的情况。 “既然你也知道了,那我们还是联手吧。” “好。” 多了一个帮手,张五郎又多了几分把握。 于是,两人悄悄地潜至北地窟,趁侍卫不备,一掌劈昏了侍卫。 “走。” 两人抬手按在大门上,正欲推门,背后就传来杀气,他们急忙回身抵挡。 “是你们。” 袭击他们的人并未蒙面,张五郎一眼就认出了宋卓行和润竹。 “嘭嘭!” 张五郎和罗三娘双双落地。 罗三娘压着声音提醒张五郎:“不要跟他们说话,免得暴露身份。” “呵,你们真当自己伪装得很好吗?” 宋卓行面露不屑,依次指着他们念道:“张五郎,罗三娘。” 二人脸色大变,对视一眼后,一跃而起,冲向宋卓行和润竹。 “不自量力。” 宋卓行冷笑一声,劈手夺走张五郎手中的竹片,顺势在他脖子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润竹也夺走了罗三娘手中的竹片,刺进了她的肩膀。 “撤!” 二人见势不妙,迅速撤退。 宋卓行和润竹正准备去追,云晨和云林突然出现,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么晚了,你们两个怎么还在外面?” 瞥见晕倒在地上的侍卫,云晨脸色一沉:“你们居然打伤了我的人?说,你们想干什么?是不是想杀崔衡玥?” 宋卓行:“......” 润竹:“......” 他们想杀崔衡玥? 润竹怒道:“要不是我和三郎及时赶来,崔衡玥早就被刺客杀了。 “你的人一招就被刺客打晕了,还好意思冤枉我们? “难道穆将军麾下都是一些无用之人吗?区区一个小丫头都保护不了,还谈何保家卫国?” 这话激怒了云晨,他扬手就要打润竹,却被宋卓行抓住了手腕。 “你想干什么?”云晨怒视宋卓行。 宋卓行不卑不亢,冷冷地回击:“这句话是我想问的,云都尉,你想干什么?” 云晨:“......” 宋卓行又道:“楚王曾是战神,穆云将军也是战场上威名赫赫的将军,他们麾下的士兵岂是平庸之人。 “而现在,南殿的守卫如此松散,崔小娘子白日里遭人暗算,晚上也不能睡个安稳觉,你们是不是该给她一个说法? “是想借刀杀人,还是另有所图?” 云晨怒气一滞。 这时,云林出手,抓住宋卓行的手一扭,就将云晨的手解救出来。 云林冷冷地看着宋卓行:“南殿如何布防,那是我们的人。 “楚王早有令在先,只要心甘情愿留在南殿,我们就会庇护她一辈子。 “宋小郎君大可放心,无论是谁,我们都不会让她死在南殿。” 润竹冷笑了一声。 自他和三郎进入南殿起,就已经死了两个人,何况在他们进来前,就已经死了一个人。 连自己的人都保护不了,还谈何保护他们? 宋卓行突然道:“刚才有两名刺客想潜入北地窟刺杀崔小娘子,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昨晚的刺客。 “他们刚走不久,你们若是现在去搜查,一定能抓住他们。” “对。”润竹附和道:“他们一个伤了脖子,一个伤了肩膀,你们赶紧去搜查。” 云晨脸色一沉:“我们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教。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刺客一事是你们编造出来的。” 闻言,润竹气得鼻孔冒烟:“你......你居然不相信我们?你去搜查地藏阁就知道了,我们所言绝不是假话。”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云晨昂起头,高傲道:“我就不去,你又能怎样?” “我......”润竹举起了拳头。 宋卓行一把抓住润竹的手臂,往下按:“不要冲动。” 随即,宋卓行对云晨说: 宋卓行突然道:“刚才有两名刺客想潜入北地窟刺杀崔小娘子,若是我没有猜错,应该就是昨晚的刺客。 “他们刚走不久,你们若是现在去搜查,一定能抓住他们。” “对。”润竹附和道:“他们一个伤了脖子,一个伤了肩膀,你们赶紧去搜查。” 云晨脸色一沉:“我们如何行事,还轮不到你们来教。 “谁知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说不定刺客一事是你们编造出来的。” 闻言,润竹气得鼻孔冒烟:“你......你居然不相信我们?你去搜查地藏阁就知道了,我们所言绝不是假话。” “你叫我去我就去啊?”云晨昂起头,高傲道:“我就不去,你又能怎样?” “我......”润竹举起了拳头。 宋卓行一把抓住润竹的手臂,往下按:“不要冲动。” 随即,宋卓行对云晨说:“” 第134章 放过 开门时,润竹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一眼,才进入房间。 “三郎,云都尉派了人跟着我们。”润竹等宋卓行进来后,就关好房门。 宋卓行径直在椅子上坐下,面色沉重:“我知道。” 润竹走过来,一双眼睛警惕地扫视门窗:“三郎,我们该怎么办?” “小小侍卫又岂能拦住我?” 宋卓行眸中闪过一丝不屑,喝了杯茶,就起身往床走去:“他们受了伤,今晚不会再行动。 “我们也休息吧,明天晚上你守上半夜,我守下半夜。” 润竹有点担心:“可是,云都尉他们......” “不必惊动他们,暗中保护即可。” “是。” 主仆二人安心睡下。 第二日,云晨一大早就守在观音阁,在穆云起床之后,就向他汇报了昨晚的情况。 “......将军,我看宋卓行那小子不会善罢甘休,恐怕他会一直守在北地窟外面,没有正当理由,我们也不能把他关起来。 “他若插手,张五郎和罗三娘都进不去北地窟。” 唉,这些年轻人啊...... 穆云揉了揉太阳穴,思考了一会儿:“那就随他去吧。” 云晨张开嘴,想说什么,最后又将话咽进了肚子里,告退离去。 早膳之后,众人陆陆续续进入大院子干活。 张五郎故意从游廊绕到罗三娘背后,轻轻地问了一句:“你的伤如何?” “死不了。”罗三娘回答之后就走向林隐,领取干活的东西。 领完东西之后,罗三娘本想去自己的位置,但瞥见李碧儿的身影,她眼神一动,朝着李碧儿走去。 “你的伤好了吗?”罗三娘坐在李碧儿身旁,关心道。 李碧儿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快好了。” 每日擦了伤药,自然好得快。 罗三娘朝李碧儿挪了挪身体,扫视了一遍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便说:“李娘子,我们联手吧。” “......”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李碧儿一头雾水:“你想干什么?” 罗三娘又扫视周围,确定安全后,她才开口:“你不是想杀崔衡玥吗?我也想杀她。 “不过,崔衡玥现在有帮手,我们若是独自对付她,恐怕不能得逞,不如我们联手,一起杀了她。” 李碧儿神情一滞:“我欠你的已经还清了,接下来你要做什么,不要扯上我。” 罗三娘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有点错愕:“你不想杀崔衡玥了?” 李碧儿没有接话。 不知为何,罗三娘有点心慌,说话的语气也不禁变得急切:“你不是跟崔权有仇吗?你不是说要杀了崔权的家人吗? “怎么现在仇还没报,你就开始放弃了? “你忘了你家人是怎么死的了吗......” 李碧儿打断她的话:“我没忘,我也不会放过崔权。”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联手吧,先杀了崔权的孙女,再杀崔权其他的亲人,让他也尝尝失去至亲的滋味。”罗三娘面露凶狠。 李碧儿却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你跟崔权有什么仇?” “......” 罗三娘顿了一下,神色有点不自然:“我与崔权有着深仇大恨。” 撒谎! 看来,罗三娘背后还有人。 李碧儿没有揭穿罗三娘的谎言,一边捡起地上的绳索,动作熟练地编织:“小疯子跟崔家的人不一样,我不准备杀她了。” 什么? 罗三娘惊愕得瞪大了双眼:“她哪里不一样了?她姓崔,骨子里流的血是崔权那老匹夫传下来的,与崔权没什么两样。 “今日你不杀她,来日你杀了她的亲人,她一定会找你报仇。” “她不会。”李碧儿斩钉截铁地说。 罗三娘顿了顿:“......你怎知她不会?” “崔家人对她没有养育之恩,十五年来也未曾关心过她,她对他们没有感情,又岂会为他们报仇?” 李碧儿垂下眼皮,掩去眸中复杂的情绪。 她昨晚无意间听见侍卫的谈话,才知道那日崔衡玥去了寺院,还把崔家的人狠狠地教训了一顿。 最重要的是,崔衡玥要去衙门告亲生父亲,一旦她做了这件事,崔府百年来积累的名誉将毁于一旦。 李碧儿红唇微杨,她几乎能想象出崔权那老匹夫听到这个消息时愤怒的模样。 所以,她要留着崔衡玥的命,她要亲眼看着崔家是怎么被崔衡玥毁掉的。 罗三娘不甘心,又劝说了一番,最后见李碧儿打定主意要放过崔衡玥,脸色铁青地离开了石阶。 回到原位干了一会儿活,罗三娘内心始终不能平静,于是,她将手中的活交给秋柔。 “你先把这个袖子缝好,我去更衣,马上回来。” 借着更衣的由头,罗三娘绕到南地窟,蹲在老地方,学着鸽子叫了几声。 数息之后,南地窟中传出一声长啸。 罗三娘听了后,脸色大变,迅速离去。 在她走后,云晨从暗处现身,对身后的人说;“你听出他们的暗号是什么意思了吗?” 云林从后面踱步出来,低眉沉思了一会儿:“线索太少,想不到。 “不过,从她接下来的举动中,我们应该可以得到线索。” ...... 见张五郎一直盯着罗三娘离去的方向,苏毕文再也忍不住,端着箩朝张五郎走去。 “你脖子上的伤没事吧?”苏毕文坐在张五郎身边,小声问道。 张五郎立刻收回目光,恭敬回答:“郎君放心,这是小伤,宋卓行没下杀手。” 提到宋卓行,张五郎就想起了昨晚的事,仍是心有余悸,如果当时宋卓行下手稍微重一点,他就死定了。 因为有南殿的规矩约束,他才逃过了一劫,但他脖子上的伤分明就是宋卓行在警告他。 “郎君。”张五郎靠近苏毕文,一边干活一边小声道:“我看宋卓行已经打定主意要保护崔衡玥。 “如今你我都受了伤,其他人又不能避开北院的侍卫,杀崔衡玥的计划恐怕要先搁置了。” 苏毕文挑拣绿豆的手一顿,随后又继续动作。 见苏毕文没有说话的意思,张五郎不再说话,默默地干活。 若是等到他的伤痊愈,宋卓行主仆的伤早就好了,那个时候,即便他和罗三娘联手,他们也打不过宋卓行。 唉—— 张五郎深深地叹了口气,没想到,杀一个小丫头这么难...... 第135章 改变 不知过了多久,苏毕文突然开口:“杀崔衡玥的事先缓一缓。” “缓一缓?” 张五郎想了想,试探道:“郎君是想等伤好之后,亲自动手吗?” 苏毕文却皱起了眉头,似乎是遇到了难题:“伤好以后也不动手,还得再缓一缓。” “为何?”张五郎越听越糊涂。 以郎君的实力,再加上李碧儿,好好筹谋一下,一定可以杀了崔衡玥后全身而退。 苏毕文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如今,崔衡玥多了两个帮手,我们要杀她,并不容易。 “而且,我觉得穆云他们最近有点不对劲。” 不对劲? 张五郎很不解:“他们怎么不对劲了?” “说不上来,总之就觉得很不对劲。”苏毕文抬起左手,揉着太阳穴。 到底哪里不对劲呢? 苏毕文开始回想这几天的事情,不一会儿就陷入了沉思。 在他沉思的时候,筷子从他手中掉落。 张五郎看见了,及时用手接住,又见他在认真思考,便拿起筷子,从箩里挑拣绿豆。 宋卓行看了他们一眼,继续干活。 在地藏阁的上面,苦玄正将听到的消息告诉甄九:“......如此看来,崔衡玥要是下了山,崔府将永无宁日。” “是吗?那可太好了。”甄九唇角微勾,似是很高兴。 苦玄盯着他看了很久,忽然开口:“早知道她的心意,你当初不该污蔑她。” 甄九嘴角的笑瞬间僵硬。 下一刻,他站起来,什么也没说,摩挲着往房间里面走。 ...... 接下来的日子,南殿出奇的宁静,没有刺客,没有斗殴,没有刁难......众人相安无事地等来了端午节。 这天早上,崔衡玥轻轻松松就赢了北殿的侍卫,与水芙和水蓉围坐在桌子旁,放肆品尝美食。 “穆水娘子还真是贴心,知道今天是端午节,还做了云粽给我吃,唔,真好吃。” 对于穆水做的东西,崔衡玥一向都是赞不绝口。 她觉得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日子,虽然每天都要比武,且每天都会输那么一顿膳食,但自从穆水给她做膳食后,她的膳食就没有重样过。 穆水,简直比御厨还要厉害。 心里这样想着,崔衡玥嘴里说了出来:“穆水娘子太厉害,简直比宫里的御厨还要厉害。” “那当然。”水芙昂起头,骄傲道:“从前,我们娘子去御膳房,那些御厨各个都追着我们娘子讨教厨艺。 “那些御厨对我们娘子,那是崇敬得很。” 水蓉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她那满脸的崇拜跟水芙如出一辙。 崔衡玥附和了几句,又低头吃东西。 吃着吃着,崔衡玥心中突然涌起了一阵酸楚:“也不知道琼花和林江怎么样了?他们今天可吃到了云粽......” 水芙顿了一下:“云粽只有我们娘子会做,他们自然吃不到。” 闻言,崔衡玥“噌”得站起来,往殿外走。 水芙看了看桌子上还没吃完的膳食,不敢相信地看着崔衡玥,她居然没吃完就走了? 平日里连碟子中的碎屑,她都吃得干干净净,今日她没吃完就走了,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水芙探头往窗外看了看,没有阳光。 “哎,你去哪里?”眼看着崔衡玥的背影就要消失在门口,水芙追上去问。 “去见楚王。” 听见这话,水芙立刻顿住了脚步,随后喜滋滋地跑向桌子:“水蓉,今儿我们要吃个痛快。” 两个小丫鬟在菩提阁大快朵颐,崔衡玥却径直去了神隐宫,不等穆水通报,就闯了进去。 “南殿的伙食太差了,什么时候给我们改善一下。”崔衡玥双手撑在膳桌上,死死地盯着楚王。 “放肆!” 穆风正想把崔衡玥拎出去,就被楚王阻止了。 楚王放下筷子,淡定地迎上崔衡玥的目光:“南殿的伙食比之寺院来说,已经好很多了。 “何况,这是在云悬寺,粗茶淡饭是修行。” 修行? 呵呵。 崔衡玥心下冷笑:“我们不是出家人,不需要遵守清规戒律,我觉得南殿的人至少每天得有肉吃吧,不然哪来的力气干活?” 楚王露出思考的表情,似乎在认真考虑她的意见,“你说得对,确实不能少了他们的肉。 “这样,你若是能在穆风手下过三招而不倒,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今天给他们加肉。” 崔衡玥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那就来吧。” 崔衡玥冲穆风扬了扬下巴,率先走到屋外。 穆风先是看向楚王,得到暗示之后才走出屋子。 “开始吧。” 楚王一声令下,崔衡玥就率先抡起拳头挥过去,先发制人,她必须抢占先机才能撑过三招。 穆风下意识地伸出拳头,却顿了一下,随即侧身躲避。 崔衡玥抓住机会,抬起脚就踢过去。 这一脚踢中了穆风,但穆风迅速抽离身体,绕到了崔衡玥的背后,回击了她一拳。 “嘶——” 崔衡玥痛呼着往前倒。 眼看着要栽在地上,崔衡玥伸出手,一掌拍在地上,借着这股力量冲向穆风。 穆风不闪不躲,抓住她的手往后退。 崔衡玥被穆风拎了起来,双腿腾空,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用力一蹬,双脚 “这样,你若是能在穆风手下过三招而不倒,我就满足你的愿望,今天给他们加肉。” 崔衡玥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好,那就来吧。” 崔衡玥冲穆风扬了扬下巴,率先走到屋外。 穆风先是看向楚王,得到暗示之后才走出屋子。 “开始吧。” 楚王一声令下,崔衡玥就率先抡起拳头挥过去,先发制人,她必须抢占先机才能撑过三招。 穆风下意识地伸出拳头,却顿了一下,随即侧身躲避。 崔衡玥抓住机会,抬起脚就踢过去。 这一脚踢中了穆风,但穆风迅速抽离身体,绕到了崔衡玥的背后,回击了她一拳。 “嘶——” 崔衡玥痛呼着往前倒。 眼看着要栽在地上,崔衡玥伸出手,一掌拍在地上,借着这股力量冲向穆风。 穆风不闪不躲,抓住她的手往后退。 崔衡玥被穆风拎了起来,双腿腾空,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用力一蹬,双脚 崔衡玥被穆风拎了起来,双腿腾空,她眸中闪过一丝不甘,用力一蹬,双脚 第136章 找个乐子 或许是为了让这些人好好地享受一次美味佳肴,云晨并未限定他们的用膳时间,还撤出了膳堂内的侍卫。 见状,众人细细品尝之余,不免探讨起美食。 李本儒吃完之后,故意拔高声音:“要我说,南殿之中还是疯丫头最重情义,去了北殿之后依然不忘我们这些人,还为我们求来了这么多好吃的。” 润竹一听,随即附和:“没错,这份情义我会铭记于心。” “小疯子年纪小,但最重情义,我也会记住她的好。”坐在李本儒后面的人也附和道。 其他人也纷纷对崔衡玥表示感激。 看见这一幕,苏毕文眯起了双眼,崔衡玥此番举动莫非是想收买人心? 可是,她收买人心做什么? 思考了一会儿,苏毕文忽然瞪大了双眼:崔衡玥收买人心该不会是想利用他们对付他吧? 想到这里,苏毕文拍着桌子站了起来:“小疯子......” 见众人看过来,后面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不行,他们正在兴头上,不能诋毁崔衡玥,否则会引起他们的反感。 “苏郎君,你想说什么?” 李本儒问了之后,不等苏毕文回答,又继续说:“你是不是也想说会记住小疯子的这份情义啊?” 苏毕文没有回答,径直离开膳桌,往外走去。 “没劲!”李本儒也起身往外走。 宋卓行默默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又见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他看向一直坐着不动的罗三娘和李碧儿。 罗三娘本想和李碧儿说什么,但感受到宋卓行的目光,她立刻站起来往外走。 “走吧。” 宋卓行扫了一眼李碧儿,招呼润竹离开。 回到房间,宋卓行就上了床,准备补眠。 润竹走了过来,小声道:“三郎,我们白天干活,晚上轮流保护崔小娘子,就没有时间去打探了。 “如此一来,恐怕我们的任务完不成。” 提到任务,宋卓行顿觉头疼,他按了按太阳穴,叹道:“先保护崔小娘子,任务过几天再说。” ...... 翌日早晨。 云晨特意选在穆云用早膳的时候去汇报南殿的情况:“将军,昨晚北地窟很安静,张五郎和罗三娘没有去北地窟行刺崔衡玥。 “不过,宋卓行主仆躲在北地窟附近,应该是想拦截刺杀崔衡玥的人。” 穆云点了一下头,招呼云晨:“坐吧,一起吃。” 等的就是这句话。 云晨欣喜不已:“多谢将军。” 坐下来吃了两口,云晨继续禀报:“罗三娘昨晚没有行动,是得到了谢禹的命令。 “我和云林已经记下他们昨日的暗号,以后......” 穆云听完后,吩咐道:“继续盯着,不管任何事,都要及时禀报。” “是。” ...... 临近午时,不少人开始回味昨日的午膳,院子里响起一片咽口水和吧唧嘴巴的声音。 李本儒心痒难耐,忍不住问道:“林侍卫,我们今日中午有肉吃吗?” 其实,他想问的是今日还有没有席面,但又觉得不可能,便只问了有没有肉吃。 林隐躺在摇椅中,晃悠悠地说:“端午节已经过了,一切照旧。” “啊?” 众人发出了失落的声音。 李本儒不甘心,试探道:“这日日吃斋,哪有力气干活?不如从今日起,给我们加一道荤菜吧。” 一听这话,张五郎当即附和:“是啊,给我们加一道荤菜吧,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就是,就是,加一道肉吧......” 院子里的人纷纷附和。 这一刻,他们全都忘了私怨,齐心协力地要求林隐给他们改善伙食。 “都尉。” 林隐突然起身,恭敬地朝着对面喊道。 众人往后看,见云晨和云林从游廊走过来,纷纷退到一旁。 站定在石阶上,云晨扫视众人:“你们想吃肉?” “想。”李本儒和张五郎异口同声地回答。 话落,二人隔空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云晨。 “我们想吃肉。”张五郎又郑重地强调了一次。 众人纷纷喊道:“对,没错,我们想吃肉......” 云晨伸手往下压,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众人立刻闭上嘴巴,静等佳音。 云晨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他说:“好,那我就满足你们。” “太好了。” 众人忍不住欢呼起来。 然而云晨话锋一转:“但是......” 听到“但是”二字,众人又逐渐安静下来,忐忑地看着他。 “但是,你们若想吃肉,就必须与我的人比一场。” 比武? 苏毕文忍不住问道:“都尉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让我们所有人跟南殿的侍卫打一场吗?” “当然不是。” 云晨往前走了两步,嘴角含笑地望着众人:“寺中日子乏味,再不找个乐子开心一下,恐怕大家都要憋出病来了。 “为了你们的身体着想,我决定以后每日午膳前举办一场比武,我派三人,你们派三人,由六人混战,哪一方三个人全部掉到台下,就是输了比武。 “胜利者将拥有一桌席面,你们可以自己吃,也可以叫上其他人一起吃。 “但是,若胜利者不同意,其他人不能抢。” 说完之后,云晨拍了拍手。 立即就有侍卫搬着木板出来,在院子中央搭建擂台。 他们的动作很快,不一会儿就搭建好了。 “现在,你们选三个人出来。” 云晨话音未落,众人就争先恐后地上擂台。 “我来比。” “我武功好,我来比。” “什么?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还叫好?恐怕你一上去就被那些侍卫打飞了。” “你......你才是三脚猫的功夫,我可比你厉害多了。” “大言不惭。” “是不是大言不惭,我们比比就知道了。” “比就比,来啊。” 吵着吵着,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宋卓行站在台下,不禁摇了摇头,就这些人的三脚猫功夫,地藏阁的侍卫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打趴下。 除了宋卓行主仆,苏毕文和李碧儿、罗三娘、张五郎、姚十三、陈氏几人也没有上去,他们静静地看着台上的人为了一桌席面大打出手。 张五郎摸了一下肩膀上的伤,叹道:“要不是我的伤没好,我早就上去了。” 昨日那些菜是真的好吃,若是能每天吃到,也算是在云悬寺的一种慰藉。 “都给我住手。” 突然,有人大喝一声。 第137章 公平一点 “都给我住手。” 听到这个声音,台上的人逐渐停止了打斗,纷纷看向声音的发出者。 喝止台上的人之后,苏毕文往前走了一步,对他们说:“你们这样打要打到什么时候?恐怕等你们决出胜负,天都要黑了,还吃什么午饭?” 众人一听,觉得苏毕文的话很有道理。 有人问道:“那苏郎君有什么好的提议?” 苏毕文扫了一眼云晨,见他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更加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云晨想让他们窝里斗。 哼,他休想得逞。 “既然大家都想吃肉,那就公平一点,交给老天决定。” 众人正疑惑着怎么让老天决定,就听苏毕文说:“我们抓阄决定,谁抓到比武的纸团,谁就上去比武。 “诸位以为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苏郎君的主意非常好,就照你的办法去做。” 得到大家的认同之后,苏毕文对云晨说:“那就劳烦都尉帮我们准备纸团。” 云晨没看到预想中的大混战,有点不开心,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还是吩咐侍卫:“去帮他们准备。” 侍卫准备好纸团以后,苏毕文将所有的纸团丢进一个大竹筐中,然后让人把大竹筐搬到擂台上。 “每人拿一个纸团,没有拿到比武纸团的人就下来。” 台上的那些人开始抓阄。 苏毕文斜眼看李本儒,漫不经心地说:“李郎君那么喜欢吃,不上去比武吗?” 胜利者能吃一桌荤素丰富的席面,这对于他们常年吃斋的人来说,非常诱惑。 李本儒当然也心动,但他绝对云晨弄出这么大动静出来,绝不是找乐子这么简单,所以他决定先观望一下。 “你那么想吃肉,怎么不上去比武?”李本儒回击。 苏毕文没有接话,又看向宋卓行:“宋小郎君怎么不上去?” 宋卓行语气淡淡:“我这人煞气太重,还是吃吃斋修身养性吧。” 苏毕文:“......” 这个臭小子,是在指桑骂槐吗? 在宋卓行那里碰了壁之后,苏毕文又走到李碧儿身边,柔声问道:“李娘子可想吃肉?若是你想吃,我去比武,赢了那桌席面送给你。”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李碧儿冷冷地说。 苏毕文又被噎了一下。 唉,这个不解风情的女人。 张五郎悄悄走过来,靠近苏毕文:“郎君和李娘子若是想吃,我去比武,定能打败云晨的人。” 苏毕文咽了一下口水,但瞥见张五郎身上的伤,便说:“不过是些吃的罢了,今日就算了,我们先看看再说。” 张五郎道声是,就默默地站在苏毕文的身旁。 他们再看向擂台时,上面只有三个人。 “郎君,都是我们的人,到时候他们赢了,你和李娘子就能去吃了。”张五郎喜滋滋地说,仿佛胜利就在眼前。 苏毕文脸上露出笑,往李碧儿看了一眼。 云晨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三个人,低声吩咐了晨光几句。 “等等——” 苏毕文突然喊道:“云都尉,你该不会要和云校尉一起上擂台吧?” 此话一出,台上三人脸色大变,若是云晨和云林一起上,那他们就毫无胜算。 云晨笑了:“你们放心,我不会上去的,云校尉也不会来。” 台上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武扬领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径直上了擂台。 云晨扬手一挥:“开始。” 六人毫不犹豫,抡起拳头就冲向对面。 他们自发地分为了三组,各自为战。 但很快,武扬就将其中一人打落了擂台,其他两人见势不妙,就靠在一起对付侍卫。 然而,他们没撑多久,就被侍卫打下了擂台。 张五郎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郎君,我们输了。” 苏毕文也很失望,但面上不显,语气淡淡:“无妨,以后每天都有一次比武。” 没错,以后每天都有。张五郎又提起了精神。 云晨看着苏毕文道:“你们输了,今日席面归武扬三人。” 武扬三人大喜,高声道:“多谢将军。” 他们喜不自胜,张五郎等人却面面相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崔衡玥中午在北殿赢了比武,美滋滋地大吃了一顿,回去之后却听闻地藏阁也有比武。 了解情况之后,崔衡玥收手撑在桌子上,托腮思考:云晨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昨日是端午节,加一桌席面,那是应该的。 但今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也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云晨这么大方,简直让人不敢相信。 云晨,他到底想干什么? ...... 这天晚上,宋卓行要出去,润竹拦住了他:“三郎,昨晚罗三娘和张五郎没有去北地窟,今晚应该也不会去。 “要不,我们今晚就别去了,你这几天没睡好,今晚就好好睡一觉。” 宋卓行拂开他的手:“他们昨晚没去,说不定今晚会去。” “他们身上还有伤,即便两人联手也打不过崔小娘子,三郎何必担心?” “万一他们找其他人去了呢?还有李碧儿和苏毕文,他们” 云晨看了看台上站着的三个人,低声吩咐了晨光几句。 “等等——” 苏毕文突然喊道:“云都尉,你该不会要和云校尉一起上擂台吧?” 此话一出,台上三人脸色大变,若是云晨和云林一起上,那他们就毫无胜算。 云晨笑了:“你们放心,我不会上去的,云校尉也不会来。” 台上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武扬领着两名侍卫走了过来,径直上了擂台。 云晨扬手一挥:“开始。” 六人毫不犹豫,抡起拳头就冲向对面。 他们自发地分为了三组,各自为战。 但很快,武扬就将其中一人打落了擂台,其他两人见势不妙,就靠在一起对付侍卫。 然而,他们没撑多久,就被侍卫打下了擂台。 张五郎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郎君,我们输了。” 苏毕文也很失望,但面上不显,语气淡淡:“无妨,以后每天都有一次比武。” 没错,以后每天都有。张五郎又提起了精神。 云晨看着苏毕文道:“你们输了,今日席面归武扬三人。” 武扬三人大喜,高声道:“多谢将军。” 他们喜不自胜,张五郎等人却面面相觑,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到手的鸭子都飞了。 崔衡玥中午在北殿赢了比武,美滋滋地大吃了一顿,回去之后却听闻地藏阁也有比武。 第138章 什么条件 崔衡玥躺在地上,绝望地看着房梁。 一招。 风驰一招就将她打倒了。 她今天中午又要饿肚子了,真是......太可恶了。 崔衡玥一拳锤在地面上,怒而起身:“你们非要如此吗?我宁愿去烧火。” 这些人说让她来北殿烧火,把她从云晨手中调了过来,却并未让她去厨房烧火,只是让她在每顿饭前比武一场。 刚开始的时候,想到不用干活,她还挺开心的,空闲时候就在北殿练功,或者与水芙切磋一下,然后等着比武吃饭。 但比了好几天,后面与她比武的人越来越厉害,她每天都会输上那么一两次,心里就备受打击。 现在想想,还不如烧火呢,至少她每天能吃三顿饭,不像现在朝不保夕。 穆风冷冷地看着她:“现在可由不得你。” 说完,穆风吩咐水芙:“把食盒给风驰。” “谢统领。”风驰欣喜不已,朝着水芙走去。 水芙紧了紧手,不想给风驰。 “小娘子......”见水芙站着不动,风驰朝她伸出手。 可恶! 水芙在心里咒骂了一句,不情愿地把食盒给了风驰。 “真香!”风驰低头靠近食盒闻了闻,香气扑鼻而来,他脸上露出了陶醉的神情。 那原本是她的。崔衡玥攥紧拳头,牙齿磨得咔嚓响。 感受到殿中不怀好意的目光,风驰收起陶醉的表情,提着食盒出了偏殿。 崔衡玥对着穆风重重地“哼”了一声,就往外走。 水芙追上去,悄悄说道:“你不要生气,你先回北地窟,等他们去吃饭了,我就去北地窟给你送吃的。” “不用了,我自己解决。”崔衡玥加快脚步,跨出门槛。 自己解决? 水芙愣在原地,她要怎么解决? 崔衡玥到了殿外,看见一名陌生的高个男子在与风驰说话,他们似乎在争吵。 等她走过去时,风驰已经提着食盒走了,而高个男子回头看见她,突然朝她走来。 崔衡玥顿住。 他想干什么? 走到离崔衡玥一步远的时候,高个男子突然停下脚步,劈头盖脸就训斥崔衡玥:“枉你在北殿与他们比武了这么多天,你却一点长进都没有。 “居然连风驰那个臭小子的一招都躲不过,真是废物。” 崔衡玥何曾被人骂过废物,当即就怒了:“你才是废物,我不过就是大意了,明日我定能打倒他。” “呵!” 高个男子冷笑了一声,脸上的神情明显就是不相信她的话:“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晚上肯定还会输。” “你......”崔衡玥气急,扬起手就挥过去。 然而,高个男子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怎么,我说得不对?”高个男子脸上充满了轻蔑。 崔衡玥脸颊发烫,羞恼不已,她现在抽不出手恰巧就证明了高个男子刚才说的话,她的功夫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晚上我不会输。” 崔衡玥咬了咬牙,又试了试,见抽不出手,就抬脚踢了过去。 高个男子不得已松开崔衡玥的手,往后跳开。 “是吗?”稳住身形后,高个男子挑眉看向崔衡玥:“那你倒是说说风驰那一招该怎么破?” “......” 该怎么破? 崔衡玥回想了一下风驰的招术,发现自己并不会破。 她脸上闪过一丝窘迫,移开目光,不去看高个男子。 见状,高个男子移动脚步,站在她的对面:“看好了,应该这样破。” 说完,高个男子就直接摆开架势,练了起来。 崔衡玥连忙瞪大双眼去看。 数息之后,高个男子做了一个收势,问崔衡玥:“记住了吗?” 崔衡玥点了点头。 “那我们来一遍。” 话落,不等崔衡玥答应,高个男子就使出了风驰那一招。 崔衡玥下意识地使出高个男子刚才教的招术,果然挡住了他的攻击。 崔衡玥心中一喜,她的晚膳有着落了。 然而,她嘴角的笑刚浮起,身体就飞了出去。 “嘭!” 崔衡玥捂着腹部坐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 高个男子冷着脸,又训道:“你是不是傻子?破了一招,对方肯定还有后招,你怎么就不动了? “趁对方势弱,你就应该乘胜追击,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懂不懂?” 崔衡玥正欲发火,就见高个男子朝她伸出手:“起来,我们再来一遍。” “来就来。” 崔衡玥一跃而起,冲了过去。 高个男子又使出了风驰的招术,被崔衡玥破了之后,他一边出招一边说道:“看好了,风驰第二招定会出这一招。” 崔衡玥目不转睛地盯着高个男子的动作,并趁势破解。 “嘭!” 第三招,崔衡玥又倒在了地上。 “看好了,刚才那一招该这么破解。” 不等崔衡玥站起来,高个男子就开始了破解之法的教习。 崔衡玥心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又专心致志地学了起来。 两刻钟后,高个男子拍了拍手上的灰,看向崔衡玥:“都学会了吗?” “嗯,学会了。”崔衡玥点了点头。 “既然学会了,那赶紧回去好好练练,晚上一定要赢了风驰那个臭小子,知道了吗?” 崔衡玥没有接这句话,反而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 听到这两个问题,高个男子整理了一下衣服,昂首挺胸:“听好了,我乃穆统领麾下最强的兵,我叫风掣。” 风掣? 那不是和风驰同出一处吗? 他为何要帮她,跟风驰对着干? “你为何要帮我?”崔衡玥又问了一遍。 风掣冷声道:“帮你自然是有条件的。” 崔衡玥心下一沉,北殿的人都这么阴险吗? 帮了她之后才提条件,万一他要她杀人放火,难道她也要去吗? “什么条件?” 风掣咽了一下口水:“你若是赢了风驰,膳食必须分我一半。” 崔衡玥:“......” 原来是为了穆水做的膳食。 看来,那些吃到膳食的侍卫将穆水的好厨艺宣扬出去了。 崔衡玥突然看着风掣:“你该不会哪天也要跟我比武吧?” “没错,等风驰输了,就轮到我了。”风掣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到时候他就能独占一份穆水娘子做的膳食。 要知道这几日到菩提阁请求见统领的侍卫非常多,都是想打败崔衡玥夺得穆水娘子做的膳食,而他跟统领说了不少好话,软磨硬泡了半天,统领才同意。 崔衡玥:“......” 她刚才和风掣对了几招,虽然他使的都是风驰的招术,但是能如此熟练地使出风驰的招术,还知道破解之法,他的功夫肯定在风驰之上。 也就是说,一旦她与风掣对上,她必败无疑。 唉—— 知道自己又要饿一顿,崔衡玥的心情由开心转变成失落...... 第139章 凭什么 南殿,地藏阁。 “三郎,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今日我去比武吧。”润竹看着擂台蠢蠢欲动。 他问过武扬,昨日那一桌席面是按照端午节的规格来准备的,荤菜特别多,素菜也非常好吃,比他们在膳堂吃的食物不知要美味多少倍。 他一定要赢了比武,和三郎好好吃一顿。 若是崔小娘子回来得早,还能请崔小娘子一起用膳,三郎肯定很高兴。 想到这里,润竹兴奋不已。 谁知,宋卓行泼了他一头冷水:“比武的人是抓阄决定的,不一定会轮到你。” “......” 兴致全灭,润竹不由地拉长了脸:“那怎么办?” 他很想吃肉,吃很多很多的肉。 “就......听天由命呗。”宋卓行推了他一下:“去试试吧。” 润竹又露出了笑,朝着擂台走去。 说不定他运气好,让他抓到比武的纸团,那他就能吃肉了。 润竹纵身一跃,跳上擂台。 见状,罗三娘也走上擂台,她朝着润竹无声冷笑。 哼,打伤了她还想吃肉? 休想! 张五郎看见了,招呼着同伴,一起上了擂台。 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希望,他绝不能让润竹吃到肉。 苏毕文看向宋卓行,见他没有要上去的意思,便也站在台下。 直到没有人上擂台,云晨才开口:“还有没有人想比武?若是没有,就开始抓阄了。” 底下的人没有动。 云晨扫视了一遍,宣布:“开始抓阄。” “等等——” 崔衡玥从拐角处走出来,身后跟着琼花。 众人看过去,见是崔衡玥,表情都很惊讶。 她这几日不是都在北殿吃饭吗?怎么回来地藏阁了? “你在这里等着我。” 崔衡玥嘱咐了琼花一句,就跃上擂台:“我也要参加比武。” 此话一出,众人皆变了脸色。 苏毕文一方的人表情很难看,而润竹和李本儒等人很是欣喜。 张五郎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崔衡玥面前:“你在北殿干活,理应在北殿吃饭,不可以来抢我们的食物。” 崔衡玥目光一冷:“谁规定了在哪里干活就在哪里吃饭?我是南殿的人,吃南殿的食物不是很正常吗?” “你......”张五郎被噎了一下,随即梗着脖子道:“总之,你不能参加比武。” 润竹站了出来:“张五郎,你这话就没有道理了? “崔小娘子与我们同住南殿,你我都能参加比武,那崔小娘子自然也能参加比武。” “就是。”李本儒附和了一句。 张五郎哑口无言。 崔衡玥懒得与他们纠缠,高声问道:“云都尉,我可以参加比武吗?” “在我这里,不分南殿北殿,也不分男女,只要你们愿意,就可以来参加比武。”云晨笑眯眯地看着崔衡玥。 又继续说道:“好了,开始抓阄吧。” “等等——” 云晨看向崔衡玥,不耐烦地问:“又怎么了?” 女子就是麻烦。 崔衡玥扫了眼箩筐里的纸团,大声说道:“抓阄没意思,还是让我们自己选三个人出来吧。” 说完,也不等云晨答应,就命令侍卫:“把箩筐搬下去。” 侍卫看向云晨,见云晨点头,他才去搬箩筐。 张五郎顿时就急了:“疯丫头,你想干什么?” “自然是选人咯。” 说着,崔衡玥依次指了指自己、润竹、李本儒:“今日比武就由我们三人参加,其他人都下去。” 一听这话,台上的人顿时就怒了:“凭什么?” “就是,凭什么让你们三个去比?我们也想比武。” “不行,还是抓阄吧,至少公平。” “对,没错,抓阄吧......” 见其他人反对,崔衡玥先是吼了一句“闭嘴”,在众人安静之后,她先是对李本儒周围的人说:“你们放心,我们三个若是赢了,会跟你们一起享用。” “真的吗?”秋柔半是喜悦半是忐忑地问。 以她那三脚猫的功夫,连最普通的侍卫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打得过武扬那种人? 若是崔衡玥他们赢了,再分给他们,当然是最好不过了。 其他人跟秋柔一样,眼巴巴地望着崔衡玥。 李本儒斥道:“当然是真的,我们可不像某些人那么自私,想独吞美食。” 话落,他的目光落在苏毕文身上。 苏毕文恼怒不已,冲上擂台,对张五郎身后的人说:“你们放心,我若是赢了,也会将肉分给你们吃。” “谢郎君。”张五郎等人欣喜不已。 于是,秋柔领着其他人离开擂台,将比武一事交给崔衡玥和李本儒、润竹三人。 张五郎、罗三娘等人没有离开,依然站在擂台上。 崔衡玥看向苏毕文:“时辰不早了,我看我们也别耽误大家吃饭,这样,就我们两个比一场。 “谁若先掉出擂台,谁就输了,必须退出今天的比武。 “而赢了的人可以指定三人参加今天的比武,如何?” 张五郎心动了,他靠近苏毕文,小声道:“郎君,这个主意好,若是你赢了,可以挑三个最强的人去参加比武。” 如此一来,还愁吃不到美食吗? 苏毕文想了想,同意了:“好,比就比。” 崔衡玥转身看向润竹和李本儒:“你们以为如何?” “当然是比,我相信你。”李本儒轻轻地拍了一下崔衡玥的肩膀,就跳下擂台。 润竹说了句“一切都听崔小娘子的”,也离开了。 张五郎领着其他人离开,将擂台留给苏毕文和崔衡玥。 云晨很期待,对云林说:“疯丫头在北殿呆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学到了多少?” “看看就知道了。”云林目光落在崔衡玥身上。 崔衡玥摆开架势,冲苏毕文抬了抬手:“开始吧。” 苏毕文淡淡地扫了眼她的手,没有动,似乎在等她先出招。 见苏毕文迟迟不动,崔衡玥双眼微眯,脚尖一点,就跃向苏毕文。 好快! 苏毕文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来不及细细琢磨,急忙侧身避让。 崔衡玥立马调转方向,一拳打中了苏毕文的脸。 打人不打脸,这个臭丫头...... “啊......”苏毕文大叫着伸出拳头,挥向崔衡玥的俏脸。 崔衡玥冷嗤:“不自量力。” 她不闪不躲,突然变换动作,使出了风驰刚才打败她的那一招。 “嘭!” 苏毕文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飞了出去。 这是什么招术? 他怎么从前没见这个臭丫头使过? 正想琢磨,崔衡玥的拳头已至眼前...... 第140章 从不敢忘 云晨“噌”地站起来:“疯丫头刚才那一招......” “是风驰的招术。”云林接着他的话说,目光却随着崔衡玥的身影移动。 只见苏毕文堪堪躲过去,崔衡玥的攻击就接踵而至,所用招术皆为风驰的看家本领。 云林狐疑道:“奇怪,疯丫头今日是第一次见风驰,也是第一次与风驰交手,听说风驰一招就打败了她。 “她是从哪里知道风驰这么多招术的?” 云晨看过来,想了一下:“......不会是她偷偷看到的吧?” 云林微微颔首,觉得云晨的猜测不无道理,毕竟崔衡玥每日出入北殿,看到风驰练功也不无可能。 “嘭!” 擂台上传来的响声再次将他们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苏毕文落在擂台边沿,差一点就摔下擂台,他迅速爬起来。 但他刚站稳,崔衡玥就飞来一脚,他再次飞了出去。 “嘭!” 这一次,他再也无力回天,身体落在擂台外的地面上。 “可恶!” 苏毕文恨恨地锤了一下地面,他居然输给了崔衡玥,还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太丢脸了。 张五郎急忙跑过来,去扶苏毕文:“郎君,你没事吧?” “我没事。”苏毕文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张五郎忧心忡忡道:“郎君,没想到几日不见,小疯子突然变得这么厉害,竟连郎君都打不过她。” “闭嘴!” 苏毕文怒喝:“我不过是伤势还未痊愈,等我伤好了,定要让她好看。” 见苏毕文很生气,张五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闭上嘴巴。 另一边,李本儒欢呼起来:“疯丫头,打得好!” 崔衡玥冲李本儒笑了一下:“还站在下面干什么?快上来,该我们了。” 又指向润竹:“还有你,上来。” “是,崔小娘子。”听到点名,润竹很高兴,当即要上擂台。 宋卓行却拽住了他,轻声吩咐:“等会儿跟云晨的人比武,倘若崔小娘子能应付得来,你就在旁边看着,不要出手。” 润竹很疑惑:“为何?” “是时候让那些人看看崔小娘子的实力了,免得他们以为人人都可以欺负她。” 润竹顺着宋卓行的目光看去,见他指的是苏毕文,顿时明白过来:“是,我知道了。” 三人上了擂台,崔衡玥转向云晨:“云都尉,让你的人出来吧。” 云晨扭头问云林:“你刚才说疯丫头输给了风驰?” “是。”云林解释道:“她输给了风驰,中午没有饭吃。” 难怪跑来这里比武,原来是在北殿输了午饭。 云晨略思考了一下,吩咐晨光:“让昨天比武的那三人过来。” 晨光立刻去叫人, 不一会儿,武扬领着两名侍卫上了擂台。 众人一看,还是昨日比武的那三人,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兴致勃勃地等着观看比武。 “崔小娘子,得罪了。” 武扬说完,随即带领侍卫冲向崔衡玥。 李本儒收拢折扇,准备出手时,瞥见润竹不去对付侍卫,却走到擂台边沿处站着。 他动作一滞,朝润竹喊道:“你干什么?还不来帮忙?” 润竹忙摆手:“不不,我不过去,我怕被打,崔小娘子说了让我离她远一点。” 李本儒:“......” 崔衡玥听见润竹的话,心中很无语,此一时彼一时,她怎么可能在擂台上打自己人? “你又怎么招惹疯丫头了?”李本儒不禁问道。 润竹只窘迫地笑,不回答问题。 “糟了,疯丫头......” 李本儒想起崔衡玥一个人对付三个人,急忙转身去帮忙,却见崔衡玥一对三游刃有余,丝毫不见吃力。 他又停了下来,打开折扇摇了摇,高声喊道:“疯丫头,要我来帮你吗?” “你们歇着吧。” 崔衡玥加快了动作。 不知为何,她觉得这次与南殿的人交手,比从前轻松多了。 对于李本儒和润竹的袖手旁观,武扬觉得他们在羞辱自己,怒火顿上心头。 “啊——” 武扬大叫着冲向李本儒。 见状,崔衡玥使出风驰的绝招,撂倒了左右夹攻她的两名侍卫,飞身去追武扬。 李本儒正摆开架势,准备迎击武扬,瞧见崔衡玥的动作后,他又打开折扇,一边扇一边提醒武扬: “武侍卫,小心后面。” 武扬下意识地认为李本儒在骗他,但下一瞬,背后有掌风袭来,他慌忙侧身。 躲过了崔衡玥的攻击,武扬往她后面看了眼,见自己的同伴躺在地上,表情十分痛苦,心中一惊。 小疯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 来不及细想,崔衡玥又杀了回来,他慌忙出招应对。 李本儒悠闲地摇着折扇,感慨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能过上这么轻松的日子,不用干活,不用去争取,就能吃到美味佳肴。 “真是......惬意!” 润竹瞟了他一眼,又继续看向崔衡玥。 底下的张五郎看了一会儿,低声对苏毕文说:“郎君,我怎么感觉小疯子没有用全力,而是在戏耍武侍卫。” 苏毕文早就发现了:“没错,她就是在戏耍武侍卫。” 有心人都发现了这一点。 李本儒看了一会儿,收起折扇,高声喊道:“疯丫头,别玩了,该吃饭了。” 听见这话,武扬更觉耻辱,使出全身力气,准备最后一搏。 然而,眼前身影一闪,他的身体又飞了出去,落在擂台之外。 下一刻,崔衡玥将另外两名侍卫也踢下了擂台。 “可恶!” 武扬怒而捶地。 秋柔等人发出了一阵欢呼,纷纷称赞崔衡玥。 “云都尉,我们赢了。”李本儒笑呵呵地望着云晨。 云晨沉下脸,故作生气地吩咐:“传令厨房,在膳堂准备一桌席面。” 听见这话,崔衡玥跳下擂台,冲到琼花身边:“快去叫林江来吃饭。” “这......”琼花面露为难:“林江一直都是在房中吃饭,让他来地藏阁,恐怕那些侍卫不会放行。” 崔衡玥笑道:“那都是从前的事了,楚王答应过我,你和林江可以随意出入地藏阁和文殊阁。” “真的?”琼花惊喜地问。 “当然是真的。”崔衡玥催促她:“叫林江快点,这些人吃饭狼吞虎咽的,晚了可就没有菜了。” 一听这话,琼花拔腿就跑。 润竹兴奋地回到宋卓行身边:“三郎,我们可以大吃一顿了。” 宋卓行没理他,走向崔衡玥:“今日多谢崔小娘子,若不是有你出手,我们吃不到肉。” 崔衡玥将目光从琼花身上收回来,看向宋卓行:“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只希望宋小郎君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 “答应你的事,我从不敢忘......” 第141章 朋友 崔衡玥领着琼花和林江进入膳堂的时候,所有人都将目光投了过来。 他们在打量崔衡玥身边的林江。 “玥玥。” 林江面露不安:“他们为何这样盯着我看?” “许是他们第一次见你吧。”崔衡玥安抚他:“不必在意他们,只管做自己的事就好。” 这时,李本儒冲崔衡玥招手:“疯丫头,快过来。” “走吧。” 崔衡玥径直走向摆在屋子中央的长桌,坐在秋柔身边。 琼花紧挨着崔衡玥坐下。 林江扫了一遍这张桌子的人,发现众人并没有讲究尊卑,只是随意而坐,就坐在琼花身边。 见状,李本儒走过来,对林江身边的人说:“我们换个位置吧。” 那人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座位。 李本儒坐在他的位置上,看向旁边的林江:“这位仁兄,敢问贵姓?” 林江顿住了。 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崔衡玥替他回答了李本儒的问题,并刻意拔高声音:“他叫林江,是我阿娘的仆人。” 原来如此。 膳堂里的人露出明了的神情,将目光收了回去。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将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 “来了,来了。” 看见侍卫们端着盘子鱼贯而来,润竹兴奋地叫道。 不过片刻,众人面前的桌子上就摆满了膳食。 苏毕文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斋菜,又看向崔衡玥所在长桌的美食,顿时没了食欲。 “嗯......真好吃。” 李本儒手中拿了一只大鸡腿,一口咬下去,嘴角全是肉汁。 他故意侧着身体,一边嚼一边冲苏毕文喊道:“苏郎君,这鸡腿真的太好吃了,你要不要吃?” “不要。”苏毕文瞪了他一眼,拿起筷子随手夹了一块萝卜就放进嘴里。 “啊......” 入口的萝卜有点生,味道也淡,苏毕文嚼了一下就忍不住要吐出来。 但余光瞥见李本儒挑衅的目光,他又将萝卜吞了下去。 “嗯,好吃。”苏毕文笑着向李本儒炫耀了一下,又将筷子伸向萝卜。 第二块萝卜入口,苏毕文装出一副很享受的模样,一边嚼一边称赞:“今天的萝卜味道乃是一绝,真是太好吃了。” 装模作样。 李本儒不屑地哼了一声,又拿起一根羊排啃了起来,并大声地对身边的人说:“嗯,这羊排不错,来,快尝尝。 “你还别说,从前没看出陈娘子厨艺这么好,今日我总算是知道了。” 身边的人连连点头:“对对对,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羊排了,陈娘子的厨艺真不错。” 桌上其他人纷纷附和:“今天的菜太好吃了,每个菜都很美味。” “没错,真的好吃,明日我还要吃。” “我也想吃......” 闻着诱人的香味,又见中间那一桌的人吃得津津有味,苏毕文和张五郎等人心里直痒痒,不停地咽口水。 好香啊,好想吃啊...... 李碧儿咽了一下口水,收回目光,不再看那张长桌,默默地吃饭。 罗三娘只觉得自己碗里的饭菜味同嚼蜡,很不甘心,时不时地就要看一眼长桌上的美食。 她暗暗发誓,待伤势好转,她一定要参加比武。 张五郎忍不住锤了一下桌子:“可恶,要不是......” 见苏毕文看过来,他后面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他默了默,安慰苏毕文:“郎君不要生气,明日我定会赢了比武,让你大吃一顿。” 苏毕文没有说话,继续吃饭。 虽然不好吃,但为了活着,他必须吃下去。 李本儒炫耀了一番,就不再看苏毕文,转而看向林江:“林兄,听说你住在文殊阁,是不是文殊阁的人不需要干活就有饭吃?” “额......”林江顿了一下,“我不知道文殊阁的规矩,但是我每天都有饭吃,每天都要干活。” 李本儒顺势问道:“你的活是什么?” “打铁。” 听到这两个字,宋卓行猛然抬头,看向林江。 却见林江拿起筷子,默默地夹了五六块红烧肉放在琼花的碗里,然后继续吃自己的饭菜。 琼花伸出去的筷子顿时僵在半空中。 红烧肉离她很远,她若要夹红烧肉,就必须站起来,但她又不好意思站起来夹。 林江下意识的动作本来让琼花很感动,如今记得她喜欢吃红烧肉的人就只有林江了。 但这么多人看着,她又觉得很害臊,恨不得将头垂到碗里面。 崔衡玥看了她一眼,夹了两块羊肉放进她的碗里。 “玥玥......”琼花抬起头,看着崔衡玥,不知道该说什么。 崔衡玥柔声道:“你太瘦了,多吃点肉,补补。” “嗯。” 琼花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吃饭。 “打铁?云都尉是让你打造武器吗?” 听到李本儒的声音,宋卓行将目光从崔衡玥身上收回来,又看向林江。 “不是,云都尉让我打农具。”林江回答之后,提醒李本儒:“郎君还是先吃饭吧,他们快把菜吃完了。” 闻言,李本儒看向桌面,发现已经空了一半的盘子,急忙拿起筷子去夹菜。 “哎,你们几个,平时不见你们吃这么多,今天也不许吃太多了,赶紧给我放下筷子。” 李本儒一边加快夹菜的动作,一边呵斥那些闷声吃饭的人。 有人笑着说:“谁让你尽顾着说话,今日没吃痛快,明日你再去比武就行了。” “嘿,你这小子,想使唤我去比武,赢了席面好给你们吃,是吧?” “怎么能说是使唤呢?应该是我们仰仗着你,请求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调侃对方,逗得桌上的人哈哈大笑。 吃完饭后,李本儒追着林江一直问问题,林江不胜其烦,跟崔衡玥说了一句话后就施展轻功逃离地藏阁。 不过眨眼工夫,林江就消失了。 李本儒:“......” 走在后面的苏毕文看见这一幕,脸色十分难看,他还以为这个断了手的林江就是个普通的仆人,却没想到林江身怀轻功,而且轻功也不弱。 如今,王氏的仆人被放了出来,往后他要对付崔衡玥就更难了。 林江一口气跑到楼梯上,回过头看,没见到李本儒的身影,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李郎君也太能叨叨了......” 突然,一位少年郎君从拐角处走出来:“林郎君,我可否拜托你一件事?” 林江盯着他的脸看了看:“你是......刚才与我们同桌吃饭的人。” “没错,我叫宋卓行,是崔小娘子的朋友......” 第142章 太过分了 面容白净,眼神真挚,气度不凡,看着倒是人模人样。 林江直直地打量宋卓行,冷笑了一声:“朋友?呵呵。 “我未曾听我家小娘子提起过有你这么个朋友,倒是听琼花提起过你,她说你污蔑过我家小娘子,差点让我家小娘子丢了性命。” 宋卓行眸中闪过一丝愧疚:“那是误会,我已经跟崔小娘子解释清楚了。” 林江没有说话。 玥玥肯同这位小郎君同桌吃饭,就说明她已经原谅了他。 “崔小娘子应该还没跟你说吧?” “说什么?” 宋卓行看了一眼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就靠近林江,轻声说了一句:“崔小娘子想下山,需要十万两黄金,这笔钱是我在筹集。” 林江怔住了。 这么大一笔钱......难怪玥玥会原谅这位小郎君。 看在他助玥玥下山的份上,他就姑且听一听。 “你找我有何事?” 见林江对他的态度松动了,宋卓行心中一喜,先是问道:“崔小娘子那把短刀是你打造的吧?” 林江没有回答。 “崔小娘子前几日不小心遗失了那把短刀,还是我捡着还给了崔小娘子,所以我见过那把短刀。” 宋卓行不动声色地夸赞起来:“那把短刀外面看着很不起眼,但内里构造十分精巧,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自问见过不少兵器,唯独这种短刀我没有见过。 “能打造出一把这么精巧复杂的短刀,林郎君当真是厉害,你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大匠。” 林江几度压制,还是忍不住唇角上扬。 见状,宋卓行说出自己的目的:“林郎君,可否帮我打造一把崔小娘子那样的短刀?” 林江顿时拉下嘴角:“我不会打兵器,我只会打农具。” 说完,就往楼上走。 宋卓行连忙去追:“林郎君,你就别谦虚了,只要你答应,随你开价。” “不会。”林江还是那句话。 宋卓行没有放弃,快走几步,挡在林江前面:“林郎君,只要你答应,无论你提什么要求,我都答应。” “真的?”林江挑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额......我考虑一下。” 林江做出思考的模样,数息之后,他道:“我只有一只手,现在没空闲,等我有空闲了再说。” 话落,他暗中用力,一把推开宋卓行,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宋卓行默默地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 ...... 这一天傍晚,崔衡玥一如既往地前往菩提阁的偏殿。 风驰早就等在殿内,他身边还站着一人,那就是风掣。 看见崔衡玥,风掣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一直盯着崔衡玥不放,仿佛在说:不能输,一定要打败风驰这个臭小子。 崔衡玥将目光从风掣身上移向风驰:“开始吧。” 风驰来到殿中间的空地上,面无表情道:“别说我以大欺小,这样,你若能在我手中坚持三招不倒下,今晚就算你赢。” “当真?” “当真。” “这可是你说的。” 崔衡玥心中一喜,当即冲向风驰。 这小子以为中午打败了她,就认为她不堪一击。 哼,她会让他知道轻敌的后果。 风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至崔衡玥到了眼前,他突然出手,用的正是中午打败崔衡玥的那一招。 崔衡玥早有防备,使出风掣教她的那一招,避了过去。 这小丫头居然破了他的招术? 风驰心中惊讶,手上动作不停,顺势使出第二招。 崔衡玥连忙使出破解之法,心中暗喜:风掣没有骗她,风驰使的招术与他猜测的一样,果然还是他最了解风驰。 接连被破两招,风驰恼怒不已,第三招用了自己的绝招。 “你若从风驰手中过了两招,他必然恼怒,会使出自己的绝招,看好了。” 崔衡玥脑海中闪过风掣教她的画面,双手下意识地使出风掣教的破解之法。 掌风似水,绵软流动,将刚烈包裹其中,最终两股力量消散无无形中。 风驰怔在原地,望着自己的手沉默不语。 崔衡玥喜道:“三招已过,今晚的膳食是我的了。” “疯丫头——” 水芙冲到崔衡玥身边,不可置信望着她:“疯丫头,你刚才那一招真是厉害,居然让风驰动弹不得。 “你知道吗?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风驰那副模样,跟丢了魂似的,你太厉害了。” 如此热情的夸赞,崔衡玥只觉得惭愧,脸颊微微发烫。 她瞥了眼嘴角含笑的风掣,含糊道:“不厉害,我就是运气好罢了。” 水芙认定她这是谦虚之词,拎起食盒,拉着她就往外走。 “站住。” 风掣拦住了她们:“崔小娘子莫不是忘了什么事?” “没忘。”崔衡玥冲他笑了一下:“我们就在膳堂,郎君若不嫌弃,就过来与我们一起吃。” 闻言,风掣往旁边退:“你们先去,我稍后就来。” 水芙惊讶地看了看风掣,又看了看崔衡玥:“你们......” “我们出去说。”崔衡玥拽住水芙就往外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殿内传出一声大吼。 “风掣——” 水芙回头想看,却被崔衡玥拉走:“快走,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一听这话,水芙反手拽住崔衡玥,拉着她跑了起来。 殿内,风驰冲到风掣面前,揪住他的衣襟:“崔衡玥刚才使的招术,都是你教的?” 风掣不挣扎,也不反抗,大方承认:“没错,是我教的。” “你......”风驰怒火滔天,举起拳头就挥过去。 风掣迅速出手,抓住他的手腕,阻止拳头下落。 随即用另一只手抓住他揪着衣襟的手,用力一扭,将衣襟从他手中解救出来。 “我们可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你居然帮外人对付我?啊?” 风驰怒不可遏,对着风掣大吼。 “我听得见,不必这么大声。”风掣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 又用手挖了一下耳朵,弹走手上并不存在的耳屎。 风驰更怒了,抡起拳头冲过去:“风掣,你太过分了。” 风掣身形一动,迎面而上:“谁让你不肯分一点给我? “哼,还说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呢,结果连一点吃食就不愿分享,算什么兄弟?” 风驰动作一顿。 “嘶——” 心中刚涌起愧疚,脸上就挨了风掣一拳,风驰怒火又起:“打人不打脸,你这混蛋!” 两人又打了起来。 一刻钟后,风掣顶着一只红肿的眼睛出现在崔衡玥和水芙面前:“我来了,开始吃吧。” 崔衡玥:“......” 第143章 势均力敌 又过了一个安稳的夜晚。 崔衡玥刚睡醒,水芙就来了。 “动作快点。” 水芙一边催促崔衡玥,一边熟门熟路地从柜子里取出碗碟,将吃食摆上。 崔衡玥洗漱完,就在桌子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燕饺放进嘴里。 咽下去后,崔衡玥忍不住感慨:“自从吃了穆水娘子做的东西之后,我就觉得无论是北殿的厨房还是南殿的厨房,做的东西都不好吃。” “谁说不是呢?”水芙对着桌上的吃食叹了口气,她现在对着这些出自厨娘之手的食物也提不起兴趣。 她每天最期待的事情就是吃娘子做的东西,真的是人间美味。 水芙情不自禁地舔了舔嘴巴,喉咙滚动。 吃了两口,崔衡玥突然停下,看向水芙:“穆水娘子做饭的时候,你没在旁边帮忙吗?” “在啊,所以我和水蓉是最清楚娘子每日有多辛苦的人。” 有时候,水芙很羡慕崔衡玥,能吃到娘子做的东西。 有时候,水芙又很想打崔衡玥,因为她,娘子才这么辛苦,不仅要亲手做,还要绞尽脑汁去想不重样的食谱。 水芙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崔衡玥,我警告你,娘子每日亲手为你准备不重样的吃食,这份恩情你一定要记在心里,不可辜负娘子。” 见她说得这么郑重,崔衡玥也郑重说道:“你放心,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 水芙满意了,将毕罗推到崔衡玥面前:“多吃点,今天的早膳,你就别想了,反正你输定了。” 崔衡玥动作一滞。 随即怒瞪水芙:“你就这么不盼我点好?我赢了才有你的份。” “唉......”水芙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但是今天早上跟你比武的是风掣,他有多强,你应该见识过了吧? “你有信心打败他?” 她没有信心。 崔衡玥心有不甘,嘴硬道:“万一我赢了呢?” “不可能。” “......” 崔衡玥顿时没了心情吃东西,放下筷子:“走吧,去北殿。” “哎,你不吃了?还有这么多吃的呢?” “回来再吃。” ...... 到了北殿菩提阁,风掣笑呵呵地望着崔衡玥,仿佛在看散发着香气的食盒。 一个小丫头而已,他动动手指头就能打败她,今天的早膳注定是他的。 “来吧。” 尽管知道自己会输,崔衡玥还是勇敢地站在风掣面前。 风掣嘴角挂着一丝笑,语气比昨日温柔很多:“看在昨日你分我一半膳食的份上,今日我不刁难你。 “只要你在我手中坚持一招不倒,就算你赢,早膳还是归你。” 一招? 水芙心中大喜,冲崔衡玥喊道:“疯丫头,你要相信自己,你行的。” “嗯。” 崔衡玥回头冲水芙点了一下头,转回来死死地盯着风掣。 一招。 她只要坚持一招就行了。 不能倒下,绝不能倒下。 心中抱着这个信念,崔衡玥勇敢地主动出击。 然而—— “嘭!” 一招过后,崔衡玥倒在地上,神情绝望。 水芙背过脸,不忍直视。 “啊——” 崔衡玥气得大吼,双手用力锤击地面。 可恶,北殿都是些什么妖孽? 风掣扫了眼躺在地上发泄的崔衡玥,拎起食盒就出了偏殿。 “站住——” 风驰等在殿外,看见风掣出来,拦住了他:“你赢了,膳食能不能分我一半?不,分我一个小碟就行了。” “哼,休想!”风掣一把推开风驰,头也不回地走了。 风驰气得一拳挥在柱子上:“混蛋,你会后悔的。” 发泄完,风驰毫不犹豫地走进偏殿。 此时,崔衡玥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对水芙说:“午膳不用给我准备了,我自己解决。” “你又要去南殿抢吃的?”水芙冲口而出。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转身欲离开,却看见风驰站在门口,脚步一顿:“你来干什么?” 风驰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冷嗤道:“你就那么没出息,去南殿抢吃的? “南殿的厨娘能做出什么好吃的?恐怕连给北殿厨娘提鞋都不配。” 一听这话,崔衡玥冲了过去:“我不许你诋毁陈娘子......”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南殿厨娘做出来的东西比得上北殿厨娘吗?还是说能与穆水娘子相比?” 崔衡玥脚步一顿,陈娘子自然是比不上穆水娘子。 “那也比北殿的厨娘强。”崔衡玥不甘心,为陈氏辩解。 风驰冷笑了一声,懒得跟她争辩,看向水芙:“你,退下。” 这小子居然命令她? 娘子和穆风同为楚王心腹,她是娘子的人,风驰是穆风的人,她和风驰理应地位相当,这小子却命令她退下,真是岂有此理。 水芙怒不可遏:“你凭什么命令我?我就不走,你又能如何?” “怎么,你是想尝尝我的拳头吗?”风驰亮出拳头。 水芙:“......” 娘子说过,不要和穆风的人争执。 算了,她今日给娘子一个面子,不和他一般见识。 “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 哼,迟早要让他尝尝她的拳头。 水芙将手放在背后,握拳挥了挥,往外面走去。 崔衡玥本想帮水芙一起对付风驰,没想到水芙这么快就屈服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你想干什么?” 在水芙离开之后,崔衡玥看着风驰说道。 风驰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定在宽敞的地方:“你看好了,这一招可以破解风掣打败你的招术。” 说完,不等崔衡玥开口,就自顾自地练了起来。 “看清楚了吗?”风驰打完一招,看向崔衡玥。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嗯,看清楚了。” “打一遍给我看看。” 面对风驰命令般的语气,崔衡玥站在原地没动。 风驰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一句话的工夫就忘了,天赋也太差了。 谁知,崔衡玥露出嫌弃的表情:“风掣熟知你武功的破绽,随随便便教我三招,我就赢了你......” 风驰铁青着脸打断她的话:“你可没有打赢我,你只是在我手下撑过了三招。” “......” 崔衡玥神情一滞,随即不屑道:“反正你没有风掣厉害,你教我的招术肯定赢不了风掣,我不学。” 听见这话,风驰气得头顶冒烟:“谁说风掣比我厉害,我告诉你,我和他就是势均力敌,谁也不比谁强。” “我不信。” “......” 第144章 太狡猾 面对冥顽不化的崔衡玥,风驰差点抓狂。 他冲过去,一把抓住崔衡玥的衣襟,将她拎了起来:“你这个臭丫头,就算我赢不了他,我教你的也足以让你在他手中撑过三招。” 双脚腾空,崔衡玥忍住不适,面无表情道:“你有什么条件?” “啊?”风驰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意思。 他将她放在地上,松开手:“我若助你赢了风掣,你所得膳食必须分我一半。” 又来一个想分她膳食的人。 崔衡玥抚平衣襟处的折褶,直截了当地说:“不分。” “你......你能答应风掣,为何不能答应我?”风驰快要疯了。 “他是他,你是你。” 崔衡玥说完就绕过他,往外走去。 眼见崔衡玥就要跨出门槛,风驰急得抓脑袋,大声喊道:“不用一半,分我一盘吃的就行。” 崔衡玥身形一顿,随即转过身,笑盈盈地看着他:“好,就这么说定了。” 风驰:“......” 为何他觉得哪里不对劲? 来不及细想,崔衡玥就走到殿中间,将他刚才教的那一招打了出来,“是这样吗?” 丝毫不差。 风驰皱着眉头,露出嫌弃的表情:“形似神不似,太不像话了。 “看好了,应该是这样打。” 话落,风驰又打了一遍。 崔衡玥眉头轻蹙,这不跟她刚才打的一样吗? “看清楚了吗?”风驰喝道。 崔衡玥忍了忍,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看清楚了。” “打给我看看。”风驰用命令的口吻说。 崔衡玥心中怒火顿起,双手紧握成拳,但下一刻,她松开了拳头,笑着说:“好。” 于是,崔衡玥又打了一遍。 这次他若再挑刺,她就不学了。崔衡玥在心中暗道。 风驰看完之后,依然皱着眉头:“还行吧,勉强算是过关。” 哼,鸡蛋里挑骨头。 崔衡玥直接忽视他的话,没有放在心上。 风驰走过去,板着脸道:“看好了,破了第一招之后,风掣定然会使出这一招。” 打了一遍后,风驰又道:“看清楚了,第二招应该这么破。” 崔衡玥收起心中对风驰的不满,认真学了起来。 两人在偏殿练了一个半时辰,崔衡玥大汗淋漓,坐在地上缓了缓,对风驰说:“你去告诉穆统领,让他一刻钟后派人过来与我比武。” 于是,风驰去跟穆风禀报:“统领,崔衡玥想一刻钟后就比武,请您派人过去。” “行。” 见穆风应了一声后,没有吩咐,风驰试探道:“统领,中午的比武您不会还派风掣去吧?” 穆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崔衡玥昨日中午没有打败你,晚上不还是你去吗?” 好吧。 想到风掣即将独吞一份早膳,风驰心有不甘,对穆风说:“统领,崔衡玥若是通过了与风掣的比武,能不能再派我去? “我保证,一定让崔衡玥通不过比武,好好饿她几顿。” 穆风露出思考的表情:“......行。” 风驰欣喜不已:“谢统领。” 太好了,他又有机会吃到穆水娘子做的东西了。 ...... 一刻钟后。 风掣走进偏殿。 在他身后,风驰跟着跨过门槛,站在门边,静静地看着他们。 水芙拍了拍崔衡玥的肩膀,为她鼓劲:“昨日风掣教了你三招,你就在风驰手下坚持了三招。 “今日也一样,有风驰教你的招术,你一定能通过比武,拿回你的膳食。” “嗯。”崔衡玥重重地点头,眸中闪烁着自信:“我一定能拿回我的膳食。” “去吧。” 崔衡玥走向风掣。 “还是一样吗?”崔衡玥站定在风掣一丈开外,问道。 风掣:“对,只要你坚持一招不倒,膳食就归你。” “好。” 崔衡玥主动出击。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风掣,只等他使出早上那一招,她就使出破解之法。 当她靠近风掣的时候,风掣突然出手。 然而,他使的不是早上那一招,而是崔衡玥从未见过、风驰也从未教过她的招术。 崔衡玥愣了一下,急忙抵挡,然而风掣的动作太快了,只见殿中残影晃动。 下一瞬,残影静止,崔衡玥倒在地上。 风驰傻了眼。 风掣嘴角含笑,扫视了一圈殿中惊愕的几人,随即昂着头,拎起食盒就朝外走去。 走到门前,他特意停下来,对着风驰咧开嘴,无声大笑,那神情仿佛在说:“没想到吧?哈哈……” 风驰气得牙根痒痒,咬着牙道:“你别得意,好看的还在后头。” “我等着你们。”风掣撂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 “风驰——” 崔衡玥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到风驰面前:“你不是说你教给我的招术即便赢不了风掣,也能在他手下撑过三招吗?” “我……”风驰眸中闪过一丝愧疚,撇开脸道:“我没想到他这么狡猾,居然换了招术。” 听到这话,崔衡玥更生气了:“说到底,还是你不够了解他。 “他对你了如指掌,连你下一招用什么招术都猜得到,你却摸不透他半分心思……” 崔衡玥突然停下,顿了顿,又道:“不对,你们十几年的兄弟了,不可能不了解对方。 “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输了比武,你们好分享我的膳食?” “……” 风驰很无语,还很愤怒:“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我又不是卑鄙小人。 “是,我和风掣是做了十几年的兄弟,也了解对方,但是风掣一向狡猾,有时候我也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崔衡玥怒道:“你的意思是这件事不能怪你了咯?” “对,不能怪我,要怪只怪风掣太卑鄙、太狡猾。” “……” 这个武功不济又爱推卸责任的家伙。 崔衡玥扭头喊了一声“水芙,我们走”,就越过风驰往外走。 风驰连忙叫道:“等等。” 崔衡玥没理他。 风驰快步追上去,拦住她:“我猜不到风掣会出哪一招,但是我可以把他的招术全教给你,还有破解之法。” 崔衡玥眼睛一亮:“你能破解风掣所有的招术?” “额……”风驰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至少能破解他一半以上的招术。” 崔衡玥推开他,就继续往前。 “哎,你这小娘子,这已经很不错了,你到底学不学?”风驰对着崔衡玥的背影喊道。 风中传来崔衡玥的声音:“今日申时,我在偏殿等你……” 第145章 到底谁的人多 水芙追上崔衡玥:“真的不用我给你准备午膳吗?” “不用,早上你带来的还没吃完呢,何况,地藏阁的比武我肯定能赢。” 崔衡玥说完,给了水芙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踏上通往南殿的空中栈道。 水蓉不知何时来到了水芙身边:“想不想去地藏阁看比武?” 水芙扭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往回走:“地藏阁那些人有什么好看的?他们的功夫又比不上我们北殿的人。” “但地藏阁有云都尉啊,你难道不想去看看?”水蓉追上去,揶揄道。 水芙扬手打过去:“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胖和尚?” “云都尉有官职在身,并不是真正的和尚。”水蓉抓住她的手腕。 “……”水芙恼怒不已,抬脚踢过去:“他是不是和尚,跟我有什么关系?” 水蓉连忙松开手,往后退。 接连两次攻击都落空,水芙气得脸通红,她怒吼: “水蓉,我警告你,你再胡说八道,我就打死你。” “好好好,我不说。” 水蓉靠过去,小声说道:“其实是娘子让我来探探你的心意。” 水芙一顿:“……好端端的娘子为何让你来探我的心意?” 水蓉先是四处张望,才低声回答水芙的问题:“云都尉想向你提亲,就托穆云将军跟娘子先提了这件事。 “娘子说,这件事要看你自己的心意,你若是愿意,再说接下来的事。 “你若是不愿意,谁也不能勉强你。” 水芙感动不已,红着眼睛道:“还是娘子疼我……” 水蓉顺势问道:“这件事,你怎么想?” “我……”水芙哽住了。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她和水蓉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她们的婚姻大事是由主子决定的。 然而主子一向尊重她和水蓉,突然之间将婚姻大事交给她,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决策…… 水蓉看出她的犹豫,问道:“其实你也没那么讨厌云都尉,是吗?” 水芙犹豫了一下:“……嗯。” “那就再缓一缓。”水蓉替她做了决定。 水芙顿时松了口气,重重地点头:“好。” …… 崔衡玥到达地藏阁的时候,李本儒和张五郎正在为人选争吵。 “我认为应该公平一点,抓阄决定比武人选。”张五郎说。 李本儒不答应:“我觉得昨日的方法挺好的,你我比试一场,赢的人指定三人参加比武。” “不行,我受了伤,这不公平……” “我也受了伤。”李本儒说着,撩起自己的袖子,露出伤口。 那是他帮崔衡玥对付苏毕文和李碧儿时受的伤,当时张五郎也受了伤,不过是轻伤。 张五郎一时语塞,他身上的伤不全是那天受的伤…… “比就比,我来。”苏毕文跳上擂台,对张五郎说:“你先下去。” 随即,他摆开架势,冲李本儒挑了一下眉毛:“来吧,谁先掉下擂台就算谁输。” “行。” 李本儒旋即朝苏毕文攻了过去。 崔衡玥停下脚步,站在游廊上静静地看着。 “你觉得谁会赢?” 不知何时,宋卓行来到崔衡玥的身边,低声问道。 崔衡玥看也没看他,就说:“李本儒略逊一筹。” “你想吃吗?”宋卓行又问。 崔衡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宋卓行看见了,立刻冲到院子里,想去擂台上掺一脚。 这时,李本儒恰巧被苏毕文打败,身体从擂台上飞了出来。 宋卓行急忙飞身扑过去,用巧劲打了李本儒一掌。 于是,李本儒又落回擂台之上,宋卓行紧随其后。 苏毕文顿时黑了脸:“宋卓行,你想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自然是想吃好吃的。”宋卓行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 苏毕文指责他:“刚才我问你们的时候,你怎么不站出来?” “刚才不想吃,现在想吃了,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行,我们都说好了,现在李本儒输了,今天参加比武的人应该由我决定。” 听见这话,李本儒忍不住叫道:“谁说我输了?我还没有落地呢。” 苏毕文用一种鄙夷的目光看着他:“都飞出擂台了,还不叫输? “大家都看见了,难道你当他们是瞎子不成?” 李本儒脸上闪过一丝羞愧,无言以对。 宋卓行冲李本儒使了个眼色:“你先下去,我来。” 李本儒原本不太相信宋卓行,但想到昨日同桌吃饭的缘分,他最后还是走下了擂台。 在李本儒离开擂台之后,宋卓行冲苏毕文抱拳:“苏郎君,你我比一场,谁赢了谁指定人选。” 苏毕文脸色阴沉:“你叫我比我就一定比吗?还真给自己脸面。 “若是每人都像你一样行事,那我岂不是要累死?” 被拒绝之后,宋卓行不慌不忙,屹立擂台之上:“不管你跟不跟我比,我今日是一定要参加比武的。” “你……”苏毕文怒道:“小子,你最好守规矩一点,否则我要你好看。” 宋卓行正欲回击,就瞥见崔衡玥朝他们走来,顿时将话咽了下去。 崔衡玥一步一步地走上擂台,看着苏毕文道:“我今日也要参加比武。” “你们……” 见他们二人沆瀣一气,苏毕文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你们想比人多,是吧? “那我就让你看看,到底谁的人多。” 说完,苏毕文冲台下吆喝一声:“想参加比武的都上来。” 此话一出,底下除了李碧儿和楚王的人,底下的人全都上了擂台。 只不过,大半的人站在了苏毕文的身后,其他人则站在崔衡玥和宋卓行的身后。 苏毕文嘴角上扬,脸上带着得意的神色:“怎么样,你们还想跟我比吗?” “比啊!” 崔衡玥没有丝毫退意,眸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样,今日我们就好好比一场,输的一方永远不能参加比武。” 听见这话,站在苏毕文身后的那些人顿时犹豫起来。 “不行,我不同意。” 崔衡玥诧异地看向说话的人,是姚十三。 他怎么也来凑热闹了? 姚十三看了看崔衡玥,继续道:“若真要比试,就只能算今日的。 “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 苏毕文心中满意,说:“反正我今儿一定要参加比武。” 这时,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云晨,依次指着崔衡玥和宋卓行、苏毕文:“既然你们三个都想参加比武,那今日就由你们来出战……” 第146章 大费周折 听了云晨的话,苏毕文看了看对面的宋卓行和崔衡玥,眉头微皱:“不行,我们还有人要参加比武……” “我看可以。”崔衡玥打断他的话,然后转身,对支持她的那些人说: “你们放心,有我赢的一日,就有你们的份。” 闻言,李本儒冲身边的人吆喝:“疯丫头既然这么说了,那以后比武的事就交给她,我们就不要占用比武名额了。 “来,都跟我下去。” 李本儒说完就带着其他人下了擂台,只留崔衡玥和宋卓行二人。 见状,张五郎低声问苏毕文:“郎君,要不要让他们也下去,我留下来帮你?” “不用。”苏毕文往前走了一步,先是对云晨说:“云都尉,今日参加比武的人有点多,还是让我们自己解决吧。” 云晨无所谓地摊手:“随便你们。” 苏毕文转向崔衡玥:“疯丫头,你要想参加比武,就先打败我们。” 话音未落,底下的李本儒就叫了起来:“苏毕文,你怎么有脸说这话? “让疯丫头一个人对付你们这么多人,你也太无耻了吧?” 苏毕文扬手一指:“这不是还有宋小郎君嘛。” 两个人跟一个人有什么区别? 李本儒无语至极,怒道:“好啊,要打是吧,我们陪你打。” 说完,他招呼刚才跟他一起下擂台的人:“走,今天就跟他们好好打一场。” 眼看他们又要上擂台,崔衡玥连忙阻止他们:“你们不用上来,我跟他们打。” 李本儒脚步一顿,随即快走几步,靠近崔衡玥,小声问:“你行不行?不行的话,我们帮你。” “我可以。” “呵!”苏毕文发出一声嗤笑:“大言不惭。” 他随即对身后追随的人说:“兄弟们,今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狂妄的丫头。” 说完,也不等崔衡玥反应,直接冲了过去。 “你去拖住苏毕文,其他人交给我。” 崔衡玥撂下这句话后,就朝张五郎等人攻了过去。 宋卓行在她话音落下时,就飞身越过她,先拦住苏毕文。 擂台之上,顿时陷入了混战。 云晨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观看比武,时不时点评几句,跟云林讨论一下。 “你说,谁会赢?” 云林目光不离擂台,沉思了片刻:“张五郎伤势不轻,若不是有其他人护着,他早就出局了。 “在我看来,苏毕文一方的人虽然多,但宋卓行本身的功夫就不弱,崔衡玥这段时日在北殿受益良多,功夫突飞猛进,那些人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至于苏毕文和宋卓行,我看苏毕文不是宋卓行的对手。” 云晨微微颔首:“你看人一向很准,我相信你。” 再次看向擂台,云晨发现苏毕文那一方的人已经有一大半被踢出了擂台。 而苏毕文对抗宋卓行,已见吃力。 云晨收回目光,冲晨光招了招手。 晨光立刻走过来:“都尉有何吩咐?” “你去一趟厨房,告诉她们,不用准备今日的席面。”云晨吩咐道。 晨光没有问为什么,直接去传达命令。 云晨又扭头对云林说了几句话。 一刻钟后,崔衡玥将张五郎踢下擂台,转而攻击苏毕文。 “你怎么还没解决他?”崔衡玥语带埋怨地对宋卓行说。 宋卓行没有解释,继续攻击苏毕文。 “等等——” 被二人左右夹击,苏毕文连忙喊停。 但崔衡玥没有理他。 宋卓行顿了一下,见崔衡玥动作不停,他又继续手中的动作。 情急之下,苏毕文高声喊道:“李娘子,还上来帮忙。” 一直在底下看热闹的李碧儿听到苏毕文的声音,先是顿了一下,随即脚尖一点,跃上擂台。 二话不说,李碧儿就直接攻击宋卓行。 “李娘子也改变主意了吗?”宋卓行从容应对。 “宋小郎君会改变主意,我自然也会。”李碧儿不疾不徐地回答。 另一边,崔衡玥对苏毕文说:“你现在放弃还来得及,不然就别怪我无情了。” “呵,大言不惭,看我不打死你?” 苏毕文撂下狠话,突然加重力道,一拳击向崔衡玥。 “好啊,那就看看谁说大话。”崔衡玥不甘示弱,迅速闪开,同时出掌。 掌风击中苏毕文,他的身体飞了出去。 苏毕文暗道不好,连忙用力扭转身体,最后稳稳地落在了擂台之上。 然而,崔衡玥的攻击接踵而至。 这时,云晨突然高声喊道:“午膳时辰到了。” 四人动作一滞。 云晨再次开口:“怎么样?决定由哪三个人参与比武了吗? “还是说你们要放弃今日的比武?” 苏毕文急忙说道:“当然不放弃,今日参加比武的人是我、李碧儿……”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就我们两个人。” 云晨看向崔衡玥。 正巧崔衡玥看过来,四目相对:“不,今日就我和宋小郎君两个人参加比武。” 云晨面露难色:“你们这样,我很为难的。” 话音刚落,李碧儿就说:“云都尉不必为难,我退出。” 说完,李碧儿跳下擂台。 这么识趣?云晨挑了挑眉,多看了李碧儿几眼。 崔衡玥很错愕,她这是装的吧? 而苏毕文满脸的不可置信,他愣愣地看着李碧儿:“你……你不帮我?” 苏毕文仿佛感觉到了背叛。 李碧儿语气淡淡:“我对吃的不感兴趣。” 苏毕文:“……” 即便不感兴趣,他们同坐一条船,她也应该帮他,可是她…… 苏毕文觉得有必要跟李碧儿好好谈一次。 见状,云晨宣布:“那今日就由你们三个参加比武吧。” 宣布完,云晨冲云林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云林脚尖一点,施展轻功上了擂台。 紧跟着,晨光慢慢地走上擂台。 “不是说云校尉不参加比武……”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苏毕文就看见一个胖胖的身影朝着擂台走来。 莫非…… 如他所料,最后一个登上擂台的是云晨。 崔衡玥、宋卓行、苏毕文三人脸色大变。 “等等——” 苏毕文冲向前,质问道:“云都尉,你和云校尉不会参加比武,这可是你说的。 “如今你出尔反尔,和云校尉一同上场比武,这是什么意思? “你若不想给我们吃的,你就直接说,没必要大费周折……” 第147章 老地方 面对苏毕文一连串的质问,云晨只是淡淡道:“没错,那天我确实是说了这样的话。 “但是,我指的是那一天,而不是以后。” 苏毕文哽住,无言以对。 底下的张五郎忍不住喊道:“云都尉,事先不说清楚,事到临头了,你就说这样的话,太没意思了。 “你这样分明就是仗势欺人,太过分了。” “对,没错,你太过分了。”李本儒附和道。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见状,云晨看向崔衡玥和宋卓行:“你们也这样认为吗?” 崔衡玥和宋卓行对视一眼,随后二人异口同声道:“不。” 众人一愣。 云晨却露出笑来。 苏毕文愣神过后,忍不住叫道:“疯丫头,你没生病吧? “云都尉和云校尉一起出手,我们铁定输?” 崔衡玥冷哼:“你对自己没信心,我对我自己却很有信心。 “你若害怕,就赶紧下去,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听见这话,苏毕文顿时就怒了,朝她大吼:“谁害怕了?我这是怕你那三脚猫的功夫拖我后腿。” “哼!谁拖后腿还不一定呢。”崔衡玥不甘示弱地回击。 “都给我闭嘴。” 云晨粗暴地打断他们之间的争执:“要比就比,不比就给我下去。” 二人立刻闭上嘴吧。 “开始吧。” 云晨说完“开始”,自己却不动。 云林和晨光也没有动。 崔衡玥和宋卓行对视一眼,率先发动攻击。 见状,苏毕文朝着晨光冲了过去。 “疯丫头,让我再来会会你。”云晨拦下崔衡玥。 云林则去对付宋卓行。 台上的人分为三组,各自为战,底下的人却不知道该盯着谁看,一会儿看看这两个人,一会儿又看看另外两个人,再看看最后一组。 六人的动作非常快,打到后面,几乎只看见残影在擂台上移动,底下的人也眼花缭乱,看不清楚。 “哎,你说,疯丫头能不能赢?”李本儒也不管旁边站着的是谁,逮着人就问,眼睛却不离擂台。 张五郎双眼也没有离开过擂台,他听见有人发问,也没有细想这人是谁,便回道: “那可是云都尉,疯丫头肯定赢不了。 “依我看,苏郎君倒是有几分胜算。” 听见最后那句话,李本儒突然怔住,随即扭头看过去。 这时,张五郎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又立即移开。 “哼!” 二人同时冷哼一声,往旁边各自走了几步,远离对方。 “嘭!” 重物落地的声音又将二人的目光拉了回去。 但此时,崔衡玥、宋卓行、苏毕文三人已经躺在擂台之外的地面上。 李本儒:“……” 张五郎:“……” 下一刻,二人问身边的人:“发生什么事了?” 姚十三从后面走过来:“就是云都尉、云校尉、晨副尉三人配合默契,而疯丫头三人不堪一击。” 二人:“……” 云晨望着底下的崔衡玥,拍了拍手上的灰:“好了,去吃饭。” 走了两步,云晨又回头对崔衡玥说:“对了,疯丫头,南殿膳堂没有你的饭菜,你去北殿吃吧。” 崔衡玥:“……” 这个胖和尚,是知道她今天中午在北殿没有吃的才这么说吧? 太坏了。 宋卓行走了过来,压低声音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你不必担心,我待会儿从膳堂给你带一些吃的出来。” 半天之内,崔衡玥接连输了三场比武,心情正郁闷,就对上宋卓行那双同情的目光,当即哼道:“不用你操心,我房间里有的是吃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北地窟,崔衡玥一头扎进被子里,大吼起来:“啊——” 她双手紧握成拳,用力地锤击床。 “可恶!可恶!可恶!” 胖和尚太欺负人了,穆云、穆风、楚王也都不是好东西,只会仗势欺人。 要不是她的力量还没恢复,她何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太气人了! 崔衡玥突然停止锤击,从被子里抬起头来。 不行,就算她找不回她的力量,她也一定要变得强大,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太憋屈了。 下定了决心,崔衡玥从床上爬起来,洗了手,坐在桌子旁,开始吃水芙早上给她带来的糕点。 慢慢地吃完,崔衡玥休息了两刻钟,就前往北殿菩提阁。 从现在开始,她要认真学,把风掣他们的招术全都学会。 …… 午膳后,苏毕文特意等到李碧儿离桌,他才起身。 两人同时走到门口,苏毕文趁机低声说了一句:“我有话跟你说,待会儿老地方见。” 说完,他就离开了,仿佛他从未停留过。 李碧儿却愣住了。 老地方? 她和苏毕文这个臭小子能有什么老地方? 他们不过是私下见了几面,哪里就熟络到有老地方了? “还磨蹭什么?赶紧走。” 见李碧儿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侍卫开始赶人。 李碧儿缓过神来,抬脚离开。 回到房间后,李碧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她想,她应该知道苏毕文说的老地方是指哪里了。 果然,她刚关上房门,就听见窗户外传来动静。 她走到窗户边,打开窗户一看,苏毕文那张俊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李碧儿什么也没说,主动让开道路。 苏毕文熟练地跳进窗户,把窗户关好,又扫了眼房门,确定安全之后,才走到李碧儿身边。 “今日你为何下了擂台?” 李碧儿反问:“难道我不能下擂台吗?” 看见她云淡风轻的模样,苏毕文怒火顿起:“你我同坐一条船,你却留我一个人去对付崔衡玥和宋卓行,这像话吗? “我们可是说好了的,要一起对付崔衡玥,对付我们的仇人,互帮互助。” 李碧儿默了默,先是问了苏毕文一个问题:“你可听说了小疯子那天在寺院做的事情?” 苏毕文怔了怔:“你是说崔衡玥打伤崔家人的事吗?” “嗯。”李碧儿继续说道:“于我而言,只要崔权身败名裂,崔家倒下,我的仇就报了。 “而崔衡玥对崔府的人没有感情,甚至她很仇恨崔府的人。 “以她刚烈的性子,她若是能回到崔府,崔权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苏毕文:“……” 想了想,他又觉得李碧儿的话很有道理。 “那我呢?” 李碧儿想了想:“王定坤是崔衡玥的外祖父,她若是回到崔府,把王氏去世的消息带回京师,王定坤肯定不会不管崔衡玥。 “人死如灯灭,一切怨恨都会随风而逝,何况,血缘关系永远不会磨灭,崔衡玥若遇到麻烦,王定坤肯定不会置之不理。” 苏毕文沉默了。 她似乎说得很有道理…… 第148章 下血本 翌日。 水芙照常在早膳前给崔衡玥送了点吃的,然后陪同崔衡玥去北殿菩提阁参加比武。 这一次,崔衡玥对上的依然是风掣。 许是知道崔衡玥昨天连输三场,风掣有点于心不忍,便说:“今日我让你一只手,只要你坚持一招不倒,膳食就归你。” 崔衡玥也不客气,当场就答应下来。 今日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吃到穆水做的膳食,才有力气有斗志去学他们的招术。 总有一天,她会打败他们的。 抱着这个信念,崔衡玥打起来毫无后顾之忧,一心一意地想着只要撑过去,她就成功了。 风掣将左手放在背后,右手冲崔衡玥招了招:“来吧。” 崔衡玥二话不说,径直冲向风掣,率先使出一招风驰的绝招。 这个招术……不是风驰的绝招吗? 风驰那小子居然连自己的绝招都教给了崔衡玥,看来,风驰这次为了和他斗,真是下血本了。 思绪涌动只有一瞬,下一瞬,风掣悄然移动脚步,右手迅速出掌。 崔衡玥眼疾手快,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躲过了风掣的掌风。 一招过后,崔衡玥屹立殿中:“一招已过,你输了。” 风掣:“……” 大意了。 看来,他得防着风驰。 “今天早上的膳食归你了。”风掣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潇洒地往外走。 崔衡玥注意到,风掣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潇洒,临走时还不舍地瞥了眼放在桌上的食盒。 水芙兴奋地提起食盒,走到崔衡玥身边:“你太厉害了,我们有吃的了。” “我又没有打败他,何来的厉害?不过是他自负罢了。”崔衡玥并不为自己骄傲。 对方让了她一只手,她也只能在他手下坚持一招,这是何等的失败,又有什么好骄傲的? 风掣耳朵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小丫头还挺有自知之明。 走到门口,风掣突然停下脚步,回头对崔衡玥说:“疯丫头,中午你跟风驰比武,可需要我教你一招半式?” 又是风驰? 穆风是打算他们两个一直跟她比下去吗? “我若是从风驰手中赢了膳食,下次是不是会换你跟我比武?”崔衡玥实在没忍住,问了出来。 风掣嘴角含笑:“没错,除非你真打败我们,否则我们会轮流陪你比下去。” 崔衡玥无语至极:“……” “怎么样?还要我教你吗?教你的话,条件还是一样,膳食分我一半即可。”风掣又问了一遍。 崔衡玥很犹豫。 水芙却冲过来,附在崔衡玥耳边说:“答应他,他比风驰厉害多了。” 闻言,崔衡玥点了一下头:“好,半个时辰后,我在这里等你。” “行。”风掣离开了。 崔衡玥和水芙到达菩提阁的膳堂时,风驰正在里面等她们。 “水芙,拿一盘给他。”崔衡玥说。 水芙很不情愿,但一想到若是风掣,膳食就要分出去一半,顿时觉得风驰的要求低多了。 想到这里,水芙从食盒中挑了一盘份量最多的吃食。 “给你。” 风驰接过就朝外走,这么美味的东西他当然要去自己的房间里细细品尝。 …… 半个时辰后,风掣依约来到偏殿。 “今日先不管风驰之前对你用了什么招术,我会把风驰的绝招全教给你,之后再教你破解之法。” 崔衡玥心中大喜,面上表情淡淡:“行。” 二人在偏殿呆了一个多时辰,崔衡玥练得大汗淋漓。 “好了,今日先练到这里。”风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准备离开。 “等等——” 崔衡玥叫住他:“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明日还要教我吗?” “练武岂是一朝一夕之事?”风掣停下脚步,严肃道。 崔衡玥琢磨了一下:“你的意思是……今天中午我不一定会赢?” “聪明!”风掣笑着赞了她一句。 崔衡玥:“……” 中午对上风驰,规矩没变,但崔衡玥最后还是倒下了。 “可恶!” 崔衡玥输了午膳,又跑去南殿去比武。 一如昨日,苏毕文和崔衡玥争执不休,最后擂台之上又只剩下崔衡玥、宋卓行、苏毕文三人。 而云晨派出的人也和昨日一样,有他自己,有云林,有晨光。 双方进行了激烈的打斗。 在打斗过程中,云晨一拳打飞崔衡玥,而崔衡玥身后正是苏毕文。 于是,苏毕文和崔衡玥双双摔落在地,而崔衡玥砸在苏毕文身上。 “起开!” 崔衡玥本想起身,但刚准备动作,就被苏毕文粗暴地推开,脸朝地又摔了一次。 “浑蛋。” 脸上传来的疼痛挑起了崔衡玥的怒火,崔衡玥迅速爬起来,给了苏毕文一拳。 这一拳打中的正是苏毕文的脸。 “死丫头,你敢打我?”苏毕文摸了摸火辣辣的脸,顿时冲向崔衡玥。 眼见着两人打了起来,宋卓行忍不住叫道:“快住手,别忘了你们的目的。” “我今天宁愿吃不到肉,也要狠狠地教训这个死丫头。”苏毕文怒道。 崔衡玥冷哼:“彼此彼此。” 闻言,苏毕文手下发狠:“来呀,看谁教训谁?” “来呀——”崔衡玥叫得更大声。 宋卓行心中无语,立马叫停:“云校尉,停手,我放弃。” 云林停下动作,伸手指了指擂台外面。 宋卓行瞥了眼打得难分难解的苏毕文和崔衡玥,又看了看站在一旁看热闹的云晨和晨光,不禁叹了口气。 随后,他跳下擂台。 正在激烈打斗的二人余光扫到宋卓行的举动,但并未出声。 今日比武的输赢,他们已经不在乎了。 一刻钟后,崔衡玥和苏毕文顶着红肿的眼睛还在打斗。 云晨冲云林使了一个眼色,随即二人身形一闪,如离弦之箭冲向崔衡玥和苏毕文。 “嘭膨……” 崔衡玥和苏毕文的身体几乎同时飞离擂台,重重地砸在地上。 “你们输了。” 云晨宣布完,吩咐侍卫:“传令给厨房,今天中午不用准备席面。” “是。”侍卫高声应道,随即去传命令。 崔衡玥狠狠地瞪着苏毕文:“你若是不想吃,下次就不要上擂台。” “谁说我不想吃了?是你先砸的我。”苏毕文怒道。 “我又不是故意的,是云都尉把我打过来的。” “我不管,总之是你砸了我,我就要找你报仇。” 还报仇? 崔衡玥十分无语,懒得跟他纠缠,径直回了北地窟。 第149章 多此一举 不管是在南殿,还是在北殿,比武热火朝天地进行。 崔衡玥在北殿,每日至少能吃到一顿膳食,但每日她都会输上一两次。 而在南殿,自从云晨上擂台之后,她就没有赢过,反而每天都会在擂台上和苏毕文打一架。 十次有八次,都是两败俱伤。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半个多月。 这一日中午,他们又输了比武,崔衡玥怒气冲冲地爬起来,一声不吭就往北地窟走去。 宋卓行爬起来去追:“崔小娘子,等等——” 崔衡玥没有停。 宋卓行只得加快脚步,冲到崔衡玥面前:“崔小娘子,我们谈谈吧。” 崔衡玥被迫停下来,很不高兴:“你想说什么?” “这样日日输下去,我们永远只能吃斋。” 见崔衡玥神情稍缓,宋卓行继续说道:“其实,以崔小娘子你的实力,打败云都尉不在话下。 “只是,你和苏毕文有旧怨,不能好好配合,所以我们才会一直输。 “如果你们能放下往日恩怨,我们三人齐心合力,一定能赢了比武。” 崔衡玥挑眉,沉着脸道:“你想让我忘记苏毕文曾经伤害过我的事,与他协力?” 宋卓行听出了她的不情愿,连忙解释道:“不是让你就此原谅他,而是在比武的时候,暂时忘却恩怨,齐心赢了比武。 “比武以外的事,你们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崔衡玥没有说话,但脸色不太好。 宋卓行又道:“你答应了李本儒他们会赢了比武,与他们一起分享吃食。 “如今我们连输半个多月,他们虽然嘴上没有抱怨,心里肯定或多或少会生出不满情绪,这与你不利。” 崔衡玥默了默:“……这不是我能决定的。” 见崔衡玥松口,宋卓行当即说道:“你若同意,我就去找苏毕文。” 崔衡玥思考了一下:“你说得对,为了李本儒那些人,我也该摒弃前嫌。” 闻言,宋卓行露出笑来:“那我现在就去找苏毕文。” 崔衡玥笑笑,不置可否。 “三郎,山下……” 这时,润竹跑了过来,但他看见崔衡玥后,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崔衡玥淡淡地扫了眼润竹,推开宋卓行,就往北地窟的大门走去。 “走吧,去膳堂。”宋卓行最后看了眼崔衡玥,就往膳堂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崔衡玥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念。 当她数到十步的时候,嘴角露出笑,她转身往回看,果然不见了宋卓行主仆的身影,她连忙拔腿去追。 “崔小娘子今天中午肯定没有饭吃,待会儿你机灵点,能拿什么食物出来就多拿点。” “好。”润竹下意识地答应。 但下一刻,他就缓了过来:“不对,你昨日还跟我说,水芙小娘子每天都会偷偷地给崔小娘子送吃的。 “崔小娘子即便去不了膳堂,她也饿不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卓行轻飘飘地斜眼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话。 润竹一看主子生气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青柏从山下传消息来,我们手中的现钱远远不够。 “三郎,你不如跟崔小娘子说实话,十万两黄金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筹不了。” “不行。”宋卓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润竹的提议。 他继续说:“我从前答应过她的事,因为顾忌太多,以致我失信于她。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信。” 润竹虽然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提醒他:“我也不想你失信于人。 “不过,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而崔小娘子又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上哪儿去筹这笔钱? “若是回……向府中求助,家主一定会打死你。” 宋卓行脸色一沉,想了想:“府中那些人对我虎视眈眈,不能回府求助。 “若是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会大怒。” 见崔衡玥松口,宋卓行当即说道:“你若同意,我就去找苏毕文。” 崔衡玥思考了一下:“你说得对,为了李本儒那些人,我也该摒弃前嫌。” 闻言,宋卓行露出笑来:“那我现在就去找苏毕文。” 崔衡玥笑笑,不置可否。 “三郎,山下……” 这时,润竹跑了过来,但他看见崔衡玥后,立刻就闭上了嘴巴。 崔衡玥淡淡地扫了眼润竹,推开宋卓行,就往北地窟的大门走去。 “走吧,去膳堂。”宋卓行最后看了眼崔衡玥,就往膳堂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崔衡玥一边慢慢地往前走,一边在心里默念。 当她数到十步的时候,嘴角露出笑,她转身往回看,果然不见了宋卓行主仆的身影,她连忙拔腿去追。 “崔小娘子今天中午肯定没有饭吃,待会儿你机灵点,能拿什么食物出来就多拿点。” “好。”润竹下意识地答应。 但下一刻,他就缓了过来:“不对,你昨日还跟我说,水芙小娘子每天都会偷偷地给崔小娘子送吃的。 “崔小娘子即便去不了膳堂,她也饿不死,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宋卓行轻飘飘地斜眼看了他一眼,并未接话。 润竹一看主子生气了,连忙转移话题:“对了,青柏从山下传消息来,我们手中的现钱远远不够。 “三郎,你不如跟崔小娘子说实话,十万两黄金委实不是一笔小数目,我们筹不了。” “不行。”宋卓行想也不想就拒绝了润竹的提议。 他继续说:“我从前答应过她的事,因为顾忌太多,以致我失信于她。 “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再失信。” 润竹虽然能理解他的想法,但还是提醒他:“我也不想你失信于人。 “不过,我们现在没有那么多钱,而崔小娘子又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我们上哪儿去筹这笔钱? “若是回……向府中求助,家主一定会打死你。” 宋卓行脸色一沉,想了想:“府中那些人对我虎视眈眈,不能回府求助。 “若是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会大怒。” “若是回……向府中求助,家主一定会打死你。” 宋卓行脸色一沉,想了想:“府中那些人对我虎视眈眈,不能回府求助。 “若是让父亲知道这件事,他肯定会大怒。” 第150章 不会是我吧 恩怨? 如果可以,楚王希望永远都不提往日恩怨,最好有关之人也永远不要在他面前出现。 “我和他之间没有什么恩怨,你长大了,该学会分辨真假,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说完这番话,楚王陡然沉下脸,烦躁地赶人:“好了,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你赶紧去南地窟。” 崔衡玥盯着他多看了两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谁说真话,谁撒谎,她自然能分辨。 从北殿出来,崔衡玥忍不住问穆云:“谢禹到底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让楚王这么生气,一关就是十几年?” 穆云脚步一顿,随即继续往前走:“你想知道?” “想。”崔衡玥点了点头。 “我只能告诉你,因为一桩误会,但谢禹不相信。” 说完这句话后,穆云再也不肯透露。 崔衡玥一直从观音阁追问到地藏阁,穆云就是不愿意多说,被问得烦了,穆云就说: “你若想知道内情,就自己去查。” 崔衡玥:“……” 反正有一天她会知道,何必让她去查?直接告诉她不就行了吗? 崔衡玥觉得很无语。 “将军。” 看守南地窟的侍卫看见穆云来了,急忙行礼。 穆云冲他们点头致意,指了指其中一个侍卫:“你去开门,让崔小娘子进去看看谢禹。” 侍卫愣了一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崔衡玥。 将军居然破天荒地让外人进入南地窟? 这可是十几年来第一遭…… “咳咳——” 听到穆云的咳嗽声,侍卫缓了过来,连忙去开门。 “你自己进去吧,我在门外等你。”穆云对崔衡玥说。 此话正合她的心意,崔衡玥毫不犹豫地跨过门槛,进入南地窟。 崔衡玥进去之后,穆云吩咐赤野:“你去通道盯着,若是谢禹对崔衡玥动手,及时来报。” “是。” 赤野身形一闪,进入南地窟。 崔衡玥四处张望,露出失望的神色。 南地窟的格局和北地窟一样,没什么不同的。 于是,崔衡玥径直朝着最里面的房间走去。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将耳朵贴在门上静心凝听。 里面悄无声息。 莫非他已经午睡了? 正琢磨着,里面突然传出声音:“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吧。” 耳朵这么灵敏? 崔衡玥提高警惕,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先探头往里看了眼。 “是你?” 谢禹没想到来的人是崔衡玥,他以为是哪个侍卫。 “你一个人来的?”谢禹又问。 见谢禹坐在床上,没有其他动作,崔衡玥走进房间,同时回答他的问题: “穆云将军跟我一起来的,他不想看见你,就没有进来。 “不过,他就在门外。” 知道穆云就在门外,他应该不会轻举妄动。崔衡玥暗想。 谢禹脸色一沉:“他想见我,我还不愿见他呢。” 崔衡玥没有接话。 谢禹看过来:“你来找我何事?” “没事啊,就是想来南地窟看看,是不是跟我的北地窟一样。”崔衡玥若无其事地回答,一双杏眼四处张望,打量房间里的摆设。 这间房的摆设非常简陋,除了平日里用的东西,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看完了,我走了。” 崔衡玥打量了一遍房间,转身就往门外走。 谢禹静静地看着她,但见她脚步利落,不像是开玩笑。 在她准备跨门槛时,他连忙出声:“等等——” 崔衡玥收回脚,看向他。 “既然来了,不如陪我喝杯茶吧。” 谢禹从床上起身,来到桌子旁,取了一个干净的茶杯,倒了一杯茶。 伴随着他的动作,他手脚上的铁链哐当作响。 “来,坐。”谢禹将茶放在自己的对面,冲崔衡玥招了招手。 崔衡玥没有动,她觉得今日的谢禹有点不对劲:“上次崔大夫人来看你的时候,你恨不得杀了我,今天不会在茶里给我下了毒吧?” “哈哈!” 谢禹大笑了一声:“你觉得我被关在这里,会有毒药吗?” 崔衡玥一愣,对哦,他被关了这么多年,身上的东西早就被收走了,哪来的毒药? 看来,是她太过紧张了。 崔衡玥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走到桌旁,在谢禹对面坐下。 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好茶! “没想到你被囚禁在这里,还能喝到这么好的茶。” 这差别待遇也太大了,想她阿娘被软禁在北地窟,十五年来从未喝过一杯好茶。 谢禹端着茶杯,手比白瓷杯还要白,他嘴角微微勾起,神情中带着一丝自豪: “我长姐每年都往云悬寺送钱,他们自然不敢苛待我。” 崔衡玥黑了脸,顿觉杯中的茶不香了。 谢禹是崔大夫人的庶弟,崔大夫人却为了让他在云悬寺的日子好过点,每年都来这里送钱。 而她的父亲、祖父、祖母……竟然没有一个亲人来云悬寺看过她,也没有给她送过东西,更别说跟崔大夫人一样。 越想越气,崔衡玥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 “咚!” 谢禹看了过来:“怎么,不服气啊? “我警告你,那是我的长姐,可不是你的大伯母。 “是崔府抛弃了你,并不是我长姐抛弃你,你要出气,就找崔咏轩和崔权,不要去找我长姐的麻烦。” 哼,崔大夫人也不是个好人。 崔衡玥心中不屑,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 “你放心,我连云悬寺都出不了,是不可能找他们出气的。” 谢禹眉梢耸动:“你想下山?” “当然想,难道你不想吗?”崔衡玥反问。 岂知,谢禹一本正经地回答:“我不想。” 他的仇人在云悬寺,报完仇之前,他是不会离开云悬寺的。 崔衡玥怔住了,居然有人不想离开云悬寺? “你被关了这么多年,难道就不想下山去看看吗?” “不想。”谢禹坚定道。 “也不想下山和亲人团聚吗?” “……不想。” 崔衡玥盯着谢禹看了看,猜测道:“云悬寺中是不是有对你很重要的人?所以你才不愿离开,是吗?” “没错,仇人一日不死,我就一日不离开这里。”谢禹咬牙切齿。 仇人? 崔衡玥想起听到的谣言,愕然道:“你的仇人,不会是我吧?” 第151章 有个好主意 听到崔衡玥的问题,谢禹冷嗤:“你觉得我如果要杀你,你现在还能坐在这里吗?” 崔衡玥愣了一下,随即不客气地回击:“大言不惭,且不说我们的武功如何,就你现在的处境,我想杀你,易如反掌。” “呵,是吗?”谢禹面露不屑:“那就试试看。” 话音未落,谢禹突然出手,袭击崔衡玥。 崔衡玥反应很快,迅速起身,避开了谢禹的攻击。 一击落空,谢禹并未停止,继续攻击崔衡玥。 站在门外的赤野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往房间里看。 正看着,谢禹突然停下来,目光往房门看来,赤野急忙缩回头。 “停下!” 谢禹一声大喊,崔衡玥下意识地停下动作。 “几日不见,功夫见长啊。” 谢禹夸赞了崔衡玥一句,又重新坐下,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坐,喝茶。” “……” 这人……怎么这样? 崔衡玥觉得在南殿住久了,这些人就变得奇奇怪怪的。 犹豫了一下,崔衡玥也回到原位坐下。 正想去禀报的赤野看见他们又坐了下来,立刻打消了念头。 崔衡玥死死地盯着谢禹:“你的仇人到底是谁?” “楚王。”谢禹咬牙道。 崔衡玥再次怔住。 没想到,谢禹的仇人竟然是楚王? 不对,那楚王为什么不杀了谢禹,以绝后患? “他对你做了什么?”崔衡玥试着打探。 提起往事,谢禹恨得牙根痒痒:“那个混蛋杀了我二姐,我要杀了他,为我二姐报仇。” 二姐? 据琼花所说,谢禹是庶子,但当时的谢元娘和谢二娘对他非常好,犹胜一母同胞。 谢元娘和谢二娘是嫡女,她们却对一个庶子好,要么就是谢家家风好,要么就是庶子讨喜,要么就是谢元娘和谢二娘心地仁厚。 崔衡玥一边琢磨,一边问道:“楚王是怎么杀死你二姐的?她为何要杀你二姐?” 谢禹缓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楚王嗜血成性,死在他手中的人又何止我二姐一人?” 居然杀女人? 崔衡玥眉头紧皱,张嘴欲问,却被谢禹抢了先。 “你想下山吗?” “想。”崔衡玥点了一下头。 谢禹眸中闪过一道光亮,趁机提议:“我有个好主意。 “你帮我离开南地窟,我帮你下山,如何?” 崔衡玥:“……” 她该不该相信他? 她刚才试探了一下他的功夫,如果把他手脚上的铁链取下,恐怕南殿困不住他。 这样的高人,若是和她一起下山,定能闯出去。 “你要怎么帮我下山?”出于谨慎,崔衡玥细问起来。 谢禹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以从南殿的山崖下去,再从崖底下的水中离开……” “现在不行了,崖底有大网,会被捞出来的。” 听了崔衡玥的话,谢禹顿了顿,又道:“那就从山门闯出去。 “你放心,有我帮你,他们绝对拦不住你。” 崔衡玥想了想,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之前为何要杀我?” 谢禹怔了怔:“……我没有杀你……” “有,你派了罗三娘来杀我。”崔衡玥毫不犹豫地揭穿他。 谢禹挑了一下眉毛,这个小丫头居然知道罗三娘是他的人? 看来,罗三娘已经暴露,小丫头也不容小觑。 “唉——” 谢禹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罗三娘并不是去杀你,我只是让她对你动手,好引得楚王前来南地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崔衡玥,而是楚王。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是这样吗? 做出杀她的假象,就能引来楚王?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谢禹一直都在观察崔衡玥,见她怀疑,便说:“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罗三娘是不是没去偷袭你了?”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没错,她这段时间没有找我麻烦。” 话锋一转,她又问:“那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谢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发现你对楚王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你死在我的人手里,楚王也只会派穆风和穆云前来调查,并不会见我。 “所以,我放弃了。” 谢禹缓过神来,定定地看着她:“楚王嗜血成性,死在他手中的人又何止我二姐一人?” 居然杀女人? 崔衡玥眉头紧皱,张嘴欲问,却被谢禹抢了先。 “你想下山吗?” “想。”崔衡玥点了一下头。 谢禹眸中闪过一道光亮,趁机提议:“我有个好主意。 “你帮我离开南地窟,我帮你下山,如何?” 崔衡玥:“……” 她该不该相信他? 她刚才试探了一下他的功夫,如果把他手脚上的铁链取下,恐怕南殿困不住他。 这样的高人,若是和她一起下山,定能闯出去。 “你要怎么帮我下山?”出于谨慎,崔衡玥细问起来。 谢禹想也没想就回答:“可以从南殿的山崖下去,再从崖底下的水中离开……” “现在不行了,崖底有大网,会被捞出来的。” 听了崔衡玥的话,谢禹顿了顿,又道:“那就从山门闯出去。 “你放心,有我帮你,他们绝对拦不住你。” 崔衡玥想了想,突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你之前为何要杀我?” 谢禹怔了怔:“……我没有杀你……” “有,你派了罗三娘来杀我。”崔衡玥毫不犹豫地揭穿他。 谢禹挑了一下眉毛,这个小丫头居然知道罗三娘是他的人? 看来,罗三娘已经暴露,小丫头也不容小觑。 “唉——” 谢禹突然深深地叹了口气,“其实,罗三娘并不是去杀你,我只是让她对你动手,好引得楚王前来南地窟……”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但意思不言而喻,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是崔衡玥,而是楚王。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是这样吗? 做出杀她的假象,就能引来楚王?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要了? 谢禹一直都在观察崔衡玥,见她怀疑,便说:“你仔细想想,这段时间,罗三娘是不是没去偷袭你了?”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没错,她这段时间没有找我麻烦。” 话锋一转,她又问:“那你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谢禹毫不犹豫地回答:“因为我发现你对楚王并没有那么重要,即便你死在我的人手里,楚王也只会派穆风和穆云前来调查,并不会见我。 “所以,我放弃了。”” 第152章 道貌岸然 想了半天,崔衡玥突然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谢禹刚才似乎回避了这个问题。 “你二姐到底是怎么死的?” 谢禹一顿,随即又露出愤恨的表情:“楚王那个混蛋毁了我二姐的清白,却不愿承担责任娶我二姐。 “这件事让我二姐极为难堪,也让我们谢家丢尽了脸面。 “全京师的人都在耻笑我们谢家,耻笑我二姐,最后,我二姐不堪受辱……” 谢禹红了眼,双手死死地攥紧:“最后,我二姐不堪受辱……自尽了……” 说到后面,谢禹一度哽咽。 望着一脸痛苦的谢禹,崔衡玥将本来要说的话咽了回去。 照谢禹的说法,即便楚王没有亲自动手,当年的谢二娘也是因他而死。 崔衡玥默默地看着谢禹,直到他的情绪平缓下来,她才开口:“这件事我要好好考虑。 “这样,过两日我再来看你。” 说完,崔衡玥起身欲走。 “等等——” 谢禹又叫住了她:“既然来了,再多陪我说说话吧。 “我已经十几年没有跟人好好说话了。” 不知为何,崔衡玥听了他的话只觉得心酸,说起来,他也只是一个为阿姐抱不平的可怜人。 “好,我再陪你说说话,不过,我只能再呆一刻钟。” 谢禹不解地看着她:“你急着去干什么?离晚膳还早呢。” “唉——” 崔衡玥叹着气重新坐下:“你有所不知,我们住在外面的人要干活才能有东西吃……” “那个混蛋居然这么可恶,还让你们干活?”谢禹好似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满脸都是震惊。 罗三娘是他的人,他会不知外面的情况? 崔衡玥不信,但也没有揭穿他,只是说道:“其实,楚王这么做也算仁至义尽了,因为他庇护了我们。” 如果下山的时候不用还钱,那就更好了。 “仁至义尽,呵呵!”谢禹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他那人能有什么仁心,不过是道貌岸然罢了。” 顿了一下,谢禹又问:“你是急着去干活? “这个时辰,你莫非是在厨房干活?” 崔衡玥惊讶地看着他,仅凭这点就猜出她在厨房干活? 被关了十几年,头脑还很清楚嘛! “我原来负责烧火,但是最近我还需要打败北殿的人才能吃到饭,所以我要出去练功,不然晚上我又要输给他们了。” 一听这话,谢禹嗤笑道:“北殿的人算什么东西,他们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你不用急着出去,我教你两招,保证你今晚能吃到饭。” 崔衡玥心头掠过一阵狂喜,面上微微挑眉:“你不会是在说大话吧? “他们若都是你的手下败将,那你是怎么被关进来的?” “……” 谢禹脸上闪过一丝羞恼,“我那是不小心中了他们的奸计,才被关在这里,并不是我武功不济。 “你若不信,我现在教你几招,今晚你如果输了,之前的提议当我没说,你以后也不必来看我了。” 不等崔衡玥答应,谢禹就问:“你今晚跟谁比武?” “风掣。”崔衡玥说。 谢禹跟着念了一遍这个名字:“风掣……他倒是根骨不错,可惜跟错了主子。” 话落,他起身走到旁边空地:“看好了。” 说着就摆开架势,练了起来。 崔衡玥连忙瞪大眼睛,认真记下动作。 收势之后,谢禹退到一旁:“你打一遍给我瞧瞧。” 崔衡玥听话地打了一遍。 “不对,不对,动作太柔了。”谢禹看得眉头紧皱。 他又走到中间空地,将崔衡玥练错的招式又打了一遍,一边动作一边讲解:“这招出掌时要快,如此才能将力道发挥出来。 “还有这一招……” 崔衡玥一边看一边跟着比划。 又教了一遍,谢禹问:“记住,出招一定要快,太慢了就没有力量。 “虽然你是女子,但女子同样可以打出刚烈霸道的招术,所以,你的动作不能太柔。” 崔衡玥忍不住反驳:“是你打的太柔了,我可是完全按照你的动作做的。” “……” 谢禹被噎了一下,还从来没有人说过他的动作很柔的。 他抬手欲教训崔衡玥,听到铁链的声音,动作一顿。 随即,他摇了摇手上的铁链:“我那是被这个东西束缚住了。 “你这个臭丫头,学武功怎么能只学形式,不体会其中神韵呢? “要抓住要领,要领,懂不?” 面对谢禹的训斥,崔衡玥二话不说,将他刚才示范的动作认认真真打了一遍。 “如何?这次有神韵了吧?”打完之后,崔衡玥冲谢禹挑了挑眉,问道。 谢禹神情一滞:“额……还行吧,再多练几遍。” 崔衡玥很无语,明明她学得很好,这些人却非要说“还行”,夸奖她一句,有那么难吗? 心情郁闷,崔衡玥练功起来更加卖力,动作虎虎生风,身形更是越来越快。 谢禹看得心中惊奇,这个小丫头根骨着实不错,若是老头子看见了,指不定又要拐回去做徒弟。 想到这里,谢禹一顿,眸中浮起忧愁,也不知道老头子这十五年过得好不好…… 半个时辰后,崔衡玥从南地窟走出来,她回头再次看了一眼南地窟的大门。 “怎么,你莫不是想住进南地窟?”穆云站在崔衡玥的身边。 “终日不见天日,我才不住。”崔衡玥冷哼。 穆云笑了笑:“那就走吧,快到晚膳时间了。” 提到晚膳,崔衡玥不禁有点期待,她倒想看看,谢禹有没有说大话。 到了北殿菩提阁,崔衡玥和风掣在偏殿门口相遇。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跨入殿内。 水芙迎上来,对崔衡玥说:“疯丫头,娘子今晚做了她的拿手菜,你若是想吃,就使出全力,打败风掣。” 一听是穆水的拿手菜,崔衡玥不禁看向放在桌上的食盒,咽了咽口水。 她今晚一定要护住她的膳食,不能让风掣那小子抢走。 风掣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食盒,面无表情道:“还是老规矩,你若在我手下撑过十招不倒,膳食就归你。” “那就开始吧。” 话落,崔衡玥迅速冲向风掣。 从一招到三招,到五招、七招、九招……直到现在的十招,风掣想打败她已经越来越难。 崔衡玥有一种预感,离她打败风掣的日子不远了…… 第153章 立场 宽敞的偏殿中,两道身影飞快地移动,打得难分难解。 看到后面,水芙只能凭借衣服的颜色分辨崔衡玥和风掣。 而风驰越看脸色就越阴沉,他有一种预感,今日崔衡玥必定能撑过十招。 果不其然,十招过后,崔衡玥依然站立在殿中。 “我赢了,膳食归我。” 崔衡玥高兴地喊道:“水芙,拿上食盒,我们走。” “等等——” 风驰拦住了崔衡玥,阴沉着脸问:“你刚才的招术向谁学的?” “干你何事?”崔衡玥挥开他的手,就想离开。 然而,风驰迅速往后退,再次拦住了崔衡玥的去路:“你不说我也知道,是跟谢禹学的吧。” “是又如何?”崔衡玥板下脸:“怎么,我学武功你也要管吗? “你是我什么人,有什么立场管我?” 风驰一时语塞:“......” 但下一刻,他又说道:“我是没有立场管你,但是在云悬寺,你可以向任何人学武功,就是不能向谢禹学武功。” “为什么?”崔衡玥故作不解地问。 “因为......” “风驰!” 风掣厉声阻止风驰,并走了过来:“崔小娘子说得没错,我们不是她的父母,更不是她的兄长,没有立场去管她。 “她要做什么,跟谁学武功,那是她的自由,我们管不着。 “走,我们回去。” 见风驰不肯走,风掣一把拽住他的手臂,用蛮力把他拖出了偏殿。 “混蛋,你放开我。” 到了殿外,风驰用力挣扎:“那个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我教了她那么多,结果她还是向着外人。 “你放开我,我要去教训她。” 风驰的力气很大,风掣被迫停下,他顿时沉下脸,喝道:“你要怎么教训她?杀了她吗?” “......”风驰怒气一滞,下一刻,他梗着脖子道:“我狠狠地打她一顿。” “打?你现在未必打得过她。” 风驰:“......” 见他被堵得说不出话来,风掣松开手:“走吧,不要在这里闹。” 一听那个“闹”字,风驰心火又起:“不过是学了谢禹几招,我就不信她能打得过我。” “即便她打不过你,你也讨不着便宜。”风掣毫不留情地说。 风驰被哽,怒道:“风掣,你到底是哪一头的?” 风掣不答反问:“你说我是哪一头的?” “......” 风驰无语,狠狠地瞪了风掣一眼,就快步超过他,径直往前冲。 殿中,崔衡玥疑惑地看向水芙:“我不过是跟谢禹学了两招,风驰为什么那么生气?” 谢二娘因楚王而死,该生气的人是谢禹,为什么楚王的人这么生气? 她倒是觉得谢禹武功高强,只教了她几招,就让她在风掣手下撑过了十招。 要知道,十招这个关卡她已经持续了三天,一直没有突破,但今天经过谢禹的提点,她过了。 水芙很诧异:“你在云悬寺这么久了,难道没人跟你说,楚王之所以会失去行走能力,是谢禹造成的吗?” 崔衡玥:“......没人跟我说啊。” 南殿的人,一提起谢禹就闭口不谈。 北殿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他们从来不会泄露一丝一毫的消息。 “唉——” 水芙长叹了口气,提起食盒:“走吧,我们去吃饭吧。” ...... 风驰怒气冲冲地来到神隐宫,见到穆风就说:“统领,我不跟那个小疯子比武了,也不教她了。” “怎么了?”穆风听得一头雾水。 风驰怒道:“那个臭丫头为了打败我和风掣,居然让谢禹教她功夫。 “主子虽然没有出面,但她是由主子抚养长大的,如今却吃里扒外,勾结外敌,简直是令人发指。” 穆风听出了名堂:“风掣输了。” “没输。” 风掣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只不过她很轻松地接了我十招,赢了膳食。” 穆风脸色一沉:“就因为这么点事,你们就不想跟崔小娘子比武了?” “什么叫这么点事?这是大事,她这是胳膊肘往外拐,是背叛。”风驰反驳。 风掣附和道:“没错,风驰说得对。” 这是大半个月以来,二人意见最统一的一次,风驰忍不住看了风掣一眼。 风掣也看向他,微不可见地冲他点了一下头,然后对穆风说:“统领,我也不想教崔衡玥了。 “教了她看家本领,她却帮着外人对付我们,这样忘恩负义的人,我们为何要帮她?” 风驰:“就是,不帮。” “你们错了。” 穆风纠正他们的说法:“你们现在所做的事情不是在帮崔衡玥,而是在帮主子。” 二人一愣,显然是没明白其中的关窍。 穆风又道:“你们这么生气,是因为崔衡玥用谢禹的功夫赢了今日的膳食,你们知道终有一天,崔衡玥会用谢禹的功夫打败你。 “所以你们是在害怕,也不敢承认自己比谢禹弱......” 听到这里,风驰愤怒地打断穆风的话:“胡说,我们并不比谢禹弱......” 风掣伸出手,示意风驰不要说话,然后平静地看着穆风:“统领不必拿话激我们,激将法对我们没用。” 风驰听了这话,才意识到统领的用意,当即说道:“没错,统领不必激我们,总之从明日开始,我们不跟崔衡玥比武,也不教她功夫。” 穆风淡淡道:“说到底,你们还是在害怕,害怕输给谢禹教出来的崔衡玥,觉得输了很丢面子。” “我们没有。”风驰下意识地否认。 风掣没有说话,但脸上的神情表明了他跟风驰一样的立场。 面对自己的心腹,穆风并未勉强他们:“你们不想比就不比吧。” 话落,他站起来往房间外走去,走到门槛时,他又突然开口:“北殿这么多高手,只要主子一声令下,有的是高手跟崔衡玥比武。” 风驰:“......” 风掣:“......” 二人正想说什么,门口就不见了穆风的身影。 过了一会儿,穆风出现在楚王的寝殿:“主子,谢禹教了崔衡玥两招,今晚崔衡玥跟风掣比武,在风掣手下撑过了十招,赢了膳食。 “现在,风掣和风驰不愿再去比武,也不想教崔衡玥了。” 楚王面无表情道:“他们不愿意,那就让火烽和火韬去。” 如他所料,主子果然放弃了风掣和风驰,选了其他人去比武。 穆风面露惭愧:“属下御下不严,还请主子恕罪。” “无妨,北殿有的是高手。”楚王毫不在意。 穆风却一时哑了口...... 第154章 规矩得变一变 穆风从神隐宫一出来,风驰和风掣就迎了上去。 “统领,我们有话跟你说。” 穆风径直从他们中间穿过,冷漠道:“有事明日再说,我现在要去找大将军,让他安排火烽和火韬跟崔衡玥比武。” 一听这话,风掣当即快步超过穆风,挡在他的面前:“统领,我们还没有输。” 穆风挑眉,没有接话。 风驰接道:“统领,我们还没有输,我们要继续跟崔衡玥比武。” “哦。”穆风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就轻轻拨开风掣,继续往前。 风驰和风掣面面相觑。 “统领这是什么意思?” 风掣摇了摇头:“不知。” 两人对视一眼,急忙去追穆风。 “统领,让我们继续跟崔衡玥比武吧。” “是啊,统领,就让我们继续比吧,我们还没有输......” 两人一左一右,围着穆风说个不停。 突然,穆风停了下来:“主子已经发话,让火烽和火韬接替你们了。” 风掣:“......” 风驰:“......”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不甘。 “我去跟主子说。”风掣转身就走。 “回来。”穆风喝道。 风掣立即转身,又回到穆风身边:“统领——” 穆风沉着脸,缓缓地扫视了他们一圈:“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风驰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欣喜的笑:“统领,你答应了?” “你们先下去吧,明日还是按照老规矩,主子那边,我去说。” “谢统领。” 两人欣喜地离去,穆风又往神隐宫的方向而去。 ...... 第二天一大早,风驰就在菩提阁等着崔衡玥。 水芙照例先带了点吃食给崔衡玥,但这一次,崔衡玥只是淡淡地扫了眼,并没有坐下来吃。 “你怎么不吃啊?”水芙疑惑地看着崔衡玥:“你不吃一点,怎么有力气跟风驰比武?” 崔衡玥微微摇头:“不,我现在不吃,我要留着肚子待会儿吃穆水娘子做的早膳。” 水芙皱起了眉头:“你怎么知道你待会儿会赢?” “我肯定会赢,我昨晚都从风掣手中把膳食抢回来了,怎么可能抢不过风驰?”崔衡玥满脸都是自信。 水芙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那我们走吧。”水芙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吃美味的早膳了。 两人到达菩提阁的偏殿时,风驰已经等得不耐烦。 “你怎么才来?” 崔衡玥看了看风驰脸上的烦躁,淡淡道:“穆风统领又没有规定比武的时间,我想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 “......” 风驰被噎,心情更加不爽,他径直走到中间空地:“过来吧。”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走了过去。 “今天的规矩得变一变,你若是能在三十招之内让我倒下,膳食就归你。” 听见规矩要变时,崔衡玥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但听到后面的话,她又逐渐松开了眉头。 昨日她在风掣手中能撑过十招,那在三十招之内让风驰倒下,应该没有问题。 何况,风驰的招术她已经学得差不多。 想到这里,崔衡玥痛快地答应:“好。” 她话音刚落下,风驰就朝她冲了过来。 好快! 崔衡玥来不及赞叹,风驰就已经到了眼前,她急忙出招应对。 十招之后,崔衡玥被打飞出去,摔在地上。 水芙当即喊道:“疯丫头,你倒下不算输,只要在三十招之内让风驰倒下,你就赢了。” “我知道。”崔衡玥一跃而起,再次迎击风驰。 二十招后,崔衡玥再次倒在地上,她有点急了,迅速爬起来冲向风驰。 打倒他!打倒他!打倒他! 这个信念越来越强,崔衡玥的动作也越来越快,她使出了谢禹教她的招术。 然而—— 三十招后,风驰依然屹立在殿中,他嘴角含着嘲讽,定定地看着崔衡玥:“你输了,今日的早膳归我了。” 崔衡玥攥紧拳头,怒吼:“凭什么规矩由你们来定?我也要定规矩。” “想定规矩?”风驰嗤道:“等你打败我们,不受任何人威胁的时候,你自然能定规矩。” 说完,他拎起食盒,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偏殿。 崔衡玥:“......” 水芙心中不忍,走过去安慰她:“疯丫头,你别难过,我早上不是给你带了吃的吗?你回去吃吧。” 崔衡玥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门口。 过了一会儿,见无人进来,水芙奇道:“咦,风掣今天怎么没来教你功夫了?” “他不会教我了。” 水芙正想问为什么,就听见崔衡玥继续说道:“风驰以后也不会教我了。” 提到风驰,水芙想到了原因,不免叹了口气:“唉,这也不能怪你,毕竟你不知情。” 顿了一下,她又哼道:“不教就不教,我就不信他们不教,你就打不过他们。 “疯丫头,从现在开始,我陪你练功,我相信只要你认真练功,假以时日,你一定能打败他们。” 不,她不想等,她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打败他们。 崔衡玥扭头问水芙:“你知道穆火大将军现在在哪里吗?” 水芙愣了一下:“你找穆火大将军干什么?” “找他有点事。” 水芙突然瞪大了双眼:“你该不会是想要穆火大将军教你武功吧?我告诉你,他很忙的,没空教你武功。” 崔衡玥好奇道:“我每日来北殿,一次都没有看见穆火大将军,他到底在忙什么? “还是说,他压根儿就没有住在北殿?” 水芙:“他当然住在北殿,只不过,他常年都在闭关,我们有时候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他的人。” 常年都在闭关? 崔衡玥还是觉得穆火平日里肯定不在云悬寺,说不定早就下山了。 “你能带我去找他吗?” “这......”水芙犹豫了。 但对上崔衡玥那双期待的眼睛,水芙心中一横:“好,我带你去......” “多谢!” “不过......”水芙话锋一转:“我只能带你去穆火大将军练功的地方,至于能不能见到他,就看你的造化了。” 崔衡玥脸上依然充满了感激:“好。” 于是,水芙领着崔衡玥来到神隐宫的西北角,指着前方一处院子说道:“那就是穆火大将军闭关的地方,你自己过去吧,我要回去干活了。” “行,你回去吧,多谢。” 崔衡玥再次向水芙表达感谢,然后朝着前方昏暗的院子走去...... 第155章 故意为之 “站住!” 还未走到院门口,崔衡玥就被拦住了。 崔衡玥看向拦住她的两名男子,有点面熟。 她在脑海中搜索了一遍,记起这两人曾在名扬镇抓过她。 “你们是火烽和火韬?” 左边精瘦的男子率先开口:“没错,我是火烽。” 又指了指身旁的同伴:“他是火韬......” 火韬粗暴地打断他的话,问崔衡玥:“你来这里干什么?” 崔衡玥:“我想见穆火大将军,烦请二位通传一声。” “大将军在闭关,不见任何人。”火韬直接拒绝。 然而,崔衡玥没有放弃,她继续说:“我知道穆火大将军在闭关,但我有要紧事跟他说,你们就帮我通传一下吧。” 火韬犹豫了。 “我去通传吧。”火烽主动揽下任务,转身进了院子。 没过多久,火烽从院里走出来,冲崔衡玥招了招手:“崔小娘子,进来吧。” 崔衡玥急忙走进院内,先是向火烽道谢,然后不动声色地观察四周。 或许是因为没有阳光照进来,整座院子显得阴森森的,还带着一股肃杀之气,根本就不像是闭关之所。 走到一间房前,火烽停了下来:“进去吧,大将军在里面等你。” 见火烽没有要进去的意思,崔衡玥径直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穆火盘腿坐在蒲团上,似乎在打坐,又似乎是在打瞌睡。 “坐。” 穆火突然睁开双眼,指了指旁边的蒲团。 崔衡玥顺从地在他所指的蒲团上坐下,好奇问道:“你就每天坐在这里吗?” “嗯。”穆火轻轻地回应了一句,又闭上双眼:“你来找我何事?” “我想知道楚王和谢禹之间的恩怨。” 闻言,穆火猝然睁眼:“你为何打听这件事?” 崔衡玥镇定地回答:“因为谢禹说楚王害死了他的二姐,但我觉得楚王不是这种人,就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去见过谢禹了?”穆火讶然。 “是,我昨日去见过他。” “你怎么突然想起去见谢禹了?” “之前崔大夫人来云悬寺看谢禹的时候,我与谢禹交过手,而且,说起来他也是我的亲戚,我理应去看一看他。” 穆火盯着她多看了两眼,她这是主动交代她偷溜去见崔大夫人和谢禹的事吗? 他默了默:“你为什么不去问主子?你若去问,主子一定会告诉你。” “楚王跟我说,他跟谢禹之间没有什么恩怨。”崔衡玥直接表明了楚王的态度。 主子没有说? 穆火垂眸沉思了一会儿,先问了一个问题:“谢禹是怎么跟你说的?” 于是,崔衡玥没有任何隐瞒,将谢禹跟她说的全都告诉了穆火。 没想到,穆火听完后,脸上布满了愤怒:“他居然还这么认为? “我们跟他说多少次了,主子没有碰谢二娘,没有毁她清白,他就是不信。 “如今过了十六年,他还没有想明白,真是愚蠢至极......” 越说越气,穆火忍不住把谢禹狠狠地骂了一顿。 见他怒气逐渐消散,崔衡玥才开口说道:“即便楚王没有碰谢二娘,但他和谢二娘出现在同一张床上,对谢二娘的名节也有损......” “主子是被人暗算了。”穆火打断她的话:“主子平日里酒量很好,那日去谢府赴宴,他并没有喝多少,却觉得晕乎乎的,像是喝醉了一样。 “其实,主子自十五岁之后,就从未喝醉过,所以主子一定是被人暗算了。 “况且,主子被抬到谢二娘的床上前就已经不省人事了,怎么可能行不轨之事?” 崔衡玥:“不管怎么说,谢二娘因此被毁了名节......” “那又如何?”穆火愤愤不平:“谢二娘遭遇此等事情,是很可怜,但主子一世英名毁在这件事上,不是更可怜吗? “都这么可怜了,还要强迫主子娶他不喜欢的女子,主子该是何等的委屈? “何况,因为这件事,主子失去了他心爱的女子。 “而谢二娘在自己的府邸出事,还是在后院,这分明就是谢府防守不严,没有保护好女儿,凭什么让主子担这份责任?” 崔衡玥一时语塞。 穆火又道:“其实,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谢府故意为之。 “在这之前,谢府托人向主子递话,想与楚王府联姻,但被主子拒绝了,所以这件事也有可能是谢府的人一手策划。” 崔衡玥却不这么认为:“如果是谢府一手策划,谢禹不可能不知道,这么多年来,他一直认为是楚王害死了他二姐,所以他想杀了楚王,为他二姐报仇。” “你别忘了,谢禹是庶子,这么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知道?” 崔衡玥:“......” 难道真的是谢府想攀龙附凤,一手策划了这件事吗? 如果是这样,那谢府损失惨重。 这件事不仅损坏了谢二娘的名节,还损坏了谢府的名声,而且,谢府还损失了一名嫡女...... 崔衡玥想了想:“我觉得这件事不是谢府所为,如果是谢府做的,你们应该早就查出了证据吧?” “......” 穆火顿了一下:“主子跟你的想法一样,是因为事后我们仔细调查过,没有找到任何线索指向谢府也参与了这件事。 “但我认为,不能把谢府排除在外,毕竟这件事发生在谢府,若没有内应帮忙销毁证据,我们不可能查不到线索。” 崔衡玥:“......” 这话似乎也有道理。 “对了,谢府现在跟楚王的关系怎么样?”崔衡玥问。 穆火斟酌了一下用词:“老死不相往来。” 崔衡玥错愕不已:“谢禹在楚王手中,谢家嫡长女每年来云悬寺探望谢禹,少不了与楚王的人打交道,又怎么能算是老死不相往来呢?” 穆火神情一滞,随后强硬地反驳她:“当年的谢家嫡长女已经嫁为人妇,是你们崔家的人,她不算。 “至于谢禹,他在外面早已经是个死人了。” 崔衡玥:“......” 谢禹在外面居然是个死人? 崔衡玥很不解:“为何这么说?” 穆火:“因为当年谢二娘自尽之后,谢禹深夜潜入楚王府,想杀了主子。 “后来被巡防营的人发现,抓进了牢房,吃了好几个月的牢饭。 “再后来不知他是怎么从牢狱中逃出来,听说主子来了云悬寺,就潜了进来,想继续杀主子。 “主子原本想杀了他,但是崔大夫人赶了过来,苦苦哀求,主子才放了他一马。 “不过,为了避免更多的麻烦,主子就命我伪造了谢禹的死亡......” 第156章 他们又来了 扑朔迷离。 这是崔衡玥离开穆火闭关之所后的感受。 她有一种感觉,楚王被人算计了,但这人到底是谁,她想不到。 还有,谢府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这也是一个迷...... “崔小娘子。” 见崔衡玥独自从空中栈道走过来,摇摇晃晃,等在另一头的宋卓行看得心惊胆战。 然而,崔衡玥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唤,一心想着楚王和谢禹之间的事。 “崔小娘子......” 宋卓行喊了好几声,崔衡玥都没有回应,他心中着急,想去栈道上迎接崔衡玥。 “站住——” 然而,宋卓行还未靠近栈道,就被侍卫拦住:“闲杂人等不得靠近栈道,赶紧离开这里。” 听到侍卫的呵斥声,崔衡玥终于醒过神来,看向前方:“宋小郎君?你怎么在这里?” “别说了,你先过来。” 宋卓行催促了一句,又叮嘱她:“走路小心点。” 崔衡玥无声笑了一下,加快脚步。 这一举动吓得宋卓行急忙喊道:“你慢一点,走稳当了。” 崔衡玥没有听劝,五步并作三步,跳到了南殿的地界。 “不用担心,这栈道看着危险,实则一点都不危险,我刚开始走在上面时,也很害怕,但走得多了,就不害怕了。” 面对满脸担忧的宋卓行,不知为何,崔衡玥还是解释了一句。 宋卓行板着脸:“虽说如此,你过栈道时也绝不能走神,有什么事等过了栈道再思考,记住了没有?” 崔衡玥下意识地回答:“记住了。” 话刚出口,崔衡玥就反应了过来,她怎么这么听话? 崔衡玥有点窘迫,绕过宋卓行就往前走。 宋卓行急忙去追:“崔小娘子,我有事跟你说,你......” “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临近楼梯,四周视野广阔,崔衡玥停下脚步,扫视了周围一圈,随即对宋卓行说:“那笔钱你不用帮我准备了。” 宋卓行神情诧异:“为何?” “因为我现在不需要了。” “你不下山了?” “下山,只是有另一种方法可以下山,不需要钱。” 不需要钱? 宋卓行听得糊涂:“是什么方法?” “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等时机一到,我再跟你说。”崔衡玥神神秘秘地说。 见状,宋卓行没有再追问,转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我去找过苏毕文了......” ---------- 这一天中午。 比武时间一到,崔衡玥和宋卓行、苏毕文三人就主动上了擂台。 此时,南殿的人已经不会为了比武人员而产生争执斗殴,他们默认了这三人为代表,替他们参加比武。 云晨依然派出了自己和云林,以及晨光。 六人站在擂台上,相互抱拳,然后二话不说,就冲向对方。 混战瞬间爆发。 如往常一样,比武中途,云晨故意打飞崔衡玥,让她砸倒苏毕文。 “小疯子,你又来了。”苏毕文一把推开崔衡玥,愤怒地瞪着她。 崔衡玥不甘示弱地吼回去:“什么叫我又来了?明明是云都尉把我打过来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还敢狡辩,你分明就是故意的。” “苏毕文,你每天这样冤枉我,有意思吗?” “崔衡玥,你每天这样针对我,有意思吗?” “你......” 崔衡玥怒极,抡起拳头就冲向苏毕文:“既然你不讲道理,那我就用拳头给你讲讲道理。” “谁给谁讲道理,还不一定呢。”苏毕文没有闪躲,迎面而上。 “唉——” 底下众人纷纷摇头叹气:“他们又来了。” 怒其不争的李本儒忍不住收起折扇,骂道:“这两个疯子,若是放下私怨,齐心协力,早就把云都尉他们拿下了。 “何至于让我们等了大半个月,都没吃到肉。” 张五郎同样怒其不争,附和道:“就是,哪怕是看在我们的面子上,好歹也摒弃前嫌一回,让我们吃一回肉。 “那日吃到的红烧肉和羊排,简直是人间绝味,我几乎每天都会梦见自己在吃这些东西。” 李本儒看过来,连连点头:“对对对,我也是。” 两人四目相对,没有从前的针锋相对,只剩下同病相怜。 “快看——” 有人大叫大嚷地指着擂台。 李本儒和张五郎立刻看向擂台,当他们看见擂台上的情形,震惊地瞪大了双眼。 原来,在崔衡玥和苏毕文再一次发生争执、陷入打斗时,云晨和云林像往常一样站在旁边看热闹,而晨光则拦住宋卓行,不让他插手。 “崔小娘子,苏郎君,你们别打了,快停下......” 宋卓行还是一如既往地规劝二人。 当然,他的规劝通常都是无关痛痒,没有任何作用,崔衡玥和苏毕文并未停止打斗,反而越打越凶。 “黑竹竿,你说这次他们谁会赢?”云晨解下腰间荷包,掏出里面的小食吃了起来。 云林扫了一眼他手中的荷包,淡淡道:“甭管他们谁赢,总之到最后还是我们胜利。” 闻言,云晨脸上浮现出笑容:“这话中听......”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眼前突然人影闪动,紧跟着他的腹部和双脚同时传来痛楚。 下一刻,他的身体就飞了出去。 小食从荷包中洒出,散落在擂台上、地面上,香气四溢。 “你们......”云林不敢置信地望着配合默契的崔衡玥和苏毕文,脚步迅速后移。 崔衡玥和苏毕文二话不说,直接朝云林发动攻击。 然而双方力量悬殊,云林渐渐地感到力不从心。 于是,云林不再攻击他们,转而防守,施展轻功绕着擂台转圈圈。 这时,宋卓行猛地发力,抓住晨光的手反扭至背后,把他踢了出去。 云林正在他后面,见状就伸出手想阻止晨光飞出擂台。 与此同时,崔衡玥和苏毕文分两路行进,前后夹击云林。 云林当即收回手,从崔衡玥和苏毕文中间飞跃而出。 “嘭!” 晨光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就在云晨旁边。 “都尉......” 晨光惭愧地低下头。 云晨扫了他一眼,就看向擂台。 只见崔衡玥和宋卓行以及苏毕文兵分三路,朝着云林逼近。 苏毕文面露得意,嘴角含笑:“云校尉,现在就只剩你一人了,你输定了。” 崔衡玥劝道:“云校尉,你还是认输吧,不要浪费大家的力气。” “不可能,我是不会认输的。”云林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然而下一刻,云林突然轻点地面,施展轻功往后退,最后稳稳地落在游廊上。 崔衡玥:“......” 云晨:“......” 众人:“......” 第157章 你怀疑我 看见这番情景,云晨的脸顿时就黑了。 又见云林没事人一样地走过来,云晨怒斥:“黑竹竿,你怎么能这么做?” 云林不慌不忙地回答:“反正都是输,我何必凑上去挨揍?” 云晨语塞:“......” 底下却爆发出一阵响亮的欢呼声:“太好了,我们赢了,我们有肉吃了......” 望着李本儒等人欢呼雀跃的模样,崔衡玥由衷地笑了。 苏毕文也是如此,露出这大半个月来第一抹笑容。 “好了,我们去吃肉吧。”苏毕文跳下擂台,招呼众人。 众人欢呼着,一路簇拥着苏毕文前往膳堂。 李本儒忍不住走到崔衡玥身边,对她说:“疯丫头,你怎么能让苏毕文那小子抢走功劳?” “这有什么好争的?事实如何,大家心里跟明镜似的。”崔衡玥无所谓地说。 不知何时,姚十三走了过来:“你放心,大家会承你这份情。” 说完这句话,姚十三没有停留,径直前往膳堂。 崔衡玥:“......” 她又不担心这个,放什么心? 吃饭的时候,膳堂里的气氛非常融洽,这是所谓的“外人”首次聚在一起吃酒席。 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他们热烈地讨论着肉菜的味道,间或感慨几句。 苏毕文扫视了众人一圈,然后端起茶杯冲崔衡玥举了举:“小疯子,为了大家每天都能吃到肉,我愿意放下恩怨,与你一同努力。” “好,那就这样说定了。”崔衡玥端起茶杯与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守在门口的侍卫见到这一幕,拔腿就跑。 没过多久,赤野向穆云禀道:“将军,今日地藏阁的比武,云晨、云林、晨光三人输了。” “输了?”穆云放下手中的书,惊讶道:“发生什么事了?” 赤野:“是崔衡玥和苏毕文联手了,他们趁云都尉看热闹的时候,先是将云晨踢下了擂台,又解决了晨光和云林。” 穆云:“......” 沉默了片刻,穆云吩咐道:“明日,你去比武。” ---------- 吃完午饭,崔衡玥找到云晨:“我想去南地窟,请云都尉给我手令。” 云晨冲口而出:“不许。” 这个臭丫头和苏毕文那个臭小子联手戏耍他,如今还想去南地窟? 哼,休想。 崔衡玥有点生气:“你不至于吧?不过就是输了一场比武罢了,就连人都不让我见了?” 云晨不想看见她,怒而催促:“赶紧走,不然取消你明日比武的资格。” “......” 崔衡玥扭头就走。 但她并没有回北地窟,而是去了观音阁找穆云。 “我想去南地窟。”崔衡玥开门见山地说。 穆云二话不说,写了一张手令给崔衡玥:“听说你今日赢了比武,这张手令就当是我送给你的。 “祝贺你。” 崔衡玥愣了一下,眸中闪过一丝诧异。 诧异后,她接过手令,收好:“那就多谢将军了。” “不必客气。” ...... 崔衡玥拿着手令进了南地窟之后,对身后跟进来的侍卫说:“你们在外面等着,不要进来。” 随后,崔衡玥独自一人进了谢禹的房间。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打赢了北殿的人。”谢禹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 崔衡玥直接坐在他的对面:“我问过楚王以及他身边的人,当年楚王并没有碰你二姐,他们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谢禹瞬间拉长了脸:“那混蛋做了坏事,自然不会承认,就凭他们几句话,你就相信他们了?” “你对我说的也是几句话而已......”崔衡玥反驳道。 谢禹:“......” 怒火在眸中凝聚,谢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臭丫头,你怀疑我撒谎?” 崔衡玥镇定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谢禹怒气一滞,突然又叹了口气:“唉,算了,这是我的仇,我也犯不着跟你说。” 他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打赢风掣那小子了?” “没错,我是赢了风掣......” 崔衡玥话锋一转:“但是我用了你教给我的招术,我今天早上却输给了风驰。” 谢禹:“......” 不可能。 风驰的武功没有风掣厉害,崔衡玥既然能打败风掣,就不可能赢不了风驰。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你跟我说说这两次比武的情况。”谢禹倒了一杯茶,放在崔衡玥面前的桌子上。 崔衡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娓娓道来:“昨晚我跟风掣比武,只要我......” 听完之后,谢禹忍不住骂道:“风驰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跟你耍阴招? “小丫头,你去把风驰叫来,我帮你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望着愤怒的谢禹,崔衡玥有一丝恍惚,此时此刻的谢禹就像是一位老父亲,知道自己的孩子被人欺负,跳着叫着要让对方好看。 按理来说,谢禹是长辈,也是随后,崔衡玥独自一人进了谢禹的房间。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打赢了北殿的人。”谢禹起身,走到桌子旁坐下。 崔衡玥直接坐在他的对面:“我问过楚王以及他身边的人,当年楚王并没有碰你二姐,他们是清白的。” 听到这话,谢禹瞬间拉长了脸:“那混蛋做了坏事,自然不会承认,就凭他们几句话,你就相信他们了?” “你对我说的也是几句话而已......”崔衡玥反驳道。 谢禹:“......” 怒火在眸中凝聚,谢禹猛地拍了一下桌子:“臭丫头,你怀疑我撒谎?” 崔衡玥镇定道:“我只是实话实说,并未偏袒任何一方。” 谢禹怒气一滞,突然又叹了口气:“唉,算了,这是我的仇,我也犯不着跟你说。” 他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打赢风掣那小子了?” “没错,我是赢了风掣......” 崔衡玥话锋一转:“但是我用了你教给我的招术,我今天早上却输给了风驰。” 谢禹:“......” 不可能。 风驰的武功没有风掣厉害,崔衡玥既然能打败风掣,就不可能赢不了风驰。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你跟我说说这两次比武的情况。”谢禹倒了一杯茶,放在崔衡玥面前的桌子上。 崔衡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娓娓道来:“昨晚我跟风掣比武,只要我......” 听完之后,谢禹忍不住骂道:“风驰这个臭小子,居然敢跟你耍阴招? “小丫头,你去把风驰叫来,我帮你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第158章 是懦弱 房间内不时传出铁链撞击的声音,以及崔衡玥呼痛的叫声,躲在门外的侍卫偷听了一会儿房内的动静,就去禀报云晨。 “这个臭丫头,胳膊肘尽往外拐。” 云晨怒气更盛,吩咐侍卫:“不必盯着了,那个臭丫头能让谢禹教她功夫,谢禹又怎么会伤害她?” “是。” 侍卫离去。 而此时的崔衡玥不知被打了多少次,倒在地上全身酸痛。 看见谢禹走过来,她急忙举起沉重的手挥了挥:“不练了,不练了,明日再练。” 谢禹眉头紧皱,喝道:“起来,你这个懒散的样子怎么能练成高手? “练武讲究的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苦练,你这才一个时辰就不练了,像什么话?” 一听这话,崔衡玥顿时就怒了,一跃而起:“我今日连比三场,累得要死,刚才还被你打伤,能练这么长时间已经是很不错了。 “何况,我又不要当武林盟主,练那么高的武功干什么?” 听到前面的话,谢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对崔衡玥太苛刻了,心中涌起了一丝愧疚。 但听到后面的话,他心头的怒气又升了起来:“不管你要做什么,若没有强大的力量,你将会一事无成。” 崔衡玥怔住。 想到这段时间以来受到的憋屈和耻辱,崔衡玥觉得谢禹的话很有道理,她只有拥有强大的力量,她才能随心所欲。 “来吧,我们继续练。” 又练了半个时辰,崔衡玥累瘫在椅子上,突然问道:“听说楚王的腿是你打断的,这件事是不是真的?” 谢禹脸色一沉:“我只恨没有杀死他。” 崔衡玥:“......”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崔衡玥终于缓了过来:“好了,我该走了,明日再来看你。” 走到门口,背后依然没有声音,崔衡玥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谢禹:“你今日怎么不提帮你离开南地窟之事了?” 谢禹神情淡然,缓缓说道:“不急,我若不先给你看看我的实力,你又怎么会相信我能帮你下山?” 果然是个老狐狸。 崔衡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 晚膳时分,崔衡玥来到菩提阁的偏殿,风驰和风掣已经在里面等候多时,而水芙站在食盒旁,担忧地望着崔衡玥。 “疯丫头,努力!”水芙握拳给崔衡玥鼓励。 崔衡玥冲她笑了一下,随后看向风驰和风掣:“你们两个谁跟我比?” “自然是我。” 风驰站了出来,走到殿中间的空地:“老规矩,你若在三十招内让我倒下,今天的晚膳就归你。” “好。” 话音未落,崔衡玥就冲向了风驰。 一看崔衡玥用的招术,风掣和风驰皆变了脸色。 “臭丫头,你居然又跟谢禹那个混蛋学武?”风驰怒吼,一拳打中了崔衡玥。 崔衡玥被打得连连后退,退了五六步之后,她猛地一蹬,又往前冲。 “跟谁学不都是学武嘛,你们那么计较干什么?”崔衡玥说得很轻巧,但应对起来并不轻松。 “风驰,专心点,别跟她废话。” 风掣提醒风驰之后,对崔衡玥说:“少跟我们装蒜,你早就知道谢禹视我们主子为仇人,数次刺杀我们主子。 “你长在云悬寺,却跟这样的人学武,你让我们如何不生气?” 崔衡玥很无语。 提醒风驰专心比武,却跟她说话,分明是想让她分神,好让风驰打败她。 哼,她偏不让他们得逞。 崔衡玥没有接话,专心对付风驰。 十招过后,崔衡玥被摔了一次。 二十招过后,风驰被摔了一次。 三十招过后,风驰倒在了地上。 “疯丫头,你......你赢了!” 水芙不敢置信地望着崔衡玥,随后露出大大的笑容,冲过去一把拉住崔衡玥的手,兴奋得跳起来: “疯丫头,你怎么这么厉害?中午还打不过风驰,结果晚上就打败他了,你太厉害了......” 听到这话,风驰怒斥:“水芙,你给我闭嘴,她没有打败我,只是......” “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不敢承认的?不能直面自己的失败,那是懦弱。”水芙毫不示弱地反击。 风驰:“......” 见他被自己怼得哑口无言,水芙心情更好了,拎起食盒,挽着崔衡玥的手,欢快地往外走。 “疯丫头,我跟你说,今天的晚膳娘子从午时就开始准备了,工序之复杂、味道之绝妙,是你绝对想不到的......” 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风驰走到风掣身边,满脸忧虑:“怎么办?这样下去,要不了几天,崔衡玥就会打败我们。” 风掣脸色凝重:“主子之所以让崔衡玥赢了比武才能有饭吃,应该就是看中了她的根骨。 “有些人生下来根骨就奇佳,我们是比不了的,还是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番话,风驰有点不服:“崔衡玥的武功不可能这么短时间就大涨,她一定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风掣低斥:“胡说什么?南殿所有的药皆由穆云将军掌管,那些外人怎么可能拿得到药?莫要污蔑穆云将军,小心主子军法处置。” “......” 风驰自知理亏,不敢反驳,只是弱弱道:“从前没听说崔衡玥武功很高,我们最开始跟她比武的时候,她连我们一招都接不住。 “可是未到一个月,她就能在我手中撑过三十招,这怎么可能? “我看啊,她定是之前隐藏了实力,故意示弱,骗我们教她功夫。” 风掣怔了怔,这种情况也不无可能。 ...... 不远处的膳堂中,崔衡玥吃到一半,突然问道:“水蓉最近在忙什么?怎么都不来跟我们一起吃?” 水芙动作一滞:“你难道没有发现,现在的分量多了一些吗?” 崔衡玥扫了一眼桌面:“确实是多了。” “那是娘子发现我们跟你一起吃之后,怕你吃不饱,就特意每次多做了一些。水蓉觉得娘子这样做太辛苦,劝了娘子,但娘子不听,她就干脆不来吃,让娘子少做一点。” “水蓉真是太贴心了。” 崔衡玥赞了一句,忽然皱着眉头看向水芙:“水蓉这么贴心,你怎么无动于衷呢?你不心疼你家娘子吗?” 水芙被哽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愧疚,但下一刻,她昂起头,说道:“一个人吃饭多没意思? “有我陪着,你吃饭也香。” 不,她一个人吃饭会更香...... 第159章 决战 风驰和风掣并没有轻易就被打倒,反而越挫越勇,每日除了吃饭睡觉比武,他们都在练功。 此后的十天,崔衡玥有输有赢,直到第十一天的早上,崔衡玥对上风驰,提出要改规矩。 “等等,今日比武的规矩可否由我来定?” 风驰想也没想就拒绝:“不行。” 站在一旁的风掣却道:“风驰,你先别急着拒绝,听听她怎么说。” “......好,那就听听她怎么说。”风驰看向崔衡玥。 幸好还有个冷静的。 崔衡玥扫了一眼风掣,随后看着风驰说:“这些天我们各有输赢,我觉得再继续这样下去没什么意思。 “这样,今日我们好好比一场,不拘多少招,打到对方服气为止。 “如果我输了,接下来三天的膳食都归你。 “如果你输了,从现在起,你退出比武,如何?” 风驰眉头紧皱,有点不满:“只有三天的膳食吗?” “对,我只让出三天的膳食,超过三天,我会活活饿死。” 听见这话,风驰脸上的不满逐渐消散,他看向风掣,得到风掣的赞同之后,就对崔衡玥说:“好,一言为定。” “水芙,你帮我们做个见证。”崔衡玥撂下这句话后,就冲向风驰。 二人的动作非常快,又势均力敌,一时之间分不出胜负。 半个时辰后,风驰逐渐势弱。 崔衡玥抓住机会,一脚踢飞风驰,又迅速追上,骑在风驰身上,一顿拳脚暴打。 “你已经输了,服不服?” “......不服!” 风驰将全身力道灌注于右腿上,猛地高抬腿,一脚踢中崔衡玥的后脑勺,趁着她中招之时,他迅速爬起来,攻向崔衡玥。 “疯丫头,想让我服气可没这么容易。” “是吗?那我就打到你服气为止。” 数招之后,崔衡玥再次钳制住风驰,对着他一顿暴打:“服不服?” “我,不,服。” 崔衡玥恼怒,继续打。 看见风驰那张肿起来的脸,水芙不忍直视,劝道:“风驰,你还是认输吧,免得遭受皮肉之苦。” “不,我不会认输的。” 见风驰还是不肯认输,崔衡玥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不一会儿,风驰的脸就肿得跟猪头似的。 “服不服?”崔衡玥一边打一边问。 风驰:“不服,我不服。” 这时,连风掣都看不下去了,劝道:“风驰,不要再坚持了,你已经受伤了。” “不......”风驰痛苦地叫道:“我不能输给谢禹那个混蛋教出来的徒弟。” 崔衡玥动作一滞。 风驰趁机想从地上爬起来,却被崔衡玥发现,一拳又锤了回去。 “不要乱说,我可不是谢禹的徒弟。” “管你是不是......反正我不会输给你......” 还嘴硬?明明就输了。 崔衡玥不再顾忌,对着风驰拳打脚踢,动作凶狠。 “啊——” 风驰终于忍不住,痛得他嗷嗷叫。 “停停停,我......认输......” 闻言,崔衡玥当即停下殴打,放开了风驰。 风掣赶紧跑过去,扶风驰起来:“怎么样?你还好吗?” “死......不......了。”风驰咧开嘴,冲风掣笑了一下。 然而,他一笑就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呼起来。 “我带你回去治伤。” 风掣扶着风驰就往外走。 “等等——” 崔衡玥叫住他们:“风掣,我跟你的决战就放在晚上,如何?” 风掣:“......行。” 崔衡玥又对水芙说:“水芙,把食盒送到风驰的房间去,就权当是我给他赔罪了。” “这......” 水芙很不情愿,内心正挣扎,就听到风驰的声音响起。 “我不要,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从现在起,我退出北殿的比武。” 说完,风驰催促风掣:“离开这里。” 水芙暗自松了一口气,遂和崔衡玥去了膳堂。 吃完之后,崔衡玥突然问道:“水芙,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水芙正准备收拾碗碟,就听见崔衡玥的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楚王一般不出寝殿,而我和水蓉不能进入寝殿,所以我见楚王的次数还没有你多。 “不过,我在北殿住了这么久,听到了不少传闻......” 说到这里,水芙忽然停下,先是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安全之后,才回到崔衡玥身边。 水芙压低声音:“听说楚王心里装着一名女子,为了这名女子,楚王发誓终身不娶他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神隐宫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的女子进过神隐宫......哦,不对......” 水芙顿了一下:“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疯丫头你。” 崔衡玥:“......” 又见水芙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崔衡玥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瞎想什么?楚王进云悬寺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对哦。 水芙抬头盯着崔衡玥的脸看了看,太稚嫩了,楚王心中的女子绝不会是崔衡玥。 风掣:“......行。” 崔衡玥又对水芙说:“水芙,把食盒送到风驰的房间去,就权当是我给他赔罪了。” “这......” 水芙很不情愿,内心正挣扎,就听到风驰的声音响起。 “我不要,愿赌服输,输了就是输了,从现在起,我退出北殿的比武。” 说完,风驰催促风掣:“离开这里。” 水芙暗自松了一口气,遂和崔衡玥去了膳堂。 吃完之后,崔衡玥突然问道:“水芙,楚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水芙正准备收拾碗碟,就听见崔衡玥的问题,她愣了一下,随即回道:“楚王一般不出寝殿,而我和水蓉不能进入寝殿,所以我见楚王的次数还没有你多。 “不过,我在北殿住了这么久,听到了不少传闻......” 说到这里,水芙忽然停下,先是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了看,确定安全之后,才回到崔衡玥身边。 水芙压低声音:“听说楚王心里装着一名女子,为了这名女子,楚王发誓终身不娶他人。 “所以这么多年来,神隐宫除了我们几个,没有别的女子进过神隐宫......哦,不对......” 水芙顿了一下:“还有一个人,那就是疯丫头你。” 崔衡玥:“......” 又见水芙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怪异,崔衡玥忍不住敲了一下她的头:“瞎想什么?楚王进云悬寺的时候,我还没出生呢。” 对哦。 水芙抬头盯着崔衡玥的脸看了看,太稚嫩了,楚王心中的女子绝不会是崔衡玥。 第160章 谁强谁就上 当赤野出现在游廊上的那一刻,周围瞬间安静。 “你来了,坐。” 云晨招呼赤野坐下,又吩咐侍卫倒茶。 赤野抬手阻止他:“不必忙活,开始比武吧。” “他们还没选好比武的人,我们再等一下吧。”云晨道。 闻言,赤野在椅子上坐下,淡淡地扫视院子里的那些人。 崔衡玥、苏毕文等人正聚在一起商议人选。 “这个时候,大家就不要谦虚了,谁强谁就上。” 宋卓行的话刚落下,李本儒就率先开口:“反正我们几个是比不上你们三位,我们就不去比了。” 紧跟着,张五郎说道:“我们几个也比不上你们三位,就不上了。” 见崔衡玥看过来,姚十三表态:“别看我,我武功不济,何止是比不上你们三位,恐怕也比不过其他人。” “不用看我,我也比不过你们。”见宋卓行和苏毕文将目光投向自己,罗三娘也赶紧表态。 三人又看向其他人,皆摇头:“我不行,我不行......” 扫视了一圈,苏毕文将目光落在李碧儿身上:“虽然我很不想承认,但是我的武功的确比不上李娘子。 “今日比武,我退出,李娘子,你去吧。”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李碧儿。 崔衡玥眼神闪烁了一下,李碧儿会同意吗? 若是李碧儿上场,会不会像最初的苏毕文一样,对她动手呢? 宋卓行也有这种顾虑,他抢在李碧儿开口之前说道:“李娘子,先说好了,我们比武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大家。 “所以,在比武的时候,不能因为个人恩怨攻击同伴,不能私自毁了比武。” 李本儒连连点头:“对对对,不能因为私怨就毁了比武,我们必须赢。”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李碧儿本不想去,但见他们这样担心,就答应了:“好,我去。” 最后,他们选出的人是崔衡玥、宋卓行、李碧儿,而南殿派出的人是赤野、云晨、云林。 六人站在擂台上,相互抱拳之后,就开始了攻击。 一开始,六人各自分成了三组,崔衡玥对抗赤野,宋卓行对抗云晨,李碧儿对抗云林。 后来,宋卓行见崔衡玥渐渐不敌赤野,就边打边引导云晨往崔衡玥那边移动。 李碧儿见状也往崔衡玥靠拢。 三人靠拢后,以背相对,不留一丝夹缝,共同对付赤野和云晨、云林。 他们打得很激烈,时不时就会传出闷哼声。 底下的人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唯恐错过精彩之处。 看着李碧儿和崔衡玥、宋卓行配合默契,李本儒忍不住松了口气,看来,是他误会李碧儿了,在这种场合,李碧儿还是拎得清。 “嘭嘭嘭!” 一炷香后,崔衡玥、宋卓行、李碧儿三人相继落在擂台外。 “可恶!” 崔衡玥气得捶地。 宋卓行和李碧儿同样很不甘心,但他们没有过激的动作。 “真是可恶。”苏毕文握紧拳头,瞪着站在擂台上的云晨三人。 其他人也是满脸的愤怒与不甘,但他们敢怒不敢言。 云晨嘴角含笑,高声道:“好了,你们先去干活,时辰到了就去膳堂吃饭。” 顿了一下,云晨又提醒崔衡玥:“疯丫头,你的午膳在北殿。”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崔衡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 午时。 崔衡玥按照规定来到菩提阁的偏殿,却看见水芙和火韬站在一起,心里一咯噔,今天中午该不会是火韬跟她比武吧? 这个念头刚升起,火韬就走到中间的空地上,看着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从今日起,就由我和你比武,三招之内,你若是还能站在这里,中午的膳食就归你。” “......” 果然是这样。 崔衡玥默默地走到火韬面前,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说道:“那就开始吧。” 话刚落下,崔衡玥就动了。 几乎是同时,对面的火韬也动了。 不过一瞬,两人就陷入了激烈的打斗中。 太快了! 崔衡玥没有时间去回忆从前与火韬的交手,面对火韬的猛烈进攻,她只有专心致志地迎击,努力撑过三招。 然而,无论她多么努力,三招过后,她还是被火韬打倒了。 “你输了。” 火韬走到水芙面前,伸出手:“膳食归我了,拿来。” 面对穆火的人,水芙不敢反抗,也不敢抱怨,直接将食盒送到火韬手上:“慢用。” 火韬离去之后,崔衡玥坐在椅子上,一声不吭。 不过是穆火座下的小将,却能在三招之内打倒她,可见他们的实力有多强。 这些人去守八阵,她肯定会输。 机会只有一次,她必须抓住...... 水芙眸中闪过一丝同情,轻轻地走到崔衡玥身边,柔声安慰她:“你不要难过,我待会儿就给你送点吃的过去,绝对不会让你挨饿。” 崔衡玥轻轻地“嗯”了一声,继续看着门口。 水芙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门口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你在看什么?” “我在等人。”崔衡玥说。 水芙顿生疑惑:“等谁?” “火烽。” “等他干什么?” “等他来教我怎么打败火韬。” 崔衡玥已经摸清了楚王的路数,他先是让那些亲卫兵来跟她比武,等她打败了那些亲卫兵,他又让穆风的手下参加比武。 然后利用穆水亲手做的膳食为诱饵,挑起北殿诸人的争抢,让她吃不到穆水亲手做的膳食。 哼,他越是如此,她就越要夺回膳食,绝不能让他们小看她。 然而,崔衡玥在偏殿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都没有人走进偏殿。 水芙等得饥肠辘辘,她忍不住劝道:“疯丫头,我看火烽不会来了,我们还是走吧。” 听见这话,崔衡玥站起来就往外走。 “你赶紧去吃饭吧,我回南殿了。” 崔衡玥离开菩提阁,穿过空中栈道,抵达南殿的观音阁,她没有任何犹豫,就直接朝穆云的房间走去。 见到穆云后,崔衡玥朝他伸出手:“将军,我想去见谢禹,你给我一张手令吧。” 穆云笑了笑:“从今日起,你不用来找我要手令,我已经吩咐下去,只要你想见谢禹,你可以随时去南地窟。 “不过,见谢禹的时候,你一定要保持清醒,不要被他的话迷惑了。 “还有,离谢禹远一点,不要让他伤到你.....” 穆云细心地叮嘱了一番,就冲崔衡玥挥挥手:“我要休息了,你退下吧。” 第161章 知己知彼 南殿,南地窟。 似乎是料到崔衡玥要来,谢禹没有动桌上的午膳。 直到崔衡玥走到他面前,他才招呼崔衡玥:“坐下来一起吃。” 崔衡玥本来不觉得饿,但一看到桌上的红烧肉,肚子就唱起了空城计。 “那我就不客气了。” 崔衡玥在谢禹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就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嗯......真香!” 谢禹拿着筷子没动,他定定地望着崔衡玥脸上的淤青:“你今日比武输了?” 崔衡玥动作一滞,嘴里的红烧肉也不香了。 她放下筷子,轻轻地“嗯”了一声。 “哭丧着脸干什么?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下次赢回来就是了。” 谢禹一边安慰她,一边夹荤菜放在她的碗里:“别想那么多,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比武。” 崔衡玥又重新拿起筷子,垂着头默默地吃饭。 谢禹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崔衡玥,间或拿起筷子随意夹一口菜放进嘴里,嚼两下就吞下去。 吃完饭,谢禹和崔衡玥坐在书案旁说话。 “上次,我跟你提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时隔半个月,谢禹终于提起了他们之间的交易。 崔衡玥沉默片刻,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你......” 谢禹心中暗喜,举起自己的双手:“要想平安无恙地下山,你必须先帮我把手脚上的锁链打开。 “这两把钥匙在穆火那里,你现在能自由出入北殿,可以找个机会去穆火那里把钥匙偷出来。 “等我开了锁链,外面的人一起上都不是我的对手,到时候我就送你下山。” 崔衡玥:“你跟我一起下山吗?” “不,我还要留在这里办点事......” 谢禹的话还没说完,崔衡玥就插嘴道:“是去刺杀楚王吧。” 崔衡玥的语气很肯定。 谢禹顿了一下,承认了:“没错,不杀楚王,我誓不为人。” 就知道他不会放弃。 崔衡玥当即说道:“我不管你要做什么,总之,在你离开南地窟之后,你必须先送我下山。 “之后你要做什么,都随你。” 谢禹没有犹豫,爽快地答应:“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一言为定。” 崔衡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知道穆火会把锁链的钥匙放在哪里吗?” “我一直被关在这里,怎么会知道他把钥匙藏在哪里?你自己去找。”谢禹道。 崔衡玥又提出了问题:“可是,我不知道那两把钥匙长什么样子,穆火那里肯定也不可能只有这两把钥匙。 “这样让我去找,一次不成功,我就暴露了,往后你也休想离开这里。” 谢禹没有着急,不慌不忙地在书案上铺开白纸,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在白纸上画了起来: “十五年前,他们锁我的时候,我见过那两把钥匙,我给你画出来。” 崔衡玥显露惊愕:“十五年前看过的东西,你居然还记得?” “这有什么?我能过目不忘。”说这话的时候,谢禹的声音里充满了自豪。 崔衡玥:“......” 很快,谢禹就画好了,他吹干上面的墨,小心翼翼地将画作递给崔衡玥:“收好了,回去仔细看看。” “好。” 亲眼盯着崔衡玥收好画作,谢禹又问:“你今晚跟谁比武?” “跟风掣决战。” 崔衡玥把今日在北殿比武的情况告诉了谢禹。 “与风掣那个小子决战啊,那你可得小心......” 谢禹突然站起来,走到中间空地:“过来,我再教你几招。” ...... 临近晚膳,崔衡玥才从南地窟出来,前往北殿菩提阁。 风掣早就等在中间的空地,看见崔衡玥进来,便问:“还是早上的规矩?” “对。”崔衡玥回道。 风掣想了想:“这样吧,不拘多少招,你若是能打倒我三次,我就认输,从此以后再也不参加北殿的比武。 “若是你被我打倒三次,你就让出三日的膳食,如何?” 崔衡玥沉默了一会儿:“行,就照你说的办,开始吧。” “得罪了。” 风掣抱了抱拳,第一次主动出击。 崔衡玥急忙防守。 两人不相上下,很快就战成了一团。 水芙和火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半个时辰后,风掣又一次倒在地上,嘴角还挂着血丝。 “这是第三次,你输了。”崔衡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出帕子擦脸上的汗水。 风掣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擦掉嘴角的血,深深地看了一眼火烽,转身离去。 崔衡玥注意到他的目光,扭头看过去,才发现火烽也在这里。 她很诧异:“火烽,你怎么会在这里?” “来看你比武。”火烽微微笑道。 看她比武? 崔衡玥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你该不会......就是明日跟我比武的人吧?” “没错,我就是明天中午跟你比武的人。” 明天中午? 那就是说明天早上跟她比武的人是火韬。 上次是穆风的人,这次轮到穆火的人了。 “你为什么要来看我比武?”催衡玥突然问道。 火烽笑着回答:“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自然是来打探你的武功路数,明日好一举击败你。” 崔衡玥:“......” 她曾经和火烽交过手,以火烽的武功,打败她轻而易举,完全不用事先来打探她的武功路数。 他这么说,是何意思? 崔衡玥想不明白,直接问道:“你是不是来教我武功的?” 火烽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你若是能从我手中抢走膳食,我就教你两招。” 还要通过比武才能学他两招? 那她还学什么? 跟谢禹学就行了。 崔衡玥瞥了瞥嘴:“我不想学,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说完,崔衡玥提醒水芙带上食盒,往外走去。 火烽望着食盒,忍不住咽口水,但他并没有跟风掣和风驰一样,以教武功换取膳食。 在她们离开之后,火烽才离开偏殿。 他刚出偏殿,火韬就从柱子后面走出来:“怎么样?看出什么来了吗?” 火烽脸色阴沉:“我观崔衡玥刚才使了几招,颇具谢禹的风范。 “穆云将军曾跟大将军提过,谢禹被关在南地窟十五年,并没有闲着,他现在的武功比之当年,更胜一筹。” 火韬听了这番话,脸上浮现出担忧:“主子任由崔衡玥去见谢禹,真的没事吗? “想当年,我们可是费了不少心力才将谢禹锁起来,关在南地窟,主子也因此......” 火烽安抚他:“不必担心,钥匙在大将军那里,很安全。 “而且,我们也不是当年的我们了......” 第162章 别无他法 离开北殿之后,崔衡玥就去了南殿的文殊阁。 “咚咚——咚——” 听到熟悉的敲门声,林江立刻放下手中的大锤,跑去开门。 “玥玥,你怎么来了?” 崔衡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吩咐道:“琼花,你去门口守着,若有人靠近,立马提醒我。” 吩咐完,就径直进了房间。 林江看了眼琼花,转身跟上:“玥玥,出什么事了?” 崔衡玥在椅子上坐下,掏出一张纸铺在桌子上:“林叔,这里有两把钥匙的图样,你能打出来吗?” 林江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额......这两把钥匙很相似,但不同于一般的钥匙,其内部构造应该不简单。” 顿了一下,林江扭头问:“玥玥,你还有更详细一点的构造图吗?” “没有。”崔衡玥摇了摇头,又问:“如果单凭这张图样,你能把这两把钥匙做出来吗?” 林江摇头:“不能。” 听到这两个字,崔衡玥脸上的神情瞬间变得失望。 林江看见她的表情,忍不住问道:“玥玥,你要这两把钥匙用来干什么?” “帮谢禹开锁链。” “谢......” 林江惊叫出声,又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看向门口。 琼花看过来,冲他比了一个安全的手势。 林江顿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压低声音:“玥玥,你为何要帮谢禹开锁链?” “因为他跟我说,只要我帮他离开南地窟,他就送我下山......”崔衡玥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她和谢禹之间的交易告诉了林江。 然而,林江听完之后,坚决反对:“不行,玥玥,你不能这么做,谢禹的话不可信,你千万不能相信他。” 崔衡玥很疑惑:“为什么?” 为什么? 林江只觉得崔衡玥不该问这个问题:“谢禹一心想要杀了楚王,这一点他也跟你承认了,只要他离开南地窟,必定会去刺杀楚王......” “我知道啊,但这有什么问题?”崔衡玥听得一头雾水。 林江有点激动:“楚王是我们的恩人啊,若没有楚王,当年娘子和你、我、琼花就不可能活下来。 “你若帮谢禹,岂不是恩将仇报,纵容谢禹刺杀楚王?” 面对林江的指控,崔衡玥没有生气,反而笑了:“你啊,就是瞎操心,你以为楚王这么多年来就只是呆在北殿养伤吗? “我告诉你,楚王虽然断了腿,但他仍然每日坚持练功。 “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些将士,日日都在练功,从不曾懈怠半分。 “何况,南殿和北殿守卫森严,楚王身边又有穆风和穆水两大高手,就算谢禹能攻进北殿,他也靠近不了楚王。” 看见林江一副呆愣的模样,崔衡玥忍不住拍了拍他的右臂:“你放心,我就是知道谢禹杀不了楚王才答应这桩交易的。 “而且,有谢禹牵制楚王,到时候追捕我的人会少很多,我也能尽快回到晋阳。” 没有恩将仇报就行。 林江暗中松了一口气:“既如此,玥玥你自己看着办吧,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和琼花随时待命。” “其他的你不用管,就是这两把钥匙......” 崔衡玥见林江眉头深皱,拿过桌上的图样就叠起来:“算了,你不会做,我就只能去找穆火了。” “你要去......”林江再次压低声音,惊道:“你要去偷钥匙?”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林江急了:“穆火大将军武功高强,他身边的火烽和火韬也不是一般人,你一个人怎么打得过他们? “不行,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崔衡玥目光坚定:“除了和谢禹合作,我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当年,她阿娘带着她仓促逃命,身边没什么钱,有钱也全给了楚王。 而她长在云悬寺,吃穿用度都是楚王的人安排,她哪来的十万两黄金? 还有那八阵,由楚王的精锐守阵,她纵然是有通天的本领,一个人也闯不过。 所以,除了和谢禹合作,她别无选择。 林江沉默了。 又见崔衡玥要走,林江脱口而出:“北殿守卫森严,穆火大将军又难对付,你若是去偷钥匙,纵然成功,也会很快被发现。 “到时候你要怎么脱身?” 崔衡玥脚步一顿。 “恐怕到时候你连北殿都出不了,还怎么帮谢禹开锁链?” 林江的话提醒了崔衡玥。 她认真想了想,又转身走到林江身边,掏出图纸给他:“这样,你按照上面的样式,先帮我做两把钥匙。 “不求构造一样,只要表面上看起来与图纸一样就行。” 林江顿时就明白了崔衡玥的意图:“玥玥,你是要......”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崔衡玥把图纸塞到他手中:“做这两把钥匙,你要多久?” 林江看着图纸道:“想要以假乱真,我最快需要三日。” “好,我等你。” ...... 第二天早上。 崔衡玥吃了一点水芙送来的膳食,就去北殿菩提阁比武。 与她比武的人是火韬,他将一只手放在背后,对崔衡玥说:“今日我让你一只手,你若是能坚持三招不倒,早膳就归你。” 一听“让”字,崔衡玥就怒了:“不用你让,我会凭自己的真本事打赢你。” 水芙连忙劝道:“疯丫头,你不要逞能,他愿意让你一只手,你就答应吧。” “不,我不需要他让。” 崔衡玥很坚持,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弱小的姑娘了,她必须迎难而上,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见状,火韬将放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摆开架势:“既然你坚持,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崔衡玥就朝着他冲来。 火韬从容应对。 三招过后,崔衡玥倒在地上。 气得她双拳捶地:“可恶!可恶!可恶!” 她为什么又输了? “崔小娘子,那我就不客气了。”火韬笑呵呵地对崔衡玥眨了眨眼睛,然后拎起食盒就往外走。 崔衡玥怒火更盛,一跃而起,冲着他的背影喊道:“你别得意,要不了多久,我就会打败你。” 门外传来火韬的声音:“是吗?我拭目以待。” “疯丫头——” 水芙看着崔衡玥,欲言又止。 若是崔衡玥刚才同意火韬让她一只手,她肯定就赢了。 水芙下意识地想训她,又觉得她输了早膳很可怜,心有不忍。 崔衡玥没注意到这些,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冲水芙招手:“水芙,来陪我练功。” ...... 第163章 下重手 临近午时,火烽走进偏殿,看见崔衡玥和水芙在练功,便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 “疯丫头——” 水芙发现之后,冲崔衡玥使了一个眼色。 崔衡玥看了过去,随即停下动作。 这时,一名侍卫走了进来,先是向三人见礼,然后将食盒放在桌上,又退出了偏殿。 “既然你来了,那我们就开始比武吧。” 说完,崔衡玥示意水芙退到一旁。 火烽走过来,站定在离崔衡玥一步远的地方:“我不喜欢规矩变来变去,太麻烦。 “这样,你我每次比武,若是你能在十招之内让我倒下,膳食就归你,我还可以教你功夫。 “若你连续三次让我倒下,我就退出比武,如何?” 崔衡玥略微思考了一下:“......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定好之后,两人几乎同时出拳,击向对方。 四拳相碰,强大的力量震得崔衡玥踉跄后退,而火烽并未松手,灌注力道于双拳,抵住她的拳头一直往前冲。 直到崔衡玥退到柱子上,火烽猝然张开十指,抓住崔衡玥的拳头用力一甩。 崔衡玥用脚勾住柱子,稳住了身形。 然而,火烽伸出脚,轻轻一踢,崔衡玥就控制不住地往下倒。 “嘭!” 崔衡玥摔在地上,脸朝地。 好痛! 崔衡玥捂着鼻子爬了起来,一股热流从鼻孔流出来。 她松开手一看,手上沾了不少血。 “疯丫头,你受伤了。”水芙急忙跑过来。 “不必担心,小伤......”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崔衡玥的话戛然而止。 见崔衡玥摇摇欲坠,鼻子血流不止,水芙连忙扶住她:“疯丫头,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火烽走过来,伸手去抓崔衡玥。 “你干什么?走开。” 水芙一把挥开火烽的手,愤怒地瞪着他。 火烽脸色一沉,喝道:“闭嘴,我帮她看看。” 他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臂,用另一只手放在崔衡玥的腕脉上,凝心静听。 过了一会儿,火烽松开手:“没什么大碍。” “没什么大碍?那她怎么血流不止?”水芙质问。 火烽:“你先让她坐下,低头,然后捏住她的鼻子。” 水芙半信半疑,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做了。 估摸了一下时间,火烽说道:“好了,可以松手了。” 水芙松开手,果然发现崔衡玥的鼻子不流血了。 见崔衡玥没事,火烽提起食盒,准备离开。 “等等——” 崔衡玥睁开双眼,缓缓站起来:“我想见大将军,火烽,你帮我带路吧。” 火烽皱起了眉头,似是不情愿。 “我送你去。”水芙伸出双手,搀扶崔衡玥往外走。 见状,火烽忙说道:“还是我领崔小娘子去吧,你先回去,穆水娘子也离不开你。” “......” 水芙有点无语,她看向崔衡玥,关切道:“疯丫头,你能自己走吗?要是不能,我扶你去。” 崔衡玥轻轻地拂开她的手,柔声道:“我没事,你先回去吧。” 打发走水芙,崔衡玥就跟着火烽离开偏殿。 到了穆火闭关的院子门口,火烽停下脚步,对站在门口的火韬说:“崔小娘子要见大将军,你去通传一声。” 火韬先是扫了一眼火烽手中的食盒,而后看了看崔衡玥,转身进入院子。 不一会儿,火韬从院子里走出来:“大将军同意了,进去吧。” 眼看就要走到穆火的房间,崔衡玥抬手扶着头,痛苦地叫道:“啊,头好痛......” 火烽停下脚步,回头看过来:“你怎么了?” “我......头痛......” 崔衡玥的表情很痛苦,艰难地说完这句话,眼睛一闭,身体往下倒。 走在崔衡玥身后的火韬连忙伸手,及时扶住崔衡玥。 “你居然对她下这么重的手?”火韬看见崔衡玥鼻子下面的血迹,诧异道。 火烽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我......我没有对她下重手,就是一时不小心把她摔地上了...... “我替她把过脉了,她没有大碍。” 闻言,火韬嗤笑道:“就你那半吊子的把脉,能看出什么?” “谁说是半吊子了?我帮好几个人把过脉,穆水娘子当时也在场,她说我的诊断是正确的,没有错。 “所以这次,我也不会错。” 火韬懒得跟他争吵,便把崔衡玥推给他身上,自己则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地敲门。 “咚咚......” 屋内传来低沉的声音:“进来吧。” “过来搭把手。” 火烽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扶着崔衡玥,有点不方便,便叫火韬帮忙。 火韬走过来,从火烽手中接过崔衡玥,扶着她慢慢进了房间。 “大将军——” 火烽将食盒放到一旁,向穆火禀道:“大将军,我刚才在比武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她一下,不过她没有大碍。” 这时,火韬已经将崔衡玥放在椅子上,他说:“大将军,就火烽那点医术,完全拿不出手,还是你帮崔小娘子看看吧。” 火烽顿时变了脸色,正想反驳,就看见穆火站了起来,他立刻垂下头:“大将军,我......” 穆火径直从两人中间走过,来到崔衡玥面前,将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 过了一会儿,穆火抽回手,淡淡道:“火烽没有诊断错,她确实没有大碍,不过是太过劳累,昏睡过去了。” 火韬:“......” 见火烽露出笑容,一脸得意的模样,火韬心中不服气,压着嗓音冲火烽哼道:“有什么好得意的? “你也只会把脉,其他的医术什么都不会。” 火烽被哽了一下,反击道:“那也比你不会把脉强。” “你......”火韬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穆火吩咐道:“你们两个,把崔小娘子扶到隔壁房间去,让她好好睡一觉。” “是。” 二人领命。 把崔衡玥扶去隔壁房间安顿好,二人就急匆匆地回到穆火闭关的房间。 他们轻手轻脚地把食盒中的盘子一一端出来,在桌子上摆好,然后退到一旁。 “大将军,该用膳了。” 穆火坐下来,望着那些精致的菜肴,忍不住咽口水。 好香啊!穆水的厨艺真是无人能敌。 “坐下来一起吃吧。”穆火拿起了筷子。 “谢大将军。” 火烽和火韬也不客气,谢恩之后就坐在椅子上,在穆火吃了一口之后,二人就迫不及待地将筷子伸向那些美味的膳食。 “太美味了......” 第164章 暂时不能 简陋的厢房中,只有桌上一盏烛灯在独自燃烧。 微黄的烛光下,只能隐约瞧见床上躺着一位少女,待门外脚步声远去,隔壁传来吃喝的声音,床上的少女猝然睁开双眼。 她迅速下了床,扫视房间一圈,随后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 确认外面没有人,她打开房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这座院子很小,房间不多,上次她来这里的时候暗中观察过,穆火占用了两间房。 正屋是他睡觉的地方,东边靠近正屋的厢房是他平时闭关练功的地方,她现在先搜查正屋,若是钥匙不在正屋,那必定会在穆火闭关练功的厢房。 当然,还有可能在穆火的身上。 崔衡玥闪身进入正屋,轻手轻脚地搜查起来,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一刻钟后,崔衡玥站在屋子中间的空地上,再次扫视房间,确认所有角落都搜过之后,才离开正屋。 经过东边第一间厢房时,崔衡玥听到里面传来穆火的声音。 “火烽,你去隔壁看看崔小娘子醒了没有。” “是,大将军。” 听到这里,崔衡玥立刻加快脚步,进了东边第二间厢房,迅速脱掉鞋子,摆成原来的模样。 上床,盖被,装睡。 她刚闭上眼睛,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随即脚步声响起,停在床边。 “睡得还挺香,看来确实是累着了。” 火烽盯着崔衡玥看了几眼,就转身离开了房间。 听到关门的声音,崔衡玥并未睁开眼睛,在沉思中逐渐进入了睡眠。 而此时,宋卓行和苏毕文等人望着楼梯的方向,神色有点焦虑。 “都什么时辰了,小疯子怎么还没来?”张五郎急得团团转。 李本儒看了眼坐在廊下的赤野,也着急起来:“有赤野护卫在,我们本来就没有什么胜算,但好歹还能搏一搏。 “如今,疯丫头不来,我们连搏一搏的机会都没有了。” 闻言,众人的脸色很难看。 这时,云晨走上擂台,大声说道:“你们还比不比?不比的话,我们可就走了。” “比,请云都尉先稍等一下,我们马上商量出人选。” 宋卓行先稳住云晨,然后对众人说:“崔小娘子定然是在北殿没干完活,不能赶过来。 “今日不等她了,我们自己选三人出来,先比了这一场再说。” 李本儒附和道:“没错,还是要比,万一我们赢了呢。” 于是,众人通过商议,选了宋卓行、苏毕文、李碧儿三人。 比武人员全部站在擂台上,云晨宣布:“比武开始。” 话音未落,苏毕文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宋卓行和李碧儿几乎同时出手,紧随其后。 混战一触即发。 一炷香之后,宋卓行、苏毕文、李碧儿三人躺在地上,满脸的无奈。 李本儒看见他们的样子,更显无奈。 他果然没猜错,没有崔衡玥,他们铁定输。 这一天,直到地藏阁的人用完晚膳,被赶回房间睡觉,崔衡玥也没有出现。 宋卓行很担心,悄悄溜出房间,避开侍卫,藏身于楼梯附近,静静地等待。 一直等到戌时三刻,崔衡玥的身影终于出现在楼梯上,宋卓行才放下心来。 当崔衡玥走下楼梯那一刻,宋卓行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臂,往旁边拽。 “谁?”崔衡玥当即出手。 宋卓行反应快,抓住了崔衡玥的拳头:“是我。” 听到他的声音,崔衡玥放弃反抗,抽出自己的手:“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宋卓行把她拽到僻静处,小声回答:“你一整天都没出现,我很担心你,你没事吧?” 他在关心她? 崔衡玥仰头看向宋卓行,月光笼罩在他如刀刻般的俊俏脸庞上,担忧凝聚在双眸中,化成星光闪闪发亮。 她心中一暖,语气不自觉地温柔起来:“没事,就是今日干活太累了,在北殿休息了一下,没想到一觉睡醒就这么晚了。” “没事就好,那你赶紧回北地窟,我也该回去了。”宋卓行准备回房。 “宋小郎君——” 崔衡玥叫住他之后,先是扫视周围,确认周围没人,才小声问道:“你想下山吗?” 宋卓行心中一动:“为何突然问我这个问题?” “你就回答我想还是不想。”崔衡玥避而不答。 宋卓行默了默:“......我暂时还不能下山。” “好,我知道了。”崔衡玥说完,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宋卓行满脸疑惑,盯着她远去的背影一动不动。 她这是什么意思? ...... 接下来的三天,崔衡玥从火韬手中赢了三次膳食,但没有赢过火烽一次。 而南殿的比武,崔衡玥和宋卓行、李碧儿齐心协力,输了两次,赢了一次。 这样的局势让她坚定了心中的打算。 “林叔,做好了吗?” 崔衡玥命琼花在门外守着,来到林江身边。 “做好了。” 林江将刚做好的两把钥匙摆在桌子上,又将图纸放在旁边展开:“玥玥,你看看,是不是跟图纸上一模一样。” 崔衡玥坐下来,对照图纸和钥匙,口中称赞道:“林叔,你果然厉害,这两把钥匙跟图纸上一模一样,穆火大将军肯定看不出来这是假的。” 林江唇角微微上扬,但上扬到一半,唇角又拉了下来。 他的表情很严肃:“玥玥,这几日我想了想,你去北殿偷钥匙还是太危险了。 “这样吧,我替你去偷。” 崔衡玥当即反对:“不行。” 林江:“你可是担心我武功不济,被他们抓住?你放心,我绝对不会被他们。” 即便是死,他也不会死在北殿。 “不是。”崔衡玥摇了摇头,跟他解释:“从南殿到北殿必须经过一条空中栈道,栈道两头都有侍卫把守。 “如果你打晕南殿这一头的侍卫,北殿那一头的侍卫看见了,肯定会立刻禀报穆火大将军或者穆风统领。 “到时候,你连空中栈道都过不了,更别说上北殿的神隐宫了。” 林江脸色一白,眸中的担忧更浓:“这样说来,你也过不了栈道。” 崔衡玥笑了:“不,我能过去,别忘了,楚王已经允许我随意通行空中栈道。 “我想去北殿,那些侍卫根本就不会拦我。 “而且,我这段时间进出北殿,对北殿的了解远甚于你。 “即便事情败露,我也有办法脱身。 “所以你不用担心,还是我去吧......” 第165章 夜探北殿 听了崔衡玥的话后,林江放弃了之前的念头。 崔衡玥拍了拍林江的右臂,安抚他:“不必担心,这段时间我的武功大有长进,今晚的行动肯定能成功。 “你收拾一下,把重要的东西带上,到时候我拿到钥匙就来找你和琼花,我们一起下山。” 林江知道崔衡玥决定了的事就不会放弃,便点了点头:“好,你一定要小心点,不要让自己受伤。” “嗯,我知道了。” 崔衡玥离开林江的房间,又和琼花进了隔壁房间,细细地叮嘱了琼花一番,然后回了地藏阁。 她先去了一趟南地窟:“我要见谢禹。” 侍卫不敢拦,打开大门的锁,让她进了南地窟。 “你来了。” 谢禹气定神闲地坐在桌旁看书,听到动静也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崔衡玥,又继续看书。 崔衡玥在他对面坐下,压低声音说:“我今晚去北殿帮你偷钥匙,你准备一下,到时候开了锁链,你马上送我下山。” 听到这话,谢禹立马放下书,看着崔衡玥问:“你打探清楚穆火将钥匙放在哪里了?” “嗯。”崔衡玥点了一下头。 见崔衡玥没有详细说的意思,谢禹识趣地不追问钥匙的下落,只问:“今晚什么时候行动?” 崔衡玥:“我子时去北殿,拿到钥匙就过来找你。” “好,我等你。” ...... 是夜。 谢禹吃完饭,在晨光带着侍卫进来收拾碗筷的时候,他忍不住对晨光说:“今天的晚膳做得很不错,很好吃。 “晨副尉,厨房是不是来新的厨娘了?” 正在收拾桌面的侍卫听到这话,替晨光回答:“没有,地藏阁的厨房并没有来新的厨娘。” 晨光站立在一旁,看着谢禹道:“许是谢郎君今日心情好吧,所以才觉得今日的饭菜好吃。” 谢禹神情一滞,迅速在脑海中将晚上的事捋了一遍,发现自己没有露出破绽,不由地松了口气。 他微微笑道:“下午小憩时,梦见了故人,心情确实不错。 “我已经许久未曾做梦了,今日能梦见故人,看来,晨副尉这次准备的香不错。” 谢禹指了指旁边的香炉,不动声色地转移晨光的目光:“晨副尉,还有没有这种香,再拿一点给我。” 又吩咐侍卫:“换一壶热茶过来。” 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讨厌模样,晨光打消心底的疑虑,冷声道:“这种香已经用完了。” 谢禹脸色一沉:“那就去买。” “卖光了,买不到。” “......” 谢禹大怒,身形一闪,揪住晨光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我警告你,最好早点下山给我买来,不然就把我长姐的钱退回去。” “放开晨副尉。”侍卫拔剑,对准谢禹。 谢禹淡淡地看了侍卫一眼,随即松开手。 “咳咳......” 晨光咳嗽了几声,缓过来之后,对着谢禹重重地“哼”了一声,就离开了房间。 香没有,但是侍卫收拾完桌子之后,帮谢禹换了一壶热茶。 ...... 亥时末,北院某处房间。 宋卓行从床板暗格中取出夜行衣,快速换上。 润竹站在一旁,满脸担忧:“三郎,你真的要夜探北殿吗?” 宋卓行转过身,看着他:“我衣服都换好了,你觉得我是开玩笑吗?” “......”润竹被噎了一下,又步步紧跟:“三郎,不说北殿守卫森严,就说南殿和北殿之间的那条空中栈道,你就过不去。 “那条空中栈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你若是打晕南殿这一头的侍卫,对面北殿的侍卫肯定会发现你,到时候你还怎么去北殿?” 宋卓行将匕首插入刀鞘,放进靴子里:“放心吧,我已有对策。 “好了,我先走了,你留在这里,若有事发生你就自己看着办。” 话落,他走到窗户边,轻轻地打开窗户,翻越出去。 一路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宋卓行来到观音阁,前往空中栈道。 “谁!” 旁边突然闪出一个黑衣人,宋卓行急忙出手。 对方反应很快,及时躲开。 “等等——” 见宋卓行又要出手,对面的黑衣人连忙出声:“看你的样子,应该是去北殿吧? “正好,我也要去北殿,不如结个伴,如何?” 尽管这名黑衣人说话刻意压着嗓音,但宋卓行觉得对方是他熟悉的人。 他上下打量面前的黑衣人,最后目光停在黑衣人的脸上。 恰巧此时,月光照射进来,对方右眉尾下的小黑痣暴露在宋卓行的视野中。 是她! 宋卓行双眸发光,情不自禁地往前靠近黑衣人:“崔小娘子......” 这声呼唤宋卓行用了自己的声音,所以崔衡玥一下子就听出了他的身份:“宋小郎君?” “没错,是我。”宋卓行站定在崔衡玥面前,两人相隔很近。 崔衡玥并未意识到这个问题,她好奇地看着宋卓行的眼睛:“你去北殿干什么?” “额......”宋卓行支吾起来。 他不想骗崔衡玥,但他也不能跟崔衡玥说实话。 宋卓行反问崔衡玥:“你去北殿干什么?” “我......” 崔衡玥也不想说:“算了,我们谁也别问,你干你的,我做我的,谁也别干涉谁。” 这样最好。 宋卓行暗中松了一口气:“既然你也要去北殿,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还能有个照应。” 崔衡玥:“......行。” 于是,二人悄悄地来到空中栈道附近。 “你想好怎么过去了吗?”崔衡玥问道。 宋卓行指了指天上:“我看过了,今晚云多,月亮隔一段时间就会躲进云层。 “我们可以在月亮躲进云层之后,趁着黑暗穿过空中栈道,只要我们动作够快,解决掉两头的侍卫,就不会惊动他人。” 崔衡玥不禁抬头看向宋卓行,他居然能想到这一点,真是聪明。 宋卓行没有看见崔衡玥的目光,他在盯着天上的月亮。 过了一会儿,宋卓行突然开口:“准备好,月亮要进云层了。” 崔衡玥顿时绷紧身体,蓄势待发。 数息之后,周围渐渐变暗,只有栈道两端的烛灯发出微弱的光芒。 “就是现在。” 宋卓行率先冲出去,从背后以手为刀击昏侍卫。 崔衡玥紧随其后,解决另一个侍卫。 随后,两人迅速踏上空中栈道,跑向另一端。 昏暗的灯光下,两道黑影快速穿过栈道,抵达北殿...... 第166章 分道而行 栈道北侧的守卫比南侧的守卫要多一倍,共有四名。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晚不太对劲?” 昏暗之中,离栈道最近的一名守卫突然对其他三人说道。 三名同伴扫视周围,一切如常:“没有不对劲啊。”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突然跳得很快……”离栈道最近的守卫用手捂住心口,他的手随着心脏而跳动。 闻言,站在他对面的同伴揶揄道:“你该不会是因为下午跟水芙小娘子说了两句话,就一直激动到现在吧?” 这话引得其他两名同伴哄然大笑。 “别闹,我跟你们说认真的……” 话音未落,后脖处忽然传来剧痛,他眼前一黑,身体倒了下去。 “你们……” 是什么人? 后面的话刚到嘴边,眼前黑影一闪,随即痛楚袭来,三人倒在了地上。 解决了栈道两端的守卫,崔衡玥对宋卓行说:“从现在起,你想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不会问,也不会阻止你。 “当然,我去哪里,去干什么,你也不要插手。 “若不幸被抓,无论是谁,都不能供出对方。” 宋卓行郑重道:“我没有异议,就照崔小娘子你的意思行事。” 话落,他冲崔衡玥抱拳:“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宋卓行毫不犹豫地冲进了菩提阁。 崔衡玥站在原地,直到宋卓行的背影完全消失,她才踏上旁边的楼梯,前往北殿的第三层——神隐宫。 神隐宫不同于其他地方,这里很宽敞,很安静,也没有来来回回巡逻的侍卫。 有时候,神隐宫中看不见人影,空荡荡的仿佛一座荒废的宫殿。 但崔衡玥在北殿呆了一个多月,她很清楚这些都是假象。 其实,神隐宫的暗处藏了很多人,他们都是负责保护楚王的高手。 所以,崔衡玥走得很慢。 她藏身于黑暗之中,借着微弱的烛光慢慢地朝着西北角靠近。 这条路她走了好几遍,认真观察过,仔细感受过,反复确认没有高手潜伏,她才敢选择这条路。 如她所期待的那样,她安然抵达穆火闭关的院子。 她身体紧贴大门,右手掏出短刀,插入大门中间的缝隙中,抵住门栓,慢慢地移动。 为了不让门栓发出声音,崔衡玥始终用短刀抵住门栓,推开门之后,又迅速用手抓住门栓。 轻轻地走进院子,又轻轻地关好大门,然后她沿着墙根朝东边第一间厢房移动。 她已经探查过,钥匙不在正屋,所以,钥匙肯定在练功的房间。 而这个时候,穆火正在睡觉,不在练功的房间,她正好可以进去搜查。 进了东边第一间厢房,崔衡玥轻轻地把房门关上,借着外面的烛光逐一搜查。 房间不大,崔衡玥很快就搜完了,但她没有找到钥匙。 “不可能啊,钥匙肯定在这里。” 崔衡玥再次扫视房间,能藏东西的地方她都找过了,角落也没有放过,还是没有找出钥匙。 难道是谢禹在撒谎?钥匙不在穆火这里? 下一瞬,崔衡玥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谢禹不可能骗她,因为谢禹还等着她拿钥匙帮他开锁链。 那么,钥匙在穆火身上? 若是这样,事情就难办了。 崔衡玥很是发愁,一屁股坐下去,却只坐了蒲团的一角,很不舒服。 于是,崔衡玥挪了挪屁股,却还是觉得不舒服。 等等—— 崔衡玥猛地起身,看向她刚刚坐的蒲团。 她刚才坐上去的时候,觉得屁股硌得慌,似乎蒲团里面有东西,但这种感觉不是很强烈。 她跪下去,将双手覆在蒲团上面,往下压。 硌人的感觉很弱,一般人坐上去可能感觉不到,但是她隐隐感觉到了。 崔衡玥将蒲团翻了一面,双手覆在其上,压了压。 手心硌得慌。 崔衡玥眼睛一亮,有东西,蒲团里面有东西。 她连忙掏出短刀,找准位置,用刀划破蒲团,开了一个小口子。 她伸出两根手指,慢慢地钻进小口子,在里面摸索起来。不一会儿,她就找到了里面的东西。 掏出来一看,是把钥匙。 她心中一喜,继续掏。 又掏了一把钥匙出来,似乎跟谢禹画的钥匙一模一样。 崔衡玥连忙拿着两把钥匙跑到房门前,对着烛光仔细端详。 没错,就是谢禹画的那两把钥匙。 没想到穆火居然把钥匙藏在蒲团中,真是让人意外。 不过,谁也不会想到钥匙会在穆火日日坐着的蒲团中。 如果她没有坐下去,她就不会知道里面藏了东西。不得不说,穆火其实藏得很好。 崔衡玥压抑住内心的喜悦,收好钥匙,然后掏出林江做的那两把假钥匙,塞进蒲团中,恢复原样。 随后,崔衡玥轻手轻脚地离开厢房,原路返回。 她依然走得很慢,既要避开光亮,又要避开暗处的高手。 所幸,她安然无恙地离开了穆火的院子。 走到栈道前,崔衡玥回头看向菩提阁,风平浪静。 看来,宋卓行还没有被发现。 她要等他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崔衡玥就用力地甩了甩头,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 趁着他还没被发现,她应该赶紧回去。否则他被发现,她就走不了了。 想到这里,崔衡玥头也不回地踏上空中栈道。 …… 到了观音阁之后,崔衡玥小心翼翼地避开巡逻的侍卫,一路潜行至文殊阁。 崔衡玥轻轻地推开房门:“琼花,东西收拾好了吗?” “收拾好了。”回答她的是一个男声。 崔衡玥转身,发现林江和琼花并排站立,琼花身上背了一个小包袱,而林江背了两个包袱,其中有个包袱,是她的。 “那就走吧!” 崔衡玥打开房门,探头往外看了看,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走!” 崔衡玥挥了一下手,示意林江和琼花跟上。 林江和琼花一路紧跟崔衡玥,避开巡逻侍卫,踏上楼梯,前往地藏阁。 “等等,有侍卫。” 下了楼梯,刚拐上游廊,一队侍卫突然出现。 崔衡玥急忙退回楼梯,并及时提醒林江和琼花。 情急之下,林江一把牵住琼花的手,把她拽了回来。 琼花怔住了。 她垂头看向自己的手,以及牵着她的那只林江的手。 他的手好大,好暖,被他牵着,她觉得非常安心…… 第167章 虚伪小人 “就是现在,走吧!” 崔衡玥说完就下了楼梯,拐进游廊。 林江拉着琼花连忙跟上。 琼花低着头,脚步跟随林江,目光却一直盯着林江牵着她的那只手。 “到了。” 林江突然停下脚步。 琼花来不及刹住脚步,撞了上去。 好硬的肉墙。 琼花摸着撞疼的头,脸颊发烫,又垂下了头。 林江的脸也在发烫,但他没有时间来回味这些情愫,他提醒琼花:“我们到南地窟了。” 闻言,琼花瞬间清醒,脸上的绯红逐渐褪去。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先把他们解决了。” 崔衡玥说完,就猫着身子从游廊绕过去。 见状,林江对琼花说:“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帮玥玥。” 说完,就去追崔衡玥。 琼花自知眼睛不好,没有自告奋勇地跟去。 “玥玥——” 见林江跟了过来,崔衡玥忍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林江说:“我来帮你。” “我一个人搞得定。” “我不放心。” 两人绕到南地窟大门附近,崔衡玥用微弱的声音说:“你负责左边的侍卫,我负责右边的侍卫。” “好。” 顿了一下,崔衡玥下令:“行动。” 话音刚落,崔衡玥和林江就冲了出去。 看守南地窟的两名侍卫刚张开嘴巴,想要喊人,就被打晕了。 崔衡玥和林江把两名侍卫扶起来,靠在门边,做出打瞌睡的样子。 “过来。”崔衡玥冲琼花招了招手。 崔衡玥的声音很小,琼花没有听见,但她隐隐约约看到崔衡玥在向她招手,她连忙跑了过去。 此时,林江已经从侍卫身上摸出钥匙。 “走,我们进去。” 打开大门,三人进了南地窟,又将大门关上。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谢禹迫不及待地冲向门口。 冲到一半,他突然刹住脚步,又回到桌旁坐下。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崔衡玥三人走了进来。 谢禹端坐,手中拿着一本书,听到开门声之后,看向崔衡玥:“你来了?” 说这话的时候,谢禹的语气毫无波澜,似乎今晚的事跟他没有关系。 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进来前,她就听到了铁链“哐当哐当”的声音,他分明就很激动,很心急,却非要装出这副淡然的模样,真是虚伪。 崔衡玥故意慢腾腾地走到桌旁,在他对面坐下。 又慢腾腾地端起茶壶,给自己倒茶。 看着细丝般的茶水倒进茶杯中,谢禹终于忍不住,放下书问:“钥匙拿到了?” “拿到了。” 谢禹立马将双手放在桌上:“帮我开锁。” 崔衡玥没动:“开了锁之后,你必须先送我们下山……” “行。”谢禹迫不及待地答应。 “不是送到寺门口,是送到山脚下。” 谢禹一顿:“……行,没问题。” 崔衡玥满意了,这才掏出钥匙帮谢禹开锁。 谢禹死死地盯着崔衡玥的动作,面容平静,实则心中情绪翻涌。 一想到他马上就能重获自由,他就十分激动。 再想到他能去报仇,心情就更激动了。 “啪嗒”一声,脚上的锁随之打开,谢禹连忙甩掉锁链。 “好了,我们出发吧。”谢禹甩掉锁链后就径直往外冲。 “哎——” 见他两手空空,崔衡玥追上去:“你不用收拾一下东西吗?” “这里的东西又不是我的,收拾它们干什么?”谢禹脚步不停。 “……” 崔衡玥回头冲林江使了个眼色,然后跟在谢禹身后。 她低声道:“南殿大门的钥匙在云晨那里,我上次偷过一次,所以云晨防我防得很紧。 “我们没有钥匙,待会儿要怎么出去?” 谢禹冲口而出:“把锁劈开就行了。” “那不是一般的锁。” “你放心,不一般的锁我也能劈开它。” 崔衡玥不信,他若真有这么厉害,怎么劈不开他自己手脚上的锁? “等等——” 谢禹突然停下脚步,将崔衡玥护在身后:“外面有人。” 他下意识的动作让崔衡玥感到很暖心,但听见他的话,崔衡玥立刻警惕地看着大门。 林江和琼花脸色大变,快走几步,将崔衡玥围在中间。 谢禹扭头看向崔衡玥,压低声音:“你进来的时候没有解决掉门口的侍卫吗?” “我打晕他们了,下手有点重。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醒来。”崔衡玥皱起了眉头。 林江从后面走过来:“我去看看。” 然而,林江走到门口时,谢禹突然对崔衡玥出手。 一掌劈晕崔衡玥后,他又迅速跃向门口。 “林江,小心!” 琼花来不及。” 谢禹一顿:“……行,没问题。” 崔衡玥满意了,这才掏出钥匙帮谢禹开锁。 谢禹死死地盯着崔衡玥的动作,面容平静,实则心中情绪翻涌。 一想到他马上就能重获自由,他就十分激动。 再想到他能去报仇,心情就更激动了。 “啪嗒”一声,脚上的锁随之打开,谢禹连忙甩掉锁链。 “好了,我们出发吧。”谢禹甩掉锁链后就径直往外冲。 “哎——” 见他两手空空,崔衡玥追上去:“你不用收拾一下东西吗?” “这里的东西又不是我的,收拾它们干什么?”谢禹脚步不停。 “……” 崔衡玥回头冲林江使了个眼色,然后跟在谢禹身后。 她低声道:“南殿大门的钥匙在云晨那里,我上次偷过一次,所以云晨防我防得很紧。 “我们没有钥匙,待会儿要怎么出去?” 谢禹冲口而出:“把锁劈开就行了。” “那不是一般的锁。” “你放心,不一般的锁我也能劈开它。” 崔衡玥不信,他若真有这么厉害,怎么劈不开他自己手脚上的锁? “等等——” 谢禹突然停下脚步,将崔衡玥护在身后:“外面有人。” 他下意识的动作让崔衡玥感到很暖心,但听见他的话,崔衡玥立刻警惕地看着大门。 林江和琼花脸色大变,快走几步,将崔衡玥围在中间。 谢禹扭头看向崔衡玥,压低声音:“你进来的时候没有解决掉门口的侍卫吗?” “我打晕他们了,下手有点重。按理来说,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醒来。”崔衡玥皱起了眉头。 林江从后面走过来:“我去看看。” 然而,林江走到门口时,谢禹突然对崔衡玥出手。 一掌劈晕崔衡玥后,他又迅速跃向门口。 “林江,小心!” 琼花来不及 第168章 隐瞒身份 好痛! 崔衡玥睁开双眼,抬手摸向脖子。 手一碰上去,脖子就痛得厉害。 “可恶,谁打我?” 崔衡玥的手突然顿住,下一刻,她一跃而起。 “我想起来了,是谢禹那个混蛋偷袭了我。 “林江……琼花……” 崔衡玥四处张望,先发现了躺在不远处的琼花,又看见躺在门口附近的林江,她连忙跑过去。 “琼花,你醒醒,快醒醒……” 崔衡玥又是拍脸,又是掐人中,一番折腾之后,终于把琼花弄醒。 “玥玥……” 琼花刚醒来,脑中一片空白:“出什么事了?” 话刚问出口,琼花就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她一把抓住崔衡玥的袖子,急道:“玥玥,谢禹他过河拆桥,偷袭了我们……” “我知道。”崔衡玥的脸色很难看,她拂开琼花的手,“我去看看林江。” 崔衡玥跑到林江身边,却发现他嘴角有血迹,衣服上和地面上也有血。 “林江……” 她有点慌了,急忙将手指搭在林江的腕脉上。 感受到脉搏的跳动,她心中稍安。 这时,琼花走过来,愤恨道:“谢禹那个混蛋偷袭你之后,就偷袭了林江。 “他打了林江两掌,林江吐了很多血,应该伤得不轻。” 接着,琼花告诉崔衡玥林江被打的部位。 一掌在后背,一掌在前胸。 崔衡玥扯开林江的衣襟,看见他前胸上有一个明显的掌印,且有点发黑。 她脸色一沉,双手不由地攥紧,一拳锤在地上:“谢禹这个混蛋……” 这个仇,她一定要报。 “走,我们先出去。” 崔衡玥和琼花扶着林江走出南地窟,发现守卫南地窟的两名侍卫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而外面安静得不像话。 她脚步一顿:“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琼花跟着停下脚步。 崔衡玥环视一圈,缓缓说道:“这外面没有巡逻的侍卫。” 要是搁在平时,南地窟大门敞开,侍卫坐着打瞌睡,早就有巡逻的侍卫过来查看了。 但今日,她从昏迷中醒来,南地窟依然风平浪静,这很蹊跷。 琼花却道:“谢禹出来的时候肯定碰上了巡逻的侍卫,他武功那么高,那些巡逻的侍卫一定是被他杀了,尸体也被他藏起来了。” 崔衡玥:“......” 这......倒不无可能。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现在最重要的是给林江治伤。”崔衡玥扶着林江继续往前走。 琼花跟上:“玥玥,我们去找楚王吧,如今能救林江的就只有楚王了。” “不行。”崔衡玥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楚王要是知道我从穆火那里偷了钥匙,私自放走谢禹,他肯定会杀了我。” “不会,楚王不会杀你。” “不杀我,他肯定也会狠狠地惩罚我,折磨我,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威胁我干什么坏事,我不去。” 琼花顿时为难起来:“那林江怎么办?” “甄九能救他。” 闻言,琼花两眼放光:“对,我们去找甄九,他是神医,一定能救林江。” 说着,琼花加快了脚步。 一路小心翼翼地来到甄九的院子,崔衡玥将林江放在树后,对琼花说:“你先在这里等着,我去解决那两名侍卫。” 说完,就闪进树的阴影中,慢慢地靠近院门。 崔衡玥捡了一颗石子,朝着北方丢了出去。 “什么人?” 侍卫听到动静,目光看向北面的大树。 “我去看看。” 其中一名侍卫离开门口,慢慢地靠近大树。 趁两名侍卫的目光都在北方之际,崔衡玥从东南方向窜出,迅速靠近侍卫,一掌劈下去。 “咚!”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前去查看大树的侍卫回过头来。 他还未看清后面的情况,一个黑影突然出现,拳头迎面袭来。 下一刻,他倒在地上。 打晕侍卫之后,崔衡玥又将他们伪装成打瞌睡的模样,然后和琼花扶着林江来到院门前。她掏出短刀,插入院门中间的缝隙。 将门栓移开之后,崔衡玥对琼花说:“今晚下山是没有希望了,如今我们只能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将一切恢复原样。 “你拿着包袱先回房去,照常睡觉,不要让人看出破绽。” 琼花:“那你和林江呢,要怎么做?” 崔衡玥从她手中接过林江:“我带林江进去找甄九,待林江没事,我就送他回房间,之后我再回北地窟。 “记住,今晚我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睡觉,没有去过任何地方。” 叮嘱之后,崔衡玥就扶着林江进了院子。 琼花咬了咬牙,终是抱着包袱离开了这里。 “什么人?” 苦玄听到外面的动静,披上外衣就冲了出来。 看见是崔衡玥,他愣住了:“小......小疯子,你怎么来了?” 崔衡玥扶着林江,艰难地走到苦玄面前:“我找......甄九郎......” “他受伤了?”闻到血腥味,苦玄看向双眼紧闭的林江。 随即,不等崔衡玥回答,就打开房门:“你们先进去,我去叫九郎。” 说完,就去敲正屋的门:“九郎,醒醒......” 崔衡玥怔在原地,神情复杂地望着苦玄。 她还记得上一次见甄九和苦玄,他们冤枉了她,想置她于死地。她也放过狠话,说一定会找甄九报仇。 所以,她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去说服他们救林江,但没想到苦玄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他是因为对她心怀愧疚吗? 崔衡玥收回目光,扶着林江进入苦玄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苦玄扶着甄九走了进来。 “深更半夜,到底是谁受了伤?”甄九一把甩开苦玄,看似有点生气。 崔衡玥正要出声,就看见苦玄对着她连连摆手,她顿时将话吞回肚子里。 “九郎,是楚王的人,他似乎伤得很重,你帮他看看吧。” 听见苦玄的话,崔衡玥满脸惊愕,他为何要谎称林江是楚王的人? 下一刻,她又沉下脸,甄九根本就没有悔改,他还在针对她。 甄九眉头微皱,狐疑道:“楚王的人受了伤怎么会来找我?要找也是找明觉,亦或者是穆水。” 苦玄僵住。 房间里瞬间变得安静。 见苦玄没有立即回答他的问题,甄九顿时沉下脸:“苦玄,你竟敢骗我? “说,受伤的人到底是谁?为何要隐瞒他的身份?” 第169章 敢不敢 面对甄九的质问,苦玄垂着头,不敢吭声。 问了两次都没有回应,甄九怒火中烧,一把抓住苦玄,冲他吼道:“你骗了我一次,还要骗我第二次吗? “你若是嫌弃我眼睛看不见,你就给我滚!” 苦玄露出痛苦的表情:“九郎,我没有嫌弃你,你不要这样。” “那就告诉我,是谁拜托你来找我救命?”甄九逼问。 苦玄看向崔衡玥,满脸歉疚,却仍然没有回答。 此时此刻,崔衡玥心底已经原谅了苦玄,毕竟他当时只是迫于主人的命令,才没有说实话。 “是我。” 甄九怒气一滞:“崔衡玥?” “没错,就是我。” 崔衡玥走到甄九面前,定定地看着他,语气诚恳道:“我的人受了伤,恳请神医出手相救。” “呵!” 甄九冷笑,放开苦玄,“看”着崔衡玥所在的方向,冷冷地说:“不救。” 乍一听到这两个字,崔衡玥很想冲过去杀了甄九,但她一想到林江,内心的冲动就平息下来。 “为什么不救?是因为我姓崔吗?” 甄九“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沉默即是默认。 崔衡玥心中一沉,姓氏并不是她能选择的。 “我要怎么做,你才肯答应救我的人?” 甄九神情冷漠:“你去死,我就救你的人。” 崔衡玥:“......” 这分明就是刁难她。 “怎么?不愿意啊?”甄九面露嘲讽:“也对,你这样高高在上的世家之女,又怎么肯为了一介奴仆放弃自己的性命? “既然做不到,就不要在我面前装什么主仆情深。” 崔衡玥气得攥紧拳头,如果不是林江受了伤,她铁定打死他。 不行,她不能生气,不能冲动。 崔衡玥松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闪进房间,猝然亮出匕首,抵住甄九的后脖。 “要想活命,就给我救治崔小娘子的人。” 屋中的人大惊。 崔衡玥:“你怎么来了?” 苦玄:“你是谁?快放开九郎。” 两人几乎是同时出声。 而甄九手腕一动,银针滑落至手指间,他悄然刺向后方。 下一刻,宋卓行抓住甄九的手腕,用力一甩,银针从甄九手指间脱落,掉在地上。 苦玄脸色一白,此人太警惕了,居然能拦下九郎的银针,且看起来武功也不弱。 看崔衡玥的样子,似乎是她认识的人。 此人到底是谁? “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否则刀子无眼,在你脖子上戳个洞就不好了。” 宋卓行说完,就放开甄九的手腕,将他藏在袖子里的银针全都搜了出来。 不光是袖子,他身上其他部位,宋卓行也都搜了一遍。 甄九全身僵硬,只觉得当着崔衡玥的面被人搜身,十分难堪,他咬着牙道:“你是谁?” 宋卓行语气冷漠:“你不用管我是谁,你只要记住,若想活命,就先救人。” “休想。”甄九一口拒绝。 “既如此,那就怪不得我了。” 宋卓行手中用力,匕首划破肌肤,鲜血顿时流出来。 “不要——”苦玄急得冲过来,却被宋卓行一脚踢飞。 听到苦玄的惨叫声,甄九怒吼:“混蛋,你对苦玄做了什么?” 宋卓行冷冷地说:“看来,你很在意这个仆人。 “给我听好,马上给我救人,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和你的仆人。” 甄九怒气更盛:“你敢?” “你说我敢不敢?”宋卓行手中的匕首再次用力。 “啊——” 甄九猝不及防,发出了一声惨叫。 苦玄听得心疼不已,朝着宋卓行爬过去:“住手,不要伤害九郎,我求你......” “不许求他。”甄九用命令的口吻对苦玄说。 苦玄没有听他的,继续哀求。 但见宋卓行毫无反应,苦玄又爬到崔衡玥面前,苦苦哀求:“崔小娘子,之前的事都是我们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求求你,救救九郎......” 甄九攥紧拳头,挣扎了片刻:“我救。” 宋卓行拿开匕首:“现在就救,赶紧的。” 苦玄连忙跑过来,用帕子捂住甄九出血的位置,并扶住他:“九郎,我扶你过去。” 到了床边,苦玄扶着甄九坐下,抓住他的左手按在帕子上,然后去查看林江的伤势。 “九郎,他受的是内伤,后背和前胸各中了一掌,皆留下了掌印,且掌印有点发黑......” 听完苦玄的话,甄九伸出右手。 苦玄立刻把林江的手腕递过去。 把完脉,甄九冷冷地说:“打伤他的人是个高手,这样的内伤我治不了,你们另请高明吧。” “找死!” 宋卓行冲过来,将匕首抵住甄九的额头:“我警告,今日他死,你死。他活,你活。” 望着凶狠的宋卓行,崔衡玥怔住了。 苦玄急忙哀求:“好汉息怒,有话好好说,先把刀放下。” 甄九抬头,挺起胸膛:“要杀要剐随便你,反正这人我救不了。” “你不想救你的仆人了?”宋卓行冷声道。 “我倒是想救,但救不了,只好让他跟着我一起去地府了。” 甄九神情坦然,毫无惧意。 宋卓行犯了难,看向崔衡玥。 崔衡玥盯着甄九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道:“既然神医没有办法,那我就不勉强了。” 然后对宋卓行说:“帮我搭把手,我带他去找明觉大师看看。” 说这话的时候,崔衡玥的目光未曾离开过甄九,宋卓行正觉得奇怪,就见甄九左边嘴角翘了翘,又拉下来。 他在撒谎! 宋卓行发现了,紧盯着甄九不放的崔衡玥也发现了。 她毫不犹豫地揭穿甄九:“甄九郎,你撒谎,林江的伤你能治。” 被人揭穿,甄九并未惊慌,反而有恃无恐道:“那又如何?我不想治,你们还能强逼着我治不成? “不过是死而已,我苟且偷生十五年,已经够了。 “要杀便杀,不杀就给我滚出去。” 宋卓行:“......” 这小子是疯了吗? “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说着,宋卓行举起匕首。 “住手。” 崔衡玥连忙出声阻止宋卓行,“你先出去,我跟甄九郎说几句话。” 宋卓行顿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了出去,但他没有走远,就站在门口。 崔衡玥定定地看着甄九,缓缓说道:“你想让我死,无非就是想刺激崔家人,但我告诉你,这招没用......” 第170章 于他而言 在崔衡玥与甄九说话的时候,苦玄默默地为甄九清理伤口,止血,上药,包扎。 崔衡玥淡淡地扫了眼苦玄,继续说道:“崔家人若是在乎我,就不会对我不闻不问十五年。 “我若死在你手里,崔家没有一个人会伤心,相反,他们可能还会感激你。” 见甄九神色松动,崔衡玥坐下来,漫不经心道:“你与崔家人有仇,这人是谁?” 苦玄动作一顿。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将苦玄的反应尽收眼底,又盯着甄九。 “你怎知我与崔家人有仇?”甄九语气淡淡,似在试探。 崔衡玥心中着急,但面上不显,悠然道:“我第一次来找你,苦玄就告诉了你我的身份。 “你知道我的母亲姓王,知道我是崔家人,但你还是救了我的命。 “我第二次来找你,你依然没有见死不救,如果你跟崔家人有仇,那你知道我的身份后肯定不会救我。 “但后来你污蔑我,想置我于死地,为什么? “我只能想到一个理由,那就是你和李碧儿一样,跟崔家人有仇,迁怒到我身上。 “而前两次你之所以会救我,是因为之前你失忆了,你忘了你的仇人是谁。 “后来你记起了从前的事,又正好有机会,所以你才污蔑我,想借楚王的手杀了我。” 听到这里,苦玄的手突然抖了一下,纱布顿时脱手,飘飘然落在地上。 甄九沉着脸,没有说话。 看见他们的反应,崔衡玥就知道自己猜对了,“我母亲一生与人为善,你的仇人绝不可能是我的母亲。 “让我想想......你的仇人是......崔权吧。” 苦玄捡纱布的手一顿,下意识地看向甄九。 果不其然,甄九听到“崔权”这个名字,脸色发白,表情中充满了仇恨:“没错,就是崔权,还有崔淑妃。 “他们父女狼狈为奸,诬陷我父亲,害我家破人亡,我一定要杀了他们,为我甄家百口人报仇。 “他们杀了我的亲人,我也要杀了他们的亲人,让他们也尝尝失去血亲的滋味......” 突然,屋中响起一声嗤笑:“呵呵,傻子!” 甄九先是愣了一下,随后表情更加愤怒:“你骂谁?” “骂你。” 崔衡玥毫不留情地骂道:“没想到堂堂杏林世家的子孙,居然这么蠢,不仅蠢,还很傻。 “不说医者仁心,就说你的血海深仇,你这样做无异于隔靴搔痒。 “报仇,自然是要把刀子插进仇人的心脏,毁了他们最在乎的东西,这样他们才会痛不欲生。” 甄九怒气一滞。 崔衡玥站起来,站定在甄九面前:“我且问你,崔权父女在乎我吗?” “......”甄九默然。 “我再问你,我死了,崔权父女会伤心吗?会痛苦吗?会来找你报仇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甄九哑口无言,他的头不自觉地垂下,脸上浮现出后悔,还有一丝愧疚。 崔衡玥看见他的神色,给出最后一击:“只要你出手救治林江,你的仇,我帮你报。” 此言一出,甄九微微张开嘴,脸上布满了惊愕。 苦玄忍不住提醒道:“崔小娘子,那可是你的祖父和姑母。” “那又如何?”崔衡玥面色一冷,恨恨道:“他们可曾把我当做孙女和侄女? “不闻不问也就罢了,竟然纵容儿子停妻另娶,还对外宣称我母亲和我已经去世。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派人......” 崔衡玥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总之,他们如此对我和我母亲,与仇人无异。 “既然他们做了丧尽天良的事,那我就为民除害,顺便帮你报仇。” 甄九想起了那日侍卫之间的谈话,崔家人来云悬寺上香,崔衡玥不仅把崔三夫人狠狠地打了一顿,还与崔大夫人起了争执,并扬言要去衙门告自己的父亲。 这样一个对崔家充满怨恨的姑娘,于他而言,是帮手。 “好,我救。” ...... 北殿,菩提阁。 谢禹被二三十名弓箭手严严实实地围在中间。 四面环敌,谢禹却并不惊慌,他镇定自如地看着号令弓箭手的风掣和风驰,不屑道: “凭这几个人,你们就想抓住我?” 不等他们说话,他又嘲讽道:“风掣,风驰,我不过教了那个小丫头几天而已,你们就败给了她。 “就你们这样的身手,还敢站在我的面前?” 提起这件事,风掣和风驰满心耻辱。 输并不可怕,他们也不是输不起的人,但让他们膈应的是,崔衡玥是用谢禹教的功夫打败他们的。 虽然统领明令他们不许追究这件事,但这件事对于他们来说,是奇耻大辱。 “闭嘴!” 风驰怒吼:“我告诉你,即便你武功再高,你今晚也逃不出去。” “谁说我要逃?”谢禹气定神闲地说:“你们去转告楚王,我来北殿了,让他过来见我。” “放肆!” 风掣再也忍不住,呵斥他:“楚王是何许人也,岂是你一个朝廷钦犯说见就见的?” “朝廷钦犯?呵呵!” 谢禹冷笑了一声,又嘲讽道:“哦,我倒是忘了,楚王的腿断了,走不了路。 “既然如此,那我就受点累,亲自去见他好了。” 这话挑起了众人的愤怒。 风掣扬手一挥,凶狠地下命令:“放箭!” 话音刚落,数十支箭飞驰而出,全都射向谢禹。 然而,谢禹抬起袖子,快速旋转,将所有的箭矢包裹其中,然后用力一甩。 箭矢原路返回,众人慌忙躲避。 除了几个动作慢的弓箭手中了箭外,其他人皆没有受伤。 弓箭手正要再次射击,就被谢禹打了个措手不及,弓箭断裂,再无射箭的可能。 “抓住他。” 风掣和风驰冲进人群,拔剑直击谢禹。 “不自量力。” 谢禹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人站立,皆倒于地上。 “啊——” 风驰被谢禹一掌打飞,撞到柱子又摔了出去,落在地上。 “噗——” 风驰体内气血翻涌,一张口就喷出了血。 “嘭——” 下一刻,风掣摔落在他的身旁,口吐鲜血,表情十分痛苦。 这一幕让风驰想起了十五年前的夜晚,当时他们也是如此,面对谢禹,不堪一击。 “可恶!” 风掣握拳锤了一下地,随即爬起来,再次冲向谢禹:“兄弟们,一定抓住他,千万不能让他离开这里......” 第171章 卑鄙 为了死去的兄弟们,拼了! 抱着这个念头,受了伤的侍卫又从地上爬了起来,带着伤冲向谢禹。 “找死!” 谢禹突然张开双手,准备使出自己的绝招,杀了这些人。 然而,他刚一运气,眩晕突如其来,随即浑身无力,双腿一软,他“噗通”跪了下去。 风掣和风驰等人刹住脚步,看着对他们下跪的谢禹,心生疑惑:他这是什么招术? 谢禹用力甩了甩头,双手撑着地面,慢慢地站起来。 “你们......居然对我......下毒......卑鄙......无耻......” “哈哈——”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笑声。 众人齐齐看向门外。 见是穆云和穆风,侍卫们连忙行礼,退至一旁。 风掣和风驰早在谢禹说出他中毒之时,就将手中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此时见到穆风,两人惭愧地低下头。 “统领,我们没能及时拦住谢禹,扰了主子安眠,请统领降罪。” 穆风淡淡道:“无妨,主子睡得正熟,并没有被吵醒。” 听见这话,风掣和风驰还未有所反应,谢禹就先激动起来:“楚王那个混蛋,居然在睡觉?去把他叫起来,我要见他。” 周围一片安静,无人搭理他。 谢禹顿住,逐渐冷静下来,他看着穆云,平静地问:“你在哪里下了毒?” 他思来想去,那些入口的膳食茶水他都验过毒,没有问题。 唯一有问题的是他为了打消晨光的疑虑,让侍卫换过一壶热茶,那个茶壶是新的。 若是有问题,那一定是茶壶。 下一刻,谢禹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茶壶外面没有毒,否则他早就发现了。 但若是茶壶里面有毒,那倒出来的茶水肯定也有毒,如果是这样,他也早就发现了。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谢禹死死地盯着穆云,想要一个答案。 “你们都退下吧。” 穆云把其他人都打发走,只留下他和穆风二人。 他踱步至谢禹面前,缓缓说道:“你行事向来谨慎,即便我们对你没有恶意,你也会检查所用之物,尤其是入口的东西。 “主子最是了解你,我们也一样,所以我在香里下了点东西,在茶水里也下了点东西。 “二者分开用,不会出现任何问题,但若是你喝了那茶水,又闻了那香,只要一刻钟,你就会中毒。” 谢禹的脸顿时就黑了。 当时,侍卫换来热茶,看见香炉中的香燃尽了,问了他一句,要不要加块香。 他当时想着自己马上就能报仇雪恨,心里高兴,又喜欢闻香,就让侍卫加了块香。 如今想来,若是他不加那块香,他现在肯定不会中毒。 “卑鄙。” 谢禹气不过,对着穆云骂道。 “呵呵,卑鄙?”穆云嗤道:“你哄骗一个小娘子为你卖命,难道你就不卑鄙? “对付你这种卑鄙之人,用什么手段都不为过。” “你......”谢禹气得想打人,然而一动,腹部就剧烈地痛。 穆云淡淡地看着他:“中了毒还能打伤这么多人,你也算厉害,不枉我这么辛苦防着你。” 谢禹一顿:“你早就知道我让崔衡玥去偷钥匙?” 穆云扬起唇角:“你是什么人,我们从前同在军营,岂会不了解你? “你有机会接触到外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何况崔衡玥那个丫头还和你沾亲带故,你要说服她,不用费什么心思。 “而你唯一想做的事,就是找主子报仇,知道你的目的,自然不难猜你下一步的举动。 “你以为你能瞒天过海,其实你一直在我的掌控之中。” 谢禹的脸色更难看了:“你从什么时候开始给我下毒的?崔衡玥来见我之后,还是崔衡玥来见我之前。” “不,都不是。” 穆云扬起唇角:“是在你用了晚膳之后。” 谢禹全身僵硬,怎么会? 看见他的神情,穆云心中无比痛快:“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沉不住气,你从未夸赞过厨娘做的食物。 “但你今日恰恰就夸了两句,虽然你后来对晨光解释了,也努力维持平常的举止,但是你已经暴露了你内心的想法。 “晨光没想到,但他事无巨细都会将你的一言一行禀报给云晨听。 “云晨那小子,你知道的,他一向心细如尘,尤其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你这点破绽他一琢磨就发现了。 “所以后来趁着给你换茶水之际,我让人在你的茶水和香上都做了手脚。” 原来是这样,是他大意了。 谢禹心中后悔不已,但面上不显,他怒瞪穆云:“使这样的手段算什么好汉,亏你还是堂堂将军。 “你若是有骨气,就把解药给我,我们两个单打独斗,好好打一场。 “我若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倘若你输了,就带我去见楚王。” 穆风冷不丁地插嘴:“休想!” 谢禹怒了:“胆小鬼,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胆小鬼,连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都不敢,何谈保家卫国?” “你不用激我们,这招不管用。”穆云上前,拿出新的锁链。 谢禹全身僵硬,怎么会? 看见他的神情,穆云心中无比痛快:“要怪就只能怪你自己沉不住气,你从未夸赞过厨娘做的食物。 “但你今日恰恰就夸了两句,虽然你后来对晨光解释了,也努力维持平常的举止,但是你已经暴露了你内心的想法。 “晨光没想到,但他事无巨细都会将你的一言一行禀报给云晨听。 “云晨那小子,你知道的,他一向心细如尘,尤其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你这点破绽他一琢磨就发现了。 “所以后来趁着给你换茶水之际,我让人在你的茶水和香上都做了手脚。” 原来是这样,是他大意了。 谢禹心中后悔不已,但面上不显,他怒瞪穆云:“使这样的手段算什么好汉,亏你还是堂堂将军。 “你若是有骨气,就把解药给我,我们两个单打独斗,好好打一场。 “我若输了,要杀要剐,随你们。 “倘若你输了,就带我去见楚王。” 穆风冷不丁地插嘴:“休想!” 谢禹怒了:“胆小鬼,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胆小鬼,连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都不敢,何谈保家卫国?” “你不用激我们,这招不管用。”穆云上前,拿出新的锁链。 谢禹怒了:“胆小鬼,你们一个个的都是胆小鬼,连跟我光明正大地打一场都不敢,何谈保家卫国?” 第172章 对峙 赤野命人将林江送回房间,然后亲自带着崔衡玥和宋卓行前往北殿。 空中栈道换了一批新的侍卫,他们看见崔衡玥和宋卓行时,目光变得更警惕。 崔衡玥淡淡地扫视他们,随后目光落在栈道另一头的穆云身上。 穆云长身直立,犹如黑夜中的一柄剑,隐隐闪着寒光。 当赤野等人穿过栈道,穆云吩咐道:“赤野,你带宋小郎君走。 “崔小娘子,你跟我走。” 一听要把他和崔衡玥分开,宋卓行就急了:“我不走,我要跟崔小娘子在一起。” 说着,他伸手抓住崔衡玥的手腕,一副誓死不分离的模样。 崔衡玥低头看了一眼他的手,又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这小子在做什么? 这时,穆云突然上前,抓住宋卓行的手,用力一扭。 “啊——” 宋卓行吃痛,被迫松开崔衡玥的手。 “在云悬寺,你还做不了主。” 穆云说完,加重手下力道,将宋卓行甩至赤野面前:“带走。” 赤野立即抓住宋卓行,将其拽走。 “我自己走。”宋卓行愤怒地甩掉赤野的手,径直往前。 崔衡玥收回目光,镇定地看着穆云说:“走吧。” 穆云带着崔衡玥去了神隐宫,崔衡玥以为他们要去见穆火,却没想到穆云把她带到了楚王的寝殿。 “主子,崔衡玥带来了。”穆云恭敬地对着供桌前的中年男人禀道。 楚王转动轮椅,扫了一眼崔衡玥,然后吩咐穆云:“你先退下。” “是。” 穆云转身离开。 “跪下。” 穆云刚走出门口就听见楚王威严的声音,身体下意识地抖了抖,随即加快脚步往外走。 崔衡玥一动不动,神情愤怒:“你凭什么让我跪?” “凭什么?” 楚王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板着脸道:“论尊卑,我为尊,你为卑,我让你跪你就必须跪。 “论辈分,我是你的长辈,长辈之言,你只能照做。 “但今日,我不想跟你论这些,我让你跪的也不是我,是你姨母。” 楚王转动轮椅,露出身后供桌上的牌位。 崔衡玥双眼一眯,那是她姨母的牌位。 从前她来这里的时候,屋中并没有这张供桌,显然这张供桌是新设的,楚王在拜祭她的姨母。 为什么? 见崔衡玥还是无动于衷,楚王怒上心头,抽出鞭子甩过去。 “今天是你姨母的忌日,跪下。” 崔衡玥被迫跪在地上,正想反抗时就听见了这句话,顿时愣住。 她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发现每年的今天,她母亲都会带着她给姨母上香。 原来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 她端正身体,跪好,郑重地对着牌位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以后,崔衡玥霍然起身,怒视楚王:“她是我姨母,我自会祭拜,不用你强逼。 “你当着我姨母的牌位抽我,你就不怕我姨母泉下有知,到你梦中抽死你吗?” 楚王神情一黯,喃喃道:“若是这样她才肯入我的梦,我必定会多抽你两下......” 虽然他的声音很小,但是崔衡玥离得近,听见了这句话,她当即往后跳了一大步,摆开架势,神情警惕。 楚王看见她的举动,瞬间回神。 他板下脸,训斥道:“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什么? “当年,就是因为谢禹跟你姨母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姨母才进宫的,你今日的行为如何对得起你姨母?啊? “你明知道谢禹出来之后会来杀我,你还私自盗取钥匙,放了谢禹。结果偷鸡不成反蚀把米,差点死在谢禹手中,还害得林江深受重伤。 “如果谢禹下手再重一点,你现在就没有机会站在我的面前,我看你还有何颜面去见你母亲和姨母? “我早就警告过你,在这世上,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即便是亲人、亲戚、朋友......亦不能相信。 “没想到你把我的话当耳旁风,这么快就忘记了,简直就是蠢得无可救药。” 这一通训斥砸下来,本来就很后悔的崔衡玥更是羞愧难当。 若是其他人来训斥她,她定会默默接受,但这人是楚王,她就接受不了。 “对,我是蠢,我不该轻易相信谢禹那个混蛋,但你又能好到哪里去?” 崔衡玥毫不留情地指责楚王:“你明知道谢禹跟我之间的交易,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我去穆火那里偷钥匙,眼睁睁地看着我放了谢禹,不加阻止,你这样的行为又与帮凶何异? “若是我今日死在谢禹手中,诚然是我咎由自取,但你是帮凶,别想推卸责任。 “日后去了黄泉,我看你怎么面对我姨母?” 楚王被怼得哑口无言:“......” 又见崔衡玥鼓着腮帮子,怒气冲冲,似乎比他还生气,楚王缓和了一下语气: “我不过是想让你认清楚谢禹的真面目,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的人不值得你信任。 “你是元娘在意的孩子,我又岂会真的不顾你的安危? “其实,穆火就潜伏在南地窟,若是谢禹真的对你下狠手,穆火会在那之前阻止他。” 崔衡玥僵住。 他的话......可信吗? 沉默了片刻,崔衡玥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别扭道:“我也没想杀你。 “我知道北殿守卫森严,高手如云,谢禹肯定到不了你的面前,所以才同意跟他做交易......” 听了这话,楚王不自觉地扬起唇角,但见崔衡玥扭头看过来,他又立刻拉下嘴角,恢复冷漠的表情。 崔衡玥心中还有气:“你若真的把我姨母放在心上,就应该直接送我下山,何必弄这么多事出来? “何况,字据已立,我会遵守承诺,到时候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这个小丫头,得了便宜还卖乖,真是欠揍。 楚王沉声道:“私交岂可与规矩混为一谈? “我看重你姨母是一回事,云悬寺的规矩是另外一回事,我不能为了你姨母就破坏云悬寺的规矩。 “你若想下山,就勤奋点,每日多练功......” 崔衡玥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云悬寺的规矩是你定的,你改了就是了,何必为难我一个弱女子?” “规矩已定,不可更改。” 望着楚王那严肃的模样,崔衡玥只想打人,她不甘心地说:“我就算再勤奋,练个八年十年,那也打不过穆火他们。” 楚王面无表情道:“那就再勤奋一点,练二十年。” “......” 崔衡玥心中无语。 沉默片刻后,她又试探道:“不如这样,你下一道命令,我下山那日,校尉以上的人不许守阵,如何?” 楚王:“不如这样,你留在云悬寺,我在军中挑一位勇将,与你成亲生子,如何?” 崔衡玥:“......” 第173章 意欲何为 夜凉如水,周围一片安静。 宋卓行默默地跟着赤野往前走,心中却在担忧崔衡玥。 看穆云的样子,应该是带崔衡玥去见楚王了,也不知道楚王会对崔衡玥做什么? 崔衡玥又是否能应付得来? 胡思乱想间,前面的赤野突然停了下来,他连忙刹住脚步,看向前方。 这是菩提阁的偏殿,也是崔衡玥与北殿之人比武的地方。 “大将军,人带来了。”赤野恭敬地朝殿内禀道。 下一刻,火烽从里面走出来,先是对赤野说:“你回去吧。” 然后看向宋卓行:“宋小郎君,跟我进来。” 宋卓行往里看了一眼。 端坐上位的人是穆火,站在他身旁,正在倒茶的人应该是......火韬。 宋卓行听崔衡玥提过几句,知道火烽和火韬的相貌,也知道他们武功高强,崔衡玥至今还没有打败他们。 他抬脚跨过门槛,跟着火烽来到穆火面前。 “大将军。” 穆火看向宋卓行,脸色阴沉:“说,你今晚到北殿来,究竟意欲何为?” 宋卓行垂下眼眸,快速在心中思量: 他穿着夜行衣,赤野能一眼认出他,就说明他从北院出来的时候,就被赤野盯上了。那他之后去了哪里,赤野肯定一清二楚。 赤野知道他的行踪,那穆火自然也知道,他若是否认,只会徒增麻烦。 如此看来,他现在的首要任务是为自己今晚的举动找个适当的理由。 心念电转,忽然计上心头,宋卓行顺势垂下头,装出羞愧的模样:“我......我......” 他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穆火大怒,一掌拍在桌子上:“从实招来,否则大刑伺候。” 宋卓行身体抖了抖,头垂得更低了:“我......我去偷东西了......” 偷东西? 穆火左边眉毛耸动:“偷什么东西?” “值钱的东西,什么东西值钱,就偷什么东西。” 许是开了头,宋卓行交代起来越来越顺畅。 穆火听得疑惑不已:“你偷这些东西干什么?” 宋卓行:“拿去典当,换钱用,”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这......”宋卓行又支吾了起来。 穆火大怒,喝道:“如实招来。” “是。” 宋卓行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急切地解释:“事情是这样的。 “那日,崔小娘子来找我,说她下山需要一笔钱,想让我帮忙筹措。 “你应该知道,上次崔小娘子下山,是我供出了她的藏身之地,她因为这件事恨上了我。 “我......我不想她恨我,就答应了她,帮她筹措这笔钱。 “但是,我上次为了赎回孙掌柜他们,交了一大笔钱给你们,身上已经没什么钱了,所以......” 穆火顺着他的话说:“所以,你就打上北殿的主意?” 宋卓行羞愧地点头:“是,我想着楚王是皇亲国戚,北殿肯定有很多宝贝。 “若是我从北殿偷几件宝贝出来,再想办法典当出去,就能帮崔小娘子凑齐这笔钱。 “如此一来,崔小娘子就会原谅我......” 穆火冷声道:“居然敢打北殿的主意,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一听这话,又见穆火脸上充满了杀气,宋卓行心中一横,跪了下去:“大将军饶命。 “我就是一时鬼迷心窍,才这么做的,要打要罚,你尽管下令,千万不要杀我。” 穆火盯着他没有说话。 宋卓行心里发怵,将刚才的言行在脑中过了一遍,他应该没有露出破绽吧? 殿中突然安静下来,宋卓行秉着多说多错的原则,不敢再求饶。 片刻之后,穆火又开口问道:“你偷了什么?” “......什么也没偷。” 穆火死死地盯着他:“为何没偷?” “因为......”宋卓行先是抬头窥探了穆火一眼,随后快速低头,身体微微颤抖,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啪!” 穆火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从实招来。” 随着拍桌子发出的声响,宋卓行的身体弹了一下,他慌忙回答:“因为北殿的东西不值钱,偷了也没用。” 或许是情急之下,他的声音很大,听得侍立在一旁的火烽和火韬两人窘迫不已。 有谁能想到,堂堂一介亲王,曾经的战神,居然这么穷,连小偷都看不上北殿的摆设? 穆火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忍不住扬起唇角:“没错,北殿确实穷,你想偷值钱的东西,是来错地方了。” 宋卓行不好意思道:“我也是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其实我从未偷过东西。” 看他神情自然,不像是撒谎,穆火说道:“崔小娘子难道没有跟你说她不需要这笔钱了?” “说了。” 穆火脸色一变。 然而下一刻,宋卓行又继续说:“但崔小娘子没有告诉我理由,我想她肯定是有难言之隐。 “不管她现在需不需要,我先把钱备着,万一将来她又需要钱,我就能随时拿出来,也不会误了她的事。” 穆火神情一滞:“......你倒是对崔小娘子情深义重。” “不,是我从前对不住她,这是我欠她的。”宋卓行露出歉疚的表情。 穆火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问了他几个问题,确认没有问题,才让宋卓行起来。 “这样的事,下不为例。 “往后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理由,只要你闯进北殿,我就按擅闯者处置。” 宋卓行连忙保证:“大将军放心,这样的事,以后再也不会发生。” “如此最好。”穆火站起来:“走吧,我送你离开北殿。” 宋卓行受宠若惊,忙道:“不敢劳烦大将军,您留步,我认识路,我自己回去。” 穆火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径直往门口走去。 宋卓行顿了顿,抬脚跟上。 出了菩提阁,迎面碰上穆云和崔衡玥。 穆火眼珠子一转,走到崔衡玥面前,对她说:“疯丫头,你可知宋小郎君来北殿干什么?” 宋卓行顿时变了脸色,但很快他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没有让人看出端疑。 崔衡玥下意识地看向宋卓行,却被穆火挡住了视线。 她哼道:“他来北殿干什么,我怎么知道?” “据我所知,你们可是一起来北殿的。”穆火道。 “不过是半路碰上,过栈道好有个照应,至于他来北殿的目的,我不知道。” “我知道。” 闻言,崔衡玥露出好奇的表情:“他来北殿干什么?” 看着满脸好奇的崔衡玥不像是假装,穆火继续试探。 第174章 我们之间有奸细 由于穆云的部署,这天晚上发生的事并未传扬出去,除了参与的人之外,南殿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些事。 第二天,水芙一如既往,在早膳前来到北地窟。 见水芙两手空空,崔衡玥很好奇:“你今日怎么没有带吃食过来?是知道我一定会赢吗?” 水芙站定在崔衡玥面前,脸色阴沉地看着她:“你是不是又闯祸了?” 崔衡玥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 “没有?”水芙挑眉,语气怀疑:“那为什么主子下令,不许我们任何人给你送吃食?” 楚王这个混蛋,是想活生生饿死她吗? 崔衡玥气得咬牙切齿,昨晚被楚王抽了一鞭的小腿也开始隐隐作痛。 水芙看见她的神情,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你一定是闯祸了,跟我说说,你都做了什么?” “我......” 崔衡玥本想反驳,话一出口就变成了叹气:“唉,我就是把谢禹放了出来......” “什么?”水芙惊叫:“你居然把谢禹放了出来?那不得闹翻天?” 太过震惊,水芙不由地倾身过去,双手紧紧地抓住崔衡玥的肩膀:“后来呢?谢禹出来干什么了? “是去刺杀主子了吗?那主子怎么样?” 问到这里,水芙一顿:“不对,我早上和娘子去神隐宫的时候,神隐宫一切正常。 “疯丫头,我问你,谢禹现在在哪里?” 这些人怎么一提起谢禹就这么紧张? 谢禹真的那么厉害吗? 只可惜,她没有亲眼看见谢禹对阵北殿高手的场景。 “谢禹又被关回南地窟了。”崔衡玥淡淡道。 水芙先是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相信这件事,随后又长长地松了口气:“被关住了就好。” 顿了顿,水芙又问:“昨晚谢禹到底做了什么事,他是怎么被抓住的?” 据她所知,谢禹武功高强,北殿几乎无人是他的对手,除非......北殿的人一起联手。 崔衡玥一脸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到的时候,听说谢禹就已经被抓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不是你放了谢禹吗?那你应该和他在一起才对。” “我......”崔衡玥烦躁地撇开脸:“我不知道。” 见状,水芙脑中闪过一道光,惊道:“噢,你该不会是被谢禹骗了吧?” 崔衡玥脸色一僵:“你......你怎么知道?” 水芙笑了:“我当然知道,因为谢禹就是这样的人,他总是过河拆桥,不讲情义。” “......” 原来,谢禹是这样的人。 崔衡玥冷着脸绕过水芙,径直往外走:“该比武了。” 两人一路沉默地来到菩提阁的偏殿。 而火烽早就在偏殿等着她们,旁边的桌子上赫然摆着一个食盒,香气从里面飘溢出来,令人垂涎欲滴。 “老规矩,开始吧。” 火烽说了一句,就冲向崔衡玥,双拳猛烈直击。 崔衡玥慌忙躲避,同时攻击火烽的下盘。 十招之后,火烽屹立于殿中:“你输了,膳食归我。” 说完,他提起食盒就离开了偏殿。 水芙同情地看着崔衡玥:“疯丫头,你怎么办?”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饿一顿又不会死。”崔衡玥恼怒地踢了一下凳子,气冲冲地往外走。 ...... 祸不单行,崔衡玥中午又输给了火韬,失去北殿的午膳。 去了南殿,她与宋卓行、李碧儿参加地藏阁的比武,又输了,南殿的膳食也没得到。 众人去了膳堂吃饭,只有崔衡玥坐在大院子的石阶上,孤零零的,显得十分落寞。 “把蒸饼带上,不要让他们发现了。” 宋卓行吩咐完,就警惕地盯着周围的侍卫,手上则悄悄地将碗里的蒸饼藏进宽大的袖子里。 润竹也趁侍卫不注意,将自己碗里的蒸饼藏起来。 吃完饭后,众人陆续离开。 “站住。” 侍卫拦住了宋卓行和润竹:“把身上的吃食留下。” 宋卓行和润竹脸色顿变。 明明刚才他们没有看这边,他们是怎么知道的? 晨光走过来:“宋小郎君,我劝你们还是自己乖乖地交出来,不然搜身就不好看了。” 见周围的人看过来,润竹羞愧地低下头,小声劝道:“三郎,我们......” 话只说到一半,就见宋卓行将藏在袖子里的蒸饼拿了出来。 晨光又看向润竹。 四目相对,润竹连忙把蒸饼交出去。 交出了吃食,晨光才放他们离开。 “站住。”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宋卓行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膳堂,见李碧儿和苏毕文被侍卫拦住。 面对晨光“搜身”的警告,李碧儿和苏毕文讪讪地交出吃食,然后灰溜溜地离去。 “三郎,他们......”润竹惊讶道:“他们偷吃食,莫不是也是为了崔小娘子吧?” 宋卓行没有接话,等到李碧儿和苏毕文走过来时,他突然开口:“李娘子,苏郎君,你们刚才是......” 苏毕文别扭地撇开脸,哼道:“我们不是那不知感恩的人,小疯子为我们赢过席面,我们承她的情,自然不能看她饿肚子。” 果然如此。 宋卓行微微扬起唇角,虽然偷拿吃食失败,但李碧儿和苏毕文能主动关心崔衡玥,就证明他这些日子的努力没有白费。 “我们之间有奸细。”李碧儿冷不丁地说。 几人顿时变了脸色。 苏毕文看向李碧儿:“为何这么说?” 李碧儿瞥了眼膳堂:“我们去院子里说。” 于是,几人来到大院子,但看见崔衡玥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几人脚步一顿。 “我过去一下,你们在这等我。” 宋卓行说完,就跑到石阶前:“崔小娘子......” 听到宋卓行的声音,崔衡玥抬起头,双眼亮闪闪地望着他。 对上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宋卓行心头涌起一阵愧疚,只觉得无颜面对她。 他垂下头:“崔小娘子,对不住,我们本来帮你拿了蒸饼,但离开膳堂的时候被晨副尉发现了。” 崔衡玥眼中的光瞬间消失,她神情落寞道:“无妨。” 下一刻,她又露出笑:“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你和润竹,谢谢你们为我做的一切。” 看见她脸上的笑,宋卓行心中更觉愧疚:“不光是我和润竹,其实,李碧儿和苏毕文也为你拿了吃食。 “但是,他们也被晨副尉发现了。” 崔衡玥惊愕:“李碧儿?苏毕文?他们怎么会......” 为了她去偷吃的? 他们一直都视她为仇人,怎么可能帮她? 第175章 落井下石 崔衡玥不相信,向宋卓行求证:“你没骗我?” “我亲眼所见,也是我亲耳所闻。”宋卓行严肃地回答。 她姑且就相信他们吧。 崔衡玥起身,朝着李碧儿他们走去。 “宋小郎君都跟我说了,谢谢你们。”崔衡玥真诚地跟李碧儿和苏毕文道谢。 她这番作态,倒让苏毕文不自在起来。 苏毕文移开目光,别扭道:“我们没能带出来,当不起你的感谢。” 李碧儿不想纠缠这件事,就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我们刚才拿吃食时,特意看了侍卫,趁他们没注意的时候,我们才拿的。 “想必宋小郎君你们也一样。” 宋卓行和润竹点了点头:“没错,我们拿的时候,那些侍卫都没有看我们。” 崔衡玥听出了点名堂,默默地看着他们。 李碧儿又继续说道:“我们如此谨慎,晨副尉还是发现了,这就说明在我们之中,当然,不是我们几个。 “我说的是当时在膳堂吃饭的那些人中,肯定有晨副尉他们的人。” 这么一想,他们被发现就说得通了。 “但是,这人是谁呢?”润竹问。 几人陷入了深思。 虽然这是一件小事,但是从他们进入南殿开始,他们和楚王就处在微妙的对立面。 既受楚王的庇护,又受楚王的苛待。 尤其是云晨在地藏阁弄了一个比武之后,他们与楚王的人更是势同水火,要么输,要么赢。 如今他们齐心协力,绝不容许有楚王的人混在他们之中。 “咕咕——” 突然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声音,几人齐刷刷地看向崔衡玥的肚子。 崔衡玥顿时羞红了脸,神情尴尬:“额......我早上也没吃......” 宋卓行眸中闪过一丝心疼:“我待会儿再去一趟厨房,一定帮你拿些吃的出来。” “我也去。”润竹紧跟着说。 李碧儿和苏毕文对视一眼,齐声道:“我们也去。” 闻言,崔衡玥心中一暖,“你们不必去了,厨房里肯定什么都没有,这是楚王的命令,他在罚我。” “楚王为什么要罚你?”苏毕文好奇道。 崔衡玥语气淡淡:“不过就是活没干好,他借机罚我罢了。” 知道内情的宋卓行扭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这话似有深意。 “对了,你们想到这个奸细是谁了吗?”崔衡玥转移话题。 几人摇头:“想不到。” “想不到就别想了,总有一天,他会露出马脚的,都回房休息吧。” 崔衡玥把他们劝回去之后,就去了南地窟。 但是这一次,金虎并未放崔衡玥进去:“将军有令,崔小娘子若想进南地窟,必须持有将军的手令。” 崔衡玥两顿没吃,只觉得胃里难受,不想动。 她席地而坐,有气无力道:“你去跟穆云将军禀报一声,我要见谢禹。” 金虎瞅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对同伴说:“你在这里看着,我去禀报。” 没过多久,金虎回来了,与他同行的还有云晨和云林。 “你见谢禹干什么?”云晨站在崔衡玥面前,俯视她。 崔衡玥慢慢地站起来,闭着眼睛缓了缓,然后睁开眼睛看着云晨:“听说他受伤了,我去落井下石。” 云晨:“......” 沉默了片刻,云晨吩咐金虎:“开门吧。” 大门打开之后,云晨对崔衡玥说:“跟我进来。” 说完,云晨就率先踏入南地窟。 崔衡玥紧随其后。 而云林则走在崔衡玥的后面。 进了最里面那间房,崔衡玥先是扫视周围,随后目光定在床上。 “你来了。” 谢禹坐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崔衡玥,语气也一如既往的淡然。 这个混蛋,是怎么做到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崔衡玥心中愤怒,径直朝着床走去。 “哎......” 云晨伸手想阻止崔衡玥靠近谢禹,却被云林拦住。 “她被谢禹摆了一道,心中有气,你就让她发泄发泄。” 听见这话,云晨抽回手,站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崔衡玥和谢禹。 “看见我还活着,是不是非常失望?”谢禹勾了勾唇角。 崔衡玥站定在床前,一双杏眼死死地盯着谢禹:“我很好奇,你这辈子有没有对人遵守过承诺?” 谢禹唇角的浅笑逐渐凝固。 他曾经对两位阿姐许下承诺,一定会保护她们。 然而,长姐嫁入崔家,他鞭长莫及。 二姐受辱自尽,他至今都没有为她报仇。 他对她们许下的承诺,他没有做到...... 看见谢禹的神情,崔衡玥忍不住冷嗤:“你们谢家的人都一个样,卑鄙,无耻,不要脸......” “闭嘴!” 谢禹被她激怒,猛地站起来,伸手掐住她的脖子。 云晨急忙去救人。 但他又被云林阻止了。 云林抓住他的手臂,低声劝道:“谢禹中了毒,他杀不了崔小娘子。 “你放心,不会出事。” 闻言,云晨停下脚步,默默地盯着床前的两人。 只见谢禹面露凶光,狠狠地瞪着崔衡玥:“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能侮辱我阿姐。” “侮辱?” 崔衡玥嘲讽道:“就你们谢家人做的那些龌龊事,侮辱你们我都嫌脏了嘴。” “找死!” 这话彻底激怒谢禹,他将仅剩的力气全都灌注到右手上。 “咳咳......” 听到崔衡玥痛苦的咳嗽声,云晨再也沉不住气,急忙冲过去。 这一次,云林没有阻拦他。 “啊——” 屋中突然响起了一声惨叫。 紧接着,谢禹松开手,身体往后倒在床上。 云晨和云林大惊,跃到床前一看,谢禹腹部赫然插着一柄短刀。 “你......” 谢禹不可置信地望着崔衡玥,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够狠......” “崔小娘子,你......”云晨震惊地看向镇定自如的崔衡玥。 崔衡玥确实很镇定,她缓缓说道:“如你们所见,谢禹要杀我,我出于自保,刺了他一刀。” 说完,崔衡玥弯腰,拔出短刀,转身离去。 云晨和云林怔住,一时忘了阻拦崔衡玥。 好半晌,云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是在责怪云林:“你不是说不会出事吗?” “......” 云林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是我思虑不周,以谢禹现在的身体,他是杀不了崔衡玥,但我忘了,崔衡玥能杀他。” “将军若是问责,你要负主要责任。”云晨板着脸道。 一听这话,云林怒了:“凭什么是我负主要责任? “崔衡玥进来前就跟你说了,她是来落井下石的,是你没有听进去,把她放进来伤了谢禹。 “要负责,也是你负责。” 云晨一时语塞:“......” 他以为崔衡玥只是言语上落井下石,万万没想到,她的落井下石是杀人。 见云晨和云林只顾着推卸责任,奄奄一息的谢禹气得脸都白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提醒他们:“叫大夫......” 第176章 纵容 一炷香后,南地窟。 云晨和云林跪在地上,神情忐忑不安,不敢直视穆云的眼睛。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穆云脸色阴沉,双眼死死地盯着两人。 “我......” 云晨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云林迅速抬眼窥探了一下穆云的脸色,见他已经濒临发怒的边缘,抢着回答:“启禀将军,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带崔小娘子进来见谢禹。 “没想到谢禹死性不改,趁我们不注意突然出手,掐住崔小娘子的脖子,想要杀她。 “崔小娘子为了自保,刺了谢禹一刀......” 云晨扭头,惊讶地看着云林,他将所有的过错推到了谢禹身上。 下一刻,又见云林俯下身体,以额贴地,向穆云请罪:“将军,当时谢禹想要杀崔小娘子,我和都尉赶过去救人,却晚了一步。 “如今造成这样的结果,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够警惕,没有发现谢禹的异常,让崔小娘子受制于他。 “是我武功不济,没有抢在崔小娘子自救之前,动手救下崔小娘子,让崔小娘子犯下杀人之罪。 “这一切都是我的错,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请将军降罪。” 他居然......揽下了所有罪责? 明明刚才他们还在互相推卸责任,他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云晨心中震撼不已,随之而来的是感动,他俯下身体,以额贴地:“不,将军,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我失职,没有看住谢禹,差点让崔小娘子丢了性命;也是我动作太慢,让崔小娘子犯下杀人之罪。 “这件事是我大意所致,我愿意承担所有责任,请将军降罪。” 云林心中一暖,微微侧头,看向云晨。 恰巧云晨看过来,两人默默地对视一瞬,立即移开视线。 “啪!” 穆云一掌拍在椅子上:“当真是谢禹先动的手?” “是。”云晨和云林异口同声。 这时,赤野从外面走进来,向穆云禀报:“将军,我已经问过崔小娘子,是谢禹先动的手,崔小娘子是出于自保才对谢禹刺了那一刀。” 闻言,云晨和云林松了一口气。 明觉提着药箱来到穆云面前:“将军,谢禹的伤若是再往左移半寸,纵是大罗神仙也难救回他的命。 “幸好崔小娘子刺偏了半寸,谢禹才得以存活,只不过接下来一个月里,谢禹必须卧床静养,否则恐难痊愈。” 听了这番话,云晨和云林心情复杂地对视了一眼。 穆云沉默了一瞬,随后对明觉说:“那接下来这一个月里,就劳烦大师了。” “将军言重了,这是小僧应该做的。” 说完,明觉告退离去。 在明觉走后,穆云盯着云晨和云林看了一会儿,沉声道:“今日这件事虽然是意外,但却是在你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你们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是,都是我们的错,我们甘愿受罚。”云晨和云林认错态度十分端正。 “......” 穆云被他们噎了一下,板着脸继续道:“好在谢禹没有因此丢了性命,就罚你们三个月俸禄,以儆效尤。” “多谢将军开恩。” 穆云拂袖离去。 脚步声远去,云晨和云林起身,下意识地看向床上的谢禹。 两人看了一会儿,云晨突然说道:“这混蛋现在的脸白得跟鬼似的,还别说,挺好看的。” “额......我倒是觉得他闭着眼睛满身药味,挺俊朗的。”云林一如既往的淡漠神情。 云晨转身,一边往外走一边唉声叹气:“唉,崔衡玥这个臭丫头,她捅了一刀倒是痛快了,害得我们两个被罚了三个月的俸禄,真是不厚道。 “啊,我那三个月的俸禄就这样没了,看来,我娶妻又得推后了。 “唉,真是惆怅啊......” 云林紧随其后,跟着叹气:“唉,真是倒霉啊......” “我看你们两个倒是高兴得很。” 赤野突然出现在两人面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两人被吓了一跳,待看清楚是赤野之后,脸色瞬间变白:“你......你怎么还没走?” 赤野双手环胸,冷声道:“说什么大意、失职、不够警惕、武功不济......通通都是屁话。 “你们跟随将军南征北战,又岂会犯这么低级的错?” 听见这话,云晨和云林眸中闪过一丝慌乱,脸更白了。 赤野将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继续揭穿他们:“云林,你明知崔衡玥要对谢禹动手还阻挠云晨,也不去阻止崔衡玥。 “云晨,你明知崔衡玥不怀好意还放她进来,被云林阻止时,你明明可以不听劝及早制止谢禹的行为,但你没有这么做。 “你们两个早就预见了今天的事情,却还是任其发生,你们这是纵容,是帮凶......” 被揭穿了老底,云晨和云林内心惊慌不已,两人暗中交换眼色,琢磨着要不要为自己求情时,赤野却突然笑了。 “哈哈......” 云晨和云林抬起头,对赤野突如其来的大笑感到莫名其妙。 他为什么笑? 是嘲笑他们吗? 还是为抓到他们的把柄而感到高兴? 笑声停止,赤野脸上的笑仍未消失,他拍了一下云晨的肩膀,又拍了一下云林的肩膀。 “这件事,你们两个做得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崔衡玥那一刀虽然没有杀了谢禹那个混蛋,但让那个混蛋在鬼门关走上一遭,感受到死亡的恐惧,已是大快人心。” 云晨和云林逐渐露出笑来。 “你小子居然吓我们,太坏了。”云晨握拳锤了一下赤野的肩膀。 云林故作害怕道:“我还以为你要去跟将军举报我们,吓死我了,我正琢磨着,要不要杀了你灭口。” 赤野愣了一下,随即佯装大怒:“好啊,你这个臭小子,居然还想杀我灭口?真是胆大包天。 “我先杀了你再说。” 说着,就朝云林冲过去。 云林不甘示弱,迎面而上:“来啊,看谁先杀了谁。” 赤野忽然停住:“好了,我得走了。” 云林跟着停下,定定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还不就是刚才的事。”赤野解释道:“说起来,这件事你们两个做得还算谨慎,要不是我了解你们,我也发现不了。 “只是,将军那里还好糊弄,主子睿智,就没那么容易了。 “我跟着将军去北殿,也好帮你们遮掩一二。” 云晨和云林露出感激的表情:“我们都是兄弟,客气话就不多说了,这事过去,我们再一起喝酒。” “好。” 第177章 态度很奇怪 北殿,神隐宫。 穆云一走进内室,楚王就看了过来。 “听说谢禹被崔衡玥刺了一刀,谢禹死了吗?” 楚王说这话的时候面无表情,语气也很平淡,但穆云听出了其中隐忍的怒气。 穆云当即跪下:“主子放心,云晨和云林及时请了明觉过来,现在谢禹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卧床静养一个月,就可痊愈。” 接着,穆云将南地窟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楚王:“......属下已经查问过,确实是谢禹先动手掐住崔小娘子的脖子。 “崔小娘子出于自保,不得已才刺了谢禹一刀。 “所幸二人平安无事,但云晨和云林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属下已经狠狠地惩罚过他们。” 说到这里,穆云俯下身体,以额贴地:“当然,这件事最主要的责任还是在于属下,是属下命云晨和云林带崔小娘子去南地窟的。 “属下原是想着崔小娘子对昨晚之事耿耿于怀,若是不让她见谢禹一面,恐怕她憋着气在心里,不知道又要干什么出格的事。 “所以属下就同意她去见谢禹,万万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是属下大意了,属下应该亲自去盯着,这一切都是属下失职,还请主子责罚。” 楚王沉默了。 半晌过后,屋中再次响起楚王低沉的声音:“崔衡玥如何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未曾进食,还比了三场,刚才又经历生死,身体乏力,已经睡下了。” 说到这里,穆云又补充了一句:“她应该是累坏了,睡得很沉,外面的动静都吵不醒她。” 楚王默了一瞬:“......起来吧。” “谢主子。” 楚王又吩咐道:“封锁消息,这件事不可外传。 “谢禹的伤,你多上点心,务必让他早日康复,至于你的惩罚......” 穆云心中一凛,垂头听训。 楚王想了想:“看在你往日的军功份上,此事就从轻发落。 “从今日起,你就将你毕生所学传授给崔衡玥,不许有所保留......” 穆云恭敬应道:“是。” --------- 从中午回房之后,一直到晚上回北院睡觉,宋卓行都没有看见崔衡玥的身影。 他去找晨光询问崔衡玥的下落,得到的却是“在北地窟睡大觉”。 宋卓行不信,半夜摸黑离开北院,想去北地窟一探究竟。 然而到了北地窟附近,宋卓行却发现赤野和云晨两人守在北地窟的大门前,他当即返回了北院。 “三郎,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到崔小娘子了吗?”润竹关上房门,跟着宋卓行走到床边。 宋卓行一边脱夜行衣,一边说:“没见到。” 润竹直觉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今夜看守北地窟的人是赤野和云晨。” 闻言,润竹露出惊愕的表情:“怎么会是他们?是崔小娘子出事了吗?” 若没有出事,北地窟的守卫就不会是赤野和云晨。 “不知道。” 宋卓行皱着眉头坐在床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 见状,润竹担忧道:“三郎,你又头疼了?” “嗯。” “我帮你按一下穴位吧。” 话落,润竹上前,将手指放在穴位上,轻轻地按揉起来。 宋卓行紧皱的眉头逐渐舒展开来。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润竹以为宋卓行已经睡着的时候,宋卓行突然开口:“你觉得楚王待崔小娘子如何?” 润竹手一顿,随即继续按揉:“在我看来,楚王对崔小娘子很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虐待。 “我们才来多久,崔小娘子就被诬陷了两次,还差点被斩首示众。 “还有之前,苏毕文和李碧儿他们屡次针对崔小娘子,楚王的人都站在苏毕文和李碧儿那边。 “可是,明明就是崔小娘子占理啊,她却得不到公平对待。 “楚王是云悬寺的主人,若没有他的授意,穆云他们又岂会这样对待崔小娘子? “有时候,我都怀疑,楚王是不是想杀了崔小娘子。” 这些都是表面上看到的事实,但宋卓行还看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我认为,楚王对待崔小娘子的态度很奇怪,他有时候很关照崔小娘子,但有时候又百般虐待崔小娘子。” 关照? 润竹狐疑道:“楚王关照崔小娘子?没有吧? “三郎,这件事你又从哪里看出来的?” 宋卓行:“崔小娘子三番五次被人陷害,被人欺负,但她总能死里逃生,化险为夷......” “那是因为崔小娘子聪明。”润竹打断宋卓行的话。 宋卓行顿了一下:“是,崔小娘子很聪明,这一点毋庸置疑。 “但这是云悬寺,是在楚王的地盘上,楚王若真的想杀崔小娘子,想对崔小娘子做什么事,只需要伸伸手指头就行了,何必这么麻烦? “而且,若没有楚王的暗中关照,面对那么多不怀好意的坏人,崔小娘子岂能平安活到现在?” 润竹僵住。 三郎的话......好像很有道理。 宋卓行吩咐道:“你去查一下,楚王和崔小娘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润竹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震惊的表情:“三郎,你该不会是怀疑崔小娘子是楚王的......” 宋卓行顿时板下脸:“休得胡说,我是怀疑楚王会不会是崔小娘子的......父亲。” “我刚才要说的也是这个啊。”润竹一脸无辜的表情,:“你以为我要说什么?” 宋卓行:“......” --------- 北地窟。 崔衡玥坐在床上,不解地看着穆云:“你为何要当我的师父?” 穆云露出歉疚的表情:“今日由于我的疏忽,让你差点死在谢禹手中,说实话,我很自责。 “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想将我毕生所学传授给你,只望你日后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被人欺负。” 对于穆云会自责这件事,崔衡玥是不信的,她也不想让别人来做她的师父。 但是听到最后那句话,崔衡玥犹豫了。 她现在太弱了,若是有变强大的机会,她不应该放过。 “好,我就允许你当我的师父。” 穆云:“......” 这个臭丫头,说的什么话? 穆云正要拿出师父的态度训斥崔衡玥,就听崔衡玥说:“不过,我现在浑身无力,完成不了拜师礼。 “且我身无长物,时常挨饿,六礼束脩就先欠着,待我日后学有所成,再给您补上。” 穆云:“......” 他恐怕收的不是一个徒弟...... 第178章 出其不意 “咚咚——” 心里正郁闷的穆云听到敲门声,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朝外面喊道:“进来。” 话音刚落,房门就被推开,云晨提着食盒走进来:“将军,您白日里事务缠身,连吃饭都不得空,这样下去会累坏身体的。 “属下自作主张,将晚膳拿到这里来,还请将军抽空用一点。” 他边说边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一一摆在膳桌上,摆好之后,就告退离去。 崔衡玥看着膳桌上香喷喷的饭菜,两眼发直,她下意识地摸向自己干瘪的肚子,不停地咽口水。 好饿啊...... 穆云瞥了她一眼,甩了甩袖子,潇洒地走到膳桌旁坐下,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嗯,肥而不腻,好吃。” 赞了一句,他又夹了一块清蒸鱼放进嘴里:“唔......鱼肉鲜嫩,厨艺不错。” 崔衡玥又咽了一下口水,再也忍不住,“蹬蹬蹬”地跑到穆云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 “师父,这么多菜,您一个人吃得完吗?” 穆云目光扫视桌面,眉头轻皱:“吃不完。” “这都是粮食,吃不完多浪费啊。师父,您是军人,不能浪费粮食。” 穆云面露愁容:“......是不能浪费。” 崔衡玥当即坐下,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师父,我帮您,绝对不会让您背上浪费粮食的骂名。” 说完,拿起筷子,动作快速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嘴里。 嚼了两下,她不由地露出享受的表情:“嗯......师父说得对,肥而不腻,真是好吃。” 穆云嘴角抽了抽,又露出笑来,继续吃饭。 他吃得很慢,但在崔衡玥吃完之后,他加快动作,将盘中剩余的菜一扫而光。 “来人啊。” 穆云朝外喊道。 云晨立刻走进来,不用穆云吩咐,主动收拾好桌面,轻手轻脚地退出去。 “你过来。” 穆云冲崔衡玥招了招手,然后掏出一本书放在书案上。 崔衡玥走过来,低头看了看:“兵书?” 她惊讶地看着穆云:“你要教我这个?” “没错。”穆云点了一下头。 崔衡玥没好气地说:“我是女子,又不参军,你教我兵法有什么用?还不如教我功夫。” 至少她学了功夫,打败火烽和火韬,还能拥有美味佳肴。 穆云笑了笑,温声道:“学兵法不止可以用来打仗,还可以用到其他地方,比如......比武。 “你若是在比武的时候用上兵法,能出其不意地致胜。” 崔衡玥半信半疑地看着穆云:“真的?你没骗我?” “学了你就知道了。” 于是,崔衡玥不再挑剔,坐下来翻看兵书,认真地听穆云讲解兵法。 半个时辰后,穆云伸手合上书,对崔衡玥说:“今日兵法就学到这里,现在我教你武功。” 一听教她武功,崔衡玥双眼放光,立刻起身跟着穆云来到屋中空地。 “看好了。” 话落,穆云就摆开架势,打了起来。 又过了半个时辰,穆云看了看一旁的漏刻,说道:“好了,今日就到这里,离天亮还有一点时间,你去睡吧。” 说完,穆云就往外走。 崔衡玥瞥了眼漏刻,嘟囔道:“还有一个时辰就天亮了,睡什么觉?我要练功。” 听到房间里练功的声音,穆云唇角上扬:看来,他收了个勤奋的小徒儿。 ...... 天亮之后,不等水芙过来,崔衡玥就主动去了北殿的菩提阁。 没过多久,火韬进了偏殿,水芙提着食盒紧随其后。 火韬站在殿中间的空地上,看见崔衡玥走过来,眸中闪过一丝同情。 听说这个小丫头昨日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很是可怜,现在来比武肯定也没有什么力气,他就做点善事吧。 于是,火韬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今日你若能坚持一招不倒,膳食就归你。” 崔衡玥一听就知道他在让她,就说:“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但是,我不需要你让,还是老规矩吧。” 倒是有骨气。 火韬向崔衡玥投去赞赏的目光:“好,那就老规矩,你若能坚持三招不倒,今日的膳食就归你。” “好。” 崔衡玥满口答应,不等火韬出手,她就主动攻击。 好快! 看见崔衡玥的动作,火韬惊呆了。 她不是一天没吃饭了吗?怎么还能这么快? 愣神间,火韬挨了一拳,他瞬间惊醒,进行反攻。 三招之后,崔衡玥笑盈盈地站在火韬面前:“你输了,膳食归我。” 又冲水芙眨了眨左眼:“拿上食盒,我们走。” “好嘞!” 水芙欣喜不已,提起食盒,迈着欢快的脚步跟上崔衡玥,徒留火韬一人怔在原地。 他怎么就输了? 不过一天,崔衡玥就能接下他三招,领悟也太强了吧? 而且是在饿了一天的情况下,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这个小丫头前些日子是在藏拙? 火韬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拳,满心疑惑。 --------- 崔衡玥赢了早膳,却输了午膳。 当火烽提着食盒出现在火韬面前时,火韬的心情就更加郁闷了。 “不行,我也要定跟你一样的规矩,让那个小丫头在十招之内打倒我,才能拿走膳食。” 听见这话,火烽当即反对:“你这样做,是想活活饿死那个小丫头吗?” 火韬一时语塞:“......” 小丫头虽然根骨不错,但是短时间内无法战胜他和火烽,若是他改了规矩,恐怕小丫头还没熬到打败他们的那一天,就先饿死了。 想到这里,火韬心中一软:“算了,还是按照老规矩吧。” 此时此刻,崔衡玥已经站在地藏阁的擂台上,在她左右,分别是宋卓行和李碧儿。 而在崔衡玥的对面,赤野、云晨、云林三人严阵以待。 比武开始之前,崔衡玥小声地对李碧儿说:“李娘子,若是今天我们赢了,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李碧儿愣了一下,随即哼道:“等我们赢了再说。” 这时,赤野宣布:“开始。” 话音刚落,六人齐齐身动,不过一瞬,他们就陷入了混战中。 这一场比武,他们打得很激烈,足足打了半个时辰。 最后,崔衡玥三人略胜一筹,赤野三人落败。 “可恶!我们居然输了。”云晨恼怒地一拳锤在柱子上。 赤野很淡定:“明日我们布阵吧。” 云林连连点头:“好主意。” 云晨顿了一下,裂开嘴笑:“确实是个好主意......” 第179章 伪造 膳后,崔衡玥悄悄地对李碧儿说了一句“我待会儿去找你”,就离开了膳堂。 李碧儿怔在原地,柳眉轻蹙,这个臭丫头,不会是要来她的房间吧? 如她所料,两刻钟后,她躺在床上正准备小憩时,突然响起敲门声。 “咚咚——” 李碧儿惊坐起,随即下了床,来到房门前,低声问:“谁?” “是我。” 声音不大不小,一片坦荡荡。 是崔衡玥。 臭丫头说话声音这么大,莫不是把外面的侍卫打晕了吧? 李碧儿带着疑惑打开房门,往崔衡玥身后看,却看见侍卫就站在柱子旁,她心中一惊。 “李娘子,我睡不着,来找你说说话,你不会不欢迎我吧?” 面对崔衡玥那张娇嫩的笑脸,李碧儿弯了弯眼睛:“荣幸之至,请进。” 崔衡玥遂走进房间,顺手将门关上。 两人相对而坐,李碧儿率先开口:“你就这样明目张胆地来找我,就不怕出事吗?” 崔衡玥挑眉道:“出什么事?我就是来找你说说话而已,能出什么事?” 见李碧儿没有接话,崔衡玥猛地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你......你该不会是又想杀我吧?” 李碧儿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门外的侍卫亲眼看见这个臭丫头走进她的房间,她现在杀臭丫头岂不是自寻死路? 她才没这么蠢。 “别装了,你若是害怕,就不会孤身一人来这里。” “嘿嘿!” 崔衡玥咧嘴笑了笑,又重新坐下:“我今日来找你,是想问问你祖父的案子。” 李碧儿瞬间变了脸,这个臭丫头该不会是崔权那个畜生派来打探消息的吧? 好在她带了面纱,脸上的神情没有被崔衡玥看了去。 她不动声色地问:“你想知道什么?” 见她没有生气,崔衡玥心中稍安:“你之前说你祖父和父亲没有通敌叛国,他们之所以被判抄家灭族是因为被靖国公陷害。 “这件事可是真的?” 李碧儿咬牙切齿:“此事千真万确,我祖父和父亲对朝廷忠心耿耿,他们绝对不会通敌叛国。” “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是无辜的?”崔衡玥追问道。 李碧儿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 “没有证据的话可就难办了。”崔衡玥面露难色,“我问过穆云将军,他说你祖父的案子证据确凿,先帝没有断错案......” 听到这里,李碧儿愤怒地打断她的话:“那些证据都是假的,是靖国公伪造的。” 伪造的? 崔衡玥抬起头,死死地盯着李碧儿的眼睛:“你没有证据证明你祖父和父亲的清白,又如何知道那些证据是伪造的?” “......” 李碧儿僵住。 不过一瞬,她就恢复了镇定:“因为我祖父和父亲临死前曾告诉我,他们是被陷害的,他们没有通敌叛国。 “我祖父和父亲为人正直,一生从未撒过谎,何况是临终遗言,我相信他们。” 崔衡玥沉默了。 片刻之后,崔衡玥问道:“你想为你祖父和父亲翻案,还他们清白吗?” “当然想,我做梦都在想。” “我帮你。” 李碧儿怔住:“你......你要帮我?” “没错。”崔衡玥点了点头:“你不是说你祖父和父亲是被靖国公陷害的吗?我是靖国公的孙女,以我的身份去查,比你更容易。” 李碧儿只觉得自己听错了:“可是,有朝一日成功翻案,就是你亲手将你祖父送上断头台。 “说不定靖国公府也会因此倾覆,那你这个靖国公府的嫡女也不会有好下场。” 这样的后果,崔衡玥自然想过,但是她不怕。 “我这人帮理不帮亲,最看不得无辜之人受冤屈,若这件冤案真是靖国公一手造就,我会毫不犹豫地把他送上断头台。”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再说了,我虽是靖国公府的嫡女,但从我出生到现在,我从未享受过靖国公府的富贵,它倾不倾覆与我何干?” 李碧儿盯着崔衡玥看了很久,见她神情不似作假,心中开始动摇:“进南殿者,永世不能出。 “你连南殿都走不出,又如何帮我?” 崔衡玥笑了:“我很快就能下山了,只要离开云悬寺,回靖国公府轻而易举。” “你要怎么下山?” “暂时保密。” “......” 见崔衡玥胸有成竹的模样,李碧儿心中信了几分:“你愿意帮我,是有条件的吧?” “李娘子果然是个聪明人。” 崔衡玥先是称赞了一句,而后掏出两张纸,在桌上铺展开来。 “虽然这段时日我们一起比武,齐心了不少,但毕竟之前我们有过私怨。 “以字据为证,我希望我们能摒弃前嫌,互相扶持。” 字据? 李碧儿拿起桌上的纸,认真看了起来。 看完之后,她的脸色略显阴沉:“你就不怕我没忍住,一刀杀了崔权那个畜生?” 崔衡玥气定神闲:“若是你有这个本事,就尽管去杀,我不会阻拦你。 “不过......” 她话锋一转,柔声道:“我还是希望你祖父和父亲能洗脱罪名,恢复清白之身。” 李碧儿神情一滞。 让一个人死,很容易。 但让一个死去之人恢复清白之身,很难。 深思过后,李碧儿将字据拍在桌子上:“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立下字据之后,两人各自拿了一份,收好。 “时候不早了,我要回去睡午觉了。” 见崔衡玥要走,李碧儿急忙叫住她:“等等,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崔衡玥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想问什么?” “你相信我祖父和父亲是清白的?” “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相信你。” 李碧儿心中一震,讷讷地问:“那你为什么会相信我?我之前......” 她之前屡次对臭丫头下杀手,以臭丫头的脾气,若有机会,早就杀了她了,又岂会相信她的话? 崔衡玥耳旁响起了穆云对她说的话:“李尚书刚正不阿,尽忠职守,从未行差踏错半步。 “他一生为民,对朝廷忠心耿耿,其子受他教导,有过之而无不及。 “主子曾经对我说过,百官之中,谁都有可能叛国,就是李尚书父子不可能,他们是把国家把百姓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的人。” 崔衡玥缓过神来,看着李碧儿的眼睛一字一字地说:“我阿娘跟我说过,即使一个人伪装得再真诚,眼睛也是骗不了人的。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没有骗我。” 李碧儿的心又震了一下,万千思绪翻涌,让她久久不能平静...... 第180章 为何不杀他 崔衡玥从南院出来之后,没有再回北地窟,而是直接去了观音阁。 “我要见将军。”崔衡对守在门外的赤野说。 赤野面无表情道:“将军正在休息,不见客。” 崔衡玥扭头看向身边的云晨:“你不是说将军白日里事务缠身,连吃饭都不得空吗?怎么还有空休息?” 云晨:“......” 这个臭丫头,他昨晚说的话明显就是胡诌的,居然还记着? “咳咳——” 云晨假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回答:“将军是人,不是神,他之前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如今身体撑不住,自然要好好休息。 “你若有事就跟我说,不要来打扰将军。” 崔衡玥看了看云晨,又看了看目不斜视的赤野,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既然如此,那我待会儿再来。” 说完,转身就走。 云晨跟赤野交换了一下眼神,连忙去追崔衡玥。 出了观音阁,崔衡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问云晨:“谢禹醒来了?” 云晨心中一惊,神情警惕:“你又想干什么?” “......” 崔衡玥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她能干什么? 杀人偿命,她才不会蠢到用自己的命去换谢禹的命,捅他一刀,也算是为林江报仇了。 不过,看胖和尚这个表情,谢禹应该是醒来了。 崔衡玥眼珠子一转,笑盈盈道:“胖和尚,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 半个时辰后,赤野来到偏殿,对打得难分难解的二人说道:“云晨,将军让你和云林去一趟南地窟。 “崔小娘子,将军要见你。” 二人立刻停下。 云晨明白,将军让他和云林去一趟地藏阁,其实就是去看谢禹。 他冲赤野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偏殿。 崔衡玥拍了拍手上的灰,整理了一下衣服,就跟着赤野去见穆云。 “找我何事?” 穆云淡淡地瞥了眼崔衡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崔衡玥在离他最近的椅子坐下:“师父,你会骗我吗?” “你是我徒儿,我自然不会骗你。” 闻言,崔衡玥说出了心中的疑惑:“师父,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谢禹因为他二姐的死对楚王心怀仇恨,他曾跟我说过,不杀楚王,誓不为人。 “而楚王的腿是被谢禹打断的,楚王也跟我说过,我姨母是因为谢禹的话才决定进宫,何况谢禹还杀了你们的人。 “如此说来,楚王应该很恨谢禹,那他为何不杀了谢禹?” 毕竟谢禹现在就被关在南地窟,楚王要杀他易如反掌。 见穆云没有立即回答,脸上表情又十分纠结,似乎是在想合适的理由,崔衡玥就道:“你不要跟我说崔大夫人苦苦哀求,所以楚王就放过了谢禹。 “楚王是先帝的兄长,又深得百姓爱戴,刺杀楚王是死罪。 “据我所知,当年谢禹在谢家不受重视,出了这样的事,谢家不可能保他。 “而崔大夫人是崔家新妇,说服不了靖国公为谢禹求情,她一介妇人,也没有能力让楚王放过杀自己的人。 “除非是楚王自己愿意放过谢禹,否则谢禹必死无疑。” 说到这里,崔衡玥直直地盯着穆云的脸,不放过他任何表情:“你跟着楚王这么多年,肯定知道其中内情。 “楚王他为何不杀谢禹?” 若是她碰上这样的事,她早把谢禹杀了。 穆云目光落在崔衡玥那张稚嫩而又沉静的脸上,眸中闪过欣赏,难怪主子会选择她...... “不许糊弄我,我要听真话。”崔衡玥催促道。 穆云叹道:“谢禹一心想杀主子,我和穆风他们早在十五年前就想杀他了。 “但是,主子有令,不许杀谢禹,我们只能忍住。 “最开始我们大家都很气愤,但谢禹不是一般人......” 穆云停下来,喝了一杯茶,继续说道:“谢禹的家世,想必你已经很清楚。 “他虽为世家子弟,但因为是庶出,在谢家不得重视,所以他想建功立业,为自己争一口气。 “当时,我朝军队大都由世家控制,而世家虽有争斗,但又沆瀣一气,于是,谢禹就去了主子麾下。 “谢禹骁勇,屡次立下军功,还曾多次于危难之际救下主子......” 接着,穆云说起了谢禹救楚王的那几次战事。 崔衡玥越听脸色就越沉重,没想到谢禹与楚王之间的纠葛这么复杂。 “......其实,谢禹不光是救过主子,他也曾救过我和穆风他们。” 穆云望着门外,陷入回忆中:“当年,谢禹打断主子的腿,让主子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我们几个抓住谢禹,恨不得将他凌迟处死。 “我们想过,杀了谢禹,大不了就是被主子赶出去,老死不相往来,但比起为主子报仇,这都不算什么。 “我们打定主意要杀了谢禹,但到了动手那一刻,我们还是犹豫了。 “谢禹不仅救过我们,还曾是我们的兄弟,我们出生入死,胜似亲生兄弟。 “何况,谢禹多次救下主子,是主子的救命恩人,主子曾对我们说过,‘谢禹可杀我,但我绝不会杀谢禹’。 “所以,最后我们也没能下得去手......” 说到这里,穆云沮丧地垂下头。 过了十五年,他们面对谢禹,还是想杀他却又于心不忍,最后只能在他身上戳几个洞发泄发泄...... 崔衡玥默默地陪着穆云,这是他们与谢禹之间的故事,孰是孰非已经分不清,也不重要。 这是他们的心结,她一个局外人不便表态,也无从安慰。 不知过了多久,穆云终于从沉重的往事中缓过来,他勉强笑了一下:“你这个小丫头向来是有仇必报。 “说,是不是又打算对谢禹做什么了?” 崔衡玥丝毫没有被揭穿的慌乱,她镇定道:“本来是打算趁他重伤之际好好教训他一顿,不过听你说了之后,我觉得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说完,她转移话题:“师父,我晚上要和火烽比武,你教我几招绝招吧。” 穆云沉下脸:“欲速则不达,你若是抱着这种心态学武功,是不会变强的。” “可我现在就想打赢火烽和火韬,让他们退出比武,这样我才不会饿死。” 说这话的时候,崔衡玥用幽怨的眼神望着穆云。 若是他们不弄什么比武,还和从前一样,只要干完活就有饭吃,她至于这样吗? 穆云被她的话哽了一下,随即语重心长地跟她说:“绝招非一日就能练成,需日日苦练。 “你之所以能打败风驰和风掣,不是因为你学的那些绝招有多厉害,而是因为你当时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若是换个地方,你不一定能打败他们。” 崔衡玥陷入了深思...... 第181章 乌合之众 教导一番之后,穆云还是悉心教了崔衡玥几招。 晚膳时分,崔衡玥去北殿和火烽又比了一场。 毫无意外,崔衡玥又输了。 但崔衡玥并不沮丧,回了北地窟之后,苦练功夫,直到半夜才睡下。 次日一大早,崔衡玥来到北殿,以为跟她比武的还是火烽,却没想到出现在偏殿的是火韬。 “昨日你接了我三招,今日规矩需得改变一下。 “这样,你今日若能坚持五招不倒,早膳就归你。” 崔衡玥想也没想就答应:“行,那就开始吧。” 话落,二人同时冲向对方。 这一次,火韬收起了谦让的心思,全力以赴去比武。 他的动作快速又猛烈,看得一旁的水芙心惊不已,但崔衡玥应付得很从容。 他快,她更快。 他猛,她更猛。 没有闪躲,没有取巧,只有正面迎击,强强对决。 五招过后,崔衡玥和火韬各自退了三步,同时稳住身形。 “火韬,你输了。” 看见崔衡玥没有倒下,水芙欣喜地叫道。 火韬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 回到院子,火韬忍不住向火烽抱怨:“什么破规矩,还要循序渐进,害我每次都输,弄得我好像比不过那小丫头似的。 “可是,我明明比她强很多啊!” 火烽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兄弟,谁叫你一开始就选了风驰他们的规矩,现在你只能多担待了。” 火韬:“......” 中午,跟崔衡玥比武的人又换成了火烽。 十招之后,火烽长身直立,并未倒下。 他笑着冲崔衡玥说了一句“崔小娘子,承让了”,就把食盒提走了。 水芙一脸同情地看着崔衡玥,柔声安慰她:“疯丫头,输赢乃兵家常事,你不要难过......” “我不难过,这有什么好难过的?” 崔衡玥抬起头,冲水芙笑了笑:“不过就是输了一顿膳食罢了,我不会挨饿,我还可以去地藏阁比武。” 说完,崔衡玥潇洒地迈着大步,离开了偏殿。 ...... 南殿,地藏阁。 看见崔衡玥走进大院子,云晨走上擂台,高声说道:“比来比去都是那么几个人,忒没意思。 “从今日起,我们加几个人,热热闹闹地比一场。” 苏毕文脸色一沉:“这个胖和尚又想搞什么花样?” 张五郎神情中充满了气愤:“我看,他就是见不得我们赢,想着法来折腾我们。” “太可恶了。”站在旁边的李本儒收起折扇,怒视云晨。 这时,赤野带着四人走上擂台,分别是云林、晨光、林隐、金虎。 云晨站在他们前面,看着崔衡玥说:“今日我们将有六人跟你们比武,所以你们也可以选六人出来。 “给你们半刻钟,选好了就上来。” 底下静了一瞬后,又喧闹起来。 “他们那六个人可不是吃素的,我们怎么比得过?” “不过是输了一次,他们就弄出这么大阵仗,不想给我们吃肉就直接说啊,这么做也太无耻了。” “就是,无耻......” 崔衡玥走到擂台前,大声喊道:“诸位稍安勿躁,听我一言。” 见状,苏毕文和宋卓行帮忙安抚众人。 待院子恢复平静,崔衡玥开口说道:“酒席是他们准备的,他们这么做无可厚非。 “不过,我们也不弱,诸位要相信自己,我们一定能凭真本事赢得酒席,痛痛快快地吃一顿。” 宋卓行顺势帮腔:“没错,崔小娘子说得对,他们越看不起我们,我们就越要努力。 “诸位,拿出你们的本事,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众人被挑起好胜心,高声道:“没错,让他们输得心服口服......” 云晨脸上浮现出鄙夷:“呵,一群乌合之众,也想赢我们?” 云林等人皆露出轻视的表情,只有赤野沉稳地提醒他们:“不要大意,跟我们比武的不是那些人,是崔衡玥、宋卓行他们。” 闻言,几人收起轻视的表情。 擂台之下,崔衡玥和苏毕文等人正在商量比武人选。 “我们现在有四个人了,再选两个人出来,就可以参加比武。” 润竹挤了过来:“我去。” 见状,李本儒和张五郎也挤了过来,异口同声道:“我也去。” 其他人也想去,但见这三人站了出来,自知武功比不上他们,就默默地退到一旁。 罗三娘内心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放弃了去参加比武。 姚十三从人群后面走过来,不卑不亢地自荐:“姚某不才,也想出一份力。” 看见姚十三,崔衡玥下意识地皱起眉头。 然而她正想拒绝姚十三的时候,苏毕文就一锤定音:“好,那就姚十三和李本儒去吧。” “郎君......”张五郎抗议道。 苏毕文小声解释:“我与姚十三交过手,他的武功在你之上,你还是在下面观战吧。” 主子这么说了,张五郎还能说什么?只好听话地退下。 那边,润竹不干了:“我武功不错的,为什么不让我去?” “润竹......” 宋卓行用眼神警告了他一下,随即对众人说:“这样,今日我们先按照苏郎君的话去做。 “若是不幸输了,明日再做调整。” 崔衡玥没有反对,其他人一致同意。 于是,崔衡玥、宋卓行、苏毕文、李碧儿、姚十三、李本儒六人走上擂台,一字排开,站在云晨等人对面。 “布阵。” 云晨一声大喝,赤野等人立即变换位置,形成一个阵列。 崔衡玥等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云晨喊道:“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对面的阵列迅速逼近,崔衡玥等人急忙应对。 六人的阵列很简单,但是云晨等六人配合默契,无论谁倒下,很快就有人顶上他的位置。 反观崔衡玥这一方,六人虽然都在朝对方攻击,但毫无默契,打得也毫无章法,屡次被打飞出去。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等人落入下风。 “进!” 阵列快速朝崔衡玥等六人移动,在强大的力量之下,崔衡玥等六人被逼得连连后退。 最后,崔衡玥六人摔落擂台。 阵列停止前进,云晨站在擂台边沿,高声吩咐:“传令厨房,今日不用准备酒席了。” “可恶!” 苏毕文一拳锤在地面上。 李本儒满脸不甘,李碧儿亦如是。 姚十三面无表情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宋卓行站起来,去扶崔衡玥:“崔小娘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崔衡玥避开他的手,站了起来。 润竹走过来,对他们说:“输了就输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明日我们也弄个阵出来,打他们一个落花流水。” 听他说得轻松,李本儒忍不住问:“弄什么阵?” 润竹语塞...... 第182章 亲疏远近 众人正寻思着弄个什么阵出来,崔衡玥却拔腿就跑。 “哎,疯丫头......” 李本儒想叫住崔衡玥,但眨眼间就不见了崔衡玥的身影。 苏毕文催促众人:“走吧,去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进入膳堂。 润竹望着崔衡玥消失的方向,不免担忧:“三郎,崔小娘子好像又饿肚子了。” 宋卓行本就担心崔衡玥,听见这话就更担心了。 “待会儿再试试。” 润竹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点头答应。 然而吃完饭离开膳堂时,宋卓行和润竹又被拦下了。 在晨光“搜身”的警告下,宋卓行和润竹慢腾腾地交出蒸饼,神情十分沮丧。 ...... 崔衡玥一口气跑到观音阁,径直奔向膳堂。 还没到膳堂,穆云就迎面走来:“你去哪里?” 崔衡玥刹住脚步,探头往他身后看:“你......用膳了吗?” “用了。” 崔衡玥的表情顿时变得沮丧,她还以为能赶过来蹭个饭,没想到穆云这么快就吃完了。 以她对穆云的了解,他绝不会剩下一粒饭一片菜叶子。 唉......好饿! “跟我过来,我检查一下你昨日的课业。”穆云说完就往偏殿走去。 “......” 不给她饭吃,还要检查课业? 崔衡玥进入偏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故作虚弱道:“没吃饭,没有力气做课业。” 明知她是假装的,穆云却没有揭穿她:“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北地窟做课业吧。 “什么时候完成了,什么时候再来。” 穆云气定神闲地端起茶杯,已是赶人的意思。 崔衡玥心中一沉,又环顾殿内,最后目光落在旁边的桌子上。 从前,她每次来这里都会看见桌子上摆着糕点、瓜果,但今日,桌子上除了茶壶茶杯,其他什么都没有。 穆云这个混蛋,是料到她会来这里,才把吃的东西都撤下去吧? 太可恶了! 不就是一顿饭吗?至于这么小气吗? 崔衡玥压制住内心的愤怒,露出笑脸:“师父,我跟你闹着玩呢,你给我的那本兵书,我已经背完了。” 话落,不等穆云开口,她就主动背书。 一刻钟后,崔衡玥下巴微扬,得意道:“师父,敢问我错了几处?” “......一字不错。” 穆云无视崔衡玥那骄傲的神色,沉声道:“既然你已经会背了,那我今日就跟你好好讲讲这本兵书。” 于是,穆云起身,背着手跟崔衡玥细细地讲解起来。 半个时辰后,穆云停下讲解,对崔衡玥说:“刚才我讲的那些你回去之后认真琢磨,若还有不懂,明日再来问我。 “现在,你过来,我再教你几招。” 教完武功,穆云略显疲惫地坐下,冲崔衡玥挥手:“好了,今日就学到这里,你回去吧。” 这时,赤野走进来:“崔小娘子,我送你回去。” 崔衡玥没有动,看着赤野说:“我还有事跟将军商量,你先出去。” 赤野看向穆云,见他点头,就走了出去。 “你还有什么事?”穆云看向崔衡玥。 “额......” 崔衡玥看了一眼笔直站在门口的赤野,跑到穆云跟前,小声道:“师父,赤护卫他们今天中午太过分了,居然叫了六个人上擂台跟我们比武。 “还摆了个什么阵,把我们全都打下了擂台,害我中午什么都没得吃。 “我现在肚子好饿......” 崔衡玥摸了一下肚子,向穆云撒娇:“师父,你熟知兵法布阵,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一定知道怎么破赤护卫他们中午摆的那个阵。 “你教教我吧。” 穆云一口拒绝:“不教。” 崔衡玥顿时露出失望的神情:“为什么?” “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我若是私下教你破阵之法,对赤野他们很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了?我破不了回家请教师父,这不是理所应当吗?” 穆云一时语塞,心中更是对她说的“回家”二字有所触动。 他默了默,解释道:“赤野他们追随我十几年,忠心耿耿,若是知道我在背后助你打败他们,他们肯定会很伤心。” “那师父不帮我,我也会很伤心。”崔衡玥扁了扁嘴巴,眼睛逐渐变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 穆云顿觉为难。 见他不再拒绝,崔衡玥继续劝说:“师父,我可是你的徒弟,这个亲疏远近......” 说到这里时,崔衡玥突然想到自己虽然在南殿住了十五年,但是之前跟穆云很少说话。 后面说话多了,却都是与他抗争,跟仇人似的。 而赤野、云晨等人追随穆云十几年,远比她在南殿呆的时日长,与穆云的感情也远比她深厚。 论亲疏远近,其实她是比不过赤野和云晨他们的。 思虑及此,崔衡玥改了口:“什么亲疏远近,咱们先不论。 “师父,我曾在书上看到,战国时赵国名将赵奢的儿子赵括,少时学兵法,善于谈兵,无人能难倒他。 “后来,赵括代廉颇为赵将,只照搬兵书,不知变通,最后在长平之战中被秦兵打败。 “所以说,光看兵书是没有用的,还是得参与战斗,视战斗情况改变策略。” 见穆云神色动摇,崔衡玥“嘿嘿”笑了一声,撒娇道:“师父,你就先教我一个阵法,明日我跟赤护卫他们比武,我才能真正地体会兵法之精妙。” 穆云想了想,答应了:“好,那我就先教你一个简单的阵法......” 一听这话,崔衡玥表示抗议:“师父,简单的阵法赢不了赤护卫他们,你得教我厉害的阵法。” 不等穆云说话,崔衡玥就将中午比武时的情况告诉他,边说边还原赤野他们的阵列。 穆云听完后,沉默了。 见状,崔衡玥提醒他:“师父,你不要忘了,你跟我说过要将毕生所学教给我。” 穆云心中一震。 主子说了,让他将毕生所学传授给崔衡玥,不能有所保留。 想到这里,穆云起身:“你跟我来。” 崔衡玥跟着穆云来到一处厢房,一走进去,就被里面的大沙盘给吸引住了。 “跟你说你可能不太明白,我在沙盘上演练一遍,你就懂了。” 穆云站在沙盘旁,挑了六面红色的旗子代表赤野和云晨等六人,摆成最初的阵列。 又挑了六面黑色的旗子,一一插在沙盘中:“他们这个阵列看似牢固,但两侧位置较为薄弱。 “今日我教你一个阵法,是专克他们这个阵法的......” 第183章 新主意 这一天晚膳前,崔衡玥照旧来到菩提阁的偏殿。 她本来对今天的晚膳没有抱任何希望,但看见殿中站着的是火韬,双眼顿时放出光芒。 穆水娘子亲手做的晚膳,她志在必得。 “还是老规矩?” 在比武之前,崔衡玥问了一句。 火韬面无表情道:“不,规矩得变。你若是能坚持七招不倒,今日晚膳就归你。” “好,那就开始吧。”崔衡玥说完就冲向火韬。 许是崔衡玥对晚膳志在必得,气势更盛,火韬逐渐落入下风。 七招过后,崔衡玥屹立不倒,面带笑容地冲火韬抱拳:“承让了。” 火韬黑着脸,离开了偏殿。 水芙欣喜不已,称赞崔衡玥:“疯丫头,你太厉害了,瞧瞧火韬刚才的脸色,真是好看极了。” 赞了一番,水芙起了疑惑:“诶,疯丫头,这次火烽和火韬都没有私下教你武功,你是怎么打败火韬的?” 虽说不是真正的打败,但是能从火韬手中赢走膳食,那就是胜利。 崔衡玥止不住地嘴角上扬:“因为这两天......穆云将军在教我武功。” “穆云将军?” 水芙惊叫出声,不敢置信地看着崔衡玥:“他为什么会教你武功?” “这是秘密!” 崔衡玥不再往下说,提起食盒就往外走。 ...... 用完膳后,崔衡玥没有理会水芙坚持不懈的追问,快步离开膳堂,返回南殿。 “宋小郎君。” 见宋卓行等在栈道旁,崔衡玥纵身一跃,跳到他的面前:“你在等我吗?” 宋卓行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找我有什么事?” “想跟你说说明日的比武,你可有想到什么对策?”宋卓行跟上崔衡玥,亦步亦趋。 崔衡玥:“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你去把苏毕文、李碧儿、李本儒召集到文殊阁的偏殿。 “对了,还有你那个护卫,也叫过来吧,我已经想到了对策。” 宋卓行一听,就知道崔衡玥想让李本儒和润竹明日参加比武,便问道:“为什么选择李本儒和润竹?” 崔衡玥停下脚步,看着宋卓行说:“其实,润竹武功不弱,他还是你的护卫,与你配合,想必很有默契。 “至于李本儒,他与我配合......也还可以。” 闻言,宋卓行眸中的温柔瞬间消失,语气沉沉道:“姚十三武功在李本儒之上,若是由姚十三代替李本儒参加比武,我们的胜算会更高。” 崔衡玥拉长了脸:“姚十三,我不信任他。” 宋卓行神情一滞,随后放缓了语气:“行,我现在就去叫他们。” 说完,快步越过崔衡玥。 到了文殊阁之后,崔衡玥直接找到云晨,对他说:“我想借用文殊阁的偏殿来练武,还请都尉允许。” “你这是想到对付我们的办法了?”云晨试探道。 “是啊。” 崔衡玥大方承认,又巧笑嫣兮:“都尉是不敢借了吗?” “怎么会?”云晨不屑一顾道:“就凭你们几个,想打败我们,还差得远呢? “姑且就让你们练练,反正你们再怎么练,也打不过我们。” 随后,云晨吩咐门外的侍卫:“你们都下去。” 很快,宋卓行就领着其他四人来到了偏殿。 “云都尉。” 云晨扫了他们一眼,然后对崔衡玥说:“亥时前,你们必须回房。” “行。”崔衡玥满口答应。 云晨离去。 崔衡玥关上门窗,回到殿中空地,对宋卓行等人说:“有一种阵法,专克他们中午使出的阵法......” 厚重的殿门隔绝了里面的声音,晨光闻讯赶来,好奇道:“他们到底在密谋什么?” “密谋明日怎么在擂台上打倒我们。”云晨望着殿门,沉声道。 听见这话,林隐心头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崔小娘子似乎很有把握,明日我们会不会输给他们啊?” 他才赢了一次,不想这么快就输。 “不会。” 云林冷不丁地开口:“能打败我们的只有阵法,他们六人从未一起战斗过,毫无默契,怎能和我们相比?” 没错,他们一起上过战场,出生入死,早就有了默契。 那些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林隐顿时放下心来。 这时,赤野走了过来,安抚他们:“你们放心,他们初学阵法,是打不过我们的。 “即便他们苦练,没个十天半月也练不好。” 听了他的话,其他人彻底放心,逐渐露出笑来。 果不其然,在第二天中午的比武擂台上,尽管崔衡玥等六人竭尽全力,却还是输了。 “可恶!” 苏毕文愤怒不已,一拳锤在地上。 宋卓行神情淡然,对众人说道:“我们才练了一天,肯定是打不过他们。 “不过,只要我们继续苦练,打败他们是迟早的事。” “没错。”李本儒附和道:“我们再练练,迟早会打败他们的。” 李碧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那就不要耽搁了,吃完饭就赶紧去练吧。” 崔衡玥:“你们去吧,我在文殊阁等你们。” 说完,转身就朝楼梯的方向走。 宋卓行看着她的背影,眸中浮现出心疼的神色。 她中午又得饿肚子...... 几人到了膳堂,快速吃完饭,就赶往文殊阁。 如此苦练了五天,崔衡玥、宋卓行等人终于打败了赤野六人,赢得一桌酒席。 这一天中午,众人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饭后,他们聚在大院子里,将崔衡玥和宋卓行六人狠狠地称赞了一番,并承诺以后帮他们干活,他们只管练武就行。 苏毕文听了,笑得合不拢嘴,他终于从枯燥的活计中解脱出来了。 不过,他们的好心情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次日的比武他们又输了。 被破了六人的阵法后,云晨又加了四人,用了一个十人的阵法。 崔衡玥不得不再次向穆云求助,学习新的阵法。 当苦练几日后,崔衡玥一方大获全胜,她尝到了甜头,并且心中生出了一个新主意。 “三郎,没想到我们又赢了,你真是太厉害了。”张五郎眉开眼笑,和身边的人猛夸苏毕文。 瞥见站在一旁的李碧儿,苏毕文压抑住内心的骄傲,谦虚道:“这都是大家的功劳......” “苏郎君——” 崔衡玥走过来,看着苏毕文说:“我想跟你谈谈。” 被挡住了视线,苏毕文不得不将目光从李碧儿身上收回来,看向崔衡玥:“你想谈什么?” “这里说话不方便,你随我来......” 第184章 深谋远虑 自从东面山崖置下大网之后,崖边就再也没有侍卫看守。 崔衡玥领着苏毕文来到崖边之后,就命琼花在旁边守着。 见状,一路跟随而来的张五郎停在离琼花不远的地方,默默地看着周围,不让人靠近崖边。 林隐见了,忍不住小声地跟晨光说:“他们两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其实,崔衡玥和苏毕文就暴露在众人的视野中,只是众人能看见他们,但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故而林隐很好奇。 “额......”晨光想了想:“他们应该是在商量明天怎么打败我们。” 毕竟,他们从来没有连续两日取得过胜利。 林隐微微颔首,觉得晨光的猜测不无道理。 然而—— 崔衡玥并未跟苏毕文提比武的事,她一边用余光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压低声音问:“你祖父是苏祁远?” 听到祖父的名字,苏毕文心中顿生警惕,她为何突然提到祖父? 犹豫了片刻,他点了一下头:“......是。” 崔衡玥收回目光,定定地看着苏毕文:“听说你祖父苏将军曾是南征的主将,不过在攻打云中城时,你祖父被人揭发,通敌叛国。 “幸好当年揭发得及时,并未贻误战机,副将力挽狂澜,成功地攻下云中城......” 苏毕文没有耐心往下听,他粗暴地打断崔衡玥的话:“我祖父是被人诬陷的,他根本就没有通敌叛国,他也不可能通敌叛国。 “这一切都是副将王定坤......哦,对了,王定坤是你的外祖父,这一切都是你外祖父的阴谋。 “他欺上瞒下,诬陷我祖父,害我苏家满门抄斩,此仇不共戴天,我一定要杀了他。” 外祖父被骂,崔衡玥无动于衷,她冷静地分析了苏毕文的话:“你的意思是当年揭穿你祖父通敌卖国的人是王定坤?” 听到崔衡玥直呼自己外祖父的名讳,苏毕文愣了一下,随后回答她的问题:“没错,就是王定坤。 “当年我祖父被钦点为南征元帅,大军一路攻到云中城,我祖父勘察完周围的地形,定下了攻城大计。 “但就在我祖父定下攻城大计的第二天,就遭人举报,之后王定坤连同军中将领抓住我祖父,把他关了起来,并同时派人回京禀报此事......” 崔衡玥忍不住插嘴:“你如何得知是王定坤陷害你祖父?” 听出崔衡玥语气中的怀疑,苏毕文脸上的愤怒越来越浓:“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暗中调查当年的事。 “终于在三年前,我找到了一位参加过南征的将领,他跟我说,当年就是王定坤派人举报我祖父。 “而且,在没有任何证据下,他暗中联合其他的将领,在我祖父的食物中下药,将我祖父迷昏,关了起来。 “当年的事是王定坤一手弄出来的,我祖父根本就没有通敌叛国。” 崔衡玥皱了皱眉:“你祖父会判满门抄斩,肯定是证据确凿......” “那些证据都是伪造的,是假的。” 被苏毕文打断说话,崔衡玥并未恼怒,她面容沉静,不急不缓地说:“据我所知,当年那封写给南唐将军的信,上面是你祖父的字迹。 “而且从你祖父的营帐中还搜出了一份与南唐的盟约,上面的印章是你祖父的私印。” 自从穆云说要收她为徒之后,她就向穆云打听过南殿诸人的事,穆云知道的,她都知道。 苏毕文正沉浸在仇恨之中,并未深思崔衡玥为何知晓这么多,他满脸愤恨地反驳:“字迹可以模仿,印章也会被盗。 “当年,我祖父最信任的副将就是王定坤,有时候出征还让王定坤保管过印章。 “你可知,王定坤身边有一人擅长书法,尤其是擅长模仿别人的字迹,他想要伪造一封通敌的信太容易了。” 崔衡玥沉默了。 听起来,苏祁远好像真是被诬陷的...... 等等,不对—— 崔衡玥猛地抬头,看向苏毕文:“这件事发生在先帝登基之前,那时你还没有出生。 “更何况,当年苏家被判满门抄斩,所有苏家人都被斩首了,就连苏家的奴仆也没有幸免,苏家怎么可能还留有血脉?” 苏毕文神情一黯,是啊,当年所有的苏家人都上了断头台,为何独独留下他? 也许,是老天看不过眼,不想让坏人逍遥法外,所以才让苏家保留了他这支血脉,让他为苏家报仇。 沉默了数息,苏毕文幽幽说道:“当年,我阿娘只是我祖母身边的一个丫鬟,因为我父亲成亲后,夫人五年里连生三个女儿,我祖母就开始张罗着给父亲纳妾。 “但我祖母不想从府外找,她认为府外进来的人不可靠,不如府里的人知根知底。 “所以,我祖母就选中了我阿娘,她怕夫人不同意,就先让我父亲...... “后来,事已成定局,夫人只好答应,但还没来得及行纳妾之礼,我祖父就被封为南征元帅,我父亲随军出征,此事就被耽搁了。 “之后,我祖父出事的消息传回京师,苏府人人自危,刚好那时候我阿娘被诊出了喜脉,此事只有我阿娘和祖母知晓。 “于是,我祖母悄悄地将我阿娘送出京师......” 苏毕文很难过。 那一天,阿娘将他的身世告诉他,还说多亏祖母深谋远虑,才保住苏家的香火。 他是苏家最后的血脉,一定要为苏家报仇...... 崔衡玥望着苏毕文的眼睛,那里面浮动的悲痛很真切,也骗不了人。 她曾经看过很多话本,上面写的故事都不如苏毕文说的曲折离奇,如果苏毕文说的是真话,那苏家几百人死得就太冤了。 “你有没有想过......” 崔衡玥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为报仇而落入今日的地步,肯定早就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崔衡玥改了口:“当年的真相是那位参加过南征的将军告诉你的,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会不会骗你呢?” 苏毕文怔住了。 但只是短短一瞬,他脸上的神情就变得坚定:“不会,他不会骗我。” “为什么?” 他如此确定,难道其中还有隐情? 这个念头刚升起,崔衡玥就看见苏毕文攥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因为这位将军告诉我真相之后,就遭到了王定坤的追杀。 “如果王定坤不是罪魁祸首,他为什么要杀这位将军?” 崔衡玥满脸震惊...... 第185章 无需再查 游廊上,林隐逐渐变得焦虑。 “他们说话也太久了些,而且我怎么看苏毕文好像很愤怒的样子,他会不会对崔小娘子动手?” 越说越担心,若是崔衡玥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将军会杀了他的。 想到这里,林隐站不住了:“不行,我得把崔小娘子叫回来。” “等等——” 晨光一把拽住他:“将军有令,若没有危及性命,不得阻挠崔小娘子做任何事。” 若是崔衡玥对他们出手,他们也只能做个样子,应付一下。 何况崔衡玥现在并没有对他们出手,和苏毕文也没有打起来,贸然上前,若是坏了崔衡玥的事,她向将军告状,他们就惨了。 “我还是觉得崔小娘子很危险。”林隐说。 “额......”晨光想了想,放开林隐:“那你去禀报都尉,请他定夺。” 一听这话,林隐拔腿就往文殊阁跑去。 不过一会儿,林隐就跑了回来:“都尉说众目睽睽之下,苏毕文不会对崔小娘子动手,随他们去。” 晨光勾了勾嘴角:“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都尉这么说,就肯定不会出事。 然而林隐还是很担心,因为苏毕文不止一次在众目睽睽之下对崔衡玥动手,有一次崔衡玥还差点死了。 林隐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毕文,决定只要苏毕文一出手,他就冲过去。 苏毕文感觉到一道炙烈的目光在看自己,扭头看去,就看见了林隐和晨光。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以来,他总感觉穆云对崔衡玥的态度有了改变,尽管崔衡玥经常饿肚子,也时常受伤,但苏毕文就是觉得穆云对崔衡玥不太一样。 也许,他的选择没有错,崔衡玥能帮他。 想到这里,苏毕文平复了愤怒的心情,冷静地跟崔衡玥说:“你可知,当年,王定坤还是一个小小的副将,但是凭借云中城一战,他一跃成为大将军。 “后来,他更是擢升为云州大都督,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拥有攻占云中城的战功。” 崔衡玥很理智:“这并不能证明王定坤就是幕后指使者。” “呵呵!” 苏毕文冷笑了一声,脸上浮现出嘲讽:“你在云悬寺长大,从未见识过外面的险恶,更没有见识过朝堂上的黑暗,自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当年,中原四分五裂,各大世家趁机抢占地盘,割据一方。 “高祖皇帝也因此趁机占据了晋阳,以此为京都,并派手下大将南征北战,开拓疆土。 “当时太子突染恶疾身亡,东宫空虚,诸皇子明争暗斗,只为入主东宫。 “而楚王排行第五,虽然年幼,但骁勇善战,在军中声名鹊起,是最有希望成为太子的人......” “等等——” 崔衡玥突然打断他的话,问:“当时共有几位皇子?” “三位。” 苏毕文站累了,干脆席地而坐,望着前方绵长的山峦,缓缓说道:“太子是嫡长子,二皇子和三皇子在高祖皇帝建国之前就死了。 “太子死后,皇室中就只剩下四皇子——也就是现在的瑞王,和五皇子楚王,以及六皇子。 “六皇子就是先帝。” 顿了顿,他又继续说道:“瑞王书生意气,贤明仁慈。 “楚王骁勇善战,沉默寡言。 “先帝孝顺仁厚,性情温和。 “三位皇子中,百官最看好的太子人选是楚王,因为王朝初立,需要一位文韬武略的储君。 “其次是瑞王,最后才是先帝。 “当年南征时,王定坤正逢丁忧,本不应该随军出征,但先帝极力向高祖皇帝推荐。 “于是,高祖皇帝夺情任命王定坤为副将,随我祖父一同出征。 “后来,王定坤诬陷我祖父,夺了元帅之位,用我祖父的攻城大计占据云中城。 “高祖皇帝闻之,封王定坤为大将军,将我祖父满门抄斩。 “因为云中城的战功,先帝得到了高祖皇帝的重视,又因为后来王定坤攻打云州其他城池,连连得手,高祖皇帝龙心大悦,封先帝为太子。 “先帝继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封王定坤为云州大都督。” 苏毕文停下,扭头看向崔衡玥:“现在,你还觉得王定坤是无辜的吗?” 崔衡玥沉默了。 她从未觉得王定坤很无辜,只不过在苏祁远通敌叛国一事上,她不想妄自揣测任何一个人。 “这件事我知晓的不多,不便发言,但我可以帮你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帮他? 苏毕文有点错愕,不可置信地看着崔衡玥:“你要查你的外祖父?” “我母亲早就被逐出王家了,我也没有外祖父。”崔衡玥神情冷漠。 苏毕文默了默:“我已经知晓当年的真相,无需再查。” 他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杀了王定坤,为苏家报仇。 崔衡玥冷嗤:“即便你杀了王定坤,你的祖父和你的父亲还是背负着通敌卖国的罪名,他们也不会死而复生,这样做又有何意义?” 苏毕文僵住。 看见他的神情,崔衡玥进而说道:“难道你就没想过为你祖父和父亲翻案吗?” 他可以吗? 他能做到吗? 苏毕文很迷茫。 这时,崔衡玥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帮你翻案。” 苏毕文抬头,盯着她的眼睛:“你有什么能力帮忙?” 听见这话,崔衡玥就知道离成功不远了,她微微勾了勾嘴角,缓缓说道:“首先,我有王家的血脉,即便我母亲已经被逐出王家,但我体内留着王家的血液是不争的事实。 “王定坤厌恶我们母女,但他的妻子王老夫人并未厌恶我们母女,相反,她曾经背着王定坤见过我母亲,还暗中接济我母亲。 “只要我回到京师,我就能想办法见到王老夫人,并取得她的信任。 “若是我能取得王老夫人的信任,我就能借此进王府探查当年的真相。” 苏毕文神情动摇。 崔衡玥将他的改变尽收眼底:“其次,我是靖国公府的嫡女,我可以借助靖国公府的势力调查当年的真相。” “你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苏毕文直截了当地说。 崔衡玥笑了,从怀里掏出纸:“你我同住一个屋檐下,当互相帮助,互相扶持。 “立下字据,我帮你翻案,为你报仇。如何?” 苏毕文接过纸,看了起来:“你相信我?” “自然相信......” 第186章 高兴得太早了 自从比武人数剧增之后,云晨就命人拆了大院子的擂台,但以大院子为界线,谁出了大院子,他代表的那一方就算输了比武。 这一天,云晨照例向穆云禀报南殿诸事。 “今日崔衡玥他们赢了吗?”穆云端着茶杯,用杯盖一下一下地摩擦杯沿。 云晨恭敬回道:“他们输了。” “那他们换了人没有?” “没有换,还是原来那十人。” 云晨口中的十人,分别是崔衡玥、林江、宋卓行、润竹、李本儒、苏毕文、张五郎、李碧儿、罗三娘、姚十三,自从云晨用了十人阵法之后,崔衡玥他们就以这个阵容应对。 顿了顿,云晨禀道:“将军,最近几日崔小娘子单独找过他们中的一些人,每次都谈了很久,且命人在周围守着,不让人靠近。 “我瞧着他们......似乎在密谋什么事情,将军,您看,我们要不要......” 后面的话云晨没有说出来,他知道将军明白他的意思。 但是穆云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问道:“崔衡玥去找过那些人?” 云晨想了想,一一念出他们的名字:“宋卓行、李本儒、苏毕文、李碧儿,目前崔小娘子单独找过这四个人。” 润竹是宋卓行的人,张五郎是苏毕文的人,有事跟他们的主子谈就行了,不必找他们。 但还有罗三娘和姚十三,似乎......崔衡玥不信任他们。 穆云思考了一会儿,吩咐道:“从现在起,你们不要换人,也不要添人,就以十人跟他们比武。 “如果他们打赢了,就换一种阵法......” 这时,崔衡玥出现在门口:“师......” 看见云晨,崔衡玥立马改口:“将军在忙啊,那我等会儿再过来。” “不必,你进来。” 穆云冲崔衡玥招了招手,又对云晨说:“记住我的话,你先下去吧。” “是。” 云晨施礼退下,经过崔衡玥身边时,侧头看了她一眼。 崔衡玥被这一眼看得莫名其妙,心里不由地琢磨:胖和尚为什么这样看着她? 还没琢磨透,就听穆云问:“你过来找我,有何事?” 崔衡玥想起正事,跑到穆云面前,眉飞色舞:“师父,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终于打败了火烽和火韬。 “从明日起,不,从现在起,他们已经退出了比武,明日我就能痛痛快快地享用我的早膳。” 这个小丫头......高兴得太早了。 穆云摇了摇头,继而露出慈祥的笑容,笑而不语。 崔衡玥看见穆云的笑脸,以为他很自豪,就跟他说起她是如何打赢火烽和火韬,最后在空地上耍了几招,告诉穆云她就是凭借这几招赢了火烽和火韬。 “师父,你看,这都是你教我的招术,我学得不错吧?” 穆云欣慰地点点头:“很不错,颇有为师当年的风范。” 他很高兴,为崔衡玥的学有所成。 于是,穆云站了起来:“不过,赢了也不能过分骄傲,殊不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你应该永远保持一颗谦虚的平常心。” 崔衡玥立刻收起笑容,严肃道:“是,徒儿谨记师父的教诲。” “你过来,我跟你好好说说云晨他们那个十人阵。” ...... 翌日。 崔衡玥睡到自然醒,一看漏刻,早已过了早膳时间。 她收回目光,不紧不慢地穿衣,洗漱,又慢悠悠地去了北殿菩提阁。 “水芙,我来了。” 崔衡玥走进膳堂,里面空无一人。 她诧异地挑了一下眉,随后离开膳堂,在外面抓了一个侍卫,问道:“你看见水芙小娘子了吗?” “水芙小娘子在偏殿。”侍卫指了指偏殿的方向。 崔衡玥放开他。 到了偏殿,看见端坐上座的男人,崔衡玥愣了一下。 “穆风统领?你怎么在这里?” 他不是应该时刻守着楚王,保护楚王吗? 崔衡玥看向水芙,却见水芙低着头,身体绷直,似乎很害怕的样子。 她不禁瞪向穆风,他是不是对水芙做什么了? 穆风迎上她的目光,冷冷地说:“从今日起,比武的彩头只能由胜者享用,违者严惩。” 原来是发现水芙跟她一起用膳。 崔衡玥很无语。 她赢了比武,膳食归她,她想给谁吃就给谁吃,他们管得着吗? 心里这样想,崔衡玥却不敢说出来,毕竟北殿不是由她做主,她也说不上话。 唉...... “你退下吧。” 这话是对水芙说的,水芙立刻躬身退下,看都没看崔衡玥一眼。 崔衡玥又叹了口气,这憋屈的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 见崔衡玥站在殿中间,一声不吭,穆风眉头微皱,冷声道:“崔小娘子,从今日起,你若想用膳,就必须过我这一关。 “你若能接下我一招,就能赢得一道膳食。 “若能接下两招,就能赢得两道膳食......” 崔衡玥打断他的话:“你的意思是,若是我能接下你五十招,你们这一顿就给我准备五十道膳食吗?” “没错。”穆风肯定了她的猜测。 “那......”崔衡玥眼珠子一转,又问:“若是我能接下你一百招,你们能为我准备宫廷盛宴吗?” 穆风顿了一下:“......可以。” 太好了,她再也不会饿肚子了。 崔衡玥背过身,无声地欢呼了一下。 她曾经和穆风交过手,虽然她打不过穆风,但是能在穆风手中过上十余招,所以,她非但不会挨饿,而且还会吃撑。 想到穆水做的那些美味佳肴,崔衡玥就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来了。 崔衡玥偷乐一番,再转过身时,她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神情似乎还有些勉强:“行......吧,我会努力的。” “那就开始吧。”穆风缓缓走到殿中间,离崔衡玥两步远。 见穆风不动,崔衡玥只好主动进攻。 “看招。” 崔衡玥使出了昨晚打败火烽的绝招,气势汹汹,杀气十足。 然而—— “嘭!” 崔衡玥摔在地上,仰面朝天,神情绝望。 一招,一招就倒下了。 她太没用了! 不对—— 崔衡玥一跃而起,怒视穆风:“你从前没有这么厉害的,说,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增强武功的丹药?” 穆风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 数息之后,崔衡玥听见门外传来穆风的声音:“去跟穆水娘子说一声,将膳食送到我房间来。” “是。”这是水芙的声音。 崔衡玥气得脸色铁青,穆风这个混蛋肯定是吃了什么增强武功的丹药...... 第187章 志气 崔衡玥越想越气,一阵风似的离开北殿,跑到穆云的房间。 穆云正在跟赤野交代事情,看见崔衡玥出现在门口,小声而又快速地对赤野说: “就照我刚才的话去做,不要露出破绽,下去吧。” 赤野道声是,目不斜视地离开房间。 穆云板下脸,训斥崔衡玥:“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没有我的吩咐,不得擅闯。” 崔衡玥自知理亏,垂头认错:“徒儿错了,请师父责罚。” “......算了,下不为例。”穆云略显无奈,招呼她:“坐下说话。” 岂知,崔衡玥没有坐下,而是走到穆云面前,朝他伸出手:“师父,给我几颗增强武功的丹药吧?” 穆云呵斥道:“你又在胡说八道什么?这世上哪有什么增强武功的丹药?” “有。”崔衡玥斩钉截铁地说:“穆风统领就吃了,否则他不可能一招就打败我。” 穆云听明白了事情原委,不禁失笑:“穆风没有吃什么增强武功的丹药,他只用了一招就打败你,这很正常。” 正常? 崔衡玥顿时就炸毛了:“这不正常,我学了风驰和风掣的武功,也学了火烽和火韬的绝招。 “还有,我是你的徒儿,我日日苦练,再怎么不济,我也不可能连一招都接不住。” 何况,谢禹也教过她,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这么弱。 崔衡玥不相信,也不愿相信。 穆云嘴角依旧挂着笑,他没有接崔衡玥的话,反而问道:“你知道我和穆火、穆风、穆水四人的名字是谁取的吗?” “楚王。”崔衡玥脱口而出。 这么简单的问题,不用想也知道。 “没错,就是主子给我们取的。” 穆云点了一下头,又问:“那你知道主子为何给我们取这样的名字吗?” “额......”崔衡玥看着穆云那张儒雅清秀的面庞,踌躇道:“大概是照你们的相貌取的吧?” 相貌? 那就是说他长得跟云一样? 穆云真不知自己该笑,还是该哭。 他缓了缓,解释道:“自然不是。 “主子之所以给穆风取这个名字,是因为穆风的武功如风一样,摸不着,追不上。” 照刚才她和穆风交手的情况来看,穆风确实是让她摸不着,追不上。 崔衡玥有点沮丧,她还以为穆风吃了灵丹妙药才这么厉害,但没想到穆风原本就有这么厉害,他之前只是对她隐藏了实力。 想到穆风对她隐藏了实力,崔衡玥就在想,其他人是不是也对她隐藏了实力? “师父,你跟我交手时隐藏实力了吗?”崔衡玥率先向眼前之人发问。 穆云一脸严肃地回答:“自然没有,我说过要将毕生所学教给你,就绝不会食言。” 听了这话,崔衡玥不仅没有感到高兴,反而心情更沮丧了。 穆云看见她垂头丧气的模样,心中一软,对她说:“你不要灰心,有师父在,不会让你饿肚子的。” 崔衡玥眼睛一亮,扫视屋内:“师父,你给我准备了吃的?” “没有。” “......” 崔衡玥顿觉失望。 “不过......”穆云话锋一转:“我与穆风做了这么多年的兄弟,他的武功路数,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崔衡玥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欣喜道:“多谢师父。” 又迫不及待地把穆云拉到屋子中间的空地上:“师父,你快教我,我不求打败穆风统领,只求能在他手中过上十招。” 穆云不高兴了:“徒儿,做人还是要有志气。” “是是是,师父说得对,我得有志气。”崔衡玥随口附和了一句,就催促穆云:“师父,时辰不早了,您还是先教我两招吧。” ...... 午时,崔衡玥再次回到菩提阁的偏殿。 穆风等候多时,看见她就起身走到殿中间:“开始吧。” 话不多说,崔衡玥朝着穆风走去。 她走得很慢,但离穆风还有一步时,她突然出手,攻向穆风。 几乎在她出手的那一刻,穆风就动了,他迎面对击崔衡玥的拳头,加重力道,将将崔衡玥震飞出去。 却没想到崔衡玥的拳头刚碰上他的拳头,崔衡玥就松开了,同时身体往旁边一侧,躲开攻击。 穆风愣了一下,她的动作变快了...... 趁其愣神,崔衡玥旋身弯腰,双拳击中穆风的腹部。 穆风被打得后退,但他只往后退了两步,就猛地发力,身体如离弦之箭,射向前方。 崔衡玥正准备反击,就被穆风撞倒。 又一次仰面倒地。 她输了。 可恶! 崔衡玥躺在地上,双拳锤了一下地面。 “去转告穆水娘子,派人送一道膳食给崔小娘子。”穆风吩咐侍卫一句,就离开了偏殿。 崔衡玥纵身而起,脸上浮现出笑意。 似乎......只要她能接下穆风的招术,不管是一招还是十招,穆风就吃不到穆水亲手做的膳食。 这样看来,以后穆风一道膳食也吃不到,只有她能吃到。 当然,除了楚王。 崔衡玥有些得意,虽然她刚才只接住了一招,但是只要她苦练,迟早有一天,她能吃到宫廷盛宴。 到时候,她一定要带琼花和林江过来吃。 想到这里,崔衡玥迈着欢快的脚步离开偏殿,来到膳堂。 用完膳,崔衡玥就回了地藏阁。 毫无意外,崔衡玥等十人又输了比武,但是他们没有气馁,在吃完饭后,聚在文殊阁操练阵法。 ...... 观音阁。 云晨先是向穆云禀报崔衡玥等人在文殊阁练功之事,随后又跟穆云禀道:“将军,谢禹让侍卫带话出来,他想见崔小娘子。” 穆云神情一滞:“他见崔衡玥干什么?” “谢禹没有说原因,只说想见崔小娘子。”云晨老实回答。 穆云默然。 思考了一下,穆云突然问道:“今日南地窟有什么动静?” 穆云垂眸:“今日一早,明觉送了一封信过来,是崔大夫人写给谢禹的信。 “按照主子的吩咐,我们没有拆,直接给了谢禹。” 也就是说,谢禹是在看了崔大夫人写的信后,他才想见崔衡玥。 那么,这件事一定跟崔大夫人有关。 穆云沉思片刻,吩咐道:“等崔衡玥他们练完功,你再带崔衡玥去一趟南地窟。” “是。” 云晨犹豫了一下,又问:“将军,要是他们想单独说话,我们该怎么做?” “那就成全他们。” 云晨有点错愕:“将军,你不怕崔小娘子杀了谢禹吗?” 穆云笑了:“她现在不会......” 第188章 伺机而动 太阳西斜,殿内逐渐变暗。 崔衡玥停下动作,对众人说:“都去吃饭吧,吃了饭再过来继续练。” 这时,云晨推开偏殿的门,高声道:“今晚偏殿关闭,你们吃完饭就不必过来了,要练明日再练。” 众人互相看了看,最后苏毕文站出来说:“行。” “你们都回地藏阁,崔小娘子留下来。” 云晨吩咐一声,目送众人离去,然后走到崔衡玥面前,对她说:“谢禹想见你。” “哦,但我不想见他。”崔衡玥态度很冷淡,绕过云晨,直接朝外走去。 云晨:“......” 将军让他带崔衡玥去南地窟,崔衡玥却不愿意去,怎么办? 云晨连忙追出去:“你捅了他一刀,难道不该给他一个解释吗?” “什么解释?” 崔衡玥停下脚步,秀眉轻挑:“他之前杀人嫁祸于我,还派人刺杀我,欺骗我,他做了这么多事都没有给我一个解释,我为什么要给他解释?” 云晨哑口无言。 说起来,有错的是谢禹,可不是崔衡玥。 云晨不知道该怎么说服崔衡玥,只好任由她前往北殿。 这一顿晚膳,崔衡玥还是只得了一道膳食。 用完膳后,云晨等在栈道一头,见崔衡玥从北殿过来,他急忙迎上前: “崔小娘子,你真的不去见见谢禹吗?” 崔衡玥没有搭理他,径直往前走,她的神情告诉云晨,她不想见谢禹。 眼看着崔衡玥从观音阁走到文殊阁,又走到地藏阁,要回北地窟,情急之下,云晨喊道: “今日一早,崔大夫人派人送信给谢禹,你就不想知道崔大夫人在信中写了什么吗?” 崔衡玥脚步一顿,背对云晨。 数息之后,崔衡玥转身,朝南地窟的方向走去。 崔大夫人在给谢禹的信中写了什么,她一点都不感兴趣。 但她可以多打探一些崔家的事情。 见崔衡玥愿意去见谢禹,云晨情不自禁地吁了一口气,总算没有违背将军的命令。 没过多久,崔衡玥出现在谢禹的房间:“听说,你想见我?” 谢禹靠在枕头上,目光望着门口,似乎是等了很久。 他对崔衡玥“嗯”了一声,看向云晨:“我想跟崔小娘子单独谈谈。” 云晨扫了一眼崔衡玥,退出房间。 但是,云晨出去的时候,并未关闭房门,因此,他站在房门外,能看见崔衡玥和的举动,但听不见他们说的话。 崔衡玥走到床前,俯视谢禹微红的脸色,嘴角浮现出一丝嘲讽:“果然是武功高强,受了重伤居然恢复得这么快。” 谢禹眸底闪过一丝苦涩,嘴上却控诉道:“臭丫头,我不过就是打晕了你,你就捅我一刀,让我差点丢了性命。 “你也太恶毒了吧?” 居然还敢恶人先告状,说她恶毒? 崔衡玥眸色一沉,凶光闪现:“你怎么不说你重伤了林江? “你怎么不说你之前嫁祸我,派人刺杀我? “呵,论恶毒,我恐怕连你一根小指头都比不上。” 谢禹:“......” 牙尖嘴利的臭丫头。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谢禹深深地叹了口气:“唉......因我之故,让你陷入险境,确实是我的错。 “对于之前的事,我向你道歉。” 说着,谢禹挣扎着向崔衡玥拱手作揖:“崔小娘子,对不起。” 他如此郑重地道歉,反倒让崔衡玥有火发不出,毕竟她也想过要杀他。 不—— 下一刻,崔衡玥的心又变得冷硬,谢禹是崔大夫人的亲兄弟,他虽然是为阿姐报仇才进了云悬寺,但是崔大夫人每年都来看他,他很有可能接到了杀她的任务。 不过,崔衡玥还不打算暴露自己已经知道他们的阴谋,她要转为暗处,伺机而动。 “算了,我这人最是大度善良,捅你一刀,你我就算两清,从前恩怨一笔勾销。” 见她神情真诚,不似骗人,谢禹暗中松了一口气,不追究从前的事,才好商议将来的事情。 谢禹微微挪了挪身体,找了一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过了这么多天,你如此聪明,应该已经打败火烽和火韬了吧?” 他提这件事干什么? 崔衡玥心里猜疑,面上不显,扬着下巴道:“那当然,他们已经退出了比武,我现在跟穆风打。” 穆风?! 谢禹隐约猜到了楚王的目的,但想不通楚王为什么这么做。 他摸着下巴,又问:“听说你还和南殿的人比阵法,赢了吗?” 崔衡玥顿了顿:“......赢过一次。” “才赢了一次啊。”谢禹露出失望的表情。 崔衡玥心中怒火顿起:“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看不起我?” 没错。 话说出口却是:“我没有这个意思。” 谢禹解释了一句,就进入正题:“你想打败穆风吗?你想破了云晨他们的阵法吗?” 当然想。崔衡玥矜持地点了一下头。 谢禹顺势说出目的:“我教你。” 见崔衡玥脸上满是愕然,谢禹视线微移,看向门口:“你不要误会,我教你这些并没有其他的目的。 “纯粹是因为我和楚王有仇,我看不惯他们嚣张的样子,想让你去教训他们。” 真的是因为这样吗? 难道不是崔大夫人密谋什么吗? 崔衡玥上下打量谢禹,目光落在他的伤处:“你现在连床都下不了,你要怎么教我?” 谢禹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伤,无声笑了:“这点小伤不算什么,再过几日我就能下床了,到时候亲自教你武功。 “现在......” 崔衡玥暗自腹诽,差点没命居然叫小伤?这厮在逞强吧。 下一瞬,她看见谢禹从床铺里面掏出一本书,递到她面前:“这是我长姐送来给我解闷的,你先看看,不懂的就来问我。” 崔衡玥低头一看,又是一本兵书。 她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书籍,随意翻了翻。 这是一本教人排兵布阵的书籍。 崔衡玥眸中浮现出一丝兴味,里面恰巧就记载了云晨用的那些阵法,还详细地写了威力、弱点、变换...... 看了一会儿,崔衡玥合上书籍,递给谢禹:“我不会跟你做交易了。” 吃一堑长一智,她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谢禹嘴角泛起一丝苦涩,他伸手往前一推:“我教你这些,不图回报,只希望你好好学,狠狠地教训楚王的人,为我出口恶气。”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捏着书抽回手。 他教她的是武功和阵法,又不是内功,会走火入魔。 管他安了什么心思,她先学着,若发现不对劲,就及时退出来...... 第189章 为什么不行 连续两日,崔衡玥都只能接住穆风一招。 她有点沮丧,没有去练阵法,一个人站在崖边想吹吹风冷静冷静,却发现一丝风都没有。 “唉......” 崔衡玥忍不住叹息。 “小丫头,叹什么气?” 背后响起低沉的男声,崔衡玥回头一看,见是穆火,不由诧异:“大将军,你怎么在这里?” “我出关了。” 穆火淡淡地回答了一句,站定在崔衡玥身边,探头往崖下看:“小丫头,你该不会又想跳崖了吧?” 谁想跳崖了? 她就是来吹风的。 崔衡玥瞪了他一眼:“我不想死。” 听见这话,穆火淡淡笑道:“也对,不过就是输了几场比武而已,犯不着寻死。” 崔衡玥收回目光,看向远处重峦叠嶂的山峰,不想搭理他。 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北殿的人。 穆火也看向前方山峰,静静地欣赏了一阵,他突然开口:“你想让穆水给你准备宫廷盛宴?” 听到“宫廷盛宴”四个字,崔衡玥就十分向往,同时也很烦躁。 以她现在的武功,不要说宫廷盛宴了,只怕她都吃不上三十道膳食,更别提下山了。 “是又如何?你莫不是来嘲笑我的?”崔衡玥心情烦躁,说话的语气也不太好。 穆火不甚在意,微微笑了笑:“不,我也想吃。” 崔衡玥愕然。 他也想吃,他这是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 念头刚升起,就听穆火说:“我帮你,如何?” 果然是这样。 崔衡玥不相信会有这么好的事,北殿的人从来不会无缘无故地帮她,他们都包藏私心。 “你有什么条件?”崔衡玥直截了当地问。 穆火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语气温和:“我帮你赢下宫廷盛宴,你只需到时候请我一起吃就行。” “就这样?”崔衡玥不太相信,虽然她认为穆水的百道膳食足以诱惑人,但这人不包括穆火。 “对,就这样。”穆火笑着点头。 崔衡玥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穆风统领说了,比武的彩头只能胜者享用,其他人不能享用。” 她本来还想带琼花和林江来吃,这个规矩一出,想都不用想,想了也是白想。 穆火面色不改,语气还是那么温和:“到时候我去跟主子说,主子会答应的。” 末了,他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把林江和琼花喊来,我们一起吃。” 崔衡玥眼睛一亮,正想问“可以吗”,就见穆火转过身,往菩提阁走去。 走了两步,他朝后面挥了一下手:“小丫头,练功了。” 崔衡玥愣了一下,急忙跟上。 于是,崔衡玥接下来的日子就在学武功、练阵法、比武中度过。 有了穆火、穆云、谢禹三人的教导,崔衡玥的武功突飞猛进,能接下穆风的招术也越来越多。 五招、十招、十五招、二十招...... 膳食也越来越多,但膳食超过五道之后,盘子就越来越小,分量也越来越少,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膳食依然每顿不重样。 崔衡玥大饱口福,参加南殿的比武更加卖力,十天里总会赢上两三次。 ---------- 眨眼间,已经进入了初秋。 这一日,崔衡玥照例去了菩提阁跟穆火学武,而宋卓行、苏毕文等人则聚在文殊阁的偏殿操练阵法。 练了半个时辰,宋卓行以更衣为由,离开了文殊阁的偏殿。 他悄悄避开侍卫,来到林江的房间,正想敲门时,就听见房内传出东西摔落的声音,随即又传来琼花的声音。 他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待会儿再来的时候,里面的人突然提到了崔衡玥,他立刻竖起耳朵,倾听里面的声音。 “......这个东西太大,玥玥带不走,还是毁了吧。”这是林江的声音。 琼花恋恋不舍地看着林江手里的东西,终于点了一下头。 于是,林江将手里的东西丢进火炉中。 火炉中发出“哔剥哔剥”的声音,火势也越烧越旺。 琼花收回目光,神情中已无不舍:“烧了就烧了吧,总好过留在这里给人糟蹋要强。 “玥玥是靖国公府的嫡女,待她回到靖国公府,好东西多了去了。 “若是再嫁给当今陛下,成为皇后,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话还没说完,房内突然响起一声厉喝:“不行,玥玥不能嫁给当今陛下。” 琼花被林江这一吼吓得不轻,身体弹了一下,她讷讷地问:“为什么不行? “当今陛下不过就是比玥玥小了一天,而且他是靖国公的外孙,若是玥玥嫁给她,背靠皇室和靖国公府两棵大树,往后就再也没有人敢小瞧玥玥。” 大一天的表姐嫁给表弟,亲上加亲,还能巩固崔氏第一世家的地位,靖国公肯定不会反对。 这件事对靖国公府对玥玥,乃至对皇帝都有益处。 林江明白这一点,但他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不行,玥玥不能嫁给当今皇帝,不能嫁......” 可是,为什么不行呢? 当林江思考这个问题时,脑袋如针扎般痛起来,痛得他抱头倒在地上,哀嚎不已。 “林江,你怎么了?” 看见林江痛苦的模样,琼花慌不迭地来到他的身边,想要扶他起来,却被推开。 “啊——好痛——” 林江痛得在地上打滚,琼花跪在一旁,却无能为力。 宋卓行想推门进去救人,却听琼花喊道:“林江,你不要想了,我不问了,不问了......” 他再次顿住。 润竹曾经跟他说过,林江五年前受过伤,从前有些事想不起来,而且一想头就会很痛,就跟现在一样。 但是,如果不去想那些忘记的事,他的头就不会痛。 果然,哀嚎声消失,只听见琼花不停安抚的声音。 “好了,不想了。”琼花握住林江的右手,温言细语:“我知道,你肯定是担心靖国公府抛弃玥玥十五年,不会让玥玥嫁给当今陛下。 “也对,靖国公府那么多的小娘子,这样的好事怎么会轮到玥玥?是我妄想了......” 林江没有想刚才那个问题,头痛缓解了不少,又听到琼花温柔的声音,心里的躁动也逐渐平息。 但他听到后面的话,忍不住打断琼花:“这不是好事。” “是是是,不是好事。”琼花温声附和,只盼他不再头痛。 宋卓行眸色幽深,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离开了...... 第190章 规矩不可破 宋卓行回去操练的时候神情很平静。 但润竹作为他的近身护卫,对他非常了解,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情不是很好。 “三郎,你怎么了?失败了?”润竹靠近宋卓行,小声问道。 宋卓行目不斜视,低声吐出一句“回去再说”,就加入操练的队伍中。 又练了一个时辰,众人离开文殊阁,回到地藏阁用晚膳。 之后,各自回房。 润竹这才抓住宋卓行询问原因。 “我没有见到林江。”宋卓行坐在桌前,平静地说出这句话。 “嘭!” 润竹一拳锤在桌子上,怒道:“什么?他居然闭门不见?他可知你是......” 声音戛然而止。 润竹及时从愤怒中抽离出来,不安地看着宋卓行:“三郎,那把短刀确实很精妙,但咱们不缺武器,一把短刀就算了吧。 “咱们不要了。” 一想到自己金贵的主子三番五次地去请求打铁的仆人,还每次都被拒,润竹就很生气。 就算那是崔小娘子的仆人,那也不可以。 宋卓行没有接话,他现在不想说短刀的事。 默了默,宋卓行低沉的嗓音开启:“云悬寺的秘密,我们已经打探得差不多,再过几日,我们就下山吧。” 润竹惊愕:“下山?我们怎么下山?闯吗?” 云悬寺的规矩:入南殿者,永世不得出。 而三郎立下过字据,若要下山,就得给楚王十万两黄金,他们当然交不出这笔钱,所以他们只能闯下山。 但是只有他和三郎两个人,是绝对闯不出去的。 润竹正想说叫青柏他们来帮忙,就见宋卓行点了一下头:“对,闯出去。” “......” 见宋卓行打定了主意,润竹不再劝,在心里琢磨着怎么闯。 ----------- 又过了两日,崔衡玥一身骑装站在穆风面前。 她沉静的面容透出一丝志在必得,红唇轻启:“穆风统领,若是我能接下你一百招,除了琼花和林江,还有穆火大将军,我能不能多请几个人一起用膳?” “不行。”穆风一口拒绝。 崔衡玥有点恼怒:“这是云悬寺,你不问问你的主子吗?” 如果楚王在这里,他肯定会答应她这个小小的要求。 穆风面不改色,语气依旧冰冷:“主子说,规矩不可破。” 崔衡玥:“......” 好一个规矩不可破。 崔衡玥眸色变冷:“那就开始吧。” 话音未落,她已握紧拳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向穆风。 今日,她要结束这一切。 好快! 穆风一边感慨一边往旁边闪躲。 崔衡玥第二击接踵而来,穆风改守为攻,掌风凌厉地扫过去。 两人势均力敌,殿中只见道道残影。 风驰守在门口,看见里面的战况,忍不住赞叹:“崔小娘子不愧是根骨俱佳,这么短时间就能和统领打个平手。 “真是厉害。” 要是他也有这样的天赋,他一定会勤加苦练,成为绝世高手。 “确实厉害。”风掣轻轻附和一句,眸中闪过艳羡。 忽然,人影晃动,风掣扭头看过去:“大将军?你怎么来了?” 风驰连忙收回目光,行礼:“大将军。” 穆火走到门前,目光落在殿中打斗的二人身上,嘴里说道:“我就来看看,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风驰和风掣齐齐看向殿内。 他们现在该做的事,就是观看比武。 火烽和火韬从后面走过来,与风驰和风掣站成一排,默默地观战。 风驰扫了一眼突然到来的三人,悄悄地挪到风掣身边,附在他耳旁说:“从前崔小娘子比武,大将军从未来看过。 “今日却带着火烽和火韬一起来看,其中必有蹊跷。” 风掣没有说话,但他点了一下头,深以为然。 突然,火烽靠过来,笑嘻嘻地说:“没什么蹊跷,大将军就是觉得日子枯燥,来凑个热闹。” 风驰:“......” 风掣:“......” 是这样吗? 为何他们觉得很不对劲? “快看!” 旁边传来惊呼声,几人连忙看向殿内。 穆风被崔衡玥打飞了出去,虽然没有落地,但是撞到了柱子。 他们清楚地听见穆风闷哼了一声,又看见他痛苦的表情一闪即逝。 堪堪稳住身形,崔衡玥的拳头又到了眼前。 穆风避无可避,双拳迎面而上。 “嘭!” 一声闷响,强大的气流散向四周,桌椅晃动,茶杯滚了下来,摔成碎片。 崔衡玥和穆风被强大的力量震得往后退,稳住身形后,两人又战成了一团。 “......九十......九十一......九十二......” 水芙死死地盯着比武的两个人,紧张地报数。 离一百招越来越近了。 又过了一会儿,水芙激动地报出了最后一个数字:“一百,一百招到了,疯丫头赢了!” 崔衡玥收回拳头,擦了擦嘴角的血,笑盈盈地望着对面同样受了伤的人:“穆风统领,我赢了。 “该准备宫廷盛宴了。” 穆风随意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板着脸道:“一百道膳食需要时间准备,今日恐怕不行......” “那就明天晚上。”崔衡玥不容拒绝地说。 穆风犹豫了一下:“......行。” 得了答案,崔衡玥转身就往外走。 看见站在门外的五人,崔衡玥顿了一下,随即走到穆火面前,对他说:“我要见楚王,现在。” 赤红的脸上露出笑意:“跟我来。” 穆火遂领着崔衡玥去了楚王的寝殿。 寝殿外没有人,穆水此刻正在厨房,于是,穆火对崔衡玥说:“你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去通传。” “嗯。”崔衡玥微微点了一下头。 穆火走进殿内,来到楚王面前:“主子,崔衡玥接了穆风一百招,按照约定,穆水要为崔衡玥准备宫廷盛宴。 “今日来不及了,崔衡玥和穆风定在明天晚上。 “主子,您看......” 楚王目光不离手中的书,语气懒散:“随他们去。” “那......”穆火踌躇道:“还要安排人与崔衡玥比武吗?” 楚王翻书的手一顿:“不安排了,就让她专心操练阵法吧。” 穆火暗自松了一口气。 当初说好的,只要崔衡玥接下穆风一百招,穆风就退出比武。 如果再安排人跟崔衡玥比武,那就只能他和穆云上了。 “主子,崔衡玥想见您,人就在殿外。”穆火恭敬禀道。 楚王又是一顿,随手将书放在案上:“让她进来。” 第191章 未尝不可用 穆火把崔衡玥领进内室之后,就退了出去。 “找我何事?” 楚王转动轮椅,停在窗前。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扫视内室,没有看见供桌,也没有看见她姨母的牌位。 果然是这样。 他只有在姨母忌日这一天才会在内室祭拜。 崔衡玥很好奇,除了忌日,楚王把她姨母的牌位藏哪里去了? 会在寺院吗? 崔衡玥收起打量的目光,走到窗前:“明日,我要闯八阵。” “明日?”楚王挑眉,望着她嘴角残留的浅浅的血迹:“你确定?” “确定。”崔衡玥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楚王顿了一下,答应了:“好。” 只一个字,没说安排,崔衡玥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原本要说的话顿时卡在喉咙里。 “还愣着干什么?不回去练功吗?”楚王诧异地看着崔衡玥。 明日就要闯阵,现在不抓紧时间练功,还等什么时候? 崔衡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说道:“我要带几个人同我一起闯阵。” 这不是请求,是告知。 楚王听出了她的意思,有点不悦:“这是你的事,不许拉上旁人。” 崔衡玥脸色一沉,丝毫不惧怕他:“当初是你说的,只要我闯过八阵,你就让我下山,可没说只能我一个人去闯? “难道你这深受百姓敬仰的战神要失信于人吗?” 楚王哑口无言:“......” 回忆起当时的情景,楚王顿觉失策。 他应该将这一条写进字据的。 楚王有点后悔,却不得不答应:“好,但闯阵人数不能超过十人。” “不会超过,加上我,总共八人。”崔衡玥说。 八人? 楚王沉思片刻,心中已然猜到这八人是谁,他眉头微蹙,似是有点为难。 这时,崔衡玥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若是我闯过了八阵,我想带这些人下山。” 还要带走这七个人? “不行。” 楚王黑了脸:“我给你下山的机会,那是看在你姨母的面子上。 “他们,没有这个面子。” 崔衡玥心中一紧。 这关乎她回去的事,她必须说服楚王。 崔衡玥深吸一口气,直视楚王:“我答应你下山帮你查当年的真相,但是我一个人怎么查? “当年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而且还牵连了那么多的人,若没有帮手,我无法查清楚当年的真相。” 楚王的脸色更难看了:“你在威胁我?” “不,我在向你请求帮助。” 面对崔衡玥一本正经地撒谎,楚王气得不行,正要训斥她,转念一想,有何不可? “好,我答应你......” 崔衡玥大喜。 然而,楚王下一句话就让她的笑容变得僵硬。 “到时候,我给你安排帮手。” 要多少,有多少。 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谁稀罕他的人? 她要的是自己人。 崔衡玥压抑住内心的怒火,委婉地说:“我是以靖国公府的嫡长女回去的,往后也要借助靖国公府的势力帮你查案。 “你的人在京师露过面,不便行事。” 楚王语气冰冷:“你想要带下山的人是苏毕文、李碧儿他们吧?” 崔衡玥一愣,他是怎么知道的? 不等她回答,楚王又继续说:“他们是朝廷钦犯,只要一露面,就会被官府抓住,又如何能帮你?” “我自有办法......” “那也不行。” 楚王霸道地打断崔衡玥的话,这令崔衡玥非常愤怒。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话:“所谓帮手,一定要与我有所默契才能帮到我。 “我与你的人毫无默契,怎么合作查案? “而苏毕文他们不同,这几个月以来,我们摒弃前嫌,一起比武、操练,已经有了默契。 “有他们在我身边,我有信心能早日查出真相。” 楚王语塞。 这个小丫头说的不无道理。 但是,他若把这些人给她,无异于放虎归山。 沉思了片刻,楚王抬眸看着崔衡玥:“行,若是你闯过八阵,你可以带几个人下山。 “但是......” 一听到这两个字,崔衡玥就头皮发毛:“但是什么?” 楚王勾了勾唇角,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但是,琼花和林江必须留在云悬寺。” “你......”崔衡玥气得脸色铁青。 这是把琼花和林江当成了人质,太可恶了。 崔衡玥攥紧拳头,想抗争,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 楚王嘴角的笑容更深:“你嫌人少啊?那这样,我再送你两个人。” “不要你的人。” “长辈送的人,不许拒绝。” “......” 崔衡玥气得头顶冒烟,不光是让她的人留下来当人质,还派人跟着她监视她? 太无耻了。 她正想拒绝,心念一动,又将拒绝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楚王的人,未尝不可用。 而且,楚王原本就只让她一个人下山,没有允许琼花和林江跟着她。 想到这里,崔衡玥怒气一敛:“好。” 似乎是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楚王又加了一个条件:“下山以后,不许打着我的名号行事。” 崔衡玥:“......” 这人是会读心术吗?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 崔衡玥又气又无奈,权衡再三,不得不答应:“......行。” 话锋一转,她又说道:“但我有个条件。” 这个臭丫头,居然还敢跟他提要求? 楚王被气笑了:“什么条件?” “明日的宫廷盛宴,我想邀请其他人来吃。” 条件不是很过分。 楚王答应了:“可以。” 闻言,崔衡玥暗中松了一口气,又与楚王讨价还价一番,才罢休。 瞥见崔衡玥眼角的笑意,楚王毫不客气地提醒她:“不要忘了,这一切必须你闯阵成功后才能拥有。” 若是闯不过去,刚才说的一切就是白谈。 “我知道。” 崔衡玥有点烦躁,说完扭头就走。 楚王望着崔衡玥倔强而又坚定的背影,心中感慨万分,不由地掏出怀里的荷包,手指无意识地抚摸。 “对了......” 崔衡玥回头,话刚出口,就看见了楚王手中的荷包。 她火急火燎地冲过去,一把抢走荷包:“这是我的荷包,怎么会在你这里? 见楚王神色尴尬,崔衡玥脱口而出:“莫不是你偷的吧?” 楚王怒瞪过去:“我堂堂亲王,怎么可能做这样的龌龊事?” “那我的荷包怎么到你手里了?” 面对不依不饶的崔衡玥,楚王只好说实话:“那天,你想偷偷下山......” 第192章 时机到了 原来是上次跳入河中被他捡到了。 崔衡玥捏紧手中荷包,怒气稍减:“即便如此,那你也应该在我回来之后就马上还给我。” 现在被发现了才还给她,与偷窃有何区别? “那是元娘绣的。”楚王紧盯着崔衡玥手中的荷包,眸中浮现出激动的神色。 元娘? 崔衡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楚王口中的元娘指的是自己的姨母,心情不由地复杂起来。 楚王移开目光,看向崔衡玥:“能把这个荷包送给我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衡玥居然从楚王眼中看到了乞求,但再去看时,那丝乞求就不见了。 沉默了片刻,崔衡玥将荷包收了起来:“不送。”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内室。 楚王眸中的光亮瞬间熄灭,他压抑着怒火朝外喊道:“来人。” 穆火匆匆跑进去,路过崔衡玥身边时,他多看了她一眼。 崔衡玥脚步一顿,暗道不好,楚王该不会一怒之下,明日派穆火、穆风他们去守阵吧? 她摸向袖子,为了顺利下山,她是不是应该把荷包送给楚王? 下一刻,她抽回手,毫不犹豫地往外走。 这是姨母送给她的满月之礼,怎可送给其他人? 就算这人是决定她生死的楚王,那也不行。 如果楚王蛮横霸道,因为这件事为难她,他就不配得到百姓的拥戴。 直到崔衡玥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口,穆火才收回目光,沉稳地走进内室。 “主子,有何吩咐?” “你派人去一趟地藏阁......” 楚王吩咐完,就把穆火打发了出去。 他缓缓抬手,轻轻地抚摸头上的桃木簪,目光逐渐变得温柔。 --------- 崔衡玥回去之后,就将宋卓行和苏毕文等七人召集起来。 “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等时机到了,我就会告诉你们怎么下山,现在,时机到了。” 闻言,润竹心中一惊,三郎才决定要下山,崔小娘子就说时机到了,这也太巧了吧? 润竹倾身凑近宋卓行,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三郎,崔小娘子该不会也想闯下山吧? “若是如此,那我们就有帮手了。” 润竹用余光扫视殿中诸人,这里一共有八人,且武功都不弱,若是齐心协力,定然能闯出云悬寺。 想到这里,润竹内心一阵澎湃,终于不用吃斋了,终于不用削木棒了。 宋卓行没有看润竹,目光仍在崔衡玥身上:“待会儿就知道了。” 而苏毕文和李碧儿听了崔衡玥的话后,顿时激动起来:“怎么下山?” 其他人满脸期待地看着崔衡玥。 这些人都与崔衡玥深谈过一次,知道崔衡玥要带他们下山,但这些日子以来,他们始终是半信半疑。 毕竟,崔衡玥逃了两次,都被抓了回来。 李本儒激动过后,冷静了下来:“疯丫头,你该不会是想让我们帮你闯出去吧?” “没错。”崔衡玥微笑着点头。 岂知,除了宋卓行和润竹之外,其他五人皆变了脸色。 李本儒第一个反对:“疯丫头,我知道你最近武功大涨,但是平日里我们有十个人参加比武,也不是每次都能打赢。 “现在就八个人,怎么可能打赢云都尉他们? “何况,云悬寺中全是楚王的精兵,光是南殿的人,我们就打不过,还怎么闯出去?” 其他人纷纷点头,附和道:“是啊,我们不可能闯出去的。” 润竹见状,挺身而出:“谁说闯不出去?只要我们同心合力,我相信我们一定能闯出去。” 见李本儒等几人一脸的不相信,润竹提醒道:“你们别忘了,崔小娘子上次孤身一人闯了出去,还下了山。 “如今我们有八个人,将会更容易下山。” 几人神情僵住。 此话......言之有理。 这时,张五郎冷不丁地开口:“但是,疯丫头最后还是被抓回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来。 张五郎继续说道:“即便我们能闯出云悬寺,但山脚下全是楚王的兵,我们还是会被抓回来。” 众人默然,神情沮丧。 崔衡玥扫了他们一眼,勾了勾唇角:“我说的闯跟你们说的不一样。” 众人又齐刷刷地看向崔衡玥。 苏毕文盯着她唇角的笑,心中又生出一丝希望:“有何不一样?” 迎上他们期待的目光,崔衡玥解释道:“我与楚王有约定,若是我能闯过八阵,就能光明正大地下山。 “但守阵的都是高手,我一个人闯不过去,就想着叫你们来帮忙。 “当然,我也不是让你们白帮忙,所以我说服了楚王,只要我们闯过八阵,你们都可以跟我下山。” 闻言,众人狂喜。 润竹更是笑得合不拢嘴:“三郎,我们不用硬闯了,我们可以光明正大地下山。” 旁边的李本儒听见这话,惊道:“你们还想硬闯下山?” 其他人目光投向宋卓行和润竹,充满了诧异。 崔衡玥也很惊讶,没想到这两人不声不响地谋划着硬闯下山,真是勇者无畏。 润竹连忙摆手:“不是,我们就是说说,不会真的硬闯。”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讪讪笑道:“我们才两个人,武功又比不过崔小娘子,哪敢硬闯? “就是......过过嘴瘾,嘿嘿......” 宋卓行神情淡然,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崔小娘子,不知我们什么时候去闯八阵?” 众人又将目光投向崔衡玥。 还真是聪明。 崔衡玥深深地看了宋卓行一眼,面对众人:“明日巳初一刻,我带你们去北殿。” 北殿? 李本儒兴奋起来:“我还从来没去过北殿,不知道北殿是什么样子?” 张五郎正想说“到时候一定要好好逛逛北殿”,就听见崔衡玥说:“跟南殿差不多,穷。” 李本儒:“......” 张五郎:“......” 崔衡玥站起来:“好了,我们再练一下,明日闯阵成功,我请你们吃宫廷盛宴。” 宫廷盛宴? 众人不由地咽了一下口水,心中顿时充满了斗志。 “疯丫头,你放心,我们一定会好好练。”李本儒说完就摆出架势,准备操练。 就在此时,殿门被人推开,一道黑影走进来:“练功为何不叫我?” 众人回头一看,见是姚十三,又不由地看向崔衡玥。 机会是楚王给的,但人是崔衡玥选的。 姚十三径直走到崔衡玥面前,脸色阴沉:“并肩作战了这么久,为何今日练功不通知我和罗三娘?” “没错。” 罗三娘突然出现在门口,一步一步地走到崔衡玥的面前:“为何抛下我和姚十三?” 第193章 威胁她 罗三娘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一起练功,一起比武,一起吃饭,不说情同手足,也至少是朋友。 但没想到,今日他们竟然抛弃了她和姚十三,躲在这里练功。 罗三娘很失望,还有点伤心。 见姚十三和罗三娘满脸愤怒,又离崔衡玥很近,宋卓行身形一闪,挡在崔衡玥面前。 “之所以没叫你们,是因为明日没有比武。” 李本儒连忙附和:“对对对,明日没有比武,你们不用过来练功。” 罗三娘愣住,明日没有比武? 这件事云都尉没有宣布,他们怎么知道? 难道......云都尉只通知了他们几个人吗? “呵!” 姚十三发出一声冷笑:“明日没有比武,那你们聚在这里干什么?” 罗三娘反应过来,怒气冲冲地揭穿他们:“我刚才还听到你们说要练功,既然没有比武,那你们还练什么功? “若是后面还有比武,那你们为何抛下我和姚十三? “即便后面的比武不用十个人,你们也应该通知我们一声吧? “你们现在这样做是什么意思?过河拆桥吗?” 李本儒心虚地往后退。 苏毕文和李碧儿几人沉默以对。 林江气不过,正想训斥他们,就被崔衡玥抢了先。 “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崔衡玥从宋卓行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罗三娘。 “你......”罗三娘气愤不已,拂袖而去。 当罗三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姚十三抬脚往前走了一步,定定地看着崔衡玥:“你们明日要去北殿闯阵吧。” 这不是在发问,而是陈述。 苏毕文等人大惊。 李本儒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说完,又捂住嘴巴。 糟了,说漏嘴了。 姚十三眸光一冷:“我们并肩作战这么久了,凭什么他们能去闯阵,而我就不行?” 他的目光直射崔衡玥。 “这次闯阵只需要八个人。”崔衡玥面不改色。 “是你只需要八个人吧?”姚十三毫不留情地揭穿她。 崔衡玥脸色一沉,冷声道:“是又如何?” “......” 姚十三神色一僵,眼底的不甘汇聚成云:“我要知道理由。” “你害过我。” 崔衡玥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激起了姚十三的愤怒。 姚十三怒指众人:“站在这里的人,除了林江,谁没有害过你?” “......”崔衡玥一时语塞。 林江却变了脸色,看向其他人的眼神变得不善。 原来,这些人都害过玥玥...... 润竹怒了:“胡说八道,我和三郎就没有害过崔小娘子。” 李本儒怒而上前,指着姚十三骂道:“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我可没有害过疯丫头。” 姚十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李本儒这个死胖子好像是没有害过崔衡玥。 他讪讪道:“就算你们没有,其他人也害过疯丫头,凭什么不选我?” “决定权在疯丫头手中,她爱选谁就选谁,你再怎么反对也没用。”李本儒冷哼。 姚十三气得脸通红:“你......” 这时,崔衡玥冷冷地说:“没错,苏郎君、李娘子他们是害过我......” 听到这里,苏毕文和李碧儿尴尬地移开视线,不敢与崔衡玥对视。 “但是,他们所做之事情有可原,我已经原谅了他们。” 姚十三张嘴想说“我也是情有可原”,话到嘴边却改成了:“疯丫头,你若不同意让我加入,我就出去告诉地藏阁那些人。 “你抛弃了他们,只选了七人跟你下山。” 崔衡玥还没有说话,宋卓行就冲上前,一把揪住姚十三的衣襟:“你敢威胁崔小娘子?” 姚十三不挣扎,不反驳,只淡淡地瞥了眼宋卓行的手:“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 这话立刻引起了公愤。 “臭小子,你找死。” 李本儒冲过来要打人,却被人握住了手腕,动弹不得。 “疯丫头......” 崔衡玥放开李本儒,对着姚十三发出了一声冷笑:“呵,威胁? “不怕告诉你,我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去吧,跟那些人添油加醋地好好说一番。” 这几个月,那些人受了她不少恩惠,若是他们感恩,倒也罢了。 若是他们不感恩,联合起来对付她,她就让他们见识见识,疯子到底是什么样的。 姚十三:“......” 地藏阁住了那么多人,一旦他们知道有机会下山,但崔衡玥不想带他们走,他们定会群起而攻之。 这个臭丫头居然不怕? 见姚十三说不出话来,崔衡玥冷哼一声,扬手指着殿门:“这是云晨都尉给我们练功的地方,请你出去。” 姚十三没有动,不甘心地看着崔衡玥。 崔衡玥嘴角泛起冷意:“你若再不走,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她双手成拳,准备出击。 林江却抢在她的前头,挥舞着右拳走向姚十三:“臭小子,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就在林江要挥拳时,姚十三突然转身,朝着外面走去。 林江愣了一下,又抬脚跟上,在姚十三跨出门槛之后,将殿门关闭。 “好了,我们开始吧。” 崔衡玥若无其事地叫众人练功。 ...... 练完功,众人各自回房。 这一晚,很多人都辗转反侧,或激动,或担忧,或忐忑。 崔衡玥坐在蒲团上,调息运气。 突然,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她猝然睁开双眼。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透着小心翼翼。 崔衡玥看着房门,淡淡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崔小娘子,姚十三求见。” 居然还敢来找她? 崔衡玥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红唇轻启:“让他进来。” 侍卫遂离去,把大门外的姚十三领进来,然后站在房门外,默默地守着。 “崔小娘子——” 姚十三一开口就改了称呼:“从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我真诚地向你道歉。” 说着,姚十三对着崔衡玥深深地一揖:“崔小娘子,对不起。” 道了歉,他话锋一转:“但是,我也只害过你一回,其他时候都是在帮你。 “还请你念在我们并肩作战的份上,让我加入你们。” 从前的事,崔衡玥不想再提,但她也不想再加人:“实话告诉你,我不信任你,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姚十三面色一白:“崔小娘子,我要怎么做,你才肯带我下山?” 第194章 不奢求 一向冷漠示人的姚十三,此时此刻却是一副痛悔乞求的模样,着实让人惊讶。 崔衡玥瞅着姚十三看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你想下山?为什么要下山?” 苏毕文等人下山的目的,她了然于心,唯独对姚十三,她知之甚少,这让她很不安。 何况,姚十三害过她,与她处处作对,这样一个人参与闯阵,很有可能导致失败。 机会难得,她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面对崔衡玥的拷问,姚十三如实相告:“我姚家原本是在晋阳东城做点小营生,但有一天卢府卢刚带人砸了我们家的铺子。 “后来,我父亲去找卢刚理论,却被卢刚打了一顿,回家当晚就去世了。 “我母亲当时刚生下我阿妹,闻此噩耗,一病不起。 “而那时的我还年幼,去找亲戚帮忙,亲戚却闭门不见,去官府报案,官府却不接。 “没过多久,我家的铺子就被卢刚抢了去,说那原本就是卢家的铺子,是我父亲使了手段骗走的,还要收走我们的房子。 “我母亲被他们气得吐血而亡,而我阿妹也被他们掳走,至今了无音讯。 “至于我......” 姚十三苦笑:“我当时从府中逃出来,跳进了河里,也不知飘了多久,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城外的一户农家。 “伤好之后,我曾扮作乞丐......也不算假扮,因为我当时身无长物,无家可归,就是一个小乞丐。 “我偷偷回到晋阳城四处打听,始终打听不到我阿妹的下落,于是,我找卢刚报仇。 “但我一时失手被擒,被卢刚打了个半死,最后是被一位好心的道士救了。 “之后,我拜道士为师,跟着他学武,长大之后回到晋阳城,想找卢刚报仇,也想寻找我阿妹。 “没想到......” 似乎是回忆不太美好,姚十三双手紧握,眉宇间尽是痛苦的神色,他咬牙道:“没想到我被亲戚出卖,再次落入卢刚手中。 “为了救我,我师父深入虎穴,从卢刚手中把我救了出来,但我师父因此受了重伤。 “最后......我师父伤重而亡......” 姚十三眼睛猩红,语气哽咽,一时说不出话来。 崔衡玥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有点酸涩。 数息之后,姚十三平复了心情,继续说道:“我师父临终之前让我到云悬寺来,说只要进了云悬寺,卢刚就不会来抓我。 “后来我才知道,云悬寺的主人是楚王,卢刚不过一个小小的世家子弟,怎么敢到云悬寺来抓人?” 崔衡玥沉吟道:“所以,你想下山找卢刚报仇?” 她记得,姚十三是五年前进的南殿,也就是说五年前,姚十三找卢刚报仇失败,还把他师父的命搭了进去。 这五年来,即便他日日苦练,武功有所精进,但他若是下山找卢刚报仇,对上的也是整个卢家。 以一人之力,如何对抗一个世家? 这样的行为,无异于去送死。 姚十三却摇了摇头:“不是,卢刚已经死了。” “死了?”崔衡玥不禁问道:“卢刚多大年纪?” “今年三十岁吧。” 姚十三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也不相信,还追着云晨问了好几遍。 “年初的时候,云都尉跟我说,卢刚突染恶疾,去世了,让我不要再想着报仇的事。 “父母之仇不能亲手报,我就想下山寻我阿妹,以慰我父母在天之灵。 “可我当初进南殿时,曾被迫立下字据,若有一日下山,必须给楚王十万两黄金才能下山。 “我......我哪有这么多钱,所以就一直在这里耗着。” 说到后面,姚十三情绪变得有点激动,他“噗通”跪下,膝行到崔衡玥面前:“崔小娘子,我知道我之前不该听命苏毕文冤枉你。 “但那是因为我欠他一个人情,我必须还,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 说着,姚十三对着崔衡玥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崔小娘子,对不起,我错了。” 磕了头,见崔衡玥还是无动于衷,姚十三有点慌了:“崔小娘子,除了那一次帮苏毕文做假供之外,我没有再害过你。 “那次,我拦着你杀李碧儿,那都是为了你好。 “你想想,若是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杀了李碧儿,按照南殿的规矩,你要以命偿命。 “之前我害你差点丧命,心里很愧疚,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你杀人,丢了自己的性命。 “崔小娘子,我想下山寻我阿妹,求你帮帮我,让我明日跟你一起去闯阵吧。” 对上姚十三那双乞求的眼睛,崔衡玥沉默了片刻,问:“你是怎么知道我明日要去闯阵的?又是怎么知道我会带闯阵的人下山?” 姚十三眨了一下眼睛,回道:“我去文殊阁之前,偶然偷听到云晨都尉和云林校尉的谈话,所以才知晓这件事情。” 云晨和云林啊...... 这两个臭小子,说话也不注意一下周围。 崔衡玥抬了一下手:“起来吧。” 姚十三面露惊喜:“你答应我了?” “没有。” 这两个字如一盆冰水当头淋下,姚十三脸上的笑容瞬间被冻僵。 失望过后,他满脑子都在想,怎么样才能让崔衡玥答应他的请求。 他想得很痛苦,一时之间忘了站起来。 崔衡玥看见他的神情,心中不忍,又不想答应他,便问:“你阿妹被卢刚掳走的时候才几个月大,而且她也不在卢府中,你要怎么找她?” 这么多年过去,他阿妹早已出落成大姑娘,即便站在他的面前,他也不认识。 这样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听到崔衡玥的问题,姚十三眸中闪过一道光芒,她肯询问,是不是说她动摇了? 姚十三心中生出一丝希望,急忙回答:“我虽然不清楚我阿妹现在的长相,但是小时候我见过她身上的胎记。 “我相信,只要我不放弃,总有一天我会找到她。” 崔衡玥手撑下巴,淡淡道:“找到她又怎么样?她被人掳走时尚在襁褓之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也不知道有你这么一位兄长。 “这么多年,养育她的人肯定不会告诉她身世,说不定还会颠倒黑白。 “即便你找到她,仅凭一块胎记,她也不会认你,你又何必自找罪受? “看在我们同住南殿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安安心心地呆在南殿,不要再惦记下山了。” 不下山,那是不可能的。 姚十三站起来,目光坚定地看着崔衡玥:“不,我要下山。 “我不奢求她认我这个兄长,我只要看到她过得好就行。” 崔衡玥心中一震,望着姚十三久久说不出话来。 良久之后,屋中终于响起了崔衡玥的声音,她说:“你先回去,此事容我考虑考虑,明日一早,再给你答复......” 第195章 这不是小事 翌日一大早,水芙就提着食盒来到了北地窟。 “主子吩咐了,今日你要闯阵,早膳给你多备了些。” 崔衡玥想了想,微微歪头问道:“我想和琼花和林江一起用早膳,可以吗?” 水芙愣了一下,很快就明白她的心思,笑着说:“我去叫琼花和林江过来。” “多谢!”崔衡玥冲水芙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水芙笑了一下,就往外走。 没过多久,水芙就将琼花和林江带到了崔衡玥的面前。 “疯丫头,你们用膳吧,我先回北殿。” 崔衡玥“嗯”了一声,默默地看着水芙曼妙的身姿消失在门口。 琼花不由感慨:“水芙小娘子还是那么的娇俏。” “是啊。”崔衡玥附和一句,就招呼琼花和林江:“你们过来坐,这是穆水娘子做的膳食,可好吃了。” 林江和琼花没有客气,在桌旁坐下,待崔衡玥吃了一口之后,才开始动筷。 三人默默地吃完早膳,琼花收拾好碗筷,装进原来的食盒中。 “你们过来,我有件事要跟你们说。” 崔衡玥冲林江和琼花招了招手,待他们过来后,她往门外看了眼,没有人看守。 她轻声道:“原本我是打算闯阵成功后带你们下山,但是楚王不同意,他要把你们两个都留在云悬寺。” 琼花顿时急了:“你一个人回崔府,我不放心,不行,我去找楚王。” “他不会见你的。”林江拉住琼花,安抚她:“你先不要着急,楚王这么做肯定是有他的用意。 “你别忘了,当年是楚王救了我们,他不会害玥玥。” 听见这话,琼花果然不再闹着要去找楚王。 崔衡玥有点郁闷,楚王不过只救了他们一次,林江和琼花就如此信任楚王,坚信他不会害她。 虽然她也相信楚王不会杀她,但是楚王会折磨她。 崔衡玥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琼花的手臂,温声细语道:“你们放心,你们留在云悬寺,楚王会好好照顾你们,不会亏待你们。” 怕他们不相信,崔衡玥补充了一句:“以后,你们每顿都能吃到肉。” 林江:“......” 琼花嗔了她一眼:“我们不是担心这个,我们是担心你。” “噢。”崔衡玥反应过来,继续安抚他们:“你们放心,我不是一个人回崔府,我带了帮手。 “还有,我若是今日闯阵成功,楚王会送我两个人,随我一起回崔府。” 二人很诧异。 林江问:“是哪两个人?” “现在还不知道。” 崔衡玥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我有几件事要你们去做......” 听完吩咐,林江和琼花就提着食盒离开了北地窟。 崔衡玥收拾了一下,准备前往文殊阁,就见晨光出现在门口。 晨光侧对着崔衡玥,垂头说道:“崔小娘子,谢禹想见你一面。” “现在?”崔衡玥挑眉。 “是,现在。”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随即抬脚往外走:“好。” 到了南地窟,谢禹一看见她就说:“今日你要去闯阵?” 崔衡玥嘴上回答“是”,心中却纳闷:谢禹被关在南地窟不能出去,他是怎么知道她今日要闯阵的事? 她瞥向门外,眼神变得幽深。 她没有说,那就是看守的侍卫说的。 谢禹还真是有本事,死了一个九良,居然还能从其他侍卫口中打探消息。 “让罗三娘帮你吧,她武功不弱。”谢禹说。 崔衡玥心中一沉,面上神色不改:“我已经选好了人,这些人的武功皆在罗三娘之上。” 谢禹轻笑了一声:“丫头,你不擅说谎。” “......” 崔衡玥僵住。 难道他已经知道了人选? 看见她的表情,谢禹眸中的笑意更浓:“丫头,那个张五郎的武功可比不上罗三娘,你若想万无一失,应该把张五郎换下来,让罗三娘帮你。” 他果然知道人选。 崔衡玥脸色阴沉,语气不悦:“今日闯的是阵,武功强弱在其次,最重要的是配合。 “论配合默契,罗三娘比不上张五郎。” 谢禹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归根究底,你不选罗三娘,是因为她是我的人,你不信任她,亦不信任我。” 知道还让她换人?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 怒气涌上心头,谢禹站了起来,走到崔衡玥面前:“丫头,别忘了,你能接下穆风一百招,还有我一份功劳。 “现在我让你做一件小事,你都不愿意,是不是太忘恩负义了?” 崔衡玥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这不是小事,今日闯阵成败与否,关系着我能否正大光明地下山,我不容许有任何闪失。” 她强硬起来,谢禹不自觉地放软语气:“丫头,我这是为了你好,你要相信我,罗三娘能帮你。” “就算她能帮我,我也不需要。”崔衡玥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谢禹气急,大喊:“丫头,你回来......” 崔衡玥纵身一跃,出了房门,消失在视野中。 --------- 巳时,文殊阁。 云晨扫视了一圈站在面前的几人,沉着脸问:“疯丫头和林江呢?” 宋卓行站出来回答:“应该是有事耽搁了,请都尉再等等,他们很快就会来的。” “是啊,再等等吧。”苏毕文附和道。 其实,他很担心崔衡玥临阵退缩,毕竟今日面对的是楚王的精锐。 就在几人忐忑不安的时候,崔衡玥出现在楼梯口。 “抱歉,让诸位久等了。”崔衡玥抱拳,向众人道歉。 李本儒挥了一下手:“无妨,你来了就好......姚十三?你怎么来了?” 见崔衡玥身后跟着的人不是林江,而是姚十三,众人很诧异。 “疯丫头,你怎么把他带来了?林江呢?”李本儒奔过去,小声地问崔衡玥。 崔衡玥没有立即回答他,而是走到云晨面前,高声道:“都尉,林江不去闯阵了,姚十三随我去。” 众人:“......” 宋卓行眼神一动,姚十三那小子是怎么说服崔小娘子的? 云晨不在乎是林江去,还是姚十三去,他只管带路:“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随我走吧。” 话落,云晨率先朝楼梯走去。 崔衡玥跟上。 李本儒快步越过前面的人,跑到崔衡玥身边,小声说道:“疯丫头,姚十三昨晚没有跟我们练过,你就不怕他拖累我们吗?” 崔衡玥毫不担心:“不怕” 第196章 离心离德 高空之中,狭窄的栈道微微晃动,看似十分脆弱。 云晨抬起肥胖的靴子,踏上栈道,并提醒后面的人:“诸位仔细脚下,别摔下去了?” 一听这话,后面的人站在栈道南端,小心翼翼地探头往下看。 目光所至,深不见底。 众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时,崔衡玥已经跟上云晨的步伐。 她步伐沉稳,毫无害怕之意。 在她身后,宋卓行紧随其后,再往后,就是润竹。 这四人走上去之后,众人看到栈道明显往下沉了许多,心中又是一惊。 李本儒扯开嘴角,干笑了两声:“我最近又胖了许多,还是你们先过去吧,等你们过去了,我再过去。” 他若是一个人过栈道,不仅不用担心栈道能不能承受得住,也不用担心有人背后戳刀子。 为了平安过去,李本儒觉得自嘲也没什么大不了。 苏毕文扫了一眼李本儒的大肚子,又看向已经走到栈道中央的云晨,沉声道:“我们还是等云都尉和疯丫头他们到了之后再过去吧。” 这话立刻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守着栈道的侍卫瞥了他们一眼,心中鄙视不已。 前面四人到达栈道另一端后,苏毕文走到李碧儿身边,小声说道:“你先走,我在后面保护你。” 李碧儿犹豫了。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姚十三身形一闪,上了栈道。 见状,李碧儿抬脚跟上,但跟姚十三保持了两步距离。 苏毕文毫不犹豫地踏上栈道,离李碧儿很近。 感受到身后男子的气息,李碧儿顿生警惕,回头对苏毕文说:“这栈道爱晃动,我们还是相隔远一点。” 白纱蒙面,苏毕文看不清楚李碧儿的表情,但他没有错过她眼底的警惕。 苏毕文心头掠过一丝悲伤,面无表情地往后退了两步。 张五郎正要上栈道,看见苏毕文的动作立刻把脚缩回来。 待苏毕文又往前走时,张五郎连忙踏上栈道,他与苏毕文相隔很近,但他时不时就往后瞥。 李本儒望着左右晃动的栈道,有点犹豫,他若是此刻走上去,栈道会不会断裂? 就在他犹豫不定时,云林走了过来:“李本儒,你再不走,就回地藏阁干活。” 这是要取消他闯阵的资格? 不行,这绝对不行。 李本儒急忙踏上栈道。 他一踩上去,就感觉栈道往下沉了沉,并晃动得更厉害了。 李本儒大惊,抬起右脚想往后退,却瞥见云林就在身后。 “还不走?” 云林黝黑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但李本儒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悦,右脚立刻前伸,与张五郎保持两步的距离。 云晨眼力好,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突然,云晨勾了勾唇角,大声喝道:“李本儒,你在干什么?” 李本儒听见这句话后,以为云晨嫌他走得慢,就加快脚步。 走在前面的张五郎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又联想到云晨的话,以为李本儒要对他下手,当即往前跑。 而李本儒加快脚步时,走在最前面的姚十三感受到栈道晃动剧增,就立刻加快脚步。 他在想:李本儒和张五郎一向不对付,他们该不会在栈道上打起来吧? 不行,他得走快点,免得被牵连。 李碧儿见姚十三加快了脚步,她也加快了步伐,但始终与姚十三保持两步距离。 她在心中暗道:苏毕文与她虽然是盟友,但难保他不会借此机会除了她,为他的人争取一个下山名额。 苏毕文瞥了后面一眼,相安无事,就加快脚步去追李碧儿。 然而,当苏毕文离得近时,李碧儿就会加快脚步往前走。 苏毕文顿时黑了脸,这个女人宁愿和姚十三挨得近,也不愿和他挨近一点。 她这是什么意思? 苏毕文气不过,想追上去质问李碧儿,却没想到无论他走得多快,李碧儿都能和他保持两步距离。 “李碧儿......”苏毕文愤怒地叫了一声。 “巳时一刻已经到了,我们还是抓紧点,不然楚王该生气了。”李碧儿不慌不忙地解释。 苏毕文顿了一下,真是这样吗? 目睹这一切的云晨扭头看向崔衡玥,笑着问:“你确定要带这些人去闯阵吗?” 这一群人离心离德,怎么可能闯得过八阵? 崔衡玥的脸色很难看,但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退路。 “如何闯阵,我心中有数,就不劳都尉操心了。” 她话音刚落,姚十三就已经穿过栈道,朝他们走来。 云晨笑了笑,没再说话。 当众人到齐后,云晨高声道:“都给我听好了,北殿不同南殿,你们既然来了,就要遵守北殿的规矩。 “不要乱看,不要乱摸,不要多嘴,跟着我走就行了。” 说完,就往南侧的楼梯走去。 崔衡玥见云晨往下走,便问:“闯阵不是在菩提阁吗?” “不是。”云晨顿了一下,解释道:“今日闯阵在金刚阁,那里地方大。” 崔衡玥“哦”了一声,就没再说话。 金刚阁是北殿的第一层,据说是奴仆住的地方,她也从来没去过。 抵达金刚阁,众人便被眼前一幕震惊到了。 金刚阁不同于南殿的地藏阁,这里除了两个洞窟和厨房之外,就只有一个环形游廊和被游廊包围的练武场。 而此刻站在练武场中间的是一群精壮的汉子,他们穿着黑色布衣,脚蹬皂靴,看着很不起眼,但他们浑身散发出来的气势不容忽视。 崔衡玥往人群看去,站在最前面的是穆风,后面是风驰、风掣、火烽、火韬、赤野......再往后,既有南殿的侍卫,也有北殿的侍卫。 这些都是楚王麾下的精兵。 崔衡玥心中一沉,走到穆风面前:“今日是穆风统领守阵?” 她现在只能接下穆风的一百招,根本就不能打败他,若是穆风守阵,再加上火烽等人,她说不定会输得很惨。 苏毕文等人暂时将刚才过栈道的事抛诸脑后,死死地盯着穆风,等待着他的答案。 穆风一如既往地冷漠:“我不守阵。” 崔衡玥和苏毕文等人顿时松了口气。 这时,云晨和云林越过崔衡玥,与风驰、火烽几人并排站立。 穆风指了指身后:“他们守阵。” 崔衡玥和苏毕文等人的脸色瞬间僵硬。 除了穆水和她的人,穆火、穆风、穆云手底下最强的人都站在这里,除了他们,还有将近一百的精兵。 如此阵仗,他们有把握闯过去吗? 第197章 还想不想下山 穆风淡淡地瞥了眼脸色阴沉的崔衡玥,高声宣布:“今日之阵名曰八阵,若是你们八人能全部离开练武场,抵达游廊之上,就算你们成功闯阵。 “届时,你们可以随同崔小娘子一起下山。” 众人还来不及高兴,就听见穆风大喊:“摆阵!” 风驰等人迅速散开,形成阵列,齐齐吼了一嗓子。 其声势浩大,犹如排山倒海般撞击众人的心,令众人一时之间忘了如何应对。 “咳咳——” 崔衡玥从震撼中缓过神来后,见穆风已经退到了游廊上,她以拳抵唇,咳了两声。 苏毕文等人惊醒过来,齐齐看向崔衡玥。 “摆阵。” 话不多说,崔衡玥一声令下,八人迅速站到自己的位置上,严阵以待。 穆风扬手一挥:“开始。” 话音刚落,风驰、风掣等站在最前面的八人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崔衡玥一行人包围在中间。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的士兵迅速变换阵型,将崔衡玥一行人团团围住。 “跟他们拼了。”李本儒大喊一声,就率先冲上前。 其他人立刻跟上。 混战一触即发。 “不要乱,保持阵型。” 在打斗过程中,崔衡玥不忘提醒同伴。 这一战,崔衡玥等人毫无保留,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只为成功闯出练武场。 然而,对方人数众多,阵型丝毫未被破坏,仍然牢牢地将他们包围在中间。 周围人影晃动,他们分不清谁是谁,只是看见穿黑色布衣的就打。 宋卓行一脚踢飞云林,迅速从缺口冲出去,并大声喊了一句:“这边。” 崔衡玥等人听见声音,纷纷往他那边靠拢。 润竹离得近,就在宋卓行身后,为他抵挡背后的攻击。 “是你!” 宋卓行盯着前方冲过来的精瘦士兵多看了一眼,手下动作不停,抓住身侧一名士兵就甩了出去。 士兵落在同伴身上,“呼啦啦”倒了一片。 精瘦士兵也被殃及,倒在地上。 他刚爬起来,脸上就挨了一拳。 “敢动我的人,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宋卓行又给了他一拳。 润竹听到动静,趁着压制对手的时候扭头瞟了一眼。 是他。 被三郎打得半边脸都肿起来的士兵曾经打晕过他,就是崔小娘子被人行刺的那一日。 没想到三郎一直都记在心里,现在更是抓住机会替他出气,他......真是太感动了。 润竹红了眼,手下动作更狠了。 他一定要把三郎带下山,离开这个鬼地方。 大概是见宋卓行打得痛快,苏毕文抓住南殿的侍卫,也是一顿猛揍。 其他人见状,如法炮制。 他们身在南殿,或多或少都受到过压迫和殴打,有时候为了能继续留下来,就忍气吞声。 如今有了机会,可以光明正大地打那些侍卫,苏毕文等人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啊——” 张五郎抓着一名南殿的侍卫,正在出恶气的时候,被云晨一脚踢中,飞了出去。 “嘭!” 闷响声陆续传来,崔衡玥趁着打斗的间隙看了一眼,心中顿时往下沉。 除了宋卓行,其他人全都倒在了地上。 虽然他们很快就爬了起来,又继续加入了战斗,但是阵形已乱,他们已经落了下风。 缠住崔衡玥的云晨忍不住扬起唇角:“疯丫头,我早就提醒过你,这些人不可靠,你就是不相信我。 “现在后悔了吧?” 崔衡玥面色不改,一边与他交手一边说道:“我从不后悔。” “嘴硬......啊......” 云晨刚吐出两个字,脸上就挨了一拳,随即身体往后倒。 后面的侍卫看见了,连忙冲上去,扶住了云晨的身体:“都尉,你没事吧。” “崔衡玥——” 云晨大喊了一声崔衡玥的名字,推开侍卫,就朝崔衡玥冲了过去。 旁边的侍卫一拥而上,崔衡玥顿时不敢分神。 但眼看着他们阵形散乱,又接连受伤,崔衡玥有点急了。 “啊——” 崔衡玥大吼一声,动作迅如虎,撂倒了周围的人。 在外围的敌人冲上来之前,崔衡玥迅速窜到中间,高声吼道:“你们还想不想下山? “难道你们都忘记自己的目的了吗?” 苏毕文等人心中一震。 真是气昏头了,怎能因小失大呢? 下一瞬,崔衡玥的命令传来:“换!” 一声令下,苏毕文、宋卓行等七人加快动作,左冲右突,回到崔衡玥身边。 “摆阵!” 重新换了个阵形,宋卓行等人不再惦记着揍人出气,心无旁骛地闯阵。 站在游廊上的穆风看见对方新的阵形,突然变了脸色。 “很熟悉吧?” 穆火和穆云走了过来,目光盯着人群中间的崔衡玥。 穆风扭头看向他们:“你们怎么过来了?” “主子派我们来看看。”穆火回道。 穆风又看向穆云:“这个阵法是你教给崔衡玥的?还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要说什么。 “唉——” 穆云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教过她,但她学得并不好。 “但前不久,她曾跟我说,谢禹也教了她这个阵法,讲得比我透彻,她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要领。” 说到这里,穆云露出了忧伤的表情:“你们说,我是不是不适合传道受业?” “......” 看见穆云一副伤春悲秋的模样,穆风很无语,懒得搭理他,继续观看比武。 穆火抬手,轻轻地拍了拍穆云的肩膀:“这是你第一次当师父,难免有些无措,不必放在心上。 “以后多收几个徒弟,你就长进了。” 穆云:“......” “滚!”穆云怒气冲天,一掌拍开穆火的手。 穆火笑了笑,看向练武场。 此时,崔衡玥一方的形势已经有所好转,八人保持阵形,逐渐朝着西边的游廊靠近。 火烽脸上挨了崔衡玥一拳,心头怒火燃烧,高声命令:“换阵。” 听到他的命令,众人迅速变换位置,换了一个新的阵形。 “攻!” 不过区区上百人,就如同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气势磅礴,令人不敢直面。 穆火笑了笑,看向练武场。 此时,崔衡玥一方的形势已经有所好转,八人保持阵形,逐渐朝着西边的游廊靠近。 火烽脸上挨了崔衡玥一拳,心头怒火燃烧,高声命令:“换阵。” 听到他的命令,众人迅速变换位置,换了一个新的阵形。 “攻!” 不过区区上百人,就如同千军万马般奔腾而来,气势磅礴,令人不敢直面。 第198章 耍无赖 太快了! 火烽等人根本来不及阻拦,崔衡玥就将他们的阵形撕裂出一道口子。 “跟上。” 宋卓行提醒同伴之后,纵身跃进那道口子。 苏毕文等人紧随其后。 “拦住他们。” 火烽下达命令之时,一把抓住了走在最后面的姚十三,用力甩向后方,就往前去追崔衡玥。 姚十三摔落在云晨脚边,云晨一脚跨过去,坐在姚十三身上,对着姚十三的脸就是一拳。 “臭小子,刚才打我的人打得挺痛快啊?” 姚十三被肥胖的身躯压着,动弹不得,只好求饶:“都尉息怒,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管你有什么理由,总之你打了我的人,我就要打回来。”云晨不管不顾,对着姚十三就是一顿猛揍。 宋卓行瞧见了,想去救姚十三,却被火烽缠住。 “小子,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去救别人?”火烽嘴角挂着嘲讽,手下动作愈发狠厉。 崔衡玥一路往前冲,一拳一个,所过之处,士兵皆倒在她的脚下。 凭着这股冲劲,崔衡玥第一个抵达至游廊。 “诶,我已经离开了练武场,你们不能攻击我了。” 眼见身后的士兵追上游廊,还想对她动手,崔衡玥急忙出声提醒他们。 这些士兵愣了一下,随即恨恨地骂了一句,准备回练武场。 “哎,别走啊,我还有话跟你们说。” 崔衡玥突然跃至他们身后,推着他们往前。 她这是干什么? 这些士兵满腹疑惑,正琢磨着,耳旁就传来了声音: “终于出来了,累死我了。” 是苏毕文。 这些士兵大惊失色,急忙推开崔衡玥,阻止后面的人过来。 可惜,他们与李碧儿碰了个正着,李碧儿两三招就把他们扔回了练武场。 李碧儿抵达游廊之后,张五郎、李本儒相继抵达。 “三郎,你先走。” 润竹横插进去,一掌将宋卓行打了出去,缠住火烽。 宋卓行飞出去的方向正是崔衡玥所在的游廊,但他落地之后离游廊还有一丈远,他没有去游廊,而是朝着润竹所在之处突围。 苏毕文看得着急,大声喊道:“宋卓行,你先过来。” 宋卓行没有搭理他,继续朝润竹所在之处行进。 “三郎,你先走。”润竹余光瞧见这一幕,急得大喊。 宋卓行依然不说话,只前进。 “这些人......” 崔衡玥急得踏上栏杆,用力一蹬,跃进练武场。 “走!” 崔衡玥抓住宋卓行的肩膀,用力将他甩出去,又撂倒了周围的士兵,朝着润竹奔过去。 宋卓行稳稳地落在游廊上,但他一落地就往练武场冲。 苏毕文和张五郎急忙抓住他。 “你干什么?还想不想下山了?给我在这里老实呆着。”苏毕文大吼。 李碧儿走过来,劝道:“宋小郎君,你不要再进练武场添乱了,不然疯丫头要多救一个人。” 宋卓行:“......” 什么添乱? 他是去帮崔小娘子的。 无奈苏毕文和张五郎死死地抓着他,宋卓行挣扎不开,只好看向练武场,寻找崔衡玥的身影。 “疯丫头,你这是自投罗网。”风掣和风驰堵住了崔衡玥。 “是吗?” 崔衡玥左边唇角微勾,眸中闪过一丝轻蔑:“你觉得你们能拦住我吗?” 风驰动作不停,脸上充满了自信:“那咱们就试试看。” 然而话音未落,他就被崔衡玥打飞了。 风驰:“......” “崔小娘子,我来帮你。”润竹冲了过来。 来得正好。 崔衡玥心中一喜,撂倒风掣,抓住润竹就朝游廊丢了过去。 “快拦住他。”火韬大喊,施展轻功去追。 “放开我。” 宋卓行见状,猛地用力甩开苏毕文和张五郎的手,捡起地上的石头就掷了出去。 “啊——” 火韬脚上传来一阵痛楚,随即身体下坠,砸倒了下面的士兵。 润竹平安抵达游廊。 “你们不守规矩,耍无赖。”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道蕴藏怒气的声音,游廊上的五人齐刷刷地回头。 是穆火。 在他身旁,还站在穆风和穆云。 三人黑着脸,看起来一副很生气要翻脸的模样。 苏毕文几人大惊,正想解释时,就听见宋卓行说: “闯阵之前,你们可没说我们离开练武场之后就不能动手。” 穆火一时语塞。 见穆火没有驳斥自己,宋卓行又从地上捡了几颗石头,瞄准方向就将石头扔了出去。 “嘭嘭嘭......” 围攻崔衡玥的士兵倒下了四五个。 崔衡玥惊愕地看了地面一眼,又看向游廊,只见宋卓行拿着石头正要扔。 而穆火等三人就在旁边看着,没有出手阻止,她立刻朝姚十三奔去。 见此情景,苏毕文瞥了眼穆火三人,又与李碧儿几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也学宋卓行,拿石头当暗器,攻击那些阻拦崔衡玥的人。 李碧儿芊芊素手一扫,手中就多了一把树叶。 手指翻飞,树叶裹挟着力量直射而去,所过之处,血珠四溅。 穆云大惊,正想出手阻止李碧儿,手臂却被人拉住。 “是轻伤,她没杀人。”穆火解释完,就放开了穆云。 没杀人? 穆云看向练武场,发现被李碧儿射伤的士兵已经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崔衡玥。 还真的是轻伤。穆云心中稍安,不由地扭头看向李碧儿。 刚才她被包围的时候,没看出她的武功有多厉害,现在看她掷暗器,倒是个高手。 李碧儿无视周边探究的目光,一心一意地帮崔衡玥和姚十三突围。 李本儒和润竹等人也加入了掷暗器的行列。 “拦住暗器。” 赤野大声吩咐,脚尖轻点,跃向空中,将暗器原路踢回去。 周边的士兵也纷纷出手。 另一边,崔衡玥已经冲破重重包围,来到姚十三身边。 她毫不犹豫地一掌打在云晨背上,将其打飞,又迅速把姚十三拉起来。 “跟着我。” 话落,崔衡玥已经往前开路。 看着崔衡玥瘦弱的背影,姚十三心中涌起一阵感动,他踉跄着紧跟在崔衡玥身后。 缓过来后,姚十三抡起拳头就挥向旁边的士兵。 自游廊飞过来的暗器,几乎全部被士兵拦下,偶尔逃脱的石头精准地砸在攻击崔衡玥的士兵身上,仿佛长了眼睛一般。 穆火看了看被砸倒的士兵,又看向沉稳投掷石头的宋卓行,目光越发深邃。 这个小子...... 第199章 主子的吩咐 穆火勾了勾唇角,脸上浮现出一丝兴味。 为了能下山,这群人终于不藏着掖着了。 “嘭!” 忽然,一名士兵飞来,撞到柱子上,又飞了出去。 穆风身形一闪,接住士兵,稳稳地落在游廊上。 士兵落地,羞愧地垂下头:“属下无能。” 穆风淡淡道:“下去吧。” “是。”士兵退到一旁。 又一名士兵飞了过来。 但这次,士兵从练武场边缘上空坠下,砸倒了一片人。 崔衡玥趁机撂倒周围的人,抓住姚十三就朝游廊甩过去。 脱手之后,崔衡玥一路猛攻,朝着游廊奔去。 “小心——” 看见有士兵跳起来抓姚十三,李本儒忍不住出声提醒。 与此同时,李碧儿纵身一跃,飞向姚十三。 眼看着士兵抓住姚十三的衣服,李碧儿迅速射出一片树叶。 飞叶割断姚十三的衣角,士兵手中一轻,摔落下去。 李碧儿趁机抓住姚十三的手臂,施展轻功,将他平安带到游廊上。 在李碧儿落地的那一瞬间,崔衡玥也已经脱离包围,踏入游廊。 下一刻,游廊上发出一阵欢呼声。 “我们成功了。”李本儒高兴地跳起来,浑然忘记了身上的伤还在流血。 张五郎笑得合不拢嘴:“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下山了。” 润竹兴奋地挥拳,宋卓行笑望着他。 姚十三忍不住仰天大笑,却牵动了脸上的伤,痛得龇牙咧嘴。 苏毕文和李碧儿相视一笑,又默默地移开目光。 而练武场上的人看见他们又叫又笑的模样,脸色十分难看,双拳攥得“咔嚓”响。 “可恶,我们竟然输了。”有士兵气不过,跪下去猛捶地。 崔衡玥扫视了一圈练武场上的士兵,随后走到穆火面前,微微笑道:“大将军,我们成功了。 “请转告楚王,该是他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穆火笑呵呵地看着崔衡玥:“恭喜,你放心,主子从不食言。” “那就好。” 崔衡玥说完,就招呼自己的同伴:“我们回去吧。” 走了两步,崔衡玥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穆火:“对了,大将军,今晚的宫廷盛宴,就摆在地藏阁吧。 “我欠你的那一份,你就自己拿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金刚阁。 在他们离去之后,火烽和赤野等人站在台阶下,“噗通”跪下:“属下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见他们跪下了,其他士兵也纷纷跪下:“属下无能,请大将军责罚。” 穆火扫视众人一遍,微微笑道:“你们今日之举我都看在眼里,很好。 “这十五年来,你们没有荒废,也没有生疏,很好。 “想必主子知道以后,也会很欣慰,都起来吧。” 众人互相看了看,犹豫着站起来。 云晨起身之后,很是忐忑:“大将军,我们输了啊......” 他们输了,楚王也会感到欣慰吗? 穆云笑了:“你们不必担心,今日你们所用阵法是大将军自创,虽然也很难,但比起我们从前在战场上用的八阵,稍逊一筹。 “所以你们大可放心,若是在战场上,我们的八阵依然无人可破。” 原来是这样。 众人恍然大悟,心底的不安逐渐消失。 接下来,穆火安排人给受伤的士兵处理伤口,其他人各司其职。 在离开金刚阁的路上,穆云忍不住对穆火说:“虽然这个阵法是你根据八阵改的,但威力也不弱。 “崔衡玥这些人居然能闯出来,也算是有本事。” 穆风微微颔首:“是有点本事。” 穆火笑了:“这都是主子的吩咐。 “主子说,崔衡玥虽然聪明,根骨也不错,但毕竟只学了几个月的阵法,不宜用太难的阵法考验她,就让我改一改。 “不过,主子也说了,不能改得太简单,得让他们吃点苦头。” 原来如此,穆风和穆云露出了然的表情。 三人来到神隐宫,将崔衡玥一行人闯阵的情况禀报给楚王。 “他们的伤严重吗?”楚王问。 穆风回答:“不是很严重,及时止血包扎,休养几天就会好。” 听见这话,楚王吩咐道:“让明觉给他们看看伤。” ...... 穆云带着南殿的人回了观音阁后,就吩咐云晨去找明觉给崔衡玥他们治伤。 没想到,他刚吩咐完,就有侍卫来报:“将军,崔小娘子他们去了甄九郎的院子。” 穆云摸了摸下巴,冲云晨说道:“不用叫明觉了,送些伤药去给甄九吧。” “是。” 云晨领命而去。 此时此刻,崔衡玥八人正在甄九的院子,请求甄九给他们治伤。 甄九面无表情,吩咐苦玄:“你去给他们处理伤口,不要让他们乱走。” 吩咐完,又对崔衡玥说:“疯丫头,你跟我进来。” 看着崔衡玥跟甄九进了房间,又见房门被关上,院子里的人不由地猜测起来:甄九单独与崔衡玥说话,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尤其是苏毕文和李碧儿,心中更是疑惑。 宋卓行不动声色地打量院子,见院子里到处都是草药,不禁在心里猜测:这个甄九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在云悬寺拥有这么多的草药,还独居一院? 屋外的人揣测不定,屋内的人平心静气。 甄九将伤药和纱布放在桌上:“我看不见,你自己处理吧。” 崔衡玥看了看身上流血的地方,都是手能够得着的地方,就“嗯”了一声,开始自己处理伤口。 “你要下山了?”甄九冷不丁地开口。 崔衡玥头也没抬,回答:“是。” “什么时候?” “就这两日吧。” 甄九顿了一下,又道:“你带苦玄下山吧。” 崔衡玥抬头看他:“苦玄?你要把苦玄送给我?” “当然不是。”甄九拉长了脸:“只是把苦玄借给你用一段时间,待你帮我报了仇,就让苦玄回来。” 这分明就是不信任她。 崔衡玥有点生气,但面上不显,一边处理伤口一边说:“苦玄医术不错,我倒是想把他带在身边,以防崔府那些小人害我。 “但是,楚王只允许今日随同我闯阵成功的人下山,其他人不允许。” 唯恐甄九不信,崔衡玥补充了一句:“不信你可以派苦玄去外面问问,我身边的琼花和林江也不可以下山。” 甄九顿时黑了脸:“那我去跟楚王说。” 崔衡玥大惊。 什么?他跟楚王也有交情? 可是,她不想把苦玄放在自己身边...... 第200章 所犯何事 崔衡玥心里很清楚,甄九不信任她,亦如她不信任甄九。 但是,她下山是有重要的事要做,身边的人必须是她信任的人,最不济也得是她能掌控的人。 很显然,苦玄均不在二者之列。 “等等——” 崔衡玥出声阻止甄九:“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让苦玄跟我下山?”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让苦玄去帮你。” 这样浅显的意图她都看不出来,甄九有点生气,但还是忍着怒气解释了一下:“崔氏是第一大世家,靖国公更是京师第一大权贵,后院关系错综复杂。 “你在云悬寺中长大,根本就不清楚后宅中那些腌臜手段,有苦玄在你身边提点你保护你,你才能在崔府后宅稳住脚跟。” 什么提点? 什么保护? 分明就是监视。 崔衡玥撇了撇嘴:“苦玄是男子,连后院都进不去,怎么提点我,保护我?” 甄九愣住了。 他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记了? 看来,他在云悬寺呆久了,总以为崔衡玥所在的地方男女大防没有那么严苛。 崔衡玥看着甄九,温声安抚:“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我不是担心这个。”甄九打断她的话。 崔衡玥怔住了,不是不信任她? 那是因为什么?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心声,甄九解释道:“我是担心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崔府的坏人,所以才想让苦玄跟着你下山。” 崔衡玥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甄九还是不信任她。 对付崔府的人,她自信还是没有问题的。 崔衡玥心里不高兴,但语气中并未表现出来:“神医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苦玄跟着我着实不方便。 “何况,苦玄是你的人,他出现在崔府,于我也不利。 “我不能带苦玄下山,还请神医谅解。” 甄九沉默了。 她说的不无道理。 沉思了一阵,甄九叹道:“既如此,苦玄还是留在云悬寺吧。” 闻言,崔衡玥松了一口气,她笑着说:“神医若是担心,不如给我备一些药。 “伤药,亦或者是毒药,多多益善。” 她本以为甄九会拒绝,没想到甄九一口答应:“好,你下山前来取。” 崔衡玥“嗯”了一声,就继续包扎伤口。 处理完伤口,崔衡玥离开房间,见其他人的伤口都处理完了,就向甄九告辞。 李碧儿磨磨蹭蹭地走在最后,走了一段距离之后,李碧儿趁人不备,又返回了甄九的院子。 “李娘子?” 苦玄看见李碧儿去而复返,不禁看向她手臂上的伤:“你的伤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找神医。”李碧儿说完,径直走进甄九的房间。 听到动静,甄九“看”向门口:“什么事?” 李碧儿往前走了几步,停在距离他一丈远的地方:“神医,你可曾记得答应过我的事?” “自然记得。” ...... 这天晚上,穆水按照约定给崔衡玥准备了宫廷盛宴。 穆火只拿走一道菜,然后就派人将剩余的九十九道菜肴送去地藏阁。 崔衡玥邀请了南殿所有的人共享盛宴,有楚王的人,亦有楚王庇护的那些“外人”。 开宴前,崔衡玥对众人说:“前尘之事不可追,但无论如何,我能平安成长都是诸位的功劳。 “这份情义我会牢牢记在心里,多谢诸位。” 说着,崔衡玥对着众人深深地一揖。 从前那些欺负过她的人、迫害过她的人、帮助过她的人终将成为过去,她会把这些当成人生中的历练,让自己变得更强大。 崔衡玥直起身体,端起桌上的酒杯,向众人举杯:“今晚这顿就当是感谢宴,感谢诸位厚爱,我敬你们。” 说完,仰头一口饮尽。 苏毕文那些随同她比武的人不禁动容,端起酒杯一口干了。 而那些没有跟崔衡玥去比武的人听了这番话,心底的埋怨也烟消云散。 宋卓行饮尽杯中酒,心中却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有心疼,有后悔,亦有愧疚。 穆云站在远处,心情复杂地看着崔衡玥,叹道:“小丫头终究还是长大了......” “将军......”云晨踌躇着开口:“主子真的要放他们下山吗?” 放崔衡玥下山,他还能理解,毕竟崔衡玥很干净,什么事也没犯。 但是,苏毕文和李碧儿那些人身上都背着案子,就这样下山,恐怕会惹出祸端,牵连云悬寺。 云晨将心中的顾虑告诉穆云,希望他能劝一劝楚王。 然而,穆云道:“主子心中有数。” 随后,他又吩咐道:“让厨房再准备一些饭菜,今晚就让他们吃个尽兴。” “是。” 云晨去传达命令。 从厨房出来,云晨碰见云林,忍不住吐槽:“将军对疯丫头也太好了吧?居然还吩咐厨房加菜,帮疯丫头撑面子。 “我们跟随将军这么多年,虽然将军视我们为心腹,可从来没有为我们撑过面子。” 云林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淡淡开口:“师父给徒弟撑面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云晨:“......” 好吧,他只是一个心腹。 --------- 酒过三巡,崔衡玥面色绯红,和李本儒划拳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你输了,喝。”李本儒帮崔衡玥倒满酒,催促道。 崔衡玥端起酒杯正要喝,就被人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下一瞬,手中的酒杯也被人抢走。 “我替她喝。” 宋卓行将崔衡玥的酒倒进自己的杯中,一口饮尽。 李本儒面露不悦:“宋小郎君,喝酒要人替还有什么意思?” “你没见她已经喝醉了吗?”宋卓行从润竹手中拿过酒壶,重重地放在桌上:“我陪你玩。” 李本儒还没说什么,崔衡玥就怒瞪宋卓行:“我没有醉。” 又对李本儒说:“我们继续玩。” 琼花在一旁看得着急,蹲下来小声劝道:“玥玥,我们回去吧。” “不......” 崔衡玥的话还没说完,穆风突然出现在她身后。 “崔小娘子,跟我走一趟。” 话落,水芙和水蓉从后面走过来,不等崔衡玥反应,就一左一右搀扶着她往外走。 宋卓行想阻止,却被穆风拦住。 眼看着崔衡玥被带离膳堂,宋卓行怒视穆风:“敢问崔小娘子所犯何事?” 膳堂里的人纷纷看过来,等着穆风的答案。 穆风冷声道:“谁说她犯事了?不过就是请她去北殿喝杯茶罢了......” 第201章 答案 北殿? 宋卓行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莫非是......楚王要见崔小娘子? 余光瞥见穆风的身影消失在膳堂门口,宋卓行当即起身,抱歉地对众人说:“今晚喝得有点多,我出去一下。” 众人了然一笑。 润竹看出了异常,跟着宋卓行出了膳堂,“三郎,你要去找崔小娘子?” 他说话的声音很小,只有宋卓行一个人听见。 宋卓行没有直接回答:“也许,我今晚能找到答案。” 这样没头没脑的话听得润竹一头雾水,但当他想问时,宋卓行已经不见了踪影。 ...... 神隐宫,寝殿门口。 “我来吧,你们退下。” 穆水从水芙和水蓉手中接过崔衡玥,就往殿内走去。 穆风紧随其后。 “你是......”崔衡玥一把抱住穆水,笑盈盈地看着她的脸:“穆水娘子,好久不见。” 确实是好久不见。 穆水神情复杂地看了崔衡玥一眼,将她推开,语气冷漠:“崔小娘子,你喝醉了。” “不,我没醉。”崔衡玥往前扑,又挂在穆水身上。 穆水用力推她,却推不动,心中暗惊:几个月不见,这个疯丫头的武功居然大增至此...... 突然,身子一紧,崔衡玥双手死死地抱着穆水,语气软糯:“穆水娘子,你做的东西真好吃,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以后若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揍他。” 穆水心中一震,脚步也跟着停下来。 这个疯丫头...... 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 穆水敛下心神,扶着崔衡玥继续往里走。 “主子,崔小娘子来了。”穆水停在门口,没有进去。 “让她进来。” 听到命令,穆水才扶着崔衡玥进去,放下人之后,就立即退出内室。 穆风默默地退出去。 当内室只剩下楚王和崔衡玥两个人时,楚王见崔衡玥靠在椅子上,头歪着,双眼紧闭,不禁皱起了眉头。 “丫头!” 喊了一声,没有反应。 楚王拔高声音,又叫了一声:“丫头!” “别吵,我要睡觉了。”崔衡玥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 楚王:“......” 臭丫头,居然喝成这个样子。 楚王转动轮椅,停在崔衡玥面前,刚想训斥她,眼神一闪,改了主意。 “丫头,你要下山了,不准备送点东西给我留作念想吗?” 崔衡玥缓缓睁开眼睛:“送什么?” 她眼神迷离,脸颊通红,就连耳根都是红的,这样一副迷醉的模样落在楚王眼中,他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另一位女子的容貌。 眉眼如画,肤如凝脂,举止投足间尽是风情。 楚王用力抓紧扶手,仿佛这样,他就能抓住心中所念之人。 然而,一切都是徒劳。 眼前幻象消失,楚王逐渐松开双手,定定地看着崔衡玥:“就把你姨母送给你的那个荷包留给我吧。” 听到“荷包”二字,崔衡玥立刻双手抱胸:“不送,那是姨母给我的。” 说着,起身就往外走。 她脚步踉跄,好几次绊倒东西差点摔跤,但楚王就这样默默地看着她,不帮忙,也不叫人进来。 “你就不怕我抢吗?”楚王突然出声。 崔衡玥顿住脚步,回眸看向他,眼神依然迷离:“你就不怕......我姨母泉下有知,恨你吗?” 楚王瞬间僵住。 崔衡玥趁机离开内室,嘴里骂骂咧咧:“哼,想趁我喝醉抢我东西,没门。 “不,我没有喝醉,没有喝醉,没有喝醉......” 看见崔衡玥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穆水立即上前扶住她:“崔小娘子,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回去。”崔衡玥推开穆水,径直往前走。 穆水不放心,跟了上去,却被穆风拦住:“你回去照顾主子,我去送她。” 离开神隐宫,到了栈道前,穆风快走几步,挡住崔衡玥的去路。 “崔小娘子,你能不能把那个荷包送给主子?” 崔衡玥往后退了两步,双手环胸:“不送。” “主子对你那么好,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荷包而已,你为什么不能送给主子?”穆风很生气,质问道。 崔衡玥歪头,一脸无辜的表情:“既然是一个小小的荷包,你主子为何想要?” 穆风一时语塞。 见崔衡玥要走,穆风一把拽住她的手臂:“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不是一个小小的荷包,那是一个很重要的荷包。” “那我更不应该送人了。” “......” 崔衡玥用力甩开穆风的手,绕过他,踏上了栈道。 她的身体仍然摇摇晃晃,看得周围的侍卫心惊不已。 “统领,崔小娘子她......”侍卫走过来,示意穆风看崔衡玥。 穆风正因为刚才的事情气愤不已,冲口就骂:“回你的位置去,该干嘛就干嘛。” 见他在气头上,侍卫不敢再言,默默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啊,小心——” 侍卫中发出一声惊呼。 穆风回头看去,见崔衡玥摔在栈道上,一只手抓着绳索。 他立刻施展轻功来到崔衡玥面前,拎起她就往南殿方向走。 “放开我。”崔衡玥挣扎不止。 穆风抬手,一掌劈晕了她。 过了栈道,穆风下意识地瞟向崔衡玥,他要不要趁现在把荷包抢过来? 内心挣扎了一阵,穆风最终还是放弃了。 如果主子想抢,荷包早就不在崔衡玥身上了。 穆风拎着崔衡玥继续往前,他没有去地藏阁,而是把崔衡玥送去了观音阁。 “她就交给你了。”穆风把崔衡玥丢给穆云后,就离开了观音阁。 赤野看着被打晕的崔衡玥,有些无措:“将军......” 穆云皱眉想了一下,吩咐道:“把她送到幻乐居,算了,还是我去吧。” 安置好崔衡玥,穆云离开幻乐居,对门口的侍卫说:“看好了,不要让任何人打扰崔小娘子。” “是。” 侍卫目送穆云离开之后,就关上了院门。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翻越院墙,进入幻乐居。 这座小院房间不多,院子里也没有侍卫,宋卓行很快就找到了崔衡玥。 探了探鼻息,又把了一次脉,见崔衡玥只是昏睡,并无异常,宋卓行心中稍安。 他在床沿上坐下,静静地看了崔衡玥很久,才起身离去。 一刻钟后,宋卓行刚进房间,就对上润竹那双担忧的眼睛。 “三郎,你总算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就要出去找你了。” 宋卓行推开他,径直走向床铺,脱了夜行衣,换上寝衣。 润竹走过来:“找到答案了吗?” “找到了。” 第202章 监视 次日清晨,“轰隆隆”一声响,将众人从梦中惊醒,但崔衡玥因为醉酒,毫无反应,依然在床上呼呼大睡。 电闪雷鸣,不一会儿就下起了倾盆大雨。 穆水关好窗户后,默默地伺候楚王洗漱更衣。 “你跟你阿弟十五年没见了吧?”楚王突然出声。 穆水动作一顿,又继续梳头:“是。” 楚王望着镜中的脸,漫不经心地说:“崔衡玥要下山了,我准备派人跟在她身边,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我看她对你说话挺温柔的,又喜欢你做的饭菜,不如你跟她下山吧。 “这样,你也能找机会见见你阿弟,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嘶......” 紫檀木梳上赫然缠着一根乌发。 穆水吓得脸色煞白,慌忙放下紫檀木梳,跪地请罪:“主子息怒,奴不是故意的,奴......” “无妨。” 楚王拿起梳妆台上的紫檀木梳,小心翼翼地将上面的乌发取下来,放在一旁的白色巾帕上。 随后将紫檀木梳递至穆水面前:“继续。” “......是。” 穆水小心翼翼地接过紫檀木梳,缓缓站起来,努力控制住手颤抖的动作,继续给楚王梳头。 她的动作很轻,很慢,同时在心里琢磨楚王那一番话: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要监视崔衡玥?又为什么让她去? 是出于对她的信任? 还是......试探她? 可是,她几个月前就已经以死明志,主子不应该试探她才对。 难道......是找机会让她去见阿弟? 她在心中思考的时候,手中动作如常,并未慢下来。 梳好头发之后,她已在心中权衡完毕。 穆水看向铜镜,一边检查发式一边镇定地说:“主子,我不想下山,我想留在您身边,继续伺候您。” “不想见你阿弟了?”楚王问。 “想。”穆水没有隐瞒自己的真实情感,解释道:“但无论我下山还是不下山,并不能改变我阿弟的处境。 “他若是过得不好,我也没有能力帮他,还徒增担心和难过。 “他若是过得好,我除了安心之外,也不能给他锦上添花。 “他那么小就与我分开,恐怕都不记得有我这个阿姐,我去见他,不过是给他增添麻烦,不如不见。” 穆水拿起那根发亮的桃木簪,小心翼翼地插入发髻中:“还请主子派其他人去吧。” 楚王对着铜镜照了照,似笑非笑地赞了一句:“手艺不错。” 又吩咐道:“崔衡玥下山之前,还是由你负责她的膳食,做好之后你派人送去南殿。” “是。” 穆水领命退下。 在她离开后,穆火、穆风、穆云闪进内室:“主子。” 楚王转动轮椅,来到他们面前:“你们刚才都听到了吧?穆水不愿意下山,依你们看,究竟派谁去合适?” 穆云一听就知道主子不会强迫穆水下山,心中稍安,想了想就说:“主子,不如往云晨和云林跟崔小娘子下山吧。 “他们两有默契,应变能力也不错,我相信他们应该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穆火摇头:“他们不行。” “为何不行?” 穆云忍不住反驳:“他们与崔小娘子在南殿相处了十五年,虽之前有些不快,但这些年来,崔小娘子对他们不排斥,有时候还能谈笑几句。 “若是他们跟崔小娘子下山,崔小娘子肯定不会防备他们。 “再者,云晨和云林多年来配合默契,有他们看着,崔小娘子也能早日查出真相。” 穆风冷不丁地插嘴:“他们太扎眼了。” 穆云怒气一滞,脸上闪过一丝窘迫。 他光顾着想帮崔衡玥找两个熟悉的帮手,却忘了云晨和云林跟着他上过战场,凯旋时也曾在京师露过脸。 若他们下山,肯定会被瑞王抓住把柄。 穆火扫了他一眼,随后对楚王说:“主子,自从瑞王当了摄政王之后,朝堂就逐渐被他掌控,甚至连京师也受他控制。 “虽然您放弃兵权,在云悬寺养病十五年,但瑞王从未对您放心,若是我们的人跟崔小娘子下山,那崔小娘子势必会被瑞王盯上......” 穆云忍不住打断穆火的话:“即便我们不派人跟着崔小娘子,她也会被瑞王盯上。” 只要是从云悬寺出去的人,就很难逃过瑞王的监视。 “我知道。”穆火不急不躁地解释:“但如果我们妥善安排,瑞王不会对崔小娘子盯得那么紧。 “时间一长,瑞王自然就会放松警惕,所以,这两个人不能是我们的人,至少表面上不是我们的人。” 表面上不是他们的人? 穆云略一思考,就想到了两个人:“穆水不愿意去,那可以派水芙和水蓉跟崔小娘子下山。 “这两人是穆水带进来的人,又是穆水的心腹,有她们两个在,瑞王不会怀疑崔小娘子,也不会另外派人盯着崔小娘子。 “而且,水芙和崔小娘子感情不错,崔小娘子应该不会反对。” 越说越觉得除了水芙和水蓉,云悬寺中再也找不出第三人。 穆云看向楚王:“主子,您觉得如何?” 楚王:“......甚好!” 一刻钟后,穆风留下来陪着楚王,穆火和穆云离开了寝殿。 到了分岔路口,穆火停下脚步,侧头看向穆云:“还以为你做了一段时间的师父,会心疼你的徒弟。 “没想到......最后坑徒弟的却是你这个师父。” 穆云怒道:“我这是在帮她,不是坑她。” “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穆火说完,就榻上了去往西北方向的小路。 穆云气得脸色铁青,愤愤地拐上另一条小路。 回到观音阁,穆云在自己的书房中翻箱倒柜了很久,然后抱着一个箱子去了幻乐居。 此时,崔衡玥和水芙正在用早膳。 “不用比武就能吃到穆水娘子做的膳食,这种日子真是太惬意了。”崔衡玥闭着眼睛,一副陶醉于美味的表情。 水芙满脸微笑地看着她,由衷地替她感到高兴。 余光瞥见穆云出现在门口,水芙慌忙放下筷子,离开座位,退到后面:“将......将军......” 崔衡玥听到声音,睁开眼睛,看见穆云手中的箱子,眸中闪过一丝疑惑。 “你先下去。” 听到穆云的命令,水芙如释重负,快速离开房间。 穆云扫了一眼膳桌,将箱子递给崔衡玥:“你要下山了,为师没什么可送给你的。 “这个箱子是跟随我一起进云悬寺的,今日我就把它送给你。” 崔衡玥茫然地接过箱子,打开一看,却两眼发直。 只见箱子里全是书籍,兵书、武功秘籍、菜谱...... 第203章 你敢不从 穆云离开之后,水芙走了进来。 她看见桌上的箱子,好奇道:“疯丫头,将军送你什么了?” 崔衡玥一脸苦恼的表情:“唉,将军说我粗鄙不堪,整日里只知道练武,让我多读读书,免得下了山被人耻笑。 “所以,他就送了一箱书给我。” 是书啊。 水芙顿时失去了兴趣。 下一刻,水芙在崔衡玥身边坐下,满脸羡慕:“你能下山了,真好! “唉,我来云悬寺五年了,这五年来,我一次也没有下过山,都快忘记外面是什么样子了。” 崔衡玥看着她:“你想下山吗?” “当然想了。”水芙脱口而出,但下一刻,她又摇了摇头:“不,就算有机会,我也不能下山。” 提到下山,崔衡玥能清楚地看见水芙眸中的开心,但她又说不能下山,这是为什么? 崔衡玥心中感到疑惑,嘴上就问了出来:“为什么有机会也不能下山?” 水芙叹了口气:“因为娘子不会下山,我要留在这里陪着她。” 娘子那么想留在楚王身边,肯定不会离开云悬寺。 崔衡玥有点失望,她还想着穆水做菜那么好吃,可以跟楚王求求情,把穆水带走。 用完膳后,水芙回了北殿,崔衡玥去了地藏阁。 她找到陈氏:“陈娘子,我过两日就要下山了。” “我知道。”陈氏露出慈祥的目光,抬手去摸她的头。 崔衡玥下意识地想躲,但看见陈氏眸中的泪光之后,她将头伸到陈氏的手掌下。 陈氏轻轻地抚摸她的头发,温柔道:“寺外人心险恶,你下山后一定要小心,凡事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就算那人日复一日地关心你......” 陈氏手顿住,眸中闪过一丝愧疚。 随即她抽回手,缓缓说道:“就算那人日复一日地关心你,爱护你,你也不要相信她......” 说到这里,陈氏背过身,悄悄地擦掉眼泪。 崔衡玥鼻头一酸,红了眼眶,她没有问陈氏的身份,也没有问从前的事。 因为陈氏这番话就是在向她道歉,也是在告诫她。 “陈娘子,我长大了,谁是真心,谁是假意,我分得清。”崔衡玥对着陈氏的背影说。 陈氏心中一震,默了一瞬,她语气平静地说:“那就好。” 突然,身上一沉,陈氏低头看去,却见崔衡玥拉着她的衣角,一如十年前。 “陈娘子,你能帮我准备一些东西吗?” ...... 下晌,雨过天晴。 崔衡玥来到观音阁,双手奉上六礼束脩:“师父,今天是个好日子,不如把拜师礼补上吧。”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略显随意的话,穆云心中一热,眼眶泛红。 他强压住内心的激动,连说了三个“好”字。 随后,穆云带着崔衡玥去拜了祖师爷,又让她行了拜师礼,最后训话一番,就拉着崔衡玥去了北殿。 “主子,我收了个徒弟。” 穆云一本正经地向楚王介绍崔衡玥,并让崔衡玥给楚王磕头。 崔衡玥站着没动:“他又不是祖师爷,不磕。” 穆云顿时沉下脸:“这是师命,你敢不从?” “......”崔衡玥顿觉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早知会这样,她才不会补这个拜师礼。 楚王看着崔衡玥脸上的倔强,轻笑了一声:“好了,不要为难小丫头。” “是。” 穆云扭头训斥崔衡玥:“等会儿回去再跟你算账。” 崔衡玥无声冷哼,丝毫不见惧意。 “丫头。” 听到楚王的呼唤,崔衡玥怒气未消,嘲讽道:“尊贵的楚王有何吩咐?” 穆云听得想抽她,但碍于主子在这里,又不敢动手。 楚王丝毫没有把崔衡玥的无礼放在心上,缓缓说道:“你此次回靖国公府,琼花身边没有丫鬟可不行。 “这样吧,我让水芙和水蓉去伺候你。” 水芙和水蓉?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你说真的?” “真的。”楚王笑着点头。 崔衡玥当即答应:“好,但你不能勉强她们,我希望她们是心甘情愿地跟我下山。” ...... 当楚王的命令下达之后,水芙和水蓉当即表示不愿下山。 “娘子,我们不要下山,我们要留在寺里陪着你,保护你。” 对上两人红通通的眼睛,穆水心中一暖,轻轻地握住她们的手:“你们的心意,我明白。 “但这是主子希望的,也是我希望的,有你们照顾崔小娘子,我才会放心,主子才会放心。 “你们不必担忧,我在这里很好,等你们回来,我们再一起赏月。” “可是......”水芙很难过,她不想离开娘子。 水蓉伤心过后,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娘子,主子派我们去伺候崔小娘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监视吗?” 穆水顿了一下:“是监视,也是保护。” ...... 地藏阁。 “三郎,林江来了。”润竹捅了捅宋卓行。 宋卓行遂看向门口,果然看见林江走进来,他迎上去:“不知林郎君来找我有何事?” 林江掏出一把短刀递过去:“这把短刀和玥玥那把短刀是一样的,送你了。” 宋卓行很惊讶,一时之间忘了去接。 “这原本是我留给自己用的,既然你想要,那就给你吧,反正我在云悬寺也用不上。”林江不容拒绝地将短刀塞到宋卓行手中。 “不过......” 林江顿住,神情挣扎,似乎在想怎么开口。 宋卓行捏紧短刀,笑着说:“林郎君有什么条件尽管说,若是宋某能力所及,一定帮你办好。” 听见这话,林江暗中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我想请宋小郎君下山之后保护玥玥,不要让她受伤,这把短刀就当是我给你的报酬。” “这......”宋卓行面露难色。 林江心中一紧:“怎么,宋小郎君嫌报酬少了?” “当然不是。”宋卓行内心挣扎了一阵,笑着点头:“好,我答应你。” 在林江走后,怒其不争的润竹小声提醒宋卓行:“三郎,你不要忘了我们的正事。” 修长的手指抚过短刀刀柄,感受到手心处粗粝的滚花,宋卓行动作一顿:“我没忘,但这两件事并不冲突。” ...... 两日后,崔衡玥跟着穆云去神隐宫向楚王辞行。 内室之中,除了楚王,还有穆火、穆风、穆水,他们站在楚王身后,表情十分严肃。 崔衡玥在师父威逼的眼神之下,对楚王说了一些感谢的话。 随后,她往前走了几步,在楚王面前蹲下,轻声道:“等我完成任务,我就把荷包送给你。” 楚王沉寂的眼瞳瞬间放出光芒...... 第204章 兔子下山了 初秋的早晨微凉,畏寒的人已经换上了秋衫。 寺院某处佛殿中,穿着华服的马夫人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睛虔诚地向佛祖祈祷。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声,马夫人睁开双眼,眉头紧皱:“怎么回事?” 丫鬟小福连忙道:“夫人稍等,我去外面看看。” 过了一会儿,小福气喘吁吁地跑进佛殿,神情中带着一丝惊慌:“夫人,我看见崔三爷了。 “不对,不是崔三爷......” 崔三爷? 马夫人听得糊涂,怒斥:“出去一趟连话都不会说了,真是蠢货......” 余光瞥见高大的佛像,马夫人一顿,随即收敛怒气,心平气和地问:“到底是谁?” 小福深吸一口气,回答:“我看见了一个跟崔三爷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娘子,他们说那是崔三爷的嫡长女。” 想起还没有说是哪个崔三爷,小福又连忙补充了一句:“就是我们七娘要嫁的崔五郎的父亲,靖国公府的崔三爷。” 崔咏轩的嫡长女? 那不就是崔四娘吗? 忽然,马夫人脑海中闪过一道亮光。 此时,小福靠近马夫人,小声说道:“夫人,听说崔三爷的原配夫人曾经生了一个女儿,因为身体不好就带着女儿在庄子上养病,一直没回靖国公府。 “后来没多久这个原配夫人就病逝了,有人说她的女儿也染上了恶疾,几个月大的时候就死了。 “也有人说她的女儿还活着,但身体不好,一直在庄子上卧床静养。” “这个小娘子长得跟崔三爷几乎一模一样,年纪也对得上,应该就是这个原配夫人的女儿。 “如今看来,外面那些传闻都是谣言,崔三爷的嫡长女活得好好的。 “不仅活得好好的,还能进云悬寺上香,本事不一般啊。” 能进云悬寺上香的人,非富即贵,一个不被家族关注的小娘子却能进云悬寺上香,可见她有点本事。 马夫人当初接近柳氏的时候,就暗中调查过靖国公府三房的情况,这些传闻她也听过但没放在心上。 她想: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在被家族抛弃的情况下,母亲又死了,肯定活不下来。 没想到,这个孩子竟然活了下来,还来了云悬寺...... “她什么时候上的山?住哪个厢房?”马夫人问。 小福摇了摇头:“不知,但她现在要下山了。” “下山?”马夫人抬脚就往外走。 刚跨过门槛,她又停下来:“不行,我这样去肯定会让人起疑。 “小福,你赶紧去打听一下,她下山之后要去哪里......” 听完吩咐,小福转身就走。 一炷香后。 小福回到佛殿,恭敬禀道:“夫人,我打听过了,这位崔小娘子是来云悬寺请大师为亡母超度的。 “她曾向寺院里的人打听晋阳城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应该是要去晋阳。” 马夫人脸色微变,靖国公府在京师,也就是在晋阳,她莫不是想回靖国公府? 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马夫人当即吩咐:“小福,你赶紧派人快马加鞭去晋阳,把这件事告诉崔三夫人。” ...... 此时,云晨和云林站在山门口,目送崔衡玥一行人下山。 “白胖子。” 云林喊了一声云晨,用眼神示意云晨看身后。 云晨转身看了一眼,虽然只看见一个远去的武僧背影,但他很清楚那个武僧是谁。 “你去看看,不要打草惊蛇。” 云林施展轻功,一路尾随那名武僧进了某处院子。 武僧不急不缓地走进院子,遇到人如平常一样打招呼,最后进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就快速奔到书案前。 拿起毛笔,蘸上墨水就“唰唰”地在白纸条上写了一句话,然后将纸条卷起来,塞进小竹筒里。 他走到窗前,打开鸟笼,将小竹筒绑在鸽子的腿上,双手捧着鸽子探头往窗外看了看。 确认安全之后,他抬起双手用力一抛,鸽子展翅,飞出院子。 “住手。” 云林一把握住即将射出去的箭矢,对弓箭手说:“主子有令,今日放信鸽下山。” “遵令。”弓箭手收回弓箭。 没过多久,信鸽飞跃山峰,落在山脚下某处农庄。 “咕咕——” 听到鸽子叫声,院中劈柴的男人立刻放下斧头,奔向木架子。 他取下信鸽腿上的小竹筒,就将信鸽放飞了。 掏出里面的纸条一看,脸上浮现出欣喜的笑容:“太好了,兔子终于下山了。” 他卷好纸条,又塞回小竹筒中,然后走到院子一角的大笼子前,大笼子里面养了数十只信鸽。 他打开笼门,随手抓了一只信鸽,绑上小竹筒,轻轻地摸了摸信鸽:“去吧。” 双手一抛,信鸽扑棱着飞向天空。 随后,他走进房间,对里面的黑衣男子说:“崔衡玥下山了,你去跟着。” ...... 崔衡玥一行人离开云悬寺的地界后,又结伴前行了一段路。 “休息一下吧。” 崔衡玥叫停之后,将众人召集在一块儿:“走了这么久,他们都没有追来,想必是不会反悔了。 “我看,我们就在这里分道扬镳吧。” 一听要分道扬镳,李本儒就叫道:“疯丫头,你不是这么狠吧?这么早就赶我们走?” 张五郎也很不满,质问崔衡玥:“疯丫头,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是通缉犯,跟我们在一起会受牵连?” “哎,张五郎,你好好说话,别带上我和三郎,我们可不是通缉犯。”润竹立即划清界限。 姚十三幽幽道:“我也不是通缉犯。” 张五郎被哽了一下,随即怒吼:“蠢货,现在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吗? “疯丫头要抛弃我们独自前行,你们就不着急吗?” 润竹斜倚在树干上,悠闲地说:“我不着急。” “你......”张五郎气得脸色铁青,又看向崔衡玥,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 崔衡玥别有深意地扫了一眼苏毕文,淡淡道:“没错,我怕受牵连,不想跟你们一起走。” 张五郎看她承认了,立刻对众人叫道:“你们听听,我是不是说对了,她就是贪生怕死......” “闭嘴。” 宋卓行一声厉喝:“你们是通缉犯,崔小娘子不愿和你们同行,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润竹附和:“就是,崔小娘子帮你们离开云悬寺,你们不感恩,还指责崔小娘子,太忘恩负义了。” 张五郎和李本儒顿时语塞,面上闪过一丝羞愧。 “水芙。” 崔衡玥喊了一声。 水芙立刻将一个包袱递给崔衡玥。 崔衡玥接过包袱,走到苏毕文和李碧儿面前:“此次下山确实仓促,诸位也来不及准备。 “我这儿有一些钱,是我阿娘留给我的嫁妆,现在我把这些钱分给你们,也算是全了我们共同闯阵的情义。” 话落,崔衡玥从包袱中掏出一袋一袋的钱,分给每一个人。 分完之后,崔衡玥冲众人抱拳:“就此别过,诸位保重。” 翻身上马,带着水芙和水蓉飞驰而去,徒留宋卓行等人怔在原地。 连嫁妆钱都拿出来了,他们哪还能厚着脸皮跟着她? 第205章 故地重游 空中划过一道白影,随即传来一阵“咕咕”的叫声。 下一刻,一只雪白的信鸽落在门口护卫的肩膀上。 护卫抓住信鸽,高举着走进房间:“郡王,从云悬寺飞来的信鸽......” 话还没说完,珠帘晃动,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内室走出来,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拿来给我看看。” 守在一旁的松木立刻从护卫手中接过信鸽,取下小竹筒,将里面的纸条放在陈临珅的掌心上。 陈临珅迫不及待地打开纸条,看了起来。 只见纸条上写着:崔衡玥已下山,同行者有通缉犯,共十人。 陈临珅两眼放光,当即吩咐:“备马车,不,备马,去名扬镇。” 见主子喜不自胜,松木忍不住问:“郡王,云悬寺有什么动静?” “崔衡玥下山了。”陈临珅笑得合不拢嘴。 一听这话,松木笑开了花:“我这就去备马车,不,备马。” 陈临珅转身回内室,换了一套衣服。 这时,古原出现在门口:“郡王,恒山有消息传来。” 陈临珅看了一眼他手中的信鸽,心想定是崔衡玥的消息,忙道:“进来。” 古原走进来,取下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递给陈临珅。 陈临珅接过小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看了起来。 ——崔衡玥与通缉犯分道扬镳,同行者只有两名丫鬟。 松木走进来,看见古原眉头就不自觉地皱成一团,他扫了一眼古原手中的信鸽,又看向陈临珅手中的纸条,顿时明白过来。 “郡王,可是崔衡玥的消息?” 陈临珅随手将纸条丢给松木后,就往外走:“古原,你马上带人去追踪那七个跟崔衡玥一起下山的人。 “找到他们之后,先不要惊动他们,看看他们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是。” 古原领命而去。 见主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古原去做,松木心中很不舒服。 他收起纸条,追上陈临珅:“郡王,我去把崔衡玥抓过来。” “不,我亲自去。” 陈临珅扬起唇角,眸中闪烁着志在必得的光芒。 ---------- 润竹捧着两袋钱,忐忑地看向宋卓行:“三郎,我们......”去跟青柏他们汇合吧。 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宋卓行翻身上马,他连忙将两袋钱塞进包袱中,骑上自己的马。 “三郎,你去哪儿?” “驾——” “三郎,你等等我......” 见宋卓行和润竹骑着马儿朝崔衡玥消失的方向飞驰,李本儒不禁感慨:“宋小郎君对疯丫头还真是执着。” 他也好想跟着疯丫头走...... “苏郎君,李娘子,你们接下来准备去哪儿?”姚十三突然问道。 苏毕文深情地看着李碧儿,嘴上回答姚十三的问题:“我和李娘子要去一趟云中城,我们有事要办......” 李碧儿无情地打断他:“我不跟你们同行。” 话落,利落地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苏毕文:“......” 张五郎撇开脸,不忍看苏毕文被打击的惨烈模样。 姚十三假装没有看见苏毕文脸上的尴尬表情,冲众人抱拳:“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各自行动。 “多保重。” 说完,骑上自己的马,也走了。 见状,李本儒翻身上马,冲苏毕文说:“苏郎君,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不过片刻,树林中就只剩下苏毕文和张五郎。 两人面面相觑。 张五郎耐不住安静,小心翼翼地开口:“郎君,我们......要去追李娘子吗?” 苏毕文冷着脸:“不,我们去云中城。” 那里还有一位老故人等着他呢。 --------- 宋卓行和润竹很快就追上了崔衡玥。 “崔小娘子——” 宋卓行控制马儿与崔衡玥的马并行,笑着道:“我正好也要去晋阳,我们不如结伴同行吧。” “吁——” 崔衡玥勒停马儿。 “吁——” 宋卓行急忙勒停马儿,回头看向崔衡玥:“崔小娘子,怎么了?” 崔衡玥冷冷道:“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我不想跟你们同行。” “我知道。”宋卓行驱马来到崔衡玥身边,劝道:“崔小娘子,你从未下过山,不对,你下过一次山。” 宋卓行又重新组织语言:“崔小娘子,你在云悬寺长大,不知道外面的情况。 “不如让我跟你同行,我好好跟你说说外面的情况,免得你被人骗。” 崔衡玥无动于衷,指了指后面:“这个就不劳宋小郎君操心了,有水芙和水蓉在,我不会被人骗。” “没错。”水芙扬起头,自信满满地说:“有我们在,就没人敢骗崔小娘子。” 润竹轻轻地“哼”了一声,眸中闪过一丝鄙夷。 宋卓行没有放弃,继续争取:“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何况我们目的一致,结伴而行还可以解解闷。” 崔衡玥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正想说话,就被水芙抢了先。 水芙驱马上前,挡住宋卓行的视线,劈头盖脸一顿骂:“我说你这人怎么跟无赖似的,总跟着崔小娘子干什么......” 润竹听得心头怒火汹涌,指着水芙就要骂回去。 “水芙——” 见崔衡玥喝止了水芙,润竹只好把骂人的话吞回肚子里。 崔衡玥驱马从水芙身后走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宋卓行:“这大路朝天,你要往哪里走,我确实不能阻拦你。 “既然你也要去晋阳,那就一起走吧。” 宋卓行大喜,脸上顿时露出笑来。 又见崔衡玥驱马走了,他连忙驱马追赶。 见状,水芙、水蓉、润竹三人急忙去追。 傍晚时分,宋卓行对崔衡玥说:“天快黑了,我们不如去前面的名扬镇休息一晚吧。” 见崔衡玥似乎不乐意,宋卓行赶紧说:“你不累,马儿也累了。” 闻言,崔衡玥扬起鞭子:“那就去名扬镇。” “驾——” 官道上马儿飞驰,扬起的尘土在夕阳下发出淡淡的光芒,遮盖了几人的身影。 戌时三刻,宋卓行和崔衡玥抵达名扬镇。 “福来客栈。” 崔衡玥看着在街道上飘扬的幡子,心中感慨万千。 没想到,她还有机会故地重游。 “进去吧。” 宋卓行招呼一声,就将马儿交给润竹,大步走进客栈。 “东家?您怎么来了?” 正在打盹的伙计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向门口,见是自己的东家,十分欣喜。 他一边去迎接宋卓行,一边大喊:“快去禀报掌柜,东家来了......” 第206章 强抢 “东家?” 跟着崔衡玥进来的水芙诧异地看向宋卓行:“你是这家客栈的东家?” 宋卓行微笑着点头:“是。” 这家客栈已经在楚王那里过了明路,那他的东家身份也不宜隐瞒,否则会让楚王起疑。 “没看出来,宋小郎君还挺有钱的,居然将生意从幽州做到了这里。”水芙揶揄了一句。 她有一次和云晨谈起南殿的人,从云晨口中得知宋卓行是商人之子,家族在幽州经营生意。 但云晨没有跟她说,宋家的生意已经扩张到云中地界。 也许,云晨也不知道这件事。 宋卓行谦虚道:“不过就是一间小小的客栈,糊口罢了,谈不上有钱。” 这时,孙掌柜从后院奔出来:“东......” 对上水芙探究的眼神,孙掌柜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激动的神情逐渐凝固。 他心中涌起了一丝不安:他刚才没有暴露主子的身份吧? 正琢磨怎么开口,孙掌柜就听见了宋卓行的声音:“孙掌柜,去给这三位小娘子安排上房,一定要最好的。” 俨然东家的做派。 孙掌柜心领神会,恭敬道:“是。” 水芙很惊讶,凑到崔衡玥耳边问:“宋小郎君给我和水蓉也安排了上房,是不是冲着你的面子?” “管他冲谁的面子,有上房住你就住着,难道你想住其他的房间?”崔衡玥斜睨着她。 水芙连连摇头:“不想。” 水蓉和润竹安置好马匹,从外面走进来。 见大堂里的气氛有点不对劲,水蓉走到水芙身边,低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噢,没什么事,就是今日才发现宋小郎君是这间客栈的东家,他说要安排上房给我们住。”水芙语气散漫,已无方才的惊讶。 水蓉听了,有一瞬间的惊讶,但惊讶过后,她缓步走至宋卓行面前:“多谢宋小郎君。” 顿了一下,水蓉又继续说:“请问给我们安排的房间在哪里?我们小娘子赶了一路,该休息了。” 宋卓行这才反应过来,面色尴尬:“是我招待不周,崔小娘子请跟我来。” 竟是东家亲自带路,掌柜随侍。 伙计们多看了崔衡玥两眼,突然觉得这位小娘子很面熟。 “她是......” “好像是上次穆火大将军在我们这里抓走的蒙面小娘子,据说是东家的救命恩人。” 一听这话,伙计们的态度立刻变得恭敬起来。 崔衡玥一路目不斜视,跟着宋卓行来到二楼最里面的房间。 宋卓行站在门外,笑望着崔衡玥:“这间房如何?崔小娘子还满意吗?” “还行。”崔衡玥坐在桌前,表情淡淡,看不出喜怒。 宋卓行被哽了一下,又道:“小店粗鄙,崔小娘子将就一下,我这就吩咐人准备热水、饭菜。 “对了,水芙和水蓉的房间就在隔壁。” 他本来还想跟崔衡玥去大堂一起吃饭,看崔衡玥的表情,应该不会答应。 宋卓行放弃了这个念头,吩咐人去准备热水、饭菜,不得怠慢。 “三郎。” 一名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走过来,神情十分激动。 宋卓行瞟了眼后面的房间,对他说:“下去再说。” 润竹冲上去锤了一下年轻男子:“青柏,好久不见。” 是啊,有好几个月没见了。 青柏冲他笑了一下,就跟着宋卓行往楼下走去。 这时,门口进来一群人,其中一人张开嗓门大喊:“掌柜,准备一间上房,四间普通的房间。” 看见被簇拥在中间的锦衣男子,青柏脸色大变,快走两步到宋卓行身边,小声提醒:“三郎,那是瑞王的第二子——常山郡王。” 宋卓行盯着锦衣男子看了一眼,神情高傲,还带着几分嫌弃,好一个郡王。 孙掌柜瞥了眼宋卓行,见他表情阴沉,便朝那群人迎上去:“抱歉,诸位,小店今日上房已经住满了,倒是普通房间还有三间......” 陈临珅皱起了眉头。 松木看见他的神情,将一袋钱抛进孙掌柜怀里:“拿着这袋钱去上房,叫人把房间让出来。” “这......恐怕不妥。”孙掌柜露出为难的表情。 顿了一下,孙掌柜提出意见:“郎君若是嫌小店房间不够,不如另寻佳处。” 松木一听这话,顿时来了气:“嘿,你这老头,居然有钱不挣?还真是稀奇。 “我告诉你,今儿我们就住这里,赶紧腾一间上房出来,否则我砸了你的店。” 话音未落,陈临珅的八名护卫将手放在刀柄上,释放出杀气。 尤其是为首的松木,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逼得人不敢靠近。 “啪啪——” 宋卓行拍了拍手掌,从楼梯上走下来:“今儿还真是稀奇,居然碰见强抢房间的事。 “从前只听说在摄政王的治理下,世道太平,百姓安居乐业,不管是哪座城池,都没有出现过杀人放火、威逼利诱的强盗行径。” 他扭头问身边的人:“难道这些传闻都是假的吗?摄政王其实是一个虚伪无耻之人?” “放肆!” 松木拔剑,直指宋卓行:“你竟敢诋毁摄政王,我要你好看。” 话落,持剑冲了过去。 宋卓行停下脚步,站着没动。 当松木的剑刺过来时,宋卓行侧头躲过,劈手夺下剑,挥掌把松木打飞了出去。 见状,其他护卫准备冲上去,却被陈临珅叫住。 “退下。” 护卫恭敬退下,松木捂着肩膀爬起来,不甘心地退到一旁。 陈临珅往前走了两步,盯着宋卓行看了两眼,正想说话,余光瞥见楼上的身影,顿时抬头去看。 是崔衡玥。 陈临珅快步绕过宋卓行,径直上了楼梯。 宋卓行顿时变了脸色,转身就去追陈临珅。 然而,陈临珅的脚步非常快,数息工夫就到了崔衡玥的面前。 “崔小娘子,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崔衡玥柳眉轻蹙,她和这位常山郡王没有打过照面,倒是远远地瞧见过。 “你是谁?” 陈临珅哽住。 他好像......没有和崔衡玥见过面,只远远地看过。 突然,寒光闪现,一把剑架在陈临珅的脖子上。 “怎么?这位郎君还是没有放弃抢房间吗?”宋卓行握剑往前移了一分。 刚赶过来的松木瞧见这一幕,吓得脸色煞白:“放肆,快放开郡王......” 第207章 这么巧 听见“郡王”二字,水芙变了脸色,下意识地问:“哪个郡王?” 崔衡玥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常山郡王。” 陈临珅对脖子上的剑视而不见,看向崔衡玥:“崔小娘子,你不是不认识我吗?” “刚才不认识,看见他就认识了。”崔衡玥指了指松木。 “原来如此。”陈临珅恍然大悟,又冲崔衡玥笑:“崔小娘子,相逢不如偶遇,我请你吃饭,如何?” 宋卓行只觉得陈临珅那一口大白牙很刺眼,又将剑往前移了一分,紧贴他的脖子:“老实点,她是不会跟你吃饭的......” 然而话音未落,耳旁就传来崔衡玥的声音:“好啊。” 宋卓行顿时傻了眼:“......” 陈临珅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对宋卓行说:“这位郎君,我不抢上房了,你该把剑物归原主了吧。” 话落,朝宋卓行伸出手。 宋卓行瞥了一眼崔衡玥,面无表情地将剑放在陈临珅手中。 一行人下了楼。 松木吩咐掌柜准备酒菜。 陈临珅则和崔衡玥在大堂中坐下,松木和其他护卫成半圆形站立在陈临珅周围,将他护在其中。 水芙和水蓉站在崔衡玥身后,两人神色有点凝重。 “崔小娘子,请喝茶。” 陈临珅倒了一杯茶,递到崔衡玥面前。 突然,一只强有力的手横插进来,夺过陈临珅手中的茶杯。 “多谢常山郡王。” 宋卓行端起茶杯一口饮尽,然后坐下,取了一个干净杯子,倒上茶,递到崔衡玥的面前: “玥玥,喝口茶润润喉咙。” 崔衡玥眉梢上挑,玥玥? 这小子居然敢叫她的乳名? 崔衡玥板下脸,冷冷地说:“宋小郎君,请自重。” 宋卓行浑身僵硬,举在半空中的茶杯不知该如何处理。 这个丫头,好歹她和他是朋友,又同在南殿住了几个月,还并肩作战,闯阵下山,这种情况,她不是应该配合他这个朋友吗? 毕竟,常山郡王这个小白脸,一看就是来者不善。 他在帮她,她难道看不出来吗? 宋卓行感到尴尬的同时,还对崔衡玥生出一丝埋怨。 就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孙掌柜端着盘子出现了。 “菜来了——” 宋卓行顺势将茶杯放在崔衡玥面前的桌上。 孙掌柜临走前看了一眼宋卓行,随后退出去吩咐伙计:“多叫几个人去厨房帮忙。” 伙计叫上几人,进了厨房。 不一会儿,一道道香喷喷的才从厨房端出来,摆在崔衡玥面前的桌上。 陈临珅就像是主人一般,热情地招呼崔衡玥:“崔小娘子不要客气,快吃吧。” 他双眼只盯着崔衡玥,仿佛一旁的宋卓行不存在。 宋卓行看见陈临珅的眼睛,很想把那双眼珠子挖出来。 崔衡玥先尝了一口鱼,才嚼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太难吃了。” 站在一旁的孙掌柜听见这话,慌忙上前:“小娘子,可是做出来的菜不合您口味?” 崔衡玥没有回答,又尝了几道菜,全吐了出来:“这都做的什么玩意?太难吃了。” 说罢,将筷子拍在桌子上,站起来就招呼水芙和水蓉:“回房。” 宋卓行起身,跟在崔衡玥身后。 默默地看着崔衡玥和她的丫环进了房间,宋卓行也进了二楼的房间,陈临珅才收回目光,扫向桌面。 孙掌柜满脸尴尬,不安地搓手:“郡王......您看,要不要重做一桌菜?” 陈临珅没说话,拿起筷子夹了一口鱼,放进嘴里嚼了嚼。 味道还不错啊。 他又吃了几口崔衡玥尝过的菜,虽说比不上宫里的御膳,也比不上他府中的膳食,但这样的厨艺,在京师也是数一数二的。 可是,为何崔衡玥会觉得难吃呢? “松木,你过来坐下,陪我吃点。” 陈临珅吩咐完,看见孙掌柜,冲他挥了一下手:“不必重做,你下去吧。” 孙掌柜立刻退下。 等松木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一遍,陈临珅问他:“味道如何?” 松木正想说“不好吃,比不上郡王府的膳食”,就听见陈临珅的声音:“说真话。” “好吃。”松木脱口而出。 陈临珅皱起了眉头。 如此好吃的菜,崔衡玥却说难吃,是不想跟他坐在一起吃饭吗? 可是,她若不想和他吃饭,一开始不答应他不就行了? 难道,她是在......试探他? 陈临珅想来想去,都想不到崔衡玥为何会这样,他扭头准备问松木,却见松木狼吞虎咽,吃得不亦乐乎。 他往桌上一看,盘子已经空了一半。 这个臭小子,有这么饿吗? 看见陈临珅的眼神,松木连忙放下碗筷,拼命将嘴巴里的饭菜咽下去。 “咳咳......郡王,属下失礼了。” 陈临珅没有追究他的失礼,而是吩咐:“你去调查一下,崔衡玥身边那两个丫鬟的来历。” 松木:“不用去调查,我知道她们是谁。” “是谁?” “她们是穆水的人。” 陈临珅双眼一亮,这么巧? ...... 房间里,润竹神情凝重地对宋卓行说:“自从我们下山后,就有人跟着我们。 “如今我们刚到这里,常山郡王就出现了,还是冲着崔小娘子去的,其中必有蹊跷。 “之前赶路时我们和崔小娘子分开过一段时间,那时也有人跟着我们,我看八成就是常山郡王的人。 “三郎,我们会不会已经被人识破了身份?” 宋卓行想了想,镇定道:“不会,常山郡王应该是针对楚王,才跟踪我们的。” 他们都是从云悬寺出来的,常山郡王应该是想他们口中得知楚王的情况,毕竟这么多年来,瑞王一直没有对楚王放心过。 宋卓行吩咐道:“传我命令,盯紧常山郡王,若有异动,及时来报。” “是。”润竹领命而去。 另一边,崔衡玥回到房间后,水芙好奇地问:“这里的饭菜真的很难吃吗?” 要真是难以下咽,她就让伙计把饭菜撤了。 “嗯,比穆水娘子做的饭菜难吃多了。”崔衡玥重重地点头。 水芙:“......” 跟娘子做的饭菜比,肯定难吃啊。 水芙决定等会儿回房,她要亲自去尝一尝这里的饭菜。 水蓉将腰间荷包放在桌上,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多少还是吃一点吧。” 随后,水芙和水蓉离开了崔衡玥的房间。 崔衡玥打开桌上的荷包,见里面只是一些蜜饯,露出了失望的眼神。 “啊——” 崔衡玥一头倒在桌子上,哀嚎:“好想吃穆水娘子做的菜啊......” 刚走出去的水蓉和水芙听见了,不禁相视一笑...... 第208章 耐人寻味 夜深人静,树叶在秋风中摇曳,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似是进入了梦乡。 躺在床上的崔衡玥却睡得不安稳,她的额头上尽是汗珠,柳眉紧锁,表情十分痛苦。 她微微张着嘴唇,不停地喊:“师父,带我回家,带我回家......” 梦里,她那仙风道骨的师父立于云端,冷着脸道:“此番历劫,你必须消除她魂魄里的怨气。 “让她得以安息,心甘情愿地去投胎,你方能回归。” 说完,他伸手往前一推,就将她推下云端。 “啊——” 崔衡玥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却看见一张放大的脸,她下意识地挥拳。 “是我。” 宋卓行一把抓住崔衡玥的手腕,又立刻放开她,直起身子退到一旁。 他脸颊发烫,垂着眼眸问:“崔小娘子,你刚才是不是做噩梦了?” 崔衡玥坐起来,先检查身上的衣服,然后下了床,怒视宋卓行:“你半夜进我房间干什么? “不要以为这是你的客栈,你就可以随意出入住客的房间。 “也不要以为你助我下山,就能对我指手画脚,唤我乳名。 “宋卓行,我警告你,你若再敢对我无礼,我就杀了你。” 崔衡玥陡然掏出短刀,直指宋卓行。 原来,她是因为他叫了她的乳名才不肯配合他。 宋卓行终于明白过来,但见崔衡玥举着短刀靠近自己,他连忙解释:“崔小娘子先不要动怒,我这个时候来找你是有很重要的事告诉你。 “那个......水芙和水蓉在常山郡王的房间......” 崔衡玥动作一顿,脸色大惊:“什么?常山郡王那小子居然敢抓我的人?” 她径直往外冲,手臂却被人拉住。 怒火瞬间冲至头顶,崔衡玥抬起另一只手劈过去。 “水芙和水蓉是自己去的,她们没有被抓。” 这句话震住了崔衡玥,她的手没有再往前,保持着攻击的姿势,一动不动。 宋卓行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嘴上快速说道:“我们下山后,就一直有人跟着我们......” “我知道。”崔衡玥当时察觉到了,她以为是楚王的人,所以跟苏毕文他们又同行了一段路。 后来见跟踪他们的人一直没有露面,崔衡玥就决定跟其他人分开走。 但分开走之后还是有人跟踪,崔衡玥就在想,也许是楚王派人保护她。 宋卓行一看崔衡玥的神情就知道她误会了:“跟踪我们的人不是楚王派来的人,是常山郡王的人,否则他不会这么快就出现在这里。” 崔衡玥怔住。 常山郡王的人? 她突然想起上次下山时的情景,松木在寺院中助她脱身,到了名扬镇,常山郡王亲临福来客栈,只为从穆火手中劫走她。 没错,宋卓行说得对,跟踪他们的人是常山郡王,他还没有放弃报复。 崔衡玥想明白,又看向宋卓行:“你怎么知道水芙和水蓉去了常山郡王的房间? “你一直派人监视我?” 见崔衡玥要发怒,宋卓行急忙解释:“没有,我是派人盯着常山郡王,所以才知道的。” “你为什么要派人盯着常山郡王?”崔衡玥不依不饶地追问。 “因为常山郡王对你心怀不轨。” 崔衡玥:“......” 屋中安静了几瞬。 崔衡玥强装镇定地开口:“她们还在常山郡王的房间吗?” “在。” 宋卓行耳根有点发烫,回答的时候刻意避开了崔衡玥的视线。 崔衡玥瞟了眼他的耳朵,绕过他往外走:“我去看看。” 见崔衡玥往门口走,宋卓行又拉住她的手臂:“门外有常山郡王的人,我们走窗户。” 话音未落,就拉着她往窗户走去。 二人跃出窗户,翻上屋顶。 宋卓行走在前面,冲崔衡玥说了一句“跟我来”,就沿着屋脊往前行去。 崔衡玥立刻跟上。 走到某处屋顶,宋卓行停下来看了看,然后沿着屋顶往下,纵身一跃,稳稳地落在巷子里。 崔衡玥紧随其后,落在他的身旁。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墙壁上的窗户,心中一动:“那就是常山郡王的房间?” 见宋卓行点头,崔衡玥不禁说道:“你故意安排的吧。” 先让孙掌柜说上房住满了,然后又给常山郡王安排特殊位置的房间,实则是为了方便监视。 宋卓行笑了一下,随即轻手轻脚地走到那扇窗户旁,贴着墙偷听里面的动静。 见状,崔衡玥走过去,然后猫着腰穿过窗户下方,站在窗户另一侧,贴墙偷听。 这间房的隔音并不好,但因为里面的人说话声音小,崔衡玥只能隐约听见几个字。 “......楚王......断......闯阵......小娘子......” 有水芙和水蓉的声音,还有陈临珅的声音。 听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又听到开门的声音,崔衡玥立马离开了巷子,和宋卓行原路返回。 回到房间后,崔衡玥走到门边,倾听外面的动静。 果然不久之后,她听到轻微的脚步声,随后又听到隔壁开门关门的声音。 崔衡玥沉着脸离开房门,在屋中桌子旁坐下。 宋卓行在她身旁坐下,小声说道:“瑞王和楚王一向不对付,常山郡王是瑞王的第二子,他与楚王肯定也是水火不容。 “你刚才应该听到了一点,水芙和水蓉把楚王的情况告知常山郡王,这就说明她们是常山郡王的人......” “不,她们是瑞王的人。”崔衡玥打断他的话。 常山郡王看起来没比她大多少,而水芙和水蓉五年前就进了云悬寺,那个时候的常山郡王应该没有能力把她们安排进云悬寺。 只有他的父亲——瑞王才有这个能力。 月光下,她白皙的脸染上一层薄怒,清冷决绝,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宋卓行侧头看着她,问了一个耐人寻味的问题:“你知道她们是怎么进入云悬寺的吗?” 崔衡玥一怔。 在那段她和水芙共享膳食的日子里,她们说了很多东西,其中就有水芙和水蓉进云悬寺的事。 水芙和水蓉是孤儿,因为战乱流落到晋阳,遭人毒打,被穆水救下,此后两人就一直跟着穆水。 十五年前,穆水进入云悬寺,但她们二人留在了晋阳。 直到五年前,穆水请求楚王,将她们二人召进云悬寺,楚王答应了。 水芙和水蓉因为救命之恩,对穆水言听计从,她们从始至终效忠的就是穆水。 而现在,她们跟常山郡王禀报楚王的情况,那一定是受了穆水的指使。 原来......穆水是瑞王的人。 第209章 救我 宋卓行默默地看着崔衡玥脸上神色变换不停,他知道她已经想明白了水芙和水蓉到底是谁的人。 但是,这还不够。 宋卓行不动声色地又问了一个问题:“你可知道楚王为什么派水芙和水蓉伺候你?” 崔衡玥怔怔地看着他。 楚王老谋深算,而且身边还有穆火等一群精明能干的人,他不可能不知道穆水真实的身份。 既然他清楚穆水的身份,那为什么还派穆水的人跟着她? 用瑞王的人监视她,这简直就是匪夷所思。 “为什么?”崔衡玥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就问身旁的人。 宋卓行刚才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以楚王的智谋,他不可能不知道水芙和水蓉的身份。 “楚王明知道她们的身份还派她们跟着你,这就说明楚王不怕她们泄露云悬寺的情况,也不怕她们会伤害你。 “至于目的......我想,应该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她? 崔衡玥心里有点乱。 “对,就是为了保护你。”宋卓行越想越觉得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你在云悬寺长大,可能不清楚外面的局势。 “先帝还未登基时,瑞王就和楚王不对付,后来楚王避入云悬寺,瑞王也没有对楚王放心,隔三差五就派人进入云悬寺打探虚实。 “你是从云悬寺出来的人,还是从南殿出来的,瑞王肯定会盯着你。 “楚王派水芙和水蓉跟着你,就是让瑞王放心,这样,瑞王不会派其他人盯着你,也不会想方设法逼问你。” 说得很有道理。 楚王应该就是这么想的吧。 崔衡玥连连点头,深以为然。 下一刻,她又抬头看向宋卓行:“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 面对崔衡玥凌厉的目光,宋卓行心里发虚,但面上没有表现出来:“民间很多地方都有说书先生讲楚王的事迹。 “听得多了,也就记下了。” 崔衡玥冷哼:“我看未必,你在云悬寺的时候,多次潜入文殊阁,不知道在干什么勾当。 “还有当初你给我的那瓶伤药,明明就是从云晨房里偷的,你却跟他们说送我的不是伤药,是花露,害得我差点丧命。 “说,你到底去文殊阁干什么了?” 一提起送伤药的事,宋卓行就心生愧疚,他本想帮她,到最后却害了她。 宋卓行羞愧地垂下头:“没干什么,我就是好奇,想看看文殊阁都住了些什么人。” “就为了这个?”崔衡玥有点不信。 宋卓行重重地点头:“是,就是好奇。” 崔衡玥:“......” 还真是大胆。 “多谢提醒,你回去吧。” 宋卓行不舍地看了崔衡玥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从窗户离开了房间。 崔衡玥关上窗户,回床上躺下,嘴里碎碎念:“瑞王,楚王,穆水......有意思。” --------- 第二天,宋卓行吩咐人把早膳送去了崔衡玥的房里。 陈临珅在大堂等了半天,也不见崔衡玥出门,就先吃了早膳。 “郡王,崔衡玥出来了。”松木小声提醒。 陈临珅立即抬头看向二楼。 只见崔衡玥还是身着一袭白衣,简单的发髻,朴素的发簪,素净的脸透着一股清冷。 松木忍不住感慨:“这张脸跟崔三爷一模一样,美的超凡脱俗,不愧是晋阳第一美男子的女儿。” 闻言,陈临珅盯着崔衡玥多看了几眼,心中赞叹:确实很美。 陈临珅放下筷子,起身朝崔衡玥走去:“崔小娘子可要去街上逛逛?不如我陪你去吧。” 崔衡玥停下脚步,淡淡地看着他:“郡王身负官职,不用当差吗?” “我的差事做完了,现在休假。”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打扰郡王休假了。” 话落,崔衡玥径直就往外走。 陈临珅正准备跟上去,就看见水芙和水蓉拎着包袱从楼上下来。 他吩咐松木:“去收拾东西,现在就走。” 吩咐完,陈临珅连忙去追崔衡玥。 “崔小娘子,你这是要去哪里?”陈临珅亦步亦趋。 崔衡玥没有搭理他,在伙计把马牵来后,就跃上了马。 宋卓行和润竹翻身上马,挡住陈临珅的视线。 “驾——” 崔衡玥、宋卓行等人飞驰而去。 这时,护卫把陈临珅的马儿牵了过来,陈临珅立刻骑上马。 “驾——” 松木留下两人收拾东西,带领剩下的护卫急忙去追陈临珅。 出了城,陈临珅追上崔衡玥,笑呵呵地对她说:“崔小娘子,你这是去晋阳吧。 “正好我也要回晋阳,不如结伴而行,也好有个照应。” 崔衡玥扭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赶路。 中途休息时,水芙对崔衡玥说:“疯丫头,这样赶路太累了,不如我们买一辆马车吧。 “前面就是云中城,我们去那里买一辆马车,顺便也买点吃的。 “老是吃干粮,太没意思了。” 崔衡玥觉得骑马比坐马车快,不太想买马车,但听到后面那句话,有些意动。 但她没有答应:“钱不够。” 下山前,穆云给了她一笔钱,说是她母亲给她留的嫁妆钱。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母亲早在进南殿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钱给了楚王,用于答谢楚王的救命之恩以及收留之情,根本就没有她的嫁妆钱。 虽然心里很清楚,但她没有揭穿穆云,欣然接受。 下山后,她把大半的钱分给了苏毕文等人,自己只留下去晋阳的盘缠,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买马车。 “我有啊。” 水芙拍了拍腰间小包,冲崔衡玥扬了扬下巴:“我给你买。” 崔衡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出笑容:“好啊。” 于是,一行人去了云中城,买马车,买食物,顺道逛了一下。 “崔小娘子,这个好吃,快尝尝。” 水芙买了一包糕点,跳上马车,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她母亲早在进南殿的时候就把所有的钱给了楚王,用于答谢楚王的救命之恩以及收留之情,根本就没有她的嫁妆钱。 虽然心里很清楚,但她没有揭穿穆云,欣然接受。 下山后,她把大半的钱分给了苏毕文等人,自己只留下去晋阳的盘缠,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钱买马车。 “我有啊。” 水芙拍了拍腰间小包,冲崔衡玥扬了扬下巴:“我给你买。” 崔衡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扯出笑容:“好啊。” 于是,一行人去了云中城,买马车,买食物,顺道逛了一下。 “崔小娘子,这个好吃,快尝尝。” 水芙买了一包糕点,跳上马车, 第210章 家训 血腥味扑面而来。 男子身体蜷缩,手捂流血不止的腿,痛苦地抬起头:“疯丫头,救我。” 眉心处赫然一道倾斜的伤疤,不是苏毕文,又是谁? 宋卓行一手握剑,一手撩开帘子:“谁?给我滚出......” 后面的字刚到嘴边,就见那突然闯入马车的男子回头冲他笑了笑:“宋小郎君,好久不见。” 宋卓行神情一滞。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越来越响。 苏毕文脸色大变,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崔衡玥:“疯丫头,救我。” 宋卓行扭头看向后面,“是云中城的驻军。” 闻言,水芙顿时变了脸色,质问苏毕文:“你做了什么?” 苏毕文没有回答,只定定地看着崔衡玥,眼神已由恳求转变为乞求。 宋卓行以及水芙和水蓉都看着崔衡玥,等她一个决定。 车内安静了几瞬,就响起崔衡玥的声音:“宋小郎君、水芙,你们去挡住那些人。 “记住,马车里只有我和水蓉。” 这是要救苏毕文。 宋卓行和水芙道了一声“明白”,就下了马车。 “把伤药拿出来。” 崔衡玥一边吩咐水蓉,一边着手检查苏毕文身上的伤。 外面马蹄声停,传来粗暴的喝声:“拦住这辆马车。” “吁——” 士兵迅速包围马车,封死所有出路,润竹不得不勒停马儿,使马车停下来。 看见这个阵仗,周围的百姓拔腿就跑,唯恐惹上麻烦。 宋卓行跳下马,立于马车前,冲为首的黑脸男人抱拳:“这位官爷,敢问为何拦下我们的马车?” 莫澄扫了一眼马车,俯视着宋卓行:“你是谁?” “无名小辈。”宋卓行语气淡淡。 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面对这么多士兵还能从容不迫地与他对话,这样的人岂会是无名小辈? 云中城什么时候来了一位这样的郎君? 莫澄在脑海中搜寻记忆,却没有收获,他又问:“马车里的人是谁?” 宋卓行愣了一下,崔衡玥只说让他拦住这些人,可没说能不能暴露她的身份。 就在宋卓行愣神之际,水芙站了出来,扬着下巴道:“这是我家小娘子的马车,尔等还不速速让开?” 一个小丫鬟在他面前也敢如此狂妄? 莫澄冷哼了一声:“我们在追捕朝廷钦犯,有人看见他逃进了这辆马车。 “我不管你家小娘子是谁,窝藏朝廷钦犯乃是死罪,赶紧把逃犯交出来。” 莫澄伸手摸向腰间佩刀,浑身上下散发出强大的气势。 水芙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面上看着很镇定,实则心里有点慌,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拦住这些人。 好在这时候宋卓行挺身而出,他镇定地对莫澄说:“官爷,马车里只有我家小娘子和丫鬟,没有朝廷钦犯。” “有没有,搜过才知道。” 莫澄扬手一挥:“给我搜。” 士兵跳下马,欲靠近马车。 “等等——” 宋卓行大喝一声。 士兵脚步一顿。 宋卓行连忙对莫澄说:“官爷,我家小娘子身份尊贵,岂能随随便便让人搜查......” “那就打开车门,让我看看。”莫澄顺势说道。 “放肆!”水芙缓过来后,听见莫澄的话当即呵斥他:“我家小娘子岂能随便给人看?还不快退下?” 不报身份还敢这么对他说话,简直太狂妄了。 莫澄怒不可遏,高声吩咐:“给我搜。” 士兵一拥而上。 水芙脸色一白,还来不及琢磨对策,士兵已至眼前。 她下意识地抽出鞭子,扬手就挥了过去。 与此同时,宋卓行、润竹、青柏分散在马车周围,见人就打,不让任何人靠近马车。 见状,莫澄高呼:“这些人窝藏朝廷钦犯,都给我抓起来。” “是。” 听到外面的打斗声,水蓉心头涌起一阵担忧,“小娘子,对方人多,水芙他们恐怕应付不过来,我去帮帮他们。” 说着就要起身。 崔衡玥按住她:“我去,你留下来给苏郎君包扎伤口。” 说完,也不等水蓉回应,打开车门就跳了下去。 “疯丫头——” 苏毕文本想提醒崔衡玥,但崔衡玥眨眼间就离开了马车。 “都给我住手。”崔衡玥站在车辕上,大声喝道。 周围的人动作一顿。 宋卓行等四人迅速撤回马车旁,警惕地盯着前方。 莫澄盯着崔衡玥看了看,只觉得她有点面熟,又想不起她是谁。 能让这些人听话,定然就是他们口中的小娘子。 为了确认,莫澄还是问了一遍:“你就是他们说的小娘子?” “没错。” 崔衡玥微微扬起下巴,自报家门:“我乃靖国公府的小娘子,马车中只有我那染了病的小丫鬟,并无朝廷钦犯。 “尔等速速离去,不要耽误我回府。” 一听崔衡玥是靖国公府的小娘子,莫澄的脸色顿时变得阴沉:“既然只有一个小丫鬟,那为何不敢给我们看?” 崔衡玥心中一沉,看来,这人是一定要检查马车,否则不肯罢休。 不行,她不能交出苏毕文。 崔衡玥冷着脸,犀利的目光直射过去:“崔氏家训:不得欺瞒,不得为虎作伥。 “我所言句句属实,这位官爷执意要搜查我的马车,是欺负我一介女流,还是欺负我崔氏无人?” 宋卓行嘴角抽了抽,崔氏家训可没有这两条。 见莫澄张嘴要反驳,崔衡玥又抢在他的前头:“你不必狡辩,既然你欺负我崔氏无人,那我们就去靖国公府,找我祖父好好说道说道。 “你尽管跟着我的马车,到了靖国公府,当着我祖父的面,你好好检查,看我是否窝藏了朝廷钦犯。” 如果能争取到时间,她定能想到办法把苏毕文转移到其他地方。 莫澄顿时黑了脸。 小丫头居然用靖国公压他? 呵! 可惜...... “捉拿朝廷钦犯,是我的职责,不管你是谁家的小娘子,也不能阻挠我办差。” 莫澄再次举起手,重重挥下:“给我搜。” 士兵再次涌上去。 宋卓行等人连忙出手抵御。 一名小兵从后面走到莫澄身旁,神情中充满了担忧,以及不安。 “莫先生,那小娘子看起来没有撒谎,她的祖父万一真是靖国公,我们今日冒犯她,会不会......连累大都督?” 莫澄看向打斗忠心的那抹纤细背影,眸光一冷:“她祖父是靖国公又如何? “就冲她是崔家的人,我今日也不能放过他们......” 第211章 外祖父 京师中的人,谁不知道大都督和靖国公不对付? 呵,用靖国公来压他,真是可笑! 莫澄看着崔衡玥的眼神越来越冷,他高声道:“崔小娘子,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若你现在停手,让我们搜查马车,我就不追究你窝藏朝廷钦犯之责。” 崔衡玥横腿扫去,周围的士兵全部倒在地上。 她直起身子,无所畏惧地直视莫澄,一字一字地说:“我马车里没有朝廷钦犯。” “既然你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无情。” 莫澄勾了勾唇角,再次拔高声音:“众人听令,这些人窝藏朝廷钦犯,与钦犯同罪,不必对他们手下留情。 “如有反抗,杀无赦!” 马车里的苏毕文听到这番话,怒火从心底直冲上头顶,双手死死地攥紧,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混蛋”,就要冲出去。 “苏郎君——” 水蓉一把拉住苏毕文,劝道:“你这个时候出去,不但帮不了小娘子,还会连累她。” 苏毕文手中用力,眸中的怒意越来越浓:“你可知这些人是什么人?” “管他们是什么人,总之小娘子没有把你交出去,就说明她有把握对付这些人。” 水蓉一脸轻松,语气也很随意:“苏郎君不如好好躺着,平心静气,免得加重伤势。” 苏毕文怒气一滞。 仔细听听,好像外面传来的惨叫声都是出自云中城的驻军,疯丫头他们似乎没有受伤。 崔衡玥非但没有受伤,还因为怒火中烧,下手更狠、更快,不过片刻,那些围攻她的士兵就全都倒在了地上,嘴里哼哼唧唧,十分痛苦。 宋卓行一边对付那些士兵,一边朝崔衡玥靠拢:“此地不宜久留,还是突围离开吧。” “嗯。”崔衡玥点了一下头。 莫澄见地上躺着的士兵越来越多,收起了轻视之心,又见那些人准备突围,他连忙吩咐身边的人:“快去叫人来支援。” 话落,他从马上飞下去,举剑刺向崔衡玥。 “崔小娘子,小心!” 宋卓行看见这一幕,急忙提醒崔衡玥,并努力朝崔衡玥冲过去。 背后破空声响,崔衡玥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避。 然而她堪堪躲过,对方的剑又朝她刺过来。 她连忙抓住一名士兵推向后方。 莫澄慌忙抽回手。 正在这时,一把剑横插进来,刺向莫澄。 “莫先生,小心!” 旁边的士兵奋力扑倒莫澄。 剑尖刺入身体,剧痛袭来,士兵紧咬牙关,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与此同时,周围的士兵涌过来,阻拦崔衡玥和宋卓行攻击莫澄。 “你没事吧?” 莫澄扶起帮他挡剑的士兵,一手摸到士兵后背,一片湿濡。 他的脸顿时沉了下去。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把救他的士兵交给属下:“送他回去治伤。” 嘱咐完,他又再次冲进战斗圈。 靖国公府的人,果然狠毒,他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双方打得很激烈,但莫澄的人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八人在苦苦挣扎。 “嘭嘭——” 又有五人倒地,只剩下三人缠住崔衡玥不放。 “你先走,这里交给我。” 宋卓行带着青柏冲过来,将崔衡玥换了出去。 崔衡玥也不客气,跳上马车就吩咐润竹:“快走。” “想走?那得看看我手中的箭答不答应。” 一道沉郁的声音突然响起。 崔衡玥回眸一看,却见数十名弓箭手分列两旁,挽弓搭箭,锋利的箭头全都对着马车。 而刚才说话的黑衣男人立于弓箭手前面,他手中大弓上的羽箭正对着她。 “小娘子......” 水芙脸上浮现出害怕的表情,脚步慢慢地朝马车挪动。 润竹死死地捏着缰绳和马鞭,不敢轻举妄动。 宋卓行和青柏打飞那三人,跑了过来。 “崔小娘子......” 宋卓行刚唤了一声,就被崔衡玥伸手制止。 “你不要出声,此事交给我。” 崔衡玥转身,挺直了腰板站在车辕上,目光越过那些弓箭手,看向前方飞驰而来的黑马。 坐在黑马上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头,他身着戎装,一手握缰绳,一手拿着马鞭,策马驰骋的模样全然不像他的年纪,依然精神矍铄。 “哒哒——” 马蹄声越来越近。 “吁——” 黑马停在中间那名弓箭手的身后。 “大都督。” 莫澄从地上爬起来,跑向黑马,羞愧地垂下头:“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都督责罚。” 老头垂眸看了莫澄一眼,身上好几道口子,鲜血涓涓细流。 他又看向其他人。 那些士兵虽然躺在地上起不来,表情痛苦,身上也有血痕,但是流血不多,也没有致命伤。 只伤人,不杀人,对方要么是良善之辈,要么就是不想得罪他。 老头看向那辆窝藏朝廷钦犯的马车,目光触及车辕上的小娘子时,心中一震。 “大都督,那位小娘子怎么和靖国公府的崔咏轩长得那么像?” 手持弓箭的黑衣男子突然出声。 听见这话,莫澄猛地抬起头,看向崔衡玥。 那小娘子......还真是长得和崔咏轩很像。 他只见过崔咏轩两面,而且是在很多年以前,刚才只觉得那小娘子面熟,却始终想不起来。 原来,那小娘子跟年轻时候的崔咏轩几乎一模一样。 又联想到刚才那小娘子说她是靖国公府的小娘子,莫澄瞳孔突然放大,她该不会是崔咏轩的女儿吧? 下一刻,他耳边又响起宁治的声音。 “可是,没听说崔咏轩有个女儿跟他长得如此相像啊。” 宁治很疑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收起了弓箭。 黑马上的老头却变了脸色,死死地盯着车辕上的白衣小娘子:“你叫什么名字?” 从莫澄唤老头“大都督”起,崔衡玥就知道这个白发苍苍威风不减的老头就是自己的外祖父——王定坤。 她唇角微勾,带着嘲讽一字一字地说:“崔——衡——玥!” 王定坤脸上的表情逐渐崩裂,被尘封的往事如决堤的洪水汹涌而来,瞬间将他吞没。 “大都督——” 宁治和莫澄担忧地看着王定坤,却不敢上前。 宋卓行亦担心地看着崔衡玥,想安慰她,却不知该说什么。 水芙扯了扯崔衡玥的裙角,见她看过来,温柔地说:“疯丫头,你不要难过,你还有我们。” 崔衡玥冲她笑了一下,仰头将眸中的眼泪逼了回去。 再次看向王定坤时,崔衡玥眸中已无任何情绪:“王大都督,你是要杀我吗?” 第212章 三思而后行 崔衡玥的话一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下来。 仿佛时间停止,街道上的一切都静止不动,就连风也消失于无形。 苏毕文扒着车门,透过门缝往外看,眼珠子一动不动地盯着王定坤,全然忘了身上的伤痛。 他倒要看看,王定坤这个无耻之徒到底有多冷血无情...... 莫澄和宁治对视一眼后,小心翼翼地窥视王定坤的表情。 似乎没有过多的表情,在最初的震惊之后,王定坤又恢复了冷肃的神情。 他高声说道:“把朝廷钦犯交出来。” 语气冷硬,不带一丝感情,正如她所听到的那样,冷漠、无情...... 崔衡玥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即冷着脸道:“我的马车里只有一个小丫鬟,没有朝廷钦犯。” “打开车门。”王定坤命令道。 好一个威风凛凛的大都督。 崔衡玥眸色更冷:“不开,爱信不信。” 见她拒不配合,王定坤脸色一沉,朝旁边伸出手:“弓箭。” 宁治顿时变了脸色,低声劝道:“大都督,三思啊!” “弓箭!”王定坤侧头看着宁治,目光凌厉,手依然伸着。 宁治咬了咬牙,将手中弓箭交了出去。 挽弓搭箭,王定坤瞄准了崔衡玥。 宋卓行大惊失色,慌忙拉开水芙,跳上车辕,持剑护在崔衡玥身前:“快进马车。” “不必,我倒要看看他会不会杀我。” 崔衡玥一掌将宋卓行打落马车,冲身边的人喝道:“谁都不许插手。” 然后无所畏惧地迎向王定坤的目光。 箭在弦上,王定坤拔高声音:“把朝廷钦犯交出来。” 崔衡玥不退缩,不改变:“我的马车里没有朝廷钦犯。” “交出来。” “没有......” 崔衡玥话音未落,王定坤就松开了手。 离弦之箭,裹挟着强大的力量,直射崔衡玥的面门。 他居然......真的动手了! 崔衡玥听见了心底深处某个东西轰然倒塌,一丝凄然的笑跃上唇角,她迅速抽出短刀。 “小娘子——” “崔小娘子——” 水芙伸出手,欲去拉崔衡玥。 润竹站起来,朝着疾射而来的羽箭挥出马鞭。 宋卓行身形一闪,直接站在马车前,挥剑欲击羽箭。 青柏从后方窜出,护在宋卓行身前,扬手一挥,欲截下羽箭。 四人几乎是同时动作,然而羽箭未至他们面前,一只黑色箭矢从天而降,横插进来,将羽箭击落。 杀气顿消,两支箭散落于地,离青柏一步之遥。 众人顺着黑色箭矢飞来的方向,齐齐看向南方。 一年轻男子手持大弓,立于屋顶之上,阳光照在他的华服上,发出耀眼的光芒。 他脚尖轻点,从万丈光芒中飞跃而出,落在两方人马中间的空地上。 “常山郡王?” 宁治看清楚来人的相貌很是惊讶,小声嘟囔:“他怎么来云中城了?” 王定坤将手中大弓扔给宁治,跳下马,大步走到陈临珅面前:“常山郡王。” “王大都督。” 陈临珅对待王定坤很客气,先是寒暄了两句,才进入正题:“王大都督刚才在做什么? “怎么拿箭射自己的外孙女?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 王定坤冷声道:“那不是我的外孙女。” 听见这话,崔衡玥不自觉地攥紧双手,指甲在手心处抠出血来都不自知。 宋卓行回头看见崔衡玥的动作,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再看向王定坤时,目光猝然变冷。 陈临珅愣了一下,随即语重心长地说:“王大都督,你是长辈,这又是你的家事,我本不应该多嘴。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什么怨恨也该消散了,何况崔小娘子体内还流着你们王家的血。 “再怎么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她是不是你的外孙女,不是你一句话就能抹杀的......” 王定坤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不耐烦。 直到陈临珅停下来,王定坤才开口:“她马车上有朝廷钦犯。” “......”陈临珅被噎了一下,随即叫道:“不可能,崔小娘子的马车里绝不可能有朝廷钦犯。” 不远处的崔衡玥听见这话,慢慢松开双手,他这是想帮她吗? “郡王又如何得知?我的人可是亲眼看见那名朝廷钦犯跳进了她的马车。”王定坤道。 陈临珅:“那肯定是你的人看错了,我是和崔小娘子一起入的城,她马车里有什么我最清楚,里面没有朝廷钦犯。” 王定坤犀利地说:“我的人追到这里的时候,没有看见郡王,想必郡王是有事走开了。 “而那名朝廷钦犯就是在郡王离开之后才跳进了马车,所以郡王不知道这件事。” “是吗?”陈临珅顺势说道:“那我帮王大都督去检查一下马车。” 说完,转身就走。 王定坤身形一闪,挡在陈临珅面前:“郡王身份尊贵,怎么能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还是让老夫去吧。” 见王定坤要去检查马车,陈临珅一把拉住他:“诶,这种小事怎么能劳驾王大都督呢?” 不等王定坤反应,就大声喊道:“松木,你去检查一下马车。” “是。” 松木带着护卫从马车后面走出来:“崔小娘子,我奉郡王之令检查马车,还请行个方便。”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然后跳下马车。 松木走到马车前,伸手去开车门。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车门上。 松木没有停留,打开一扇车门,探头往里看了看,然后关上车门,大声道: “启禀郡王,马车里只有崔小娘子的丫鬟,没有其他人。” 莫澄:“......” 刚才常山郡王的人打开车门,他们的确看见一名丫鬟病恹恹地靠着车壁,但只打开一扇车门,他们也只能看见一半的马车内景,还有一半内景只有常山郡王的人才能看见。 但是,他亲眼看见苏毕文跳进了马车,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过,常山郡王的人分明在撒谎。 “大都督......”莫澄上前,欲向王定坤说明情况。 但陈临珅抢在了他的前头:“王大都督,我的人已经仔细检查了马车,里面并无朝廷钦犯,这下你该放心了吧?” 王定坤顿了顿,随即抱拳:“多谢郡王帮我检查,不知郡王来云中城可是摄政王的意思?” 陈临珅笑了笑:“不是,我和崔小娘子刚好路过,来城里买点吃的,现在要赶路回晋阳。” “那我送郡王出城。” “不必了,城门就在前面,走几步就到了,王大都督还是去抓朝廷钦犯吧,我想他肯定还在城内。” 陈临珅满脸笑容,看着十分亲切。 王定坤面不改色,冲他抱拳:“既如此,那我就先告辞了。” 不过短短数息,王定坤就带着他的人消失在街道...... 第213章 脑子坏了 喧嚣声消失,陈临珅来到崔衡玥面前,笑着问:“崔小娘子,你今晚应该不会在云中城留宿了吧? “不如我们趁夜赶路,也落个清静,如何?” 面对刚帮过自己的人,崔衡玥冷不下脸:“好主意。” “我看你那小丫鬟生病挺可怜的,不如让她在马车里好好睡会儿,你坐我的马车,如何?”陈临珅趁机邀请。 宋卓行突然出现:“不必了,我已经叫人去买马车。” 陈临珅被噎了一下,又迅速恢复谦谦君子的神态:“何必浪费时间、浪费钱? “再说,我的马车又大又舒服,买来的马车怎比得上我的马车? “崔小娘子,还是坐我的马车吧。” 他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崔小娘子,请。” 宋卓行正要阻止,就见崔衡玥上了陈临珅的马车,气得他脸色铁青。 陈临珅上马车前,冲宋卓行挑衅地笑了一下。 “三郎......” 润竹不安地看着宋卓行。 “跟上他的马车。” 宋卓行撂下这句话后,就上了陈临珅的马车。 “你......啊......” 看见宋卓行进来,刚坐下去的陈临珅欲赶他下去,岂知站起来太猛,撞到了马车顶,头上起了一个大包。 “郡王,出什么事了?” 听到马车里传出惨叫声,充当车夫的松木立刻询问。 “无事,出城。” 陈临珅下完命令,瞪视宋卓行:“给我滚下去。” “郡王不是说你的马车够大吗,不会连三个人都容不下吧?”宋卓行直接无视陈临珅那要吃人的目光,在崔衡玥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陈临珅黑着脸:“我可没邀请你。” “我是崔小娘子的朋友,你邀请崔小娘子却不邀请我,太不厚道了吧?何况,你只邀请崔小娘子一个人,恐怕会落人口实。” 宋卓行笑呵呵地看着陈临珅:“郡王,我这是在帮你。 “不过,我这人一向助人为乐,你就不用道谢了,安心坐着吧。” “你......”陈临珅气得脸都绿了,指着宋卓行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最后,陈临珅抽回手,用力甩了下袖子:“脸皮真是比城墙还厚。” 宋卓行笑笑,没有反击。 崔衡玥突然看着陈临珅说:“为什么帮我?” 陈临珅脱口而出:“朋友有难,自然要出手相助。” “我跟你不是朋友。”崔衡玥冷冷地说。 “......”陈临珅哽住,神情讪然。 下一刻,他又露出笑来:“说错了,我们是亲戚。 “你是崔三爷的女儿,就是当今陛下的表姐,而我是当今陛下的堂兄,我们自然就是亲戚。 “何况,我姨母是你的二婶,你有难,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 骗鬼呢。 崔衡玥不为所动,冷声道:“刚才我的马车里不止一个人,你指使松木撒谎,私自放跑朝廷钦犯,就不怕陛下怪罪吗?” “什么?朝廷钦犯?”陈临珅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那不是崔小娘子好心救下的乞丐吗?怎么变成朝廷钦犯了? “崔小娘子,你千万不要听王大都督瞎说,他老了,眼睛不好使,脑子也坏了,分不清好人和坏人。” 崔衡玥:“......” 王定坤确实是脑子坏了,不然怎么会对亲生女儿和外孙女如此无情? 但这个常山郡王睁着眼睛说瞎话,也不是好人。 这时,外面传来青柏的声音:“三郎,马车买来了。” 宋卓行正想叫崔衡玥离开常山郡王的马车,就见崔衡玥朝外叫道:“停车。” 松木下意识地勒停马车。 陈临珅顿时黑了脸。 “常山郡王——” 崔衡玥看着陈临珅说:“无论如何,你今日帮了我,我欠你一个人情,他日我一定会还给你。 “告辞!” 崔衡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宋卓行紧随其后,两人上了新买的马车。 松木将鞭子丢给一名护卫:“你来赶车。” 然后钻入马车,跟陈临珅禀报:“郡王,崔衡玥的马车里确实有一名朝廷钦犯......” “崔小娘子。”陈临珅打断他的话。 “啊——” 松木有点迟钝,反应过来后才明白郡王是让他改称呼。 他不甚明白,便问:“郡王,你对崔......小娘子......” 后面的话,松木说不出口,但他相信郡王一定明白他的意思。 “唉......” 陈临珅突然叹气:“崔衡玥......她是个可怜人。” 松木默然。 崔小娘子尚在襁褓中就遭家族抛弃,又被外祖父嫌弃,有家不能归,在清贫的寺庙中长大,如今还被郡王盯上,确实很可怜。 半晌过后,见陈临珅神色稍缓,松木又继续禀道:“郡王,崔小娘子马车里的朝廷钦犯名叫苏毕文,他的祖父是苏祁远。” 陈临珅淡淡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没有下文。 松木很诧异,提醒他:“郡王,那可是苏祁远的孙子,斩草不除根,恐怕将来会给摄政王惹来麻烦。” “不急。”陈临珅端起茶杯,饮了一口。 松木无法做到淡然,急道:“崔小娘子身边有水芙和水蓉在,我们要想得到她的消息很容易,何必用这个方法讨好她?” 陈临珅发出一声轻笑:“说你笨你还真是不开窍,那日你也在场,怎么就忘了她们说什么了?” “说什么了?”松木挠了挠头,表情很迷茫。 那天,水芙和水蓉说了很多话,郡王到底是指什么? 陈临珅:“水芙说过,她和水蓉在北殿五年,只见过楚王三次,对楚王知之甚少。 “但崔衡玥见楚王的次数很多,而且楚王肯让自己的属下去教崔衡玥武功,就说明楚王对她不一样,她肯定比水芙和水蓉知道得更多。 “她最怕欠人人情,我今日帮了她,这个人情她迟早要还给我。 “而且,我帮她,她会感激我,往后我从她口中打探消息也能容易些。 “女子最是心软,尤其是崔衡玥这种从小没有得到过关心呵护的小娘子,别人只要对她好一点点,她就会涌泉相报。” 虽然她现在对他还有戒心,但只要他多帮她几次,时不时地关心她,她就会放下戒备,完全信任他。 听完陈临珅这一席话,松木露出崇拜的眼神,赞道:“还是三郎聪明。” ...... 回到大都督府,莫澄向王定坤请示:“大都督,苏毕文就在那辆马车上,我们还抓吗?” “常山郡王既然那样说了,此事就到这里。” 王定坤跟莫澄说完,又吩咐宁治:“你去一趟云悬寺问问穆云,崔衡玥和苏毕文为什么会下山。 “现在就去。” 宁治道声是,转身就走。 “等等——” 刚走到门口,又被王定坤叫住,宁治转身问:“大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王定坤站起来:“算了,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云悬寺。” 第214章 传闻 八月的京师格外热闹,临近中秋节,城内每家每户都在准备中秋灯会,街上到处是采买节礼的百姓,熙熙攘攘,一派繁荣。 百姓其乐融融,朝堂上的气氛却有点剑拔弩张。 崔权怒视兵部尚书王文乾:“陛下想大办中秋节宴会,不过是为了尽孝,让太后开心。 “你如此反对,可曾将太后放在眼里,将陛下放在眼里?” 王文乾不甘示弱,回瞪过去:“我自然是将陛下和太后放在眼里,放在心里,也没有反对陛下办中秋节宴会。 “中秋可办宴会,但不可修建奔月楼。 “兴师动众不说,还要花费一大笔钱,如今国库空虚,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还不如拨一笔钱给边境将士做军费,让他们过一个温暖的中秋节。 “一来可以彰显陛下的仁爱之心,二来也能让边境将士感受到陛下对他们的关心,更加效忠陛下。” “呵呵——” 崔权发出一声冷笑:“我看你是想把这笔钱拨给你们王家军,好让他们对你们王家更加忠心吧。” 王文乾脸色一沉:“靖国公,请慎言。” 警告崔权之后,王文乾面向宝座上的少年,郑重解释:“陛下,王家军自始至终都是您的军队,北汉的军队。 “他们忠心的是陛下,是北汉,而不是我们王家。 “我所提建议不过是为了陛下着想,如今南唐占据了大半个中原,对我们北汉虎视眈眈,边境从未有过一刻的安宁。 “那些将士上有高堂下有子女,也想对父母尽尽孝心、呵护子女,但他们不能,因为他们要守护北汉疆土,保护我朝百姓。 “如果陛下能给他们送去一丝关怀,他们会感恩戴德,誓死抵御南唐贼寇,不让南唐人踏入北汉半步。” 见皇帝面露为难,王文乾又说:“陛下,我只是提了这么一个建议,并不是说非要这么做。 “但是有一件事万万不能做,那就是修建奔月楼。” 皇帝神色稍缓:“王尚书言之......” “咳咳——” 下方传来咳嗽声,皇帝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看向站在众臣前面的陈湛:“伯父对此事有什么看法?” 群臣齐刷刷地看向摄政王。 万众瞩目之下,陈湛与皇帝对视,语气淡淡:“修建奔月楼不是三五天的事,即便现在开始修建,也得明年竣工,此事先缓一缓。 “不过中秋节必须大办,这是陛下对太后的孝心,不可怠慢。 “民间每到中秋节都会举办灯会,太后当年还未进宫时,也曾喜欢逛灯会,我看不如在宫中也弄个灯会,让太后高兴高兴。” 皇帝露出开心的笑:“还是伯父英明,那就这么办。” 随后,皇帝命礼部筹备中秋,宣布退朝。 群臣恭送皇帝,又等陈湛走了之后,才陆续离开大殿。 崔权和王文乾同时来到殿门口,两人对视一眼,随后一同跨出门槛。 “果然是粗野之人,不懂礼仪。”崔权鼻孔朝天,冷哼道。 王文乾顿时黑了脸,回击:“那些钟鸣鼎食的人家,看着知书达礼,实则早已烂了脏腑,恶臭熏人。” “你说什么?” 崔权怒不可遏,扬起手就要打王文乾,却被王文乾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眼见周围的官员纷纷停下来,看向他们这边,崔权恼羞成怒,用力挣扎:“混账东西,快放开我。” 王文乾松手,唇角微勾:“靖国公有时间在这里对我冷嘲热讽,不如回家好好教导儿子。” 崔权怒气一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无耻行径我可说不出口,靖国公不妨去坊间打听打听。”王文乾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崔权一想到王文乾那充满嘲讽的笑,心里就怒气滔天,他随意抓了一名官员问:“最近坊间有什么传闻?” 那官员眼神闪躲,垂下头,支支吾吾道:“回禀......靖国公......没有......传闻......” 见状,周围的官员顿时收回目光,加快脚步离开。 崔权一看就知道王文乾说的恐怕是真的,心中一沉,放开那官员就往宫外走。 到了宫门外,心腹白启迎上来,后面跟着靖国公府的马车。 “国公爷。” 崔权沉着脸吩咐:“派人去打听一下,最近坊间有什么传闻。” 话落,又补充了一句:“关于我们崔府的。” 白启神色一凛:“是,奴立刻去办。” ...... 一个时辰后,白启走进书房,向崔权禀道:“国公爷,奴已经打听清楚了,是三爷。 “不久前,京师突然传出谣言:三爷十五年前养了一个外室,就在原配夫人生产当日,外室大着肚子上门,将原配夫人气得难产,险些丢了性命。 “三爷宠幸外室,对原配夫人不闻不问,还将原配夫人和孩子送到庄子上,对外宣称原配夫人和孩子已经病死。 “五年前,三爷将外室扶正,成为崔三夫人,但真正的崔三夫人并未病死,三爷这是停妻另娶。” 崔权一掌拍在桌子上:“谁这么大胆,居然敢胡说八道,乱传谣言?” 白启垂下头:“奴已经派人去查,但奴还听到另一件事。” “什么事?”崔权看向他。 白启依然垂着头,恭敬禀道:“有人向京兆府提交了状纸,状告三爷停妻另娶,还说真正的崔三夫人是在今年春去世的......” “今年春去世的?”崔权脸色愈加难看。 “是,状纸上确实是这么写的,如果这件事属实,那三爷停妻另娶的罪名就落实了。” 白启微微抬眼,见崔权放在桌上的手攥得死死地,手背上青筋毕露,他连忙说道:“不过,京兆府尹将告状的人打了一顿,赶出了京师。” “嘭!” 崔权用力锤了一下桌子:“蠢货,怎能放那人离开?为何不把人送到府里来?” 白启内心挣扎了一阵,继续禀道:“国公爷,京兆府尹收到状纸后,曾派人到府中。 “当时,老夫人让来人转告京兆府尹,这件事纯属无中生有,让京兆府尹好好教训一顿告状的人。 “还有,老夫人下了死令,让知情的人不许将这件事告知您......” 白启没有再往下说。 老夫人身为国公夫人,又掌管后院,府中无人不听从她的话,就连他们这些国公爷身边的人,也不敢违背她的命令。 崔权气得脸色铁青,吼道:“把老三给我叫过来......” 第215章 不能留 在世人眼中,崔氏世代书香,谦逊有礼,忠诚仁义,堪为世家之楷模。 即便靖国公在朝堂上和王家人争得面红耳赤,偶尔动手,那也是出于对陛下的忠心。 所以,谣言刚传出来时,没有人相信,但传得久了,又有鼻子有眼,很多人就动摇了。 “跪下。” 崔权厉喝。 崔咏轩刚走进书房,就听到这两个字,一头雾水:“父亲,我做错什么事了?” “你还有脸问?” 崔权瞪着儿子,双眼喷火:“你是自己跪,还是我让人帮你?” 一看高大威武的白启朝自己走来,崔咏轩立刻跪下。 但他很不服气,昂着头看向崔权:“父亲,你要罚我,我不敢不从,但好歹也让我知道,我为什么被罚?” “逆子!” 见儿子不知悔改,崔权气得骂了一句。 “好,你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 崔权强制压下心中怒火,道:“我问你,五年前,你跟我说,王氏已经病逝,她的女儿也死了,这是不是真的?” 崔咏轩眼神闪烁了一下,依然昂着头:“自然是真的。” “啪!” 一只茶杯摔在崔咏轩面前,飞溅的碎片划过崔咏轩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崔咏轩抬手往脸上摸了一下,触及手指上的血,他瞬间跳起来:“父亲,你干什么?你居然伤了我的脸?” 又看向白启:“快去叫府医过来......” “不许叫。” 崔权喝止白启,愤怒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混账东西,你连我都敢骗,做出停妻另娶这种不要脸的事来,还护着你那张脸干什么?” 听到“停妻另娶”四个字,崔咏轩身体抖了一下,顿时心虚起来:“父亲......我......我没有......” 他的声音很小,崔权一眼就看出了他在撒谎,心中怒火更盛。 正要发火时,雍容华贵的老夫人出现在门口:“老三说的是实话。” 白启赶紧低下头,行礼:“奴见过老夫人。” “退下。” 崔老夫人吩咐完,径直走到崔咏轩身边,先是查看了一下他脸上的伤,见伤口不深,心中稍安。 她往前走了两步,直视崔权:“外面那些不过是谣言,国公爷怎能相信? “当初,王氏骗我说去庄子上养病,结果半路上带着孩子去了云悬寺。 “此事本就是王氏不对,何况我六年前派人去云悬寺,寺里的人亲口说王氏已经病逝,她的孩子也染病死了。 “她死了,我儿另娶贤妻有何不对?” 崔权一噎:“......” 见父亲被母亲说得无话反驳,崔咏轩心中暗喜。 岂知下一刻,崔权质问道:“既然你认为老三没有做错,那为什么京兆府尹派人来府中,你没有告诉我? “还下死令不让我知道这件事,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崔老夫人很镇定:“国公爷公务繁忙,岂能为这等无中生有的小事烦心? “我这样做不过是为国公爷的身体着想,不想你太累罢了。” 说到这里,她放缓语气,温柔道:“你我夫妻数十载,我岂会骗你? “你若不信,可以派人去一趟云悬寺,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崔权心中动摇了:“王氏和她的女儿真的死了?” “死了。”崔老夫人斩钉截铁地说。 崔权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冲她挥了一下手。 崔老夫人随即带着崔咏轩离开了书房。 “来人。” 崔权朝外喊了一句。 白启立刻走进来:“国公爷有什么吩咐?” 崔权:“你去一趟京兆府,告诉府尹,以后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不必派人来府中。 “还有,去处理一下那些谣言。” ...... 府医曹大夫合上药箱,向崔老夫人禀道:“三爷脸上的伤没有大碍,擦几天药就能恢复如初。” 崔咏轩不放心地问:“不会留疤?” “不会。”曹大夫回答。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崔老夫人把屋中的仆人全都打发了,才板着脸骂崔咏轩:“我当初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行事一定要谨慎。 “这次若不是我替你兜着,你父亲绝对饶不了你。” 崔咏轩咧开嘴,笑嘻嘻地靠近崔老夫人:“母亲,我知道您最疼我,您不会见死不救的......” “少贫嘴。” 崔老夫人怒气稍减,目光也变得慈祥:“空穴不来风,那些谣言未必就是谣言,否则不会有人去京兆府告状。 “你老实告诉我,六年前,你到底有没有派人去云悬寺?” 崔咏轩收起笑容:“当然有。” “你派谁去的?把他叫来,我要好好问问。” 于是,崔咏轩叫守在外面的魏姜去找人。 很快,魏姜就将人带来了。 “是她?” 看见跪在地上的桂婆子,崔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崔咏轩点了一下头:“对,就是她。” 崔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桂婆子是柳氏的心腹,派她去云悬寺,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抬起头来。” 桂婆子心中忐忑不安,慢慢地抬起头。 崔老夫人盯着她的脸,问:“王氏是什么时候死的?”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桂婆子心中更不安了,但她不敢细想,急忙回答:“回老夫人的话,王氏是六年前死的。” “那她的孩子呢?” “也是六年前死的。” 崔老夫人抄起手旁的茶杯砸了过去:“撒谎!” 茶杯砸在肩膀上,桂婆子顾不得伤痛,慌忙用手接住茶杯:“老夫人息怒,奴......奴没有撒谎......” “还敢撒谎?”崔老夫人怒不可遏,高声喊道:“来人啊,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杜娘子带着人走进来。 桂婆子吓得浑身颤抖,慌忙喊道:“老夫人息怒,奴说实话,说实话......” 崔咏轩怔住。 她说谎了? 崔老夫人冲杜娘子使了个眼色,杜娘子又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说吧,若再有半句假话,决不轻饶。” 闻言,桂婆子立刻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六年前,三爷和三夫人派我去云悬寺打听......先三夫人的情况。 “那个时候,先三夫人病得很重,但还没有去世,她的女儿也还活着。 “但是三夫人想早日成为三房女主人,就命我跟三爷说先三夫人和她的女儿已经去世......” 崔咏轩怒道:“这个柳氏,害死我了。” 说着,就往外冲。 “老三。” 崔老夫人叫住他,命人将桂婆子关起来,然后对崔咏轩说:“柳氏的罪责稍后再说,当务之急是解决谣言的事。” 崔咏轩脱口而出:“我现在就派人去把那些嚼舌头的人抓起来。” “这不是最重要的。” 崔咏轩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母亲:“那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崔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凶狠:“王氏必须死于六年前,而不是今年春,知道这件事的人不能留......” 第216章 发怒 对于自己十五年未见的妻子和女儿,崔咏轩只觉得她们是个大麻烦,即便她们已经死了,依然让他不得安生。 “阿娘,那柳氏怎么处置?”崔权主动询问。 崔老夫人面无表情,语气中听不出喜怒:“她是你的人,你自己处置。” “是,阿娘,儿告退。” 崔权离开之后,崔老夫人叫来自己的心腹杜娘子,吩咐道:“你找个可靠的人快马加鞭去一趟云悬寺,打探一下谁知道王氏的死期,这些人中有谁下山了。” 说到这里,崔老夫人停下来想了一下:“还是多带些人去,若是打探到了,直接动手,不要留活口。 “还有,让郭劲去处理一下那些谣言......” 杜娘子认真记下,听完吩咐就立刻去安排。 而崔咏轩回到三房后,就直奔柳氏的房间。 “阿耶——” 看见崔咏轩,崔五郎、崔八郎、崔四娘连忙站起来行礼。 柳氏放下手中茶杯,站起来,含情脉脉地望着崔咏轩。 崔八郎才十二岁,生得白白胖胖,一笑起来就会露出两颗小虎牙,特别招人喜欢。 他几乎是小跑着到崔咏轩面前,仰着头炫耀:“阿耶,今日莫夫子夸我课业做得好,就连六兄和七兄都比不上我。” 崔咏轩怒气一滞,双手抓着崔八郎的肩膀,弯腰问道:“六郎和七郎都比不过你,这可是莫夫子亲口说的?” “当然是莫夫子亲口说的,而且还当着学堂里所有的人。”崔八郎越说越骄傲,下巴抬得高高的。 六郎是二房的嫡子,七郎是长房的庶子。 长房和二房处处压制三房,今儿可算是出了口恶气,官做得大又如何,儿子没出息以后也撑不起来。 崔咏轩开心地笑了,看起来比崔八郎还开心。 他轻轻地抚摸崔八郎的头,表扬道:“八郎果然像我,又聪明又好学。 “既然莫夫子夸你,那为父也不能没有表示。” 话落,他朝外喊道:“魏姜,去库房把前日太后赏赐的砚台找出来,送去八郎房里。” “是。”魏姜领命而去。 太后赏赐的都是好东西,柳氏欣喜不已,小声对崔八郎说:“八郎,还不快谢谢你阿耶。” 崔八郎反应过来,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多谢阿耶。” 崔四娘比崔八郎大一岁,今年十三岁,正跟着太后宫里的姜嬷嬷学礼仪。 见阿弟得了父亲的赏赐,崔四娘也走过去:“阿耶,姜嬷嬷今日也夸我了,说我现在的礼仪已经赶上了那些公主。” 一听自己的女儿能和皇室公主比肩,崔咏轩心里自豪,笑着说:“赏,都有赏。” 柳氏闻言,扭着腰肢过来:“给四娘的礼物可不能和八郎一样,我看前段时间太后赏了一些首饰,不如从中挑一套给四娘吧。 “四娘年纪也不小了,该好好拾掇拾掇了。” 看见柳氏那张脸,崔咏轩瞬间拉长了脸。 崔四娘正沉浸在即将得到太后赏赐珠宝的喜悦中,没有看到崔咏轩的表情,脸色绯红,羞怯地垂下头:“谢阿耶。” 崔五郎已经十五岁,最擅察言观色,见父亲神情不对,上前说道:“阿耶,我带八郎、四娘先下去了。” 话落,一手拎一个,把崔四娘和崔八郎拖出了正房。 “五兄,你干什么?你弄疼我了。” “嘘——” 崔五郎示意阿弟阿妹不要出声,直到离正房有一段距离了,才放开他们:“阿耶不高兴,我们不要去打扰他。” 崔八郎一脸茫然:“阿耶不高兴?没有啊,我看他挺高兴的,刚才还对我笑了,而且还送了我一方砚。” “我也觉得阿耶今儿挺高兴的。”崔四娘附和道。 她和八郎得了夸奖,给父亲脸上增了光,父亲怎么可能不高兴? 唉—— 崔五郎看着阿弟阿妹懵懂无知的模样,无声叹气,他实在不忍心告诉他们,父亲是因为母亲才不高兴的。 ...... 柳氏与崔咏轩同床共枕十几年,崔咏轩一个小小的变化,她都能感知到。 在她说出那番话之后,她就看到了崔咏轩的变化,心中一紧,连忙思索最近有没有犯错。 “你们也下去吧。” 崔咏轩把屋中仆人都打发之后,走到上位坐下,板着脸喝道:“柳氏,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连我都敢骗?” 柳氏身体弹了一下,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三爷何出此言? “我自从跟了三爷,所作所为无不是为了三爷着想,也从来没有欺骗过三爷......” 一听这话,崔咏轩一掌拍在桌子上:“还敢撒谎? “桂婆子已经在母亲面前招了,六年前,是你指使她对我撒谎,说王氏和她的女儿已经死了。 “六年前,王氏根本就没死,还好好活着......” 柳氏脸色一白,但仍然不肯服软:“不,王氏已经死了。” “是,她是死了,但不是六年前,是今年春才死的。”崔咏轩越说越气,冲过去抓住柳氏的头发往后扯: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句话,我现在成了停妻另娶的罪人,这件事要是宣扬出去,我这个官也甭想做了。” 头撕裂般疼,柳氏却不敢叫出声,含着泪道:“三爷,我错了,你听妾解释,我也是被逼无奈,没有办法了才出此下策。 “你先放开我,我慢慢跟你说,要是你听完还觉得我可恶,要打要罚我都认了。” 见崔咏轩神情松动,她又搬出孩子:“八郎最仰慕父亲,若是他闯进来看见......”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因为她知道崔咏轩明白她的意思。 崔咏轩年轻时候是晋阳第一美男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当时晋阳城的女子都想被他高看一眼。 即便现在晋阳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落在了别人头上,崔咏轩依然是晋阳城不容忽视的美男子,何况他还出自第一世家,仍然有很多女子想要进靖国公府三房,哪怕只是一个妾。 崔咏轩在外面很爱惜自己的羽毛,在孩子面前亦如是。 所以在听到柳氏充满暗示的话语后,崔咏轩松开了手,走到门口,吩咐香叶: “好好守着,任何人不得靠近。” 香叶心尖一颤,垂头道了声“是”。 崔咏轩关上门,走到柳氏面前,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第217章 陷害 “啪!” 柳氏捂着火辣辣的脸,不敢置信地望着崔咏轩:“三爷,你......” 崔咏轩再次出手,用力捏着她的下巴,目光犹如冬日的冰雪:“你大概不知道,我最恨别人威胁我。” “不,这不是威胁,这是......提醒。”柳氏急忙解释。 她不知道他最恨威胁,因为这是她第一次威胁他,从前也没有发生过类似的事件,所以她对此一无所知。 柳氏心中很慌,但她不得不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思索对策渡过眼前难关。 “呵!” 崔咏轩冷笑了一声,随后松开手,气度翩翩地回到椅子坐下。 柳氏跪在地上,一路膝行过去,趴在他的脚边,低声说道:“三爷,当年王氏带着女儿离开靖国公府,我虽然母凭子贵,掌管三房庶务,但始终名不正言不顺。 “三爷后院不止我一个妾,那些莺莺燕燕暗中给我使绊子,从未消停过。 “其他四房也瞧不上我,明里暗里欺负我,尤其是长房和二房,但他们欺负我便也罢了,他们欺负三爷的孩子就不行。 “只有我名正言顺地掌管三房,府里的人才会正眼瞧五郎、八郎、四娘。 “老夫人虽然疼爱五郎他们,但始终对我的身份不满意。 “三爷可能不知道,从我进府到现在,除了进府那一日,老夫人跟我单独说过话之外,后来就再也没有单独跟我说过话......” 即便是有其他人在场,老夫人也很少跟她说话,有什么事都是让身边的杜娘子代为吩咐。 柳氏心中一片酸涩,眼泪簌簌往下落:“那些艰难的日子,三爷也知晓。 “我还记得,当初是三爷说要将我扶正,让我不再受人欺负。 “三爷,当初的誓言你都忘了吗?” 崔咏轩神情有点不自然:“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你不该骗我。” 柳氏的眼泪流得更汹涌了:“三爷......你可还记得,当年五郎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模样......” 崔咏轩僵住。 他当然记得。 六年前,五郎带着四娘上街,与人发生口角,双方打了起来。 对方知道五郎和四娘的母亲是妾之后,把五郎打得半死不活,还差点把四娘卖进窑子里。 虽然那些人最后都得到了报应,但这件事是他的耻辱。 “三爷......” 柳氏擦了擦眼泪,拉着崔咏轩的裤脚继续说:“五郎是你的亲生骨肉,是靖国公府的小郎君,他本该受人尊敬,却遭人如此欺辱。 “我这个做阿娘的不甘心,为了我的孩子,哪怕知道有一天会被三爷怪罪,我也顾不了那么多。 “我要为我的孩子争一个名分,让他们名正言顺地享受靖国公府的尊崇地位。 “那王氏当初欺骗三爷,抛弃三爷,还带走三爷的骨血,让三爷蒙羞,这样的人早就该死了。 “何况我当初让桂婆子撒谎,也是因为云悬寺的一条规矩。” 崔咏轩垂头:“什么规矩?” 柳氏一字一字地念道:“入南殿者,永世不得出。” 听到这句话,崔咏轩脑海中被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了出来。 十五年前,他就是被这条规矩挡在云悬寺外。 柳氏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当时想着王氏进了南殿,永远都不能出来,是死是活也无人在意,就让桂婆子撒了谎。 “不过,我当初这么做都是为了五郎他们,绝不是出于私心。 “我没想到这件事会被人翻出来,若是我知道,我宁愿五郎被活活打死,我也不会当这个三夫人,让那些居心叵测的人借此攻讦三爷。” 崔咏轩眉毛一竖:“胡说什么?我崔咏轩的儿子岂能被人打死?” 听见这话,柳氏就知道自己成功了,她心中暗喜,脸上却还是一片痛悔无奈的表情: “三爷,是我对不起你,要打要杀,全由你。 “但请三爷往后一定要照顾好五郎、八郎、四娘,不要让他们再受人白眼,遭人唾弃......” 说到后面,柳氏一度哽咽,最后情难自已,干脆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她的哭声很小,隐忍,悲痛,听得崔咏轩心酸不已。 若不是母亲护着他,他在靖国公府也不会活得这么恣意。 他的父亲,看重的只有长子和次子,从未护过他。 现在他当了父亲,他绝不会像父亲那样,对自己的儿子不闻不问,他要好好保护自己的儿子...... 迟迟等不到崔咏轩开口,柳氏只好继续哭泣。 就在她哭得头晕眼花时,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扶了起来。 还是那个温润君子的模样,他的声音很温和:“从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往后也不要再提。” 柳氏心中大喜,破涕为笑:“是,三爷。” 崔咏轩扶着柳氏坐下,神情变得严肃:“当初京兆府尹派人来府中,你说这件事是无中生有,现在这件事传到了父亲耳中。 “若不阻止,恐怕会酿成大祸。 “端午节前,你和大嫂曾去过云悬寺,你老实告诉我,都有哪些人知道王氏死于今年春?” 柳氏神情一滞,心中开始慌乱。 看见她的反应,崔咏轩喝道:“还犹豫什么?我若出事,你就等着喝西北风吧。” 一听这话,柳氏再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实情告诉崔咏轩。 “什么?” 崔咏轩听完,惊得站起来:“崔衡玥还活着?她居然还没死?” 柳氏心虚地垂下头:“是,她还没死,不仅没死,还对三房充满了怨恨。 “当时我身上的伤就是她打的,她还说要去官府告你停妻另娶......” 原来是她做的。 崔咏轩怒火中烧,一拳锤在桌子上:“混账东西,居然敢算计老子?” 骂了一顿,崔咏轩再次看向柳氏:“说,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柳氏眼珠子转了转,微微垂头:“当时崔衡玥只有一个人,本来我是可以抓住她的,但是大嫂不让人动手,放走了她。 “她住在南殿,我进不去,魏姜他们又受了伤,我只得作罢。 “就是这些,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三爷若是不信,可以问魏姜和鸣达。” 她刚说完,崔咏轩就起身往外走。 他把魏姜和鸣达叫到书房,大发雷霆:“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居然敢串通三夫人欺骗我。” 魏姜和鸣达脸色煞白,急忙跪下请罪:“三爷息怒,我们错了,请三爷责罚。” “哼!” 崔咏轩重重地哼了一声,怒道:“对主子不忠,该千刀万剐。 “现在,把你们知道的都说出来,兴许我还能饶你们一命。” 魏姜和鸣达吓得浑身颤抖,不敢欺瞒,连忙将自己知道的都说出来。 经过一番仔细审问,他们说的跟柳氏说的分毫不差。 崔咏轩脸黑如墨。 大嫂居然真的帮了崔衡玥,她和崔衡玥沆瀣一气,到底想干什么? 是想联合崔衡玥一起对付他吗? 第218章 应对自如 崔咏轩越想越慌,就去了福海院,也就是崔老夫人的院子。 “阿娘,我有事向您禀报。” 崔老夫人遂将屋中的仆人打发出去,正襟危坐:“你说。” 崔咏轩不放心,走到崔老夫人跟前,小声禀道:“我刚才审问了柳氏,她跟我说崔衡玥还活着,而且......” 他一边说一边窥视母亲的脸色,见她的表情越来越阴沉,心中稍安:“......柳氏说的话我没有全信,所以我又去审问了魏姜和鸣达。 “他们说的和柳氏说的分毫不差,崔衡玥确实还活着,而且还和大嫂串通一气。” “啪!” 崔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岂有此理,她竟敢算计我儿,我定饶不了她。” 话落,她朝外喊道:“来人啊。” 棠枝推门进来:“老夫人有何吩咐?” “去把大夫人叫来。” “是。” 不一会儿,棠枝就领着崔大夫人来到正院。 “老夫人,大夫人来了。”棠枝在门外恭敬禀道,崔大夫人则等在廊下。 直到屋里传来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让她进来。” 棠枝才对崔大夫人说:“大夫人,里面请。” 她侧让进崔大夫人,就守在门口,不让任何人靠近。 崔大夫人垂着眼眸,缓缓走进房间,语气恭敬不失亲昵:“母亲,您找我?” 然而一抬眼就看见男人的靴子,崔大夫人看向站在崔老夫人身边的崔咏轩:“三叔也在啊。” 崔咏轩面无表情地叫了句“大嫂”,就闭上了嘴巴。 崔老夫人盯着茶杯中的茶叶,用杯盖轻掠茶杯,语气漫不经心:“听说你上次去云悬寺的时候见过崔衡玥,知道她还没死。 “为何回来不向我禀报此事?” 崔老夫人猛地抬头,犀利的目光直射崔大夫人。 只见崔大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惊讶道:“您不知道此事?难道柳氏没跟您禀报吗?” 她又看向崔咏轩:“三叔也不知道?柳氏也没跟你说?” 崔咏轩脸黑如墨:“不要提别人,你当时在场,回来后为何不向母亲禀报此事?” “当时柳氏觉得丢脸,吩咐所有人不得将那天发生的事传出去,我以为她会跟三叔你说,就没有多嘴。”崔大夫人很镇定。 崔咏轩气急:“那你也应该第一时间向母亲禀报,别忘了,后院是母亲做主,后院无论大小事都该向母亲禀报。” 见崔老夫人脸色阴沉,崔大夫人忍不住在心里冷笑,想挑拨离间? 可惜了,他还太嫩。 崔大夫人淡定道:“这是三房的事,母亲曾告诫我,少管三房的事。 “何况,母亲十五年前就下了命令,不许府中人提及王氏母女。母亲的话,我一向听从。 “倒是三叔你不去责怪柳氏欺上瞒下,反而埋怨我,这是不是有点过分?” 崔咏轩一噎:“......” 下一刻,他又质问崔大夫人:“你身为崔家人,做任何事都应该为崔家着想。 “你既然知道崔衡玥没死,就应该早点告诉母亲和我,也好让我们有个准备。” 崔大夫人顺势问:“准备什么?准备接她回府?还是准备去看看她?” “......”崔咏轩再次被噎。 “咳咳——” 见儿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崔老夫人替儿子说话:“老三五年前将柳氏扶正,那时候我们以为柳氏死了,就同意了。 “但王氏今年春才死,你明知道这件事却不向我禀报,是何居心?” 崔大夫人一脸诧异:“王氏今年春才死? “诶,不对啊,三叔六年前派人去云悬寺打探了,那个时候王氏就已经死了啊。” 崔咏轩:“......” 崔老夫人被噎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了:“你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道啊。”崔大夫人一脸无辜。 “......” 见母亲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崔咏轩再次上阵:“大嫂,你和柳氏一同去云悬寺,为何那日崔衡玥打柳氏的时候,你不帮忙?” 崔老夫人终于逮着机会,重重地把茶杯放在桌上,训斥崔大夫人: “谢氏,你和柳氏都是崔家人,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矛盾,也不管你们在府中闹成什么样子。 “但出了靖国公府,你们就代表了崔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在外人面前就该团结一致。” 外人? 嫡亲的孙女居然是外人? 崔大夫人忍不住替死去的王氏感到悲哀,一腔热情,却终是错付了人。 “谁说我没有帮忙?只不过我得到消息,带人赶去的时候,柳氏已经被打伤了,我赶到后就让人阻止了崔衡玥。 “那日也是柳氏跟我说想单独带四娘去拜佛,我们才没有一起行动,母亲若不信,可以审问当时去云悬寺的仆人。” 崔老夫人心中一沉,她敢这么说,那她说的话肯定就是真的。 崔咏轩也明白这一点,但他不甘心,又质问崔大夫人:“那你又为何放崔衡玥离开?明明当时她只有一个人,你们那么多人难道还抓不住她吗?” “抓她干嘛?”崔大夫人反问。 “当然是把她......押回来。”崔咏轩顿了一下,又改了口。 崔大夫人依然很冷静,应对自如:“三叔未免想得太简单了。 “那是云悬寺,是楚王的地盘,崔衡玥自从跟着王氏进入云悬寺那日起,就受楚王的庇护。 “楚王就算断了腿,他手底下的那些人也不是好欺负的,就我带的那几个人,三叔认为他们能把崔衡玥带出云悬寺? “如果这么容易,那当年三叔带着那么多的官兵上云悬寺,怎么没把王氏母女带回来?” 崔咏轩被噎得肝疼,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脸涨得通红。 崔老夫人也找不到理由发作,只好板着脸说了一句“往后无论什么事都要向我禀报”,就挥手赶崔大夫人走。 “是,谨遵母亲教诲。” 崔大夫人满口答应,恭恭敬敬地施礼告退。 她一走,崔咏轩就向崔老夫人控诉:“阿娘,你看看她,如此嚣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您放在眼里。 “长兄也是,我跟他说了好几回了,他也不管管大嫂。” 崔老夫人脸色铁青,双手死死地捏着帕子:“你放心,这件事绝不能这么算了,我的儿子谁也不能欺负。” 崔咏轩唇角上扬,眉眼间尽是得意...... 第219章 就地格杀 秋风阵阵,吹动幔帘,卷起柳氏的青丝。 香叶轻轻地将柳氏的青丝拂到耳后,拿起用帕子包裹的鸡蛋贴上柳氏的脸颊,轻轻地滚动。 “三夫人放心,过半个时辰,您的脸就会消肿,到时候没人能看出来。” 柳氏烦躁地“嗯”了一声,就没再出声。 老夫人把桂婆子关起来,却没有派杜娘子来训斥她,也没有惩罚她,是等着她自己去请罪吗? 可是,她每次去求见老夫人,无论是为了三爷和孩子们的事,还是做错了事去请罪,老夫人都是将她拒之门外,只派杜娘子传达命令。 碰了十五年的壁,柳氏实在不想去。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很久,她脸上的红肿慢慢消退,看似与平日无异。 香叶拿起胭脂粉盒,给柳氏的脸捯饬了一番:“三夫人,您看看,都好了。” 柳氏抬眼,看向铜镜,艳若桃花,一如往日。 她露出满意的表情,从首饰盒中挑了一根金簪递过去:“你做得很好,赏你的。” 看见那金灿灿的发簪,香叶两眼放光,激动地接了,跪地谢恩:“谢三夫人。” 柳氏最喜欢看别人对她感恩戴德的卑微模样,见状心中更满意了。 这时,门外传来丫环香草的声音:“三夫人,马夫人派人送信来了。” 马夫人? 她派人送信来干什么? 柳氏心中疑惑,吩咐香叶:“你去见见马夫人的人。” “是。” 香叶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香叶拿着一封信回到正房:“三夫人,马夫人只派人送了这封信来,没有其他的交代。” 两家亲事已定,应该不会是来信说亲事。 柳氏心里琢磨着,拆了信就看起来。 没看两行,她就噌地站起来,脸色大变:“崔衡玥来晋阳了。” 香叶的脸瞬间煞白,她的脑海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日崔衡玥大杀四方的情景,身体就止不住地哆嗦。 那个煞神,她来晋阳干什么? 不对—— “三夫人,不是说进南殿者,永世不得出吗?她怎么下山了?还到晋阳来了?” “我怎么知道?” 柳氏心烦意乱,冲香叶吼了一句,又去看信的日期。 “不,她还没到晋阳,我得去找三爷。” 柳氏将信塞进怀里,就往外走,到了门外,她吩咐香草:“你去库房挑些礼物,让马夫人的人带回去,并让他代我向马夫人道谢。” 吩咐完,她就急匆匆地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仆人告知她:“三夫人,三爷去了福海院。” 她又急匆匆地赶去福海院。 柳氏走得很急,全然不顾周围的目光。 福海院不远处的假山旁,崔二夫人正和崔大夫人说话:“大嫂,你不必瞒着我,老夫人肯定是又找你麻烦了。 “你跟我说说,兴许我能帮你......咦,那不是柳氏吗?她这么着急去福海院做什么?” 闻言,崔大夫人转过身,正好看见柳氏急匆匆地进了福海院的院门。 她眉头微蹙,在心中思考起来。 崔咏轩联合老夫人向她发难,话里话外是怪她没有把王氏和崔衡玥没死的消息告诉他们。 现在柳氏急急忙忙去福海院,难道是去请罪? 又或者是......出了什么事? 崔二夫人很兴奋,撂下一句“我正好有事找老夫人,我去看看”就走了。 崔大夫人站在原地想了想,低声吩咐绣云:“派人盯着福海院,老夫人有什么动作及时禀报我。” 吩咐完,崔大夫人就回了大房。 柳氏进了福海院后,跟守在正房外面的棠枝说:“我有要事求见老夫人和三爷,还请通传一声。” 棠枝没有动,面无表情道:“老夫人说了,三夫人若是来请罪,那就不必了,三爷自会处罚您。” 柳氏神情一滞。 原来三爷打她,是老夫人吩咐的。 这个老虔婆,为何对她如此狠毒? 柳氏垂下眼眸,不敢暴露自己真实的情绪:“我自知做错了事,不敢求老夫人原谅。 “老夫人既然不想见我,那我就在外面等三爷出来。” 棠枝挑眉:“三夫人请便。” 说完,就不再看柳氏,如木桩子一样守在门口。 这时,崔咏轩从房里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一看见崔咏轩,柳氏就再也藏不住心中的恐惧,冲上去抓住崔咏轩的手臂,急道:“三爷,崔衡玥......” “二嫂。” 崔咏轩暗中掐了一把柳氏,越过她朝前方喊道。 柳氏浑身一震,随后堆上笑容,转身喊了一句“二嫂”。 “三叔来找母亲啊,不知是为了谁的事?”崔二夫人目光掠过柳氏,笑眯眯地看着崔咏轩。 “无事,就是来陪母亲说说话。”崔咏轩随意解释了一句,就拉着柳氏走了。 崔衡玥? 崔二夫人在心里琢磨这个名字,突然脑中闪过一道光,崔衡玥不就是王氏和老三的女儿吗? 她似乎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味...... “二夫人。” 棠枝的声音把崔二夫人从神思中拉了回来。 崔二夫人立刻露出笑:“我要见老夫人,去通传一声。” ...... 一刻钟后,崔二夫人还在跟老夫人禀报事情,崔咏轩就闯了进来:“阿娘......” 看见屋中还有人,崔咏轩到嘴边的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崔二夫人看了崔咏轩一眼,随即站起来:“母亲,我先告退了。” “嗯,去吧。”崔老夫人面容慈祥地冲二儿媳妇笑了笑。 崔二夫人一走,崔咏轩就走到崔老夫人身边,小声道:“阿娘,崔衡玥下山了,正在来晋阳的路上。” “什么?” 崔老夫人惊得站起来,脸上全是不敢相信的表情:“楚王不是有命令,进南殿者永世不得出吗? “她怎么能下山?” 崔咏轩也想知道原因,但现在最重要的事不是追究原因,而是应对。 “阿娘,她若回来,那全京师的人就会知道王氏是死于今年春。” 崔老夫人此时已经冷静下来,她重新坐回椅子,安抚儿子:“你放心,她进不了京师的城门。 “此事就交给为娘,你回去吧。” 崔咏轩等的就是这句话,于是他放心地离开了。 崔老夫人把棠枝叫进来,给了她一块令牌:“你拿着这块令牌去找巡防营的崔闽兴将军,让他派兵封锁所有进京师的路,务必要把崔衡玥堵在城外。 “若是能抓活口就抓活口,若是不能,就地格杀......” 第220章 倒霉 佑宁十五年九月初十,这一天对于很多人来说,是噩梦的开始。 巍巍城池外,白衣少女立于高坡之上,眺望那座只出现在别人口中的国都。 高且厚的城墙,坚不可摧的城门,赫赫威武的守城将士,穿梭不息的豪华马车,络绎不绝的百姓......处处彰显着国都的繁华。 水芙忍不住感慨:“没想到有一日我还能回到晋阳,真是太开心了。” “可惜,娘子不在这里。” 水蓉一盆冰水浇过来,水芙脸上的笑瞬间僵硬。 娘子不在,京师再繁华,也不是她们的家。水芙眸中浮现出哀伤。 崔衡玥看了她们一眼,侧头对宋卓行说:“多谢宋小郎君一路相护。 “今日我要回靖国公府,就在这里与宋小郎君告别吧。” 宋卓行明白她的意思。 他毕竟是男子,若和她一同进城,会给她惹来麻烦。 “......好,多保重。” 苏毕文冲崔衡玥笑了笑:“疯丫头,多保重。” “保重!” 崔衡玥冲苏毕文点了一下头,遂带着水芙和水蓉离开山坡。 见宋卓行依依不舍地望着崔衡玥,苏毕文忍不住问:“你想娶疯丫头?” 宋卓行愣了一下:“有这么明显吗?” “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显。” “......” 宋卓行转向润竹,又问了一遍:“很明显吗?” 润竹很严肃地点头:“特别明显。” “......” 宋卓行再次看向远处的崔衡玥,眸光愈发深邃。 看来,他以后要收敛一点。 一炷香后。 宋卓行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淡漠,眸中一片清明:“走吧。” 润竹和青柏立刻跟上。 “哎,你们去哪里?”苏毕文连忙追上去。 “去晋阳。” “这么巧,我也去晋阳,一起吧。” 见苏毕文没脸没皮地跟着他们,润竹忍不住问道:“苏郎君,张五郎呢?他怎么没跟着你?” 张五郎不是他的随从吗? 苏毕文双手一摊:“我也不知道,那日在云中城我们就失散了。” 润竹又问:“你不去找他吗?” “不是应该他来找我吗?” “......”润竹被噎了一下,“可是,你不怕他遇到什么危险吗?” 毕竟在南殿,张五郎为他鞍前马后,出生入死,一点怨言都没有,这样好的随从不关心一下吗? 苏毕文淡淡道:“我都自顾不暇了,哪有精力去顾他?” 润竹沉默了。 还是三郎好,即便身陷险境,也会顾着他们这些身边的人。 青柏冷不丁地开口:“苏郎君,你确定要这样进城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在苏毕文的脸上。 苏毕文微微扬唇:“当然不会。” 这次下山,他不是去送死的,自然不会暴露自己这张通缉犯的脸。 一刻钟后。 当苏毕文乔装之后,再次出现在宋卓行三人面前时,他们都惊呆了。 眉心处的疤痕不见了,脸虽然有点黄,但还是一个俊俏郎君,最重要的是他的五官改变了,看起来与之前的苏毕文一点都不像。 润竹惊叹:“苏郎君这易容的功夫真是出神入化,不知苏郎君可不可以教我?” “你想学?”苏毕文笑着问。 润竹重重地点头:“想。” 前一瞬,苏毕文还笑容满面,和蔼可亲。 下一瞬,苏毕文神情肃然,无情地吐出两个字:“不教。” 润竹:“......” 不教还问他学不学?真是浪费唇舌。 宋卓行冷不丁地问:“你既然有这么高超的本领,去云中城的时候怎么没用?” 苏毕文神情一滞:“......当时没忍住。” 在恒山脚下与其他人分开之后,他本该去晋阳的,但他没忍住,还是去了云中城。 结果来不及准备就看见了王定坤,又一时没忍住,蒙上面巾就冲过去了。 唉—— 四人正走着,突然前方传来一阵打斗声。 宋卓行脸色一变:“不会是......” 话还没说完,他扬鞭一挥,往前方疾驰而去。 润竹和青柏立即驱马去追。 “不会这么倒霉吧?”苏毕文嘟囔着跟上去。 很快,他们就到了打斗声发出的地方,晋阳城南城门附近的一处小树林。 “还真是疯丫头,她也太倒霉了吧。” 苏毕文发出感叹的同时,纵马往打斗中心冲过去。 “崔小娘子,我们来帮你。”润竹大叫着冲进围攻崔衡玥的黑衣人群中。 宋卓行左冲右突,杀到崔衡玥身边:“崔小娘子,你没事吧?” “没事。”崔衡玥一边对付眼前的黑衣人,一边回答宋卓行的问题。 宋卓行又问:“这些是什么人?” “不想我回晋阳的人。” 虽然这些人都蒙着面,但崔衡玥在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不想让她回晋阳的人无非就是那么几个...... 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车里的陈临珅撩开帘子往外看。 当他看见崔衡玥几人被一群训练有素的黑衣人围攻时,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对付一个小娘子,居然动用了这么多人,看来背后的人是不想让崔衡玥进城。 松木看出陈临珅想去帮忙,便说:“郡王,我们的人就在附近,要不要让他们来帮崔小娘子?” “不用,就我们两个去吧。” 于是,陈临珅让其他护卫隐藏起来,然后自己坐在车夫的位置,让松木坐在车辕另一端。 “驾——” 陈临珅挥舞着马鞭,驾着马车朝黑衣人冲去。 与此同时,为首的黑衣人下令:“杀了她。” 之前想抓活口,那些黑衣人有点束手束脚,虽有利器在手,但不敢刺崔衡玥的要害。 如今得了命令,那些黑衣人再无束缚,拼了命似的攻击崔衡玥。 “驾——” 马车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人群,不少黑衣人被撞飞,口吐鲜血。 后面的黑衣人看见了,连忙避让。 就这样,马车行驶到崔衡玥身边停下,陈临珅朝崔衡玥伸出手:“崔小娘子,快上来。” 崔衡玥还未反应,宋卓行突然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抛入马车中。 陈临珅望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瞪了宋卓行一眼,马鞭一挥,就驾着马车突围。 宋卓行本想跳上马车,护着崔衡玥离开,没想到陈临珅驱使马车一个转身,就让他的想法落了空。 “快拦住马车。” 为首的黑衣人一边下命令,一边施展轻功跃上马车,提起剑就从车顶刺下去。 崔衡玥听到车顶的动静,敏捷地往旁边侧身,躲过了这一击。 与此同时,宋卓行飞上马车顶,和为首的黑衣人打了起来...... 第221章 谁也不欠谁 所有的黑衣人都跟着马车跑了。 青柏一边去追马车一边对润竹说:“看来,他们是冲着崔小娘子来的。” “别说了,赶紧追,三郎还在那里呢。”润竹说着加快了脚步。 青柏也加快了动作。 紧跟在他们后面的是苏毕文,再往后,是水芙和水蓉。 眼看着马车要冲出树林,躲在树上的崔闽兴喝道:“放箭。” 话落,他率先射出一箭,直射跑在最前头的马。 与此同时,马车顶上的黑衣人飞身离去。 “吁——” 马儿的眼睛中了一箭,顿时发起狂来。 紧跟着,箭雨袭来。 宋卓行、陈临珅、松木三人急忙挥剑抵御。 但不过短短数息功夫,马儿身中数箭,轰然倒地。 崔衡玥从马车中摔了出来。 她刚落地,数支箭就朝着她射来,其中一支箭直指要害。 “崔小娘子——” 宋卓行大惊失色,直接朝崔衡玥扑了过去。 他抱着她就地一滚,及时避开了那支射向要害的箭。 男子独有的气息包围了她,令她有点不适应,以致于被救的时候,她脑中一片空白。 但不过短短一瞬,她就推开他,迅速爬起来:“多谢。” 箭雨再次袭来,她提剑挥舞起来。 宋卓行左手撑地准备起来,“咔嚓”一声骨头响,他又倒在了地上。 崔衡玥看见了,急忙问道:“你怎么了?” “没事。”宋卓行咬着牙想再次起身,却又倒了下去。 崔衡玥心中一沉,看这个情形,他定然是受了伤。 想到这里,崔衡玥一边挥舞宝剑抵御箭阵,一边蹲下去去扶宋卓行。 “崔小娘子,小心——” 背后传来青柏的声音,崔衡玥心中一惊,同时感受到了背后传来的杀气。 然而她已经来不及闪躲。 就在危急时刻,一道身影冲过来,帮崔衡玥挡了一箭。 “郡王——” 松木声嘶力竭地冲过来。 陈临珅捂着胸口转身,冲崔衡玥笑了笑:“别担心,我没事......” 话音未落,鲜血就从嘴角流出来。 “小心——” 被黑衣人拦住的水芙和水蓉几乎同时出声。 箭如雨下。 众人急忙抵御。 崔衡玥突然身形一闪,跃至陈临珅背后。 “啊——” 背后传来崔衡玥的痛呼,陈临珅连忙回头去看,却见崔衡玥肩膀上中了一箭,鲜血直流。 宋卓行急了,拼着伤痛爬起来,朝崔衡玥走去。 与此同时,松木大声喝道:“尔等是什么人?竟敢行刺常山郡王?” 常山郡王? 所有的黑衣人动作一顿,箭雨停下。 苏毕文等人趁机冲到崔衡玥这边,护在她周围。 崔闽兴所在那棵树看不清楚陈临珅,于是,他纵身一跃,跳到左前方一棵树上。 定睛一看,还真是常山郡王,吓得他差点从树上摔下来。 “撤!” 崔闽兴赶紧下达撤退的命令,从树林中飞了出去。 黑衣人如洪水勇退,眨眼间就消失在树林中,看得苏毕文等人目瞪口呆。 真是训练有素,快,太快了。 青柏对润竹说:“你留在这里,我去找辆马车来。” 说完,就离开了树林。 “你没事吧?” 宋卓行盯着崔衡玥肩膀上的伤看,眸中充满了担忧。 “死不了。” 崔衡玥回了宋卓行一句,就转向陈临珅:“郡王还真不是一般人,中了箭居然不会流血。” 陈临珅神情一滞,四肢突然僵硬。 崔衡玥的话令所有人都看向了陈临珅的胸口。 他们这才发现陈临珅胸前的衣服上没有血迹,手指间也没有血流出来,这实在不像是要害部位中箭的样子。 苏毕文看出了名堂:“郡王是穿了什么软甲吧?” 松木心虚地垂下头,不敢看众人。 陈临珅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放开手,将胸口的箭拔了出来。 他讪讪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自己穿了软甲,还以为就快死了,吓死我了......咦......” 陈临珅突然死死地瞅着苏毕文,面露疑惑:“你是谁?为何声音听着这么熟悉?” 苏毕文呼吸一窒,下一瞬,他稍微压着嗓音,说:“我是宋小郎君的朋友。” 话落,苏毕文笑望着宋卓行,似乎是想让宋卓行证实他的身份。 崔衡玥将目光从苏毕文移到宋卓行身上,心中有了几分猜测。 “对,他是我的朋友,姓王,排行第八。”宋卓行笑着介绍。 这话一出口,松木就念道:“王八,王八......” 水芙“噗嗤”一声笑弯了腰:“这么巧,姓王,排行第八,哈哈......” 其他人跟着笑了。 苏毕文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能反驳宋卓行的话,便说道:“我姓王,名楠,字玄鸣,你们可以称呼我的字。” “噢,玄鸣,好名字。”陈临珅赞了一句。 见陈临珅转移话题,崔衡玥又将话题拉回来:“郡王,不管怎么说,刚才是你救了我,我很感激。” 崔衡玥指了指自己的肩膀:“不过,我也替你挡了一箭,我们谁也不欠谁。” 宋卓行勾了勾唇角,这种假装受伤的人,就该跟他划清界限。 陈临珅有点心塞,他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英雄救美,想攒一个人情,却没想到崔衡玥这么就还给他了。 唉—— “小娘子,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水蓉走过来,去扶崔衡玥。 陈临珅却道:“这里离城门不远,还是进城找个医馆处理伤口吧。” 顿了一下,他又道:“不然就去我府上吧,我府中的大夫医术不错。” “不必。”崔衡玥和宋卓行同时出声。 陈临珅看向他们:“为何?” 崔衡玥看向城门的方向,眸中情绪翻涌:“今天是我回靖国公府的日子......” 周围突然变得安静。 回城就这么危险了,回靖国公府恐怕也没那么容易吧? 宋卓行沉思了一下:“不如先进城找个医馆处理一下伤口,再去买一身衣服换上,总不能这样去靖国公府。” 崔衡玥迟疑了一下,同意了。 她原本想就这样带着一身血回靖国公府,看看崔府众人的反应。 但转念一想,她虽然猜到这些黑衣人是谁派来的,但是她没有证据证明他们的身份,这样回去也是徒劳,还不如按照原计划行事。 没过多久,青柏雇了两辆马车回到了小树林。 于是,一行人乘着马车进城。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遇到人阻拦,到城门口时,松木亮出常山郡王府的令牌,守城士兵立刻放行。 马车行驶到最近的医馆停下,陈临珅率先下了马车,又伸手去扶崔衡玥:“崔小娘子,小心脚下。” 崔衡玥看也没看他,径直跳下马车。 这时,有人冲过来:“常山郡王,您怎么受伤了?” 第222章 造势 来人正是崔闽兴。 他看着陈临珅手臂上的血口子,脸上充满了担忧:“常山郡王,是何人刺伤了您?” 陈临珅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见周围的百姓纷纷往医馆靠拢,拔高声音:“半个时辰前,我回城时遇到一群黑衣人。 “他们用弓箭射杀了我的马,毁了我的马车,我也差点死在他们的箭下。 “幸亏靖国公府的崔小娘子替我挡了一箭,我才能逃出来。” 崔闽兴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什么?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行刺郡王? “郡王,刺客在哪里?末将立刻去把刺客抓回来。” 陈临珅:“唉,他们都跑了。” 崔闽兴暗中松了口气,正要开口,就看见陈临珅指着身旁的蒙面少女,高声道: “就是她,靖国公府崔咏轩的嫡长女——崔衡玥。 “是她仗义出手,救我于危难之中,这份恩情我会铭记于心。” 陈临珅又转向崔衡玥,郑重地一揖:“多谢崔小娘子救命之恩,往后若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常山郡王府找我。” 崔衡玥不知他葫芦里卖什么药,但有这个救命恩人的称号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有利于她平安进入靖国公府。 她想,即便崔家权势滔天,也不敢得罪摄政王。 想到这里,崔衡玥面纱下的嘴唇弯了弯:“郡王客气了。” 崔闽兴两眼发直。 常山郡王当众承认崔衡玥是他的救命恩人,还说要报答她,这种情况下,他还怎么对崔衡玥动手? 人群中突然蹦出一个声音:“我记得崔三爷的嫡长女好像叫崔莺,不叫崔衡玥。” 崔闽兴心中一动,立刻接道:“是啊,常山郡王,崔三爷的嫡长女叫崔莺,不叫崔衡玥,您莫不是被人骗了? “我是崔氏族人,这点事我还是很清楚的。” 崔氏族人? 崔衡玥看向崔闽兴,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陈临珅看见她的目光,就跟她介绍:“这是你祖父的侄儿,也是你的族叔,巡防营的崔闽兴将军。” 崔闽兴......崔衡玥记下这个名字。 陈临珅又面向众人,高声解释:“这位崔衡玥小娘子的确是崔三爷的嫡长女,她的母亲是王大都督的二女儿,也就是崔三爷的原配夫人。” 提到王氏,众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来是原配夫人王氏的女儿啊。 崔衡玥心中一动,摘了面纱,对着崔闽兴行了一个晚辈礼:“原来是崔将军,久仰。” 崔闽兴怔住了。 不是因为崔衡玥没有趁势叫他族叔,而是因为崔衡玥那张和崔咏轩几乎一模一样的脸。 看见崔衡玥的脸,周围的百姓顿时就炸开了锅。 “快看,这位崔小娘子长得跟崔三爷一模一样,不愧是亲生女儿。” “崔三爷年轻时候可是咱们晋阳第一美男子,现在好了,终于有人继承了崔三爷的美貌......” 听到这些毫无顾忌的议论,崔闽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崔小娘子,我们先进去处理伤口吧。” 陈临珅见该说的都说了,就和崔衡玥进入医馆,但在进去之前,他冲松木使了个眼色。 于是,崔衡玥刚进医馆的门,就听见有人大声问:“我听说崔三爷和王氏的女儿早就死了,怎么她还活着?” 崔衡玥脚步一顿。 随后,她又听到松木的声音:“那都是谣言,崔三爷的嫡长女活得好好的......” 崔衡玥侧头看向陈临珅。 “崔小娘子,请。”陈临珅冲她露出友好的笑。 “郡王,请。” 崔衡玥蒙上面纱,客气地礼让。 有人帮她造势,倒省了她不少工夫。 在宋卓行等人进去之后,崔闽兴小声吩咐身边的人:“你赶紧去一趟靖国公府,将这里的情况告知崔老夫人。” 吩咐完,他也进了医馆。 崔衡玥一行人都受了伤,只不过都是轻伤,并不严重。 医馆幕后东家章大夫闻讯赶来,亲自给陈临珅包扎伤口,他的动作很轻,唯恐弄疼了陈临珅。 崔闽兴站在一旁,叮嘱章大夫“轻一点”后,弯着腰问陈临珅:“郡王,不知您是在哪里遇刺? “我带人去看看,兴许能找到一些线索,顺藤摸瓜,抓到那些刺客。” 陈临珅没有多想,说出遇刺地址。 “你们两个留下来保护常山郡王,其他人跟我走。”崔闽兴安排好,就要离开。 陈临珅叫住他:“不必了,崔将军把人都带走吧,有人保护我。” 话落,陈临珅看向门口。 崔闽兴顺着陈临珅的目光看去,只见摄政王的近身侍卫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连忙迎上去:“江统领,你怎么来了?” 江宸停下脚步,对着崔闽兴就是一顿呵斥:“天子脚下,居然有人行刺常山郡王,你这个巡防营的将军是怎么当差的?” 他没有行刺常山郡王...... 崔闽兴心中苦涩,弱弱地辩解:“常山郡王是在城外遇刺的......” “怎么?你还推卸责任?” 江宸一记凌厉的眼神射过去。 崔闽兴慌忙说道:“是我保护不力,请摄政王息怒,待我勘察遇刺地之后,我一定亲自向摄政王请罪。” 说完,他就带着人离开了。 刚才匆忙撤退,也不知留下什么破绽,他得赶紧去小树林检查一下。 江宸看了他一眼,就走向陈临珅。 “郡王,您没事吧?” 陈临珅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手臂:“小伤而已,不必紧张。” 章大夫包扎好伤口,施礼退至一旁。 见状,江宸又对陈临珅说:“郡王,摄政王还在府中等着您。” “不急,我先送我的救命恩人回府。”陈临珅看向从后院回来的崔衡玥,她的伤已经处理完毕。 江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见小娘子的侧脸,且蒙着面纱,看不清楚容貌。 他扫视周围,寻找摄政王跟他说的崔衡玥,最后将目光锁定在不远处的白衣少女身上。 看来,这位少女就是从云悬寺出来的崔衡玥。 江宸靠近陈临珅,低声道:“摄政王有令,不许郡王掺和崔氏家事。” 陈临珅笑得恭顺:“我知道了,我就是送救命恩人回府而已。” “郡王......” 江宸正要劝,陈临珅却已朝崔衡玥走去。 崔衡玥正在询问宋卓行的伤情。 负责给宋卓行治伤的秦大夫说:“这位小郎君左手脱臼,身上中了三箭,后背还被尖锐的石头划伤。 “伤势比较严重,必须卧床静养......” 崔衡玥越听脸色就越难看,她之前见他身上没有箭,还以为他没有受伤。 现在看来,他定是救下她之后,就把身上的箭拔出来了。 这个傻子...... 第223章 刁难 见崔衡玥一直没说话,宋卓行咧开嘴露出笑,故作轻松道:“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这时,陈临珅走过来:“崔小娘子,我送你回府。” 崔衡玥什么也没说,就往外走。 宋卓行:“......” 陈临珅似笑非笑地瞥了眼宋卓行,就去追崔衡玥。 润竹气得脸色铁青,忍不住说道:“三郎,崔小娘子......” “闭嘴。” 宋卓行慢慢地站起来,让青柏去交诊金和药钱。 苏毕文急忙喊道:“青柏,把我那份也一起交了。” 青柏回头看向宋卓行,见他点头,就往柜台走去。 结果给告知常山郡王已经帮他们交了诊金和药钱,青柏回去告诉宋卓行。 “谁让他交了?”宋卓行板着脸,心情很不好。 四人出了医馆,却见水蓉急匆匆地跑来。 “宋小郎君,我家小娘子说她从来不欠人人情,你救了她,她为你准备安身之所,就当还了你的救命之恩。” 说完,水蓉将一个匣子塞给润竹,快步离开。 润竹打开匣子,看了看:“三郎,是房契,三进的宅子。” 宋卓行望着那张房契,不知说什么好。 他初来晋阳,没有落脚地,这张房契送得正是时候。 但是,救命之恩用一座宅子抵消,这样急于撇清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 苏毕文叫道:“没想到疯丫头这么有钱,在晋阳还有宅子,太好了,终于有地方住了。” 润竹收起房契,冷声道:“这是崔小娘子送给我们三郎的,没有你的份。” 苏毕文没理他,笑嘻嘻地对宋卓行说:“宋兄,看在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份上,让我住几天呗。 “我养好伤,立刻就走。” 宋卓行扫了一眼他身上的伤,淡淡吐出两个字:“走吧。” ...... 马车中,崔衡玥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端正地坐着。 水芙一边给她梳头一边说:“小娘子第一次回府,我给你妆扮一下吧。” “不必,给我弄好头发就行。”崔衡玥拒绝了。 水芙有点失落。 水蓉提醒她:“小娘子还在孝期。” 水芙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小娘子,对不起,我忘了。” “无妨。” 崔衡玥闭上双眼,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想好的对策。 “小娘子,梳好了。” 水芙掏出一面小镜子,举到崔衡玥面前。 崔衡玥睁开双眼,朝镜子看了一眼,素净,简单。 很好。 崔衡玥推开镜子,开始打量水芙和水蓉。 她的目光扫过水芙的腰间,又落在水蓉的腰部:“你们怎么没有佩戴楚王府的玉佩?” 楚王府的丫鬟都有一块碧色玉佩,独特的鱼形,世人一见,就知道她们是楚王的人。 水蓉脸色一变,提醒她:“小娘子,楚王有令,不许你打着他的名号行事。” 崔衡玥露出狡黠的目光:“我不可以,但是你们可以。” 她们本就是楚王的人,打着楚王的名号行事再正常不过了。 “小娘子,你太狡猾了。”水芙一边说一边取出玉佩,挂在腰间。 挂好之后,水芙又催促水蓉:“你也把玉佩戴上。” 水蓉犹豫了一下,取出玉佩戴好。 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松木的声音:“崔小娘子,到了。” 闻言,崔衡玥心中闪过一丝慌乱,她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看。 高大的府门前,立着两座雄伟的石狮子,令人生畏,门上匾额赫然四个大字——靖国公府。 望着这四个字,崔衡玥心中百感交集。 “去禀报一声,常山郡王来了。” 听到陈临珅的护卫用命令的口吻对门房说话,崔衡玥将目光投向前面的马车。 陈临珅没有下马车。 而江宸正站在马车旁,似乎在劝陈临珅。 “郡王,摄政王有令,不得掺和崔氏家事。” 陈临珅听得不耐烦,冷声道:“我没掺和,我就送她到门口还不行吗?” “已经到了。”江宸提醒他。 陈临珅假装没有听见,直到崔二爷匆匆赶过来,他才跳下马车,走到后面叫崔衡玥下来。 “言承,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也好去城外接你。” 崔二爷看见陈临珅非常的热情,言语间透着亲昵。 陈临珅也表现得很亲昵,笑着给崔二爷行礼:“怎敢劳姨父大驾?” 又指着崔衡玥说:“姨父,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崔二爷顿时紧张起来,上下打量陈临珅:“怎么回事?你遇到危险了?受伤了吗......” 陈临珅及时打断他:“我没事,此事我明日再跟你说。 “我现在想请姨父帮我一个忙,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您能不能帮我照顾她?” 崔二爷冲口而出:“你的救命恩人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她。 “对了,她是谁?” 崔二爷用探究的目光打量站在陈临珅身旁的蒙面少女,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名少女的眼睛很熟悉。 陈临珅依然是笑模样:“她是你的亲侄女,崔三爷的嫡长女——崔衡玥。” “什么?”崔二爷差点跳起来,难怪他觉得她的眼睛很熟悉。 “言承,你怎么......” 陈临珅再次打断崔二爷的话,快速说道:“姨父,我父亲还在府中等着我,我就先回去了。 “我的救命恩人就劳您照顾了,多谢。” 又对崔衡玥说:“崔小娘子,多谢你仗义出手救我一命,今日太仓促,我明日再亲自登门道谢。” 说完,迅速进入马车:“回府。” 来不及反应的崔二爷:“......” 崔衡玥后退一步,朝崔二爷行礼:“侄女崔衡玥见过二伯。” 崔二爷有点懵,还有点不知所措:“快......快免礼。” 崔衡玥起身,恭敬道:“二伯,请。” 仿佛她是主人,邀请客人进府。 崔二爷不知不觉听从了她的话,抬脚往府门走去。 跨过门槛,又走了几步,崔二爷反应过来,停下脚步:“哎,不对,你......”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 须臾间,郭劲带着一群仆人冲过来,包围了崔衡玥三人。 崔二爷:“郭劲,你这是干什么?” 郭劲:“奉老夫人之令,将混进来的小贼打出去。” 才刚禀明身份,就被人当做小贼,水芙气不过,张嘴就要训斥郭劲,却被崔衡玥拉住。 “不要轻举妄动。” 水芙咬了咬牙,不再动作。 崔二爷叫道:“什么小贼?这是我侄女,老三的嫡长女。” “二爷,您不要被这小贼骗了,她根本就不是三爷的嫡长女。” 郭劲拉住崔二爷,吩咐道:“来人啊,把这三个小贼打出去。” 仆人一拥而上...... 第224章 缺一人 水芙握了握拳,眸中闪过凶光:“没想到第一天进府就要动筋骨,还真是热闹,我喜欢。” 她摆开架势:“小娘子,你等着,我给你开条路出来。” 话音未落,她已冲向那些仆人。 水蓉二话不说,直接冲过去。 “住手。” 双方人马相距不过一步,正要攻击对方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 仆人们动作一顿,随即退到一旁,恭敬行礼:“大夫人,二夫人。” 可恶,慢了一步。 郭劲很不甘心,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迎上去:“大夫人,二夫人。” 崔二夫人横眉冷目,大声训斥:“郭劲,你带这么多人是想干什么?” “回禀二夫人,我奉老夫人的命令,将这三个小贼赶出去。” “什么小贼?这明明就是三爷的女儿,我们靖国公府的小娘子。”崔二夫人怒吼。 “她不是......” 郭劲想辩解,却被崔大夫人一句“闭嘴”吼得不敢出声。 崔大夫人淡淡地看了一眼郭劲,就径直越过他走向崔衡玥。 “阿衡,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崔大夫人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慈祥,声音也很温柔,如同母亲迎接孩子回家一般高兴。 崔衡玥心中鄙夷,嘴上却道:“我也很高兴。” “走,我带你去见老夫人。”崔大夫人不容分说,拉着崔衡玥的手就往福海院行去。 郭劲站在一旁,想拦又不敢拦,只好冲身旁的一名仆人使了个眼色。 那名仆人接收到他的暗示,连忙抄小路赶往福海院。 “我们也去。”崔二夫人眸中充满了兴奋,拉起崔咏崀就去追崔大夫人。 崔咏崀忍不住问:“你怎么知道那是老三的女儿?你以前见过?” 话刚问出口,他又觉得不对:“我记得你没去过云悬寺啊,你是怎么知道她是崔衡玥的?” 何况,崔衡玥还蒙着面呢,仅凭一双眼睛就能认出来? 反正他认不出来。 崔二夫人浅浅笑道:“她出生三个月就离开了靖国公府,我怎么会认识她? “不过,你是我的夫君,你说她是老三的女儿,她肯定就是老三的女儿。 “我信你。” 听见最后那句话,崔咏崀心中涌过一阵暖流,反手握住妻子的手,冲她笑了笑。 水芙将目光从崔咏崀夫妻紧握的手上收回来,小声对水蓉说:“之前听了那些传闻,我还以为靖国公府的人都是六亲不认的大坏蛋。 “现在看来,这里的人也不全是坏人,至少我们现在遇到了三个好人。” 崔大夫人、崔二爷夫妻,他们没有怀疑崔衡玥的身份,还阻止那些恶仆,说明他们对崔衡玥是有善意的。 水芙原本悬着的一颗心落回了实处。 水蓉不这么认为,至少她现在不这么认为,人心要相处久了才能看清楚。 “不要太早下结论,先看看再说。” ...... 福海院。 崔老夫人斜靠在榻上,双眼微眯,看起来十分淡定。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慌乱的脚步声。 她睁开双眼,坐起来,板着脸喝道:“谁这么不懂规矩?” “老夫人,我去看看。” 杜娘子正准备出去,就见棠枝小跑着进来。 “老夫人,郭劲失手了。” 正要发火的崔老夫人瞬间僵住,但她很快就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棠枝上前禀道:“是大夫人拦住了郭劲,不让他动手......” “啪!” 崔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榻上:“这个谢氏,是想气死我吗?” “......还有二夫人,他们正带着崔衡玥往福海院来。”棠枝弱弱地补充。 崔老夫人又拍了一掌:“岂有此理!” 顿了一下,她开始发号施令:“棠枝,你去支开外面那些仆人,知道这件事的人越少越好。 “杜娘子,你负责封锁消息,这件事绝不能外传。 “还有,拦住其他人,在崔衡玥进来之后,不许任何人进入福海院......” 听完命令,杜娘子和棠枝立刻行动起来。 没过多久,门外就响起丫鬟的声音:“老夫人,大夫人、二爷、二夫人求见。” “让他们进来。” 崔老夫人坐姿端正,神情威严,在他们行礼之后,她就端起茶杯:“好了,请了安就退下吧。” 崔二夫人挑了挑眉,崔衡玥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这里,问都不问一句就赶他们走,老夫人这是想视而不见吗? 她眼珠子转了转,抬脚欲往前:“母亲......” 与此同时,崔大夫人往前走了一步:“母亲。” 崔二夫人当即收回脚,在原地站好。 崔咏崀用微弱的声音对妻子说了一句“不要冲动”,就站得笔直,默默地看戏。 “母亲,老三的长女回来了。” 崔大夫人说完,不顾崔老夫人阴沉的表情,把崔衡玥拽到跟前,若无其事地介绍:“母亲,这就是老三和王氏的女儿——崔衡玥。” 又笑着提醒崔衡玥:“阿衡,还不快给你祖母请安。” 崔衡玥正要行礼,崔老夫人突然大喝:“哪里来的阿猫阿狗,也敢冒充我靖国公府的小娘子?” 阿猫阿狗? 崔衡玥直起腰,目光变得凌厉。 就在她想开口反击时,门口传来请安声:“国公爷,大爷,三爷,五爷。” 四个男人走进来,屋里的人急忙行礼。 趁着这个空隙,崔衡玥打量四人。 走在最前面的老头六十多岁,两鬓白发,额头上皱纹明显,但看起来神采奕奕。 这就是她的祖父——靖国公崔权。 离崔权最近的中年男人是崔咏宗,他神情淡然,一双眼睛无波无澜,温和中带着一丝威严。 再往后就是她的亲生父亲——崔咏轩,面容俊美,一双杏眼如同天上星辰,令人一看就沦陷其中。 走在最后的男人是她的五叔——崔咏江,肌肤略黄,一双三角眼透出不寻常的光芒,看起来比崔咏轩显得苍老。 崔衡玥柳眉轻蹙,崔氏五兄弟为何不见崔四爷? 据她所知,崔氏五兄弟全在晋阳,并未外放...... 就在崔衡玥猜测崔四爷为何没来时,崔权突然停在她的面前:“你是谁?为何不行礼?” 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地位比他高又如此年轻的小娘子没有几个,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崔衡玥垂眸,规规矩矩地行礼:“孙女崔衡玥给祖父请安。” 此言一出,崔咏轩差点没站稳:“你你......你是崔衡玥?” 第225章 谁敢去 看见崔咏轩那如同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崔衡玥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恨意,一步一步地走到崔咏轩的面前,规规矩矩地行礼:“女儿见过父亲。” 崔咏轩如同受了惊,慌忙跳开:“不,你不是我的女儿......” “老三。” 崔咏崀板下脸,喝道:“她叫崔衡玥,是你和王氏的女儿,也是你的嫡长女。” 这时,崔权已经坐下,沉着脸问:“老二,你怎知她就是崔衡玥?” 十五年未见,谁知道崔衡玥长什么模样? “我......”崔咏崀没有见过长大后的崔衡玥,他心中不太确定。 但触及崔咏宗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的神情变得坚定:“回禀父亲,她是常山郡王亲自送到府中,交到我手中的。 “据常山郡王说,她就是老三和王氏的女儿——崔衡玥,我的亲侄女,也是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 听到这里,众人瞬间变了脸色。 又听崔咏崀说:“常山郡王还说明日会亲自登门道谢,感谢崔衡玥的救命之恩。” 崔老夫人手中一滑,茶杯往下掉。 崔大夫人眼疾手快,及时接住茶杯,双手奉上:“母亲,请喝茶。” 因为她的话,其他人并未看过来,而是继续盯着崔衡玥。 崔老夫人暗中松了口气,但她并未给崔大夫人好脸色,面无表情地接过茶杯,抿了一口。 常山郡王明日要过来,她今日就不能动崔衡玥。 想到这里,崔老夫人的心情就十分烦躁。 “老二。” 崔老夫人忍不住开口:“我看你和常山郡王都被骗了,这个人怎么可能是崔衡玥? “早在十五年前,崔衡玥就夭折了。” 呵呵! 她早就知道他们不会承认。 崔衡玥在心中冷笑了一声,愤而出声:“你当常山郡王是三岁孩子,随便什么人都能哄骗他吗? “真是可笑!” 一听这话,崔老夫人顿时就怒了:“你能骗过常山郡王定是靠那些狐媚手段,但我告诉你,我不是那些小郎君,你休想骗我。” 话落,她朝外喊道:“来人啊,把这个招摇撞骗的贱人拖出去。” “母亲......” 崔大夫人刚喊了一声,就被崔咏宗喝止:“素澜。” 杜娘子和棠枝冲了进来。 但水芙和水蓉比她们更快,护在崔衡玥身边。 水芙抽出鞭子,挥了一下:“谁敢动我家小娘子,我就跟谁拼命。” 杜娘子和棠枝脚步一顿。 见状,崔老夫人大喝:“放肆,尔等何人,竟敢在靖国公府撒野?” 水蓉暗中拉了一下水芙的袖子,然后转身行礼:“楚王府水蓉见过诸位。” 水芙收起鞭子,不卑不亢地跟着行礼:“楚王府水芙见过诸位。” 屋中众人心中一惊,又齐刷刷地目光下移,当他们看见水芙和水蓉腰间挂着的碧色鱼形玉佩,瞬间变了脸色。 这两个小丫鬟居然是楚王府的人...... 看见他们吃惊的表情,水芙很得意,扬着下巴道:“我告诉你们,楚王派我们护送崔小娘子回府,不是让你们欺负的。 “你们若敢动手,楚王必定会兴师问罪。” 听见这话,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偷笑,这个小丫头,还真的拿着鸡毛当令箭。 崔权冲杜娘子挥了挥手,杜娘子立刻拽着棠枝离开了房间。 在她们离开之后,崔权又看向崔衡玥,沉声问道:“我靖国公府的血脉不容混乱,你如何能证明你就是我的孙女——崔衡玥?” 这么明显的事情还要证明? 摆明了就是在刁难她。 好,那就让他们看看。 崔衡玥摘下面纱:“就凭我这张脸。” “呀!” 崔二夫人惊叫出声:“这张脸生得跟三叔一模一样,她不是三叔的女儿,说出去都没人信。” 崔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她没有想到崔衡玥居然完全继承了老三的容貌,任谁站在这里,恐怕都会说他们是父女。 “一张脸证明不了什么?也许是巧合。” 崔衡玥气笑了:“敢问老夫人,您见过谁这么巧合,与陌生人长得一模一样的?” “......”崔老夫人被噎,怒火更盛:“总之,仅凭一张脸,休想让我承认你就是老三的女儿。” 崔衡玥无声冷笑,又掏出一块玉佩,高举人前:“这块玉佩是我父亲送给我母亲的定亲信物。” 又掏出一个玉镯:“这个玉镯是先帝赐给我母亲的成亲贺礼,你们睁大双眼看仔细了。” 崔权脸黑如墨。 崔老夫人脸色煞白如雪。 崔咏轩身形一晃,差点摔倒。 见状,水芙插嘴说道:“诸位还不信,可跟我去一趟云悬寺,当面向楚王求证。” 当面向楚王求证,谁敢去? 崔二夫人和崔咏崀面面相觑,默默地垂下头。 听到这里,崔咏宗对崔权说:“父亲,她手中有定亲玉佩和先帝御赐的玉镯,又是常山郡王亲自送来的,定是崔衡玥无疑。 “您觉得呢?” 事到如今,他们只有承认崔衡玥的身份,毕竟常山郡王明日会亲自登门,崔衡玥若不出现,事情恐怕会闹大。 而且,崔衡玥救了常山郡王这件事已经在城内传开了。 这个时候,崔衡玥不得有任何闪失。 崔权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冲大儿子点了一下头,就转向崔衡玥:“听说楚王在云悬寺定下了一条规矩:进南殿者,永世不得出。 “你住在南殿,为何能下山?” 崔衡玥:“云悬寺还有一条规矩,留在南殿的人必须是心甘情愿的。 “母亲当年带我去云悬寺,我尚在襁褓中,没人问我的意见。 “母亲去世后,我不愿呆在云悬寺,楚王也不能拦我。” 原来是这样。 崔权心中还有疑惑,又问:“你母亲死了六年,为何你现在才想起回府?” 听见这话,崔老夫人和崔咏轩心中一咯噔,暗道不好。 然而他们还来不及阻止,就看见崔衡玥露出震惊的表情:“谁说我母亲去世六年了? “我母亲是病逝于今年春,我现在还在孝期。” 众人这才发现崔衡玥穿得很素净,脸上也未施粉黛。 崔权扫了一眼崔衡玥,随即瞪向崔老夫人:“你前几日跟我说什么了?” 他的声音很轻,但崔老夫人不敢看他,只小声说道:“此事我稍后再跟你解释。” 崔权“哼”了一声,又看向崔衡玥:“既然回来了,那就好好听长辈的话,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再见见家里其他人。 “至于饮食起居,你祖母会给你安排妥当。” 崔衡玥恭顺答应:“是,谨遵祖父教诲。” 下一刻,崔权又开口说道:“至于你母亲病逝于今年春的事,以后不要再提了,这身孝衣也不要穿了。 “记住,你母亲是病逝于六年前......” 第226章 对错 果然,崔家人还是崔家人,虚伪,自私。 崔衡玥左边唇角微勾,充满了嘲讽:“如果我说不呢?你们是不是要杀了我灭口?” 那是自然。 崔老夫人在心里回答了一句。 “你们两个先退下吧。”崔权看向崔衡玥的两个丫鬟。 水芙和水蓉没有动,她们齐齐看向了崔衡玥,在得到崔衡玥的同意之后,才离开房间。 “水蓉,你说小娘子一个人能不能行?”离开房间后,水芙脸上充满了担忧。 “放心吧,她连鬼门关都闯过来了,还怕这些人?” 听了水蓉的话,水芙心中稍安。 房间里,崔老夫人语重心长地对崔衡玥说:“你是我崔氏的孩子,一言一行都必须为崔氏着想,为你父亲考虑。 “六年前,我派人去云悬寺看你,却被告知你和你母亲已经病逝,我听到消息时,很伤心。 “后来你父亲知道这个消息,也很伤心,但是你父亲等候你母亲这么多年,三房一直没有女主人,这对你父亲的官途很不利。 “当年若是你母亲没有骗我,安心呆在府中养病,你父亲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一个小小的翰林。 “三房不能没有女主人,所以五年前我才做主扶正了柳氏,这件事是我的主意,你不要怪你父亲。 “你是个好孩子,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到你父亲的官运一直停滞不前吧?” 他做什么官,与她何干? 崔衡玥很愤怒,她所谓的祖母让她为崔氏着想,为父亲着想,然而话里话外却在责怪她的母亲。 这是他们犯下的错,与她母亲何干? 崔衡玥拉下唇角,冷声道:“祖母,刚才您可不是这样说的,您说崔衡玥早在十五年前就夭折了。” “......” 崔老夫人被她揭穿了谎言,恼羞成怒,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崔衡玥,不要给脸不要脸。 “当年你母亲让崔氏丢尽了脸面,我能留下你已经仁至义尽,你若还不知足,就休怪我无情。” 崔衡玥很冷静,一字一字地问:“是吗?那请祖母告诉我,我母亲当年到底做了什么,让崔氏丢尽了脸面?” 还敢问她? 崔老夫人气急,站了起来:“当年,你母亲不知廉耻,勾引我儿,与我儿私定终身,惹怒先帝,差点让我儿丢了性命。 “这件事连你外祖父都看不过眼,亲自将你母亲逐出家门,这样一个被宗族抛弃被世人唾弃的女人赖在我们崔家,怎能不让崔家丢尽脸面?” “哈哈哈哈......” 崔衡玥突然仰天大笑。 她笑得放肆,笑得大声,笑到最后,眼睛赤红一片。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崔家众人表情各异。 崔老夫人和崔权脸色铁青。 崔咏宗脸上的神情依然淡漠,崔大夫人眸中闪过一丝心疼。 崔咏崀和崔二夫人愣愣地看着崔衡玥,不知她为何会这样。 崔咏轩看着崔衡玥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心情很复杂,尤其是她右眉尾下的那颗小黑痣,让他很不安。 同样的位置,王氏也有这么一颗小黑痣。 崔咏江看看崔衡玥,又看看父亲和嫡母,再看看自己的三兄,心中止不住地幸灾乐祸。 今日他真是来对了,看了这么一场大戏。 “别笑了。”崔老夫人只觉得崔衡玥的笑声太刺耳,大声喝止她后,怒问:“你笑什么?” 崔衡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笑什么?自然是笑祖母您自欺欺人。” “你......” 崔老夫人气得伸出手指,指着她欲骂。 崔衡玥抢先一步开口:“当年,我母亲被皇室选中,即将成为皇后,但她宁愿众叛亲离也要嫁给我父亲,不愿进宫为后,是为什么? “如果不是我父亲诱骗了她,那么就是她和我父亲情投意合,两厢情愿......” 听到这里,崔咏轩愤怒地吼道:“我没有诱骗她,我们当时是情投意合,两厢情愿。” 很好。 崔衡玥看着脸色难看的崔老夫人,唇角上扬:“祖母听见了吧?这可是我父亲亲口说的,他和我母亲是两厢情愿,那就不存在什么勾引、诱骗。 “一个巴掌拍不响,如果我母亲有错,那我父亲也有错。 “您将所有的罪责推到我母亲头上,是不是太过分了?” 崔老夫人哑口无言。 眼看崔衡玥被激怒,事情越来越无法收拾,崔权握拳抵唇咳了两声,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好了,你祖母也是担心则乱,毕竟这事关你父亲的前途,还是谨慎点为好。” 崔衡玥没有接话。 崔权只好继续说道:“前不久,有人去京兆府状告你父亲停妻另娶,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 “是。”崔衡玥大方承认。 一听她承认,崔咏轩顿时跳了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道:“我可是你的亲生父亲,你这么做可曾为我想过?你是想害死我吗?” 崔衡玥无所畏惧地迎上他愤怒的目光,冷冷地说:“没错,你是我的亲生父亲,但你生了我,却没有养过我。 “在我出生的第二天,你就纵容你的外室挺着大肚子进府,将我母亲气晕,留下病根,十几年缠绵病榻,每到阴雨天气,就疼得直打滚。 “我母亲病痛缠身,无法照顾我,三岁我就跟着厨娘进厨房干活,五岁开始我成了一个烧火丫头。 “呵呵,靖国公府的嫡女成了一个烧火丫头,说出去谁信? “南殿里住了些什么人,靖国公府权势滔天,你们不可能不知道。 “但你任由我在南殿,连一次都没来看过我,也从未派人给我送过任何东西,哪怕一顿吃的,你都没有。 “我好几次死里逃生,身上有重伤,却不得不给他们干活,换取一口吃的......” 说到后面,崔衡玥一度哽咽,她仰头将眸中的泪水逼了回去,再次看着崔咏轩:“你告诉我,作为父亲,你为我做了什么?” 崔咏轩心虚地移开目光,硬着头皮道:“是你母亲执意留在云悬寺,我才没有机会......” “那都是你逼的。”崔衡玥怒吼。 “......” 面对凶狠的女儿,崔咏轩额头上直冒冷汗,他不自觉地往后退:“不是我不去看你,是南殿有规矩,我进不去。” “人进不去,东西可以送进去,你不要狡辩,你根本就没有这个心。”崔衡玥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言。 “嘭!” 崔咏轩一路往后退,撞到了椅子,退无可退。 见状,崔老夫人欲出手,却被崔权用眼神制止了。 “孩子。” 崔权唤回崔衡玥的关注,温言细语道:“当年的事,确实是你父亲的错,你心中有气想撒出来,我们能理解,报官的事我们就不追究了。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深仇大恨,说开了也就没事了。 “我相信你今日站在这里,其实心中就已经原谅了你父亲,是不是?” 第227章 谈判 崔衡玥没有回答,但脸上的愤怒在逐渐消失。 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崔权自以为看透了崔衡玥,嘴角露出一丝笑:“既然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我和你祖母,你伯父他们都会疼你的。 “你说,你想要什么补偿,才肯压下这件事?” 崔衡玥做出一副思考的神情,半晌之后,她才抬头看着崔权道:“中秋节就快到了,我听说宫里会举办中秋盛宴,到时候会有达官贵人参加。 “我希望祖父能在中秋盛宴上当着我的面向所有人宣布,靖国公府三房嫡长女回来了。 “还有,府中小娘子的排行得改一改,我才是元娘。” 这番话一出口,就遭到了反对。 “不行。” 崔衡玥看向崔老夫人,语气淡淡:“为何不行?” 崔老夫人气道:“你是三房嫡长女没错,我们会承认你的身份,但你不能去参加中秋盛宴。” “我为何不能参加?”崔衡玥步步紧逼。 “你......”崔老夫人停顿了一下,但很快就说了理由:“你从小在云悬寺长大,不懂宫廷礼仪,若是在太后和陛下面前失仪,会连累整个崔氏。” 崔衡玥注意到了崔老夫人那短短一瞬的停顿,她没有说出真实的理由。 “这个祖母就不必担心了,回府前,我曾请楚王教过我宫廷礼仪,绝不会给靖国公府丢脸。” 崔老夫人哽住。 这时,崔权插嘴说道:“你可以去参加中秋盛宴,我也会当众宣布你的身份。 “至于府中小娘子的排行,可以改,但你不能是元娘。 “这样吧,我马上吩咐下去,让府中的人改口,你是二娘,其他人都往后推。” 崔衡玥脸色一沉:“不行,我不答应。” 看见她这样拒不配合的态度,崔老夫人怒不可遏,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崔衡玥,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元娘已经死了,我不容许你抢她的位置。” “抢?呵呵!” 崔衡玥发出一声讥笑:“您说的元娘是四叔的女儿吧? “她出生于七月初八,我出生于七月初七,到底谁才是元娘,傻子都知道吧?” 不知是崔衡玥哪句话刺激了崔老夫人,她变得特别激动,冲上去想打崔衡玥:“孽障——” 可惜,崔衡玥微微侧身,崔老夫人的巴掌就落了空。 她的举动又激怒了崔老夫人。 “孽障——” 崔老夫人骂归骂,却没有再对崔衡玥动手,只不过她因为愤怒表情狰狞,看着特别恐怖。 “元娘早夭已经很可怜了,你却还要抢她的位置,简直就是丧心病狂。” 崔衡玥又笑了:“可怜?丧心病狂? “我嫡亲的兄长生下来好好的,却无缘无故地死了,他来过这世间,却不能上族谱,也没有排行,就好像世间没有我兄长这个人。 “您口中的元娘同我兄长一样早夭,但她上了族谱,有排行,还享受了靖国公府的尊崇地位。 “您倒是告诉我,到底是谁可怜?是谁丧心病狂?” “你......”崔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手止不住地发抖。 崔大夫人和崔二夫人看见她的变化,悄悄地移开了视线。 崔权再次开口:“非要如此吗?不能退一步吗?” 崔衡玥挺直腰板,直直地看着崔权:“不能,如果祖父连这两个要求都不能答应我的话,又或者您想对我动手。 “我保证,我父亲做的好事会传遍整个京师,乃至北汉各地。” 听到这话,崔咏轩顿时就慌了,急忙向崔权求救:“父亲......” “你闭嘴。”崔权听到这个三儿子的声音就烦躁,恨不得叫人把他打出去。 混账东西,尽给他惹祸。 崔权板着脸,突然释放出威压,死死地盯着崔衡玥:“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能不能退一步?” “不能。”崔衡玥直视过去,毫无畏惧。 谈判忽然就陷入了僵局。 崔衡玥面不改色,心中却在琢磨:她本想借机让崔权将她兄长的名字写上族谱,但如今看来这件事可以慢慢推进。 她现在该思考的是,崔权和崔老夫人为何执着于让崔四的女儿当这一辈的元娘? 崔权在意,她还能理解,毕竟崔四是他的亲儿子。 但崔老夫人如此坚持就有点奇怪了,崔四是庶子,他的女儿占着元娘的位置,而让大房的长女屈居第二,这不像是崔老夫人会干的事。 崔衡玥觉得这件事很蹊跷。 不知过了多久,崔权终于出声:“此事稍后再说,你奔波赶路也累了,先下去休息,明日再见见家里其他的人。” 说完,崔权看向崔大夫人:“谢氏,你去一趟三房,给她选一处院子,先安顿下来。” “是,父亲。” 崔大夫人领了差事,走到崔衡玥面前:“阿衡,我们走吧。” 崔衡玥施礼退下,礼仪让人挑不出毛病。 在她们离开之后,崔权又吩咐:“老大、老二、老三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崔二夫人很爽快地道声“是”,就施礼告退。 崔咏江面露不甘,但不敢违背父亲的命令,不情不愿地离开了房间。 “你们都说说,这件事该怎么处置?” 崔权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心中的烦躁才稍微消退一点点。 两个儿子没说话,齐齐看向自己的母亲。 崔老夫人面露凶光,狠狠地说:“国公爷,自从陛下登基以后,我们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敢威胁我们,不如一不做二不休......” 后面的话崔老夫人没有说出来,但在座的人心知肚明。 崔咏轩窥视了一眼父亲的脸色,讷讷道:“这......不好吧?毕竟也是我的女儿。” “威胁到崔氏的人,无论她是谁,都该死!”崔老夫人冷声道。 崔咏轩吓得缩回头,不敢再说话。 崔权嫌弃地看了他一眼,转向二儿子:“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做?” “我一向没什么主意,父亲怎么说我就怎么做。”崔咏崀道。 于是,崔权又看向大儿子:“你说说。” 崔咏宗想了一下:“崔衡玥回京的消息,城中很多百姓已经知道了。 “而且常山郡王当着百姓的面承认崔衡玥是她的救命恩人,还说要明日亲自登门道谢,这个时候不能对崔衡玥动手。 “不仅不能对她动手,还得好好地照顾她,表明我们的态度。 “我看,还是先让母亲进宫一趟,跟太后通个气吧。” 崔老夫人一听,觉得大儿子的话有点不对劲:“老大,你是什么意思?你要从了那个臭丫头?” 崔咏宗态度恭敬:“母亲,这是目前最妥当的办法,您也不想看见老三被人唾弃吧?” “......”崔老夫人语塞。 崔权看着她:“好了,就照老大的话去做,你收拾收拾,现在就去一趟宫里......” 第228章 忌惮 太阳从头顶慢慢向西倾斜,燥热在空气中弥漫。 宋卓行随手抄起桌上的折扇摇了摇,看向一旁正指挥仆人打扫的苏毕文。 他们四人不会打扫屋子,苏毕文就去雇了两个人。 见宋卓行看着自己,苏毕文走了过来,坐在宋卓行的对面:“你打算在晋阳呆多久?” “不知道,也许几天,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宋卓行脸上的神情有点迷茫。 谁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发展成什么样...... 苏毕文又问:“你准备在晋阳干什么?” 宋卓行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回答:“做生意,我可没有老本吃。” “算我一份吧。”苏毕文来了兴致,身体前倾。 “你有多少钱?” “额......”苏毕文顿时尴尬起来,摸了摸腰间荷包:“疯丫头给我的盘缠还有一贯钱,够不够?” 宋卓行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字:“不够。” 苏毕文:“......” 沉默了一阵,苏毕文突然开口:“你等我几天,到时候我肯定有钱跟你合伙做生意。” 这小子去哪里弄钱? 宋卓行盯着苏毕文那张陌生的脸看了一会儿,并未追问,只是淡淡道:“等你有钱再说。” “诶......”苏毕文忽然冲宋卓行眨了眨眼睛:“我们去找疯丫头一起合伙做生意,怎么样?” 宋卓行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这样他就能见到崔衡玥了。 下一刻,宋卓行又恢复淡漠的神情:“她刚回靖国公府,忙得很,不要去打扰她。” 靖国公府那么多人,她刚进府,忙着应对各房,哪有时间操心钱的事? 再说,这不是还有他吗?不需要她操心。 想到这里,宋卓行心中打定了主意:“玄鸣,我们出去走走。” “好啊。” 两人刚走出院门,就碰上了青柏。 宋卓行急忙问道:“消息都散布出去了吗?” “三郎放心,如今城内大多数百姓都已经知道靖国公府崔三爷和王氏的女儿回来了,而且还救了常山郡王。 “最迟到明日,全城的人都会知道这个消息,靖国公府的人绝对不敢伤害崔小娘子。”青柏恭敬回道。 “那就好,你随我们一起出去吧。”宋卓行放下心来,继续往外走。 --------- 瑞王府。 陈临珅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地向父亲禀报离开晋阳后发生的事: “......今日一早我的人传回消息,当初跟着崔衡玥下山的那九人,除了水芙和水蓉以及宋卓行主仆,其他人在半路上察觉到有人追踪,就甩掉了我们的人。” 陈湛脸色有点难看:“也就是说,我们想知道楚王的情况,就只能对崔衡玥和宋卓行下手。” “儿无能,请父亲责罚。”陈临珅惭愧地垂下头。 陈湛默了默,并未责罚他,又问:“你今日这一出有何用意?” 父亲愿意询问,就代表他没有生气。 陈临珅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几个月前,我曾在云悬寺见过崔衡玥,后来我回府跟您提过这件事。 “虽然我当时没能跟她说上话,但是这次回京我和她一路同行,对她有所了解。 “崔衡玥这个人,从小缺乏关爱,为人固执,行事极端,也不怕死。想从她身上获取情报,不能硬来,只能智取。 “我之前在云悬寺和云中城帮过她,今日回京又送她这么大一份人情,她肯定对我很感激。 “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定能让她完全信任我,到时候我想知道什么,她就会告诉我什么。” 望着满脸自信的儿子,陈湛想了想,决定不再追究儿子的错:“既如此,你就放手去做。 “不过,崔氏的事,你少掺和,不要惹得太后不高兴。” 陈临珅满口答应,又向父亲禀报了几件事才告退。 离开正院,陈临珅去见了长兄陈临煜,兄弟两深谈了一番,陈临珅才告辞。 回到常山郡王府之后,陈临珅忍不住问松木:“你说,我父亲执掌朝政十五年,早已经是权倾朝野,为何他还那么忌惮太后?” 松木想了想,觉得头疼:“郡王,这个问题太难了,您不该问我。” 陈临珅:“......” 也对,他都不明白,护卫又怎么会明白? 陈临珅又问:“崔衡玥怎么样了?” 松木回答:“据我们安插在靖国公府的人说,崔衡玥在福海院呆了很久,之后崔大夫人就领着她去了三房。 “现在应该已经安顿下来了。” 闻言,陈临珅眸中露出一丝兴味:“没想到这个小丫头还挺厉害,居然平安无恙地走出了福海院。” ...... 王府。 金娘子快步走进正院,直奔王老夫人的房间。 “你们都退下。” 一进房间内,金娘子就把屋子里的仆人都打发走。 看见这个架势,正在榻上休息的王老夫人忍不住问道:“可是云中城出了什么事?该不会是边关战事波及到云州了吧?” 王老夫人顿时紧张起来,挣扎着想要下榻。 金娘子连忙上前,扶着王老夫人重新靠在枕头上:“老夫人,您先别激动,云中城没有出事,大都督好着呢。 “是......” 金娘子突然犹豫起来,她该不该跟老夫人说? 这些年来,老夫人的身体一直不好,万一她说了,加重了老夫人的病情,她又该怎么办? 王老夫人看见她的神情,直起上半身,端正坐好:“你放心,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撑得住,有什么事你就说。” 闻言,金娘子握了握拳,又松开,一口气说了出来:“老夫人,二姑奶奶的女儿回京了,她还救了常山郡王,如今已经回府。” “什么?” 王老夫人猛地起身,把金娘子吓了一跳:“老夫人,您千万别激动,别激动。” 在金娘子的安抚下,王老夫人又坐下去,大笑起来。 “哈哈,天佑我儿,玥玥还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笑了一阵,眼泪突如其来,簌簌地往下落。 看着喜极而泣的王老夫人,金娘子鼻头一酸,眼泪也掉了下来,她忙抬手擦掉眼泪。 “老夫人,这是喜事,可千万不能哭坏了眼睛。” 听见这话,王老夫人连忙擦干眼泪,笑道:“对对对,不能哭,眼睛肿起来就不好看了,我不能这样去见玥玥。” 她伸出手:“快扶我起来,帮我梳妆,我要去见玥玥,现在就去。” 金娘子大惊,急忙按住她:“老夫人,您忘记大都督的吩咐了吗?” 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第229章 静兰苑 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夫人发出一声叹息,又重新躺下。 见状,金娘子捏住被角,帮王老夫人盖好被子。 突然,王老夫人抓住金娘子的手,说道:“阿宁,派人盯着靖国公府,有什么消息及时向我禀报。 “若是......能帮上忙,就帮她一把。” 金娘子放柔声音:“老夫人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会办得妥妥当当,绝不会让府中其他人知晓。” “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说完这句话,王老夫人缓缓地闭上双眼。 此时此刻,在王府另一座院子里,王文乾紧紧地捏着信,有点失神。 他手中的信是王定坤派人送回来的家书,在信中,王定坤告诉他“崔衡玥与常山郡王同行回京”,又叮嘱他“王家不宜起风波”。 王文乾一动不动,足足失神了一刻钟,管家楚东有点担心,就稍微拔高声音喊道:“阿郎,大都督在信中说什么了?” 王文乾缓过神来,随手将信递过去:“崔衡玥回来了。” 楚东接过信看完,脸上浮现出了挣扎之色:“阿郎,其实......其实......” 见楚东支支吾吾了半天就是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王文乾脸色一沉:“出什么事了?” 楚东连忙回答:“没出什么事,就是崔衡玥已经回到了京师,而且百姓们都已经传开了,说崔衡玥是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 这么快? 王文乾愣了一下,又问:“她现在在哪?” “回靖国公府了。” 居然回去了? 王文乾垂头思考了一下,随即命令道:“吩咐下去,老夫人身体不好,需要静养,从今日起,不必请安,不得打扰。 “封锁消息,千万不能让老夫人知道崔衡玥回京的消息。” ...... 靖国公府,大房。 见崔咏宗走进来,崔大夫人冲绣云挥了一下手。 “大爷。” 绣云行礼之后,就带着仆人们退出了房间。 崔大夫人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崔咏宗手中,不动声色地问:“崔衡玥的事,父亲打算怎么处置?” 崔咏宗喝了一口,就放下茶杯:“父亲还没决定,不过,父亲已经让母亲进宫了。” 老夫人进宫的事,崔大夫人已经知晓,但国公爷没有做出决定,这件事让崔大夫人感到很疑惑。 权衡利弊,做出对崔氏最有利的决定,这样的事国公爷最是擅长,今日怎么会做不出决定? 老夫人进宫,也是因为这件事吗? 崔大夫人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就将这件事暂时放下。 她在崔咏宗身边坐下,柔声问道:“那大爷是怎么想的?你同意阿衡那两个条件吗?” “阿衡?” 崔咏宗看了过来:“你在云悬寺见她的次数不止一次吧?” 崔大夫人没有否认:“还有一次是在南殿的会客室里,她贪玩,无意中闯了进来。” 只短短交代了几句,崔大夫人就重提刚才的问题:“大爷,说起来这件事是老三做得不对。 “你刚才也听到了,阿衡这十五年来过得并不好,老三对不起她,崔家也欠了她。 “我看她那两个条件也不过分,你跟父亲说说,就答应她吧。” 崔咏宗顿时沉下脸:“这不是欠不欠的问题,而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是什么?”崔大夫人好奇地看着他。 崔咏宗有点烦躁,语气有点冲:“总之,崔衡玥的事你别管。” 有问题。 崔大夫人将疑惑藏在心里,没有再说话。 傍晚时,崔老夫人从宫里回来,派人把三个儿子叫到福海院。 “太后说了,可以让崔衡玥进宫参加中秋盛宴,也可以当众承认她的身份,但是不能叫她元娘。 “她不配做这个长姐。” 崔权顿觉棘手,他看着自己的妻子:“你没劝太后?” 崔老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镇定道:“当然劝了,但是太后的脾气,你也清楚,我哪能劝住她?” 崔权沉默了。 这时,崔咏崀说出自己的想法:“父亲,崔衡玥毕竟是老三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她肯定是想得到父亲的护佑,否则她也不会回来。 “我看,不如让老三去劝劝她,兴许她就会改变主意。” 崔权想了想,便吩咐:“老三,你现在就去劝,务必要让她改变主意。 “实在不行,就让她换一个条件。” 崔咏轩不想去,但是对上父亲那双威严的眼睛,他又说不出违抗的话。 “是,父亲。” ...... 三房正院。 崔四娘哭着跑进来,抓着柳氏的袖子:“阿娘,那是我的院子,凭什么要我让给那个臭丫头? “不行,阿娘,您赶紧派人把她从我的院子赶出去。” 柳氏被她哭得头疼,心情更加烦躁,大吼:“闭嘴,不许哭了。” 崔四娘从来没有被柳氏吼过,吓得哭声一停,眼泪依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她想求助,但环顾四周,房中只有她和母亲,无人能帮她。 要是兄长在就好了,兄长最疼她,只要他帮她说一句,母亲定会想办法赶走那个臭丫头。 只可惜,兄长去书院了,八郎也玩得不见踪影。 连帮她说话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恶。 崔四娘越想越委屈,眼泪流得更凶了。 看着女儿无声流泪的模样,柳氏心中涌起一阵酸涩,握住女儿的手,柔声说道:“四娘,对不起,我不该凶你。 “只是,我现在有点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崔四娘擦了一下眼泪,肩膀一耸一耸:“那父亲呢?他也没有办法吗?” 柳氏沮丧地摇了摇头。 崔四娘面如死灰。 见状,柳氏轻拍女儿的手,柔声安抚道:“她是三房的嫡长女,三房除了正院,最好的院子本就是给她准备的。 “她已经及笄,住不了多久,很快就会嫁出去,到时候院子还是你的。 “你放心,我已经吩咐人把海棠苑收拾出来,将你的东西都搬了进去。 “除了静兰苑,就属海棠苑的景致最好,也不辱没你的身份。” 柳氏掏出帕子,轻轻地擦去崔四娘脸上的泪水:“你父亲已经够烦了,不要让他看见你这副模样。 “多笑笑,你父亲喜欢看你笑。” 崔四娘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这时,香叶在门口禀道:“三夫人,三爷去了静兰苑。” 柳氏脸色顿变:“去盯着,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是。” 香叶领命而去。 崔四娘抓住柳氏的袖子,忐忑不安地问:“阿娘,那个臭丫头长得跟父亲极其相似,父亲会不会高看她,日后就不喜欢我了?” 柳氏怔了一下,随即斩钉截铁道:“不会,你父亲最喜欢的女儿是你。” 第230章 父女 三房有一处院子离正院很远,但院中有假山水榭,还有一片兰园,其中的稀有品种引得京师不少女子前来观赏。 故而这座院子被王氏取名为静兰苑,是给三房嫡长女准备的住所。 崔衡玥漫步在兰园中,心中百感交集。 这座院子是母亲怀孕之后,精心为她布置的,她可以想象得到,当时母亲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来布置这里的一草一木。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她终于住进了这座院子。 “真美!”水芙望着眼前的兰园发出由衷的赞叹。 崔衡玥目光深邃地看着一盆兰花,附和道:“是啊,真美!” 这时,指挥小丫鬟干活的水蓉匆匆跑了过来:“小娘子,三爷来了,正在正房等你。” 说客来了。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嘲讽,抬脚往正房走去。 到了正房,崔衡玥将打扫房间的丫鬟赶出去,命水芙和水蓉在门外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当房中只剩下父女二人,崔衡玥缓缓坐下,看向崔咏轩:“父亲来找我有何事?” 见到父亲不行礼,还高居上位,将父亲晾在一旁,简直就是不孝、无礼。 崔咏轩心中气得不行,但面上没有表露出来,他始终记得他今日来的任务。 于是,崔咏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自认为很慈祥实则很勉强的笑:“无事,就是来看看你在这座院子住得习惯吗?” “这原本就是母亲为我准备的院子,没什么不习惯的。” 崔衡玥说得淡然,却堵得崔咏轩说不出话来。 屋中瞬间安静。 崔衡玥端起茶杯,语气淡漠:“既然父亲看完了,那就请回吧。” 才说了一句话就要赶他走,这是女儿吗? 崔咏轩气急,张嘴欲训斥崔衡玥,却又顿住。 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崔咏轩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你能回来,为父很高兴。 “往后你这院子缺什么,就尽管跟为父说,为父一定满足你。” 崔衡玥敷衍地说了一句“多谢父亲”,就没有了下文。 崔咏轩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难受得厉害。 沉默片刻,崔咏轩决定进入正题:“你说的那两个条件,你祖父和祖母希望你能后退一步,其他的都能答应你,但是你不能成为元娘。” “不退。”崔衡玥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崔咏轩攥紧双手,强制压下心中怒火,放缓声音:“你为何一定要做这个元娘? “元娘已死,你就是这一辈中年纪最大的姑娘,也是她们的长姐。 “除了称呼不一样之外,你与元娘根本就没有差别,你何必这么执着? “我们各自退一步,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和和气气? 她可没有看出来靖国公府五房之间一团和气,话说得这么好听,实则一个个只为自己着想。 崔衡玥不为所动:“本来吧,我不是很想做这个元娘,但是我提出来之后,你们都不同意。 “现在祖父和祖母还派你来做说客,我突然间就很想做这个元娘。” “你......”崔咏轩气得伸手指着她:“你这个孽障,存心跟我作对。” 崔衡玥浅浅一笑:“我只是拿回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但如果你非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崔咏轩哽住。 他很想甩袖离去,但是一想到父亲,他又不敢离开。 “我要如何做,你才能放弃这个条件?” 崔衡玥冲口而出:“除非我母亲能复活。” 人都死了,怎么可能复活? 这分明就是在刁难他。 崔咏轩愤而转身,径直往门外走去。 然而他走到门口前,却突然顿住,下一瞬,他又转身走回来。 “你别以为抓住了我的把柄,我就会对你言听计从,大不了我就不做官。反正我是崔氏嫡系子孙,荣华富贵少不了我的。” 说这话的时候,崔咏轩儒雅的面庞上尽是狰狞,哪还像世人所称颂的“谦谦君子”。 进府第一天就能看见这么多人的真面目,崔衡玥心中很满意。 但她脸色阴沉,似乎很不高兴:“你在威胁我?” “没错,我就是在威胁你。” 崔咏轩似乎是破罐子破摔,大胆承认:“如果你能后退一步,不抢元娘的身份,其他的条件我们都答应你,你就是我三房的嫡长女。 “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把你赶出去,往后你是死是活,与我无关,与崔氏无关。” 还真是一个好父亲。 崔衡玥眸色一冷,似是染上冰霜,直射过去:“我这人最恨别人威胁我......” 听见这句话时,崔咏轩有一瞬间的恍惚,他曾经对柳氏说过这样的话。 他最恨别人威胁他,她也最恨别人威胁她,她还长得跟他几乎一模一样,难道......这就是血脉的力量? 缓过神后,却见崔衡玥气势汹汹地朝自己走来,崔咏轩慌忙后退:“你想干什么?” “嘭——” 崔咏轩撞倒椅子,退无可退。 他握紧双拳,思量着一旦崔衡玥再往前,他就出手。 然而,崔衡玥停在半步开外,冷冷地看着他:“不要以为我只有‘你停妻另娶’这一个把柄,我手中的把柄不止一个。” 崔咏轩心中一紧,顿时不安起来。 崔衡玥继续说道:“当年,我母亲怀的是双胎,第一个生下来的孩子是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兄长。 “我兄长生下来时好好的,却被你强行抱走,后来又被你摔死。 “你说,要是我把这件事宣扬出去,你还能在晋阳立足吗?” 崔咏轩反驳道:“你兄长的死是个意外。” “呵呵,是吗?”崔衡玥冷笑:“若是意外,祖父和祖母为何要大开杀戒,杀了那些知情的人?” 崔咏轩顿时语塞。 “你犯下大罪,祖父和祖母为保护你,大开杀戒,若是世人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你觉得崔氏还能稳坐第一世家的位置吗?” 崔咏轩面如死灰,颤抖着问:“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崔衡玥突然笑了:“我改主意了。” 闻言,崔咏轩以为她要后退一步,没想到她说:“除了我之前提的条件,我还要加一个条件。 “在族谱上添加我兄长的名字,他才是三房嫡长子,我要你把他应有的一切都还给他。” 崔咏轩:“......世人只知道你母亲生了个女儿,不知道你母亲有儿子,你祖父是不会同意这个条件的。” 崔衡玥:“那是你的事,你若做不到,就等着崔氏倾覆吧。” 话落,她朝外大声喊道:“来人啊,送三爷出去。” 第231章 好机会 香叶急匆匆地走进正房:“三夫人......” 柳氏起身,迫不及待地问:“如何?他们都说了什么?” 香叶顿时垮下脸:“门口有两个凶巴巴的丫鬟守着,我靠近不了。 “后来我想去窗户那边偷听,却被那两个丫鬟发现,赶了出来......” 说到后面,香叶羞愧地垂下头。 那两个丫鬟生得柔弱,力气却非常大,跟靖国公府的丫鬟不一样。 柳氏忍不住骂了一句“废物”,又问:“那三爷呢?还在静兰苑?” “没有,三爷去福海院了。” 去福海院了? 柳氏沉思起来,莫不是在静兰苑碰了壁,去找老夫人求助了? 她猜得没错。 崔咏轩一看见崔老夫人,就愤怒地将崔衡玥的恶行告诉她:“......阿娘,您一定要救我。 “不,您一定要救崔氏。” 崔老夫人脸色铁青,咬牙切齿:“死丫头居然知道这件事,还敢威胁你? “岂有此理!我定要给她颜色瞧瞧。” 发泄一通,崔老夫人逐渐冷静下来,安抚儿子:“这件事就交给为娘,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你先回去。” 听到这句话,崔咏轩的心顿时安定下来:“多谢阿娘,儿告退。” 在崔咏轩离开之后,崔老夫人唤来杜娘子:“你今晚去一趟静兰苑,把崔衡玥杀了。” 杜娘子二话不说,就去准备。 过了一会儿,棠枝走了进来,向崔老夫人禀道:“老夫人,崔将军刚才派了人过来,说今日失手是因为常山郡王当时跟崔衡玥在一起。 “而且,崔将军的人误伤了常山郡王,他怕摄政王降罪,才匆忙撤退。” 崔老夫人很诧异:“他居然伤了常山郡王?” “是。” 崔老夫人心中一沉,脸上闪过一丝后悔。 难怪老二说崔衡玥成了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原来还是她一手促成的。 “可恶!” 崔老夫人一拳锤在桌子上,恨得牙齿直痒痒。 棠枝小心翼翼地开口:“老夫人,崔将军的人还在后门处等着,崔将军问下一步该怎么做?” “告诉崔闽兴,按兵不动。” “是。” ...... 是夜。 崔大夫人伺候崔咏宗换上寝衣之后,不动声色地打探:“今日母亲进宫,太后可有说怎么处置崔衡玥的事?” 事关家族安危,崔咏宗没有隐瞒:“太后说了,其他条件都可以答应,唯独元娘的身份不能给她。” 崔大夫人觉得很奇怪:“她本就比元娘大一天,按理来说,她才是真正的元娘,为何不答应她? “这不过就是一件小事,只要答应她,就能换来安稳,太后为何不同意?” 太后一向识大体,此次却罔顾大局,到底是何原因? 当时国公爷和老夫人不同意,她就觉得很疑惑,现在连太后都不同意,她就更疑惑了。 崔大夫人定定地看着崔咏宗,希望能听到答案。 然而,崔咏宗说:“太后出自崔氏,从小就锦衣玉食,顺风顺水,何时受过这样的威胁? “太后不过是不想被一个小丫头威胁,所以才不肯答应。” 崔大夫人沉默了。 半晌,她突然开口:“王氏带着女儿进入云悬寺的那一年,阿禹也刚好进了云悬寺。 “我当时去看阿禹,留了两笔钱给穆云,托他照顾阿禹和王氏母女。 “今年我去看阿禹时,穆云的人告诉我,王氏当年知道这件事后死活不肯要我的钱,让穆云把钱退回去。 “后来,穆云派人把这笔钱送回了靖国公府大房,但我直到现在都没有收到这笔钱。” 崔大夫人瞅着崔咏宗不放:“你告诉我,这笔钱到底去哪里了?” 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崔咏宗十分了解自己的妻子,她既然问了出来,就说明她早已查明了钱的去向。 崔咏宗垂眸,掩去其中的窘迫:“没错,是我拿了。 “当时朝廷动荡,楚王远走云悬寺养伤,他的人也跟着走了,朝堂上一下子空出很多官职。 “我拿了这笔钱去打点,为自己谋个好官职......” 崔大夫人静静地听完他的解释,心中五味杂陈:“这笔钱是我变卖嫁妆凑出来的,不是靖国公府的钱,你当时拿了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我们是一家人,你若缺钱,可以告诉我,我会变卖所有的嫁妆凑给你。 “但那笔钱是给王氏母女的,不能动。” 崔咏宗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当时鬼迷心窍,以为能瞒住她,但没想到瞒了十五年还是被发现了。 在妻子指责的目光下,崔咏宗垂下头:“我承认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 “但是,崔衡玥在云悬寺十五年,没有那笔钱照样活下来了,还长得这么水灵,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咱们就不要提了。” “好。”崔大夫人很爽快地答应。 但下一刻,她话锋一转,又说:“不过,你得说服父亲和母亲,让他们答应阿衡的条件。” 崔咏宗:“......” 愣了好一会儿,崔咏宗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为什么要帮崔衡玥?” 崔大夫人脸上浮现出愧色:“这是我们谢家欠她的,也是崔家欠她的。” ...... 夜深人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静兰苑的大门前,她轻轻地敲了敲大门。 “咚——咚——咚咚——” 一遍又一遍。 敲完三遍后,大门缓缓开启,陈婆子探头出来,四处张望。 “杜娘子,您怎么来了?”看见杜娘子,陈婆子立刻站直身体。 杜娘子淡淡道:“老夫人怕小娘子睡得不安稳,特派我来瞧瞧。” “那您请进。”陈婆子打开大门。 杜娘子进了大门后,就直奔正房。 院子里无人,正房门前也无人,杜娘子心中稍安,轻手轻脚地走到正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没有门栓,杜娘子很轻易地进了房间。 她先是借着月光环顾外室,空无一人。 又走到内室,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小娘子,正是崔衡玥。 好机会。 敲完三遍后,大门缓缓开启,陈婆子探头出来,四处张望。 “杜娘子,您怎么来了?”看见杜娘子,陈婆子立刻站直身体。 杜娘子淡淡道:“老夫人怕小娘子睡得不安稳,特派我来瞧瞧。” “那您请进。”陈婆子打开大门。 杜娘子进了大门后,就直奔正房。 院子里无人,正房门前也无人,杜娘子心中稍安,轻手轻脚地走到正房门前,小心翼翼地推开门。 没有门栓,杜娘子很轻易地进了房间。 她先是借着月光环顾外室,空无一人。 又走到内室,发现床上躺着一个小娘子,正是崔衡玥。 好机会。 第232章 他们不配 翌日。 一大早,杜娘子就来到了静兰苑,态度十分恭敬:“小娘子,老夫人命我来接您。” 崔衡玥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气定神闲地跟着杜娘子前往福海院。 这份气度让杜娘子心中惊叹不已,她以为崔衡玥会忍不住询问老夫人的决定,但一路上,崔衡玥什么都没问。 太沉得住气了,都快赶上大夫人了。 “小娘子,请在这里稍等一下。” 杜娘子说完,就撩开帘子,进了正房。 水芙忍不住小声地说:“小娘子,老夫人叫你来,定是让你见见府中其他人,我们应该准备一些见面礼。” 崔衡玥冷漠道:“他们不配。” “话不是这样说,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做的,毕竟我们要在这里呆一段时间。”水芙语重心长道。 水蓉点头附和:“是啊,小娘子,在后宅做人,即使心里厌恶,也不能表现出来......” “我不会做人。”崔衡玥打断她的话。 水蓉:“......” 水芙:“......” 两人没再劝。 这一等就足足等了两刻钟,直到崔衡玥看见崔大夫人走进院子,杜娘子才走出来,让她进去。 一刻钟后。 靖国公府的主子齐聚在正房,给崔老夫人请安。 崔衡玥环视屋内,发现除了靖国公、崔大爷、崔四爷夫妻、崔大郎、崔二郎、崔三郎、崔五郎这些人,靖国公府其他的主子都在这里。 众人给崔老夫人请安之后,崔老夫人假意咳嗽了一声。 杜娘子心领神会,指着旁边的崔衡玥向众人介绍:“这位是三爷的嫡长女——崔衡玥,刚回府。” 此言一出,底下的小辈窃窃私语。 “原来昨日的传闻是真的,三叔的长女真的回来了。” “她跟三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一看就知道是三叔的女儿。” “我昨日出府,听见街上的人都在说,三伯的嫡长女救了常山郡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 “是真是假,等常山郡王来我们府中就知道了。” “不会吧,常山郡王要来我们府中?” “没错,我听我父亲说的,今日常山郡王要亲自登门道谢。” “这可了不得......” 议论声虽然不大,但是交谈的人太多,声音嗡嗡的像是蜜蜂在耳边聒噪,崔老夫人听得心烦气躁,大喝一声:“都给我闭嘴。” 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崔老夫人扫视众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崔衡玥身上:“元娘,还不快给长辈们请安。” 这声“元娘”从崔老夫人嘴里叫出来,众人都惊呆了。 崔衡玥不管他们在想什么,径直走到崔大夫人面前,规规矩矩地施礼:“侄女给大伯母请安。” “快免礼。” 崔大夫人扶起崔衡玥,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匣子递过去:“这么多年没见,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 见状,几位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大嫂这礼物明显是早就准备好的,看来,她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一出,却不告诉她们,真是不厚道。 崔衡玥没接:“大伯母客气了。” “长者赐,不可辞。”崔大夫人将匣子硬塞到崔衡玥手中,不容她拒绝。 崔衡玥低头看了看匣子,上好的紫檀木,一个匣子都这么贵重了,何况里面的礼物。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崔衡玥不好拂了崔大夫人的好意,只好感激道:“多谢大伯母。” 崔衡玥又走到崔咏崀夫妻面前,施礼请安:“侄女见过二伯、二伯母。” 崔咏崀笑着点点头。 崔二夫人很热情,一把握住崔衡玥的手,高声夸赞:“瞧瞧我这侄女,跟她父亲长得是一模一样。 “三叔年轻时候是晋阳第一美男子,女儿也不遑多让,我看这晋阳第一美人恐怕是要让位了。” 话音未落,旁边就传来一声嗤笑:“二婶这话可千万不能外传,知道的会说您疼侄女,这是厚爱。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崔氏目中无人,自恃美貌,尽想争那虚名。” 崔衡玥循声望去,却是站在崔大夫人身后的一名美貌少妇。 若是她没猜错,这位应该就是崔三郎的媳妇。 崔二夫人脸色一沉,正想开口训斥,就被人抢了先。 “阿婉,闭嘴。”崔大夫人朝后面呵斥道。 崔三少夫人努了努嘴,不再说话。 见状,崔二夫人又看向崔衡玥,将头上最夺目的那支金簪取下来,插入崔衡玥的发髻中。 “我呀,比不得有些人大富大贵,没什么好东西,但这支金簪是我最喜欢的一支簪子,今儿我就把它赠予你。” 崔衡玥连忙抬手去拔簪子:“既是二伯母的心头好,我不能要,还请二伯母收回去。” 崔二夫人抓住她的手拿下来:“不过是一支簪子罢了,哪有侄女重要? “我的侄女,当值得最好的。” 崔衡玥顺势收下:“那侄女就不客气了,多谢二伯母。” 然后又走到崔咏轩面前,施礼:“女儿给父亲请安。” 轮到柳氏,崔衡玥挺直腰板,面无表情道:“见过三夫人。” 没有行礼,没有称呼母亲,连一丝笑容都没有,看得崔咏轩火大,起身欲训斥崔衡玥,却被柳氏按住。 柳氏起身,满脸微笑地取下手中玉镯,不容拒绝地塞到崔衡玥的手中:“你能回来,我很高兴。 “这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你就收下吧。” 崔衡玥看向柳氏,发现她脸上的笑有点勉强,手中暗暗使劲,唯恐她不收。 也对,柳氏原本是外室进府为妾,后又被扶正,身份比起其他几位夫人,简直是天壤之别。 若是她收了其他几位夫人的礼,却不收柳氏的礼,恐怕柳氏在府中的日子很难过。 崔衡玥又不动声色地打量柳氏,发现柳氏送的玉镯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这样的东西送出去,还是送给原配夫人的女儿,一定很心疼。 “多谢三夫人。”崔衡玥坦坦荡荡地收下。 柳氏顿时松了一口气,但随后而来的心疼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那可是太后赏给三爷,她磨破了嘴皮才从三爷那里求来的玉镯,如今却成了那个臭丫头的囊中之物,真是可恶! 越想越气,柳氏又恨上了崔大夫人。 明知道老夫人要让那个臭丫头见府里的主子,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害得她没有准备,不得不把最喜欢的玉镯送出去...... 第233章 长姐 四爷崔咏林依然没有出现。 不仅如此,四房的人一个都没有来。 崔衡玥将疑惑埋在心底,走到崔咏江夫妻面前:“见过五叔,五叔母。” 崔咏江连忙上前虚扶:“都是一家人,快免礼,免礼。” 崔五夫人则从头上取下一支步摇,递过去:“来得仓促,没有准备,这点小小心意,还望侄女不要嫌弃。” “五叔母言重了,我很喜欢。”崔衡玥浅浅笑道,收下步摇,放在水芙端着的托盘上。 崔五夫人脸上的笑逐渐扩大。 给长辈行了礼,崔衡玥又给三位少夫人行礼。 崔大少夫人和崔三少夫人来自大房,应该是得了崔大夫人的命令,礼物都是准备好的。 崔二少夫人来自二房,虽然没有准备,但她直接把脖子上的黄金猪牌取了下来,送给了崔衡玥。 “妹妹别嫌弃,我就是个俗人,身上也就这个东西入得了眼,你就收下吧。” 说完,崔二少夫人直接将黄金猪牌放在水芙手中的托盘上。 黄金猪牌放上去的时候,水芙的手往下沉了沉。 好重! 水芙望着那块闪闪发光的黄金猪牌,两眼发直,这么重肯定能卖很多钱。 看见崔衡玥的丫鬟吃惊的模样,崔二夫人有点得意,挑衅地看了一眼崔大夫人。 有两个儿媳妇又如何,还不是被她的儿媳妇比下去了。 崔衡玥吃惊之余,不免对这位憨直的二嫂刮目相看,她盈盈一笑:“谢二嫂。” 这时,崔老夫人再次开口:“大郎、二郎、三郎当差还未回京,等他们回来了,你再给他们请安。” 崔衡玥走回来,站在中间空地,乖顺地应了一声。 崔老夫人又看向其他的小辈,沉声道:“这是你们的长姐,你们过来见礼。” 以四郎为首的十四位小主子走到崔衡玥面前,齐齐行礼:“见过长姐。” 礼仪不差分毫,声音洪亮,听得崔衡玥心中一震。 这些孩子出生于京师,在靖国公府的庇护下长大,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冻,每日琴棋书画,样样不落下。 望着那一双双或好奇或疑惑或嫉妒或失落的眼睛,崔衡玥心底忽然生出一丝羡慕。 如果当年她母亲没有遇人不淑,她现在应该也和他们一样简单吧...... “不必多礼。”崔衡玥语气淡淡。 崔老夫人端起茶杯,面无表情道:“好了,你们退下吧。” “是。” 众人陆续离开。 崔咏崀坐着没动。 崔二夫人看了自己的夫君一眼,遂领着自家的孩子离去。 见状,崔咏轩对柳氏说:“你带孩子们先回去。” 崔咏江走到门口,回头看了眼,见两位兄长坐着没动,很想留下来听听他们说什么。 然而,目光触及崔老夫人那张威严的脸,他立刻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最后,房间内只剩下崔老夫人和崔咏崀、崔咏轩三人。 杜娘子默默地走出去,守在门口。 “阿娘。” 崔咏轩急急地开口,刚想询问,瞥见一旁的崔咏崀,又改了口:“阿娘,太后说了不能把元娘的身份给崔衡玥,您怎么......” 崔老夫人瞪了他一眼:“没办法,为了崔氏的声誉,我只能这么做。” 崔咏轩看懂了那一眼,垂下头,不敢再开口。 崔咏崀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不动声色地说:“母亲,崔衡玥既然是这一辈的长姐,又占了元娘的身份,那元娘该怎么办? “这府中小娘子的排行又该怎么安排?” 这个问题,崔老夫人早在杜娘子失手之后就想清楚了。 如今崔咏崀问起,崔老夫人缓缓说道:“元娘早夭,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件事我会吩咐下去,从今以后,谁也不许再提元娘。 “即日起,崔衡玥就是元娘。 “至于排行,还是按照原来的排行,不必改。” 两兄弟心中大惊,如此一来,原来的元娘就像是从未出生一样,彻底从崔氏中消失了。 崔咏崀思虑再三,还是提醒道:“母亲,太后......” “太后那里,我自会去说。”崔老夫人沉着脸道。 闻言,崔咏崀心中稍安,站了起来:“既然母亲都安排好了,那儿子就先告退了。” 在崔咏崀离开之后,崔咏轩还是没忍住,小声问道:“母亲为何妥协了?” 依母亲的脾气,她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妥协。 “还不是为了你这个孽障......”崔老夫人气不过,把崔咏轩狠狠地骂了一顿。 骂完之后,崔老夫人才解释道:“本来,我是想让杜娘子杀了那个臭丫头,以绝后患。 “但是,杜娘子失手了,还惹怒了那个臭丫头,没办法,我只能妥协了。” 崔咏轩惊愕不已:“您居然让杜娘子去杀.......您忘了吗,常山郡王今日要来府中......” “那又如何?”崔老夫人神情狰狞:“我若真的杀了她,常山郡王难道还敢对我动手不成?” 她是皇帝的外祖母,崔氏是第一世家,靖国公的门生遍布各地,连摄政王都要对她客气几分,一个常山郡王又能拿她怎么样? 崔咏轩也知道这一点,但他也知道母亲不敢明目张胆地去杀崔衡玥,因为崔衡玥身边有楚王的人。 “好了,不说那个臭丫头了,你陪我一起用膳吧。” 崔老夫人吩咐人摆膳,又叫杜娘子将几道命令传至各房各处。 从福海院出来之后,崔咏轩就直奔三房正院。 “那个臭丫头呢?” 崔咏轩环顾四周,没看见崔衡玥,就冲柳氏喊道。 崔四娘撇了撇嘴:“还能在哪?自然是在静兰苑。” 崔咏轩当即吩咐:“去把那个臭丫头叫过来。” 魏姜立即去办。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才跟着魏姜来到正房。 “元娘见过父亲,父亲找我有何事?” 见她自称“元娘”,崔咏轩心中就来气,板着脸道:“刚才在福海院,你没有给你母亲请安,我看当时有那么多人,就给你留了脸面,没有训斥你。 “现在,你赶紧给你母亲请安。” 崔咏轩示意她给柳氏请安。 崔四娘幸灾乐祸地看着崔衡玥,她母亲现在是崔三夫人,按理来说,也是崔衡玥的母亲。 崔八郎眨了眨眼睛,好奇地盯着崔衡玥。 “呵——” 崔衡玥发出一声轻笑:“好啊,那就把三房所有人都叫来。” 柳氏不明就里,正琢磨着,就听见崔咏轩吩咐香叶: “去把程氏、萧氏、李氏叫来,还有六娘、九郎他们,也都叫过来。” 第234章 我怕脏了我的手 如今的靖国公府三房,后宅由柳氏掌管庶务,她膝下有两子一女,分别是崔五郎、崔八郎、崔四娘。 三爷崔咏轩还有三个妾室,程氏、萧氏、李氏。 程氏原是柳氏的丫鬟,后被抬为妾室,膝下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崔六娘,今年十二岁。 萧氏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崔九郎今年十一岁,女儿崔八娘今年十岁。 李氏生了两个女儿,大女儿崔七娘今年十一岁,小女儿崔九娘今年九岁。 崔衡玥扫视这一屋子的妾室和庶子女,心中忽然感到庆幸。 幸好母亲早早地离开了靖国公府,否则今日看见这个情形,恐怕会被气死。 见人到齐了,崔咏轩开始催促崔衡玥:“给你母亲请安吧。” “是该给母亲请安。” 崔衡玥幽幽地说了一句,掀开水芙手中托盘上的绸布,请出王氏的牌位,一步一步地朝着柳氏走去。 看见王氏的牌位,柳氏吓得脸色煞白,坐立不安。 “让开!”崔衡玥站定在柳氏面前,大声喝道。 许是她的声音太大,又或许是她的表情太过凶恶,让柳氏想到了她在云悬寺抽自己的情形,吓得柳氏双腿发软,想站起来却动不了。 最后,柳氏撑着扶手滑下去,跌坐在地上。 “阿娘——” 崔四娘冲过去扶柳氏,却怎么也扶不起来。 崔咏轩脸色铁青,怒吼:“崔衡玥,你想干什么?” 这一吼,屋中众人一哆嗦,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色。 看见几个孩子往生母怀里缩,崔咏轩猛然惊醒,换上平和的表情。 崔衡玥将牌位放在崔咏轩手旁的案上,轻飘飘地看向崔咏轩:“父亲不是说给母亲请安吗?我把母亲请来了。” 话落,崔衡玥恭恭敬敬地对着牌位行礼。 行完礼,崔衡玥扫视屋中众人:“现在,该轮到你们了。” 崔衡玥目光落在柳氏身上。 “阿娘——” 崔四娘唤了一句,见柳氏的表情很挣扎,就冲到崔咏轩跟前,抓着他的袖子求助:“阿耶,你快管管她啊。” 崔衡玥看过来:“妾室给原配夫人请安,天经地义。” “我阿娘不是妾室,她是崔三夫人。”崔四娘怒吼。 “呵呵!” 崔衡玥冷笑:“即便她现在是崔三夫人,那也得给我母亲行礼。” 说完,崔衡玥再次看向柳氏,嘴角含着嘲讽:“崔三夫人,请吧。” 柳氏咬牙看向崔咏轩,婉转多情地唤了一声:“夫君——” 崔咏轩撇开脸,不耐烦地说了句:“元娘的话没有错。” 闻言,柳氏最后一丝希望也被掐灭,她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爬起来,走到牌位面前。 她本想草草应对过去,但触及崔衡玥那双似笑非笑的杏眼,她心中一激灵,恭恭敬敬地对着牌位行礼。 柳氏行完礼,程氏、萧氏、李氏不敢怠慢,态度恭敬地对着牌位行礼:“妾等给夫人请安。” 崔衡玥又看向崔四娘等人:“现在,轮到你们了,给你们母亲请安。” 崔四娘没动。 “怎么?还要我帮你吗?”崔衡玥一记眼光扫过去。 吓得崔四娘一哆嗦,立刻走到牌位前,匆匆行礼:“给母亲请安。” 崔衡玥脸色一沉:“身为靖国公府的小娘子,难道连行礼都不会吗? “既然你不会,那就由我这个长姐来好好教教你。” 说着,崔衡玥从水芙腰间抽出鞭子,对着地上抽了一下。 “啪!” 听到抽鞭子的声音,崔四娘眼前顿时浮现出崔衡玥那日在云悬寺大打出手的情景,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不,不,不用,我会。” 崔四娘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恐惧,再一次对着牌位行礼。 态度恭敬,动作完美,令人挑不出一丝错。 见崔衡玥没有出声,崔四娘行完礼赶紧退到一旁。 崔衡玥又看向崔八郎。 柳氏看见她的目光,唯恐她对儿子下手,急忙喊道:“八郎,快给你母亲行礼。” 崔八郎有点犹豫。 柳氏急得大吼:“八郎,快行礼。” 崔八郎这才上前。 程氏轻轻地推了一下崔六娘:“去吧。” 萧氏和李氏也将孩子推了出去。 崔六娘几人陆续上前,站在崔八郎身后。 想到崔四娘刚才被训,几人不敢怠慢,恭恭敬敬地行礼:“给母亲请安。” 众人行完礼,崔衡玥面无表情地看向崔咏轩:“父亲还有事吗?” 崔咏轩气得不行,但怕崔衡玥当众扫他的面子,就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元娘留下。” 程氏等人如释重负,快步离开房间。 “你留下。”见柳氏要走,崔咏轩把她留了下来。 见水芙和水蓉站着没动,崔咏轩板着脸道:“你们两个也退下。” 两人没动,而是看向崔衡玥。 “你们先出去吧。” 崔衡玥发话,水芙和水蓉才抬脚离开。 这一幕让崔咏轩气得不行,他想发火,但目光触及水芙腰间的碧色鱼形玉佩,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她们可不是靖国公府的丫鬟。 缓了缓,崔咏轩用命令的口吻对崔衡玥说:“柳氏现在是崔三夫人,也是你的母亲,你赶紧行礼。” “她不配。”崔衡玥冷冷地说。 柳氏脸色一白,羞愤难当。 崔咏轩大怒:“崔衡玥,我是你的父亲,你敢忤逆我?” “有何不敢?” “你......” 崔咏轩怒不可遏,扬手打过去,却被崔衡玥一把抓住手腕,动弹不得。 崔衡玥唇角微勾,脸上充满了嘲讽:“我叫你一句父亲,那是看在我母亲的份上。 “你若一再挑衅我,就休怪我无情。” 话落,她轻轻一甩,就将崔咏轩甩了出去。 崔咏轩摔倒在地,身上传来的痛楚令他不敢相信,他的女儿竟然敢打他? 逆女!孽障! 怒火直冲上头顶,崔咏轩迅速爬起来,冲向崔衡玥:“孽障,你......” 望着亮出鞭子的崔衡玥,崔咏轩脚步一顿。 他没有武功,他打不过她。 但不教训一下崔衡玥,崔咏轩又不甘心,指着她训斥:“就算你不向柳氏行礼,不把她当母亲,你也不应该打她。” 崔衡玥听得莫名其妙:“刚才那么多人看着,我可没打她。” 崔咏轩:“不是今天,是上次在云悬寺,你拿棍棒打她了。” 这是要跟她翻旧账? 崔衡玥眸光一冷:“没错,我是打她了。 “怎么?父亲是想为她出气,打我一顿吗?” 崔咏轩神情一滞,又不甘心被她吓住,挺直腰板叫道:“不管怎么样,你都不能打人。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她,还用棍棒打,你这样做将我置于何地?” 柳氏的脸越来越红,羞愤得想钻进地洞里。 这一刻,她有点恨崔咏轩,他为何要把她留下来,听他们旧事重提,又羞辱她一次? 崔衡玥扫了一眼头垂得低低的柳氏,冷冷地对崔咏轩说:“不用棍棒,我怕脏了我的手。 “看来,父亲闲得很,并无要紧事,那我就告辞了。” 话落,抱起牌位,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正房...... 第235章 借花献佛 回到静兰苑后,水芙忍不住问崔衡玥:“元娘,你如此对待你的父亲,就不怕遭人非议吗?” 崔衡玥坐在椅子上,笑了笑:“你放心,靖国公府内的事情传不到外面去,至少坏事情传不出去。” 至于府中的人,知晓又如何? 水芙若有所思。 水蓉问道:“元娘,守门的陈婆子怎么处置?还有院子里的那些仆人,又该怎么处置?” 昨日收拾院子的时候,崔四娘只带走她的东西和她的贴身丫鬟,其他的仆人并未带走。 崔衡玥想了想:“陈婆子送去福海院,再跟老夫人说一声,叫个牙人来,我要亲自挑选仆人。 “其他的仆人送去海棠苑。” 水蓉领命而去。 不过片刻,外面就安静了下来。 又过了不久,杜娘子跟着水蓉来到了静兰苑。 杜娘子恭敬行礼,不提陈婆子的事,只说道:“元娘,您刚回来,对府中的事还不清楚。 “我们靖国公府的仆人都是家生子,不可从外面买,您若是想重新挑仆人,可以从崔氏庄子上挑。” 想安排人进静兰苑? 崔衡玥红唇轻启,语气淡淡:“据我所知,杜娘子你不是家生子吧。” 杜娘子:“......” 见她说不出话来,崔衡玥无声冷笑:“老夫人院子里的人都不是家生子,凭什么要求别的院子必须用家生子? “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你们若是不愿意去叫牙人来,那我就自己去找。” 闻言,杜娘子慌忙答应:“元娘息怒,我这就去找牙人。” 杜娘子走后,水芙不解地问:“老夫人的人去找牙人,肯定会安插他们的人进去,为何不让我们去找牙人?” 崔衡玥看向水蓉:“你来告诉她。” 水蓉略加思索,缓缓说道:“这样做是让老夫人放心,否则我们自己去找人,老夫人还是会找借口安插人进来。 “元娘想从外面挑人,就是明着告诉老夫人她不相信府中的人,但元娘初回京师,对京师的一切都不熟悉,这个牙人就得让老夫人去找。 “老夫人肯定会安插人进去,但她不会安插太多人,所以我们还是可以培养自己人。” 原来如此。 水芙扭头看着崔衡玥:“元娘,你怎么懂这么多?” 明明她几个月前还是什么都不懂,只会打架,现在对后宅的事好似了如指掌。 崔衡玥没有接话。 自从她决定回靖国公府后,琼花就拉着她跟她说后院里的那些事。 这时,一个小丫鬟出现在门口:“元娘,常山郡王来了,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常山郡王来了! 水芙眼睛一亮,小声道:“说起来,昨日没有常山郡王,进府也不会这么顺利。 “元娘,你可要好好感谢一下常山郡王。” 崔衡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随即起身往外走:“我才是他的救命恩人。” 水芙:“......” 水蓉气得瞪了水芙一眼,低声提醒她:“说话谨慎点,不要露了破绽。” 匆匆说完,就去追崔衡玥。 水芙懊悔地抽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赶紧去追人。 ---------- 福海院。 崔老夫人慈爱地拉着陈临珅的手,语气温柔:“幸好你没事,不然你母亲的病又得加重。 “对了,你去看过你母亲了吗?” 陈临珅耐心地回答:“昨日本想去别院看母亲的,但是遇上刺客就没去了。 “等我跟崔小娘子道了谢,我就去别院。” 提到崔衡玥,崔老夫人的神情僵了一下,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慈祥的面容。 “不过是侥幸遇上罢了,你不必这么客气......” 正说着,崔衡玥突然出现在门口,崔老夫人的话戛然而止。 “老夫人,元娘来了。”棠枝禀道。 元娘? 陈临珅挑了挑眉,看来,昨日的靖国公府很热闹。 “让她进来。” 手中一松,陈临珅看向崔老夫人,虽然崔老夫人脸上没有表情,但他能感觉到崔老夫人不喜欢崔衡玥。 就连屋中的气氛,也突然变得怪异。 崔衡玥一边往里走,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屋里的人。 除了崔老夫人和陈临珅,屋中就只有二房的人。 崔衡玥向屋里的人一一见礼,然后就默默地退到旁边。 陈临珅对着她一揖:“昨日多谢元娘出手相救,陈某才能保住小命。 “今日略备薄礼,还请元娘收下。” 崔衡玥客气地说了一句“不过举手之劳,郡王不必放在心上”,就收下了礼物。 收了礼物,崔衡玥就向崔老夫人告退:“既已无事,那元娘就先回去了。” 陈临珅本想和崔衡玥多说几句,却没想到崔衡玥头也不回地走了,屋中的人也没有挽留。 于是,陈临珅站了起来:“老夫人,我还要出城去看母亲,就先告辞了。” 崔二夫人也跟着站起来:“正好今日得闲,我也去看看阿姐。” “去吧。”崔老夫人挥了挥手。 得了允许,崔三娘欣喜不已。 出了正房,崔二夫人对陈临珅说:“我跟你一起去别院。” 崔三娘急忙道:“阿娘,我也要去看姨母。” “好,去把你二嫂叫上,我们一起去。”崔二夫人笑着说。 崔二少夫人是崔二夫人的娘家侄女,也是陈临珅的表姐,深得摄政王妃的宠爱。 陈临珅没有反对,等着她们一起出发,坐马车前往别院。 --------- 静兰苑。 崔衡玥刚走进院子,就看见崔二娘坐在院中的石凳上,身后站着她的两名丫鬟——桑花和白芍。 “长姐。” 崔二娘起身行礼,随后跟着崔衡玥走进正房。 福海院的仆人把箱子抬进来后,就退出了房间。 “这些都是常山郡王的谢礼?”崔二娘围着箱子绕圈圈。 三个大箱子,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崔衡玥坐下来,倒了一杯茶喝完,才看向崔二娘:“打开看看,你若是喜欢就挑几样带走。” 崔二娘脚步一顿:“长姐使不得,这是常山郡王送给你的谢礼,我不能要。 “再说了,上次在云悬寺,你救了我,我还没感谢你呢,怎么能收你的东西?” 崔衡玥起身,朝着她走去:“不必着急谢我,日后有需要你的地方,我不会客气的。” “行,没问题,长姐尽管吩咐。”崔二娘笑弯了眼睛。 她听说柳氏母女今日又在崔衡玥,哦不,在长姐那里吃了瘪,别提有多高兴了。 她几乎可以预见,柳氏往后的日子有多难过。 “挑几样吧,剩下的我可要送人了。”崔衡玥打开箱子。 一箱首饰,一箱布料,一箱瓷器。 看得崔二娘双眼放光:“那我就不跟长姐客气了。” 崔衡玥:“不必客气,随便挑。” 崔二娘挑完后,崔衡玥就吩咐水芙和水蓉,将剩下的东西分给各房。 崔老夫人知道后,忍不住冷嗤:“她倒是会借花献佛......” 第236章 吓人 或许是被崔衡玥当场抓住了把柄,杜娘子办起事情来格外的快。 这一日下晌,杜娘子就找来了相熟的牙人,并且带来了一批奴仆。 “老夫人,牙人就候在外面,是否要把她叫进来?”杜娘子征询崔老夫人的意见。 崔老夫人微微抬眼看了看门外,语气淡淡:“人已经安插进去了吗?” “按照您的吩咐,不敢安插太多人,所以我只安插了十五人。” “好,让她们去静兰苑吧,有什么事你看着办,我要进宫一趟。” “是。” 于是,崔老夫人带着棠枝去了宫里,杜娘子则领着牙人以及一众奴仆去了静兰苑。 “这个杜娘子的动作还挺快的。” 望着院子里排列整齐的三十名奴仆,水芙不由赞道。 杜娘子上前,对崔衡玥说:“元娘,按照靖国公府的规矩,您的院子应该安排两名管事娘子,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六个小丫鬟,四个粗使婆子。 “不知水芙小娘子和水蓉小娘子是继续留在您身边,还是回云悬寺?” 崔衡玥还没说话,水芙就开了口:“楚王已经将我们赐给了元娘,我们不回云悬寺。” 杜娘子心中一沉,面上毫无变化:“既然是楚王赐的人,我们靖国公府也不能怠慢,我看两位小娘子就留在元娘身边做一等丫鬟吧。” 这还用说?水芙昂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但她没有说出口。 崔衡玥颔首:“那就依杜娘子所言。” “......”杜娘子被噎了一下。 若是可以,老夫人希望这两个丫鬟能回云悬寺。 杜娘子深吸一口气,又露出笑容:“今日匆忙,牙人只带了三十个奴仆过来。 “元娘先挑着,若是不满意,明日我再叫牙人另外带一批奴仆过来。” 牙人铁娘子走过来,谄媚地笑:“崔小娘子尽管放心,我带来的人都是事先教过礼仪的,她们乖巧听话,干活勤快,保证不会让您失望。” 刚才一路走来,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仆人都没有,再看崔小娘子身边只有两个娇俏的丫鬟,她就知道这位新进府的崔小娘子还要添很多仆人。 照杜娘子所说,这位崔小娘子的院子还要添十六个人,这可是一笔大买卖。 一想到这个,铁娘子就笑得合不拢嘴。 崔衡玥轻轻地“嗯”了一声,就越过她看向那些奴仆。 “都抬起头来。” 听到崔衡玥的话,三十名奴仆抬起头,但不敢往前看,纷纷垂眸看地。 “怎么还有个毁了容的?” 忽然,水芙指着最后一排某位女子说道。 铁娘子往后看了一眼,连忙解释:“崔小娘子请恕罪,先听我解释。 “这位温娘子是从边关来的,因为战乱,全家都死了,不得已卖身给牙行。 “不过,崔小娘子请放心,我考过她,她样样都会,就是容貌破损,看着有点吓人......” 水芙不满道:“什么叫有点吓人?分明是很吓人好不好?这样的人也敢带过来,你是不把我们小娘子放在眼里吗?” 一听这话,铁娘子吓得“噗通”跪在地上:“不不,我没有这个意思,我也不敢,崔小娘子一定要相信我。” 水芙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后退。 这时,杜娘子出面打圆场,对崔衡玥解释道:“元娘,铁娘子也是一片善意,她不过是瞧着这位温娘子身世可怜,想帮温娘子罢了。” 崔衡玥没有说话,目光扫视第一排的人。 她看得很仔细,将这些人从头到脚,包括手指甲都看了个遍,然后很随意地问她们“会些什么”、“之前在哪里当差”之类的问题。 轮到最后一排,崔衡玥从右至左观察问询,跳过了那名毁容的温娘子。 就在众人以为她不会问温娘子的时候,崔衡玥往回走,又停在温娘子的面前:“看着我。” 温娘子抬起眼睛,直视崔衡玥。 眼睛以下全是伤疤,嘴巴歪斜,看着特别恐怖,但唯独那双眼睛水灵灵的,让人一看就难以忘怀。 “你嫁人了吗?”崔衡玥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温娘子犹豫了一下:“......是,但我夫君已经死了。” “你都会些什么?”崔衡玥又问。 “管理账目、酿酒、洗衣、洒扫,就这些吧。” “厨艺如何?” “不会。” 水芙哼道:“连做饭都不会,要你何用?” 温娘子直直地看着水芙:“敢问小娘子,你会做饭吗?” “我......”水芙语塞。 温娘子露出讥讽的笑,嘴巴更歪了:“小娘子不会做饭,不是一样留下来了吗?” 水芙怒道:“放肆,你怎能和我相提并论,我可是......” “水芙——” 崔衡玥淡淡地唤了一声。 “少说两句。”水蓉走到水芙身旁,悄声说道。 水芙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狠狠地瞪着温娘子。 别以为毁了容就能吓到她? 哼,她才不怕...... 水芙睁着一双大眼睛,死死地瞪着温娘子,然而看得久了,温娘子脸上的伤疤越来越清楚,也越来越恶心。 “呕......” 腹内一阵翻腾,水芙立刻捂住嘴巴,撇过脸。 崔衡玥往水芙这边扫了一眼,然后对温娘子说:“你,留下来吧。” “是,崔小娘子。”温娘子恭敬应道,语气中并无激动之情。 崔衡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走到前面,挑出那些她早已在心中选好的人。 “就她们了。”崔衡玥指着挑出来的十六人,对杜娘子说道。 站在一旁的铁娘子欣喜不已,忙看向杜娘子,只要杜娘子拍板,她今日这笔买卖就算是做成了。 然而杜娘子没有注意到铁娘子期待的目光,她正扫视崔衡玥选出来的十六人。 快速扫视了一遍,杜娘子收回目光,对崔衡玥说:“好,我这就去安排。” 于是,杜娘子带着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静兰苑,又只剩下崔衡玥主仆三人。 水芙不明白,就问崔衡玥:“元娘,你为何要选那个毁容的温娘子?” “你不觉得她很吓人吗?”崔衡玥往房间走。 水芙连忙追上去:“对啊,她那么吓人,你留下她,天天对着不膈应吗?” 崔衡玥笑了:“我膈应什么?我又不会看她的脸。” 她突然回头,狡黠地眨了眨眼睛:“她的脸,是给坏人看的。” 水芙:“......” 第237章 一个故友 傍晚时分,崔老夫人从宫中回来,脸色极其难看。 杜娘子小心翼翼地问:“老夫人,可是太后发怒了?” 即便太后发怒,应该也不会对老夫人做什么,毕竟老夫人是太后的母亲。 崔老夫人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起了崔衡玥:“那个臭丫头选了几个人?” “十六个。”杜娘子恭敬回答。 崔老夫人很是诧异:“居然一次就挑齐全了?没出幺蛾子?” 如此省心,倒是不像那个臭丫头。 杜娘子不懂崔老夫人说的“幺蛾子”是指什么,就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都说了出来。 “还挑了一个毁了容的妇人?” 崔老夫人眉头紧皱:“她给这个妇人安排什么差事了?” 杜娘子:“我让人给她们说了府中的规矩后,就将她们送去了静兰苑。 “元娘并未避着我,当场就做了安排,那个毁容的温娘子被安排守门了。” 守门? 崔老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她是想让这个温娘子吓退其他人,让他们不敢去她的静兰苑吗?” 杜娘子:“她确实是想用温娘子来吓人,但温娘子守的不是院门,而是正房。” 这是防止他人靠近正房? 呵呵,真是可笑,一张毁了容的脸岂会吓退她的人? 崔老夫人觉得崔衡玥太稚嫩,根本就不是自己的对手。 “她选的人当中,有几个是我们的人?” 杜娘子垂头,语气有点弱:“......一个。” “一个?”崔老夫人很错愕,选了十六个人,居然只有一个是她的人? 是巧合? 还是......那个臭丫头深藏不露? 崔老夫人觉得她应该收回刚才对崔衡玥的评价。 “先看看再说,让我们的人仔细盯着,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向我汇报。” “是,老夫人。” ---------- 晚膳过后,崔衡玥走出房间,看见守在门口的温娘子,掏出一块面纱扔过去:“把脸遮起来。” 水芙挑眉:“元娘,你不是想让温娘子用这张脸吓人吗?她把脸遮起来还怎么吓人?” “我说的是吓坏人,不是吓自己人。”崔衡玥没好气地说。 哦,是这样啊,那是应该遮起来。 水芙催促道:“温娘子,赶紧把脸遮起来。” 温娘子什么也没说,戴上面纱,遮住了那张吓人的脸。 “你......”水芙突然盯着温娘子的眼睛看起来。 温娘子一动不动,任由她打量。 崔衡玥看过来:“怎么了?” “她好像很面熟......”水芙手托下巴,眉头皱得很深:“但仔细一看,又很陌生。” 听见这话,崔衡玥和水蓉也盯着温娘子看起来,水蓉甚至将灯笼举到了温娘子的脸旁。 “我没见过她。”崔衡玥收回目光。 水蓉放下灯笼:“我也没见过她。” 此时,水芙已经觉得温娘子越看越陌生:“天太黑,我应该是看错了。” 崔衡玥没再关注温娘子,她绕着静兰苑走了一圈,然后回房沐浴,准备睡觉。 “今晚,你们两个回房睡觉吧,让温娘子值夜。”崔衡玥吩咐道。 水芙没动,靠近崔衡玥说:“元娘,温娘子在这里,你不怕晚上做噩梦吗?” “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可不是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 崔衡玥挥了挥手:“好了,你们回房吧。” 水芙和水蓉对视一眼,默默地离开房间。 走到门外,水芙用命令的口吻对温娘子说:“今晚给我好好守着小娘子,若是小娘子有任何闪失,我定杀了你。” 温娘子没有被她吓到,面无表情地道了声“是”。 水芙拂袖离去。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静得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崔衡玥从床上坐起来,朝外喊道:“温娘子。” 眨眼间,温娘子就走了进来:“元娘可是要喝水?” “不喝水,你过来,我们谈谈。” 崔衡玥拍了拍身旁的床板,示意温娘子坐下。 温娘子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 “奴身份卑贱,怎可与小娘子同坐?” 崔衡玥突然叫道:“李碧儿,你过来。” 温娘子怔住。 但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茫然问道:“元娘在叫谁?” “别转了,李碧儿,我早就认出你了。”崔衡玥定定地看着温娘子。 屋中突然安静。 数息之后,温娘子眼睛弯了弯,走过去坐在崔衡玥身边,用了自己的声音:“疯丫头,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崔衡玥唇角微勾:“白天你与水芙拌嘴的时候,我认出了你的眼神。” 一个眼神就把她认出来了? 温娘子心情有点复杂,没有接话。 “对了,你怎么来靖国公府了?”崔衡玥问。 温娘子眉梢高挑:“不是你让我在你身边呆三年吗?” 离开云悬寺之前,崔衡玥突然找到她,说可以帮她祖父和父亲翻案,但是她必须留在崔衡玥身边三年。 所以,她来了。 崔衡玥愣了一下:“是这样没错,但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还是以这种方法......” “你管我用什么方法,总之我遵守承诺,已经留在你身边了。”温娘子哼道。 果然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李碧儿。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盯着她的眼睛看起来:“说真的,你这易容术跟谁学的?连眼睛都变了。” 好像也没怎么变,就是小了一点,长了一点。 还有她脸上的伤疤,似乎多了不少。 温娘子的神情突然温柔起来:“一个故友。” 故友? 是李氏的故交?还是她进云悬寺之前认识的高人?亦或者是......云悬寺的人? 崔衡玥眨了眨眼睛:“这个人我认识吗?” 温娘子:“......你没见过。” 她停顿了。 看来是云悬寺的人。 这人是谁呢? 崔衡玥将疑惑藏在心里,若无其事地说:“既然你遵守承诺进了靖国公府,那你就要沉住气,不得轻举妄动。 “你放心,你祖父的案子我一定会帮你查清楚,还他们清白。” 温娘子垂下眼眸:“我知道。” 崔衡玥指了指旁边的美人榻:“今晚你睡那里吧,我要睡了。” 说完,就躺了下去,闭上眼睛。 温娘子看向崔衡玥,神情有点复杂。 这个疯丫头,还真是一点都不防备她。 无声笑了笑,温娘子起身,走到美人榻旁,脱下靴子,躺了上去。 她缓缓闭上眼睛,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两张慈祥的脸...... 第238章 远离 崔氏乃第一世家,最重规矩,府中小辈必须定省晨昏。 但是崔衡玥在云悬寺呆了十五年,从来没有这个规矩,她也不想遵守这个规矩,故而她每日一早掐着时辰出现在柳氏面前,不问安,不行礼,直接前往福海院给崔老夫人请安。 柳氏对于她之前的暴行心有余悸,不敢与她对抗,只好领着众人跟在她的后面。 福海院院门口,大房和二房的人不期而遇。 “大嫂今儿来得可真早。”崔二夫人摇着扇子,笑盈盈道。 崔大夫人露出浅浅的笑:“彼此彼此。” 两人正寒暄,崔二娘指着远处叫道:“快看,长姐来了。” 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 “有意思!”崔二夫人脸上的笑更深了。 三房来福海院请安,走在最前面的却是崔衡玥,一向趾高气昂的柳氏跟在崔衡玥后面,神情萎靡,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真是有意思。 崔大夫人默默地望着崔衡玥,笑容爬上了眉梢。 走到近前,众人互相见礼,然后依次进入福海院。 五房的人急匆匆赶来,又是一番见礼寒暄。 “都进来吧。” 崔老夫人端坐在上位,接受众人行礼问安。 往日,崔老夫人不耐烦看见这么多人,在他们问安之后,就会让他们退下。 今日,崔老夫人缓缓扫视众人,沉声道:“过几天就是中秋佳节,今年陛下除了在宫中举办盛宴之外,还命人准备了花灯节。 “崔氏承蒙皇恩,可以进宫与太后、陛下共度佳节,但崔氏子孙众多,不能全部都去。 “这样吧,中秋节那天,府中十三岁及以上的孩子都跟我进宫。” 闻言,屋中不少人露出兴奋的表情,而年纪小的孩子除了羡慕之外,就只剩下失落。 崔老夫人又继续说道:“谢氏,卢氏,你们带上各自的儿媳妇,到时候跟我一起进宫,其他人留在府中。” 谢氏是崔大夫人,卢氏是崔二夫人。 崔老夫人宣布进宫人选之后,柳氏和崔五夫人田氏顿时变了脸色,但她们不敢在崔老夫人面前摆脸色,只一瞬就恢复了原样。 崔衡玥在心中数了数,靖国公府出席中秋盛宴的居然有二十人左右。 果然是深得圣宠。 崔老夫人又吩咐崔大夫人:“谢氏,元娘刚回府,此时做参加盛宴的衣裳已经来不及。 “按照元娘的尺寸,派人去仙衣阁买一件成衣,再去千宝斋给元娘挑一套首饰,不要失了我们靖国公府的颜面。” 崔大夫人站起来,恭敬道:“是,母亲。” 崔老夫人:“好了,都退下吧。” 众人起身,施礼告退。 到了外面,崔大夫人叫住崔衡玥:“元娘,你跟我来。” 崔衡玥猜想崔大夫人应该是叫她去大房量尺寸,于是就去了。 崔四娘冷哼:“有什么好得意的?仙衣阁的成衣再好看,也不如我们府中的绣娘做出来的衣服。” 旁边的崔三娘听见她的话,忍不住说道:“千宝斋的首饰可是京师最好的首饰,祖母说了不能让我们靖国公府失了颜面,这套首饰肯定不会太差。” “......” 崔四娘被噎了一下,恨恨地瞪了崔三娘一眼:“那又如何?我有太后赏赐的首饰。” 提到太后,崔三娘就气得不行。 同为太后的亲侄女,崔四娘母亲身份卑贱,但她不一样,她的母亲崔二夫人出自世家卢氏,又是摄政王妃的亲姐妹。 按理来说,太后应该更疼她才对,但是,也不知道崔四娘使了什么手段,哄得太后对其刮目相看,时不时就赏赐好东西给三房。 崔三娘很不甘心,但触及崔四娘那张圆润的脸,她突然就释怀了。 抬手轻抚额前发丝,崔三娘绝美的面庞上绽放出笑容,如同雪山上的白莲缓缓绽放,风华绝代。 她轻启红唇,声音娇柔:“首饰再好看又如何?脸若生得丑,好看的首饰也会变丑。” “你......”崔四娘气得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她最讨厌别人拿她的脸说事,尤其这话从崔三娘口中说出,她感到愤怒之余,心底会涌起深深的自卑。 崔三娘生得很美,是崔氏一族最美的女子。 “四娘,不要在这里吵,我们回去。”柳氏唯恐女儿与崔三娘在福海院外闹起来,立马将女儿拽离是非之地。 见状,崔三娘对着崔四娘的背影,得意地“哼”了一声。 “好了,三娘,跟我回去。” 崔二夫人对女儿说完,就低头看向儿子崔六郎:“你昨日的课业完成了吗?以后可不能让八郎抢了你的风头。” 崔六郎乖顺地点头:“完成了,阿娘放心,那日我只是身体不适罢了。如今我身体好了,八郎休想超过我。” ...... 二房没有庶子庶女,后院一片安宁祥和。 崔二夫人膝下有二子一女,大儿子崔二郎已经成亲,小儿子崔六郎今年十四岁,在府中学堂读书,并未去书院。 女儿崔三娘今年十三岁,生得貌美,比晋阳第一美人华玉郡主稍逊一筹。 崔二夫人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和儿女以及儿媳妇一起用了早膳,就让人送崔六郎去学堂。 随后,崔二夫人吩咐身边的人:“去把二娘和二少夫人参加宫宴的衣服和首饰拿过来。” 又对崔二少夫人和崔三娘说:“再过三日就是中秋节了,你们两个今日先试试衣服,若是哪里做得不好,还可以改改。” 二房参加宫宴的衣服是二房的绣娘做的,也是崔二夫人从卢家带过来的绣娘,曾在宫里任职,技艺精湛。 当崔三娘换上华美的裙衫和首饰,屋中顿时响起一阵吸气声。 “太美了。”崔二夫人忍不住赞道:“三娘,中秋盛宴你一定是最耀眼的小娘子。” 崔三娘羞涩地垂下头,娇嗔:“阿娘,你尽打趣我。” 崔二少夫人笑呵呵地说:“三妹确实生得美,连我看了都忍不住脸红。” 这话说得崔三娘心里甜蜜蜜的,嘴角的笑更深了。 崔二夫人绕着儿媳妇走了一圈,上下打量:“衣服挺合身的,不用改了。” 说完,又去检查女儿的裙衫:“嗯,也挺合适的,不用改了。” 于是,崔二少夫人和崔三娘换回原来的衣服和首饰,陪着崔二夫人闲谈。 崔二夫人突然严肃道:“听你们父亲说,太后对于崔衡玥抢元娘的身份很生气。 “中秋那日,太后肯定会出手教训崔衡玥,你们到时候在宫里一定要远离崔衡玥......” 第239章 伤害 崔五爷崔咏江是庶子,娶的妻子是外地小官的女儿,无权无势。 崔五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儿子崔四郎今年十五岁,在京师有名的书院读书。 女儿崔五娘今年十三岁,在府中学堂读书识字。 崔咏江还有一个妾室——罗氏,罗氏生有一子崔十郎,今年十岁,在府中学堂读书。 从福海院出来后,崔五夫人就怒气冲冲地往前赶,一回到房间,她抄起桌上的茶杯就要摔出去。 正在此时,五爷崔咏江从后面冲过来,一把夺走崔五夫人手中的茶杯,放回桌上。 “谁又惹你了?” 崔五夫人一看是他,将骂人的话吞回肚子里,坐在椅子上:“这次宫宴老夫人又不准我们五房的人参加......” “不是。” 崔五娘打断母亲的话,冲崔咏江行了一礼:“祖母说,府中十三岁及以上的孩子都可以去参加宫宴。 “我和四兄可以去,并不是五房的人都不能参加。” 崔咏江脸色一沉。 府中十三岁及以上的孩子,有七位小郎君和五位小娘子,除了七郎是庶出之外,其他的孩子全是嫡出。 “老夫人没说让你去?”崔咏江看着自己的妻子。 崔五夫人气道:“她怎么可能带我去?这么多年来,哪一次宴会她带我去过? “她能带五娘去,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崔咏江的脸色很难看,如此看来,父亲应该不会带他进宫。 同是崔氏子孙,却因为他是庶出,就处处被打压,他不甘心。 “哼,若是早出生两个时辰,我又岂会落到如此地步?”崔咏江不服气地锤了一下桌子。 崔五夫人嗤道:“你就是早出生两年,也是个庶子。” “......” 崔咏江黑了脸,朝妻子吼了一句“你懂什么”,拂袖离去。 当他的背影从门口消失,崔五夫人骂道:“哼,只知道装病逃避,什么时候也学学别人,哄哄国公爷。 “国公爷高兴了,还怕进不了宫?” 崔五娘小声嘟囔:“哄也没用,四伯不就......” “你在嘀嘀咕咕什么?”崔五夫人看过来,喝道。 崔五娘忙道:“没有,我什么也没说。” ...... 靖国公崔权是崔氏族长,其嫡长子崔咏宗乃宗子。 崔咏宗有一妻一妾,妻子谢素澜出身名门世家,膝下有两子一女。 两个儿子崔大郎和崔三郎已经成亲,身上也有官职,经常不在府中。 女儿崔二娘今年十四岁,还未定亲。 妾室孙氏生有一子,即崔七郎,今年十三岁,在府中学堂读书。 崔大夫人领着孩子们回到大房后,就一起用了早膳,随后命绣娘给崔衡玥量尺寸。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观察内室摆设,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 “参加宫宴的衣服既已做好,就送去给七郎试试,趁着现在还有时间,不合适的地方就赶紧改改......” “元娘,请抬起双手。” 绣娘的声音把崔衡玥拉了回来,她连忙抬起双手,心中却在思考崔大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初次见面,崔大夫人帮她逃过了追捕,还帮她包扎伤口,慈眉善目。 后来,她偷听到崔大夫人要杀她,从客栈中逃了出去。 再后来,在云悬寺见过两面,都不是很愉快。 但她回府的第一天,崔老夫人派郭劲来赶她出府,是崔大夫人帮她解了围,并带她去了福海院。 今日所见所闻,崔大夫人有容人之量,善待妾室和庶子,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人。 崔衡玥有了一丝疑惑:难道崔大夫人是个好人? “元娘,您可以出去了。”绣娘量完尺寸后,对崔衡玥说道。 崔衡玥遂离开内室。 崔二娘冲了过来:“长姐,我们去院子里逛逛吧。” “站住。” 崔大夫人叫住女儿:“二娘,你该去学堂了。” 又对崔衡玥说:“阿衡,你刚回来,先休息几天,待中秋节后,你再去学堂。” 崔衡玥无所谓,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我送长姐出去。”崔二娘拉着崔衡玥就往外跑。 看她毫无淑女仪态,崔大夫人喊道:“慢一点,注意仪态......” 然而,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崔大夫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遂看向绣娘:“元娘的尺寸都量好了吗?” “大夫人请放心,都量好了。”绣娘恭敬回道。 这是崔大夫人当初嫁进靖国公府时,从谢家带过来的绣娘,除了这一位,还有五名绣娘。 崔大夫人指了指桌上的布料:“按照元娘的尺寸,用这几块布料给她做一套裙衫鞋袜,就照京师最时兴的式样做。 “不要太花俏,简单一点,素雅一点。” 绣娘很惊讶:“大夫人的意思是......由我们来做元娘的衣服,不去仙衣阁买成衣?” “对。”崔大夫人点了点头:“仙衣阁的绣娘比不上你们,交给你们做,我也放心。” “可是......” 绣娘面露难色:“再过三天就是中秋节,如此仓促,恐怕来不及。” “那就昼夜赶工,你们几个轮流做,其他的事情先放一边,先把元娘的衣服鞋袜做出来,不得耽误她进宫。” 见崔大夫人坚持,绣娘只好领了差事。 崔大少夫人和崔三少夫人暗中交换眼神:看来母亲对元娘很上心啊。 此时的崔衡玥正被崔二娘拉着闲逛,她有点无奈:“二娘,你再不去学堂可就迟到了。” 崔二娘兴致正浓,就吩咐桑花:“你去学堂跟夫子说一声,我身体不适,晚点再去。” 崔衡玥:“......” 跑得比兔子还快,这叫身体不适? 崔衡玥懒得说她,干脆观赏周围的景色。 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微弱的声音:“那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温娘子的声音。 崔衡玥回头,见温娘子指着北面的一处院子问白芍。 “那是国公爷的书房。” 白芍向温娘子介绍道:“不过这是国公爷在后院的书房,在前院,国公爷还有一间书房。 “喏,就是那座院子。” 白芍往前院的方向指了指。 温娘子“哦”了一声,兴致缺缺,转而问起园子里的花。 崔衡玥收回目光,漫不经心地问:“二娘,大伯母每年都会去云悬寺吗?” “嗯,每年都会去一次,一般都会在端午节之前去。” 崔二娘停在一棵树下,仰头指着树上某处:“长姐,那里有个鸟窝,你看见了吗?” 崔衡玥跟着停下,仰头往上看,果然有个鸟窝在树杈处。 “看见了。” “长姐,你功夫好,你能帮我把那个鸟窝取下来吗?”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你要鸟窝干什么?” 崔二娘将目光从鸟窝上收回来,看着崔衡玥:“我上次背书输给了七郎,答应送他一窝小鸟。 “我看了好几天,这个鸟窝里面有四五只小鸟,正合适,但是这个鸟窝太高了,我拿不到。” 水蓉突然出声:“二娘为何不叫府中护卫来帮您取?” 崔二娘略显不悦:“这是后院,护卫不能进来。” “那为何不叫护卫从外面找个鸟窝送给七郎?”水蓉又问。 崔二娘脸色一沉:“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认为我要伤害长姐吗?” 第240章 一开始就误会了 见自己的主子生气了,白芍从后面走过来,冲水蓉喝道:“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诬陷我们小娘子?” 水蓉不卑不亢:“二娘息怒,我并没有怀疑您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取鸟窝这样的小事没必要让主子们亲自动手。 “护卫进不来,可以让那些力气大的婆子搭个梯子,让她们去取。” 崔二娘神情一滞,这话说得没错。 崔衡玥瞧见崔二娘的神情,觉得水蓉想太多,崔二娘只是想请她帮忙,并不是要伤害她。 “叫人来太慢了,还是我帮你取吧。” 听见这话,崔二娘满脸感激地看着崔衡玥:“长姐——” 崔衡玥冲她笑笑,走到树下。 “元娘,还是我去取吧。” 水蓉说完,不等众人反应,就走到树旁,抓着粗壮的树干就往上爬。 她动作敏捷,不一会儿就爬上了树,看得崔二娘等人惊奇不已。 温娘子悄然走到崔衡玥身边,小声问道:“水蓉不会武功?” 虽然水蓉爬树的动作很快,但是她的动作很笨拙,让人一看就知道她不会武功。 崔衡玥默然,水蓉自然会武功,只是她没有显露出来。 大概是想隐藏实力,迷惑敌人吧。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移动目光,将那些明里暗里的打量尽收眼底。 这两日府中很平静,她想他们应该是在暗中调查她的实力,毕竟她一进府就抢了元娘的身份,他们心中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会一点。” 半晌,崔衡玥缓缓吐出三个字。 温娘子沉默了。 “啊——” “小心——” 水蓉一脚踩空,身体迅速往下滑,惊得底下的人尖叫不已。 崔衡玥张开双手,准备接人,却见水蓉抓住了一根树枝,身体悬在半空中。 崔二娘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大声叫道:“抓稳了,我马上叫人来救你。” 又吩咐白芍:“快去叫人来帮忙。” “不用。”上面传来水蓉的声音。 只见水蓉吊着树枝用力一荡,下一刻,身体就稳稳地落在粗壮的树干上。 她又开始往上爬。 崔二娘看得心惊,脱口而出:“你下来吧,我不要这个鸟窝了。” 崔衡玥看向崔二娘,这个小丫头看着娇纵蛮横,实则心肠很软。 她心中一动,上前轻轻地拍了拍崔二娘的肩膀:“不必担心,她从小就爬树掏鸟蛋,不会摔下来。” 正在爬树的水蓉:“……” 她从来没有掏过鸟蛋。 愣了一下,她又继续往上爬,直到爬至鸟窝所在的树杈,她小心翼翼地把鸟窝弄下来,抱在怀里,然后慢慢往下。 平安落到地面,水蓉双手捧着鸟窝到崔二娘面前:“您看看,还满意吗?” 崔二娘一边接过鸟窝,一边说:“满意,满意,很满意。”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鸟窝里的四只小鸟,毛绒绒的,与其对视,心瞬间就软了。 “真招人喜欢。”崔二娘捧着鸟窝走进旁边的亭子,将鸟窝放在石桌上,轻轻地抚摸小鸟的羽毛。 崔衡玥冲其他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 在白芍等人退出亭子后,崔衡玥轻轻地走到崔二娘身边,学着她的样子趴在石桌上,伸手去摸小鸟。 “啾啾……”小鸟争先恐后地欢唱。 崔衡玥唇角上扬:“这些小家伙果然很招人喜欢。” “嗯嗯。”崔二娘点头附和,目光始终不离小鸟。 崔衡玥侧头看向她。 阳光下,她的脸白里透红,如美玉一般。 “二娘,你每年都会去云悬寺吗?”崔衡玥收回目光,一边抚摸小鸟,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崔二娘没有多想,当即回答:“不是,我之前没去过云悬寺。 “但很多人都说云悬寺是一座奇妙的寺庙,我就想去看看。 “可是,我阿娘不许我去,所以我上次就偷偷地溜出府,偷偷地跟着他们。” 说到这里,崔二娘突然抽回手,懊恼道:“为了不让我阿娘发现,我特意乔装打扮。 “结果,我阿娘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但她没有揭穿我,想偷偷地抓住我,把我送回府。 “我阿娘实在是太坏了……” 后面的话崔衡玥没有听见,她的耳畔不停地回响崔二娘的一句话: “我阿娘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 崔衡玥想到了那天晚上,她一路跟踪梧桐和绣云,偷听到她们说“早就识破了她的身份”,当时她以为她们说的是她,现在看来……或许她们说的是崔二娘?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问:“你后来出现在云悬寺,那就是说大伯母抓住了你,但并没有把你送回府。 “我看,是你误会了大伯母……” 崔二娘急了:“我没有误会她,她就是不通情理,蛮横霸道。 “那天晚上要不是我机智,及时逃离客栈,我肯定到不了云悬寺。” 崔衡玥眼神一动:“你说的客栈叫什么名字?” “名扬镇的云来客栈。” 崔衡玥浑身僵住。 竟然是云来客栈? 当时她就是跟随崔大夫人住在云来客栈,偶然偷听到崔大夫人想杀她。 沉思片刻,崔衡玥又冷静地问:“那后来你怎么去了云悬寺?” 提起这件事,崔二娘有点得意:“我运气好呗。 “那天我阿娘救了一个小农女,我就躲在她的房间。 “我阿娘虽然早就识破了我的身份,但她不知道我到底躲在哪里,只知道我在那座院子里,所以她就命令所有的护卫守在院子外面,想把我抓住。 “不过,我发现了他们,刚好那个小农女半夜出走,我就趁机跑了出去。” 崔二娘没有注意到崔衡玥已经变了脸色,她露出笑,眼角眉梢尽是得意: “虽然我没跑多远就被护卫抓住,但是那天晚上名扬镇来了很多人。 “阿娘说那些人是摄政王和楚王的人,他们在抓逃犯,她怕我碰上那些人,干脆就把我带去了云悬寺。” 说完后,崔二娘冲崔衡玥扬了扬下巴,仿佛在说:运气好吧? 崔衡玥突然就看懂了她的眼神,说了一句“运气真好”。 耳边小鸟“啾啾”地叫,但崔衡玥已无心去听。 也许,那天晚上,她偷听到的“一不做二不休”针对的是崔二娘,绣云和梧桐的意思应该是“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抓住二娘,送她回府”,而不是杀她。 她从一开始就误会了崔大夫人。 如果是这样,那崔大夫人后面的行为就解释得通了…… 第241章 深夜刺杀 崔衡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静兰苑的。 “温娘子,元娘这是怎么了?好像从亭子出来就不对劲了。” 水蓉站在门口,望着坐在椅子上发呆的崔衡玥,脸上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温娘子沉思片刻,不确定道:“也许是二娘说了什么让她不高兴了吧……” 突然,崔衡玥抬起头,朝外喊道:“水芙——” 水蓉连忙回应:“元娘,水芙出府还没有回来。” 对了,她派水芙出去买东西了。 崔衡玥手托腮,又开始发呆。 …… 这一晚,就寝前,崔衡玥对水芙和水蓉说:“今晚还是温娘子值夜,你们两个回房去睡吧。” 水芙突然有了危机感,元娘不会是看上了这个丑女人,要重用她吧? 不行,她和水蓉才是贴身丫鬟,谁也不能抢她们的位置。 “元娘,温娘子昨晚值夜,今晚又值夜,恐怕她的身体吃不消,今晚还是我值夜吧。” 水蓉当即附和:“水芙说得对,今晚还是让温娘子去休息吧。” 崔衡玥有点犹豫。 她其实是想找温娘子打听一些事情…… 崔衡玥内心正在挣扎,温娘子站了出来:“元娘,她们说得对,我的身体已经吃不消了,今晚还是让水芙值夜吧。” 见三人坚持,崔衡玥本想说“今晚不用值夜,都去睡吧”,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若是她这么说,水芙和水蓉必然会对温娘子的身份起疑。 “好,今晚就由水芙值夜。” 此话一出,三人心满意足。 崔衡玥换上寝衣,躺在床上,仔仔细细地回忆了一遍她与崔大夫人之间发生的事,试图从中找到正确的答案。 想着想着,崔衡玥就进入了梦乡。 …… 半夜。 床上的少女睡得很不安稳,她不停地摇头,嘴里喃喃自语,不知在说什么。 细密的汗珠渗出来,渐渐划过脸庞,落在枕头上,晕染开来。 “不——” 床上的少女大叫着惊醒过来。 睡在美人榻上的水芙听见叫声猛地跳下来,冲到床前:“元娘,你怎么了?” 崔衡玥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睡吧,继续睡吧。” 说完,她又重新躺下,闭上双眼。 见状,水芙回到美人榻,捡起地上的被子,继续睡觉。 没一会儿,屋中就响起了低低的呼噜声。 崔衡玥睁开双眼,看向美人榻。 突然,远处隐隐传来喧哗声,崔衡玥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 她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环顾四周。 院子里静悄悄的,银辉洒下来,显得院子更加静谧。 崔衡玥竖起耳朵,仔细聆听,风中传来似有似无的喧闹。 她忽然抬头,目光停在前方的天空。 那一片的夜幕有点亮。 崔衡玥身形一闪,攀着柱子跃上屋顶,眺望前方。 灯火通明,人影攒动,那是……崔权的书房。 一个想法突然跃入她的脑中,她瞬间变了脸色,跳下屋顶,直奔温娘子的房间。 如她所料,房间里空无一人,温娘子不见了。 崔衡玥没有丝毫犹豫,快速跑回自己的房间,先到美人榻旁,一掌打晕水芙。 而后换上夜行衣,蒙上面巾,纵身一跃,就到了屋顶。 她脚步轻点,穿越一片又一片的屋顶,以最快的速度赶往崔权的书房。 …… “崔权,你这狗贼,拿命来。” 即使身处包围中,一袭黑衣的温娘子依然记得隐藏自己的声音,故意压着嗓音,发出低沉浑厚的男声。 她面不改色,竭尽全力杀向崔权。 “摘下他的面巾,我倒要看看他是谁。”崔权脸色阴沉,吩咐道。 数十只手伸向温娘子的脸。 温娘子慌忙躲避,旋转身体,往上突围。 然而,白启往上一跃,迅速出手抓向温娘子的脸。 糟了! 温娘子暗道不好,却已经来不及。 她匆忙撇开脸,躲开白启的手,但下一刻,她被白启抓住肩膀。 白启再次袭向她的面巾。 温娘子大惊失色。 就在白启的手即将摸到温娘子的面巾时,一只脚重重地踢在白启的腰上。 “嘭!” 白启摔落在地。 又是一个黑衣人。 “走!”崔衡玥压着声音,把温娘子推了出去。 虽然她说话的声音听不出来是谁,但是看见她的眼睛,温娘子就知道来救自己的人是崔衡玥。 “抓住他们,一个都不能放过。”崔权气急败坏。 不用他吩咐,白启就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冲向崔衡玥。 见状,温娘子又跑了回来,与崔衡玥背靠背:“要走一起走。” “想走?没门。”白启亮出佩刀,刺了过去。 温娘子躲避不及,左肩被划了一道口子。 “接着。” 崔衡玥扔了一把匕首给温娘子,自己抽出短刀刺向白启。 她的动作很快,白启没来得及躲开,身上被她划了一刀。 白启没有理会身上的伤,与崔衡玥缠斗起来。 眼看着护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崔权的脸色很难看,他大声叫道:“快点叫人来帮忙。” 一名护卫悄然离去。 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隐隐约约还听到“大爷”“刺客”之类的话,崔衡玥脸色大变。 不行,她必须在崔咏宗赶到之前离开。 崔衡玥猛地发力,抓住白启,压着声音对他说:“崔府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白启脸色大变,惊讶中还带着一丝慌乱。 就是现在。 崔衡玥趁机将短刀插进白启的身体,又迅速抽出短刀,一脚踢飞白启。 “走。” 白启的身体砸倒后面的护卫,地上瞬间倒了一片。 与此同时,崔衡玥和温娘子跃上屋顶,飞驰而去。 “快给我去追,一定要抓住他们。”崔权大吼。 刚走进院子的崔咏宗听见这话,立刻吩咐身后的人:“快去追。” 眨眼间,护卫全都离开了院子。 崔咏宗快步走到崔权身边,关切地问:“父亲,您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崔权摇了摇头:“幸亏发现得及时,我没有受伤。” 崔咏宗放下心来,又问:“父亲,刚才那两个黑衣人是谁?” “我也不知道。”崔权摇了摇头。 “等抓到他们就知道了。”崔权说完就进了书房。 崔咏宗跟着走进来:“父亲,可有丟什么东西?” 崔权听到动静后就下命令抓人,根本没来得及检查书房里的东西。 现在听到儿子的提醒,他立刻奔向南面的柜子…… 第242章 从天而降 崔权在南面的柜子前停下,将上面的东西都翻看了一遍。 崔咏宗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一阵翻找过后,崔权转过身,长吁了一口气:“幸好没丢东西。” “没丢东西就好。”崔咏宗如释重负:“父亲,我再去调一些人过来。” 崔权点点头,听任儿子安排。 在崔咏宗离开书房之后,崔权立马走到书房门口,关上门,再次回到南面的柜子前。 他抽出其中一本书,露出隐藏在柜壁上的机关,按下去。 房门外,崔咏宗默默地站了一会儿才离开。 出了院子,崔咏宗当即吩咐曾铭:“传令下去,封锁靖国公府周围两公里的街道,务必要把那两个刺客抓住。 “还有,让朱璘调十名精兵过来保护国公爷。” …… 另一边,白启捂着伤口,欲飞上屋顶去追刺客。 然而,他刚抬起脚,身体就摔了下去。 “统领,您受伤了,还是先回去治伤吧,这里就交给我们。” 护卫副统领柳阳扶起白启,脸上充满了担忧。 身上的伤越来越痛,白启愤恨地握了握拳,吩咐柳阳:“多叫点人,千万不能让刺客伤了府里的主子。” “是。”柳阳领命而去。 护卫越来越多,崔衡玥和温娘子不管不顾,径直往后院冲。 突然,后面响起一个尖利的叫声,随即府中各处飞跃出无数的人影,从四面八方朝崔衡玥和温娘子赶来。 两人大惊失色。 “靖国公府居然有这么多守卫。”温娘子很震惊,如此森严的守卫,堪比皇宫禁苑。 崔衡玥气道:“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进了靖国公府之后不要擅自行动,一切都听我的。 “当初我们说好的,你也答应我了,现在为何出尔反尔?” 温娘子自知理亏,不敢与崔衡玥对视,垂眸轻语:“我……对不起,我一时没忍住。” “你……”崔衡玥指着她,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在那里。”有人发现了她们,立刻招呼其他人。 护卫朝她们聚拢。 “快走!” 崔衡玥跃上屋顶,快速扫视周围,做出了决定。 “往这边。” 崔衡玥在前面领路,温娘子紧随其后。 两人身影忽高忽低,跳跃之间,不停地变换方向。 见状,柳阳取下背后的大弓,抽出箭矢。 挽弓搭箭,锋利的箭头对准了前面的黑衣人。 “嗖——” 没有任何犹豫,瞄准之后,柳阳就松开了手。 射出一箭之后,柳阳又迅速抽出箭矢,挽弓搭箭,射出第二箭。 “嘭!” 第一支箭矢原本是对准了崔衡玥,最后却射入了温娘子的体内。 温娘子应声倒地,从屋顶上滑下去。 崔衡玥听到动静往回看,却看见第二支箭矢迎面射来。 与此同时,她眼角余光看见温娘子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于是,崔衡玥微微侧身,朝着温娘子的方向奔去。 箭矢与她擦肩而过,划破她的衣服,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他们在那里。” 见自己得手,柳阳兴奋地带着护卫追过去。 “你还好吧?”崔衡玥扶起温娘子。 “……没事。”温娘子咬咬牙,拔出手臂上的箭矢,扔在地上。 崔衡玥担心地看着她:“我背你走吧。” “不必。”温娘子断然拒绝:“你先回去,我有办法脱身。” 话落,温娘子推了一下崔衡玥。 然而推开崔衡玥之后,温娘子身形不稳,摇摇晃晃的。 “都站不稳了还说没事?”崔衡玥不信她没事,也不信她有办法脱身。 崔衡玥冲过去,抓住她没受伤的右手从背后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弯腰,背起她:“实在逃不过,那就一起死。” 温娘子心中一震,感动油然而生。 这时,四名黑衣人从天而降。 崔衡玥大惊,立刻放下温娘子,拔出短刀,警惕地望着那四名黑衣人。 “你们两个去引来他们。” 最左边的黑衣人冲右边的人说道。 崔衡玥眼神一动,是宋卓行。 她又看向飞上屋顶的另外两名黑衣人,他们应该是润竹和青柏。 那么另一个黑衣人是谁? 崔衡玥看向最右边的那名黑衣人。 “你没事吧?”最右边的黑衣人盯着崔衡玥和温娘子的眼镜看了一会儿,然后冲向温娘子。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声音,崔衡玥一下子就认了出来:“苏毕文,你怎么来了?” “这事以后再说,我们先离开这里。”宋卓行道。 苏毕文二话不说,扶着温娘子就往院墙走去。 润竹和青柏冒充她们二人从屋顶逃跑,他们就不能再上屋顶。 从院墙翻过去,再从别的路回后院才是最稳妥的。 然而,一行人翻出这座院子,还没走到后院,就被曾铭发现。 “还有同伙?” 曾铭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立刻吩咐:“抓住他们。” 同时,他取下弓箭,快速挽弓搭箭,瞄准,松手。 “你们先走。” 崔衡玥推了一把苏毕文和温娘子,随后转身抵御护卫。 “锃!” 宋卓行手握匕首,扬手一挥,击落飞来的箭。 然后去帮崔衡玥。 “你也走。”宋卓行和崔衡玥一起解决了身边的护卫,他就将她推了出去。 “谁也别想跑。”曾铭发狠,抽出三支箭,搭在弓上。 “嗖嗖嗖——” 三箭齐发。 还有护卫纠缠不放。 崔衡玥脸色大变,那三支箭是朝着苏毕文和温娘子去的。 此时,他们二人已经跃上了屋顶。 “小心——” 崔衡玥提醒他们。 然而他们已经来不及闪避。 千钧一发之际,苏毕文突然将温娘子揽入怀,严严实实地护住。 “唔……” 一箭射入手臂,一箭射入后背,还有一箭落在瓦片上。 苏毕文咬紧牙关,拼命稳住自己的身体。 手背突然一阵滚烫,温娘子垂下头,是血。 她瞬间变了脸色,扭头看向苏毕文。 鲜血从他嘴里流出,划过下巴,滴在他和她的衣服上。 “你受伤了。”温娘子突然慌乱起来。 若不是为了救她,他就不会受伤…… 这时,崔衡玥和宋卓行跃上屋顶,二话不说,抓住苏毕文和温娘子就往上跑。 翻越屋顶,四人跳进最近的院子里。 “他们受伤了,赶紧追。” 曾铭带着人继续追。 而另一边的润竹和青柏引着柳阳往相反的方向走。 追了一段距离,柳阳突然叫道:“不对,这两个黑衣人没有受伤,不是闯入书房的那两个黑衣人……” 第243章 走不出去了 柳阳说话的声音很大,润竹和青柏听见后,默契地看向对方。 “现在该怎么办?”润竹问青柏。 被识破身份,这些人还会继续追击他们吗? 青柏回头看了一眼,见柳阳停了下来,便说:“我们回去帮三郎吧。” 此话正合心意,润竹点了点头:“好。” 于是,两人换了方向,从右边绕路去找宋卓行。 护卫正在劝柳阳:“甭管他们是不是刚才闯入书房的黑衣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那两人的同伙。 “抓住他们,定然就能抓住他们的同伙。” 扭头发现润竹和青柏跑了,他大叫:“他们跑了,快追。” 不等柳阳吩咐,他就去追人了。 柳阳不再犹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去追润竹和青柏。 另一边,宋卓行和崔衡玥四人离开屋顶之后,就迅速往后院跑。 跑了一段路,崔衡玥突然指着左前方说:“进那座院子,从屋顶跳进去。” 其他人照做,跃上屋顶,奔向崔衡玥指的那座院子。 “那是什么地方?”宋卓行忍不住问道。 “四房。” 崔衡玥吐出两个字,稳稳地落在四房院落的屋顶上。 她回头看了眼穷住不舍的曾铭,毫不犹豫地扶着温娘子跳进了院子。 宋卓行扶着苏毕文为跳了下去。 找了一个僻静处,崔衡玥对他们说:“处理一下伤口,动作要快。” 说完,她就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几块布条,快速简单地帮温娘子包扎伤口。 宋卓行扫了崔衡玥一眼,将苏毕文身上的箭矢拔了出来,然后从怀里掏出药瓶,撒上药粉。 “用点药吧。”宋卓行将药瓶递到崔衡玥的面前。 崔衡玥没有接:“我们不用。” 宋卓行愣了一下,没想明白,就将药瓶塞回怀里,帮苏毕文包扎伤口。 他们的动作很快,短短片刻时间,他们身上的伤口就包扎好了。 “往这边走。”崔衡玥带领三人沿着墙根往北而去。 “他们来了。” 宋卓行耳朵动了一下,提醒崔衡玥。 “从这里翻出去。”崔衡玥停下脚步。 她先帮助温娘子翻出去,见宋卓行把苏毕文弄出去之后,想翻墙出去,急忙拽住他:“跟我从屋顶走。” 宋卓行不明白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但现在的情形不容许他追根究底,就跟着她往前走。 走到厢房外,两人纵身一跃,立于屋顶之上。 “他们在那里。”有人发现了两人,大声叫道。 “追。” 听到动静,苏毕文和温娘子对视:“这两人去哪里了?” 话音未落,崔衡玥和宋卓行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崔衡玥走过去,指着右前方的小路:“从这条路一直往前走,就是后墙,翻出去就能离开靖国公府。 “宋小郎君,你带苏郎君先离开。” 苏毕文插嘴说道:“那你们呢?” “自然是回我的院子,别说了,快走。”崔衡玥说完,扶着温娘子就往另一个方向走。 “走吧。” 宋卓行扶起苏毕文,沿着崔衡玥指的路前行。 一墙之隔,曾铭停在院子里:“不对,之前有四个黑衣人进了这座院子,但刚才离开的只有两个人。 “还有两个黑衣人在这座院子里。” 曾铭当即吩咐:“你们几个跟我继续追,其他人留下来,封锁这座院子,给我仔细搜。” “是。” 兵分两路,曾铭带着四个护卫跃上崔衡玥刚才离开的那片屋顶,继续追踪。 …… 月亮缓缓移动,躲进了云层中。 黑暗之中,崔衡玥和温娘子翻墙进入静兰苑,又进了崔衡玥的房间。 见崔衡玥毫无顾忌地翻箱找东西,温娘子很疑惑:“水芙她……” 这么大的动静都没醒,睡得也太沉了吧? 崔衡玥:“不用担心,她被我打晕了。” 温娘子:“……” 崔衡玥找出一瓶花露,塞到温娘子手中:“你回房把这个抹衣服上,先不要擦药。 “还有,避着点静兰苑的人,包括水芙和水蓉,今晚的事决不能外泄。” 温娘子握紧花露,很不解:“为何要避着水芙和水蓉?” 她们是从云悬寺出来的,又是楚王赐给崔衡玥的人,按理来说,崔衡玥应该信任她们。 崔衡玥神情一滞,随后幽幽回答:“她们不是楚王的人。” 温娘子心中一震。 楚王身边也有奸细? 带着这个疑惑,温娘子轻手轻脚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崔衡玥换下夜行衣,塞进地板下的暗格中,又洒了一些花露在地板上。 然后换上寝衣,仔细检查屋子。 突然,房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四目相对。 宋卓行扫了一眼崔衡玥松散的寝衣,立刻转过身。 与此同时,他一边命令润竹和青柏转身,一边抓住刚进门的苏毕文,轻轻扭转他的身体。 面朝院子的苏毕文有点懵:“你干什么?” 崔衡玥快速穿上外衣:“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来这里了?” “崔小娘子,我们走不出去了。”是,两人换了方向,从右边绕路去找宋卓行。 护卫正在劝柳阳:“甭管他们是不是刚才闯入书房的黑衣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那两人的同伙。 “抓住他们,定然就能抓住他们的同伙。” 扭头发现润竹和青柏跑了,他大叫:“他们跑了,快追。” 不等柳阳吩咐,他就去追人了。 柳阳不再犹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去追润竹和青柏。 另一边,宋卓行和崔衡玥四人离开屋顶之后,就迅速往后院跑。 跑了一段路,崔衡玥突然指着左前方说:“进那座院子,从屋顶跳进去。” 其他人照做,跃上屋顶,奔向崔衡玥指的那座院子。 “那是什么地方?”宋卓行忍不住问道。 “四房。” 崔衡玥吐出两个字,稳稳地落在四房院落的屋顶上。 她回头看了眼穷住不舍的曾铭,毫不犹豫地扶着温娘子跳进了院子。 是,两人换了方向,从右边绕路去找宋卓行。 护卫正在劝柳阳:“甭管他们是不是刚才闯入书房的黑衣人,他们出现在这里,就是那两人的同伙。 “抓住他们,定然就能抓住他们的同伙。” 扭头发现润竹和青柏跑了,他大叫:“他们跑了,快追。” 不等柳阳吩咐,他就去追人了。 柳阳不再犹豫,当即带着其他护卫去追润竹和青柏。 另一边,宋卓行和崔衡玥四人离开屋顶之后,就迅速往后院跑。 跑了一段路,崔衡玥突然指着左前方说:“进那座院子,从屋顶跳进去。” 其他人照做,跃上屋顶,奔向崔衡玥指的那座院子。 第244章 动手吧 “咚咚咚——” 一阵急切的敲门声过后,就听见开门的声音。 “曾统领?你怎么来这里了?” “府中进了刺客,国公爷怕刺客伤害各房主子,特命我等来检查……” 听到这里,崔衡玥看向众人:“护卫还没到静兰苑,但他们已经搜到了隔壁院子。 “我们得抓紧时间了。” 润竹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中绕圈圈般走来走去:“我们该怎么办?” 苏毕文目光发狠:“我们闯出去吧,要死就一起死。” 崔衡玥扫了他一眼,对众人撂下一句“你们在外室等着”,就拉着温娘子进了内室。 “你干什么?” 崔衡玥二话不说,按着温娘子坐在床上就开始扒她的衣服,吓得温娘子双手死死地抓着衣服,往床里面缩。 “给我看看你身上伤了几处。”崔衡玥趁着温娘子愣神之际,扯开她的衣服。 左肩有一处刀伤,右手臂有一处箭伤。 “你给我听好了,你擅作主张的事日后我再跟你算账。 “现在,你必须听我的,否则你祖父和父亲还没翻案,我们就得死在这里。” 温娘子面露愧疚,垂头低语:“对不起,我会听话。” 突然寒光一闪,温娘子抬头看见崔衡玥抽出短刀,大惊失色:“你要杀我?” 崔衡玥白了她一眼,快速说道:“白启很精明,我们怎么受的伤、伤在哪个位置,他肯定都记下来了。 “我现在先把你刚才受的伤恢复原样,然后再破坏你的伤口,如此一来,他们就看不出你原来的伤。 “等那些护卫查到这里,你就这样做……” 崔衡玥把计划告诉温娘子之后,帮她穿好衣服,扬手一挥,划破她左肩上的衣服,破损的地方跟伤口完全吻合。 然后又在她的伤口上划了两刀,破坏她左肩上的伤之后,又破坏她右臂上的伤。 “这个箭伤不一般,稍后还得再处理一下。” 崔衡玥把短刀递给温娘子:“照我刚才的方法,处理我的伤口,动作快点。” 话落,她脱掉衣服,把伤口露出来。 “记住了吗?” 温娘子“嗯”了一声。 崔衡玥穿好衣服,催促她:“动手吧。” 温娘子忍着痛,找准位置,挥刀刺下去。 一番动作之后,温娘子已经满头大汗。 “走。” 没有任何停留,崔衡玥收起短刀,拉着温娘子走出内室。 当宋卓行等人看见她们满身是血地走出来,大惊失色,下意识地以为她们被刺客所伤。 转念一想,宋卓行和苏毕文就明白了过来。 “你们谁的箭法好?” 崔衡玥刚问出口,又补充道:“准头一定要好。” 苏毕文摇了摇头:“我不能保证一定会射准位置。” “我可以。”宋卓行站了出来,又扫视房间:“但是我们没有弓箭。” 崔衡玥微微勾唇:“我有办法……” 接着,崔衡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几人。 …… 一刻钟后,敲门声再次响起,这一次,是静兰苑。 守门的林婆子听到敲门声,猛地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匆匆披上外衣就走出值房。 “什么人?” 林婆子走到院门前,正准备去开门,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不许开!” 男人的声音? 林婆子瞳孔放大,心中惊惧不已。 她缓缓地回头,见院子里站着两名黑衣人,顿时发出一声尖叫: “啊——” 润竹冲过去,正准备打晕她的时候,她双眼一闭,倒在了地上。 润竹:“……” 这一声尖叫惊动了院内院外的人。 静兰苑的仆人纷纷跑出来,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奔去。 而院外的曾铭听到尖叫声,瞬间变了脸色:“糟了,刺客进了静兰苑。” 他当即命令众人:“翻墙进去。” 与此同时,院内传出惨叫声:“有刺客,啊——” 惨叫声此起彼伏。 “快救人。” 曾铭正准备翻墙,院门“吱呀”一声,突然打开了。 “有刺客,快救元娘,啊——” 温娘子浑身是血地倒在门槛上,在她身后,一名黑衣人手握匕首,还保持着砍人的动作。 曾铭还未反应过来,黑衣人就已经窜出院门,夺走他的弓箭,朝他身边的护卫下手。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了护卫们一个措手不及,黑衣人所过之处,护卫皆被撂倒,痛苦地躺在地上。 见势不妙,曾铭急忙吩咐:“快去叫人来帮忙。” 温娘子爬起来,一边往前院方向跑,一边高喊:“有刺客,快来抓刺客——” “找死!” 黑衣人恼羞成怒,挽弓搭箭,对着温娘子就射了一箭。 “嗖——” 箭矢射入温娘子的手臂,鲜血直流。 温娘子倒在地上,再也没起来。 曾铭扫了她一眼,抓住一名护卫用力推出去:“快去叫人。” 然后冲向黑衣人,使出浑身解数缠住他。 就在这时,柳阳带着人赶了过来。 “刺客在静兰苑。”曾铭一边应付黑衣人一边对柳阳说。 柳阳当即吩咐护卫:“把静兰苑围起来。 “去告诉国公爷,刺客找到了。” 眼看着靖国公府的护卫包围了静兰苑,且更多的护卫赶过来,黑衣人猛地发狠,一脚踢飞曾铭后,就跃入院门。 “追。” 柳阳和曾铭带着人追进了静兰苑。 一路往里走,到处都能看见静兰苑的仆人,他们闭着眼睛躺在地上,身上散发出血腥味。 终于在正房外追上黑衣人,柳阳立刻吩咐:“快抓住他,留活口。” 黑衣人被包围了。 “啊——” 这时,房间里传出一声惨叫,随后从房里跑出来一个丫鬟。 此人正是崔衡玥的贴身丫鬟——水芙,她跌跌撞撞地冲向柳阳:“元娘受伤了,快进去救人。” 柳阳脸色大变,正准备冲进去救人,就看见崔衡玥的另一名贴身丫鬟倒退着走来。 此人正是水蓉,她衣服上染有鲜血,头发散乱,看起来十分狼狈。 她身体绷得僵直,嘴唇发抖:“你……你们不要伤害……我家小娘子…… “求……求你们了……””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甚至带了哭腔。 即便没有看见她的脸,也能从她的声音中听出她的慌乱和恐惧。 “嘭——” 水蓉没有注意后面的门槛,被绊倒,重重地摔在地上。 这时,三名黑衣人押着崔衡玥出现在众人面前。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现在就杀了她。” 第245章 不能出事 打斗顿止。 望着架在崔衡玥脖子上的匕首,柳阳急忙喊道:“好汉别冲动,不要伤了小娘子。” 此时的崔衡玥双手被缚,衣服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着十分狼狈。 一名黑衣人一手抓着她,一手拿着匕首架在她的脖子上。 这名黑衣人正是润竹。 在她两旁,各自站着一名黑衣人,左边的黑衣人是青柏,右边的黑衣人是苏毕文。 打斗停止后,与护卫缠斗的黑衣人,也就是抢了曾铭弓箭的宋卓行,往廊下走去。 青柏让开位置,走到苏毕文身边站定,不动声色地用肩膀帮苏毕文支撑身体。 宋卓行走到崔衡玥的左手边,站定不动。 柳阳望着抓住崔衡玥的润竹:“放了我们小娘子,我就放你们离开。” “呵——” 柳阳以为领头的是抓着崔衡玥的润竹,却没想到接话的是崔衡玥左手边的宋卓行。 宋卓行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你当我们是傻子吗? “只要我放了她,你们必定会无所顾忌,杀了我们。” 他眸光一冷:“少废话,赶紧给我们准备一辆马车,另外再准备两匹马,四块出城令牌。 “等我们安全出了城,我就放了她。” 柳阳不动声色地往后瞄了一眼。 国公爷和大爷还没过来,他必须先拖住这些黑衣人。 于是,柳阳说道:“此事我做不了主,等国公爷来了,你再跟国公爷说。” 宋卓行抬眸,看了看天色。 东边微微发亮,黎明即将到来。 他低吼:“那就赶紧叫能做主的人过来,我只给你们半刻钟。” 闻言,柳阳对曾铭说:“你赶紧去找国公爷,向他禀报将这里的情况。” 曾铭二话不说,立刻往前院书房飞奔而去。 半刻钟后,崔权和崔咏宗带着弓箭手来到了静兰苑。 崔权挥了一下手,弓箭手立刻冲到最前面,拉满弓,将箭头对准了四名黑衣人。 润竹和青柏、苏毕文顿时变了脸色,但他们蒙着面巾,看不出来。 宋卓行心中一沉,看着崔权道:“靖国公,我警告你,若是我和我的兄弟有一丝闪失,我就拿你孙女的命祭天。” 话落,他举起抢来的大弓,挽弓搭箭,对准崔权。 柳阳大惊失色,立刻上前将崔权护在身后。 曾铭默默地走到崔咏宗前面。 “放心,他不敢对我下手。” 崔权推开柳阳,再次看着说话的黑衣人:“不光是这座院子有弓箭手,靖国公府外面也有弓箭手。 “你们是逃不出去的,不如放下武器投降,告诉我你们是受谁指使,我就饶了你们的性命。” 宋卓行怒了:“少废话,若你不放我们走,我现在就杀了你的孙女。” 润竹手中的匕首朝着崔衡玥的脖子移动。 见状,水芙大叫“住手”。 喝止黑衣人之后,水芙跑到崔权面前,沉着脸道:“国公爷,现在全京师的人都知道元娘已经回府,还即将参加中秋宫宴。 “若是这个时候元娘突然出事,京师的人会怎么想国公爷? “毕竟之前,是靖国公府对不起元娘,是崔三爷对不起元娘……” 崔权大怒:“你在威胁我?” “不敢。” 嘴里说着不敢,面上却丝毫没有悔改之意。 水芙继续说道:“我只是提醒国公爷,不要让流言毁了崔氏好不容易积累起来的好名声。” 崔权平生最恨别人威胁他,虽然水芙不承认,但她话里话外全是威胁。 他眸光猝然变冷:“这是靖国公府,这里发生的事情没人会泄露出去。 “到时候你们都死了,我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听出他要杀人,宋卓行和水芙等人瞬间变了脸色。 “哈哈——” 崔衡玥大笑起来。 她笑得肆意,笑得疯狂,笑到最后,牵扯到伤口,剧烈咳嗽起来。 崔权黑了脸:“你笑什么?” “自然是笑你无情,笑你愚蠢。”崔衡玥缓过来后,轻蔑道。 笑他无情,崔权还能理解,但是笑他愚蠢,他就完全不能理解。 崔权板着脸,没有说话。 崔衡玥直直地看着崔权,冷声道:“十五年前,我尚在襁褓之中,毫无力量,所以只能任由你们欺负。 “但现在,我早已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婴孩。 “中秋节我若没有出席宫宴,崔府的秘密就会被我安排的人公之于众……” 话音未落,崔权就呵斥崔衡玥:“休得胡言,崔氏行事光明磊落,何来的秘密?” 崔衡玥冷笑,张嘴欲说,却听见崔权下令:“放……” “箭”字还未说出口,人群后面就传来一道厉喝:“住手。” 护卫退至两旁,让出中间的道路。 “你怎么来了?”崔咏宗看向走来的妻子,很是意外。 崔大夫人先是冲崔权行礼,然后看着崔咏宗:“府中进了刺客,出这么大的事,我岂能不来看看?” 回答完崔咏宗的问题,她就走到崔权身边,小声说道:“父亲,元娘不能出事。 “她刚才说了,如果她不能出席中秋宫宴,全京师的人都会知晓三叔干的那些荒唐事,到时候崔氏数百年的好名声就会毁于一旦。” 崔权眼神闪烁了一下,压低声音:“元娘也是我嫡亲的孙女,我怎么会看着她出事? “你放心,这些歹徒还想挟持元娘出城,他们绝对不会杀元娘。 “我吓他们几次,他们就会放了元娘,今日的事也不会宣扬出去。” 崔大夫人神情一滞:“……万一这些人都是亡命之徒,杀了元娘怎么办?” 崔权沉默了。 这时,宋卓行看出了点名堂,冲润竹使了个眼色。 润竹微微点了一下头,小声对崔衡玥说了一句“崔小娘子,得罪了”,就将匕首往前移了几分,紧贴她的脖子。 “不要以为我们不敢杀人,大不了就玉石俱焚。” 话落,润竹轻轻地移动匕首,崔衡玥的脖子立刻渗出血来。 崔大夫人看见了,当即大喊:“住手,不要伤害她,我放你们走。” 润竹立刻停下动作,暗中松了一口气。 崔衡玥望着慌乱急切的崔大夫人,心中百感交集。 崔权却呵斥崔大夫人:“谢氏,你在干什么?靖国公府还轮不到你做主。” “父亲息怒,我刚才是太心急了。” 崔大夫人先是向崔权请罪,然后解释道:“父亲,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靖国公府着想。” 说到这里,崔大夫人压低声音:“父亲有所不知,元娘在云悬寺十五年” 第246章 戏要做足 崔大夫人的话提醒了崔权:楚王曾经是战神,即便楚王现在没了兵权,依然令人忌惮。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 崔权冲黑衣人喊了一句,就命令曾铭:“按照他们说的去做,准备马车和马,还有出城令牌。” “不要在这些东西上做手脚。”崔大夫人提醒曾铭。 见崔权和崔咏宗看着自己,崔大夫人解释道:“这些刺客一看就是亡命之徒,若是我们在这些东西上做手脚,惹怒了他们,元娘就危险了。” 崔权微微点头,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就吩咐曾铭:“不要做手脚,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什么。” “是。”曾铭领命而去。 崔大夫人又提醒道:“父亲,今日之事事关靖国公府的声誉,不宜泄露风声,您看......” 崔权看了过来,目光不善:“你这个大伯母倒是很关心元娘。” 这话充满了怀疑和讽刺,若是回答不好,日后在府中将寸步难行。 崔大夫人低眉顺眼,缓缓说道:“我是靖国公府的人,做任何事都自当为靖国公府着想。” 对于崔大夫人的态度,崔权很满意,他高声说道:“都给我听着,今日之事不得外传,谁若是多嘴说半个字,严惩不贷。” 众人领命:“是。” 崔大夫人满意了,如此就能保住崔衡玥的名声。 宋卓行等人对于崔权这个决定也非常满意。 崔衡玥神色淡淡,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准备。” 宋卓行小声提醒同伴之后,就抬脚往前走,并对前方的弓箭手喝道:“都给我退后。” 弓箭手不知所措,向崔权投去求助的眼神。 崔权顿时板下脸:“我已经按照你的话去准备马车了,你还想干什么?” 宋卓行:“让他们都退下,我现在就要出府,在我出府后,我要看到我刚才说的东西。 “若是晚一刻,我就杀了你的孙女。” 崔权脸色一沉。 这小子太狡猾了,原本他还想利用准备马车这个借口拖延时间,现在看来他没有机会了。 “让他们动作快一点。” 崔权让身边的护卫去传达命令,又朝院子里的人大声喊道:“你们都后退。” 众人往后退,双眼仍然盯着那四名黑衣人。 崔咏宗吩咐身边人:“传令下去,各房各院紧锁院门,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出院门。” 护卫领命而去。 崔权则小声吩咐柳阳:“你即刻去一趟巡防营,让崔闽兴调走附近的士兵,放他们出城。 “还有,安排人出城,只要他们放了元娘,就抓住他们。 “记住,一定要留一个活口,明白了吗?” 柳阳重重地点头:“明白。” 随即转身离去。 崔权看向挟持崔衡玥的那些黑衣人,眸中闪过一道凶光。 这辈子还没有人能威胁他,今日,他就让这些宵小之辈好好看看,威胁他的人将会是怎样的下场。 “都退后,走快点。” 宋卓行突然加快脚步,逼得靖国公府的护卫也加快脚步后退。 崔衡玥小声说道:“离静兰苑最近的是东面的侧门,出了院子往右转。” 宋卓行默默记下,出了静兰苑之后,拐上右边的道路。 他冲崔权喊道:“让他们把马车赶去东面的侧门。” 崔权冷着脸没说话。 崔咏宗瞥了父亲一眼,随即吩咐护卫:“让曾铭把马车和马匹赶去东侧门。” “是。”护卫小跑着离开。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小声提醒宋卓行:“前面岔路口往左,再直走,第二个路口往右......” 有崔衡玥指路,宋卓行几人很快就来了东侧门外。 “去检查一下东西。”宋卓行吩咐青柏。 于是,青柏走到马车旁,仔细检查。 崔咏宗忍不住看向自己的妻子:“你倒是料事如神,知道他们会检查。” 崔大夫人目光不离崔衡玥,语气依然淡漠:“他们虽是亡命之徒,但行事非常谨慎。 “阿郎这么聪明,不可能没有看出来,我不过是多嘴说一句罢了。” 崔咏宗没有接话,继续盯着那些黑衣人。 青柏检查完马车,又检查了一遍马匹,最后接过护卫递来的四块出城令牌,仔细看了看,然后走到宋卓行身边。 “东西都没有问题。” 宋卓行听完,冲润竹使了个眼色:“上马车。” 润竹押着崔衡玥上了马车,苏毕文紧随其后。 “你去骑马,另一匹马牵着。”宋卓行对青柏说完,就跳上马车。 站在车辕上,宋卓行看向崔权:“不要派人跟着我们,出城后,等我们到达安全的地方,我自会放了你的孙女。 “若是让我发现你派人跟着我们,我就砍了你孙女的手脚。” 崔权冷着脸,咬牙道:“我孙女若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定将他们千刀万剐。” “呵——” 宋卓行冷笑:“靖国公,你孙女有没有好下场全在于你。” 说完这话,他就进了马车,吩咐润竹:“你去赶马车。” 于是,润竹坐在车辕上,拿起鞭子,扬手一挥: “驾——” 马车疾驰而去,青柏驱马跟在后面。 “国公爷,我去追。”处理完伤口的白启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远去的马车说道。 这是他第一次失手,他不甘心,他一定要抓住那些黑衣人,将他们碎尸万段。 崔大夫人喝道:“不能追,要是惹怒那些狂徒,伤了元娘,我唯你是问。” “......” 白启不敢反驳,低低地唤了一声:“国公爷——” 崔权转身往里走:“派人去一趟宫里,就说我今日身体不适,不去参加朝会了。” ...... 飞速前行的马车中,苏毕文看向宋卓行:“如何?有人跟着我们吗?” 宋卓行透过车窗,一直盯着外面:“目前来看,没有人跟着我们。” “那就好。”苏毕文松了口气。 身体一放松,身上的伤口就格外地疼,他不禁低呼了一声:“嘶——” 崔衡玥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双手,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丢了过去:“这是甄九给我的药,吃一颗,止疼。 “吃三颗,能让你恢复一刻钟的体力。” 苏毕文捡起药瓶,又看向崔衡玥的手:“我帮你把绳子解开吧,你脖子上的伤也要处理一下。” 说完,他放下药瓶,倾身过去,想帮崔衡玥解手上的绳子。 崔衡玥躲开:“戏一定要做足,这绳子不能解,伤也不能处理。” 第247章 能否脱身 天空泛起鱼肚白,周围逐渐变得清晰。 途中路过几户人家,宅子里飘出毕罗胡饼的香味,令几人情不自禁地咽口水。 此时此刻,他们饥肠辘辘,急需食物补充体力。 但是,他们心中很清楚,他们在逃命,没有时间吃东西。 崔衡玥突然开口:“以崔权的为人,你们如此挑衅他,他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说不定,他已经命人暗中跟着马车,也命人在城外设了埋伏。” 苏毕文心中一沉:“那我们该怎么办?” 宋卓行看了过来:“不必担心,我的人在城外。” 说完,他掏出一枚鸣镝箭头,拆了抢来了箭矢,将鸣镝箭头装上去。 崔衡玥盯着他的手,想了想:“既然如此,你们还是不要出城了,到了城外,我来引开他们。” 接着,崔衡玥将自己的计划告诉他们。 “时间不多了,行动吧。” 宋卓行二话不说,就帮苏毕文脱了夜行衣。 苏毕文拿起崔衡玥给他的药瓶,倒出三粒药丸吃了下去。 崔衡玥背着他们,撩开帘子观察外面的街道。 过了一会儿,崔衡玥道:“前面拐角处有遮挡物,苏毕文,你先走。” 宋卓行打开车门。 正在赶马车的润竹听到动静看了过来,却见苏毕文穿着中衣,蒙着面走了出来,蓄势待发。 “你要干什么?”润竹惊道。 “我先走,稍后在府中等你。” 苏毕文说完,瞄准机会纵身一跃,就跳下了马车。 润竹还没明白过来,眼前影子一闪,苏毕文就消失了。 他急忙探头往后看,街道上空荡荡的,一个人影都没有。 骑马走在后面的青柏目睹这一幕,有点懵,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三郎决定不出城了。 宋卓行简单地跟润竹说了计划之后,就钻入马车里,将苏毕文的夜行衣套在枕头上,做了一个假人。 随后,他抱着假人跃上那匹没人骑的马,将假人绑在马上。 纵身一跃,宋卓行又跳到青柏的马上,对他说了几句话。 交代完之后,宋卓行再次回到马车中。 又来到车辕上:“我来赶马车,你进去。” 润竹将马鞭交给宋卓行,就进了马车。 “崔小娘子,失礼了。”润竹冲崔衡玥抱了抱拳。 “无妨。”崔衡玥撇开脸,看向车窗外。 随后,马车中响起了衣物摩挲的声音。 润竹脱掉夜行衣之后,学宋卓行那样将夜行衣套在枕头上,做了一个假人。 “接着。” 润竹将假人往后面一扔,青柏及时接住,然后将假人绑在自己的马上。 “你行不行?” 崔衡玥将车门打开一条缝,问外面的宋卓行。 宋卓行神色一凛,大声道:“当然行。” 看见前方飘荡的幡子,宋卓行放缓了语气,朝马车里说道:“保重,过两天我想办法去看你。” “不要来靖国公府,你们就呆在那座宅子里,我会想办法去找你们。”崔衡玥唯恐他们羊入虎口,急忙说道。 “好。”宋卓行点了一下头。 随后,宋卓行放下马鞭,将鸣镝箭射了出去。 崔衡玥透过门缝往外看了看:“润竹,前面有好位置,你准备一下。” 说完,她让开位置。 “崔小娘子多保重。” 润竹说完就打开了车门,瞄准机会后,他纵身一跃,隐入昏暗之中。 崔衡玥将车门轻掩,透过门缝往外看。 马车行至街道尽头,向右拐了个弯。 “城门就在前面,准备。” 宋卓行提醒青柏之后,就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马儿。 “驾——” 马车行至城门前三丈处,宋卓行举着出城令牌,一路高喊:“奉靖国公之令,出城办差,让开。” 崔闽兴接到崔权的命令之后,就亲自赶来城门,此时见到靖国公府的马车,又见车夫蒙着面,穿着夜行衣,还高举着靖国公府的令牌,与柳阳说的丝毫不差。 于是,崔闽兴下令:“让马车过。” 士兵们立刻让开道路,退至两旁。 马车一路疾驰,即将经过城门时,突然后面传来马儿的嘶鸣声,两匹马飞速穿过城门,狂奔而去。 崔闽兴看了眼,见狂奔出城的那两匹马上各自坐着一名黑衣人,就明白那两人跟赶马车的黑衣人是一伙的。 如此看来,马车里还有一名黑衣人,以及崔衡玥。 没想到几日前,他还奉命追杀崔衡玥,今日却要营救崔衡玥,真是世事无常。 “将军。” 心腹上前提醒崔闽兴:“他们已经出城,我们是不是该去追了?” 崔闽兴等了一下,随后扬手一挥:“追。” 数十名骑兵飞跃而出,朝着马车追去。 听到马蹄声,宋卓行探头往后看了眼,神情立刻变得严肃起来。 下一刻,前方冲出来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 “贵人,行行好,给我们一点吃的吧......” 乞丐不要命地围了上来。 “吁——” 宋卓行勒停马车,跳了下去:“马车里有贵人,你们去求她。” 说话间,他已经脱下夜行衣,摘下面巾,混入乞丐中。 这时,马车里传出慌乱的声音:“救命——” 围在马车旁的乞丐听见这个声音,俱是一愣。 有胆大的乞丐爬上马车,打开车门,看见里面美貌的小娘子,双眼放光。 他趴在车辕上,慢慢地往里爬,猥琐地笑:“小娘子,可否给我一点吃的?” 车门大开,外面的乞丐看见了,也纷纷朝马车靠拢。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些乞丐,虽然行为举止像是乞丐,但他们的眼神不像。 这就是宋卓行的人? “住手——” 崔闽兴带着骑兵赶到,粗暴地将乞丐驱离马车,并命人将他们都围了起来。 “元娘,你没事吧?”崔闽兴一边打量马车里面,一边问。 崔衡玥柔声道:“没事,但是那些人跑了。” 崔闽兴脸色一沉,急忙在乞丐中搜寻起来。 搜了一圈,没有黑衣人,他便问道:“你们刚才看见黑衣人了吗?” “看见了。”乞丐们纷纷抢答,仿佛回答对了就有东西吃。 崔闽兴又问:“有几个黑衣人?” “两个黑衣人,但是他们已经跑了。”刚才爬上马车的那名乞丐说道。 旁边一名乞丐叫道:“官爷,那两个黑衣人往那边跑了。” 第248章 无畏 崔闽兴带着骑兵去追人,只留下两名士兵驾马车送崔衡玥回府。 但崔闽兴没走多远就碰上了柳阳。 官道上,两匹马躺在地上嘶鸣,不远处散落着夜行衣、黑色面巾、布条,还有两个枕头。 “怎么回事?”崔闽兴上前询问。 柳阳露出恼怒的表情:“可恶,被他们耍了,他们定是换了衣服混在出城的百姓中,逃走了。” 早在那些黑衣人离开靖国公府之前,他就带着人埋伏在这里,准备拦截那些黑衣人。 却没想到,来的只有两匹马和两个假人。 对于自己的失手,柳阳很愧疚,也很惶恐,国公爷得知消息后肯定会震怒,也会惩罚他们。 “那你有没有看见另外两个黑衣人?”崔闽兴又问。 柳阳皱眉:“我只拦住了两匹马,还有两个假人,没有看见其他两个黑衣人。” 崔闽兴想了想,突然叫道:“糟了,他们定是进了那片林子,走水路离开。” 一听这话,柳阳立刻翻身上马:“赶紧去追。” 扬鞭一挥,马儿疾驰而去。 其他人纷纷驱马跟上。 那些黑衣人是从南城门出来的,出城后沿着官道走一段距离,右边有一片树林,穿过树林,会看见一条河。 但前不久大雨连绵下了好几天,河水大涨,桥梁尽毁,附近村庄被淹。 皇帝命人修复桥梁,重建村庄,但至今还未完工,也没有恢复通行。 所以,他们以为黑衣人不会走这条路。 一行人驱马赶到树林,树木茂密,马儿无法通行,他们就下了马,往前搜寻。 突然,有士兵喊道:“将军,这里有线索。” 崔闽兴和柳阳立刻跑过去。 “将军,这树枝上挂了一块布条,应该是他们逃命时不小心留下的。”士兵将手中布条递过去。 柳阳接过来看了看:“没错,这就是那些黑衣人留下的,看来他们往这边跑了。” 闻言,崔闽兴对柳阳说:“你带人留下来搜查这片林子,我带人去河边看看。” “好。” 于是,他们兵分两路,各自行动。 ...... 靖国公府。 “大夫人,元娘回来了。”梧桐从外面走进来,向崔大夫人禀报。 话音刚落,一辆马车徐徐驶入东侧门,崔大夫人立刻奔过去。 “大夫人。” 士兵停稳马车后,跳下来冲崔大夫人行礼。 “元娘没事吧?”崔大夫人紧张地看着两名士兵。 他们还未回答,崔衡玥打开车门,跳了下来:“我没事。” 还未站稳,崔大夫人就一把抱住她,语气哽咽:“孩子,对不起,让你受惊了。” 崔衡玥:“......” 泪水落在她的肩膀上,一阵滚烫,崔衡玥顿时无措起来,双手不知该放在何处。 虽然她已经查清楚崔大夫人没有杀她的心,但崔大夫人这么重视她,屡次相助,让她很不明白。 崔大夫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感受到怀中小娘子僵硬的身体,崔大夫人回过神来,擦掉眼泪,放开崔衡玥。 “没事就好。” 崔大夫人冲崔衡玥笑了一下,随即从绣云手中拿过披风,为崔衡玥穿上,然后拉着她往静兰苑走去。 “你放心,我已经亲自跟老夫人禀明缘由,从现在起,你就留在静兰苑养病,不必去请安,直到中秋节参加宫宴。 “我已经吩咐下去,中秋节之前任何人不得去静兰苑,这几日你就安心养伤......” 崔大夫人事无巨细地跟崔衡玥说着自己的安排,她声音温柔,如春风拂面,慢慢抚平了崔衡玥焦躁的心。 一路上,崔衡玥没有碰见其他人,就连仆人,也未曾见到,想来应该是崔大夫人已经提前吩咐下去。 这份细心,让崔衡玥不由地感动。 踏入静兰苑的院门,崔大夫人吩咐守门的婆子:“把门关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守门的婆子立刻关上院门。 因为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静兰苑上至主子,下至仆人,所有人都受了伤。 不过,除了温娘子,其他人受的都是轻伤。 崔衡玥心知肚明,却还是问道:“大伯母,我院子里的人都怎么样了?” “你放心,她们身上的伤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就是......” 崔大夫人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就是温娘子身上的伤比较严重,曹大夫说必须卧床静养,否则会留下病根。” 崔衡玥神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勇气,竟然如此无畏......” “是啊,她很勇敢。” 崔大夫人没有听出崔衡玥的弦外之音,顺着她的话说:“楚王给你的那两个丫环自是好的,但她们终究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你选的那些人,憨厚有余,机灵不足,唯独这个温娘子平日里沉默寡言,看着木讷,又生得丑陋,但实则她最忠心。 “既然你选了她,就好好地对待她。” 崔衡玥心中五味杂陈,说出的话别有深意:“大伯母说得对,我既已选了她,就要坚持到底。” 这时,棠枝和曹大夫迎了上来:“大夫人,元娘。” 崔大夫人冲他们点了点头,一边往房里走,一边向崔衡玥介绍:“元娘,曹大夫是靖国公府的府医,他原是宫中太医,医术很好。 “棠枝是老夫人身边的人,通医理,待会儿就由她来帮你处理伤口。” 崔衡玥没有说话。 她身上的伤确实需要一名女子来处理,但这件事水芙和水蓉就可以做,并不需要其他人,棠枝定然是崔老夫人派过来查探虚实的。 崔大夫人看向曹大夫,吩咐道:“你先来给元娘把脉。” “是。” 曹大夫走到崔衡玥面前,让她伸出手,搭上一方帕子,然后手指搭在她的腕脉上,凝心静听。 片刻之后,曹大夫收起帕子,盯着崔衡玥的脸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她脖子上的血痕,然后对崔大夫人说: “大夫人,元娘脉象不稳,体内肝气郁结,身体很虚弱。 “我必须了解她身上其他伤口的情况,才能对症下药。” 崔大夫人看向棠枝:“你去内室帮元娘检查一下身上的伤。” “是,大夫人。” 于是,棠枝跟着崔衡玥进入内室,帮她脱了衣服,检查她身上的伤。 过了一会儿,棠枝出了内室,跟曹大夫说明伤口情况。 曹大夫听完之后,拿起毛笔唰唰地在纸上写下药方,又从药箱中拿出一瓶药,递给棠枝:“先将伤口清理干净,然后将这药敷在伤口处......” 棠枝按照曹大夫说的,为崔衡玥处理伤口,并让水芙和水蓉在一旁看着:“接下来几天,就由你们两个为元娘擦药。 “伤口不能碰水,等会儿你们给元娘擦身子的时候小心一点,千万不能碰着伤口......” 一番折腾过后,崔大夫人留下人看守院门,还留下了两个丫鬟照顾崔衡玥,就带着其他人离开了静兰苑。 内室之中,水芙跪在床前,问崔衡玥:“元娘,你可知那些黑衣人是什么人?他们为何要闯入靖国公府?” “不知道......” 崔衡玥虚弱地吐出三个字,就沉沉睡去...... 第249章 疑心 福海院。 杜娘子守在房门口,旁边还有几名护卫,他们神情严肃,似乎刚遭遇很严重的事情。 房间里,崔权夫妻和大儿子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 “嘭!” 崔老夫人突然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说道:“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哪里奇怪?”崔权和大儿子齐齐看向她。 崔老夫人垂眸想了一下,缓缓说道:“刺客潜入府中是为了杀国公爷,但黑衣人有四个,为何只有一个黑衣人去了前院书房刺杀国公爷?” 崔咏宗想了想,说出自己的猜测:“靖国公府这么大,他们肯定不知道父亲在何处,所以才分开寻找。 “后来,有一个黑衣人找到了父亲,闹出了动静,其他的黑衣人就赶过来帮忙了。” 倒也说得通。 崔老夫人放下这个问题,又说出其他的疑惑:“他们行刺失败之后,为何往后院跑?还恰恰进了静兰苑,挟持了元娘? “元娘刚进府三天,府中就进了刺客,或许这伙刺客就是元娘招进来的,你们别忘了,她对我们是有恨的,想杀国公爷也很正常。 “而且,她若没有串通刺客,岂能安然回府? “所以,我觉得这些刺客就是元娘招进来的,她在向我们复仇。” 崔权脸色一沉,在心中琢磨妻子的话。 崔咏宗却道:“母亲,你这是对元娘有偏见。” “放肆,你居然敢跟我如此说话?我可是你的亲生母亲,你怎么如此怀疑我......”崔老夫人愤怒不已,把儿子训斥了一顿。 崔咏宗垂着头,默默地听着,直到崔老夫人骂累了,停下来,他才开口说道:“母亲息怒,请听我解释。 “元娘身为我们靖国公府的嫡女,却在云悬寺过了十五年清贫的日子,她心中有怨,实属正常。 “何况当年,确实是老三对不起王氏,这么多年来,老三也没有照顾她。 “说元娘有怨有恨,我信,但说她复仇,我不赞同。 “她一个小娘子,将来要想嫁个好人家,就必须依靠靖国公府,依靠我们。 “我想她回来也是这个意思,否则她绝不会求楚王放她离开云悬寺。 “所以,她不可能伤害父亲,再者,她也没有这个能力。 “至于那些黑衣人跑进静兰苑挟持她,我觉得不过是巧合罢了。 “当时,府中护卫全部出动,那些黑衣人仓惶逃跑,不辨方向,跑进静兰苑实属正常。 “后来,他们被包围,要想逃出去,自然是要抓一个有分量的人质。 “静兰苑中只有元娘一个主子,不挟持她还能挟持谁?” 崔老夫人一时语塞:“......” 崔权若有所思。 屋中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之后,崔老夫人板着脸道:“我还是觉得元娘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母亲——” 崔咏宗有点无奈:“您要怀疑人,也得有真凭实据。 “元娘刚和老三冰释前嫌,您可不要从中作梗,破坏他们父女之间的感情。” 被儿子指责,崔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指着崔咏宗大骂:“逆子......” 这时,门外传来杜娘子的声音:“国公爷,老夫人,白统领求见。” 崔老夫人怒气一滞。 “让他进来。”崔权道。 进入房间的不止白启,还有柳阳、曾铭、朱璘。 崔权看向柳阳,急切地问:“抓到刺客了?” 柳阳羞愧不已,“噗通”跪下:“属下无能,请国公爷降罪。” 崔权顿时拉长了脸:“一个都没抓到?” “......是。” 柳阳的头垂得更低了,禀道:“属下遵照国公爷的吩咐,早早地带着人埋伏在城外。 “可是,我们拦截的只有两匹马和两个假人,那两个骑马的黑衣人早就跑了。 “崔将军追上马车的时候,马车里只有元娘一人,另外两个黑衣人也跑了。 “据我们找到的线索,那四名黑衣人换了衣服,混在百姓中进了城外那片林子,从水路逃走了。 “我先回来向您禀报,崔将军留在城外,继续带兵追捕那些黑衣人。” 崔权的脸色很难看,但他并未当场惩罚柳阳,而是吩咐道:“你们都说说各自查到的线索。” 白启率先开口:“与我交手的那两名黑衣人身形高挑,却也纤细。 “听他们说话的声音,应该是男子,但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掩盖真实身份,故意伪装男子的声音。 “所以,我认为这两名黑衣人有可能是男子,也有可能是女子。” 听完白启的话,崔咏宗露出思考的表情:“父亲,进入静兰苑的那四名黑衣人中有一人就如白启所说,身形高挑,却也纤细。 “如此说来,那四名黑衣人有一人可能是女子。” 崔老夫人突然出声:“有没有可能,元娘就是其中一个刺客?”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皆惊。 在最初的惊愕过后,崔咏宗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奈:“母亲,当时元娘被黑衣人挟持,还被他们刺伤,她怎么可能是刺客?” 母亲是有多讨厌崔衡玥,才这么坚持把崔衡玥跟刺客扯上关系...... 这时,曾铭说道:“国公爷,我当时带人追踪刺客时,发现他们不止两个人,而是共有四人。 “我刚碰上他们的时候,有两人受了伤,应该就是出现在书房的那两名刺客。 “他们一路逃窜,中途逃进了四房的院子,最后却只有两名刺客离开四房。 “我让人仔细搜查了四房,没有找到刺客,但是血迹到四房就消失了。 “之后,我一路追到静兰苑,发现静兰苑中还有四名刺客。 “所以,我认为进入府中的刺客一共有六人。” 柳阳听到这里,说出自己所知的情况:“国公爷,白统领受伤之后,是我负责追捕。 “当时从书房逃离的两名刺客曾在我的眼前消失过很短的时间,再次看见他们时,他们已经换了人。 “后来,我搜到静兰苑,挟持元娘的有四名刺客,我认为曾铭说得很对,刺客共有六人。” 崔咏宗看向朱璘:“当时可有刺客逃出府?” 朱璘:“没有。” 听到这里,崔权沉声道:“如此看来,刺客确有六人。 “但是,最后离开府中的只有四人,那还有两人在哪里?” 崔老夫人哼道:“”“后来,我搜到静兰苑,挟持元娘的有四名刺客,我认为曾铭说得很对,刺客共有六人。” 崔咏宗看向朱璘:“当时可有刺客逃出府?” 朱璘:“没有。” 听到这里,崔权沉声道:“如此看来,刺客确有六人。 “但是,最后离开府中的只有四人,那还有两人在哪里?” 崔老夫人哼道:“” 第250章 消失的黑衣人 在崔老夫人骂崔衡玥大逆不道的时候,屋中无一人出声反驳,他们在思考崔老夫人的猜测是否正确。 良久之后,白启突然开口:“国公爷,我与其中两名黑衣人交过手,也伤过他们,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伤是在何处。 “而且在黑衣人出府之后,我就派人问过那些参与抓捕的护卫,那些黑衣人受伤的位置、是被何物所伤、怎么伤的,我都一清二楚。 “既然老夫人怀疑静兰苑的人,那只要查看她们的伤,就能知道静兰苑的人到底是不是那些黑衣人。” 听见这番话,崔老夫人双眼一亮,朝白启投去欣赏的目光:“白统领不愧是国公爷的人,头脑就是聪明。 “静兰苑的人都是女子,她们受了伤,曹大夫不方便治伤,所以我就派了棠枝去帮她们治伤。 “棠枝肯定都看过她们的伤,到时候等她回来,真相自会水落石出。” 崔老夫人有点得意,原本她派棠枝去静兰苑是为了打探虚实,调查黑衣人去静兰苑到底干了什么,没想到无心插柳,居然能让她抓到崔衡玥的把柄。 真是太好了。 崔咏宗没有说话,崔衡玥是不是无辜的,谢氏有没有看错人,等棠枝回来,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门外再次响起杜娘子的声音:“国公爷,老夫人,棠枝和曹大夫求见。” “让他们进来。”崔老夫人有点急切。 曹大夫和棠枝进来后,先是向三位主子行礼,而后曹大夫率先禀道:“静兰苑的仆人除了温娘子之外,身上都是皮外伤,擦点药三五日就能痊愈。 “温娘子伤得比较重,身上既有刀伤,还有箭伤,需要卧床静养半个月才能下床。 “元娘脖子上的伤不深,据棠枝所说,元娘身上还有三处刀伤,但伤口不深,擦点药休养几日就能恢复。 “不过,许是元娘从前的日子过得并不好,身体元气不足,有点虚弱,再加上今日受了惊吓,需得精心照料,否则日后会留下病根......” 崔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好了,这些我们都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曹大夫敛下眼眸,默默地退出房间。 “棠枝,静兰苑的人身上的伤,你都检查了吗?” 曹大夫一离开房间,崔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棠枝。 “回禀老夫人,都检查了。”棠枝恭敬回道。 崔老夫人心中一喜,嘴角微微上扬:“你来跟大家说说,她们的伤都在什么位置,是被何物所伤?又是怎么伤的?” 末了,她又吩咐道:“先从元娘开始。” “是。” 棠枝遂娓娓道来:“元娘身上共有四处伤口,一处在脖子上,是被刺客挟持时所伤。 “其他三处都在左肩上,其中一道伤口很长,伤在这个位置......” 说着,棠枝在自己的左肩上比划了一下。 崔权和崔咏宗看向白启,见他摇了摇头,又看向棠枝,听她继续说。 “还有两道伤口在这个位置......” 棠枝一边说一边比划,包括伤口的位置,以及伤口有多长多深,她都说了出来。 听完崔衡玥的伤势情况,崔老夫人迫不及待地向白启求证:“如何?是她吗?” 白启摇了摇头:“不是,那两个消失的黑衣人,一个是左肩上有一道被箭头划过的伤口,且他只有这一道伤......” “也许在被箭头划伤之后,这个黑衣人又受伤了呢?”崔老夫人打断他的话。 白启又摇头:“不会,我问过那些护卫,此人被箭头划伤之后,就再也没受过伤,受伤的另有其人。” 崔老夫人瞬间拉长了脸。 这么说来,崔衡玥不是黑衣人。 但是崔老夫人很不甘心,又问道:“那另一个消失的黑衣人伤在何处?” 这些事情白启已经了然于心,张口就说了出来:“另一个消失的黑衣人,他的左肩被我划了一刀,右手臂中了一箭,是这两个位置。” 白启比划了一下。 棠枝看见他的比划,叫道:“温娘子的右手臂中了一箭,也是这个位置。” 闻言,崔老夫人大喜:“我就说吧,静兰苑的人有问题。” 然而,她话音刚落,曾铭就站了出来:“老夫人,温娘子中箭的时候,我和很多护卫都在场。 “当时温娘子浑身是血地从静兰苑跑出来求救,却被一名黑衣人刺了一刀,那黑衣人动作很快,趁我不备时夺走了我的弓箭。 “他武功很高,我们不敌,我就下令让护卫去搬救兵。 “温娘子当时离黑衣人有点远,她想去搬救兵,却被黑衣人发现,中了黑衣人一箭,伤口恰巧就在右手臂。” 曾铭指了指右手臂的某处位置:“温娘子中箭的位置就在这里,所以她右手臂的箭伤不是我们射的,而是黑衣人射的。” 崔老夫人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她再次看向棠枝:“温娘子身上还有哪些伤?” 感受到崔老夫人不高兴,棠枝垂下头,声音比刚才弱了几分:“温娘子身上还有五处刀伤,左肩上有两处,伤口都比较长,在这两个位置......” 棠枝比划了温娘子左肩上的伤,继续说道:“还有两处刀伤在后背,一处在左腿上......” 不用看棠枝比划,崔老夫人就知道温娘子已经排除了嫌疑。 希望落空,崔老夫人很不悦,直接问棠枝:“你就说说,静兰苑中有谁的伤与那两个消失的黑衣人的伤是一样的?” 棠枝:“......没有这样的人。” “啪!” 崔老夫人一掌拍在桌子上:“那这两个黑衣人到底去哪了?” 棠枝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身体弹了一下,慌忙伏下身体:“老夫人息怒。” 白启等四人跪地齐呼:“我等无能,未能抓住刺客,请老夫人降罪。” 崔老夫人怒气一滞,看向这四人,两个是国公爷的人,两个是大儿子的人,她倒是想降罪,但不得不顾及夫君和大儿子的颜面。 这时,崔咏宗突然开口:“母亲息怒,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两个消失的黑衣人在何处。” “在哪里?”崔老夫人语气急切,死死地看着他。 崔权也看向了他。 崔咏宗不慌不忙地说:“父亲,母亲,刚才曾铭说过,曾有四名黑衣人进了四房的院子,但是最后只有两名黑衣人出来。 “朱璘说了,除了我们放走的那四名黑衣人,没有其他黑衣人离开过靖国公府。 “而且,自我们发现刺客到现在,除了柳阳他们,没有人离开过府中,柳阳他们也不会是黑衣人。 “所以,儿认为,那两个消失的黑衣人应该还在四房......” 第251章 四爷 毕竟是母子,崔老夫人一下子就领会了崔咏宗的意思。 “你是说,那两个消失的黑衣人是四房的人?” 崔咏宗窥视了一眼父亲,冷静地说:“我只是这样猜测,毕竟我们还没有证据。” 崔权眸中闪过一道精光,看向白启:“四房可有人受伤?” 白启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曾铭。 于是,曾铭回道:“启禀国公爷,当时我带人追捕那四名黑衣人到四房,发现只有两名黑衣人逃出四房,就留下人手搜查四房。 “搜查之后,我的人依然留在四房,直到现在也没有离开过。 “不过,我的人当时在搜查时,只注意看有没有黑衣人藏在四房中,并未查看有没有人受伤......” 说到后面,曾铭的头越垂越低,声音也越来越弱。 如果那两名消失的黑衣人是四房的人,能找出来他自然没事,若是找不出来,他如此大意行事,恐怕会受罚。 崔老夫人站起来:“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四房检查。” 说完,她就径直朝外走去。 崔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站起来:“走,去四房看看。” 于是,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四房。 刚从大房溜出来的崔二娘看见这个阵仗,立马又缩了回去。 “这个时辰,祖父和父亲不是应该去宫里了吗?怎么还在府中?” 崔二娘托腮思考了一会儿:“难道,他们说得都是真的,府中进了刺客?祖父和父亲这是去抓刺客了? “可是......” 崔二娘悄悄地探头往外看:“怎么他们去的方向是四房?不会是......” 刺客进了四房吧? 崔二娘捂住嘴巴,瞪大了双眼,若是这样,四叔和四叔母岂不危险? 她情不自禁地抬脚往外走,却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臂,动弹不得。 “阿娘?” 崔二娘回头看见崔大夫人,顿时心虚起来:“我......我就是想出去走走......” 崔大夫人拽着她就往里走:“你祖父下了命令,今日学堂停课一天,各房各院的人不许离开院子。 “你私自离开院子,是想被你祖父关去祠堂吗?” 听到“祠堂”二字,崔二娘打了一个寒颤,连连摆手:“不想,不想,我不想,我这就回房。” 见她知道害怕,崔大夫人就放开了她,吩咐道:“桑花,白芍,看着二娘,今日不许她出院子。 “若是她再离开院子半步,你们就不用呆在大房了。” 闻言,桑花和白芍露出惊惧之色,道了一声“是”后,连忙拽着崔二娘回院子。 看着崔二娘越走越远,梧桐小声禀道:“大夫人,国公爷他们往四房去了。” 崔大夫人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往正院走去:“吩咐下去,大房的人如非必要,今日不得擅自离开大房。 “也不要去打探消息,做好自己的事。 “元娘那里,若有异常,及时来报。” ...... 四房,正院。 看见崔权走进来,四爷崔咏林很是惊讶,连忙行礼:“父亲。” 紧跟着,他又看见崔老夫人和崔咏宗走了进来,他又开始行礼:“见过母亲,长兄。” 崔权面无表情地经过他身旁,坐在上位。 崔老夫人坐在崔权身边的位置,崔咏宗则坐在崔权左下方的椅子上。 没有得到允许,崔咏林不敢坐,站在屋中间,显得很拘谨:“不知......父亲和母亲、长兄前来,所为何事?” 崔老夫人张开嘴巴就想质问他,但瞥见崔权放在案上的手,突然又闭上了嘴巴。 她刚才在福海院行事有点不妥,还是收敛一点吧。 崔权瞥了眼稳如泰山的妻子,心中掠过一丝疑惑,随后,他又看向崔咏林:“我问你,昨晚四房的人可有离开过院子?” 崔咏林摇了摇头:“没有。” “当真没有?”崔权加重了语气,目光怀疑。 崔咏林微微蹙眉:“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四房外面常年都有人把守,我四房的人十年未曾出过院子。 “若是有人离开这座院子,父亲应该马上就知晓了,何必来问我?” 崔权一滞,神色有点不自然。 这时,崔咏宗开口说道:“老四啊,你不要怪父亲,其实是昨晚有刺客潜入府中,差点伤了父亲。 “之前我的人搜查四房,也是怕刺客伤了你,伤了四房的人。 “看见你没事,父亲和母亲也就放心了。” 崔老夫人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崔咏林神情缓和:“多谢父亲母亲关心,也多谢长兄挂念。我们四房的人没有遇到刺客,也没有受伤。” “还是让曹大夫给你检查一下吧。”崔咏宗扫了一眼母亲,淡淡说道。 崔咏林瞬间就明白了他们的来意,心中不禁冷笑,说什么关心,其实是怀疑四房窝藏刺客。 他垂下眼眸,态度恭顺:“是。” 于是,他走到不远处的椅子上坐下,任由曹大夫把脉。 把完脉之后,曹大夫站起来说:“四爷,请把衣服脱掉。” 崔咏林瞬间就怒了:“我这个样子像是受了伤的吗?就算你看不出来,难道你把脉把不出来吗?” 受了伤的脉象与没有受伤的脉象是不一样的。 曹大夫往后退了半步,态度恭敬:“四爷息怒,我也是职责所在。” 崔咏林怒气一滞,扭头看向坐在上位的人。 他的父亲端着茶杯一下一下地摩挲杯身。 他的嫡母坐得端正,但垂着头,似乎在避嫌,只是浑身散发出的气势不容抗拒。 他的长兄同样坐得端正,但看着他的目光温和,眼神似有劝说之意。 崔咏林心头涌起深深地无奈,他缓缓抬起手,扯开衣襟,将衣服脱至腰部,露出上半身。 光滑无痕,没有受伤。 “穿上吧,别着凉了。”崔权语气温和,目光也慈祥了不少。 一阵衣物摩挲的声音过后,崔老夫人终于开口:“康氏呢?怎么不出来请安?” 崔咏林忙道:“回禀母亲,康氏近日感染风寒,不便见人,还请母亲恕罪。” 崔老夫人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朝外喊道:“棠枝,你去看看四夫人。” “是。” 棠枝遂走进卧房。 崔咏林眸中闪过一丝耻辱,藏在袖子中的手攥得死死的。 过了一会儿,棠枝从卧房出来:“国公爷,老夫人,四夫人没有大碍,就是一个小风寒而已。” 这话的意思是崔四夫人没有受伤。 崔咏林心中的怒火燃烧得更加旺盛,什么叫做一个小风寒而已? 感染风寒,若是不及时救治,是会出人命的。 可恨崔老夫人得知康氏感染风寒后,只派棠枝来看过一次,送了一些药过来,就再也没来过四房。 如今,康氏的药也吃完了,病却不见好转。 “父亲——” 崔咏林鼓起勇气,想向父亲讨点药,却见白启走了进来。 “国公爷,四房少了两个人......” 第252章 宁可信其有 少了两个人? 屋中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崔咏林,目光中充满了怀疑和愤怒。 崔老夫人再也忍不住,率先向崔咏林发难:“老四,子杀父,天理不容。 “国公爷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刺杀国公爷?” 待他不薄? 崔咏林在心中冷笑:“不过是四房少了两个人,仅凭这一点就说我是刺客,未免太牵强了吧? “何况,我们四房的人被囚禁在这里十年,连院子都出不去,怎么刺杀父亲? “母亲与父亲夫妻情深,想找到刺杀父亲的凶手,您的心情我能理解,但也不能随意诬陷人吧?” 崔老夫人只觉得崔咏林用“夫妻情深”一词是在讽刺她,心头怒火顿起:“你不承认? “好啊,那你说说,四房为何少了两个人?那两个人去了哪里?去干什么了?” 这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不免让人头晕,但崔咏林很冷静:“看守四房的仆人不是父亲的人,就是母亲您的人。 “四房少了两个人,难道不该问父亲和母亲您吗?” “你......”崔老夫人气得脸色铁青,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不经意间瞥见崔权怀疑的目光,崔老夫人差点气得吐血,站起来指着崔咏林大骂:“逆子,你少在这里挑拨离间。 “他们是你的人,却偏偏在府中进了刺客之后就消失不见,这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说,他们去哪里了?” 崔咏林不想与她纠缠,看着崔权道:“父亲,四房的人从来都是安分守己,也从未出过院子。 “我敢以项上人头向您保证,我对您没有任何怨恨,也不会做出伤害您伤害靖国公府的事。” 见崔权神色缓和,崔咏林继续说道:“父亲,府中刚出了刺客一事,我四房的人就少了一个,难保不是有心之人借此机会诬陷四房。 “还请父亲查清楚此事,还我一个公道。” 有心之人? 这个臭小子说的是她吧? 崔老夫人气极,指着崔咏林怒骂:“逆子,你竟敢......” “母亲息怒。” 崔咏宗及时出声,打断崔老夫人的不当言行:“如今证据不足,我们不要妄加揣测。” 又对崔权说:“父亲,府中已经搜查过一遍,如今只有四房少了两人,他们一定是混在护卫当中离开了府邸。 “我看,还是先彻查一下出府的护卫吧。” 被儿子这么一打岔,崔老夫人冷静了下来,她瞪了崔咏林一眼,然后放缓声音对崔权说:“国公爷,阿宗说得对。 “这两人肯定是混在护卫中出了府,等抓住他们一问便知,谁才是幕后凶手。” 崔权略微思考了一下,吩咐白启:“你受了伤不宜行动,去告诉柳阳,召集所有出府的护卫,看看四房的人有没有混在其中。” “是。”白启领命而去。 调查需要时间,崔权和崔老夫人一行人就离开了四房。 在离开前,崔权又加派了人手看守四房。 --------- 靖国公府有规矩,出府的人必须上报、记录在册,但是这次情况紧急,只上报了人数,未曾仔细核对身份。 白启预料会出岔子,担忧一直萦绕在心头。 果不其然,柳阳调查之后回到福海院的书房,向崔权禀道:“国公爷,派出去拦截黑衣人的护卫少了两个。 “我查过了,他们是在出城后不见的,而且他们并不在护卫名单之上。” 果然是四房消失的那两个仆人。 崔权大怒,一掌拍在扶手上:“岂有此理!” 屋中众人慌忙跪地请罪:“我等无能,未能抓住刺客,请国公爷降罪。” 崔权怒目而视:“靖国公府一向守卫森严,从未出过纰漏,没想到今日却让刺客逃了出去,传出去我还怎么在京师立足? “你们如此松散,如此大意,叫我怎么放心把靖国公府的安危交到你们手中? “啊?” 众人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这时,崔咏宗走了进来,跪在众人前面,看着崔权道:“父亲,府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其责任在于我,是我没有加强防守,让刺客潜入府中。 “儿大意了,还请父亲降罪。” 崔权怒气一滞。 府中的防守一向都是大儿子负责,说起来出了事的确该是大儿子负责,但大儿子是他最器重的一个儿子,也是崔氏宗子,他怎么能当众罚大儿子,让大儿子在下属面前失了颜面? 想到这里,崔权板着脸道:“今日之事,待抓到刺客再追究,能不能将功赎罪,就看你们自己了。” 众人大喜:“谢国公爷,我等一定会竭尽全力,抓住刺客。” “都起来吧。” 崔权又吩咐道:“继续追查刺客,记住,不得走漏风声,暗中调查。 “还有,去把老四带过来。” 众人领命,各自行动。 白启站在原地没动,直到其他人都离开了书房,他才走到崔权跟前:“国公爷,我有事禀报。 “当时在前院书房,我们围住那个刺杀您的黑衣人时,后面又来了个黑衣人。 “他当时跟我说了一句话,导致我心神不稳,才让他们趁机逃脱。” 白启一向稳重,能让他心神不稳,定不是一般的话。 崔咏宗走过来,替父亲问道:“他说了什么话?” 白启朝外面看了眼,确认安全之后,才压低声音道:“他说‘崔府的秘密已经泄露了’。” 闻言,崔权和崔咏宗脸色大变。 缓过来后,崔权急切问道:“他还说什么了?” “后来他们逃了,并未再说什么话。”白启顿了一下,又继续禀道:“我问过其他人,那些黑衣人没有对他们说什么不妥的话。 “我后来想了想,那名黑衣人之所以会对我说这句话应该是想借此扰乱我心神,好趁机救同伴离开。 “否则,他若掌握了崔府的秘密,完全可以用这个秘密要挟您,借此救所有同伴离开靖国公府。 “但是,他没有这样做,而是挟持了元娘,这就说明他们并不知道崔府的秘密。” 崔咏宗微微颔首:“你说得有道理,这人应该不知道崔府的秘密。” 然而崔权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此事关乎靖国公府的存亡,还是谨慎点好。” 接着,崔权吩咐白启:“多派些人出去,注意京师各府的动向,有任何异动及时向我禀报......” 第253章 不知轻重 静兰苑。 水芙避开耳目,悄然从屋顶上滑落,从窗口跃进房间。 “元娘——” 水芙走到床边,小声禀道:“四爷出院子了......” 闻言,崔衡玥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拿过屏风上的外衣,穿好就往外走:“他往哪个方向去了?” “额......好像是福海院的人把他带走的。” 刚出房间,崔大夫人留下来的丫鬟红豆就走了过来:“元娘,您不休息了?” 崔衡玥露出难受的表情:“嗯,睡久了头有点晕,起来走走。” “那我陪您一起走走吧。”红豆说道。 崔衡玥点了点头,继续往前走。 出了正院,穿过水榭假山,一路前行,来到了静兰苑的大门口。 见崔衡玥要出去,红豆快步向前,挡住崔衡玥的去路:“元娘,国公爷有令,各房各院的人今日不得出院子。” 崔衡玥露出害怕的表情,唇角微撇,似乎要哭出来:“我......我刚才做了一个噩梦,在梦里,好多的黑衣人涌进静兰苑。 “他们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大刀,见人就砍......我有点害怕,想去找大伯母说说话。” 红豆顿时为难起来。 小娘子刚回府就遇上这么凶险的事情,而且还发生在自己的院子里,任谁呆在这里都会害怕。 何况,她是去找大夫人,不算是乱跑。 红豆心生恻隐:“好吧,那我带您去找大夫人。” “嗯,多谢。”崔衡玥露出欣喜的笑。 红豆忙道:“当不得元娘一句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说完之后,红豆并未让开道路,而是看向崔衡玥的脖子,伤口不深,抹了药后已经止血,正在慢慢愈合。 但伤口有点红肿,看着还是有点吓人。 最重要的事,这样出去会引人猜测。 “元娘,您带了帕子吗?曹大夫说您的伤口不能见风,还是用帕子遮一下吧。” 崔衡玥愣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带了的”,然后掏出帕子系在耳朵后,如同面巾一般。 帕子有点大,当做面巾后,刚好能遮住脖子。 见状,红豆侧身让开:“元娘,请。” 于是,崔衡玥带着水芙和水蓉,以及红豆前往大房。 大房紧挨着福海院,从静兰苑去大房会经过福海院,崔衡玥在心里默默地算着距离,稍稍加快了脚步。 红豆看见了并未多想,她认为崔衡玥只是心里害怕,想早点见到大夫人。 在这府中,也就只有大夫人是真心待元娘好。 “四爷?” 在福海院附近,崔衡玥一行人碰上了崔咏林。 见红豆等人称呼面前的男子为“四爷”,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打量他。 身形瘦削,面容苍白,一副病怏怏的模样。 据水芙打探到的消息,十年前,崔咏林夫妻突然被罚闭门反省,随后崔老夫人派人看守四房,除了那几个送东西进去的仆人,其他人不许进入四房,除非得到崔权和崔老夫人的允许。 府中的人都以为闭门反省顶多一个月,却没想到这一反省就是十年,至今未曾见到四房的人出来。 今日是崔咏林十年来第一次走出四房,却未见他脸上有喜色。 因为崔衡玥和崔咏林没有见过面,红豆就为二人介绍:“元娘,这是四爷——您的四叔。” “四爷,这是三爷的嫡长女——元娘,她刚回府。” 崔咏林愣在原地。 元娘? 老三的嫡长女? 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张面孔。 是王氏的女儿。 她没死? 崔衡玥将崔咏林的表情尽收眼底,上前行礼:“侄女见过四叔。” “哦哦,免礼。”崔咏林反应有点迟钝。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说:“四叔如此,可是因为元娘这个称呼?” 崔咏林没有接话。 见状,崔衡玥解释道:“我母亲跟我说过,四叔母生的女儿比我晚几个时辰,生辰就比我晚了一天,所以我才是元娘。 “不过,四叔的女儿被人叫了十五年的元娘,突然间这个称呼还给了我,祖父祖母还不让更改府中小娘子的排行,说起来倒像是我抢了她的东西,让她没有排行似的。 “但是,我本意不是如此......” 崔衡玥绞着手指,忐忑不安地看着崔咏林,一副小女儿作态:“四叔,您会生我的气吗?” 元娘连排行都没有了? 这是要抹去元娘存在的痕迹? 不...... 崔咏林弯了弯唇角,目光变得慈爱:“‘元娘’本就是你的称呼,你不必介怀,四叔也不会怪你。” “可是......”崔衡玥眸中的愧疚依然没有散去:“四叔的女儿没有排行,大家会忘记她的。” 崔咏林的眼睛逐渐变得深邃,语气幽幽:“这是她的福分。” 一直默不作声的护卫忽然上前:“元娘,国公爷还在等着四爷。” 崔衡玥“哦”了一声,让开道路。 崔咏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崔衡玥,继续前行。 走了几步,崔咏林不动声色地询问:“元娘是什么时候回府的?” 护卫犹豫了一下:“......几天前。” “她怎么蒙着脸?是脸上有伤吗?”崔咏林又问。 护卫皱起了眉头,但很快又舒展开:“不是,兴许是还没有习惯吧,元娘回府之前都是蒙着面巾的。” “哦,是这样啊。” 唯恐崔咏林继续询问,护卫催促道:“四爷,国公爷已经等很久了,我们还是快一点吧。” 崔咏林什么也没说,顺从地加快脚步,也没有再问崔衡玥的情况。 到了书房外面,护卫停下脚步,对崔咏林说:“四爷在这里等一下,我先进去通传一声。” 说完,就走到门口:“国公爷,四爷来了。” “让他进来。” 崔咏林走进书房的时候,房中除了崔权,还有崔咏宗和白启。 “四爷。” 白启行礼之后就离开了书房,他挥退外面的护卫,亲自守在书房门口。 “跪下。” 崔咏林刚准备行礼,崔权就暴喝道。 崔咏林没有跪:“敢问父亲,儿犯了何错?” “你还敢问我?”崔权大怒,“没有我的命令,四房的人擅自离开院子,又冒充护卫离开府邸,你告诉我,他们去哪里了?” 怎么可能? 崔咏林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一脸茫然:“我都不知道我的院子里少了两个人,又怎么可能知道他们去哪里?” “你还敢隐瞒?” 崔权怒不可遏,冲到崔咏林面前,咬牙道:“逆子,当年的事一旦泄露出去,靖国公府将荡然无存,你们四房也逃不过。 “如此不知轻重,不如我打死你,一了百了。” 说着,一巴掌挥过去...... 第254章 兄弟过招 “啪!” 一声脆响,崔咏林脸上留下了五个手指印,火辣辣地疼。 委屈和愤怒汹涌而来,崔咏林瞪着崔权,双眼赤红,隐隐闪着泪光。 “逆子,你还敢瞪我?”崔权怒气更盛,扬起手,又给了崔咏林一巴掌。 两边脸颊肿起来,滚烫如火,崔咏林心底的耻辱迸发出来,无畏无惧地与崔权对视。 他咬牙切齿:“父亲还真是越老越糊涂,我若真有心泄露秘密,在府中一样能宣扬出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再说了,我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 “我是您的儿子,是靖国公府的人,靖国公府倒了,我也没有活路,我就算是再蠢也不会蠢到断自己后路。” 崔权怒气一滞,扬起的手顿在半空中,再也打不下去。 崔咏林见好就收,垂眸低语:“父亲怎么不想想,刺客潜入府中却能从后院安然逃脱,这就说明刺客对靖国公府很熟悉。 “而且,刺客能避开您的人从四房掳走两个人,说明刺客对四房的布防了如指掌,有如此能力的人,府中恐怕没几个人吧? “我知道在某些人眼中,庶子本身就是一种罪,但是我选择不了出身,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如今,我与囚犯毫无差别,你们又何必赶尽杀绝?” 说最后那句话时,崔咏林有意无意地看向崔咏宗。 崔权注意到了他的动作,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身旁的大儿子,瞬间变了脸色,但只一瞬,他的脸就恢复了淡漠。 能避开他的人从四房掳走两个人,除了他的妻子和大儿子能做到之外,就没有人能做到。 只是,他们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真如老四所说,庶子本身就是一种罪,所以他们借此机会诬陷老四,再借他的手除掉老四? 父亲多疑,崔咏宗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多疑的毛病又犯了。 崔咏宗心中愤怒,面上镇定地问:“四弟是在怀疑为兄吗?” 他不能遮遮掩掩,只有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才能不让父亲怀疑。 崔咏林诚惶诚恐:“弟不敢,长兄为人一向公允,善待兄弟,照顾子侄,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崔氏一族,从未有过私心。 “弟敬佩长兄,从不敢怀疑您,也不会有怀疑之心。” 话说到这份上,他怀疑的人不言而喻。 崔咏宗脸色一沉:“那四弟就是在怀疑母亲,是吗?” “不敢。”崔咏林接话很快,但任谁都能听出他口是心非。 崔权若有所思。 他也相信大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因为大儿子想动手的话,绝不会等到今日。 那么只剩下自己的妻子,她善妒,心胸狭窄,倒是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 崔咏宗见父亲神色不对,情急之下,冲口而出:“四弟刚才说四房消失的两个人是刺客掳走的,可是当时刺客离开府中时,只挟持了元娘一人。 “后来柳阳查到,四房消失的那两个人乔装成府中护卫,混出了府。 “四弟堂而皇之地对父亲撒谎,意欲何为?” 崔权脸色顿变,看着崔咏林的目光涌起了一丝怀疑。 崔咏宗一边窥视父亲的脸色,一边说道:“当年,四弟不尽孝道,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就威胁父亲,如今又是为了谁行不孝之事?” 欺瞒、威胁父亲是为不孝,诬陷母亲亦是不孝。 崔咏林被噎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回击道:“我没有对父亲撒谎,我只是猜测。 “府中进了刺客,紧跟着我四房就不见了两个人,不是刺客掳走的又是怎么消失的?” 崔咏宗无声冷笑,没有再说话。 是非曲直,想必父亲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崔权看了看大儿子,又看了看四儿子,沉声道:“刺客一事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但你们也要记住,你们是亲兄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无论从前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是我的儿子,崔氏还得靠你们,明白了吗?” 崔咏宗和崔咏林恭敬道:“儿明白,谨遵父亲教诲。” “好了,老四你先回去吧。”崔权挥了挥手。 崔咏林站着没动:“父亲,儿有一事相求。 “田氏感染风寒已有半月,母亲之前派棠枝去看过一次,也送了些药过来,但是田氏病情不见好转。 “前两日,田氏的药吃完了,我让他们禀报母亲,却迟迟不见母亲派人来四房。 “儿请求父亲,找个医术精湛的大夫给田氏看看吧。” 母亲行事一向周全,居然没有派曹大夫给田氏看病? 崔咏宗心中一紧,果不其然看见父亲沉下了脸,正要发火,他急忙抢在父亲前头解释道: “父亲,前两日元娘刚回府,许多事情都要母亲去张罗,母亲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肯定是忙府中的事给忘了。 “父亲放心,我现在就派人去请曹大夫给田氏看病。” 话落,他朝外喊道:“来人啊。” 曾铭走了进来:“大爷有何吩咐?” 崔咏宗快速说道:“四夫人身体有恙,你赶紧请曹大夫去一趟四房,给四夫人好好治病。若是府中药材不够,就派人出府去买,一定不能耽误四夫人的病情。” “是,属下这就去。”曾铭离开了书房。 这么一打岔,崔权刚升起的一点怒火全被浇灭。 崔衡玥刚回府时,因为崔衡玥提出的条件,崔府几位主子权衡利弊,忙着想对策。 而崔老夫人跑了两趟皇宫,还要承受太后的怒火,心力交瘁,顾不上别的事实属正常。 崔咏宗那番话提醒了崔权,他心中的怀疑也逐渐消失。 “好了,老四,你回去吧。”崔权语气缓和了不少。 看着父亲平和的目光,崔咏林只觉得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里,心头涌起了深深的挫败和无力。 父亲总是偏爱长子,无论他怎么努力都不能撼动其地位。 崔咏林垂下眼眸:“是,儿告退。” 在崔咏林离开之后,崔权吩咐大儿子:“你去查一下四房那两个不见的仆人,查查他们的家人、亲戚、朋友......无论你用什么方法,一定要找出他们。 “记住,暗中调查,不要惊动其他人。” 崔咏宗恭敬领命:“是,父亲。” 这时,门外传来白启的声音:“国公爷,崔将军求见。” “快请他进来。” 崔闽兴跨着大步走进书房,对着崔权就要下跪。 崔权出声阻止他:“你我是一家人,不必多礼,跟我说说,刺客都抓住了吗?” “......没抓住。”崔闽兴惭愧地垂下头。 闻言,崔权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地上:“废物,连刺客都抓不住,我要你何用?” 崔闽兴大气不敢出,默默地承受着族长的怒火...... 第255章 打探 听说崔衡玥来了,崔大夫人立马放下手中的事,前往花厅。 “阿衡,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在房中多休息一会儿?” 崔大夫人在崔衡玥身边坐下,见她放在膝盖上的手苍白无力,便倾身过去,握住了她的手。 “我没事......”崔衡玥还是有点不习惯与人这么亲近,下意识地挣扎。 崔大夫人没有勉强她,放开了她的手,吩咐绣云:“去拿个手炉给元娘。” “不用......” 崔衡玥拒绝的话刚出口,绣云已经出了房间。 崔大夫人露出慈祥的笑,柔声细语道:“你的手这么凉定是受了伤的缘故,不要觉得不好意思,这个时候用手炉不丢人。” “......” 崔衡玥有点汗颜,她没有这么想。 崔大夫人见她沉默,只当她害羞,自顾自地说:“听红豆说你刚才又梦见了刺客,觉得害怕才来这里。 “不如这样,我给你换个院子吧,老夫人那里我去说。” 换院子? 不行。 崔衡玥连忙说:“大伯母,不用这么麻烦,我缓一缓就好了。” “那怎么行?”崔大夫人板下脸:“你是崔氏长女,自当住得舒适,既然静兰苑不能让你安心入睡,就换个院子。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喜欢哪座院子尽管说,我去安排。” 崔衡玥心中感动,却也惭愧。 她垂下眼眸,掩去其中汹涌的情绪:“大伯母,我很喜欢静兰苑,那是我母亲曾经为我亲手布置的院子,我不换。” 崔大夫人神情一滞,她怎么忘了这一茬? “我就是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心里害怕,一时没有缓过来罢了。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不会害怕了。” 崔衡玥抬头,用恳求的目光看着崔大夫人:“大伯母,我不换院子。” 看着崔衡玥右眉尾下的那颗小黑痣,崔大夫人心头一阵酸涩,情不自禁地放柔了声音:“好,不换,不换。” 崔衡玥喜笑颜开:“多谢大伯母。” 看见她笑了,崔大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吩咐梧桐:“把昨日宫里赐的那些点心和瓜果端来给元娘尝一尝,还有那些好玩的东西,也拿过来。” 梧桐刚离开,崔二娘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好啊,阿娘,您竟然背着我跟长姐吃好吃的。” 崔二娘佯装生气,瞪视着崔大夫人。 “东西还没端上来,你就来了,哪里背着你了?”崔大夫人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笑着说。 崔二娘撇开脸,重重地“哼”了一声。 “好了,别闹了,这个手炉是绣云拿来的吧?”崔大夫人指了指她手中的手炉。 崔二娘没有回答崔大夫人的话,而是走到崔衡玥面前,将手炉塞给她:“长姐,给你。” 梧桐很快就把崔大夫人吩咐的那些东西端了过来,一一摆在桌上,然后带着其他的仆人离开花厅。 崔大夫人给崔衡玥一一介绍,热情地招呼她吃东西。 崔二娘没有说话,闷头吃东西。 “唔......真好吃。”崔二娘吃饱后靠在椅背上,舒服地打了个饱嗝。 崔大夫人瞬间黑了脸:“二娘,注意你的仪态。” 崔二娘立刻端正身体,低眉顺眼:“对不起,母亲,儿刚才失态了。” 崔大夫人想惩罚她,瞥见旁边的崔衡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下不为例。”崔大夫人给了女儿一个警告。 “是,母亲。” 崔二娘抬眸,见崔衡玥还在吃,忍不住说道:“长姐,你怎么这么能吃?” 崔衡玥拿糕点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她缓缓低头,看向桌面。 不过就是空了五六个盘子而已,这也算能吃? “额......我中午没吃饭。”崔衡玥若无其事地将手中的糕点塞进嘴巴里,然后掏出帕子擦手。 她还能再吃两盘果子。 见崔衡玥不吃了,崔二娘站起来,伸手去拉崔衡玥:“走,我们去园中赏花......阿娘,您干什么?” 手还没碰到崔衡玥,就被母亲挥开,崔二娘很愤怒。 崔大夫人板着脸道:“赏花就赏花,不要拉拉扯扯。” 崔二娘:“......”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崔衡玥向崔大夫人投去感激的眼神:“大伯母,那我和二娘去赏花了。” “去吧,今晚就留下来......” 崔大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崔二娘就叫道:“好啊,今晚长姐跟我一起睡。” “好。”崔衡玥笑着答应。 于是,二人相伴来到花园,漫步于花丛中,一边赏花一边闲谈。 “长姐,刚才阿娘在,我不好问,你脖子怎么受伤了?”崔二娘伸手指了指崔衡玥的脖子。 “这个啊......”崔衡玥抬手抚上脖子,语气缓慢,心中在思考该不该说实话。 毕竟崔权已经下令,不得泄露刺客的事。 想了想,崔衡玥最后还是决定说真话,她命令水芙等人站到廊下去,然后才对崔二娘说: “昨晚府中进了刺客,差点伤了祖父,后来护卫追捕刺客时,刺客慌乱中闯入静兰苑,挟持了我......” “呀——”崔二娘惊叫了一声,突然意识到声音太大,又捂住嘴巴,小声问:“那祖父没事吧?” 崔衡玥:“祖父没受伤,只是刺客用我威胁祖父,逃了出去,祖父很愤怒,下了死令,谁若将这件事泄露出去,就严惩谁。” 崔二娘惊愕不已,难怪祖父命令各房各院的人不许出去,原来府中真的进了刺客。 “长姐,你的手是不是也受伤了?” 不然,她母亲刚才不会阻止她的莽撞行为。 崔衡玥轻轻地“嗯”了一声:“不过都是些皮外伤,擦几天药就会好。” 顿了一下,崔衡玥郑重地叮嘱崔二娘:“这件事你千万不能说出去,否则被祖父知道了,你我都要遭殃。” 崔二娘知道轻重,满口答应:“长姐放心,这是我们两个之间的秘密,我不会说出去的。” 许是因为崔衡玥的坦诚相待,又或许是因为姐妹两之间有了秘密,崔二娘对崔衡玥亲近了很多,拉着她进了自己的房间。 “长姐,你跟我详细说说刺客的事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刺客呢,他们长什么样?” 望着一脸好奇的崔二娘,崔衡玥不由失笑:“刺客都蒙着面,我怎么知道他们长什么模样? “不过,他们很凶狠,若是你以后碰上这样的人,一定要绕路走......” 说完刺客的事,崔衡玥顺势提起崔咏林:“对了,我刚才来大房的时候,在路上遇见了四叔。 “听说四叔被罚闭门思过,十年未曾出过院子,这是怎么回事?” 第256章 羡慕 提到四叔崔咏林,崔二娘脸上露出同情的神色。 “十年前我还小,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府中鲜有人知道。 “不过,我阿耶和阿娘知道,但是我一问他们,他们就呵斥我不许我问。” 说到这里,崔二娘靠近崔衡玥,炫耀道:“好在我聪明,有一次灌醉绣云,套出了话。 “绣云说,四叔是因为冲撞了太后,所以才被罚闭门思过。 “而且,每年中秋节的前一天,太后会派人去四房训斥四叔,这个时候祖父会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四房。”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道光亮,看来她选择中秋节前回府是个明智的决定,否则不知道要错过多少秘密。 中秋节前一天…… 崔二娘忍不住感慨:“长姐,你说太后是不是太记仇了? “当年罚也罚了,骂也骂了,毕竟是亲兄妹,出口气就得了,何苦要把四房的人囚禁到现在? “怪可怜的!” 崔衡玥若有所思:“也许是四叔犯了不可饶恕的错呢?” “能有什么大错?”崔二娘面露不屑:“即便有什么不可饶恕的错,当年四叔母小产,落得个缠绵病榻的下场,四叔也不得自由,这个惩罚就已经够狠了。 “囚禁十年都不放人出来,还每年来训斥一次,也太狠了。” 崔衡玥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你是说四叔母当年小产是太后干的?” “我可没这么说。”崔二娘慌忙看向四周。 房间里很安静,知道她们姐妹要说悄悄话,桑花拉着水芙等人在院子里喝茶。 崔二娘又靠近崔衡玥,悄声说道:“我也是听绣云说的,当年元娘…… “不对,是四叔和四叔母的女儿出生后没多久就病逝了,四叔母伤心过度,一病不起。 “过了两年,四叔母才振作起来,调理身子,准备给四叔再生个孩子。 “老天不负有心人,后来,四叔母果然怀上了,曹大夫诊脉说是个儿子,四叔和四叔母别提有多高兴了。 “但有一次太后和陛下驾临靖国公府,四叔母不知怎么就冲撞了太后。 “太后很生气,下令打四叔母板子,后来……四叔母就小产了。” 小产是对外的说辞,真实情况到底是怎样,除了少数几个人,没人知晓。 但是从那以后,谁都知道四房惹怒了太后。 崔衡玥低头想了想:“那这件事后,祖父和祖母对四叔是怎样的态度?” “额……”崔二娘斟酌了一下措辞:“在这之前,听说祖父虽然待四叔不如三个嫡子,但也不错。 “出了这件事后,祖父对四叔就没有了好脸色,平时也不会见四叔。 “祖母一向对四叔就不好,出了这件事后,祖母似乎恨上了四叔。” 恨上了崔咏林? 崔衡玥转念一想,嫡母恨庶子这不是很正常吗? 然而,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她就想到了一个不对劲的地方。 “不对,当初我回府的时候,跟祖父和祖母说我比四叔的女儿生辰早一天,我应该是元娘。但是祖父和祖母不同意,非要让四叔的女儿做这个元娘。” 崔二娘满脸惊讶:“原来你这个元娘是这么来的。” “听重点。”崔衡玥继续说道:“如果祖母这么恨四叔的话,那她为何坚持让四叔的女儿做这个元娘?” 是不对劲。 崔二娘手托腮,沉思了一会儿,“其实吧......”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 崔衡玥疑惑地看着她:“其实什么?” “额......”崔二娘有点忐忑:“我说了,你可不许生气。” “不生气。”崔衡玥满口答应。 作为长姐,她该有的心胸还是有的。 于是,崔二娘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其实吧,祖母不是很喜欢三叔母,就是你的母亲。 “你刚回府就跟她提条件,她自然不肯答应,这其实跟她恨不恨四叔没有关系。 “你看,后来不也答应你了,现在四叔的女儿连排行都没有,府里的人很快就会忘记她。 “这样的结果或许就是祖母所期望的。” 崔衡玥愣住了。 这话......似乎很有道理。 “啊,祖母,我不是有意说您的坏话,您千万不要生气。” 崔二娘说了一大堆,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祖母的坏话,心中顿生羞愧,对着福海院的方向,双手合十: “罪过,罪过。” 崔衡玥:“......” 这个小丫头,好像不信佛吧。 默默地看完崔二娘独自忏悔,崔衡玥又继续问:“四叔现在一个孩子都没有吗?” 听到这个问题,崔二娘松开双手,又倾身靠近崔衡玥,眸光闪闪:“没错,四叔除了早夭的那个女儿,一个孩子都没有。 “说起这件事,我倒是羡慕四叔母。 “四叔虽为庶子,但好歹也是靖国公府的郎君,祖父当年也很器重他,但是他娶了四叔母之后,就再也没对别的女人上过心。 “没有小妾,没有通房丫头,四房只有四叔和四叔母两个主子。 “当年,祖母说要给四叔纳妾,四叔母也同意,但是四叔死活不肯,甚至是以死相逼,说是这辈子只愿和四叔母双宿双栖,白头偕老。 “后来四叔的女儿早夭,四叔母一病不起,大夫说四叔母太过伤心,伤了身体,恐难有孕,即便如此,四叔也没有纳妾。 “再就是十年前,四叔母小产,彻底伤了身子,宫里所有的太医都说四叔母以后再也不能有孕,四叔仍然对四叔母不离不弃,甚至愿意被囚禁在府中,一辈子都不出去。” 崔二娘越说越激动,忍不住抓住崔衡玥的手臂,满脸羡慕道:“长姐,若是有男子如此对我,我就是死了也甘愿。” “胡说什么?”崔衡玥伸手用力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就如崔大夫人经常对她做的那个动作。 崔二娘有一瞬间的恍惚,听见崔衡玥后面的话,又回过神来。 崔衡玥说:“若是真有男子一心一意对你,只愿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就更不应该死了。 “你要努力活着,与心爱的人白头偕老。” 一生一世一双人? 崔二娘突然羞红了脸,伸手拍了一下崔衡玥,娇嗔:“长姐,你太坏了,你怎么能跟我说这种事情呢? “羞死人了——” 崔衡玥:“......” 这不是她自己先提起的吗? 崔衡玥心中无语,待崔二娘那股子羞愧过去之后,又继续打听四房的事...... 第257章 无形之中 崔衡玥在大房睡了一晚,第二天在大房用了早膳才离去。 靖国公府恢复了往日的生机,仆人们穿梭于各个院子,为中秋节做准备。 众人三缄其口,对昨日的事闭口不提,仿佛昨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当着红豆的面,崔衡玥故意对水芙和水蓉说:“你们两个伤势不重,多出去走走,这样好得快。” 水芙和水蓉心领神会,离开了房间。 没多久,崔衡玥也离开了房间,她在静兰苑中慢慢地走,去关心静兰苑那些受伤的仆人。 见崔衡玥负伤看望他们,静兰苑的这些仆人很感动,纷纷劝说崔衡玥回房休息。 “我没事,已经大好了。”崔衡玥笑着安抚他们,又对他们说:“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们的伤好了没有。 “这几日院子里的事不用你们做,大夫人已经安排好了人,你们只管安心养伤,要是在房里呆得闷了,就出来走走。” 众人谢恩,自行散去。 “红橘——” 崔衡玥叫住那个年纪最小的丫鬟,温和地问:“你手上的伤好点了吗?” “好多了,我觉得我明日就可以干活。”红橘伸出右手给崔衡玥看,一边说一边转动手,似乎在表明自己可以干活了。 崔衡玥按住她的手:“静兰苑人少,没有那么多活,还是多休息两日。 “来,陪我走走。” 红橘道声是,就跟在崔衡玥身边。 崔衡玥一边赏景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听说你进静兰苑之前,一直都呆在恩慈楼,你是恩慈楼收养的孤儿吗?” 晋阳郊外有一座恩慈楼,是靖国公府出钱修造,也是靖国公府出钱照顾楼里的所有人。 恩慈楼收留的大都是无家可归的孤儿,他们或是遭遇天灾,或是遭遇人祸,家破人亡,为求活下去,他们就去了恩慈楼。 因为恩慈楼,崔氏得了一个乐善好施的名声。 红橘点了点头:“嗯,我五岁的时候被人欺负,幸好碰见恩慈楼的言娘子,她出手救了我,之后又把我带回了恩慈楼。 “从此以后,我就留在了恩慈楼,读书识字,学习技艺。 “我绣工不错,平日里就绣些帕子拿去卖了,得来的钱就交给言娘子,也算是报答言娘子对我的养育之恩。”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问:“既然你在恩慈楼做得好好的,为何要来靖国公府做丫鬟? “你可知,到靖国公府做丫鬟是要签卖身契的,以后你想离开可不容易?” 红橘又点了一下头:“我知道,我就是想来报恩。” “报恩?”崔衡玥有点疑惑。 红橘解释道:“恩慈楼是靖国公府修造的,因为靖国公,我才有了安身之地,才能活到现在。 “所以我想到靖国公府,为靖国公做点事,哪怕只是扫扫地、洗洗衣服,我也心满意足。” 崔衡玥提醒她:“你现在在静兰苑,可不是在靖国公的院子。” “您是靖国公的孙女,我把您照顾好,也是报答靖国公的恩情。”红橘一本正经地说。 崔衡玥有点无语,但心中起了疑惑。 “我还没去过恩慈楼,你跟我说说恩慈楼吧。” “是。” ...... 水芙和水蓉回来之后,崔衡玥以擦药为由将红豆等人支开。 “如何?外面关于刺客有什么新的消息?”崔衡玥一边扯开衣服露出伤口,一边小声问她们。 水蓉给崔衡玥换药。 水芙则在旁边,小声禀道:“白启留在府中养伤,柳阳带人出城追捕刺客去了,曾铭他们则在调查四房的两个人。” “四房的两个人?”崔衡玥疑惑道:“怎么回事?” 水芙弯腰,在崔衡玥耳边说:“听说昨日刺客进了四房,后来四房就少了两个人。 “我还听说这两个人混进了护卫中,已经出城了。” 崔衡玥脑中闪过一道光。 她当时带着宋卓行三人进入四房,纯粹是想让崔权以为还有两个黑衣人躲在四房,这样崔权肯定会搜查四房,到时候她也能打探虚实。 她回府多日都没有见到四房的人,她就怀疑四房有问题,但四房周围都有护卫,任何人不得靠近,她唯有在四房闹点动静,才能了解崔权夫妻对四房的态度。 但没想到,四房还真的闹出了动静,悄无声息地消失了两个人,无形之中帮了她。 崔衡玥觉得,定是有人趁着府中闹刺客就把自己的人送出去,消失的两个人是四房的人,或许这件事就是四叔干的...... “四房的事先放着,你们去打听一下恩慈楼,还有言娘子和红橘。” 听完吩咐,水芙不禁问道:“元娘,你该不会是怀疑红橘是老夫人派来的人吧?” 崔衡玥迟疑了一下,点头:“嗯,恩慈楼就是靖国公府修造的,老夫人不可能不利用里面的人。 “你们先去查查,若是有问题我们也好早做准备。” ...... 中秋节前一日,下晌。 水芙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元娘,宫里来人了。” 崔衡玥立刻放下书,穿上鞋子就往外面走:“他们到四房了?” “往四房的方向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水芙的话还没说完,崔二娘就从外面跑了进来:“长姐,太后的人去四房了,我们......” 水芙突然顿住,期待地望着崔衡玥。 这个小丫头,是想等她开口吧? 崔衡玥勾了勾唇角,如她所愿:“走,我们去看看。” 就等这句话,崔二娘高兴地拽着崔衡玥就往外跑,一面介绍自己知道的情况: “太后总共就派了三个人,除了两位嬷嬷,还有一名御前侍卫。 “那名御前侍卫是谢四郎谢源,也是我的表兄,他很凶,不近人情,待会儿要是碰上他,我们就就走。” 水芙气喘吁吁地跑进房间:“元娘,宫里来人了。” 崔衡玥立刻放下书,穿上鞋子就往外面走:“他们到四房了?” “往四房的方向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水芙的话还没说完,崔二娘就从外面跑了进来:“长姐,太后的人去四房了,我们......” 水芙突然顿住,期待地望着崔衡玥。 这个小丫头,是想等她开口吧? 崔衡玥勾了勾唇角,如她所愿:“走,我们去看看。” 就等这句话,崔二娘高兴地拽着崔衡玥就往外跑,一面介绍自己知道的情况: “太后总共就派了三个人,除了两位嬷嬷,还有一名御前侍卫。 “那名御前侍卫是谢四郎谢源” 第258章 怎么得罪 话刚出口,崔二娘就后悔了,她这样说,岂不是说自己的表兄杀了人? 崔衡玥没有意识到这点,她摇了摇头:“不会,这里没有血腥味,而且这么短时间也杀不了这么多人。” 那就好。 崔二娘暗自松了口气,跟着崔衡玥进入院子。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滚出去。” 突然,一声暴喝,紧接着一道身影从屋顶飞下来,落在二人面前。 崔衡玥想也没想就将崔二娘推到身后,出掌挥向来人。 谢源没想到看着柔弱的女子居然会武功,而且武功不弱,他还来不及反应,身体就被打飞出去。 “拦住他。”崔衡玥匆匆对崔二娘说完,就往正房跑去。 糟了! 谢源暗道不好,脚尖一点,朝着崔衡玥飞跃过去。 见状,崔二娘急忙冲过去,张开双臂:“不许过去。” 眼看着要撞上崔二娘,谢源急忙刹住,准备绕过崔二娘去追崔衡玥,却没想到崔二娘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紧紧不放。 “二娘,你干什么?” 谢源不敢用力,怕伤着崔二娘,但崔二娘的阻挠让他很生气。 对于这个不苟言笑的四表兄,崔二娘原本就很畏惧,但一想到崔衡玥的嘱咐,她咬咬牙,拽着谢源不放手。 “四......四表兄,你不要生气......” “放开我。”谢源试着甩袖子,准备甩掉崔二娘。 但崔二娘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死死地拽着他的袖子,颤抖着说:“四表兄......那是四房的人,你就放过她吧。” 说这话的时候,崔二娘垂着头,不敢直视谢源。 虽说平日里表兄妹很少见面,但谢源经常听阿姐说起这个小表妹,对她的一些习惯了如指掌,他一眼就看出她在撒谎。 “四房的人都在院子里,怎么会从院外进来?” 谢源毫不留情地揭穿崔二娘的谎言:“二娘,放开我,否则坏了太后的事,咱们两个定会受罚。” 崔二娘犹豫了,但她没有松手:“四表兄放心,她就是进去瞧瞧,不会坏了太后的事。” 见崔二娘执迷不悟,谢源板下脸:“二娘,我最后跟你说一遍,放手。” 他声音冰冷,还夹杂着一丝怒气,听着让人害怕。 崔二娘不敢抬头,嘴里倔强地叫着:“不放。” 顿了一下,她又弱弱地说:“如果你答应我不去追她,我就放手。” “好。” 崔二娘没想到谢源答应得这么快,错愕地抬头。 “还愣着干什么?我不去追她,放手。”谢源冷声道。 “哦哦。”崔二娘连忙松手。 谢源说话算话,没有去追人,站在原地抚平袖子上的皱褶,面无表情道:“刚才进去的小娘子是谁?” 看她穿着打扮,应该也是靖国公府的主子。 但是,靖国公府的主子他都见过,这位小娘子却很陌生。 “她......”崔二娘支支吾吾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谢源双手背在身后,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你应该知道我画技一向很好,我刚才记下了她的容貌,待我画了她的画像,稍加打听就能知道她的身份。” 一听这话,崔二娘脱口而出:“长姐,她是我长姐。” 长姐? 姑姑只有她一个女儿,那位小娘子肯定不是二娘的嫡亲阿姐,那就是......崔氏长女。 不对,崔氏长女早就病逝了。 谢源越想越糊涂:“你长姐不是早就病逝了吗?” “额......是我三叔的嫡长女,也是崔氏长女,我的长姐,以前那个......不是。”崔二娘解释道。 崔咏轩的嫡长女? 那就是......王氏的女儿? 谢源脸色一沉,拔腿就往院里跑。 “哎,四表兄——” 崔二娘拼命地在后面追:“四表兄,你出尔反尔......” 谢源已经没了踪影。 ...... 崔衡玥刚跑到正房附近,就听见里面传出女人的惨叫声。 声音很大,但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仆人都没有。 崔衡玥心中疑惑,警惕地扫视周围,慢慢靠近正房。 她从廊下轻手轻脚地走到正房门口,悄悄地探头往里瞄了一眼,又迅速缩回头。 房间里,她的四叔崔咏林跪在地上,一位嬷嬷手持藤条,一下一下地抽在崔咏林的背上。 听着藤条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崔衡玥不寒而栗,虽然她只看了一眼,但是那一眼足够让她看清楚崔咏林背上的伤。 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崔咏林的手脚并未被捆绑,崔衡玥相信他一定有能力反抗,但是他没有,而是任由嬷嬷抽打。 难道是因为这位嬷嬷是太后的人,他就不反抗吗? 还是说,他已经习以为常,感觉不到痛了? “啊——” 内室传出来的惨叫声拉回了崔衡玥的神思。 崔衡玥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下,随即掏出帕子蒙住脸,冲了进去。 正在抽打崔咏林的嬷嬷看见门外冲进来一人,当即喝道:“你是何......” 话还未说完,眼前身影一闪,下一刻,后脖一阵疼痛,她就倒在了地上。 “你......” 崔咏林惊愕不已,正想问“你是谁”,就见来人往内室跑去。 紧接着,里面传出游嬷嬷的叫声,然后就是妻子田氏的声音:“你......你是谁?” 崔咏林连忙爬起来,不顾后背的痛楚,冲进内室。 “不许伤害我妻子......元娘?是你。” 刚才只看见一个侧影,不知道闯进来的小娘子的身份,现在与她对视,崔咏林一下子就认出了崔衡玥。 “元娘?” 田氏原本是趴在床上侧看崔衡玥,听见崔咏林喊“元娘”,心中震惊,急忙用双手撑着床板,艰难地坐起来。 元娘已经早夭,这人莫非是别府的小娘子? 田氏在心里猜测,嘴上问道:“你是谁府上的小娘子?” 崔衡玥摘掉面巾。 望着她那张几乎和崔咏轩一模一样的脸,田氏震惊:“你是......三伯和王氏的女儿?” 她见过崔咏轩和小妾生的女儿,她们之中只有四娘最像崔咏轩,但也只有三分像。 面前的小娘子却不同,容貌几乎和崔咏轩一模一样,所以这位小娘子一定是崔咏轩和王氏的女儿。 难怪府中又多了一位元娘,原来是王氏的女儿回来了。 田氏握紧了拳头。 崔衡玥恭敬行礼:“侄女给四叔、四叔母请安。” 行礼之后,崔衡玥直直地看着田氏:“敢问四叔母,您究竟是怎么得罪了太后,才遭受如此虐待?” 第259章 当众撒谎 田氏懵了。 她没想到这个侄女一开口就是问她这么私密的问题。 崔咏林也懵了,但他是没想到四房这个禁地居然有外人闯了进来。 每年的八月十四日,四房的仆人被锁在房间里,而他和田氏则被关在正房,承受太后的惩罚。 一到这个时候,父亲会下令,禁止任何人靠近四房。 然而今年崔衡玥回来后打破了这个规矩,崔咏林说不出来心中是什么感受,他只知道他的妻子此时此刻没有再被人抽打。 “我......”田氏突然有种冲动想告诉崔衡玥,但她刚开口,外面就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谢源闯了进来。 他快速扫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游嬷嬷,然后指着崔衡玥,命令她:“你,跟我出来。” 崔衡玥没动。 谢源一下子就被挑起了怒火,伸出拳头就挥过去。 “小心——”田氏情不自禁地提醒崔衡玥。 “多谢四叔母提醒。” 崔衡玥从容地避开拳头,还不忘向田氏道谢。 内室狭小,崔衡玥与谢源过了几招就冲向外室。 “别跑——”谢源追了出去。 内室顿时安静下来。 崔咏林连忙走到床边,去扶田氏:“快躺下,我帮你擦药。” “不必。” 田氏挥开他伸过来的手,冷漠地撇开脸,不看他。 一丝悲痛浮上眼眸,崔咏林定定地看着她瘦削的侧脸,心中苦涩不已:“晗儿,十年了,你还不肯原谅我吗?” 十年了。 田氏瞬间红了眼,一声不吭。 迟迟等不到回答,崔咏林继续说道:“晗儿,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你好,为了我们的孩子好,我没想到......” 崔咏林一时哽咽。 缓了缓,他又开口:“如果我知道是今天这样的后果,我定不会私自决定......” 这时,外面传来崔二娘的声音:“住手,都住手。” 田氏扭回头,冷硬道:“那孩子帮了我们,不要让她为难。” 说完这句话,田氏慢慢地趴在床上,眼睛看向床里面。 看着田氏血痕密布的后背,崔咏林心疼不已,他抬起脚,想过去抱一抱可怜的妻子,却又缩回了脚。 她不让他碰。 “唉——” 崔咏林深深地叹了口气,随即抬脚往外走。 外室中,崔二娘张开双手,站在崔衡玥和谢源中间,尽管她浑身颤抖,但面上神情十分坚定。 “你们不许打架。” 谢源板着脸:“二娘,你让开,这人不顾太后的命令闯进四房,我要抓她去向太后请罪。” “不行,你不能抓她。”崔二娘急了。 太后那么凶,若是她知道长姐闯进四房,定会惩罚长姐。 崔二娘突然放柔了声音,对谢源撒娇:“四表兄,长姐救过我,你看在我的面上,今天就当没有看见我和长姐,好不好?” “不行。”谢源断然拒绝。 “......” 崔二娘心中不悦,她堂堂靖国公府的嫡女,怎能被谢家儿郎吓住? 她张开嘴巴,正想说话,背后却传来崔衡玥的声音。 “谢四郎是吧?” 崔衡玥从崔二娘身后走出来,定定地看着谢源:“这样吧,我们比试一场。 “若是我赢了,今天你就当没有看见我和二娘,并且给我一刻钟的时间,我想去看看我四叔母。 “若是你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不会反抗。 “如何?” 谢源垂眸思考。 崔二娘却急了,压低声音,对崔衡玥说:“长姐,我四表兄武功很高,你肯定打不过他......” “好,比就比。”谢源答应了。 崔二娘哽住,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崔衡玥想了一下:“这样吧,我们就比三招,三招之内,我若是能把你打趴下,就算我赢。 “若是我不能在三招之内把你打趴下,就算你赢。” 谢源眸光一冷:“小娘子好大的口气!” 随即,他摆开架势:“好,今日就让我好好地教训教训你,让你知道什么叫做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谁教训谁,还不一定呢。” 崔衡玥冷哼一声,正要冲过去,就听见内室传来田氏的声音:“游嬷嬷——” 崔二娘大惊失色,冲到谢源跟前,小声地说了一句“我阿娘很疼长姐”,就转身冲向崔衡玥。 “快走。” 崔二娘拉起崔衡玥就往外面跑。 “跑什么?我再把她们打晕就是了。”崔衡玥想甩开崔二娘。 “现在不行了,不能让她们看见你的脸......” 崔二娘的声音越来越小,脚步声逐渐消失。 “唔......”桂嬷嬷的手指动了动,似要苏醒。 崔咏林望了一眼内室,快速跑到原来的位置,跪好。 谢源:“......” 田氏的声音再次从里面传出来:“我没有看见其他人,我就看见您突然倒下,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所以才突然晕倒?” “不舒服?我没有不舒服......” 游嬷嬷说到一半,拔腿就往外跑。 她刚跑出来,桂嬷嬷就睁开了双眼,从地上爬起来:“谁偷袭我?” “你也被偷袭了?”游嬷嬷看向桂嬷嬷,见她点头,心中顿时一沉。 又看见谢源杵在屋中,游嬷嬷便问道:“谢侍卫,你一直守在外面,可有看清楚闯进来的人是谁?” 谢源犹豫了一瞬,随即故作疑惑:“没人闯进来啊,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游嬷嬷和桂嬷嬷顿时就懵了,那谁把她们打晕了? “肯定有人闯进来了,我们就是被他打晕的。”游嬷嬷摸着后脖说道。 桂嬷嬷点头:“没错,肯定有人闯进来了。” 谢源一脸茫然:“真的吗?可是我守在屋顶上,没有看见有人闯进四房,院子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闻言,游嬷嬷和桂嬷嬷怔住。 没有人闯进来? 难道真是她们看错了? 不,她们没有看错,被打的位置还有点疼,这是真的。 游嬷嬷坚定地认为自己是被人打晕的,便说:“此事蹊跷,我们必须禀报老夫人,今日的惩罚就到这里。” 随即招呼桂嬷嬷和谢源:“我们走,去福海院。” 谢源面不改色,跟着游嬷嬷往外走。 在他们离开之后,崔咏林站起来,走到内室门口:“晗儿,你没事吧?” 田氏:“......死不了。” 听到这句话,崔咏林心中一痛,默默地转身往外走。 “四爷。” 刚走到廊下,一名灰衣男子就出现在崔咏林面前。 “去查查崔衡玥,我要知道她所有的事情。” 崔咏林刚吩咐完,灰衣男子就消失在眼前。 下一瞬,看守四房的护卫冲进院子...... 第260章 谨慎 为首的护卫名叫白辛远,是白启的侄子,他负责四房的防守。 “四爷。” 白辛远匆匆行礼:“听游嬷嬷说有人闯了进来,可有这么一回事?” 崔咏林淡定道:“在你来之前,除了游嬷嬷和桂嬷嬷、谢侍卫,我没有见过其他人。” “那游嬷嬷说她刚才被人打晕了,桂嬷嬷也说她晕倒之前看见过一个人影,她们是太后身边的女官,总不会对我撒谎吧?”白辛远看着崔咏林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 “那我就不知道了,或许游嬷嬷和桂嬷嬷当差累着了才会晕倒。” “......” 白辛远糊涂了,这个差事真的这么累吗? 思前想后,白辛远吩咐下属:“你们几个去房里看看,不要惊扰了四夫人。” 下完命令后,白辛远抱歉地看着崔咏林:“四爷恕罪,我这么做也是为了您和四夫人的安全着想。” “白护卫请便。”崔咏林满脸的不在乎。 白辛远又吩咐其他人:“你们去其他房间,都看仔细了。” “是。”护卫们领命而去。 没过多久,所有的护卫都回来了,他们向白辛远禀道:“没找到。” 难道真是游嬷嬷和桂嬷嬷看错了? 白辛远垂眸沉思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了谢源的话,毕竟是大夫人的侄子,他应该不会撒谎。 “走。” 于是,白辛远带着所有的护卫离开正院,回到原来的位置,继续看守。 在他们离开之后,四房的仆人才从房间里出来。 “四爷,我扶您回房擦点药吧。”管事齐阁伸手去扶崔咏林。 “不用了,就在这里擦药吧。” 崔咏林避开他的手,又吩咐进来的陆娘子和玉漪:“你们快去帮四夫人擦药,动作轻点,千万不能弄疼四夫人。” “是。”陆娘子和玉漪提着药箱进入内室。 齐阁一边帮崔咏林擦药,一边小声问道:“四爷,刚才白护卫说有外人闯了进来,您真的没看见吗?” 崔咏林面不改色地反问:“你何时见过有外人进入四房?” 齐阁动作一滞,随即又继续擦药。 十年了,除了上次国公爷和老夫人、大爷来过之外,就没见其他人来过四房。 当然,就算是他们想进四房,他们也进不来。 国公爷有令,四房诸人不得离开院子,不得见外人。 他也十年未曾出过院子,未曾见过其他人。 ...... 福海院。 游嬷嬷正在跟崔老夫人禀报刚才的事:“老夫人,我和桂嬷嬷是被人打晕的,肯定有外人闯了进去。” 崔老夫人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谢源:“谢四郎,你看见了吗?” “回老夫人的话,谢某一直在屋顶上守着,没有看见外人进入四房。”谢源恭敬回答。 崔老夫人又看向游嬷嬷。 这时,桂嬷嬷说道:“兴许是那贼人狡诈,偷偷溜进去没有被谢侍卫发现。” 崔老夫人默了默:“......去把白辛远叫来。” 还没等到白辛远,杜娘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老夫人,元娘和二娘求见。” 崔老夫人眉梢上挑,她们来干什么? “让她们进来。” 崔衡玥和崔二娘相伴进来,恭敬行礼:“给祖母请安。” “呀,游嬷嬷和桂嬷嬷也在啊。”崔二娘装作刚看见游嬷嬷和桂嬷嬷,冲二人点了点头。 又向崔衡玥介绍:“长姐,这两位嬷嬷是太后最信任的女官,左边这位是游嬷嬷,右边这位是桂嬷嬷。” 崔衡玥微笑着冲二人点头:“游嬷嬷,桂嬷嬷。” “四表兄,你也来了。”崔二娘又向崔衡玥介绍:“长姐,这是我的四表兄,如今在宫里当差,御前侍卫。” 崔衡玥矜持地冲谢源点了一下头。 看着崔衡玥新换的衣服,又见两姐妹装模作样,仿佛初次见面,谢源嘴角抽了抽,面无表情地回礼。 崔老夫人见差不多了,就看向崔二娘:“二娘,你们怎么来了?” 崔二娘伸手指了指崔衡玥手中的花,回答:“祖母,方才我和长姐路过菊园的时候,见万寿菊开得旺盛,就摘了几朵,特送来给您。” 菊园? 那里离四房很近。 崔老夫人狐疑地看着两人,却见崔衡玥双手捧着万寿菊走上前。 “祖母,请您过目。” 崔老夫人看向她手中的万寿菊,花瓣盛开,金黄艳丽,犹如夜晚的篝火,热情奔放。 “嗯,这几朵万寿菊倒是好看。” 崔老夫人赞了一句,就吩咐棠枝把花装进花瓶中。 棠枝拿走花之后,崔衡玥就向崔老夫人告辞:“祖母有事,我和二娘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 “嗯,你们退下吧。”崔老夫人淡淡道。 崔衡玥和崔二娘刚走,白辛远就来了。 “今日有谁靠近过四房?”崔老夫人威严地问。 白辛远想了想:“今日除了太后的人和我们几个,没有人靠近四房。” 脑海中晃过崔衡玥和崔二娘的身影,白辛远又说:“哦,对了,元娘和二娘曾去过菊园。 “不过,菊园虽然离四房很近,但也有一段距离,我并未看见她们靠近四房。 “后来,游嬷嬷跟我说了这件事后,我就派人搜查了四房,没有搜到可疑的人。” 谢源垂下眼眸,这两个小丫头行事还挺谨慎,倒是他小看了她们。 崔老夫人沉思片刻,对众人说:“你们先回去吧,此事我明日进宫,亲自向太后说明。” ...... 大房。 趁着帮崔衡玥整理衣服的时候,崔二娘小声问道:“长姐,祖母那里......不会怀疑我们吧?” “不会。”崔衡玥自信满满。 这时,崔大夫人走了过来,围着崔衡玥走了一圈,连连点头:“衣服很合身,样式也好看,做得不错。” 旁边的绣娘听见了,很是欣喜:“多谢大夫人夸赞。” “赏。” 崔大夫人一高兴,就命梧桐赏赐做衣服的绣娘。 “把我给元娘准备的首饰拿过来。”崔大夫人又吩咐道。 当崔衡玥带上全套的翡翠首饰,崔二娘噘着嘴道:“这套首饰比我的还好看,阿娘太偏心了。” 一听这话,崔衡玥连忙去摘脖子上的项链:“这么贵重的首饰我不能要,大伯母还是留着给二娘吧。 “我还在孝......我不太喜欢这些东西。” 见崔大夫人沉下脸,梧桐连忙小声地提醒崔二娘:“你那套首饰可是大夫人压箱底的东西,比元娘这套贵重多了。” 崔二娘瞪过去:“我没在意这个,我这是在跟长姐开玩笑,你们听不出来吗?” 梧桐:“......” 崔二娘说完就走到崔衡玥身边,按住她的手:“长姐,我跟你开玩笑呢,这么素净的首饰你戴着才好看,我戴了不好看。” 话落,崔二娘冲崔衡玥调皮地眨了眨眼睛,凑到崔衡玥耳边,低声道:“我刚才试探我阿娘呢。” 崔衡玥笑了。 “好了,衣服也试了,首饰也试了,收拾好,跟我一起送去静兰苑。” 崔二娘找了个借口,跟着崔衡玥去了静兰苑,一进房间,她就把仆人赶出去,迫不及待地问: “长姐,你刚才在四房看见了什么?” 第261章 初见太后 中秋佳节,举城狂欢。 百姓们脸上洋溢着欢快的笑容,与家人团聚,聊表思念,坐等晚上的花灯盛会。 而宫中盛宴定于晌午,巳时初,受到邀请的权贵就已经陆续进入皇宫。 靖国公府门外停着八辆豪华的马车,崔老夫人上了马车后,吩咐杜娘子:“把四娘和八郎叫过来,坐我这辆马车。” 周围的人听到了,眸中不禁泛起羡慕的神色。 老夫人虽然没有让三夫人去宫里,但是老夫人让三夫人的儿女跟她同乘一车,还没有叫上三房的嫡长女崔衡玥,就是在向众人宣示,四娘和八郎恩宠依旧。 而崔衡玥即便是崔氏长女,三房嫡长女,也并没有得到老夫人青眼相待。 崔四娘领着八郎在一众羡慕嫉妒的目光中缓缓走向最前头的马车,经过崔衡玥身边时,崔四娘挑衅地冲崔衡玥扬了扬下巴: “长姐,恕我不能陪你了。” 崔衡玥笑而不语。 “阿衡——” 这时,崔大夫人走过来,对崔衡玥说:“你坐我的马车,我有话跟你说。” 崔四娘神情一滞,乖顺地喊了一声“大伯母”就走了。 “得意什么?”崔二娘冲崔四娘的背影狠狠地瞪了一眼,随后拉着崔衡玥跟在母亲身后。 众人收回目光,各自上车。 崔二夫人上了马车后,忍不住说道:“大嫂对元娘也太上心了。” 听见这话,崔二少夫人笑了笑:“大伯母上次去云悬寺时就见过元娘,听说大伯母第一次见到元娘就很喜欢她。 “如今元娘回府,自然是对她上心。” 崔三娘冷哼:“上心又如何,终归是三房的人,往后亲事也是由三夫人做主。” 对于崔三娘说的话,崔二少夫人只是笑笑,没有接话。 虽然崔衡玥回府当日,她没有在场,但从国公爷和老夫人之后下的命令来看,崔衡玥绝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 马车徐徐驶动,崔大夫人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对左手边的崔衡玥说道:“太后对你突然回府一事颇有微词,这次进宫,你一定要谨言慎行。 “进宫以后,你和二娘就跟在我身边,不要随意走动。” 崔衡玥面露感激:“是,谨遵大伯母教诲,我一定不会乱走。” 她敛下眼眸,心中暗暗想道:姨母是在宫中去世的,而她虽然回到了靖国公府,但是进宫的机会不多。 这次进宫,她一定要找机会打探一下当年的事,绝不能空手而归。 崔大少夫人和崔三少夫人暗中对视一眼,越发感觉到崔大夫人对崔衡玥的重视,同时,她们也很高兴。 崔大夫人能当着她们的面对崔衡玥说出这番话,就说明崔大夫人把她们当自己人,说话毫不避讳。 “阿娘,别说这个了,长姐会紧张的。”崔二娘插嘴说道。 见母亲不生气,崔二娘挽住崔衡玥的手臂,笑盈盈道:“长姐,你不必担心,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崔衡玥嘴角微抽,随即露出笑容:“有你在,我就放心了。” 闻言,崔二娘心情大好,跟崔衡玥说起宫里的趣事:“长姐,我跟你说,上次我进宫的时候......” 在崔二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中,马车来到了宫门口。 崔府众人下了马车,经过查验后,缓步走进宫门。 宴席未开始,崔府众人需得去万寿宫给太后请安。 “太后万安!” 崔府一行二十余人除了崔老夫人,其他人都跪在地上,向太后行礼。 “都是一家人,快起来。” 声音很温柔,崔衡玥忍不住抬头看了前面一眼。 坐在宝座上的太后不过三十多岁,保养得宜的脸上绽放着笑容,一双明眸如同水中月,朦胧神秘。 看着不像是久居上位的太后,倒像是平常的贵妇人,崔衡玥实在想象不出这样美丽和善的妇人会做出虐待兄嫂的事情来。 也许,这背后有隐情。 “母亲,快坐。” 太后亲自扶着崔老夫人坐下,又招呼其他人:“你们也坐。” “谢太后。” 众人谢恩之后,就小心翼翼地坐下。 太后看着崔老夫人道:“长兄和二兄他们还在前朝,稍后才会过来,母亲就在我这里坐会儿,等长兄他们过来,再出去逛逛。” 崔老夫人笑着说:“我都一把老骨头,走不动了,还是让小辈去逛逛吧。” 太后笑了笑,又问起崔老夫人的身体:“母亲近来身体可好?晚上睡得如何?” 崔老夫人目光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女儿,一个一个地回答她的问题。 在太后和崔老夫人说话的时候,其他人静静地听着,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崔衡玥看得疑惑,崔府的人似乎很惧怕太后。 关心过母亲之后,太后又和崔大夫人、崔二夫人说了几句,随后将喜欢的小辈叫到跟前,问起近况。 崔衡玥发现,太后和崔老夫人一样,最喜欢的小辈是三房的崔四娘和崔八郎,崔五郎次之。 崔三娘生得美貌,也得太后喜欢。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崔二娘用手肘捅了崔衡玥一下,她当即回过神来,发现殿中的人齐齐看向她。 “长姐,太后叫你过去。”崔二娘垂着头,小声提醒。 崔衡玥深吸一口气,弯了弯唇角,仪态万千地走到太后跟前,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太后。” “抬起头来。”声音突然变得威严。 崔衡玥心中一凛,听话地抬起头,但眼眸往下,没有与太后对视。 良久之后,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嗯,倒是长得很像三兄。” 听见这话,崔四娘的脸顿时拉了下来。 自从崔衡玥回府之后,她就最讨厌别人说崔衡玥长得跟父亲很像,说得好像她不是父亲的女儿,只有崔衡玥才是父亲的女儿一样。 不过,在意识到这是万寿宫后,崔四娘立刻收起自己的小情绪,露出笑来。 “是啊,姑母,大家都说看见长姐就像是看见父亲,不用滴血认亲,也能知道这是父亲的女儿。”崔四娘盈盈笑道。 此话一出,太后便看向崔老夫人:“元娘回府,母亲可有验过?” 不知是不是错觉,崔衡玥听出了太后在说“元娘”这个名字时,颇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崔老夫人露出勉强的笑:“事关崔氏子孙,自然是验过。” 见状,太后直直地盯着崔衡玥,缓缓说道:“事关重大,还是多验几次比较稳妥......” 第262章 砍了 崔老夫人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有反对。 崔四娘唇角微勾,带着一丝得意。 “太......” 崔二娘正想说话,就被崔大夫人小声喝止:“太后面前,不得放肆。” 呵斥完,崔大夫人站起来,先是冲太后行了一礼,而后说道:“太后,元娘回府,虽然没有大摆宴席,昭告天下。 “但是元娘已经正式见过府中的人,名字排行也已经写上族谱。 “她是老三的嫡长女,这件事毋庸置疑,此时若是再验,恐怕会惹人非议。” 面对崔大夫人这位大嫂,太后的神情缓和了一点,但是她的决定丝毫没有动摇。 太后笑着说:“既然还没有昭告天下,那出了错还能纠正,反正这里只有我们自家人,今日之事也不会传至外面。” 说到这里,太后环视众人,面带微笑,语气十分温柔:“你们说,是不是?” 崔二夫人当即站出来:“太后说得是,我等绝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其他人慌忙起身,恭敬说道:“太后说得是,我等绝不会将今日之事传扬出去。” 见状,太后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不等崔大夫人说话,她便吩咐一旁的女官:“游嬷嬷,去准备三碗干净的水,再去把三爷请过来。” “是,太后。”游嬷嬷离开了大殿。 事已至此,崔大夫人不能再反对,否则就是犯上。 崔衡玥默默地看着这些人,心中冷笑,她的身份自然是真的,无论他们怎么折腾也不能否认她是崔咏轩和王氏的女儿。 很快,游嬷嬷就准备好了三碗干净的水,她命人搬来一张案几放在太后前面一丈远的地方,然后将三碗水放在案几上,旁边还摆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在这期间,太后一直拉着崔老夫人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崔咏轩被带进大殿,随后游嬷嬷将殿中奴仆宫人全都遣了出去。 “开始吧。” 太后向崔咏轩简单地说明情况后,就吩咐游嬷嬷开始滴血验亲。 “崔小娘子,请吧。”游嬷嬷面无表情地对崔衡玥说。 哼—— 崔衡玥无声冷笑,缓步走到案几前,与崔咏轩站在一起。 游嬷嬷拿起匕首,恭敬地对崔咏轩说:“三爷,得罪了。” “无妨。”崔咏轩唇角勾了勾,又拉下去,将左手伸到游嬷嬷面前。 这时,太后又吩咐:“动作轻点。” 游嬷嬷道声是,一手端着碗,一手拿着匕首,在崔咏轩的小指上轻轻地划了一刀。 鲜红的血滴在清水中,游嬷嬷又换了一个碗,接了一滴血,再换一个碗。 三碗水中都接了鲜血,游嬷嬷递给崔咏轩一方锦帕:“三爷,快止血。” 然后,游嬷嬷又端着碗,拿着匕首来到崔衡玥面前:“崔小娘子,该你了。” 匕首向前,寒光闪闪。 瞥见游嬷嬷嘴角抽动了一下,崔衡玥伸出去的手突然翻转,夺下游嬷嬷手中的匕首。 “这点小事,不敢劳烦游嬷嬷,还是我自己来吧。” 话音未落,她就已经在自己的食指上划了一刀。 “滴答——” 一滴血落入水中。 崔衡玥又将手指放在第二个碗的上方,落下一滴血后,又移到地第三个碗的上方。 三碗水中皆有崔咏轩和崔衡玥的血,崔二夫人忍不住上前,来到案几旁,伸长了脖子看。 见状,崔大夫人也站了起来,走到案几旁。 崔二娘等人蠢蠢欲动,但不敢造次,站起来伸长了脖子努力地探看。 崔衡玥自信满满,看也没看那掺了血的水,然而在听到崔二夫人的惊呼声后,她脸上的自信瞬间崩裂。 “呀,没有融合。”崔二夫人捂着嘴,看了看崔衡玥,又看了看崔咏轩,满脸的震惊。 三碗水中的血都没有融合,也就是说崔咏轩和崔衡玥不是父女。 殿中顿时沸腾起来。 “怎么会?元娘居然是假的?” “怎么可能,长姐长得和三叔一模一样,怎么可能不是三叔的女儿?我不信。” “我也不信。” “证据摆在这里,可由不得我们不信......”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崔大夫人脸色一沉,站了起来:“这......”水有问题。 “这三碗水有问题。”崔衡玥抢在崔大夫人的前面,把疑点说了出来。 真是笑话,她这张脸长得跟崔咏轩几乎一模一样,说他们不是父女,谁会信? 没想到一国太后,居然会做出这么低劣的事情。 崔衡玥心中鄙夷,无畏地迎上太后的目光。 太后还没有出声,游嬷嬷就大声呵斥:“放肆,这三碗水不过就是最普通的水,你竟敢说水有问题,是在质疑太后使诈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毕竟这水不是太后准备的。”崔衡玥淡淡道。 “你......”游嬷嬷气道:“你的意思是我动了手脚了?” 崔衡玥面无表情:“谁准备的水,谁就动了手脚。” 游嬷嬷气急,转身对太后说:“太后,我没有动手脚,是这小娘子身份被揭穿,恼羞成怒,就诬陷我。” 太后缓缓起身。 殿中瞬间变得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太后。 她的一句话,能定人生死。 太后轻启红唇,先是安抚游嬷嬷:“你跟着我数十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随即脸色一变,冲崔衡玥喝道:“崔衡玥,你竟敢假冒身份,混入靖国公府,还诬陷我宫中的人,如此恶毒,该当凌迟。 “来人啊,把她拖出去,砍了。” 崔大夫人大惊失色,慌忙求情:“太后——” “太后——” 有人与崔大夫人同时开口,却是一道男声。 众人齐齐看向殿门口,却见陈临珅提着一名宫女走了进来。 “跪下。” 陈临珅走到崔衡玥身边,将宫女丢在地上,先向太后行礼:“侄儿见过叔母。” 不喊太后,却喊叔母,这是在攀关系吗? 崔衡玥疑惑地看着陈临珅。 陈临珅感受到身旁的目光,却没有看崔衡玥,而是笑着对太后说:“叔母,说起来也真是巧,我刚进万寿宫,就碰上这小丫头往水里掺东西。” 他伸手指着案上的碗:“就是这三碗水。”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语气冰凉:“哦,是吗?” “是。” 陈临珅一本正经地回答:“叔母,崔衡玥是跟我一同回京的,之前在云悬寺,我们也见过几面。 “她的身份,我最清楚,她就是崔三爷的嫡长女......” 第263章 挑不出刺的理由 “呵!” 崔四娘冷笑:“常山郡王不是我们靖国公府的人,又如何得知她就是我父亲的女儿? “莫非十五年前,她出生的时候,你在现场不成?” 听见这话,崔五郎呵斥:“四娘,不得胡说。” 自己的兄长不能反驳,崔四娘没有再说话,但她脸上不屑的神情分明就是不相信陈临珅的话。 陈临珅没有生气,反而笑道:“四妹妹有所不知,你长姐从小就被寄养在云悬寺,她的身份我叔父最清楚。” “你叔父是谁?”崔四娘不服气,冲口而出。 陈临珅:“楚王。” 崔四娘顿时语塞:“……” 见太后也变了脸色,陈临珅换了称呼,严肃道:“太后,这小丫头往水里掺东西,意图蒙蔽您,隐瞒崔小娘子的真实身份,着实可恶。 “还望太后恩准,许我查明真相后,依法惩处。” 太后内心挣扎过后:“……准。” 于是,陈临珅朝外喊道:“来人啊,准备三碗清水,要干净的,不掺任何东西。” 太后的脸色更难看了。 很快,松木就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太后万安。” 松木行礼过后,就将托盘上的三碗清水放在案几上,然后将原来那三碗掺了血的水端走,默默地退出大殿。 “三爷,得罪了。” 陈临珅对崔咏轩说完,拿起匕首就在崔咏轩的食指上划了一刀。 他动作很轻,鲜血缓缓流出来,滴落在清水中,红得刺眼。 “崔小娘子——” 陈临珅走到崔衡玥面前,背对着太后和崔老夫人,手握刀尖,将匕首递给崔衡玥。 “你自己来吧。” 说这话的时候,陈临珅冲崔衡玥眨了眨眼睛,仿佛在说:别怕,我来帮你。 崔衡玥仿佛没有看见,也没有接匕首,她伸出刚才被划伤的食指,然后用另一只手捏住食指,用力一挤。 “嘀嗒——嘀嗒——嘀嗒!” 三滴血分别落入三碗水中。 两滴血缓缓移动,最终融合在一起,如漂浮在水中的红梅。 “呀,融合了。” 第一个发出惊叫的还是崔二夫人,紧跟着,她又说:“看来常山郡王说得是真的,刚才的水确实被掺了东西。” 底下的人议论纷纷: “看看,我就说长姐是三叔的女儿吧。” “这下我相信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声,崔大夫人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这件事终于能尘埃落定了。 崔二夫人看向那名跪在地上的宫女,好奇地问:“你到底在水里掺了什么东西?居然这么神奇?” 游嬷嬷看着太后,见太后眨了一下眼睛,就快步走到那名宫女面前,凶狠地问:“绿儿,你为何要在水里掺东西?从实招来!” “我……”绿儿抬头看了一眼太后,又看了一眼游嬷嬷,终是伏下身体,趴在地上: “这件事确实是我做的,我认,请太后降罪。” 这时,太后才缓缓开口:“念在你多年服侍我的份上,就罚你去掖庭。” “等等——”崔衡玥突然出声。 陈临珅小声提醒:“得饶人处且饶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崔衡玥假装没有听见,指着宫女对太后说:“太后,我能问她几个问题吗?” “元娘。” 这一声称呼中饱含警告。 崔老夫人站起来,沉着脸道:“好了,你的身份毋庸置疑,稍后我会在宴席上当众宣布。 “如今宴席就快开始了,外面还有那么多的人等着给太后请安,你就不要在这里耽误时间了。” 话落,崔老夫人转身看着自己的女儿:“太后,我们就先告辞了。” 说完招呼其他人:“走吧。” 崔衡玥不管不顾,冲到绿儿身旁,抓住她后背的衣服把她拽了起来: “你从未见过我,也与我非亲非故,为何要这么做? “说!” 她表情凶狠,声音凌厉,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像是要吃人一般,吓得绿儿浑身颤抖。 “我……我是……” 崔老夫人厉喝:“元娘,在太后面前,休得放肆!” 又吩咐道:“二娘,三娘,把她给我拖走。” 崔二娘顿时为难起来。 崔三娘见崔二娘没动,她也不动。 崔老夫人正要对她们发火,就看见崔大夫人去拉崔衡玥。 “好了,元娘,她已经受到了惩罚,我们走吧。” 崔衡玥用力甩开崔大夫人,叫道:“我就想知道真相,问几句话而已,不会耽误开席。” 说着,手下用力,绿儿的衣服顿时往下滑,前面的衣襟勒得她喘不过气来。 “老实交代,为何要这么做?” 崔咏轩看不下去了,大喝:“崔衡玥,你给我住手!” 崔衡玥更用力了:“说!” 对于崔衡玥堂而皇之的无视,崔咏轩只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碎了一地,心头怒火顿起。 “孽障!” 崔咏轩冲过去,扬起手就对着崔衡玥的脸打过去。 “你真的要打我吗?”崔衡玥突然松开手,目光直直地迎向崔咏轩。 她的声音很平静,目光也很平淡,然而崔咏轩却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威胁,动作一顿。 他的长女虽然看着柔弱,但是他在她面前毫无亲情可言。 当着众人的面,他可不想被自己的女儿制住,当众出丑。 崔咏轩缩回手,如老父亲般语重心长地说:“元娘,不要闹了,你母亲也不想看见你这样。” 居然还有脸提她的母亲? 崔衡玥想讽刺他一番,但瞥见殿中的人,又看向跪在地上喘气的绿儿:“说吧,再不说我可就不客气了。” “啪!” 突然一声巨响,众人循声望去,却见杯子碎了一地。 “太后息怒。”众人慌忙跪下。 崔大夫人跪在地上,暗中扯了扯崔衡玥的裙摆,低声呵斥:“元娘,跪下。” 崔衡玥没有跪,直面太后:“太后,我是崔氏这一辈的长女,如果随便一个宫女都能欺负我,传扬出去崔氏还怎么立足? “崔氏是第一世家,更是太后您的母族,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的。” “你……”太后只觉得崔衡玥是在讽刺她,然而她满心的怒火却不能发出来。 默了一瞬,太后突然收起怒容:“你说得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欺负我们崔氏。” 她看向跪在地上的宫女:“绿儿,说吧,你为何要这么做?” 崔衡玥看向绿儿。 看着太后那双平静的眼睛,绿儿深知自己必须说出一个让崔衡玥挑不出刺来,又能不连累其他人的理由。 沉思片刻,绿儿缓缓说道:“上次崔老夫人进宫跟太后说,崔三爷和王氏的女儿回来了,我无意间听到了这件事。 “当年,我阿娘也在宫里当差,但有一次不小心打碎了荣贵妃的茶杯,就被荣贵妃杖毙。 “听说荣贵妃没有孩子,对妹妹王氏肚子里的孩子寄予厚望,十分喜爱。 “当年我年纪小,不能为阿娘报仇,后来荣贵妃也死了,我没有机会报仇。 “所以,当我听到荣贵妃的外甥女回来了,就决定要毁了她……” 第264章 不会相信 绿儿提到荣贵妃的时候,太后眸中闪过一丝恨意,虽然极其短暂,但是这一幕并没有逃过崔衡玥的眼睛。 她早就听说,当年先帝在世、太后为淑妃时,太后就与她姨母不对付,何况崔家和王家积怨已久,或许她姨母的死与太后有关。 崔衡玥敛下眼眸,一副相信了绿儿的模样:“原来是这样......” 下一瞬,她又抬起眼眸,愤怒地看着绿儿:“当年是你阿娘犯错在先,你怎能将你阿娘的死怪在我姨母的身上?” “是,我阿娘是有错,但罪不至死。” 说着说着,绿儿就泪流满面:“不过就是打碎了一只茶杯,何至于要了我阿娘的命?荣贵妃如此歹毒,活该她早死......” “啪!” 崔衡玥扬手甩了绿儿一巴掌:“住口。” 当着太后的面打她的人,众人惊呆了,望着绿儿脸上那鲜明的指印不知道该说什么。 “太后——” 崔衡玥转身面对太后:“此人侮辱荣贵妃,还诬陷我,罪不可赦,但她毕竟服侍您这么多年,就免了她的死罪吧。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还请太后发落。” 那一巴掌很真实,崔衡玥眸中的愤怒也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肯定是相信了绿儿的说辞。 太后心中松了口气,但是对崔衡玥的不识时务很生气,她在心中暗暗下决定:今日一定要找机会狠狠地惩罚这个臭丫头。 她移开目光,看向绿儿:“既然元娘仁善,为你求情,那就罚入掖庭,这辈子都不许出来。” “谢太后。”绿儿感激道。 随后,绿儿被拖出去,崔衡玥告退。 太后并未阻拦崔衡玥,还说:“其他人都来过宫里,你是第一次来,就让四娘带你去花园逛逛。” 崔衡玥谢恩。 崔府其他人趁机告退。 人去殿空,只剩下太后和陈临珅。 不等太后责问,陈临珅就跪下来请罪:“叔母息怒,侄儿无意对您宫里的人下手。 “只是,我父亲派人查过崔衡玥,她的确是崔咏轩和王氏的嫡长女。 “若是任由绿儿胡闹,以后这件事被揭发,恐怕有损您的威严。 “故侄儿斗胆将绿儿带到了这里,还请叔母恕罪。” 提到摄政王,太后怒气一滞,随后脸上慢慢地绽放出笑容:“既然摄政王已经查过她的身份,那就不会有假。 “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今日中秋,晚上还有花灯盛会,你且去玩吧。” 陈临珅暗自松了口气:“谢叔母,侄儿告退。” 离开万寿宫后,陈临珅问松木:“崔小娘子去哪里了?” 今日进宫的崔小娘子有好几位,但松木知道主子问的只有一位,那就是崔衡玥。 “郡王放心,我派人盯着呢,现在崔小娘子应该在月池。” 松木话音未落,陈临珅就已经往月池方向行去,他连忙追上去。 ...... “绿水潋滟,拂柳温柔,美人在侧,心驰神往。” 陈临珅摇着折扇,念着诗,一步一步地走到月池边,站定在崔衡玥身边,笑望着她:“崔小娘子觉得我这首诗如何?” 崔二娘和崔衡玥正在看风景,对于突然出现的陈临珅很惊讶:“常......常山郡王。” 她慌忙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见状,崔衡玥也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我们本就是亲戚,不必多礼。”陈临珅微笑着对她们说。 崔二娘缓过来,回以微笑:“礼不可废。” 陈临珅看向崔衡玥:“崔小娘子觉得我刚才的诗怎么样?” 原来他口中的崔小娘子是指长姐啊,崔二娘默默地站着,听他们说话。 “我从小在云悬寺长大,没学过诗词,不懂欣赏。” 崔衡玥这话一出口,就遭到崔二娘用手肘撞她:“长姐,就算你不懂也不能说出来,这样会失了我们崔氏的颜面。” “颜面不是装出来的。”因为崔二娘说话的声音很小,崔衡玥下意识地降低了声音。 不过,陈临珅是学武之人,还是听到了她们姐妹两的谈话,在崔衡玥说完之后,他唇角微扬,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果然是个有趣的小娘子。 他缓缓开口:“外面都在传崔三爷的嫡长女自打出生之后身体就不好,从小就在庄子上养病,近日回府,深得崔府上下喜爱。” 崔二娘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没有接话。 崔衡玥挑了挑眉,他这是在提醒她? 这样的传言自然是崔老夫人让人散布出去的,崔府的人不可能承认当年他们逼得她母亲走投无路,只得寄居在云悬寺。 所以有这样的传言,崔衡玥也不意外。 她转身,对着陈临珅郑重地行礼:“方才的事还未感谢常山郡王,我在这里就多谢常山郡王了。 “大恩不言谢,想必常山郡王也不会在意这点小恩小惠,那我就不准备谢礼了。” 崔二娘瞪大了双眼,长姐居然这么跟常山郡王说话? 没想到常山郡王竟然不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不过举手之劳,崔小娘子不必放在心上。” 顿了一下,他扭头对崔二娘说:“二娘,方才我过来的时候,看见你母亲派人寻你,脸色似乎不太好,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我去看看。”崔二娘想也没想,拔腿就跑。 桑花和白芍立刻去追。 崔衡玥很无语,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那个小丫头居然信了,真不知道该说她蠢还是单纯。 “你们站远一点,我有些话要和你们小娘子说。”陈临珅对水芙和水蓉说。 水芙和水蓉没有动,而是看向崔衡玥。 “听常山郡王的。” 崔衡玥发话之后,水芙和水蓉才离开月池边。 不远处的松木瞧见了,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两个小丫头行事还挺谨慎,没有露出马脚。 “常山郡王有话就直说吧。”崔衡玥不想在这里逗留太久,开门见山地说。 陈临珅摇了一下扇子,嘴角含笑:“说起来,我帮崔小娘子可不止一次了,上天安排我们相遇,我想绝不会是让我帮你这么简单。 “你不觉得,我们之间很有缘吗?” 有缘? 崔衡玥不禁在心里冷笑,如果穆火没有告诉她瑞王和她母亲之间的纠葛,她肯定会相信他。 可惜,她知道了当年的事,无论他再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 第265章 还人情 池水倒映在崔衡玥的眸中,绿意染上她的眼瞳,如同珍藏多年的翡翠。 陈临珅一时看迷了眼,但听见崔衡玥的声音后又立即回过神来。 只见崔衡玥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笑容:“确实是有缘。” 闻言,陈临珅不自知地笑了起来,又听崔衡玥说:“你想知道我在云悬寺的事吗?” “想。”陈临珅脱口而出。 崔衡玥将目光移向月池水面,幽幽说道:“从我记事起,我就在南殿的厨房烧火,这是我的差事,只有完成了差事,我才有饭吃。 “不只是我,南殿所有人都是如此,每次用膳之前,若是没有完成差事,那一顿就得饿着......” 陈临珅在脑海中思索自己能记事的时候是多大。 好像是......五岁。 没想到她五岁的时候就已经在厨房烧火了,真是太可怜了。 陈临珅心中突然涌起一阵心疼,他想到了自己五岁的时候,读书识字、学习六礼......虽然当时也曾觉得自己可怜,但是锦衣玉食的他比起时不时就挨饿的崔衡玥来说,就幸福多了。 “楚王手底下的人很凶,他们不会因为我年纪小就让我少干点活,只要我们稍微犯点错,他们轻则辱骂我们,重则用鞭子抽打我们。 “而且,他们时常增加规矩,让我们遵守,若是我们不遵守,就会挨打......” 说着说着,崔衡玥就提起了楚王,陈临珅立刻收起心疼,仔细听起来。 “在我母亲病逝之前,我从未去过北殿,也从未见过楚王,但是我母亲病逝之后,我伤心欲绝,想追随她去,就从南殿的山崖跳了下去。 “不过,云晨救了我,后来楚王大概是见我太可怜了,就调我去北殿当差,我也因此见到了楚王......” 听到这里,陈临珅急切地问:“楚王如何?” 崔衡玥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去过云悬寺吗?楚王是你的叔父,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陈临珅神色一僵,但他很快就想到了说辞:“我虽然是楚王的侄儿,但是叔父他自从生病之后,就脾气不太好,不太愿意见人。 “去年我见到了,但今年我还没见到,所以我想知道他的身体怎么样了?” 崔衡玥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这样啊,说起来楚王之前的身体怎么样,我不是很清楚,但是今年我见过他几次。 “楚王身体不太好,听说一到下雨天,他双腿就痛得不行,我曾经在殿外听到过他痛苦的叫声。 “额......听着怪可怜的......” 崔衡玥感慨了一番,又继续说:“我以前听人说楚王是战神,还以为他英明神武,是个大英雄。 “后来见到楚王之后才知道,战神是曾经的辉煌,现在的楚王就是一个废人......” 陈临珅竖着耳朵,认真地倾听,唯恐漏掉有用的消息。 “好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云州城的人情就算是还给你了。”崔衡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陈临珅怔住了,这就算还人情了? “崔小娘子,我还没说让你还人情呢?而且我也没说我要什么,你这样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当是还我人情,未免太不厚道了吧? “何况,你只是跟我说了一通你在云悬寺的事情,还是你自己主动说的,这跟我在云州城救你的人情比起来,也太微不足道了。” 崔衡玥收起笑容:“刚才是你说想听的,如今听了却不满意,常山郡王是在戏弄我吗? “再说了,当初我也没说让你救,是你自己救我的,我是被动地欠下了人情。” 所以,如今他就要被动地接受她还人情吗? 如此轻易就还了他的人情,陈临珅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称赞她。 不过,从她口中得知了楚王的情况,回去之后能在父亲面前交差,也算是不错的回报。 陈临珅想通之后,又笑着说:“好,就当是你还了云州城相救的人情,但是后来回京时,在城外我又救了你一命。” “别忘了,我当时也救过你。”崔衡玥提醒他。 陈临珅被哽了一下:“额......还有你回府之前,我帮你宣扬身份,并当众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亲自送你回靖国公府。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平安回到靖国公府,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敢动你。 “这个人情,你总要还吧?” 崔衡玥面无表情道:“我可没让你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难道你主动给人情,我就要还吗? “那以后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还人情岂不要忙死?” 见陈临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崔衡玥又哼道:“再说了,回府一事我心中早就有了安排,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伤不了我。 “我没怪你打乱我的计划就算不错了,你居然还敢向我讨人情?” 陈临珅:“......” 心中突然就升起一股怒火,陈临珅死死地盯着崔衡玥,凉凉开口:“你这样说,刚才我帮你揪出绿儿这个人情,你也不会认了?” 崔衡玥语气冰冷:“不认。” “好,好,好。” 陈临珅连说三个“好”字,话几乎是从牙齿缝中挤出来:“算我自作多情,从此以后,我再也不会帮你。” 说完,拂袖而去。 “哼,好心当做驴肝肺,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陈临珅骂骂咧咧的话传入崔衡玥的耳中,她无声冷笑。陈临珅想通之后,又笑着说:“好,就当是你还了云州城相救的人情,但是后来回京时,在城外我又救了你一命。” “别忘了,我当时也救过你。”崔衡玥提醒他。 陈临珅被哽了一下:“额......还有你回府之前,我帮你宣扬身份,并当众说你是我的救命恩人,还亲自送你回靖国公府。 “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能平安回到靖国公府,让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不敢动你。 “这个人情,你总要还吧?” 崔衡玥面无表情道:“我可没让你这么做,这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张,难道你主动给人情,我就要还吗? “那以后人人都像你这样,我还人情岂不要忙死?” 见陈临珅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崔衡玥又哼道:“再说了,回府一事我心中早就有了安排,那些居心叵测之人伤不了我。 “我没怪你打乱我的计划就算不错了,你居然还敢向我讨人情?” 陈临珅:“......” 心中突然就升起一股怒火,陈临珅死死地盯着崔衡玥,凉凉开口:“你这样说,刚才我帮你揪出绿儿这个人情。 第266章 目光 “原来你在这里。”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崔衡玥惊讶地回头:“宋小郎君?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商人之子,而今日宫宴邀请的都是三品及以上的官员和家眷,他不可能在受邀之列。 难道他是混进来的? 水芙和水蓉也很惊讶,难以置信地望着走过来的男子:“宋......宋小郎君?” 宋卓行没有回答崔衡玥的问题,反而问道:“陈临珅那个臭小子找你干什么?” “你怎可直呼常山郡王的名讳?”水芙很吃惊,也很疑惑,一个商人之子居然敢直呼常山郡王的名讳? 是胆大包天?还是无知无畏? 宋卓行没有理会水芙,依然板着脸等崔衡玥的回答。 “没什么。”崔衡玥淡淡地吐出三个字后,就不愿多说。 随后,她招呼水芙和水蓉:“宫宴就要开始了,我们走吧。” 宋卓行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见状,润竹走到宋卓行身边,小声道:“三郎,好几天不见了,你怎么能对崔小娘子摆脸色呢? “你刚才也看见了,常山郡王是怒气冲冲离开的,肯定是崔小娘子跟他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这就说明崔小娘子不待见常山郡王。 “你知道这一点就行了,何必刨根究底,惹崔小娘子不快?” 闻言,宋卓行脸上浮现出懊悔的神色。 对啊,他们之间肯定闹得很不愉快,这就行了,他何必问那么多? 想通之后,宋卓行连忙去追崔衡玥。 “我舅舅是礼部尚书,我跟他一起来的。” 宋卓行追上崔衡玥之后,简单解释了一句,就关切地问:“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问这话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去看崔衡玥的脖子,却见她脖子白皙无暇,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 他不由地松了口气。 “都是小伤,已无大碍。”崔衡玥解释完,正想问他舅舅的事,就被人打断了。 “长姐——” 崔二娘跑了过来,看见宋卓行后,原本要说的话瞬间吞回了肚子里。 她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宋卓行,问崔衡玥:“长姐,他是谁?” 崔衡玥拉起崔二娘就往前走:“问路的人,不认识。” 宋卓行:“......” 润竹忍不住向自己的主子投去同情的眼神。 “问什么路?”崔二娘追问。 崔衡玥的理由张口就来:“问举办宫宴的地方怎么走,我刚进宫,对这里又不熟,这个问题我怎么知道。” 崔二娘叫道:“我知道啊,我去告诉他。” “不许去。”崔衡玥一把拽住她,训斥道:“他有嘴自会问人,要你操什么心? “赶紧走,要不然祖母又该生气了。” 提到崔老夫人,崔二娘脸色微变,反手拉住崔衡玥就往前面冲:“快走,快走......” --------- 未时初,宫宴开始。 众人在宫人的引领下,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静等皇帝和太后的到来。 官员以及亲眷到齐以后,摄政王陈湛才出现在殿门口,身后跟着世子陈临煜和嫡次子陈临珅,以及女儿华玉郡主。 看见陈湛,殿中诸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摄政王。” “今日是佳节,诸位不必多礼,都起来吧。”陈湛微笑着太了抬手。 崔衡玥随着崔大夫人起身,偷偷打量传闻中的摄政王。 乌发玉冠,眉宇间透着一股和善,身形挺拔,举手投足间散发出大气儒雅之风采,令人第一眼就心生亲切。 虽然年纪比楚王大,但看着却比楚王年轻,或许是常年浸润在锦衣玉食之中吧。 崔衡玥垂眸,想起了北殿的布局和摆设,还有楚王日常用的东西,心中不禁泛起酸涩。 同是亲王,一个在京师,一个在崖壁间的寺庙;一个权势滔天,一个落魄过活......若是楚王今日站在这里,心里也会不舒服吧? “陛下驾到!太后驾到!” 突然,尖利的嗓音响起来。 众人慌忙下跪行礼:“陛下万安,太后万福。” “免礼,都坐吧。” 皇帝坐下之后,说了些场面话,就命人开席。 宫人们端着美酒佳肴鱼贯而入,按照顺序放在众人面前的食案上。 随后,乐声响起,舞姬入殿,翩然起舞。 由摄政王带头,百官向皇帝和太后敬酒,说着一些恭维的话。 崔衡玥一边品尝佳肴,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殿中的人。 太后已经见过了,但是皇帝还没看见,崔衡玥率先将目光投向高坐在宝座上的少年。 皇帝才十五岁,比崔衡玥还小一天,穿着龙袍看着倒是威武,但是偶尔流露出来的稚气让崔衡玥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直到现在朝堂还是摄政王做主...... 崔衡玥又将目光投向其他人,一眼就看见了对面的宋卓行。 他上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其官服,应该就是他说的“舅舅”——礼部尚书,慈眉善目,一眼看去就觉得这人很好相处。 下方坐着一位少年,看起来年纪比宋卓行大,但板着脸,看起来好像在生气。 “那是礼部尚书的儿子?” 崔衡玥指着宋卓行下方的少年问道。 “对,他叫唐钧,是礼部尚书唐元罡的嫡长子......” 崔二娘说到这里,突然“咦”了一声:“长姐,那不是刚才向你问路的小郎君吗?” 崔衡玥把她举着的手指按下去:“不要大惊小怪,好好吃你的饭。” “哦。”崔二娘垂下头,默默地扒了一口饭。 咽下去后,她突然扭头问桑花:“你知道礼部尚书身边的小郎君是谁吗?” 作为大房嫡长女的贴身丫鬟,认识京师各府的主子是她的任务,哪怕是新出现的人物。 桑花弯腰,附在崔二娘耳边轻轻说道:“那是礼部尚书的外甥,昨日才进京,听说是来投亲,暂时寄住在礼部尚书府。” 崔二娘“哦”了一声,细细地打量宋卓行:“嗯......模样倒是长得俊俏,比京中那些权贵子弟俊俏多了。” 崔衡玥虽然就坐在旁边,但是她没有听见崔二娘的话,因为她被一道目光吸引了。 那是一道很慈祥的目光,虽然眼睛周围布满了皱纹,但是眸中含着泪光,既激动又欣慰。 隐约中,崔衡玥仿佛看见了自己的母亲,这位老妇人的脸上有几分母亲的影子。 她心中有了几分猜测,却还是向崔二娘求证:“二娘,那是谁?” 崔衡玥伸手指向老妇人,又很快放下手指。 崔二娘顺着崔衡玥的手指看去,脸色微变:“她......她就是王定坤王大都督的妻子,也是你的外祖母。” 第267章 为难 原来,这就是她的外祖母啊! 崔衡玥心中百感交集,起身对着王老夫人,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又默默地坐下。 她这个举动看得王老夫人更激动了。 “果然是血浓于水,阿宁,你看见了吗?她向我请安了,她认得我......”王老夫人抓着金娘子的手,语无伦次地说。 金娘子蹲下来,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安抚她:“老夫人,您的身体不宜激动,您先缓缓,千万不能激动。 “既然玥玥已经回府,那以后有的是机会,来日方长。” 在金娘子的安抚下,王老夫人激动的心逐渐平静下来:“对,来日方长,来日方长......” 这时,王大夫人倾身过来,小声提醒王老夫人:“母亲,来之前您可向我保证过,绝对不会轻举妄动。 “若是出了事,下次我可不会依着您了。” 要不是老夫人老泪纵横地向她赌咒发誓,只是进宫看外孙女一眼,不会有进一步的举动,她绝不会心软,带老夫人进宫。 幸亏夫君没有责怪她,还说她孝顺,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好王大都督不在京师,否则非骂死她不可。 想到自己许下的誓言,王老夫人的心就更平静了,她松开金娘子的手,转而握住王大夫人的手: “孩子,这么多年你操持着中馈,其中辛苦我都看在眼里,你对王家的用心我也都记在心里。 “这次的事我很感激,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为难。” 王大夫人忙道:“母亲言重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话落,她拿起干净的筷子,给王老夫人布菜。 殿中歌舞依旧,众臣推杯助盏,谈笑风生,好不愉悦。 突然,陈湛开口:“陛下,太后,宫里的歌舞来来回回总是没有新意,不如叫底下那些小郎君小娘子表演一下才艺,为中秋助兴,如何?” “好主意。”皇帝兴奋地拍了拍手。 内侍总管福全走到台前,扯着嗓子喊道:“陛下有旨,歌舞都撤了吧。” 乐声戛然而止,舞姬也停下动作,默默施礼退出大殿。 皇帝高声说道:“听闻京中各府的小郎君和小娘子才华横溢,不知今日能否让朕开开眼?” “陛下抬举了。” 崔权接道:“陛下乃是天之骄子,又是天子之尊,尔等小儿岂可在您面前放肆。 “不过学了些才艺傍身,若是能博陛下一笑,倒是他们的福气。” 见崔权是第一个接话的,陈湛嘴角勾起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听说靖国公的长孙女最近回府了,不如就让她来给诸位小娘子做了个示范,如何?” 崔权神情一滞。 这时,太尉高丛笑着揶揄:“靖国公,自从你的长孙女回府,京中就没少传她的消息。 “那些消息也不知是从哪里传出来的,听着离谱得很,不如今日趁着中秋佳节,让你那位长孙女出来,给大家伙看看如何?” 崔衡玥垂着头,默默地看着自己的裙子。 她以为会是崔老夫人宣告她的身份,却没想到是摄政王先提起了她。 “元娘——” 耳边传来崔权的声音,崔衡玥抬起头看过去。 “站起来。”崔权命令道。 崔衡玥没有犹豫,缓缓起身。 殿中瞬间安静。 崔权朗声道:“这就是我的长孙女——崔衡玥,她自出生后身体不好,就一直跟着她母亲养在庄子上。 “后来她母亲去世,她身体就更弱了,大夫说她必须卧床静养,否则性命不保。 “故而我就没有接她回府,派人在庄子上照顾她。 “前不久,我见她身体好许多了,就派人接她回府。” 这番说辞听在耳中,崔衡玥只觉得无比讽刺,但为了报仇,她只能保持沉默。 崔权露出慈祥的目光:“元娘,这是你第一次进宫,去给陛下和太后请安。” “是。” 崔衡玥缓步走出去,来到殿中央,对着皇帝跪下,行大礼:“崔氏元娘见过陛下,见过太后。” 起身后,又对着陈湛行礼:“见过摄政王。” 还不忘给他行礼,总算没有白费他的提携,陈湛露出满意的神色。 皇帝盯着崔衡玥看了看,惊道:“居然长得跟三舅舅一模一样,还如此绝色......” “咳咳——” 见皇帝言辞不当,太后假装咳嗽打断了他的话。 随后威严地对崔衡玥说:“崔翰林学富五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你既然长得跟他如此像,想必才华也如崔翰林一样,举世无双。 “既如此,那就从你开始吧,拿出你最得意的才艺,表演一下,给陛下助助兴。” 崔衡玥心中一沉:这是拿她当舞姬吗? “启禀太后,我从小身子骨弱,没有学过什么琴棋书画,我也没有什么才艺。 “今日是中秋佳节,我还是不要扰了诸位的兴致。” 还敢拒绝她? 太后脸色一沉,冲底下使了个眼色。 高丛立刻说道:“欸,小娘子莫要谦虚,你是崔氏长女,岂能什么都不会? “即便身体不好,崔氏作为第一世家,肯定也会请名师教导你。 “这样吧,念在你身体不好,就写副字给陛下和太后瞧瞧吧。” 写字? 琼花说她的字鬼画符一样,都认不出来,她若是写了,恐怕要被他们嘲笑。 于是,崔衡玥扬起下巴,理直气壮地说:“我没有学过书法,不敢献丑。” “那作画呢?”高丛追问。 “不会。” “棋艺呢?” “不会。” “琴艺呢?” “不会......” 面对高丛的问题,崔衡玥只有两个字回答他:“不会。” 崔权和崔老夫人脸色铁青,想说点什么找补回来,却发现自己对崔衡玥一无所知,心情更不好了。 而底下议论顿起: “原来空有崔三爷的绝色容貌,却没有继承崔三爷的博学多才,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能养好病就不错了,学那些个虚的干什么?” “毕竟是世家女,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我看啊,是她第一次进宫,又见着这么多的大人物,吓得不敢表演了吧。” “言之有理......” 崔府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见崔衡玥悄然退回自己的位置,崔二娘忍不住对她说:“长姐,“原来空有崔三爷的绝色容貌,却没有继承崔三爷的博学多才,真是可惜。” “可惜什么?能养好病就不错了,学那些个虚的干什么?” “毕竟是世家女,怎么可能什么都不会?我看啊,是她第一次进宫,又见着这么多的大人物,吓得不敢表演了吧。” “言之有理......” 崔府的人脸色都不好看,见崔衡玥悄然退回自己的位置,崔二娘忍不住对她说:“长姐,” ” 第268章 其中深意 冲动是魔鬼。 崔二娘此刻深切地体会了这句话的含义,看长姐这个样子,除了会些功夫,其他什么都不会。 难道长姐去表演功夫,她也要陪着吗? 可是,她不会武功啊! 但话已说出口,再反悔的话恐怕会伤了姐妹之间的情意...... 正当崔二娘满心后悔又左右为难的时候,崔衡玥感动地握住她的手:“好,有你这个妹妹,也不枉此生。” 话落,她站起来,高声说道:“陛下,太后,虽然我不会琴棋书画,但是我会些浅显的功夫。 “今日陛下和太后这么高兴,不如我来一曲剑舞给陛下和太后助兴吧。” 皇帝当即鼓掌:“好,好,朕甚少欣赏剑舞,你若来一曲,那是最好不过了。” 说着,当即命人准备。 太后无声冷笑:剑舞?真是粗鄙。 “不过......” 崔衡玥的声音再次将众人的目光吸引过去,她说:“陛下,我需要一个帮手,可否恩准我找人帮忙?” “自然可以。”皇帝欣然答应。 “那就让我二妹帮我吧。”崔衡玥转身笑盈盈地看着崔二娘:“妹妹能助我一臂之力吗?” 她能说不吗? 崔二娘挤出笑容:“长姐开口,妹妹自然是义不容辞。” 看着崔二娘明明不想答应却不得不答应,心中气恼偷偷瞪她的模样,崔衡玥只觉得崔府中人说的“嚣张跋扈”的崔二娘特别可爱。 她弯下腰,笑眯眯地靠近崔二娘:“妹妹可会弹《秦王破阵乐》?” 崔二娘愣了一下:“......会。” 闻言,崔衡玥脸上的笑容更大了:“那就请妹妹用你最拿手的乐器演奏一曲《秦王破阵乐》吧。” 崔大夫人收回目光,低声吩咐梧桐:“去给二娘准备古琴......” 梧桐走后,绣云忍不住说道:“大夫人,二娘最拿手的乐器是琵琶。” “我知道。”崔大夫人看向对面的男宾席,眼神晦暗:“但古琴更配剑舞。” 绣云沉默了。 很快,宫人就将东西都准备好了。 “开始吧。” 皇帝下令。 崔二娘焚香抚琴,崔衡玥持剑舞蹈。 琴声响起的那一刻,殿中的武将顿时激动起来。 这是......秦王破阵乐! 再看崔衡玥,虽然她手中拿的是木剑,但她随着琴声舞动的身姿坚韧有力,一招一式,皆契合琴声。 琴声激昂,剑舞潇洒,殿中的人很快就陶醉其中,仿佛身临其境,无法自拔。 剑舞过半,殿中某些人突然清醒过来,他们发现了崔衡玥的剑舞与他们从前欣赏的剑舞不太一样,其中似有深意。 “嘭!” 酒杯倾倒,玉液顺着案面流下来,浸湿了锦袍。 “父亲,您怎么了?” 世子陈临煜倾身过来,掏出帕子给陈湛擦锦袍上的酒。 听到动静,陈临珅望过来,满脸的疑惑:父亲怎么对崔衡玥的剑舞这么大反应? 耳边琴声由缓变急,如千军万马奔袭而来,陈临珅脑中闪过一道光,难道......父亲因为这首曲子想到了自己和先帝、楚王之间的斗争? 陈临珅目光微移,看向崔衡玥:这个小丫头说自己什么都不会,却献了一曲剑舞,还以《秦王破阵乐》为辅,她是故意的吗? “我没事。” 陈湛挥开大儿子的手,淡定地将酒杯竖起来,倒上酒继续饮。 陈临煜没有追问,本想提醒父亲换一件衣服,但见父亲又盯着崔衡玥入了神,便将话吞了回去。 看了一会儿,陈湛招来江宸:“云悬寺最近有什么动静?” 江宸恭敬回答:“一切如常。” 陈临珅见状,便凑到陈湛身边,低声道:“父亲,宴席之前我见过崔衡玥,从她口中知晓了楚王一些情况。 “这里不方便说话,等回了府我再向您禀报。” 听着这话,陈湛心中稍安,冲次子点了点头。 于是,陈临珅回到原位。 陈临煜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陈临珅:“你刚才跟父亲说了什么?” 陈临珅倾身过去,小声道:“我觉得父亲刚才失态肯定是想到了楚王,刚好宴席之前我见了崔衡玥,从她口中得知了一些楚王的消息。 “我跟父亲说稍后回府,再跟他禀报楚王的事。” 原来是这样。 对于亲兄弟的坦白,陈临煜很欣慰,冲陈临珅举起酒杯:“来,我们兄弟喝一杯。” 底下的崔三娘看着舞剑的崔衡玥,嗤之以鼻:“这有什么好看的?粗鄙不堪,还不如刚才的舞姬呢......” “三娘!” 崔大夫人回头,警告了崔三娘一声。 崔三娘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立刻闭上嘴巴。 见自己的女儿被呵斥,崔二夫人心中不悦,但也知道是自己女儿犯了错。 “三娘,这不是在府中,注意言行。”崔二夫人小声提醒自己的女儿。 同为崔氏子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靖国公允许崔氏子孙在府中小打小闹,但严厉禁止他们在外面自相诋毁、残害。 崔三娘脸色白了白,低低应道:“是。” 觉得崔衡玥的剑舞不好看的不止崔三娘一人,还有很多妇人以及小娘子,其中就有王府的人。 王颖姿用嫌弃的目光看着殿中央的崔衡玥:“这舞的什么玩意?还不如我的丫鬟。 “仗着自己有点三脚猫的功夫,就来耍剑舞,真是贻笑大方。” 王大夫人点了点头,女儿说得不错。 瞥见王老夫人不悦的眼神,王大夫人立刻低声呵斥:“瞎说什么?我看崔元娘就舞得挺好。” 王大夫人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女儿,不要惹祖母生气。 王颖姿心中不乐意,但为了自己的祖母,她还是闭上了嘴巴。 在她们对面,王文乾端着酒杯的手顿在半空中,目光死死地盯着崔衡玥的动作。 环视殿中,有不少武将跟王文乾一样,目光黏在崔衡玥身上,隐忍中透出一丝激动。 一曲终了,剑舞停止。 崔衡玥和崔二娘并排站在殿中央,姿态优雅:“献丑了。” “啪啪——” 皇帝大力拍手,赞道:“好,琴声激昂,剑舞洒脱,好看,好看。” 赞完,又扭头去问太后:“母亲觉得如何?” 太后浅浅笑道:“不错。” 皇帝和太后都说好,底下的大臣见风使舵,纷纷夸赞起崔衡玥和崔二娘: “不愧是出自第一世家,崔二娘小小年纪琴艺就如此深厚,真是让人赞叹。” “是啊,崔二娘不错,崔元娘也不错,虽然身子弱,但舞起剑来也像模像样,看着挺有劲。” “多亏靖国公派人照料,崔元娘才能恢复健康,如今更是能站在这里表演剑舞,靖国公真是一位好祖父......” 第269章 投石问路 听着那些阿谀奉承的话,崔衡玥突然想念云晨和云林那些毫不留情的讽刺话。 虽然讽刺,却也真实。 这些人称赞她和崔二娘,不过是看在皇帝和太后的面上,当然还有她祖父靖国公的面子。 崔衡玥默默地听着,发现称赞崔二娘的人要比称赞她的人多,不禁感到好笑。 目光触及王老夫人,见王老夫人向她投以赞赏的眼神,她心中一暖,回以微笑。 王颖姿瞧见这一幕,顿时急了:“母亲,祖母她......” “嘘——” 王大夫人连忙示意王颖姿噤声,并柔声安抚她:“阿颖不要生气,此事我们回府再说。” “哼!” 王颖姿重重地哼了一声,虽然心中愤怒,但终究是没有说出什么失礼的话。 听着群臣的称赞,皇帝很高兴,大手一挥:“崔氏元娘和二娘才艺俱佳,赏。” 崔二娘连忙扯了扯崔衡玥的袖子:“快谢恩。” 于是,崔衡玥跟着崔二娘“激动”谢恩:“谢陛下赏。” 接下来,各府小郎君和小娘子陆续表演才艺,崔衡玥看得很尽兴,毕竟这些人是晋阳城的翘楚,将来指不定就北汉的栋梁之才。 当“晋阳第一美人”华玉郡主上场献舞时,崔衡玥瞬间就被她吸引了。 美人如玉,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风骨自成,摄人心魄。 “长姐——” 见崔衡玥看得入神,崔二娘忍不住用手肘捅了一下她。 “怎么了?”崔衡玥侧头看向崔二娘,面露不解。 崔二娘气道:“长姐,华玉郡主是晋阳第一美人,她的舞可比你的剑舞好看多了,你怎么还看得下去,一点都不着急啊?” “这有什么好着急的?”崔衡玥被她说糊涂了。 崔二娘气得差点吐血:“崔氏是第一世家,不能被比下去。” “......” 崔衡玥心中很无语,崔权这对夫妻也不知道是怎么教导子孙的,居然给他们灌输这种想法。 “二娘啊......” 崔衡玥抬手拍了拍崔二娘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无论我们多么强大,这世上总会有人比我们还要强大。 “如果你现在没有遇到这个人,将来你总会遇到,所以我们要学会以平常心对待。” 前面的崔大夫人听见这番话,露出了欣慰的表情。 “不过,这华玉郡主长得真是好看,人美,舞美,不愧是晋阳第一美人。”崔衡玥由衷地称赞。 崔三娘听见后,顿时黑了脸。 ...... 歌舞不断,才艺夺目,宴席持续到了酉时,于是,众人又跟着皇帝和太后去欣赏花灯。 这一次的花灯盛会,礼部准备了上千盏花灯,样式各异,精美绝伦,看得人眼花缭乱。 太后特意点了崔四娘和崔八郎,以及崔二娘作陪,崔衡玥乐得清静,跟崔大夫人说了一声,就带着水芙和水蓉闲逛起来。 “宫里的花灯就是精致。”水芙忍不住感慨。 这时,一道陌生的声音插进来:“我倒觉得民间的花灯更有意趣。” 三人齐齐回头,见是一位娇俏的小娘子,身边还跟着一位娇憨的丫鬟,不禁在心里猜测她们的身份。 崔衡玥却问道:“小娘子为何这么说?” 娇俏小娘子莞尔一笑:“我去过民间的花灯会,那里的花灯虽然没有宫里的花灯奢华,但是样式新颖,上面的画也很有意境。 “有转鹭灯、玉兔灯、莲花灯......还有一种会变颜色的花灯。” 崔衡玥双眼一亮:“会变颜色?那是什么样的花灯,它为何会变颜色?” 对于这位小娘子口中的变颜色的花灯,水芙和水蓉也闻所未闻,顿时就被吸引了。 “额......”小娘子露出回忆的神情:“我只见过一次,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是那盏花灯特别美。 “今年宫里举办了花灯盛会,我不能提早离开,所以在进宫前我就派了人晚上去民间花灯会逛逛,若是能见到那盏变颜色的花灯就买下来。” 见崔衡玥露出向往的神色,小娘子说:“这样吧,若是我的人能买到这盏花灯,我就递帖子给你,邀请你来我府中欣赏,如何?” “好啊。”崔衡玥满口答应,又道:“我姓崔名衡玥,祖父是靖国公,你可以叫我元娘,敢问小娘子如何称呼?” 小娘子笑道:“我认识你,刚才你的剑舞很好看。” 赞了崔衡玥的剑舞之后,小娘子才自我介绍:“我叫吴婵,家父是镇国公,你可以叫我五娘,或者......阿婵。” 原来是镇国公府的小娘子。 崔衡玥从善如流:“阿婵,那我们一起赏花灯吧。” “好啊。”吴婵看起来很兴奋,指着前方的花灯就介绍起来:“你看那盏转鹭灯,写的是李太白的诗......” 崔衡玥遂跟着她往前面走去。 在她们欣赏花灯的时候,又有不少小娘子加入进来,她们对待崔衡玥很和善,不问过去,不问家事,只谈风月与花灯。 她们自报家门后,崔衡玥才发现这些小娘子的父亲有文官,也有武官,但武官占多数。 崔衡玥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欣喜不已:看来,她用剑舞投石问路是做对了。 一直关注崔衡玥的崔四娘看见了,重重地“哼”了一声,神情中充满了愤怒。 太后瞧见了,拉起崔四娘的手拍了拍,安抚她:“你放心,我定会让她吃点苦头。” 崔四娘大喜,福了福身子:“谢姑母。” 于是,太后招来游嬷嬷,低声吩咐了她几句。 片刻之后,游嬷嬷来到崔衡玥面前,“崔小娘子,太后很欣赏你的剑舞,也很欣赏你这个人,特留你在宫中小住几日,请跟我来吧。” 游嬷嬷说得很大声,周围的人听见了艳羡不已,纷纷祝贺崔衡玥。 “崔小娘子,太后很少留人在宫里小住,你真是有福气......” 吴婵揶揄道:“看来,太后很喜欢你这个侄女,你可要争气,多陪陪太后。” 崔衡玥直觉太后此举没安什么好心,但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表露出来,满脸笑容地应付了几句,就跟着游嬷嬷走了。 游嬷嬷把崔衡玥带到太后身边,就退至一旁。 当着众命妇的面,太后拉着崔衡玥的手,如同慈祥的老母亲,对崔衡玥嘘寒问暖。 崔衡玥心里直发毛,却不得不硬着头皮陪太后演下去...... 第270章 怠慢 得知崔衡玥要留在宫里小住的消息,崔家上下自是没有什么意见,但宋卓行知道后,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你说,太后才第一次见她,为何要把她留在宫里?” 宋卓行琢磨了半天,也想不出太后在中秋节这个重要的日子留下崔衡玥的理由。 润竹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宋卓行:“嫡亲姑母挽留侄女小住,这不是挺正常的嘛? “何况,崔家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承认崔小娘子的身份,太后也当众对崔小娘子表现出亲昵,她绝不会让崔小娘子在宫里出事,否则百官该如何看她?” 宋卓行神情一滞,是啊,崔衡玥要是在宫里出事,太后也脱不了干系。 “三郎......”润竹忍不住拍了拍他的手臂:“不要这么紧张,崔小娘子的日子不会一直悲苦。” 宋卓行:“......” 除了宋卓行担心之外,其他人都觉得太后不过是因为喜欢崔衡玥才将她留下来,并未多想。 夜色渐深,官员们和亲眷陆续离开皇宫,王老夫人本想找机会和崔衡玥说话,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神色有点恹恹。 金娘子安慰她:“老夫人,宫里人多,不好与玥玥说话,等玥玥出了宫,咱们再找机会。” 王老夫人顿时来了精神,开始在心中琢磨怎么见面。 在众人离去之后,太后带着崔衡玥回后宫,但到了万寿宫,太后走了进去,崔衡玥却被拦在了门口。 “小娘子止步,这是万寿宫,你住的地方不在这里,我让宫女带你过去。” 游嬷嬷拦住崔衡玥,吩咐身旁的小宫女紫嫣:“小娘子爱清静,虹琼苑远离是非之地,且景色宜人,最是适合小娘子。 “你带小娘子去虹琼苑,记住,这是太后嫡亲的侄女,你们可不能怠慢了。” 对上游嬷嬷别有深意的木工,紫嫣神色一凛,恭敬道:“是。” 游嬷嬷笑容满面地看着崔衡玥:“小娘子,我还要去伺候太后,就不送你了。” “不用送,不用送,嬷嬷赶紧进去吧,太后还在等着你呢。”崔衡玥不仅没有生气,还挥手催促游嬷嬷。 见崔衡玥如此识趣,游嬷嬷心中稍显欣慰,转身就进了万寿宫。 “小娘子,请跟我来。” 紫嫣在前面领路,客气地对崔衡玥说:“宫里不能坐马车,虹琼苑有点远,还请小娘子多担待。” “无妨。”崔衡玥毫不在乎。 她是练武之人,走这点路算什么? 最好是离万寿宫越远越好,这样太后就管不着她了。 崔衡玥预料到会很远,却没料到会这么远。 她们足足走了半个多时辰才走到虹琼苑,且一进去,她就被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院子里杂草丛生,房间里也是些破旧的家具,而且家具上全是灰...... 水芙气得脸都青了:“这哪里是什么景色宜人的地方,分明就是冷宫。 “不,这比冷宫还不如呢......” 见紫嫣扭头看过来,水蓉低声呵斥:“闭嘴,少说两句,这是太后的命令。” 水芙不情不愿地闭上嘴巴。 见状,紫嫣唇角微勾,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又很快恢复恭敬的态度。 她抬起袖子挥了挥空气中的尘埃,满脸抱歉地看着崔衡玥:“小娘子,实在对不住。 “太后管着六宫事务,平日里忙得晕头转向,她肯定不记得虹琼苑多年未住人这样的小事。 “今日大家都忙着宫宴和花灯盛会,太后又是临时决定留您在宫里小住,仓促间没来得及打扫这里,实在是对不住。” 崔衡玥没接话,静静地看着她胡诌。 虽然崔衡玥的目光很平静,但不知为什么,紫嫣在她的注视下,心中竟然生出了一丝畏惧。 紫嫣强制压下心中纷杂的情绪,镇定道:“今日太晚了,一时之间也找不到人帮忙。 “这样吧,今晚就委屈小娘子的两位丫鬟,先打扫一下卧房,我去叫人来送被褥。 “等明日,我再叫人来清扫院子,也免得打扰小娘子休息。 “小娘子,您......觉得如何?” 紫嫣看着崔衡玥,心里直打鼓。 她突然觉得太后有点过分,毕竟是嫡亲的侄女,怎么能这么对待侄女呢? 这样的事搁谁身上都会发火吧? 谁知崔衡玥没有发火,竟然笑着说:“甚好,你去忙吧。” “......” 紫嫣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后,连忙告退。 在紫嫣离开之后,水芙再也忍不住,冲崔衡玥说道:“元娘,她们做得这么过分,你为什么要忍气吞声? “太后又如何,别忘了,你背后有楚王,我们不怕她......” 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水蓉连忙捂住她的嘴巴:“宫里耳目众多,你不要命了?” “唔......”水芙挣扎了两下,默默地垂下头。 水蓉这才松开手。 崔衡玥表情淡淡,丢下一句“楚王没有给我任何助力,他也不许我打着他的旗号行事”,就离开了房间。 水芙抬起头,看着崔衡玥的背影,心中泛酸,“你说她为何这么惨?” 水蓉沉默了片刻:“......她母亲所托非人,她又不会做人。” 明知道崔府不欢迎她回去,她还一意孤行地回府; 明知道会惹怒靖国公夫妇和她的父亲,她还执意威胁他们; 明知道太后不喜欢她,她还掌掴太后的人,得罪太后...... 如此不会做人,又岂会一帆风顺? “你们还愣在里面干什么?” 崔衡玥突然出现在门口,看着她们。 水蓉反应过来,连忙回应:“我们这就打扫房间。” “不必全部打扫,先收拾出睡觉的地方即可,明日他们自会来打扫。”崔衡玥说完,又离开了。 但很快,她就提了两桶水进来,吩咐二人:“动作快点,先把床擦了。” 水芙和水蓉立刻照做。 瞥见崔衡玥准备擦床,水蓉一把抢走她手中的抹布:“你刚才提了水,擦床的活就留给我们吧。” 水芙停下动作:“你是主子,我们是丫鬟,这些粗活脏活本应该就由我们来做,你就出去休息吧。” 崔衡玥看了她们一眼,出去了。 没过多久,紫嫣领着宫人送来了衣服、被褥等物。 “小娘子,我们还有差事在身,就先告辞了。”将东西放下之后,紫嫣一脸抱歉地看着崔衡玥。 崔衡玥带着淡淡的笑,语气温和:“去吧。” 第271章 夜探皇宫 眼看着紫嫣等人放下东西,真的走了,水芙握紧了拳头。 “这些人,我早晚要她们好看。” 想当初,她跟着娘子在宫里当差时,多少人巴结她,没想到数年后再次回宫,却是这等待遇。 崔衡玥扫了一眼她的拳头,随后问道:“你们两谁对皇宫的布局比较熟悉?” 二人对视,交换了一下眼神:她这是想干什么? 下一瞬,水芙道:“我们都很熟悉。” 闻言,崔衡玥吩咐:“那你们留一人在外面守着,一人进来帮我。” 这时,水蓉已经猜到崔衡玥想干什么,就对水芙说:“你在外面守着,我进去。” 于是,水芙守在门口,水蓉跟着崔衡玥进了房间。 在破败的虹琼苑中,唯有这间正房一尘不染,干干净净,书案上还有刚才宫人送来的笔墨纸砚。 崔衡玥指了指书案上摆好的纸和笔:“帮我画一张皇宫的舆图。” 然后拿起墨锭,磨墨。 水蓉走到书案后面坐下,提笔想了想才在纸上画起来。 一刻钟后,水蓉吹干纸上的墨汁,递给崔衡玥:“这是皇宫大致的布局,有些小地方可能会遗漏......” 崔衡玥接过舆图,扫了一眼:“无妨。” 水蓉张开嘴巴,想问她要干什么,最终还是闭上嘴巴,什么也没问。 崔衡玥收起舆图,进入内室脱了外衣,露出里面的夜行衣,又拿出舆图看了看才离开内室。 “我出去一趟,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有人来,想办法打发了。” 水蓉恭敬应道:“是。” 水芙却追上去:“元娘,你想干什么?” “救人。”话音未落,崔衡玥就消失在面前。 水芙怔怔地看着崔衡玥消失的地方,心中很是疑惑:她去救谁? “进去吧。”水蓉喊道。 秋夜寒凉,整座虹琼苑也就只有正房有干净的地方坐。 水芙失落地走进房间,坐在椅子上:“你说,元娘要救谁?” “不知道。”水蓉端起茶壶倒了一杯茶,一口喝了。 她自诩最擅揣摩人心思,但崔衡玥的心思,她看不透。 水芙手托腮,一脸的苦恼:“元娘不告诉我们,是不是她已经开始怀疑我们的身份,不信任我们了?” 水蓉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主子做事,心中自有考量,不可能事事都跟我们说,即便是心腹。” “你这话不对,娘子就什么事都跟我们说。”水芙反驳道。 “不,娘子也有事瞒着我们。”水蓉提醒她:“楚王。” 水芙一顿。 娘子很少跟她们说楚王的事,偶尔兴致来了,跟她们说起楚王也都是些小事。 水芙心里很不舒服,执拗地看着水蓉:“娘子是我们的恩人,而且对我们很好,即便她有事瞒着我们,我也会全心全意地效忠她。” “崔小娘子对我们也很好。”水蓉再次提醒她。 水芙愣了一下,“好吧,管她去干什么,总之我们护着她就行。” 听见这话,水蓉露出欣慰的笑容。 ...... 夜凉如水,后宫的灯逐渐熄灭,只有少数几座宫殿还亮着烛灯。 太后上床后,想起崔衡玥,便问游嬷嬷:“虹琼苑那位如何了?” “回禀太后,小娘子倒是能忍,什么都没说,尽数接受。” 游嬷嬷回答之后,犹豫了一下:“太后,这么做是否不妥?毕竟她离开云悬寺是楚王亲自放行的。” “那又如何?”太后板着脸道:“楚王要真是看重这个臭丫头,就不会只送她两个小丫鬟。” 游嬷嬷沉默了。 太后没再说话,躺下后就闭上了眼睛。 此时此刻,崔衡玥已经按照舆图潜进掖庭。 没想到,水蓉给她画的舆图是真的,没有作假。 崔衡玥心中稍安,将舆图叠好塞入怀里,隐入黑暗之中,往前继续潜行。 “谁?” 听到窗外传来细微的声响,绿儿翻身坐起,警惕地望着窗户。 “你在找我?”屋中突然响起一道熟悉而又陌生的女子声音。 绿儿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黑衣人从幔帘后面走出来,她忍不住叫道:“有......” “嘘——” 崔衡玥纵身一跃,就来到了床前,她伸手捂住绿儿的嘴巴,提醒道:“不要说话,否则我杀了你。” 感受到腰间的尖锐,绿儿忙点头。 崔衡玥松开手,凶狠地问:“我问你,当年荣贵妃是怎么死的?” 绿儿顿了一下,随即回答:“病死的。” “什么病?” “风寒。” “撒谎。” 崔衡玥将手中的短刀往前一送,绿儿的衣服瞬间破了一道口子。 腰间一阵冰凉,还有湿濡疼痛的感觉,绿儿大惊失色,忙求饶:“好汉绕命,我说的是真的,我没骗你。 “真的,你要相信我。” 崔衡玥面巾下的唇角泛起一丝嘲讽:“被罚至掖庭还能一个人住一间房,也没人为难你,还不用干活。 “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说明太后发了话,让掖庭的人善待你? “你是不是还觉得太后当时是迫于无奈才将你贬入掖庭,等风波过去,太后又会将你调回万寿宫?” 绿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透露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崔衡玥冷笑:“你若是这么想就正中太后下怀,到时候恐怕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你跟着她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太后当年为淑妃时,与荣贵妃处处作对,你知道当年的真相,还知道她那么多的秘密,她绝对不会留着你的性命”“你是不是觉得这一切说明太后发了话,让掖庭的人善待你? “你是不是还觉得太后当时是迫于无奈才将你贬入掖庭,等风波过去,太后又会将你调回万寿宫?” 绿儿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透露了她就是这么想的。 崔衡玥冷笑:“你若是这么想就正中太后下怀,到时候恐怕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你跟着她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太后当年为淑妃时,与荣贵妃处处作对,你知道当年的真相,还知道她那么多的秘密,她绝对不会留着你的性命”崔衡玥冷笑:“你若是这么想就正中太后下怀,到时候恐怕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太后是什么样的人,你跟着她这么多年,应该比我更清楚。 “太后当年为淑妃时,与荣贵妃处处作对,你知道当年的真相,还知道她那么多的秘密,她绝对不会留着你的性命” 第272章 愤怒 自大的狂徒。 这是绿儿对黑衣人的印象。 面对黑衣人的自大与狂妄,绿儿沉默了,她不相信黑衣人说的话。 突然,外面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崔衡玥心中一凛,收起短刀,快速对绿儿说了一句“太后的人来杀你了,小心点”,就离开了房间。 绿儿愣住了,随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然而当她竖起耳朵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她下意识地扫视屋内,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绿儿的身体弹了一下,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镇定地朝门口喊道:“谁?”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锁定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遂踮起脚尖,轻轻地走向梳妆台。 “是我。”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绿儿打了一个激灵,是游嬷嬷。 她快走两步,拿起剪刀塞进袖子中,然后朝门口走去:“来了。” 双手放在门栓上,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如往常一样的笑容,然后打开门:“游嬷嬷,桂嬷嬷,你们怎么来了?” 游嬷嬷未言先笑,拉着绿儿的手就往屋里走:“太后挂念你,怕你在这里过得不舒适,特派我们来看看。” 一边说一边打量屋内摆设:“嗯......屋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万寿宫,但好歹没有辱没你的身份。 “看来,章管事是个妥帖人。” 绿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游嬷嬷:“章管事?” 眼角余光瞥见后面的桂嬷嬷偷偷地关上房门,绿儿心中顿生警惕。 游嬷嬷解释道:“今儿白天我送你来的时候,我跟章管事说,太后只是让你来掖庭住几日,过个三五天就会派人来接你回万寿宫,不要怠慢了你。” 顿了一下,游嬷嬷扭头问道:“章管事没有给你安排差事吧?” 绿儿摇了摇头:“没有。” “是个懂事人。”游嬷嬷赞了一句,越过绿儿看向桂嬷嬷。 绿儿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回头,正好撞见桂嬷嬷点头,她顿时变了脸色。 意识到事情败露,桂嬷嬷从怀里掏出白绫,面露凶狠:“绿儿,不要怪太后心狠,你要怪就怪崔衡玥那个臭丫头。 “是她不识好歹,坏了太后的计划,逼得太后将你贬入掖庭。 “也怪你运气不好,偏偏就被常山郡王抓住了把柄......” 眼看着桂嬷嬷离她越来越近,又见身后的游嬷嬷也朝她靠近,绿儿吓得脸色发白。 情急之下,绿儿快速跑到左边的桌子后面,举着剪刀冲她们喊道:“别过来,你们再往前一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游嬷嬷扫了眼她发抖的手,嘴角划过一抹鄙夷:“绿儿,别挣扎了,认命吧。 “你放心,太后会照顾好你的家人,也会帮你报仇,杀了崔衡玥。” 绿儿的脸更白了。 刚才的黑衣人说得对,太后是不会放过她的。 不仅不会放过她,而且也不会放过她的家人...... 突然,桂嬷嬷冲了过来。 与此同时,游嬷嬷也冲了过来,绿儿大惊失色,慌忙举着剪刀刺过去。 桂嬷嬷畏于她手中的剪刀,往旁边闪躲,但就在这个时候,游嬷嬷趁机从后面抱住绿儿,将她的双手紧紧地锁在怀中。 “快拿剪刀。”游嬷嬷提醒道。 桂嬷嬷立即上前去夺剪刀。 但绿儿不甘示弱,即便手臂不能动,她抬起脚,毫无章法地往前踢,企图阻挡桂嬷嬷。 “老实点。” 游嬷嬷猛地用力,抱着绿儿转了一下身体。 桂嬷嬷趁机从侧面上前,一把抓住绿儿的手腕,夺下了她手中的剪刀。 “不要动,再动我就杀了你。”桂嬷嬷拿到剪刀后,就将锋利的剪刀对准了绿儿的脖子。 绿儿吓得大惊失色,慌忙停下挣扎:“不......不要杀我......我不会说出去的......” “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桂嬷嬷眸中闪过一道凶光,扔了剪刀,又掏出白绫。 她用白绫围着绿儿的脖子绕了两圈,然后双手抓着白绫两端,慢慢收紧。 窒息感瞬间袭来,绿儿真切地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心底深处涌起一阵恐惧。 “不要......” 白绫越收越紧,勒得她喘不过气来,又动弹不得,心中的绝望顿时如同一座大山压下来,她深觉自己即将要命丧黄泉。 “我......要......见......太后......”绿儿拼尽全身力气,说出了这句话。 桂嬷嬷冷道:“当年,你进万寿宫时曾发誓:誓死效忠太后。 “如今,你是时候为太后献出性命了。 “你放心,太后会记住你的好,会善待你的家人。” 不,她不想死。 绿儿想喊人帮忙,却发不出声音;想逃命,却动弹不得。 难道,今日就是她的死期? 绿儿不甘心,明年她就能出宫,到时候她就自由了,她不能死在这里,她还要成亲...... 此时此刻,绿儿十分后悔毫无保留地相信太后,依靠太后,如果她当初留个心眼,就不会落到今日惨死的地步。 同时,她很愤怒。 自从她进入万寿宫之后,只要是太后的吩咐,她定会出色完成,即便有困难,她也会竭尽全力去想办法。 就算太后不吩咐,她也会暗中观察,提前为太后解决忧患。 然而,她一片忠心换来的却是一条白绫。 绿儿满心悲凉,缓缓地闭上眼睛。 如果有下辈子,她一定不会进宫...... “谁?” 忽然,房门被打开,一道黑影闪了进来,游嬷嬷和桂嬷嬷如临大敌。 听到动静,绿儿睁开双眼,模模糊糊中看见一个黑衣人朝她奔来,她脸上浮现出喜色。 难道......是刚才那个黑衣人? 那他是来救她的吧? 为了看清楚黑衣人的眼睛,绿儿睁大双眼,努力辨认。 她还未看清楚,那黑衣人二话不说,拔出短刀就刺向桂嬷嬷。 “小心——” 游嬷嬷一边提醒,一边松开绿儿,抬脚去踢崔衡玥的短刀。 崔衡玥不闪不避,短刀微移,转而刺向游嬷嬷的脚。 游嬷嬷大惊失色,慌忙缩回脚,却还是被崔衡玥划了一刀。 一击得手,崔衡玥不再纠缠,扬手一挥,割断白绫,扶着绿儿退到一旁。 “在这里呆着不要动。” 崔衡玥嘱咐绿儿一句后,就松开了她,继续对付游嬷嬷和桂嬷嬷。 没有了顾忌,崔衡玥加快了动作。 游嬷嬷原本以为自己能对付这个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却没想到被黑衣人一招撂倒...... 第273章 相助 “来......” 求助的话还未说出口,游嬷嬷就被崔衡玥打晕了。 桂嬷嬷见状,当即大喊:“来人......”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受到重击,桂嬷嬷晕了过去。 “走。” 崔衡玥扶起绿儿,从窗户跳了出去,又将窗户关上。 “出什么事了?” 宫人陆续从房间里走出来,相互询问刚才的动静是怎么回事。 有人迟疑道:“我刚才好像......听到了桂嬷嬷的声音......” “桂嬷嬷说什么了?” 章管事从人群后方走过来,眼睛死死地盯着刚才说话的宫人。 “好像......在喊‘来人’......” 宫人的话还没说完,章管事就急匆匆地往前冲。 糟了,定是桂嬷嬷遇到危险了,没想到这个绿儿的本事还不小。 接着,章管事又为自己担心起来,他不过是走开了一小会儿,桂嬷嬷就出了事,太后若是知晓,定会扒了他的皮。 带着忐忑不安,章管事推开了绿儿的房门。 果然不出他所料,桂嬷嬷出事了,她躺在地上闭着双眼,一动不动。 而游嬷嬷躺在她不远的地方,但是游嬷嬷的腿受了伤,裙摆上都是血迹。 “啊——有刺客——” 随之而来的宫人看见房间里的情景,吓得尖叫起来。 院子里一片混乱。 在最初的震惊与慌乱之后,章管事大喝:“都给我闭嘴。” 周围瞬间安静。 章管事镇定地吩咐:“赶紧派人将此事禀报太后,把游嬷嬷和桂嬷嬷扶到床上去,请太医过来给她们看看。 “封锁消息,今晚的事任何人都不得泄露......” 听完吩咐,众人各自行动。 很快,太后就派了人来接游嬷嬷和桂嬷嬷回万寿宫。 与此同时,太后命令禁军统领崔志闻全力搜捕刺客,找到绿儿。 深夜的皇宫突然变得热闹,巡逻的禁军也多了起来,崔衡玥暗道不好,扶着绿儿躲在假山后面。 “你好点了吗?能自己走了吗?”崔衡玥警惕地观察外面的动静。 绿儿抬手摸向脖子,虽然脖子很痛,但是她的体力已经恢复。 “嗯,我可以自己走。” 闻言,崔衡玥松开绿儿,又见周围没有人,便冲绿儿说:“跟着我,不要暴露了。” 话落,就从假山后面走出来,尽量将身体隐在黑暗中。 绿儿连忙跟上去。 走了没多远,前方传来脚步声,崔衡玥急忙拉着绿儿躲起来。 “都给我搜仔细了。” 随后响起扒拉树枝草丛的声音,绿儿瞬间变了脸色:“我......” 崔衡玥急忙捂住她的嘴,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不远处,禁军副统领吴阔良看向拐角处的亭子,随即抬脚走过去。 “咚——咚——咚——” 脚步声越来越近,绿儿心中紧张,汗珠从额头上渗出来,手心里也全是汗。 崔衡玥松开绿儿,拔出短刀,蓄势待发。 “咚——” 脚步声突然停下,一张硬朗的脸出现在眼前,崔衡玥想也没想就挥动短刀刺过去。 吴阔良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崔衡玥的手腕。 挥不动短刀,崔衡玥迅速出脚,踢向吴阔良的膝盖,同时左手袭击吴阔良的眼睛。 好狠毒的刺客。 吴阔良心中感慨,动作却不慢,手脚并用,同时抵御崔衡玥的攻击。 两人正拳脚搏斗,突然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还伴随着说话的声音。 “看,那边有个亭子,我们过去看看吧。” “好......” 绿儿吓得双腿一软,坐在了地上。 崔衡玥心中一沉,猛地发力,转动右手手腕,将短刀刺向吴阔良抓着她的那条手臂。 “你是崔氏元娘崔衡玥?” 吴阔良突如其来的话令崔衡玥动作一滞。 “你......”绿儿震惊不已,忙捂住自己的嘴巴, 崔衡玥只愣了一瞬,就压着嗓音道:“我不是。” 吴阔良瞅着崔衡玥的脸不放,但不过短短数息工夫,他就松开了崔衡玥,离开亭子。 刚走到拐角处的庑廊,就碰上了两名禁军侍卫。 “副统领,您怎么在这里?”侍卫惊讶道。 吴阔良表情严肃,威严开口:“那边有座亭子,我刚去那边搜查了。” 闻言,侍卫看向吴阔良的后面,空无一人,“看来,刺客不在亭子里,我们去别的地方找吧。” 自大的狂徒。 这是绿儿对黑衣人的印象。 面对黑衣人的自大与狂妄,绿儿沉默了,她不相信黑衣人说的话。 突然,外面隐约有脚步声传来,崔衡玥心中一凛,收起短刀,快速对绿儿说了一句“太后的人来杀你了,小心点”,就离开了房间。 绿儿愣住了,随即不屑地扯了扯嘴角,然而当她竖起耳朵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时,她下意识地扫视屋内,寻找可以防身的东西。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绿儿的身体弹了一下,她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慌乱,镇定地朝门口喊道:“谁?” 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锁定了梳妆台上的一把剪刀,遂踮起脚尖,轻轻地走向梳妆台。 “是我。” 一道略显苍老的声音响起。 绿儿打了一个激灵,是游嬷嬷。 她快走两步,拿起剪刀塞进袖子中,然后朝门口走去:“来了。” 双手放在门栓上,她深吸一口气,露出如往常一样的笑容,然后打开门:“游嬷嬷,桂嬷嬷,你们怎么来了?” 游嬷嬷未言先笑,拉着绿儿的手就往屋里走:“太后挂念你,怕你在这里过得不舒适,特派我们来看看。” 一边说一边打量屋内摆设:“嗯......屋里的东西虽然比不上万寿宫,但好歹没有辱没你的身份。 “看来,章管事是个妥帖人。” 绿儿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游嬷嬷:“章管事?” 眼角余光瞥见后面的桂嬷嬷偷偷地关上房门,绿儿心中顿生警惕。 游嬷嬷解释道:“今儿白天我送你来的时候,我跟章管事说,太后只是让你来掖庭住几日,过个三五天就会派人来接你回万寿宫,不要怠慢了你。” 顿了一下,游嬷嬷扭头问道:“章管事没有给你安排差事吧?” 绿儿摇了摇头:“没有。” “是个懂事人。”游嬷嬷赞了一句,越过绿儿看向桂嬷嬷。 绿儿察觉到她的动作,立刻回头,正好撞见桂嬷嬷点头,她顿时变了脸色。 意识到事情败露,桂嬷嬷从怀里掏出白绫,面露凶狠:“绿儿,不要怪太后心狠,你要怪就怪崔衡玥那个臭丫头。 “是她不识好歹,坏了太后的计划,逼得太后将你贬入掖庭。 第274章 准备 月上梢头,本应该是安静的夜晚,皇宫却喧嚣起来。 “啪!” 太后一掌拍在桌上,怒吼:“给我搜,除了皇帝的宫殿,无论是谁的住处,都给我仔细地搜,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万寿宫的大总管石德连忙去传达命令。 “等等——” 太后叫住他,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惊动皇帝,等明日我亲自跟他说。” “是。”石德领命而去。 而此时,引起这一阵喧嚣的崔衡玥正淡定地坐在椅子上,提起茶壶缓缓倒茶。 “坐吧。” 崔衡玥示意绿儿就座,并将一杯热茶放在桌面上,慢慢地推过去:“跑了这么久,喝杯茶吧。” 绿儿心情复杂地坐下,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舒展的茶叶陷入了沉思。 现在整个皇宫的禁军都在搜查刺客,她相信要不了多久,禁军就会搜到虹琼苑。 一旦禁军在虹琼苑搜到她,不仅她会死,崔衡玥也会遭殃。 所以,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想办法把她藏起来吗?为何崔衡玥还能如此镇定地坐在这里? 绿儿猜不透崔衡玥想干什么,也没有心思去猜,她现在只想活着。 “怎么?你怕我在茶里下毒啊?” 见绿儿一直盯着茶杯却不喝茶,崔衡玥挑眉问道。 “啊?”绿儿回过神来,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没有这样想。” 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没有怀疑崔衡玥,绿儿一口气喝光了茶杯里的茶。 如果崔衡玥要杀她,就不会从游嬷嬷和桂嬷嬷手中把她救下来了。 崔衡玥唇角微勾,又恢复淡漠的表情:“说吧,当年荣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我......荣贵妃真的是病逝的。” 崔衡玥将绿儿的犹豫看在眼里,故作生气道:“怎么?我千辛万苦救了你,你连个答案都不愿告诉我? “难道,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救命之恩的?” 绿儿瞬间红了脸,羞愧地低下头:“我......小娘子救了我,我心中很感激,只是......荣贵妃真的是病逝的。” 还敢撒谎? 崔衡玥伸出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倾身靠近绿儿:“你阿娘才是病逝的,根本就不是荣贵妃杖毙的。” “你怎么知道?”绿儿猛地抬头,惊讶地看着崔衡玥。 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丝嘲讽:“甭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总之,我姨母没有对不起你阿娘,也没有对不起你。 “我现在救了你,就是你欠我一条命,我不要你的命,只要你回答我的问题,这应该不过分吧?” 绿儿再次羞愧地垂下头。 “回答我,我姨母到底是怎么死的?”崔衡玥又拍了一下桌子。 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绿儿弹了一下,嘴唇也微微颤抖:“我......我......” 支吾了半天,仍然没有一句实话。 崔衡玥怒了,拔出短刀插在桌上。 看着仅离自己一寸的短刀,绿儿吓得惊慌失措,身体往后倒,跌坐在地上。 “你......你想干什么?” 崔衡玥拔出短刀,来到绿儿面前,用短刀抵住她的脖子:“我刚才救了你是为了得到你的实话,既然你不愿意说,那我只好杀了你,免得给自己惹麻烦。” 话落,高高举起短刀,刺下去。 “等等——” 崔衡玥手顿住。 “别,别杀我,我说,我说......”绿儿浑身颤抖,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后背一片湿濡。 她不想死。 抱着这个信念,绿儿鼓起勇气,开口说道:“我可以将我知道的实情告诉你,但是,我要安全离开皇宫才能告诉你。” 如果她现在说了,待会儿崔衡玥把她交出去又该怎么办? 生死关头,绿儿不得不为自己筹谋出路。 “呵呵——” 崔衡玥冷笑了一声,还挺聪明。 “好,我答应你,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耍花招,我绝对不会放过你。”崔衡玥收起短刀,凶狠地警告她。 绿儿忙道:“你放心,我一定会遵守承诺,只要我安全离开皇宫,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崔衡玥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随手一指:“桌上还有些糕点,你先吃着,我出去一趟。” 说完,崔衡玥就离开了房间。 她召集水芙和水蓉,严肃地说:“绿儿被罚掖庭的事,你们应该知晓。 “今晚我潜入掖庭,发现太后的人要杀绿儿,就救了她。 “如今,禁军在宫中大肆搜查刺客和绿儿,若是让他们在这里搜到绿儿,不只我会遭殃,还会连累你们。 “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不知你们愿不愿意?” 水蓉当即表态:“您是主子,有事您尽管吩咐,我们一定照办,不该说的我们不会说,不该问的我们也不会问。” 正想问崔衡玥为何要救绿儿的水芙听见这话,顿时语塞。 无奈之下,水芙只好顺着水蓉的话说:“元娘,你要我们怎么做,尽管吩咐。” “很好。”崔衡玥露出满意的神色,随即走到房门口:“绿儿,你先出来,带上吃的。” 绿儿一听就知道崔衡玥有办法了,当即将桌上的糕点用帕子装好,走了两步,她又回去拿走了茶壶。 “用这个装着。” 崔衡玥递过去一个篮子,在绿儿装好糕点和茶壶之后,就领着她往院子里走。 水芙和水蓉连忙跟上。 走到东北角的一口水井旁,崔衡玥招呼她们:“一起帮忙,把井盖推开。” 井盖是石头做的,很重,四人一起用力才将井盖推开。 “你先下去暂避风头,等禁军的人走了,我再拉你上来。”崔衡玥对绿儿说。 绿儿探头往水井里面看,黑漆漆的,似乎深不见底,害怕涌上心头,她不由地往后退。 崔衡玥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放心,这口水井是枯井,没有多深,有水的是前面院子那口井。” 说完,崔衡玥放开她,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头扔进枯井。 不过短短数息工夫,她们就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绿儿提着的心顿时落回实处。 水芙觉得很惊奇:“元娘,你是怎么知道这口水井没有多深的?” “猜的。”崔衡玥笑了笑。 水芙:“......” 猜的能这么准? 绿儿咬了咬牙,对崔衡玥说:“好,我下去。” 如今,她也别无他法了。 于是,崔衡玥将绳子绑在绿儿的腰上,跟水芙和水蓉一起用力,让绿儿慢慢地进入枯井。 “好了。” 绳子动了一下,同时井底传来绿儿的声音。 崔衡玥将绳子拉上来,就将篮子吊下去,最后收回绳子,与水芙、水蓉一起将井盖推回去。 “等等——” 崔衡玥环视四周,然后跑出这座荒园,捧了一些灰尘过来。 她一边将灰尘撒在井盖上,一边说道:“刚才你们碰过这座荒园哪些地方,将其恢复原来的模样。 “记住,脚印也要毁掉,不能让人看出来我们进过这座荒园......” 第275章 提心吊胆 一切准备就绪,崔衡玥就回了房间,换上寝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天色渐亮,外面终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 水芙披上外衣,假装刚睡醒,走到大门前,却不开门。 外面传来一道粗鲁的声音:“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就闯进来了。” 闻言,水芙连忙打开大门。 “原来是崔统领。” 水芙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身后的人,脸上带着疑惑问道:“不知崔统领深夜到此,有何贵干?” 崔志闻瞄了一眼她腰间的玉佩,面无表情道:“宫里进了刺客,我奉命搜查。” 话落,他就径直往里冲,身后的侍卫也一窝蜂地冲进去,将水芙挤到了门边。 “给我仔细地搜,任何角落都不许放过。” 崔志闻一声令下,侍卫立即行动起来。 这时,崔衡玥领着水蓉走了过来,板着脸道:“怎么回事?” “元娘——” 水芙冲过来,对崔衡玥说:“崔统领说宫里进了刺客,他奉命搜查。” “原来是崔统领,幸会。”崔衡玥冲崔志闻点了一下头,退至一旁:“既然是奉命搜查,那就请崔统领好好搜查一下虹琼苑,也好让我安心睡个觉。” 崔志闻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朝卧房走去。 太后身边的紫嫣说,崔衡玥进入虹琼苑后,就只打扫了一间卧房,两个丫鬟跟着崔衡玥一起睡在卧房。 一路往前,院子里依然杂草丛生,树叶满地,庑廊、石桌、石椅上都是灰尘。 进了卧房之后,崔志闻亲自检查。 他检查得很仔细,任何能藏人的地方,甚至是不能藏人的地方他也检查了一遍,就连每一块床板和地砖他都用手敲了敲,检查里面是否有暗道。 水芙和水蓉看得心惊胆战,照崔志闻这样细致的检查方法,恐怕枯井里的绿儿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们只能在心中祈祷,希望崔志闻不要亲自去检查那座荒园。 然而事与愿违,崔志闻检查完卧房之后,站在廊下看了看,就往荒园的方向走去。 水芙下意识地握住水蓉的手。 “镇定点。”水蓉低声提醒了一句,就将手抽了出来。 崔衡玥并未跟崔志闻一起去荒园,而是站在廊下,默默地看着院中来来往往的侍卫。 崔志闻离开卧房之后,就从下属手中接过灯笼,慢慢地往荒园方向走。 此时天边泛起鱼肚白,以他的目力完全能看清楚周围的一切,但出于谨慎,他还是提了一盏灯笼。 一路前行,崔志闻发现院子里有杂乱的脚印,小道旁的杂草也有被踩踏的痕迹,但只是挨着小道的杂草,再往里一点,就没有被踩踏的痕迹了。 脚印到隔壁院子就消失了,因为隔壁院子有一口水井,从周围密集的脚印和湿漉漉的土壤可以看出,她们是在这里打水。 崔志闻将灯笼举至水井上方,水波粼粼,深不见底。 足足等了一刻钟,崔志闻才离开。 水太深,藏不了人,即便有人躲在水下,刚才他站了那么久,也早就憋不住出来了。 崔志闻又去了隔壁的荒园,但走到门口时,他就停了下来。 地上满是灰尘,他一踩上去就留下了清晰的脚印。 “这里还没开始搜查吗?”崔志闻问道。 身后的侍卫小九以为他要骂人,战战兢兢地回答:“虹琼苑不小,我们人手不够,还没搜查这里......” 崔志闻什么也没说,抬脚踏入院子。 地上没有脚印,周围的东西也没有碰过的痕迹,布满了灰尘。 环视四周,崔志闻最后的目光落在了那块石头井盖上。 那里也有口井。 崔志闻心头涌起了疑惑,这个虹琼苑为什么有两口井? 难道是因为当时挖井的时候,有一口井挖不出水,所以就闲置了吗? 刚才那口井有水,那这口井应该没有水吧? 崔志闻抬脚走过去,提着灯笼先检查了一遍周围。 灰尘堆积,树叶散落,一看就是多年没有人来过这里。 他站在井旁想了想,随后将灯笼放在地上,双手按住井盖。 “统领——” 这时,一名侍卫匆匆跑进来,向崔志闻禀道:“统领,陛下知道刺客的事了,让您现在就过去一趟。” 崔志闻缩回手,提起灯笼又检查了一遍井盖,确认没有推动的痕迹之后,就往外走。 “其他地方都搜查完了吗?” 小九回道:“还有两座宫殿,副统领正在带人搜查。” 到了正院,侍卫们纷纷向崔志闻汇报:“统领,没有找到刺客。” 崔志闻微微颔首,随后走到崔衡玥面前:“目前刺客还没有找到,小娘子最好呆在这里,不要乱跑。” “多谢崔统领提醒。”崔衡玥客气道。 “告辞。”崔志闻转身就走。 不过数息工夫,院子里的侍卫就全都走了。 水芙关上大门,心中松了一口气,又回到卧房,对崔衡玥说:“我们现在要不要把绿儿拉上来?” 一直呆在井底,也很危险。 “现在不行,等打扫的人走了再说。” 见水芙皱着眉头,崔衡玥又说:“你放心,那井盖不是很平整,有缝隙,她不会出事。” 至少能撑到那些打扫的人离开。 水芙心中刚刚安定下来,就听崔衡玥说:“绿儿不能在宫里呆太久,我得想办法尽快出宫。” 闻言,水芙顿时就急了:“看太后的意思,是想留你在宫中......小住,至少得三五天。” 什么小住?分明是想教训这个疯丫头。 水芙心知肚明,崔衡玥也明白,所以她更要早点离开皇宫。 “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崔衡玥安抚她们之后,就说:“好了,我们都再睡会儿,她们不会这么早过来。” 见崔衡玥上了床准备睡觉,水芙忍不住提醒她:“待会儿还要给太后请安,虹琼苑离万寿宫有点远,我们必须早点出发。” 崔衡玥皱着眉头想了想,又重新躺下:“还可以眯一小会儿,你们也休息一下吧。” 说完,崔衡玥闭上了双眼。 水芙无奈,只好和水蓉回到旁边的罗汉床上,闭上眼睛养神。 周围安静下来,崔衡玥睁开眼睛瞄了一眼罗汉床,又闭上。 刚才她们没有在崔志闻面前告状,崔衡玥很欣慰,但她还是有点担心,不知道离宫之后她们会不会把绿儿的事告诉陈临珅...... 第276章 下不为例 在担忧中,崔衡玥进入了梦乡。 没过多久,外面隐约传来脚步声,崔衡玥惊坐起,看着门口。 水蓉听到动静,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轻手轻脚地走到崔衡玥的床前:“元娘,怎么了?” “有人来了。” 崔衡玥刚说完,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水蓉又走到罗汉床前,抓着水芙摇了起来:“快醒醒,快醒醒......” 水芙睁开双眼,正想问怎么回事,就听见门外传来紫嫣的声音:“崔元娘,你起床了吗?该向太后请安了。” “嗯......”崔衡玥装作刚睡醒的样子,带着鼻音应了一声,随后吩咐:“更衣。” 水芙和水蓉立即行动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崔衡玥从卧房中出来,果然看见紫嫣在指挥宫人打扫院子。 崔衡玥扫了一眼就往院外走去。 紫嫣连忙追上崔衡玥:“崔元娘,我给你带路吧。” “不必,我知道路,你可以去忙你的。”崔衡玥很客气。 紫嫣神色尴尬:“他们自会将虹琼苑打扫干净,不用我盯着,还是我来带路吧。” 说完,也不等崔衡玥答应就往前带路。 崔衡玥没再说话,默默地跟着她。 半个时辰后,崔衡玥来到万寿宫,见到了鼻青脸肿的游嬷嬷,惊讶叫道:“呀,嬷嬷,你怎么受伤了?” 游嬷嬷受了伤,心中本不痛快,这会儿看见太后讨厌的人,心情就更不好了。 她拉长了刻板的脸,语气中透着不悦:“难道你没有听说昨晚宫里进了刺客?” “听说了啊......”崔衡玥语气一顿,面露惊愕:“噢,原来刺客是冲着你去的。” “不是......”游嬷嬷冲口而出之后,又戛然而止。 她不能说刺客是冲着绿儿去的。 “咳咳——”游嬷嬷假装咳嗽了两声,一本正经道:“不小心碰到了刺客,那刺客见我叫人,恼羞成怒就刺伤了我。 “好在其他人没有受伤,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崔衡玥:“嬷嬷高风亮节,佩服,佩服。” 寒暄两句,崔衡玥客气道:“我来给太后请安,还请嬷嬷通传一声。” “稍等。”游嬷嬷的态度也很客气,转身就进了殿内。 但过了很久,游嬷嬷也没出来。 水芙顿时沉下脸:“不过就是通传,居然这么久都没有出来,摆明了就是晾着我们元娘。” 虽然她抱怨的声音很小,但水蓉还是警告她:“这是皇宫,少看少说少听,方能保命。 “我们离开皇宫不过五年,你就忘了规矩了?” 水芙羞愧,默默地垂下头。 又过了一炷香,游嬷嬷终于从殿内走出来:“崔元娘,进来吧。” 崔衡玥不急不躁,缓缓走进殿内。 “你们留在殿外。” 游嬷嬷喝止水芙和水蓉后,就领着崔衡玥去见太后。 “给太后请安。” 崔衡玥恭敬行礼,一抬头就看见了坐在旁边的陈临珅,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于是,崔衡玥又给陈临珅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陈临珅忙道:“崔小娘子不必多礼,快起来。”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不妥,连忙起身向太后请罪:“太后,臣僭越了,请太后降罪。” “无妨。”太后笑着说。 然而下一瞬,太后就面色阴沉地看着崔衡玥:“果然是个粗鄙的野丫头,连礼都行不好。” 话落,她吩咐游嬷嬷:“去叫紫嫣来。” 看着游嬷嬷往殿外走去,崔衡玥心中一沉:当着自家人的面,太后是连面子功夫就不愿做了吗? 好在她心中早有准备,也不至于慌乱。 紫嫣走进殿内:“太后有何吩咐?” 殿内响起太后威严的声音:“崔元娘不懂规矩,不懂礼仪,从今日起,就由你来教导崔元娘规矩礼仪,什么时候学会了,就什么时候从虹琼苑出来。” “是,太后。” “退下吧。” 太后吩咐完就迫不及待地赶走崔衡玥,仿佛多见她一眼都嫌脏。 “元娘告退。”崔衡玥不卑不亢地退出大殿。 在她们离开之后,陈临珅小心翼翼地说:“太后,崔小娘子下山之前,曾跟着楚王身边的穆娘子学过宫中礼仪。 “我方才看她行礼没什么不妥,何况她还是您嫡亲的侄女,您何必为难她?” 太后脸色一沉:“怎么,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臣不敢。”陈临珅连忙解释:“只是......” 陈临珅下意识地帮崔衡玥说话,但是想到昨日崔衡玥对他说的那番话,怒气又涌上了心头,原本要说的话也吞回了肚子里。 “太后如此做肯定是有您的考量,是臣僭越了,还请太后恕罪。” 这一次,太后也没有惩罚他:“看在你父亲的面上,今日就饶了你,下不为例。” “多谢太后。” ...... 宽阔的宫道上,一行人走得缓慢。 水芙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锤了锤酸痛的腿:“好累,我许久没有这么走过了。” 太后是故意折磨崔衡玥,才将她安排到荒芜的虹琼苑吧? 可是,太后为何要针对崔衡玥?她不是崔衡玥嫡亲的姑母吗? 见水芙停下来,水蓉往回走到她身边:“不要停下来,元娘和紫嫣跟我们走了一样远的路程,她们没有停下来,我们也不能停下来。” 水芙面露痛苦:“可是......我真的走不动了。” “走不动也得走。” 话落,水蓉一把抓住水芙的手腕,拽着她就往前跑。 “哎,你慢一点,我喘不过气了......”水芙被拽着走路,腿脚更加酸痛。 水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放慢了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一行人终于回到虹琼苑。 紫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毫不客气地对崔衡玥说:“崔元娘,我奉太后之令教导你规矩礼仪,从现在开始,你的一言一行必须都得听我的。” 她身体往后,靠在椅背上,颐指气使:“现在,你先做一遍给太后请安的礼。” 崔衡玥没有反抗,很顺从地照做了。 “错了,你这个动作做错了。”紫嫣叫道:“再做一遍。” 崔衡玥没有动:“你刚才说我做错了,但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还请紫嫣娘子示范一遍。” 示范就示范。 紫嫣站起来,一边示范动作一边解说:“看好了,你刚才就是这个地方做错了,手应该这样放......” 第277章 对抗 看了看虚心请教的崔衡玥,又看了看认真教导的紫嫣,水芙心中又起了疑惑。 她收回目光,走到水蓉身边,小声问道:“你说疯丫头到底是怎么想的?明知道太后是故意折磨她,她为何不反抗,这么顺从? “这完全不像在云悬寺的她。” 水蓉目光落在崔衡玥身上,意味深长地说:“她没变,还是那个不知顺从为何物的疯丫头。” 话音刚落,房间里又传出紫嫣呵斥的声音。 “怎么回事?一个请安的礼都做不好,你是蠢货吗?再做一遍。” 若是一般的小娘子,面对如此凶恶的人,还是太后身边的心腹,早就吓得失了分寸,但是崔衡玥没有。 崔衡玥不慌不忙道:“敢问紫嫣娘子,我刚才的礼错在何处?” “就是......”紫嫣一时顿住,“就是......你刚才错的地方。” “我刚才错在哪里,我忘了,还请紫嫣娘子示范一下。” 忘记了? 紫嫣不信这种鬼话,但是崔衡玥既然这么说了,她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示范。 于是,紫嫣站起来,又示范了一遍:“看好了,你就是手的动作错了,不应该这样做。” 接着,紫嫣做了一遍正确的动作:“请安礼是这样做的,记好了,不许再出错。” 不出错?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她的礼仪挑不出一丝错,非说她出错的可是紫嫣。 “再做一遍给我看看。” 紫嫣示范之后又坐回椅子,用命令的口吻对崔衡玥说。 崔衡玥并不在意她的语气,顺从地又做了一遍。 “错了......” 紫嫣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挑刺。 而崔衡玥面无怒色,不慌不忙地将刚才的说法又说了一遍。 紫嫣无言以对,只好又去示范。 两人如此来来回回斗了半个时辰,最后以紫嫣虚脱倒在地上结束。 紫嫣被抬出去后,水芙冲进来,笑嘻嘻地称赞崔衡玥:“元娘,你可真厉害。” 水蓉也露出了笑容:“紫嫣那丫头虽然有点三脚猫的功夫,但比起从小就练武的元娘来说,那就差得太远了。” “没错,差得太远了。”水芙附和了一句,突然“啊”了一声:“紫嫣变成这样,太后肯定会生气,然后想更厉害的招术来折磨元娘。” 水蓉想了想:“或许......太后会派其他的人来教元娘。” 水芙瞪大了双眼,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太后会让宫里的人一个一个来教元娘学礼仪?” “极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那元娘岂不是要累死?” 崔衡玥端茶的手一顿。 果然如水蓉所猜测的那样,太后又派了其他的宫女来教崔衡玥礼仪。 “崔元娘,我奉太后之令,从现在开始教导你宫廷礼仪。” 崔衡玥一看,竟是个二等宫女,脸色瞬间变得乌青。 “嘭——” 她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板着脸呵斥:“我乃第一世家崔氏长女,祖父是当朝靖国公,又是太后嫡亲的侄女,当今陛下的亲表姐。 “你不过一个区区二等宫女,连紫嫣都比不上。 “紫嫣尚且教导不了我,你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教我礼仪?” 二等宫女脸色煞白。 崔衡玥又道:“要教我礼仪就找一个比紫嫣更有资格的人来,否则就不要踏进虹琼苑。” “......” 二等宫女灰溜溜地离开虹琼苑,回去向太后禀报此事。 “啪——” 太后顺手抄起桌上的琉璃盏就摔了出去:“岂有此理,一个野丫头居然敢这么放肆?我定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殿中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直到太后辱骂的声音停下来,游嬷嬷站了出来:“太后,让我去吧。” 比紫嫣更有资格教崔衡玥礼仪的人,整个万寿宫除了游嬷嬷和桂嬷嬷,就别无他人了。 “不行,你受了伤,不能去。” 太后一口拒绝,目光扫视殿内众人。 看见太后的目光,游嬷嬷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劝道:“太后,崔氏长女的身份非同一般,她的礼仪确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教。 “否则传扬出去,崔氏定会遭人耻笑。” 太后脸色一沉:“我看谁敢往外传。” 闻言,众人纷纷表态:“太后放心,我等绝不会泄露半句。” 太后露出笑来,眉宇间尽是得意。 游嬷嬷心中无奈,却不得不点醒太后:“万寿宫的人自然不会透露,但是虹琼苑的人就不一定了。 “崔衡玥不能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是楚王的人,也不能杀。 “只要她们不死,这件事就会传扬出去。” 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气恼道:“......那我就把她们永远留在宫里。” 唉—— 游嬷嬷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殿中众人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直到太后辱骂的声音停下来,游嬷嬷站了出来:“太后,让我去吧。” 比紫嫣更有资格教崔衡玥礼仪的人,整个万寿宫除了游嬷嬷和桂嬷嬷,就别无他人了。 “不行,你受了伤,不能去。” 太后一口拒绝,目光扫视殿内众人。 看见太后的目光,游嬷嬷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劝道:“太后,崔氏长女的身份非同一般,她的礼仪确实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教。 “否则传扬出去,崔氏定会遭人耻笑。” 太后脸色一沉:“我看谁敢往外传。” 闻言,众人纷纷表态:“太后放心,我等绝不会泄露半句。” 太后露出笑来,眉宇间尽是得意。 游嬷嬷心中无奈,却不得不点醒太后:“万寿宫的人自然不会透露,但是虹琼苑的人就不一定了。 “崔衡玥不能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是楚王的人,也不能杀。 “只要她们不死,这件事就会传扬出去。” 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气恼道:“......那我就把她们永远留在宫里。” 唉—— 游嬷嬷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太后脸色一沉:“我看谁敢往外传。” 闻言,众人纷纷表态:“太后放心,我等绝不会泄露半句。” 太后露出笑来,眉宇间尽是得意。 游嬷嬷心中无奈,却不得不点醒太后:“万寿宫的人自然不会透露,但是虹琼苑的人就不一定了。 “崔衡玥不能杀,她身边的两个丫鬟是楚王的人,也不能杀。 “只要她们不死,这件事就会传扬出去。” 太后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气恼道:“......那我就把她们永远留在宫里。” 唉—— 游嬷嬷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278章 她该怎么办 崔衡玥保持着行礼的姿势,静等游嬷嬷的回答。 如果游嬷嬷和紫嫣一样,那她也不用费劲,就用对付紫嫣那一套对付游嬷嬷。 崔衡玥看向游嬷嬷的右腿,那里被她划了一刀,虽然伤口不深,但是以游嬷嬷的年纪,是撑不了半个时辰的。 游嬷嬷抬起脚,慢慢地围着崔衡玥踱步,用一种严苛的目光仔细打量崔衡玥的姿势。 半晌过后,屋内依然安静。 崔衡玥眉梢微挑,游嬷嬷该不会是用这种方法折腾她吧? 如果是这样,那未免太小看她了,就算以这个姿势再坚持半个时辰她都没有问题。 又过了一会儿,游嬷嬷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开口:“嗯......看来紫嫣的辛苦是值得的,你的礼做得非常好,比那些王孙贵族好多了。” 比紫嫣识相。 崔衡玥缓缓起身,看着游嬷嬷的眼睛说道:“嬷嬷受了伤,不如今日早点回去休息,明日再来教我。” 想偷懒? 游嬷嬷哼道:“你是崔氏长女,昨日也已经在宫宴上见过陛下和太后,以及那些世家子弟。 “你必须马上学会礼仪,这样你在他们面前才不会给崔氏丢脸。” 崔衡玥:“这个我自然知晓,只不过嬷嬷受了伤,我怕嬷嬷太过劳累才这么说。” 若真是这样想,又何必非让地位在紫嫣之上的人来教她?游嬷嬷心中鄙夷,面上不动声色道:“无妨,我还撑得住。 “开始吧。” 接着,游嬷嬷做了一套礼仪,让崔衡玥做一遍。 崔衡玥很认真,一丝不差地做完。 然而,游嬷嬷板着脸道:“做错了,重新做。” “哪里错了?请嬷嬷示范一遍。”崔衡玥自认自己的礼没有出错,没想到游嬷嬷跟紫嫣并没有什么不同,还是颠倒黑白,非要在鸡蛋里挑骨头。 游嬷嬷一边示范一边指出崔衡玥的错误,然后让崔衡玥重新做。 崔衡玥二话不说,立刻重新做了一遍。 “嗯,不错,学下一个礼仪动作吧。”游嬷嬷说完,就示范下一个礼仪动作。 崔衡玥有些惊讶,居然没有像紫嫣那样折腾她? 惊讶过后,崔衡玥照着游嬷嬷的动作做了一遍。 “元娘的确聪敏,一下子就学会了,很好,我们继续。”游嬷嬷道。 就这样,游嬷嬷教一遍,崔衡玥学一遍,有错误游嬷嬷就指出来,没有错误游嬷嬷就示范下一个礼仪动作。 不过半天功夫,崔衡玥就将宫中的礼仪通通学了个遍。 游嬷嬷却累得够呛,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说:“看来你之前没有欺骗太后,你若是撒谎,没有跟着楚王学过礼仪,今日就不可能学得这么快。” 崔衡玥心中冷笑,面上诚惶诚恐:“嬷嬷说笑了,我可不敢欺骗太后,这是死罪。” “好了,你日后不用再学宫中礼仪了。”游嬷嬷站起来,准备离开。 崔衡玥却叫住她:“嬷嬷请稍等一下。” “何事?” 游嬷嬷回过头来看着崔衡玥,却见崔衡玥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之前太后说我什么时候学会了礼仪,什么时候就可以出虹琼苑。 “嬷嬷刚才说我学会了礼仪,日后不用再学了,那是不是......我可以离开虹琼苑了?” 游嬷嬷挑眉:“你要出宫?” “不是,我还想在宫里多住几天呢。”崔衡玥急忙否认。 见游嬷嬷用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崔衡玥解释道:“我......我从来没有来过这么美丽的地方,我想......留在这里多玩几天。 “我听说,宫里有最漂亮的花草,还有一头灵鹿......我想去看看。” 原来是这样。 游嬷嬷脸上闪过一丝鄙夷,“宫里的花草都是些稀有的品种,你毛手毛脚的,万一碰坏了花草,陛下定会杀了你。 “我看,你还是留在这里欣赏一下虹琼苑的精致吧。 “至于那灵鹿,那是祥瑞之物,外人不得瞻仰,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崔衡玥露出失望的表情:“那我出去走走,总行了吧?” 不行。 话到嘴边,游嬷嬷又吞了回去,养在外边的小娘子不比养在晋阳的小娘子,若是不答应她的要求,也不知道她又会出什么幺蛾子。 想到这里,游嬷嬷面无表情道:“宫里不比靖国公府,能容你到处乱走。你就在虹琼苑附近走走,别走远了。” 崔衡玥大喜:“多谢嬷嬷,那我送嬷嬷出去。” 游嬷嬷知道她现在就要出去走走,就没说什么,起身往外走。 送走了游嬷嬷,水芙问:“元娘,你想去哪里走走?” “就随便走走。”崔衡玥说完,就往游嬷嬷相反的方向走。 游嬷嬷坐在轿撵上,回头看向虹琼苑,果然看见崔衡玥带着丫鬟出去了。 她吩咐身边的侍卫:“去盯着崔元娘,不要让她发现了,有任何异动及时来报。” “是。”侍卫领命而去。 虽然侍卫很谨慎,但还是被水芙发现了。 “元娘,有人跟踪我们。” 崔衡玥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不用理会。” 走到宽敞的地方,见周围无人,水芙靠近崔衡玥,小声问道:“元娘,我们要怎么做才能把绿儿带出宫?” 崔衡玥扭头看了她一眼,站定在一棵大树下,仰头看着树叶,声音淡淡:“我还没想到办法。” 看太后的架势,不折磨她几天是不可能放她出宫。 何况,她还要悄无声息地把绿儿带出宫,这件事比让太后同意她出宫还要难。 她该怎么办呢? 正在此时,一名内侍急匆匆地跑来,气喘吁吁道:“崔......元娘......总算......找到......你了......” “先别说话,歇会儿。”崔衡玥见他满脸通红,神情痛苦,便阻止他说话。 内侍深吸一口气,缓过来后,快速说道:“陛下召见,还请小娘子速速跟我去见陛下。” 皇帝要见元娘? 水芙心里一咯噔,该不会是皇帝知晓了元娘是刺客一事吧? “好,走吧。” 水芙还没有琢磨清楚,就见崔衡玥跟着那内侍走了,她连忙追上去。 “元娘——” 水芙先是轻轻地唤了一声,见前面带路的内侍没有反应,就用微弱的声音跟崔衡玥说:“元娘,这人也不知道是谁。 “万一不是陛下派来的,而是居心叵测之人,我们这样跟他走,会不会很危险?” 崔衡玥弯了弯唇角:“他会很危险......” 第279章 计策 万寿宫。 见游嬷嬷这么早就回来了,太后的脸色很不好看:“你怎么就回来了?” “你们都下去吧。” 游嬷嬷将殿中宫人打发出去之后,就跟太后解释道:“崔衡玥并未撒谎,她的确跟楚王学过宫廷礼仪,且她的礼仪挑不出半点错。 “我若是跟紫嫣一样,鸡蛋里挑骨头,那我势必会落到跟紫嫣一样的下场。” 说到这里,游嬷嬷故意抬起受伤的手抚了抚发钗。 太后看见她的伤,心中怒气消了一大半:“紫嫣还年轻,尚且撑得住,你年纪大了,身上又有伤,只怕撑不住。 “不过......” 她话音一转:“你若是不理会那个臭丫头,只管放手去做,又岂会让那个臭丫头得逞?” 游嬷嬷叹道:“太后,您又忘了,这宫里还有很多楚王的旧部,而且这宫里藏不住秘密,您若是无缘无故对她下手,必定遭人非议。 “您是一国太后,犯不着为了一个小丫头而损坏自己的名声。 “如今边关战事又起,朝中人心动荡,摄政王说过,后宫此时不宜生事,您还是先忍一忍。 “反正她人就在靖国公府,也跑不掉,日后总有机会教训她。” 太后有点不高兴:“你是让我现在就送她出宫?”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游嬷嬷意味深长地说。 太后沉默了。 半晌过后,太后气恼地拍桌子:“不行,我不能这么轻易就放她离宫,否则我如何对得起四娘那个孩子?” 游嬷嬷心中无语,却还是耐心劝道:“太后,四娘那是闹孩子脾气,心里不舒服,过两天就好了。” 见太后又要拍桌子,游嬷嬷急忙握住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娘子,您已经是一国太后,这宫中上下就连皇帝都得听您的,这点小事实在是犯不着出手。” 这声突如其来的“娘子”让太后愣住了。 她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但多年之后,再次从自己信任之人的嘴里听到这个称呼,太后还是觉得很温暖,曾经那些温馨的场景在她脑海中闪过,她心中的怒气顿时就消散了。 “嬷嬷说得对,来日方长,总会有机会。” 太后的语气变得很温和:“不过,今日不能放那个臭丫头出宫,至少得让她在虹琼苑住个十天半个月,才能显出我这个姑母对她的喜爱之情。” 游嬷嬷没有再反对。 没有身体伤害,没有性命之忧,不过是过半个月的苦日子,那个丫头出身云悬寺,应该难不倒她。 ...... 御书房。 “谢源,是你?” 跟着内侍来到御书房外,却看见守在御书房门口的侍卫是一张熟面孔,崔衡玥很诧异。 谢源冷肃地冲她点了一下头,然后对内侍说:“稍等一下,我进去禀报陛下。” 说完,就进了御书房。 没过多久,谢源从里面走出来,看着崔衡玥:“进去吧,陛下在里面等你。” 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站得笔直,如同一棵挺拔的松树。 崔衡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有了...... “小娘子,快进去啊,别让陛下久等。”见崔衡玥毫无反应,内侍急忙催促她。 “哦,好。”崔衡玥回过神来,踏入御书房。 见水芙要跟着进去,谢源伸手拦住她:“陛下只见崔元娘。” 水芙本就心烦,这会儿又被挡在外面,心情更加烦躁,瞪了谢源一眼后就走到旁边,默默地等待崔衡玥。 “崔氏元娘拜见陛下。” “免礼。” 皇帝的语气很温和,似乎还带着笑意。 崔衡玥谢恩之后抬起头,发现殿中原来不止皇帝一人,还有摄政王陈湛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是摄政王,你昨日在宫宴上已经见过了。” 皇帝笑呵呵地指向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向崔衡玥介绍:“这位是大将军萧淼,他昨日身体不适,没有来参加宫宴。” 大将军萧淼? 崔衡玥心中一动,随即面色不改地行礼:“见过摄政王,见过萧大将军。” “小娘子不必多礼。”萧淼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十分温柔。 这人是...... 崔衡玥还没琢磨出萧淼的立场,就听见皇帝招呼她坐。 崔衡玥二话不说就顺从地坐下了。 皇帝又道:“听说你在云悬寺住了十五年,那你一定见过楚王吧?” “......” 崔衡玥愣住了。 崔权当着众人的面,在宫宴上说她一直在庄子上养身体,知道她住在云悬寺的人除了崔府的人,就只有陈临珅和他的人。 当然,陈临珅知道了,那摄政王应该也知道了。 所以,这件事是摄政王告诉皇帝的,那摄政王此举有何目的? 崔衡玥没有犹豫很久,不过数息工夫,她就回答了皇帝的问题:“是,我见过楚王,但只见过几次。” 皇帝立刻来了兴致:“那你跟我说说楚王的情况吧。” 他出生时,楚王就已经交出兵权,去了云悬寺,是以,他从来没有见过楚王这个五伯父。 崔衡玥没有犹豫,缓缓说道:“楚王住在北殿,自我“免礼。” 皇帝的语气很温和,似乎还带着笑意。 崔衡玥谢恩之后抬起头,发现殿中原来不止皇帝一人,还有摄政王陈湛和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这是摄政王,你昨日在宫宴上已经见过了。” 皇帝笑呵呵地指向那个陌生的中年男人,向崔衡玥介绍:“这位是大将军萧淼,他昨日身体不适,没有来参加宫宴。” 大将军萧淼? 崔衡玥心中一动,随即面色不改地行礼:“见过摄政王,见过萧大将军。” “小娘子不必多礼。”萧淼笑眯眯地看着她,语气十分温柔。 这人是...... 崔衡玥还没琢磨出萧淼的立场,就听见皇帝招呼她坐。 崔衡玥二话不说就顺从地坐下了。 皇帝又道:“听说你在云悬寺住了十五年,那你一定见过楚王吧?” “......” 崔衡玥愣住了。 崔权当着众人的面,在宫宴上说她一直在庄子上养身体,知道她住在云悬寺的人除了崔府的人,就只有陈临珅和他的人。 当然,陈临珅知道了,那摄政王应该也知道了。 所以,这件事是摄政王告诉皇帝的,那摄政王此举有何目的? 崔衡玥愣住了。 崔权当着众人的面,在宫宴上说她一直在庄子上养身体,知道她住在云悬寺的人除了崔府的人,就只有陈临珅和他的人。 当然,陈临珅知道了,那摄政王应该也知道了。 第280章 未完的约定 听到崔衡玥对皇帝说有一个不情之请的时候,陈湛眼神微动,她该不会是想跟皇帝说要出宫吧? 陈湛左边唇角微勾,如果她想这么做,那就太天真了。 当今陛下是孝子,对于太后的要求和决定,一向都是无条件听从。 “你说。”皇帝似乎对崔衡玥很感兴趣,双眼亮闪闪地看着她。 崔衡玥也不客气,直接说道:“我听我家二妹妹说,谢四郎武功高强,我想和他切磋一下。” 谢四郎? 皇帝看向殿门口:“你说的可是谢源?” “是。”崔衡玥回道。 萧淼上下打量崔衡玥,忍不住劝道:“崔元娘,那谢源从小习武,身上的功夫可不是那些花架子,都是真功夫,不然陛下也不会提拔他做御前侍卫。 “你这......细胳膊细腿的,恐怕连三招都过不了。” 崔衡玥眼睛一亮:“是吗?我就想和有真功夫的人比试,那些花架子我还不屑与之切磋呢。” 萧淼:“......” 说她连三招都过不了,都是他说得委婉了,在他看来,崔衡玥这虚弱的身子骨,恐怕在谢源手中连一招都过不了。 “昨日你那曲剑舞很有劲,功夫应该也不错,朕还真想看看你和谢源切磋,准了。” 皇帝兴奋地说完,突然想到摄政王还在旁边,连忙请示:“四伯父,您意下如何?” 刚想谢恩的崔衡玥动作一滞,不动声色地将皇帝和摄政王之间的互动尽收眼底。 这点小事也得请示摄政王,看来,皇帝想亲政的道路还有重重阻碍。 崔衡玥看向陈湛。 感受到她的目光,陈湛看了她一眼,才对皇帝说:“陛下难得有如此雅兴,就看看吧。” 皇帝欣喜不已,当即朝外喊道:“谢源,进来。” 崔衡玥福了福身子:“谢陛下。” 顿了一下,又转向陈湛:“谢摄政王。” 陈湛点了点头,漫不经心地问:“你如此喜爱练武,那在云悬寺的时候,楚王可曾教你武功?” 想套话? 崔衡玥心中顿生警惕,面上恭敬回答:“听穆云将军说,楚王自从断腿之后,就一直呆在北殿,脾气也不太好。 “别说教人练武了,就连话也懒得和人说。” 陈湛顺势问道:“那你的功夫是谁教的?” “穆云将军。” 谢源进入殿内刚好听到崔衡玥和陈湛的谈话,他不动声色地行礼:“见过陛下、摄政王、大将军。” 心中却在琢磨:听说楚王麾下有穆姓四人,穆云的功夫在穆火和穆风之下。至于穆水,宫里的老人说穆水的功夫不高,那应该在穆云之下。 皇帝看着谢源:“四郎,崔元娘想和你切磋,你意下如何?” “全凭陛下做主。”谢源恭敬道。 若是穆云的徒弟,他肯定能打赢。 皇帝很高兴,站了起来:“好,我们去外面,你们好好切磋一番。” 到了外面,皇帝拍了拍谢源的肩膀:“四郎,你是朕的御前侍卫,可不能给朕丢脸啊。” 崔衡玥立刻露出委屈的表情:“陛下,我才跟着穆云将军学了三个月的功夫,您这样说,我岂不是输定了?” 穆云才教了她三个月的武功?陈湛又在心中琢磨起来...... 皇帝笑了:“那朕命四郎手下留情,让你赢吧。” “别,千万别。” 崔衡玥拒绝道:“切磋武艺就得拿出真本事,这是对对手的尊重。 “谢四郎若是故意让我,那我就不切磋了。” 谢源突然插嘴:“我跟人切磋,从不诈败。” 皇帝看了看谢源,又看了看崔衡玥:“那就开始吧。” “请。”谢源伸出右手,示意崔衡玥先走。 崔衡玥也不客气,纵身一跃,就跳到了前方空地上。 瞧见崔衡玥的身姿,萧淼眼前一亮:“身手敏捷,看样子小娘子有学武的天赋啊。” 谢源将这句话听在耳里,纵身一跃,站定在崔衡玥面前半丈开外。 “为什么突然要和我切磋?”谢源压低了声音。 崔衡玥露出笑脸,低声回答:“你忘了?上次我们见面约定了要比试一场,结果后来耽搁了。 “今日有机会,那就把未完的约定完成了吧。” 提起上次的事情,谢源心里始终有点不舒服,要不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他绝对不会帮这个臭丫头。 “好,我今日就陪你好好切磋一次。” 话落,谢源率先出手。 崔衡玥本想表现得从容一点,但谢源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她慌忙迎战,动作有点狼狈。 萧淼摇了摇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这小娘子不够谦虚。” 他嗓门大,自认为声音很小,却不曾想周围的人全听见了。 崔衡玥有点生气,挥出去的拳头突然改变方向。 谢源也随之改变方向,却没想到崔衡玥做了一个假动作,一拳打中了他的脸。 “你......”谢源摸了一下脸,眸中浮现出愤怒。 打人不打脸,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规矩,这个臭丫头却不遵守规矩,是想羞辱他吗? 越想越生气,谢源目光发狠,以更快的速度攻击崔衡玥。 这么快? 崔衡玥心中惊叹不已,慌忙应对。 “嘭!” 崔衡玥被谢源一拳击中,身体飞了出去。 “唔......好痛......”崔衡玥撑着腰站起来,瞪着谢源。 没想到,谢源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直接对皇帝说:“陛下,胜负已分。” “这次不算。”崔衡玥叫道:“我不擅长拳脚,我最擅长刀剑,我们用刀剑再比一次。” 谢源顿时变了脸色,回头呵斥崔衡玥:“放肆,宫中不许动武,更别说动用武器了。” 崔衡玥愣了一下:“......不过就是切磋罢了,我们约定好,不许伤对方性命,不就行了吗?”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却遭到了萧淼的反对。 “陛下,这小娘子从前一直住在云悬寺,不懂宫中的规矩,您可千万不能答应。这万一若是误伤了您......” 崔衡玥撇了撇嘴,打断萧淼的话:“我们不可能误伤他人,何况周围有这么多侍卫保护陛下,身边也有摄政王和大将军您,陛下怎么可能受伤? “大将军这么担心,莫不是对自己没有信心?” 萧淼大怒:“放肆,我怎么可能对自己没有信心......” “那你还担心什么?”崔衡玥笑望着他。 萧淼一时语塞:“......” 第281章 刀剑无眼 皇帝深居宫中,见过人切磋,却没见过人用刀剑切磋,听到崔衡玥的提议后就蠢蠢欲动。 “四伯父——”皇帝踟蹰着看向陈湛,眸中充满了期待。 陈湛露出慈祥的目光,笑着说:“陛下想看就看吧,有我和萧大将军在这里,绝对不会让你受伤。” “多谢四伯父。” 皇帝开心不已,连忙命人给崔衡玥和谢源准备武器。 接过内侍递来的长剑,崔衡玥忍不住轻抚剑身,宫中的剑果然非同一般,比南殿的侍卫用的剑好多了。 “开始吧。” 在皇帝宣布开始之后,陈湛和萧淼悄然移动脚步,立于皇帝左右,目光警惕地盯着崔衡玥和谢源手中的剑。 “锃——” 双剑相击,发出清脆的响声。 手中有了剑之后,崔衡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招式疾如风,与谢源不相上下。 萧淼向崔衡玥投去欣赏的目光:“陛下,这小娘子没撒谎,她果然很擅长刀剑......”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就变了。 刚才那一招......是穆火擅长的招式。 穆火是楚王的得力干将,但他很少在人前显露功夫,一般都是在战场才能见到他出手,是以很多人不清楚他的武功路数。 然而,崔衡玥刚才使出了穆火的武功,那就是说不止穆云,穆火也教了崔衡玥武功。 看崔衡玥使那一招的功力,确实是学了没多久,虽未达到其精髓,但杀伤力也不弱。 若不是谢源躲得及时,恐怕他刚才就要受伤了。 “想不到你还有两下子。”谢源躲过去之后,赞了崔衡玥一句。 崔衡玥弯起唇角,神情骄傲:“这算什么,我还有更厉害的。” 然而乐极生悲,两人你来我往了五十余招,崔衡玥渐落下风,一个不小心就被谢源刺了一剑。 “啊——” 崔衡玥发出了一声惨叫,捂着胳膊嗷嗷直叫:“好痛,好痛......” “快传太医。” 皇帝吩咐完,快步朝崔衡玥走去。 萧淼抢先一步,捡起崔衡玥扔在地上的长剑递给一旁的谢源。 见内侍过来,谢源又将剑给了内侍。 “陛下,我......”谢源站在旁边,不安地垂下头。 虽然比试之前说了不会伤其性命,但对方毕竟是位小娘子,还是崔氏长女,太后嫡亲的侄女,他伤了她,似乎......不妥。 皇帝眉头微皱,想说“无妨”,但又觉得有袒护的嫌疑,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什么,只好先去查看崔衡玥的伤势。 “你......没事吧?” 崔衡玥松开手,将满是鲜血的左臂伸到皇帝面前:“痛,好痛......” 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皇帝顿时慌张起来,伸手想去帮她擦眼泪,又觉不妥,手便顿在半空中:“你......你别哭啊,朕已经命人去叫太医,他们马上就来了。” 崔衡玥不接话,只一个劲地喊痛。 萧淼面露心疼,对皇帝说:“陛下,地上凉,还是先让她去殿内吧。” “对对对,快扶她进去。”皇帝情急之下,抓着崔衡玥另一只没受伤的手,把她扶了起来。 扶起来之后,突然觉得不妥,又赶紧松开手,冲旁边发愣的水芙喊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你家小娘子进去啊。” “哦哦。”水芙回过神来,赶紧去扶崔衡玥。 回到殿内后,摄政王下令:“崔元娘受伤的事不许泄露出去,谁若多嘴,严惩不贷。” 众人神色一凛,齐声道:“是。” 没多久太医就赶来了。 来的是太医令,他以为是皇帝受伤了,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没想到是崔氏小娘子受了伤。 他心中稍微松了口气,但也不敢怠慢,毕竟这是崔氏长女,身份不同一般。 清理、上药、包扎,一切处理完了,太医令向皇帝禀道:“陛下,小娘子的伤并无大碍,休养月余就能痊愈。 “只是......伤口有点深,恐怕以后会留疤。” 听见这话,谢源心中涌起了一阵愧疚。 毕竟是位小娘子,身上怎么能留疤呢? 他......下手太重了。 皇帝想了想:“朕寝殿中好像有两瓶无痕露,效果还不错,给崔元娘用吧。” 说完,皇帝就命人去取无痕露。 太医令冲崔衡玥说道:“小娘子,那无痕露是十年才能炼制一瓶,宫中总共才只有四瓶。 “太后两瓶,陛下两瓶,如今陛下把两瓶无痕露都给了你,这是无上荣宠,你还不快谢恩?” 总共才四瓶? 崔衡玥看向皇帝:“陛下,这药这么珍贵,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 “我从前在云悬寺总是受伤,没擦药也一样挺过来了,没事。” 她说得云淡风轻,皇帝却听得心酸不已:“无妨,这些药朕用不上,你就安心用吧,不够了再跟朕说。” 崔衡玥:“......” 推辞了两次,皇帝仍然坚持要给她药,崔衡玥也就顺水推舟接了。 “多谢陛下。” 谢恩之后,崔衡玥泪眼婆娑地望着皇帝:“陛下,我的手好痛,我不想住在宫里,我想回家......” “这......”皇帝顿时为难起来:“可是,母亲留你在宫里小住,这才住了一天......” 陈湛突然开口:“宫里有太医,他们可以照看你的伤,你不妨就留在宫里养伤,也不枉太后的一片苦心。” 崔衡玥可怜巴巴地看着陈湛:“我能不能下次再进宫陪太后?我现在手痛得厉害,我想回家住,我想见祖父,见祖母,见父亲......” “等你养好了伤,自然能回府见他们。”陈湛寸步不让。 见他说不通,崔衡玥就继续求皇帝:“陛下,我十五年没回家了,我就想在家里呆着......” 皇帝有点心软,但见摄政王不松口,他也不好松口。 这时,萧淼说道:“陛下,这小娘子孤苦无依地在云悬寺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就让她离开家,在宫里住,这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何况她现在受了伤,若是心情郁闷,定会影响伤口的恢复,不如把她送回家中养伤。 “太后若实在想见她,待她伤好之后,再宣她进宫就是了。”这时,萧淼说道:“陛下,这小娘子孤苦无依地在云悬寺住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回到家中,就让她离开家,在宫里住,这对她来说未免太过残忍。 “何况她现在受了伤,若是心情郁闷,定会影响伤口的恢复,不如把她送回家中养伤。 “太后若实在想见她,待她伤好之后,再宣她进宫就是了。” 第282章 大胆一点 目的达成,崔衡玥心中大喜,但喜悦过后,她想到了一个人。 “太后那边......” 陈湛自从答应崔衡玥的要求之后,就显得比较好说话,见崔衡玥担忧,就说:“正好我有事要找太后商议,我去跟太后说吧。” 崔衡玥欣喜不已:“多谢摄政王,那我先回去收拾东西,等会儿就出宫。” 说完,施礼告退,准备离开御书房。 谁知,陈湛又道:“你受了伤,不宜走动,还是在这里等着吧,让她回去收拾东西。” 陈湛指了指水芙:“你,回去帮崔元娘收拾好东西,就来这里接她出宫。” “......是。”水芙迟疑了一下,答应了。 临走之前,水芙看了一眼崔衡玥。 随后,陈湛向皇帝告退,前往万寿宫。 崔衡玥抬手扶额,装作不舒服的模样:“陛下,不知道是不是出血太多,我有点头晕,我能求个恩典,坐马车出宫吗?” “这事好办。”萧淼拍着大腿道:“我的马车就在外面,到时候我送小娘子出宫。” 崔衡玥:“......” 能在宫里乘坐马车,看来这萧大将军的地位不低啊。 “那就......” 眼看皇帝就要答应,崔衡玥急忙打断他的话:“陛下不可。” “有何不可?”皇帝和萧淼异口同声道。 情急之下,崔衡玥冲口而出:“男女有别......” 殿中瞬间安静。 话刚出口,崔衡玥就觉得不妥,然而话已经说出口,她只能硬着头皮接下去:“我......太后身边的游嬷嬷今日教了我规矩礼仪......” 说到这里,她便停止了。 殿中气氛有点尴尬,还是萧淼先开口。 “哈哈——” 萧淼先是大笑了几声,而后爽朗地说:“游嬷嬷教得不错,这个男女有别,我是不该跟小娘子同乘一辆马车。 “陛下,那就另外给小娘子准备一辆马车吧,她初回晋阳,可不能亏待了。” 皇帝露出笑:“大将军言之有理,朕这就命人去准备马车。” 话落,皇帝吩咐道:“谢源,你去给崔元娘准备一辆马车,布置得舒适些。” “是。” 谢源领命,正要离开,又被皇帝叫住。 “等等——” 皇帝想了想:“虽说刚才是切磋,你伤了崔元娘也是无心之失,但毕竟崔元娘是被你的剑所伤。 “你就做一回车夫,送崔元娘回府吧,也算是给她赔罪了。” 谢源:“......遵旨。” 崔衡玥很想拒绝,她的丫鬟会驾车,但这是皇帝,又是她的表兄弟,还是给他留点面子吧。 “丫头——” 萧淼突然坐了过来,看着崔衡玥:“你再跟我们说说你在云悬寺的事吧。” 崔衡玥心生警惕:他不是要听她在云悬寺的事,是想打听楚王的事吧? 她看向皇帝,却见皇帝离开宝座,也走了过来。 “朕也想听。” 崔衡玥环顾周围,不知何时,殿内的宫人已经退了出去,此时殿内只剩下他们三人。 她想了想,便挑了些无关紧要的事情说给他们听。 ...... 虹琼苑。 水芙回去的时候,宫人还在打扫。 于是,水芙高声喊道:“你们不用打扫了,陛下已经下令,让我家小娘子马上出宫,你们回去吧。” 见那些宫人愣在原地,水芙又喊:“都回去吧,摄政王也答应了,此时太后已经知晓了这件事。” 宫人们心想:太后知晓这件事却没有阻止,应该是妥协了。 “走吧,走吧,回去向太后复命。” 宫人们互相看了看,各自拿着工具离开,他们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水芙。 见水芙说完之后就往内院跑,边跑边喊:“水蓉,快收拾东西,元娘要出宫了。 “动作快点,元娘还在陛下那里等着呢......” 看来是真的。 宫人们放下心来,离开了虹琼苑。 “他们都走了吗?” 水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扒着房门往外看的水芙。 “外面好像没人了,我去看看。”水芙一溜烟就跑出了房间。 崔衡玥是临时被太后留在宫里,东西并不多,无非就是各位贵人的赏赐。 水蓉很快就收拾好了东西。 这时,水芙急匆匆地跑进来:“他们都走了,我们去拉绿儿上来吧。” “好。” 两人往荒园走去。 “哎——” 水芙用手肘捅了一下水蓉:“你说,疯丫头为何要救绿儿?她到底想干什么?” 水蓉想了想:“......不知道。” “我刚才看见摄政王了,我们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摄政王?” “这个......” 水蓉犹豫了。 片刻之后,水蓉说道:“还是先看看疯丫头想干什么再说。” 闻言,水芙微微颔首:“也对,疯丫头做这件事没有避开我们,出宫以后,她肯定还得依靠我们。” 两人来到荒园,齐心合力推开井盖,将绳子扔了下去:“绿儿,抓紧绳子,我们拉你上来。” “好。”井底传来微弱的声音。 随后,绳子动了动,水蓉和水芙抓着绳子用力往上拉。 绿儿从枯井中出来后,就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憋死我了。” 虽然井盖有缝隙,她不至于被闷死,但长时间呆在井里,撇开那些恐惧忐忑的情绪,身体也会感到难受。 “搜查的人都走了吗?打扫的人也走了吗?” 缓过来后,绿儿问道。 水芙和水蓉齐心合力,再次将井盖合上。 “放心,他们都走了。”水芙一边回答绿儿的问题,一边检查井盖有没有留下线索。 水蓉也在检查。 “他们把这座荒园扫干净了,倒是给我们省了事。”水芙直起腰,笑着说。 绿儿很好奇:“省了什么事?” 水蓉伸手去扶她:“元娘还等着我们呢,快走吧。” 随后,水蓉简单地跟绿儿说了出宫的事,然后让水芙帮她捯饬一下。 一盏茶的工夫后,三人提着包袱走出虹琼苑,此时的绿儿依然是宫女的装扮,但身上的宫女衣服与之前的有所不同,面容也有所改变。 她垂着头走在最后。 “别紧张,你现在的脸就算是太后在这里也认不出来,你只要按照我们刚才说的去做,就不会有问题。” 水蓉看见绿儿几乎要把头垂到地底下,便停下来安抚她。 水芙走了过来:“你这样很容易惹人怀疑,抬起头来,大大方方地往前走。 “若是遇到那些主子,就稍微垂头,但不要像刚才那样。” 说着,水芙腾出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绿儿的肩膀:“若想活着离开皇宫,你就要大胆一点......” 第283章 半路检查 “什么?” 殿内传出一声怒吼,门外的游嬷嬷和紫嫣连忙垂下头,假装没有听见。 太后怒瞪陈湛:“你怎么能让她出宫?我说了要留她在宫里小住,这才第二天,你就让她出宫,让外人怎么看我?” 陈湛嘴角含笑,语气平和:“太后息怒,请听我解释。 “崔元娘受了伤,闹着要回府,萧大将军也为她说话,陛下心软答应了,我总不能驳了陛下的面子吧? “再者,朝中有很多大臣知道她从前住在云悬寺,他们都盯着她呢。他们之所以没有揭穿靖国公,不过是看在您的面子上。 “这个时候不宜对她动手,早日让她出宫才是万全之策。” 太后沉默了一瞬,又道:“昨晚宫里潜进了刺客,若是那刺客趁机逃离皇宫,该怎么办?” 陈湛笑了:“太后不必担忧,我的人一直都盯着崔元娘,若是发现刺客,她们会向我禀报。” 闻言,太后没有再反对,她站起来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太后低声吩咐道:“紫嫣,你现在去一趟御书房,给我盯紧崔衡玥......” 下完命令,太后又回到殿内,继续与陈湛商议事情。 ---------- 崔衡玥本想与萧淼一同出宫,然而水芙和水蓉还没来,萧淼就被府里的人接了回去。 她深觉遗憾,陪着皇帝又说了会话,终于等来了水芙和水蓉。 “陛下,崔元娘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丫鬟也已经等在外面。”谢源进殿禀道。 皇帝依依不舍地结束话题,对崔衡玥说:“伤好以后一定要进宫来看看太后。” 顺便来陪他说说话。 崔衡玥恭敬道:“遵旨。” 在崔衡玥走后,皇帝拿起奏折正想批改,突然想到一件事,便吩咐福全:“去库房挑些礼物,送去靖国公府给崔元娘。” “是。”福全领命而去。 此时此刻,谢源已经领着崔衡玥来到马车旁:“小娘子上马车吧。”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观察站在马车周围的人,发现一张陌生的脸。 水芙走到崔衡玥身边,用微弱的声音说了一个“绿”字,就伸出手,拔高声音:“元娘,小心点,我扶你。” 总算没有辜负她,崔衡玥心中稍感欣慰,准备上马车。 正在此时,谢源突然走向绿儿:“你是谁?之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崔衡玥瞬间僵住。 这个臭小子该不会是发现了吧? 正想过去帮绿儿解围,崔衡玥就听见了绿儿镇定的声音。 “太后听说崔元娘受了伤,很是担心,特命奴送崔元娘回府。” 谢源皱起了眉头,双目盯着绿儿的脸:“我在万寿宫怎么没有见过你?” 听见这话,水芙拿帕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连忙放下手,将颤抖的手藏在袖子中。 水蓉很镇定,默默地看着绿儿。 “奴是新入万寿宫的洒扫宫女,身份卑贱,谢侍卫自然没有见过奴。”绿儿强装镇定。 谢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一个洒扫宫女,太后怎么会派你来送崔元娘?” 这会儿,连崔衡玥都紧张起来,这个问题要是回答不好,她们就死定了。 绿儿淡定道:“奴不敢擅自揣测太后的心思,谢侍卫若是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以去问太后。” 水芙的心顿时跳到了嗓子眼,她很后悔,当时真不该跟绿儿说大胆一点,导致绿儿说出了这么大胆的话。 要是谢侍卫真的去问太后,她们谁也出不了宫。 水蓉也有点紧张,下意识地攥紧拳头,又慢慢松开。 崔衡玥默默得看着绿儿。 谢源若有所思:太后居然派一个洒扫宫女去送崔衡玥,这未免太过羞辱崔衡玥。 转念一想,太后把崔衡玥安置于破败的虹琼苑,就说明太后不喜欢崔衡玥,甚至还想让崔衡玥吃点苦头。 若是如此,太后派洒扫宫女送崔衡玥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时候不早了,早点出宫吧。”谢源收回目光催促崔衡玥。 四人心中松了一口气。 崔衡玥再一次抬起脚,准备上马车,然而这个时候,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等一下......” 这是紫嫣的声音,崔衡玥心中一沉,扭头看向马车后面。 不过短短数息工夫,紫嫣就带着内侍出现在崔衡玥面前,恭敬行礼:“见过小娘子。” 起身后,紫嫣明目张胆地扫视周围:“小娘子莫怪,太后说了,宫里的刺客至今没有抓到,指不定这刺客趁机混入出宫的马车,逃离皇宫。 “小娘子先不要上马车,我进去检查一下。” 说着,也不等崔衡玥同意,就掀开车帘往里看。 马车虽然很大,但是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没有藏人。 崔衡玥目光不离紫嫣,不动声色地说:“这辆马车是陛下命谢侍卫替我准备的,你这样做是怀疑谢侍卫窝藏刺客吗?” 谢源脸色微变,看着紫嫣的目光变得冰冷。 紫嫣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谢侍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我......” 顿了一下,紫嫣的语气变得坚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娘子的安全着想,万一那刺客狡猾,趁谢侍卫不注意偷溜进马车呢? “小娘子是太后嫡亲的侄女,若是”起身后,紫嫣明目张胆地扫视周围:“小娘子莫怪,太后说了,宫里的刺客至今没有抓到,指不定这刺客趁机混入出宫的马车,逃离皇宫。 “小娘子先不要上马车,我进去检查一下。” 说着,也不等崔衡玥同意,就掀开车帘往里看。 马车虽然很大,但是里面的东西一目了然,没有藏人。 崔衡玥目光不离紫嫣,不动声色地说:“这辆马车是陛下命谢侍卫替我准备的,你这样做是怀疑谢侍卫窝藏刺客吗?” 谢源脸色微变,看着紫嫣的目光变得冰冷。 紫嫣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谢侍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我......” 顿了一下,紫嫣的语气变得坚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娘子的安全着想,万一那刺客狡猾,趁谢侍卫不注意偷溜进马车呢? “小娘子是太后嫡亲的侄女,若是””紫嫣心中一紧,连忙解释道:“谢侍卫,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我......” 顿了一下,紫嫣的语气变得坚定:“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小娘子的安全着想,万一那刺客狡猾,趁谢侍卫不注意偷溜进马车呢? “小娘子是太后嫡亲的侄女,若是”” ” 第284章 请罪 宫道上,绿儿头微低,双眼盯着地面,她不敢动,唯恐自己出错。 尽管秋日凉爽,但因为心中太紧张,后背的衣服被冷汗浸湿,黏在背上很不舒服,因此也让她更加紧张。 同是万寿宫的人,绿儿心知只要她一开口,紫嫣就会听出她的声音,但她也不能一直避而不答,这样会更加惹人怀疑。 于是,在紫嫣问第二遍的时候,绿儿故意压低嗓音:“我......” “紫嫣——” 绿儿刚吐出一个字,殿门口就传来陈临珅的呼唤。 紫嫣将目光从绿儿身上收回来,转身看向陈临珅:“郡王有何吩咐?” “你过来,我有话问你。”陈临珅冲紫嫣招了招手。 在紫嫣走过去之后,陈临珅又看向谢源:“谢四郎,你不是要送崔小娘子回府吗?还不赶紧走。 “早去早回,我还有事找你。” 谢源道了声是,就示意崔衡玥上车。 见状,紫嫣大叫:“慢着——” 随即,她又对陈临珅说:“既然郡王找谢侍卫有事,那就现在说吧,我送崔元娘回府。” “不行,我现在就有话问你。”陈临珅拒绝了她的提议。 紫嫣心里有点慌,情急之下,话冲口而出:“谢侍卫先别走,等郡王问完我再和你商议事情。” 崔衡玥心中一沉,看向陈临珅。 恰好陈临珅看了过来,四目相对,似有火光闪现,仅仅对视一眼,就好像交战了千百回。 谢源冷漠的声音突然响起:“我奉陛下之令送崔元娘出宫,紫嫣娘子确定要让我违抗圣旨,在这里等着吗?” “......”紫嫣不敢回答,遂看向陈临珅,希望他能开口让谢源留下来。 然而陈临珅抬起手,烦躁地挥了挥:“既然领了圣旨,那还不赶紧走?” 这一次,崔衡玥不等谢源说话,就先上了马车,又催促绿儿:“还不快上来?” 水蓉轻轻地推了一下绿儿:“快上车。” 绿儿回过神来,迅速上了马车,水芙和水蓉紧随其后。 谢源跳上车辕,握住缰绳,挥舞马鞭:“驾——” 马车疾驰而去,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宫道尽头。 紫嫣气恼,试探性地问陈临珅:“郡王可知刚才跟崔元娘一起走的那名宫女是谁?” “我的人。”陈临珅淡淡道。 紫嫣愣了一下,竟然是常山郡王的人? 可是,常山郡王的人为何要跟崔衡玥出宫。 不对—— 紫嫣抬头看着陈临珅:“既然是郡王的人,为何要穿宫女的衣服?” 陈临珅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扭头就进了殿门。 “......” 紫嫣一头雾水,常山郡王是生气了吗? “你这丫头好不懂事。” 松木恼怒地瞪着紫嫣:“郡王他......” 突然意识到周围还有人,他朝着紫嫣走了几步,压低声音道:“郡王他身份尊贵,若是他看上低等宫女的事传扬出去,让百姓怎么看郡王? “你身为万寿宫的人,不想办法把这件事压下去,却在这里大叫大嚷,是想让郡王颜面扫地吗?” 紫嫣面色一白,连忙说道:“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现在知道了还不赶紧处理?” 在松木的怒视下,紫嫣冲自己带来的人招了招手:“你们过来。” 他们过来之后,紫嫣严肃地吩咐:“刚才的事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许说出去,明白了吗?” 两人神色一凛,恭敬道:“是。” 处理完了之后,紫嫣又问松木:“郡王刚才说要问我话,怎么没问就走了?” 松木没好气地说:“郡王要见陛下,你说是见陛下重要还是问你话重要?” 自然是见陛下重要,紫嫣没有再说话。 “你在这里等着,郡王待会儿就出来了。”松木丢下这句话就进了殿门。 没过多久,陈临珅就出来了。 他看也没看候在门口的紫嫣,只丢下一句“走吧”就往万寿宫的方向走去。 紫嫣连忙跟上。 在路上,陈临珅问了紫嫣几个问题后就再也没说过话。 进了万寿宫,陈临珅直接去见了太后,此时他的父亲已经离开。 太后看见紫嫣同陈临珅一起进来,眼神微讶:“紫嫣,你怎么同常山郡王在一起?” “我......”紫嫣支支吾吾,当着陈临珅的面说不出松木告诉她的真相。 陈临珅向太后行礼:“太后,还是我来说吧。” 随后,陈临珅看向殿内的宫人,并不说话。 太后心领神会,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当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陈临珅才露出一副羞愧的表情:“叔母,侄儿犯错了,还请叔母降罪。” 世人皆知,常山郡王英武不凡,洁身自好,是摄政王的好帮手,办差的时候几乎没有出过差错。 中秋刚过,他就来请罪,难道是犯了什么大错? 太后顿时皱起了眉头:“你做什么了?” 陈临珅也不藏着掖着,直接说道:“昨日中秋饮多了酒,逛灯会的时候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迷迷糊糊中撞到了一个宫女,就......” 话戛然而止。 太后气得拍桌子:“荒唐!你身边的人呢?当时怎么没有阻止你?” “我......我没让他们跟着。”陈临珅的头垂得更低了。 太后望着他,想发火却发不出来,最后收回手,压下心中的怒火:“那个宫女在谁的殿中当差?叫什么名字?” “是苏太妃殿中的宫女,叫金钗。”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去跟苏太妃要人,明日派人送去你府上,不过,你要记住,下不为例。” “多谢叔母。” 谢恩之后,陈临珅又继续说道:“叔母,我方才自作主张,跟苏太妃禀明了这件事,向她讨要了金钗。 “我怕事情传出去有损父亲的名声,就请崔元娘帮忙,将金钗带出了宫......” 什么? “嘭!” 太后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让崔衡玥把金钗带出宫,难道就不怕崔衡玥将此事泄露出去,败坏摄政王和你的名声吗?” 陈临珅垂下头:“我让人帮金钗乔装了一下,又对崔元娘说那是我府里的丫头,因为偷偷跟着我进宫怕被罚,所以请她帮忙带出宫。 “叔母放心,崔衡玥对宫里的人不熟悉,绝对不会认出那就是金钗,也绝对不会知晓昨日之事。” 见太后怒气渐消,陈临珅突然跪下:“叔母,昨日之事是我的错,您要打要罚,我绝无二话。 “只是,父亲要是知道这件事,定会对我失望,还请您不要将这件事告诉我父亲。” 对上陈临珅那双恳求的眼睛,太后心中一软,毕竟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过是犯了一点小错,没有必要让摄政王知晓。 “好了,我答应你就是,起来吧。” 第285章 反悔 在陈临珅离开之后,太后招来紫嫣:“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紫嫣恭敬回道:“我带着人去御书房时,正好赶上崔衡玥要坐马车离开......” “她敢在宫里坐马车?”太后很震惊。 太大胆了。 紫嫣连忙解释:“是陛下的旨意,崔衡玥与谢源侍卫切磋受了伤,陛下特许崔衡玥坐马车出宫,还派了谢源送她回府。 “当时我看见马车旁有一个宫女,看着面生,就上前问询,但被常山郡王阻止了。 “后来,常山郡王身边的松木告诉我,那宫女是常山郡王......看上的低等宫女......” 紫嫣没有再说下去,但她说的和陈临珅说的刚好对得上。 太后沉声道:“此事常山郡王已经向我禀报,那宫女是苏太妃宫里的金钗,当时乔装了。” 难怪她瞧着面生,紫嫣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踟蹰道:“太后,那崔衡玥......” “既然已经出宫了,那就到此为止。” 太后顿了一下,又吩咐:“对了,常山郡王和金钗的事万不能泄露出去,知晓此事的人让他们闭紧嘴巴。” 听见这话,紫嫣很庆幸当时听了松木的话,让那些内侍守口如瓶。 “太后请放心,我已经告诉那些人,他们绝不会说漏嘴。” 太后露出满意的神情:“你去库房挑些礼品,送去苏太妃宫里,知道该怎么做吧?” 对上太后别有深意的目光,紫嫣垂下眼眸:“知道,请太后放心。” 于是,紫嫣告退。 太后又招来石德:“崔志闻呢?找到刺客没有?” “回禀太后,崔统领还没有找到刺客。”石德道。 “还没找到?” 太后皱起了眉头,眸中浮现怒意:“怎么办事的?去把他叫来。” “是。” ...... 马车停在靖国公府侧门,水芙和水蓉先下马车,崔衡玥紧随其后。 当绿儿要下马车的时候,谢源伸手拦住了她:“崔元娘已经回府,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跟我一起回宫。” 绿儿脸色一白,向崔衡玥投去求助的眼神。 崔衡玥当即往前,看着谢源道:“我还有些事想向她请教,稍后我自会派人送她回宫,谢四郎还是先回去向陛下复命吧。 “对了,常山郡王不是还在宫里等着你吗?别让常山郡王等太久了。” 谢源面色不改,语气淡淡:“无妨,晚一点回宫,陛下和常山郡王不会责怪我。” 崔衡玥:“......” 这时,水芙拉着崔衡玥往后退了几步,小声道:“谢四郎和常山郡王曾是陛下的伴读,听说他们之间感情非常好。” 还有这回事? 崔衡玥突然觉得事情很棘手,但当她瞥见谢源的眼神时,心中一动。 她环视四周,见无人注意这边,又上了马车,并对谢源说:“谢四郎,能否陪我去前面的茶楼喝杯茶?” “行。”谢源回答得很爽快。 崔衡玥连忙叫水芙和水蓉上马车。 “驾——” 马车疾驰而去。 听到动静刚出来查看的护卫看见这一幕,连忙去禀报:“国公爷,方才谢四郎送元娘回府,但到了侧门,他们又走了。” 崔权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们在干什么? “派人去追,盯着他们。” “是。” ...... 马车再次停下,这次是停在一间叫做“香满楼”的茶肆。 崔衡玥命人订了一间雅室,与谢源相对而坐。 “你早就知道了吧?”崔衡玥倒了一杯热茶,推到谢源面前。 谢源唇角微勾:“你倒是不笨。”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神情淡然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当紫嫣查问绿儿身份的时候,她就知道谢源看出来了。 绿儿跟谢源说自己是万寿宫的人,但同为万寿宫的人,紫嫣却不认识她,这就说明绿儿撒了谎。 当然,绿儿本身就是万寿宫的人,只不过乔装后的她不能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没有当场拆穿,就是帮了我,多谢。” 崔衡玥举起茶杯:“我以茶代酒,先谢过四表兄。” 听到这声“四表兄”,谢源眉梢微扬,小丫头还挺精明,想拉近两人的关系,让他帮忙。 见谢源没动,崔衡玥又道了一声谢,然后一口饮尽。 谢源静静地看着她喝完茶,缓缓开口:“那宫女是谁?” 崔衡玥倒茶的手一顿,下一瞬她又继续倒茶的动作:“宫里少个人,四表兄稍微打听就会知道,何必问我?” “既然我迟早都会知道,你为何不现在告诉我?”谢源反问。 “我不想说。” 谢源:“......” 真不知该说这小丫头直率还是嚣张? 谢源端起茶杯,放在嘴边:“那宫女该不会是昨晚的刺客吧?” 崔衡玥僵住。 “当然不是,她就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宫女,怎么可能是连禁军侍卫都抓不到的刺客?” 绿儿有没有武功,他一个习武之人难道看不出来吗? 茶杯后面的唇角上扬,又恢复冰冷的模样。 谢源喝完杯中的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看向崔衡玥。 他这是什么意思? 崔衡玥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谢源是想让她倒茶。 于是,崔衡玥提起茶壶,给谢源倒了一杯茶,又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 “今日之事,还请四表兄为我保密,来日我定会还你一个人情。” 许是崔衡玥的眼神很真挚,谢源只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好。” 然而,当他喝了第二杯茶时,他又开口问:“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崔衡玥很无语,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说。” 谢源:“你不说的话,我就不帮忙了。” 刚答应她就反悔? 崔衡玥谢源喝完杯中的茶,将茶杯放在桌子中间,看向崔衡玥。 他这是什么意思? 崔衡玥琢磨了一下,才明白谢源是想让她倒茶。 于是,崔衡玥提起茶壶,给谢源倒了一杯茶,又轻轻地推到他的面前。 “今日之事,还请四表兄为我保密,来日我定会还你一个人情。” 许是崔衡玥的眼神很真挚,谢源只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好。” 然而,当他喝了第二杯茶时,他又开口问:“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崔衡玥很无语,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说。” 谢源:“你不说的话,我就不帮忙了。” 刚答应她就反悔? 崔衡玥许是崔衡玥的眼神很真挚,谢源只看了她一眼就答应了:“好。” 然而,当他喝了第二杯茶时,他又开口问:“那宫女叫什么名字?” 崔衡玥很无语,还是那句话:“我不想说。” 谢源:“你不说的话,我就不帮忙了。” 刚答应她就反悔? 崔衡玥 第286章 奸细 崔衡玥冲出去,街道上行人往来如常,唯有散落一地的货物可以证明这里刚经历了一场动荡。 “水蓉呢?” 见水芙追了出来,崔衡玥看向她。 “水蓉去追那些人了。”水芙回道。 “那些人往哪个方向走了?”崔衡玥和谢源同时出声。 话出口后,两人对视一眼,又看向水芙,静等答案。 “这边。”水芙扬手指向左边。 话音未落,崔衡玥和谢源就已经纵身跃向左边,眨眼间就消失在街道上。 水芙正想去追,却被伙计拉住。 “哎,你们还没结账呢,你不能走。” 水芙被迫停下,将茶钱付了后,她就留在马车旁等待崔衡玥回来。 而崔衡玥和谢源追了两条街,终于碰见了水蓉。 “那些人呢?”崔衡玥迫不及待地问。 水蓉面露惭愧,摇了摇头:“追丢了。” 谢源看了她一眼,就在附近寻找线索。 见状,崔衡玥也在周围察看起来。 一刻钟后,崔衡玥和谢源碰头:“如何?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谢源摇了摇头:“没有,你呢?” “我也没有找到。”崔衡玥面露失望。 于是,三人回到茶肆。 水芙走到水蓉身边,小声问道:“没追上?” “嗯,跟丢了。”水蓉回答。 闻言,水芙脸上顿时浮现出失望的神色。 另一边,谢源看着崔衡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只能自认倒霉了。” 见崔衡玥很沮丧,谢源又问:“那宫女是谁?” 一个小宫女而已,为什么会有人跟崔衡玥抢她?她究竟是何身份? 谢源预感这名小宫女的身份很不简单,但他刚问出口就很后悔,因为崔衡玥跟他明说了不会告诉她,让他自己去查。 “绿儿。” 崔衡玥缓缓吐出两个字。 谢源诧异地看着她,有点不敢相信她这么轻易就告诉了他答案。 但见崔衡玥表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便问道:“是万寿宫那个被太后贬入掖庭的宫女吗?” “是。”崔衡玥没有再隐瞒。 谢源突然瞪大了双眼,忍不住走到崔衡玥身边,低声道:“所以,你就是昨晚的刺客?” 崔衡玥:“......是。” 见谢源眼神不善,崔衡玥急忙解释道:“我只是去掖庭找绿儿,没有干其他事。” “你为什么要找绿儿?”谢源追问。 据他所知,绿儿是因为伤害崔衡玥才被太后贬入掖庭,既是敌对关系,崔衡玥为何要去找绿儿? 崔衡玥顿住了。 说实话吗? 当然不行。 “我说我是去掖庭找她报仇,你信吗?” 谢源:“......不信。” 谁会冒着生命危险把仇人带出宫? 这个理由也太不可信了。 “唉——” 崔衡玥忽然叹了口气,无奈道:“我本来是去掖庭问绿儿为何要害我,但刚好碰上太后派游嬷嬷和桂嬷嬷杀绿儿,我出于好心就救了绿儿。 “但没想到绿儿是个大麻烦,我差点就被发现。 “如今我还没弄清楚她为何要害我,就被别人抢了去......” 崔衡玥又叹了口气,很是沮丧。 谢源沉默了一会儿,对她说:“那些人敢当街抢人,还能不露破绽,其身份肯定不同一般。 “你刚回晋阳,身边无人可依靠,此事就作罢,不要再追查下去,也不要再去找绿儿,回府好好养伤吧。 “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 说完,谢源跳上马车,扬鞭一挥。 “驾——” 马车往皇宫的方向疾驰而去。 望着马车远去,崔衡玥若有所思。 这时,水芙走过来:“元娘,常山郡王请您过去一趟,他在二楼雅室。” 崔衡玥眉梢微挑,转身面向茶肆。 门口处,松木迎上她的目光,默默地行礼。 崔衡玥看了看松木,又看向身边的水芙:“你刚才一直在这里?” “是。”水芙有点疑惑,不明白崔衡玥为何这么问。 “常山郡王何时来的?” 水芙心里一咯噔,终于明白崔衡玥为何这么问,崔衡玥在怀疑她。 心中思绪翻涌,但只是一瞬,她就作出了回答:“我没看见他,可能我们来这里之前他就来了吧。” 崔衡玥什么也没说,径直朝着松木走去。 “走吧。” 松木在前面带路,一路无话,直到来到二楼某间雅室,他停了下来:“崔小娘子,郡王就在里面等您,您进去吧。” 看他的样子,陈临珅是准备单独跟她谈话。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二楼除了他们几个人外,没有其他人。 但崔衡玥很快就发现这间雅室就在她刚才呆过的雅室隔壁,心中顿时一沉。 “你们在外面守着。” 崔衡玥冲水芙和水蓉说完,就推门进入雅室。 “想不到在外面喝茶也能碰上常山郡王,还真是巧。” 崔衡玥一边不动声色地扫视房间,一边毫不客气地坐在陈临珅对面。 陈临珅面无表情地将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的食案上:“我是专门来寻你的。” “喔?”崔衡玥很诧异,顺势问道:“郡王在这里等我很久了?” 陈临珅抽回手,端起自己的茶杯:“不是很久,一刻钟吧。” 一刻钟? 那进来时肯定看见水芙了,既然看见了水芙,肯定问话了吧? 崔衡玥心情有点不好,但面上不显,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郡王找我何事?” “你今日带出宫的那名宫女是万寿宫的绿儿吧?” “噗——” 陈临珅的一句话让崔衡玥刚喝进去的茶喷了出来。 零星几滴茶水落在陈临珅的脸上,他顿时黑了脸。 见状,崔衡玥急忙掏出锦帕:“对不起,我帮你擦干净。” 陈临珅一把抓住她伸过来的手,脸色阴沉:“不用,我自己来。” 他松开手,本想拿自己的帕子,心念一转,迅速抽走崔衡玥手中的锦帕,就往脸上擦。 崔衡玥此时正沉浸在愤怒当中,没想那么多。 水芙竟然把绿儿的事告诉了陈临珅,她和水蓉果然是陈临珅的人。 崔衡玥还以为她们跟着楚王时间久了,就会被楚王拉拢过去,没想到她们没有叛变,依然对陈临珅,不,对摄政王忠心耿耿。 所以,楚王把她们送给她,是为了趁机把摄政王留在他身边的奸细送走吧。 她当时竟然还有一丝感动,真是太蠢了...... 见崔衡玥垂着头一动不动,陈临珅板着脸道:“怎么,被我揭穿,害怕了?” 她会害怕? 呵呵,笑话! 崔衡玥淡定道:“郡王看错了,那不是万寿宫的人,不过我也不知道她是谁,我只知道她是宫女,帮我提东西的。” 反正人已经不见了,他们想抓她也没有证据。 第287章 安置 崔衡玥重新端起茶杯,一脸无辜道:“你知道的,我第一次进宫,对宫里的人并不熟悉。 “而我的丫鬟离开皇宫多年,对宫里的新人一无所知。” 还真是狡诈的丫头。 陈临珅说不上现在是什么心情,但他也不想和她再绕弯子,淡淡说道:“我今日来不是找你麻烦,你大可放心。 “刚才在宫里,紫嫣已经对你起了疑心,不过我已经帮你解决了,以后他们不会再怀疑你。” 帮她解决了? 崔衡玥心中顿生警惕,他这是在诈她吗? “我听不懂郡王在说什么。”崔衡玥决定装傻,不上他的当。 陈临珅淡淡地看着她,缓缓说道:“以后若是有人问起,你不必隐瞒,就说那宫女是我府里的丫头,因为偷偷跟着我进宫怕被罚,我请你帮忙带她出宫。 “此事我已经跟太后禀报了,所以你不必担心受罚。” 崔衡玥有点懵,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 他也想知道。 陈临珅放下茶杯,起身往外走。 走了两步,他突然停下,背对崔衡玥说:“许是......看你孤苦无依,太可怜了吧。” 话落,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室。 崔衡玥:“......” 水芙走进来,见崔衡玥坐着发呆,遂走到崔衡玥身边,弯腰问道:“元娘,常山郡王跟你说什么了?” “我很可怜吗?”崔衡玥扭头看向她。 对于崔衡玥突如其来的问题,水芙有点莫名其妙,但仔细一想,崔衡玥确实很可怜。 母亲病逝,父亲不疼她,祖父祖母漠视她,外祖家抛弃她,放眼晋阳,不,放眼整个天下,似乎没有一个人真正地关心她,爱护她。 这样的人,不可怜吗? 但是,她能说实话吗? 若是说实话,恐怕崔衡玥会更难过吧...... 水芙弯了弯唇角,露出亲切的笑容:“不,元娘不可怜。 “如今你已经回到靖国公府,在群臣面前露过脸,他们知晓你崔氏长女的身份,绝不敢轻视你。 “往后,你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是吗? 崔衡玥心中冷嗤,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回府吧。” 茶肆离靖国公府并不远,崔衡玥决定走路回去。 不远处的马车上,陈临珅望着崔衡玥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崔衡玥彻底消失在视野中,松木才小心翼翼地问:“郡王,金钗已经送回府中,她......该如何安置?” 陈临珅收回目光,淡淡道:“先安置在后院。” 说完,就关上了马车门。 松木面露为难,想继续问又不敢开口,只好吩咐车夫:“回府。” 回到常山郡王府,古原迎了上来:“郡王,您回来了。” 陈临珅看也没看他,就径直越过他,往书房走去。 古原心中忐忑,抓住松木问道:“郡王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松木摊了摊手。 “那......金钗该怎么安置?”古原又问。 “你自己看着办。” 松木说完就走了。 古原脸色一沉:“好,那我去请示郡王。” 一听这话,松木当即停下脚步,回头喝道:“不许去。” 古原扬起唇角,看着他不说话。 松木心中气恼,却不得不告诉他:“郡王说了,先把人安置在后院。” 等了一会儿,见没有下文,古原眉头微皱:“就安置在后院?郡王没说给她什么身份吗?” 虽然是个宫女,但向苏太妃讨了来,总该给她一个妾室的身份吧? 松木冷哼:“郡王还未成亲,女主人未住进来,你要郡王给她什么身份?妾室吗? “还未成亲就有了妾室,你让未来的郡王妃作何想法?” 古原:“......” 松木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先安置在后院,其他的不用管”,就离开了。 ---------- 靖国公府。 白启向崔权禀道:“元娘跟谢源去了一趟茶肆,后来又在茶肆跟常山郡王见了面。” “常山郡王?” 崔权放下手中的笔,眉头微皱:“常山郡王去见她干什么?” 白启回答:“常山郡王包了整个二楼,我们的人距离太远,没有听见他们说什么。 “不过,常山郡王和元娘离开的时候,脸色看起来都不怎么好,应该是两人起了争执。” 崔权若有所思。 这时,柳阳来报:“国公爷,元娘回府了,现在正前往福海院。” “去盯着。”崔权命令道。 “是。” ...... 福海院中,看见崔衡玥毫发无伤地回来,崔四娘的脸色很难看,不情不愿地起身行礼:“长姐。” 崔老夫人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板着脸道:“听侧门的守卫说,半个时辰前,谢四郎就将你送了回来,但是你们又离开了。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进府?你们后来又去了哪里?” 崔衡玥不慌不忙地回答:“回祖母的话,谢四郎说难得出来一趟,想去茶肆喝杯茶,就邀我一同去。” 居然跟谢四郎去喝茶? 崔四娘脑海中浮现出谢四郎气宇轩昂的身姿,心中不免嫉妒,她阴阳怪气地说:“太后不是留长姐在宫里小住吗,怎么不到一天就把长姐给送回来了? “莫非......长姐做了什么让太后生厌的事吧?” 崔老夫人一听,顿时黑了脸:“你在宫里惹祸了?” 崔衡玥面不改色,神情淡然:“今日陛下召见我,后来我与谢四郎切磋,不慎受了伤,陛下就命谢四郎送我出宫,回府养伤。 “如果这是祸事的话,我改日再进宫向陛下请罪。” 崔老夫人:“......” 崔四娘:“......” 相顾无言,崔老夫人不耐烦地挥手:“既受了伤,那就赶紧回去养着。” 不问伤势,也无关心,一开口就赶人,崔衡玥心中为原主感到悲哀。 离开福海院后,崔衡玥一言不发,默默地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回院子,崔衡玥就先去探望温娘子。 晚膳后,崔衡玥对水芙和水蓉说:“你们跟着我在宫里提心吊胆,也没怎么睡觉,今晚好好休息一晚,让温娘子值夜吧。” “是。” 眼睁睁地看见温娘子进入正房,水芙把水蓉拽回房间,满脸担忧:“你说,疯丫头是不是看出什么了?我觉得她在防备我们。” 水蓉微微笑道:“你啊,就是想太多,她不是说了吗,让我们好好休息。 “我们昨晚几乎没怎么睡,是该好好休息一下了。” 水芙急了:“不是,我觉得她这两天话少了很多,有什么事也不跟我们说了。” “有吗?” “有。” 见水蓉没放在心上,水芙一把抓住她:“是真的,我能感觉出她没以前那么信任我们了,我们得想办法扭转局面。” 水蓉沉默了片刻:“好吧,那我想想办法。” 第288章 迟则生变 夜色渐暗,喧嚣了一天的靖国公府逐渐变得安静。 崔衡玥往外探头看了看,见院子里空无一人,仆人们已然回房睡觉,于是就关上房门。 见她这样,温娘子就知道她在宫里肯定发生了什么事,便问:“你在宫里如何?” “还能如何?自然是被有心人刁难了。”崔衡玥一边回答温娘子的问题,一边翻找今日带回来的东西。 温娘子走了过来,压低声音:“是太后?” 崔衡玥轻轻地“嗯”了一声,将两个玉瓶塞到温娘子手中。 “这是什么?”温娘子打开玉瓶,凑近瓶口闻了闻。 淡淡的香味,闻着很舒服。 崔衡玥坐下来,淡淡说道:“这是无痕露,可消除疤痕,太医令说这种药十年才能炼制一瓶,效果很不错。 “你试试,若是对你有用,宫里还有两瓶,到时候我帮你去取。” 温娘子眼神微动:“无痕露是御用之物,这药......是陛下给你的吧?” 御用之物? 没想到这种药还大有来头,崔衡玥扯了扯嘴角:“是,不过我用不上,你用吧。” 温娘子心中涌起一阵暖流,她突然将玉瓶放在桌上:“我那是陈年旧疤,早就消除不了了,这种药对我的疤没用,你自己留着用吧。 “你年纪还小,虽然不是伤在脸上,但是身体上也不能留疤。” 崔衡玥眉头微皱,不耐烦地拿起玉瓶,想塞给温娘子:“身上有疤又怎么了?我又不在乎。” “我也不在乎。”温娘子躲开她的手,冷声道。 崔衡玥手顿住,看着温娘子的眼睛,语气淡淡:“是吗?你真的不在乎?” “没错,我......” 本想说不在乎的温娘子对上崔衡玥那双洞察人心的眼睛,后面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她不在乎吗? 不,她在乎。 她才二十几岁,想光明正大地露出自己的脸;想大声告诉世人她的祖父和父亲没有罪,她不是罪臣之女;她......还想听人赞美她的容貌。 “拿着吧,我还有事请你帮忙。” 崔衡玥不容拒绝地将玉瓶塞回温娘子的手中,继续说道:“我今晚有急事要出府一趟,你守在这里,不要让人发现了,我天亮之前会回来。” 温娘子看了看玉瓶,手握紧,又抬头看向崔衡玥:“你要去干什么?” “见个人。” 话落,崔衡玥已经进入内室。 再出来时,崔衡玥身着夜行衣,后腰处别着一根烧火棍。 “我走了之后,你就洗个脸试一下无痕露,坚持用完这两瓶。” 崔衡玥特意走过来叮嘱温娘子,然后往窗户走去。 走了两步,她又退回来,小声提醒温娘子:“还有,防着点水芙和水蓉,她们不可信。” 说完,就轻手轻脚地走到窗户边,翻身跃了出去。 室中一片安静。 温娘子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会儿,终是抬起脚走向水盆。 洗干净脸,她坐在崔衡玥的梳妆台前,看见镜中那张丑陋的脸,突然激动起来。 她愤怒地伸出双手,想将梳妆台上的东西通通砸碎,以泄心头之恨。 然而就在她的手即将碰到首饰盒时,她突然停了下来。 这是崔衡玥的房间,这些东西也是崔衡玥的。 温娘子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 她拿过玉瓶,挖了一勺无痕露抹在脸上,再用掌心推开,抹匀。 冰冰凉凉,淡淡清香,温娘子狂躁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 自从府中出了刺客一事,崔权就命人加强了府中的防守。 崔衡玥深知这一点,所以她从静兰苑出来之后就很小心,没有从屋顶走,而是选择了从府中的小道。 她藏身于黑暗之中,朝着目的地慢慢前行,若是遇到巡逻护卫,就躲在黑暗处耐心地等待他们离去。 若是不确定某处有没有暗卫埋伏,就丢出一颗石子,打探虚实。依靠这个办法,崔衡玥躲过了好几处的暗卫。 短短一刻钟的路程,崔衡玥用了半个多时辰,才来到三房程氏的院子外。 崔衡玥没有立即进去,而是仰头看向夜空。 今晚云多,时不时就会挡住月亮,崔衡玥在等待一个恰当的时机。 没过多久,月亮逐渐隐入云层中,周围一片漆黑。 崔衡玥抓住机会,纵身翻入院墙,朝着东南方向奔跑。 周围又逐渐亮起来,月光洒满地,眼前一片清晰。 崔衡玥躲在树后,仰头看向树枝,枝繁叶茂,若是有人藏在上面,她也发现不了。 想到这里,崔衡玥扫视周围,确认安全之后,迅速爬上树。 树上并无人,虚惊一场。 崔衡玥躲在树上,看向院墙外面。 这面院墙离她所在的大树有两丈远,而院墙有一丈多高,对于她来说,这不算什么,但她得确认外面没有护卫。 崔衡玥从腰间荷包中掏出石子,扔向墙外。 “咚!” 不大不小的落地声响起之后,周围毫无动静。 崔衡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 于是,崔衡玥趁着月亮又一次隐入云层时,跳下大树,奔到墙下,一跃而起,翻出墙外。 她的动作很快,赶在月亮露脸之前,又迅速远离靖国公府。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来到一处宅子前,她仰头看了看门匾,随后绕到侧门,翻墙而入。 “什么人?” 青柏拔剑相向,直刺过去。 崔衡玥摘下面巾:“是我。” 青柏急忙刹住脚步,抽回宝剑。 “原来是崔小娘子,得罪了。” “无妨,带我去见宋小郎君。” 青柏收起宝剑,领着崔衡玥去往后院。 “三郎吩咐了,崔小娘子来了就直接进去,不用通传。” 青柏站在正房门口,示意崔衡玥进去。 崔衡玥什么也没说,抬脚踏入房间。 听到脚步声,宋卓行从书案后面抬起头来,见是崔衡玥,双眸一亮,急忙起身相迎。 “你怎么来了?” 崔衡玥径自坐在桌子旁,端起茶壶正准备倒茶,听见这话,侧头看着宋卓行:“怎么?你不欢迎?” “当然不是。”宋卓行很自然地接过她手中的茶壶,往杯中注入茶水。 他将茶杯递给她,解释道:“靖国公府最近加强了守卫,府里府外还有暗卫埋伏,我都不敢靠近靖国公府。 “我还以为你会在白天找个时机出来,没想到今晚就来了。” 崔衡玥一口喝光杯中茶水,神情凝重:“迟则生变,我不能再等了......” 第289章 死因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绿儿猛地睁开双眼,看向门口。 烛光逐渐照亮房门,影子赫然跃上门窗纸上。 真的有人来了。 绿儿瞪大了双眼,准备看清楚把她劫来这里的人到底是谁。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一男一女走了进来。 是崔衡玥。 绿儿震惊不已,又去看她身旁的男子,似乎有点面熟,但一时之间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宋卓行点亮房中烛灯,然后对崔衡玥说:“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好。” 在宋卓行关上房门之后,崔衡玥来到绿儿面前,先解开她手脚上的绳索。 “他们是你的人?”绿儿一直盯着崔衡玥不放。 她想不明白:她原本就在崔衡玥手里,崔衡玥又为何派人劫走她? 虽然当时他们到靖国公府的时候,谢源没有让她下马车,但是后来到了茶肆,谢源跟崔衡玥去了雅室,她身边只有崔衡玥的两个丫鬟。 如果崔衡玥想带走她,那个时候只需让两个丫鬟带她走就行了,为何要另外派人劫走她? 崔衡玥将绳索随手扔在地上,然后招呼她:“坐。” 在绿儿坐下来之后,她又递过去一杯热茶:“喝茶。” 绿儿没动:“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我救你出来不是为了回答你的问题,而是为了你的回答。” 说完,崔衡玥指了指茶杯:“喝吧,没毒。” 绿儿端起茶杯,一口喝了,然后视死如归地看着崔衡玥:“有什么想知道的,问吧。” 崔衡玥提起茶壶,又给她倒了一杯茶:“我想知道荣贵妃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绿儿沉默了。 见状,崔衡玥眸色变冷:“你不要想着再以此威胁我帮你做什么事,我不是什么好人,也最恨别人威胁我。 “你若不将当年的真相告诉我,我会把你交到太后手上。” 一听要把她交给太后,绿儿就慌了:“我说,我说。” 见崔衡玥神色缓和下来,绿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当年荣贵妃去世时,我年纪还小,并不知道其中内情。 “但我阿娘当年在荣贵妃身边伺候,而且荣贵妃死前,我阿娘就在她身边。 “我记得荣贵妃去世之后,我曾问过我阿娘,荣贵妃究竟得了什么病,为什么前一天还好好的,第二天就去世了? “我阿娘当时很害怕,也很生气,她命令我从此以后不许再问这件事,不许跟任何人提起荣贵妃。 “我当时年纪小,虽然答应了她的要求,但非要问个究竟,我阿娘就跟我说荣贵妃是因为风寒去世的。 “后来,荣贵妃出殡后没多久,我阿娘就病了,且病情越来越严重,我很害怕。 “我阿娘临死前,曾告诉我荣贵妃并不是病逝的,她是中毒而亡。” 崔衡玥激动地站起来,倾身向前:“中的什么毒?” 绿儿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阿娘没说。” “那下毒的人是谁?”崔衡玥又问。 绿儿依旧摇头:“不知道,当时我阿娘告诉我荣贵妃是中毒而亡之后,身体就不行了......” 想到当年母亲去世时的情景,绿儿鼻头一酸,泪水盈满眼眶。 崔衡玥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荣贵妃身为王氏女,她若去世,王定坤必然会追究,有没有中毒他肯定知道。 而且,楚王当年得知这个消息后就立刻回了晋阳,亲自调查荣贵妃的死因。 连楚王都没有查出荣贵妃是中毒而亡,这就说明荣贵妃中的毒很难察觉,也说明幕后之人布局非常严密。 “对了,荣贵妃去世之后,她宫里的人呢?” 听到崔衡玥提问,绿儿抬起手,用袖子擦干眼泪:“当时,荣贵妃病逝,先帝大怒,以伺候不周为由将荣贵妃身边的人全都杀了。 “我阿娘因为是三等宫女,又因为当时的淑妃向先帝求情,说不能把荣贵妃宫里的人全杀了,否则会惹人非议。 “所以,我阿娘和那些地位低下的宫人活了下来。 “但是没多久,我阿娘就病倒了,其他人要么被罚入掖庭,要么和我阿娘一样,一病不起。 “如今,宫里已经没有荣贵妃的人了。”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说那些罚入掖庭的宫人也都死了?” “是。” “你怎么知道?” “我......”绿儿又红了眼圈,语气哽咽:“我阿娘虽然是感染风寒而死,但我觉得我阿娘的病来得蹊跷,定是与荣贵妃之死有关。 “所以在我阿娘去世之后,我就暗中留意荣贵妃的人,也曾找机会进入掖庭,但那些宫人地位低下,根本就不知道荣贵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后来,过了一年多,我再去掖庭的时候,那些宫人就都病死了。” 也就是说,荣贵妃宫里的人全都死了。 崔衡玥心中一沉,突然觉得线索又断了,不知该从何查起。 沉默了片刻,崔衡玥抬起头,又问:“对了,当年为荣贵妃诊断风寒的太医是谁?” “额......” 绿儿仔细想了想:“好像是......当年的太医令,对,就是当年的太医令。 “先帝很宠荣贵妃,荣贵妃若是身体不适,都是太医令诊治的。” 崔衡玥追问:“那当年的太医令是谁?” “我只知道他姓甄。” 姓甄? 崔衡玥脑海中突然闪过甄九的脸,不知道这个姓甄的太医令跟甄九有没有关系? 不对,楚王不是说当年她母亲不愿进宫,先帝大怒,将王氏女的皇后之位收回,只封了她姨母为贵妃吗? 如果是这样,那先帝应该会迁怒她姨母,不待见她姨母,又怎么会对她姨母很宠爱? 崔衡玥觉得不对劲,问绿儿:“荣贵妃当年一入宫,陛下就很宠她?”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崔衡玥更觉蹊跷:“你跟我说说,当年荣贵妃进宫后的事情。” “进宫后的事情啊......” 绿儿眉头紧锁,努力回想:“其实,我当时年纪小,宫里又不比其他地方,不能乱走,不能乱说话,”崔衡玥脑海中突然闪过甄九的脸,不知道这个姓甄的太医令跟甄九有没有关系? 不对,楚王不是说当年她母亲不愿进宫,先帝大怒,将王氏女的皇后之位收回,只封了她姨母为贵妃吗? 如果是这样,那先帝应该会迁怒她姨母,不待见她姨母,又怎么会对她姨母很宠爱? 崔衡玥觉得不对劲,问绿儿:“荣贵妃当年一入宫,陛下就很宠她?”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崔衡玥更觉蹊跷:“你跟我说说,当年荣贵妃进宫后的事情。” “进宫后的事情啊......” 绿儿眉头紧锁,努力回想:“其实,我当时年纪小,宫里又不比其他地方,不能乱走,不能乱说话,” 第290章 再赌一次 时间慢慢流逝,房间里的烛光越来越暗,宋卓行望着门窗纸,目光深邃如同星夜。 烛光熄灭,房门从里面打开,崔衡玥走了出来。 “给她弄点吃的。”崔衡玥对宋卓行说。 宋卓行冲润竹使了个眼色,润竹立刻去准备饭菜。 见崔衡玥往院子里走,宋卓行跟了过去:“怎么样?事情顺利吗?” 崔衡玥微微摇头:“不太顺利。” 宋卓行正想说他可以帮忙,突然闻到了一阵血腥味,他脸色微变:“你受伤了?还是旧伤又裂开了?” 闻言,崔衡玥看向自己的左臂,神情淡然:“在宫里和谢四郎切磋的时候不小心受了点皮外伤,不碍事,回去擦点药就好了。” 宋卓行伸手抓住她的左臂,在月光下看了看,随后把她按在石凳上坐下:“出府很不容易吧?伤口都裂开了,我帮你重新包扎一下。” 话落,不等崔衡玥同意,就撕开她的袖子,露出伤口,又掏出伤药,将药粉撒在伤口上。 最后从怀里掏出帕子,将伤口包扎起来。 崔衡玥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 润竹提着食盒过来的时候,看见自己的主子全神贯注地给崔衡玥包扎伤口,就没有过去,直接进了房间。 “好了。”宋卓行包扎好伤口,将药瓶递过去:“这个伤药是甄九给我的,药效还不错,你拿回去用吧。” “谢谢。” 崔衡玥接过药瓶,在手中转了两圈,突然抬起头看着宋卓行的眼睛,神情严肃:“我还能相信你吗?” 宋卓行心中一凛,没有任何犹豫,当即回答:“上次是迫不得已,但是从今往后,我绝对不会再做任何不利于你的事情,哪怕我死。” 听见这话,崔衡玥心中很震撼,她决定再赌一次。 “苏毕文呢?” 怎么突然问起苏毕文了? 宋卓行心中疑惑,嘴上如实回答:“他的伤比较严重,大夫说了必须卧床静养,自从回来后,他就没有下过床。” “他知道绿儿吗?”崔衡玥又问。 “他不知道,我没跟他说。” 崔衡玥心中稍安,缓缓说道:“既然他不知道,以后也不必告诉他。 “你找个安全的地方安置好绿儿,不要让任何人找到她,也不必告诉我,等我需要她的时候,我自会问你。” 宋卓行想也没想就答应:“好。” 崔衡玥将药瓶塞入怀里,站起来:“上次你们助我和李碧儿脱身,算我欠你一个人情,加上绿儿的事,我总共欠你两个人情。 “往后你若是遇到麻烦可以来找我,我把人情还给你。” 宋卓行笑着说“好”,心里却暗暗下决定,就算遇到麻烦也不会去找她,他要她永远都欠他。 这样,她就会记得他了。 “我走了。” 崔衡玥纵身一跃,跳上墙头,眨眼间就消失在夜幕中。 一个时辰后,崔衡玥平安回到静兰苑。 “你回来了。” 尽管崔衡玥的脚步声很轻,但温娘子睡眠浅,还是被吵了醒来。 “嗯,天还未亮,你继续睡,我去换衣服。”崔衡玥说完就进了内室。 温娘子倒头继续睡。 ---------- 天亮之后,温娘子来到床前,轻轻地呼唤:“元娘,该去给老夫人请安了。” “唔......” 被吵醒的崔衡玥有点烦躁,翻身朝向里面:“让水芙去福海院说一声,我要养伤,今日就不去请安了。” 温娘子想到她在皇宫没怎么睡,昨晚又出去了一趟,就轻手轻脚地离开房间。 刚走到外面,水芙就走了过来:“你伤势未愈,伺候元娘的事还是让我来做吧,你回房去休息。” 温娘子压低嗓音:“元娘伤口疼,她让你去福海院跟老夫人说一声,今日不去请安了。” 让她去福海院面对蛮不讲理的老夫人? 水芙心中不乐意,冲口而出:“我看元娘是叫你去福海院吧,你不想面对老夫人就把差事推给我,你也太不厚道了。” “元娘说了,让你去福海院,你若不信可以进去问元娘。”温娘子神色淡淡。 水芙:“......” 她既然这么说了,那肯定就是真的。 水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嘴硬道:“算了算了,看在你伤势未愈的份上,我就替你去一趟。” 说完,一边往外走,一边整理腰间的碧色鱼形玉佩。 她好歹也是楚王府的人,老夫人应该不会迁怒她吧? 去福海院之前,水芙先去了一趟厨房,见水蓉站在门口,疑惑道:“你怎么在这里?为何不进去?” 水蓉面色阴沉,看起来很生气:“她们说后院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其余人不能擅自使用厨房。 “各房各院可以加菜,但食材必须自备,或者用钱向厨房采买。 “若想让自己的厨娘下厨,还得请示老夫人或者大夫人。” 水芙听了,不由骂道:“这是什么破规矩?靖国公府这么多主子,还有那么多仆人,他们忙得过来吗?” 这时,一位厨娘走了出来,面无表情道:“这个就不劳两位小娘子操心了,靖国公府有两个大厨房,一个给主子做饭,一个给仆人做饭。 “还有,靖国公府别的没有,仆人最多,别说一个靖国公府,就算是两个靖国公府,我们也忙得过来。” “你......”水芙气得说不出话来,拉起水蓉就走:“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走。” 走到大厨房外面,水蓉挣脱水芙的手,幽幽说道:“其实,靖国公府不止有两个大厨房,老夫人和大夫人院中各有一个小厨房。” 水芙脚步一顿,忍不住叹气:“唉,老夫人是后院的主人,大夫人是后院未来的主人,她们有小厨房不足为奇。 “不过,这个靖国公府破规矩太多,比云悬寺还要麻烦,我们若想用吃食打动元娘,恐怕还得另想办法。” 唉—— 水蓉也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件小事,轻易就能办成,没想到靖国公府无小事。 “别想了,陪我去一趟福海院。” 水芙抓住水蓉的胳膊,拽着她往福海院的方向走。 到了福海院,崔老夫人的房间外已经站了很多人,除了三房和四房,其他各房主子都在这里。 “怎么只有你们两个?长姐呢?”崔二娘看见水芙和水蓉,扬声问道。 见众人看过去,水芙有点紧张,行礼之后不敢开口。 水蓉镇定自如地走到崔大夫人面前:“大夫人,元娘昨日在宫中与谢侍卫切磋武艺受了伤,陛下特命谢侍卫送元娘回府养伤。 “今儿一早,元娘本想给老夫人请安,无奈伤口疼得厉害,下不了床,就命我们来向老夫人请罪。” 一听这话,崔大夫人顿时紧张起来:“元娘疼得厉害,叫府医了吗?” “大夫人不必担心,元娘吃了太医令的药,已无大碍,不过,那药吃了后容易犯困,元娘又睡了。”水蓉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闻言,崔大夫人心中稍安,语气温和:“既如此,你们回去照顾元娘吧,此事我会跟老夫人说。” 不用面对崔老夫人,水芙心中一喜,忙道谢告退。 第291章 变味 临近晌午,崔衡玥才悠悠醒来。 见房中无人,崔衡玥朝外喊道:“水芙——” 红橘跑了进来:“元娘,你醒来了,我马上去打水。” 说完,又跑了出去。 崔衡玥心头涌起疑惑,在红橘端着热水进来后,问道:“其他人呢?” 红橘一边伺候催衡玥洗漱一边回答:“温娘子伤势未愈,回房休息了。 “水芙小娘子和水蓉小娘子正在清点宫中送来的赏赐,其他人都在忙活......” 红橘突然停下来,局促地垂下头:“元娘,我是不是不能进这屋?” 她只是一个低等的洒扫丫鬟,不能进主子的房间。 “我唤你,你就可以进来。”崔衡玥说完,又吩咐她:“去把水芙叫过来。” “是。” 很快,水芙就来到了崔衡玥的面前:“元娘,有何吩咐?” 崔衡玥问:“宫里送来的赏赐都清点完了吗?” “差不多了,东西也已经登记造册,就差送入库房了。” 水芙将手中的册子递给崔衡玥,然后抹了一把额头的汗。 皇帝年幼,尚未大婚,宫里的主子并不多,但是崔衡玥在中秋盛宴上露了面之后,宫里的主子就都送上了见面礼。 还有昨日,皇帝又派人送来了十余箱礼物,堆满了厢房。 水芙不认为皇帝是看重崔衡玥这个人才送这么多的礼物,她认为皇帝之所以赏赐崔衡玥这么多东西是因为她的身份。 崔衡玥却心知肚明,是因为她跟皇帝说了楚王的事,所以皇帝才赏赐她这么多东西。 不过,昨日这些东西进府的时候,府中很多人都红了眼,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崔衡玥想了想,将册子又递给水芙:“你和水蓉商量一下,从这些东西中挑一半出来,送去给各房的主子。 “无论嫡庶,无论妻妾,一个都不许落下。” “是。”水芙接过册子,离开了房间。 ...... 午膳时,望着一桌子色彩宜人的菜,崔衡玥不禁咽口水。 在宫里这两日,她都不敢放开吃,如今回了府,自然要痛快吃一顿。 崔衡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嚼了两下,眉头就皱了起来。 又嚼了两下,实在没忍住,将嘴里的肉又吐了出来。 水芙不动声色地问:“元娘,你怎么了?是不是菜不好吃?” “太咸了。”崔衡玥回了一句,又将筷子伸向别的盘子。 然而刚吃进去又吐了出来。 崔衡玥有点生气,将每个盘子里的菜都尝了一遍,结果都不尽人意。 “啪!” 崔衡玥将筷子重重地拍在桌上,怒道:“府中是换厨娘了吗?” 她刚回府时,那些厨娘做的饭菜虽然比不上穆水做的饭菜,但是味道勉强能入口。 如今,她不过是在宫里住了一天,府中的饭菜就变了味。 水芙侧头问水蓉:“府中换厨娘了吗?” 水蓉一脸茫然:“没听说府中换厨娘......噢,我知道了。” 见崔衡玥看过来,水蓉解释道:“昨晚我见您吃得少,就想今天一早去大厨房亲手给您做一顿早膳。 “没想到大厨房的人说后院除了老夫人和大夫人,其他主子不能擅用厨房。 “我若想给您做早膳,还得请示老夫人和大夫人,另外食材也得自备。 “我气不过,说了两句,估计是惹怒了大厨房的人,她们故意做了一顿难吃的午膳给您......” 说到这里,水蓉跪了下来:“元娘,都是我不好,我不该说他们,害得您吃不好......” 她突如其来的下跪吓到了崔衡玥,也吓到了水芙。 没想到为了挽回崔衡玥的信任,从不轻易下跪的水蓉居然给崔衡玥跪下了,水芙心中钦佩,也跟着跪下来。 “元娘,我路过大厨房时,正好看见了,就上去说了几句,我也有错。” 崔衡玥一掌拍在桌子上,满脸愤怒:“岂有此理,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说着,就往外冲。 水蓉连忙抱住崔衡玥的腿:“元娘,您不能去大厨房,跟仆人计较会辱没您的身份,还是我去跟他们说吧。” “是啊,元娘,您是崔氏长女,不能做那些辱没您身份的事,这样的小事就交给我们去做吧。”水芙附和道。 崔衡玥冷静下来,低斥:“放开。” 水蓉抬头看了她一眼,慢慢松开手。 崔衡玥重新坐下,扫视桌上的菜,突然说道:“其实,你们跟他们理论也没什么用。 “虽说是第一大世家,饭菜比别府的饭菜要可口精致得多,但比起穆水娘子,还是差远了。” 唉—— 崔衡玥望着门外叹气:“要是穆水娘子在这里就好了,那我就能每天吃上她做的饭菜。” 想起那段每日都能吃到穆水做的饭菜的时光,崔衡玥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纵使是宫里的御厨,那也比不上。 “真是好吃啊......”崔衡玥舔了一下嘴唇,仿佛美味还在嘴里。 水芙和水蓉暗中对视一眼,露出了笑容。 “元娘——” 听到呼唤,崔衡玥醒过神来,她不悦地看向水芙:“怎么了?” 水芙踟蹰道:“其实,娘子会做的,水蓉也会做。” 崔衡玥神情一滞:“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水蓉做出来的味道跟穆水娘子做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吗?” “额......”水芙装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差不多吧。” 崔衡玥双眼一亮,连忙扶起水蓉:“水芙说得可是真的?” 水蓉低下头:“不敢与娘子相比,但是娘子将其本领都教给了我,毫无保留。” 闻言,崔衡玥喜出望外:“你现在就去给我做两道菜来,我等你。” “元娘,现在恐怕不行,动用厨房还得请示老夫人或者大夫人。”水芙提醒道。 崔衡玥僵住。 下一瞬,她吩咐道:“把大房的礼物带上,我要去拜访大伯母。” 水芙和水蓉连忙去准备。 在去往大房的路上,水芙对崔衡玥说:“大厨房离静兰苑太远了,冬季即将来临,到时候饭菜送过来,远没有刚出锅的饭菜好吃。 “而且,娘子教的那些东西需要长时间的准备,每天去大厨房太不方便了......” 崔衡玥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你的意思是在静兰苑弄个小厨房?” “如果能,那就最好不过了。”水芙笑着说。 崔衡玥沉默了。 到大房时,崔大夫人已经用完了午膳,她以为崔衡玥也用完了午膳,就只让人准备了热茶。 “元娘,你的伤还没有好,怎么不在床上多休息一下?”崔大夫人关心地问。 崔衡玥:“太医令说要适当走动,有利于伤口恢复,正好我过来给大伯母送点东西。” 说完,崔衡玥命人将礼物奉上。 崔大夫人板下脸:“都是一家人,送什么礼?” 崔衡玥笑着道:“这是侄女的一片孝心,大伯母就收下吧。” 听她这么说,崔大夫人不再推辞,命人将礼物收起来。 “既然太医令让你适当走动,那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崔大夫人站起来,邀请崔衡玥去散步。 崔衡玥没有拒绝,跟着她往外走。 刚出房间,崔二娘闻讯而来,拉住崔衡玥的胳膊就问:“长姐,你明日去镇国公府能不能带上我?” “去镇国公府?”崔衡玥很惊讶:“谁说我明日要去镇国公府了?” 崔二娘愣住:“你没有收到帖子吗?” 第292章 不要插手 贴子? 崔衡玥一脸茫然,扭头问水芙:“静兰苑这两日有收到什么贴子吗?” “没有。”水芙摇了摇头。 崔大夫人觉得不对劲,问女儿:“你从哪里听说镇国公府送了贴子给元娘?” 崔二娘扬手一指:“桑花。” 见众人看过来,桑花急忙解释:“我也是听门房的人说的,他们说今儿一早镇国公府就派人来给元娘送贴子,邀请元娘明日过府一叙。” 过府一叙? 她好想和镇国公府没什么交情吧? 崔衡玥正疑惑,突然想到了中秋之夜和她一起赏灯的吴婵,当时吴婵说自己是镇国公的女儿。 想到这里,崔衡玥问桑花:“是镇国公府的吴婵小娘子给我的贴子吗?” “我没见过贴子,我不知道......”桑花突然顿住,眼神变得怪异。 崔大夫人脸色一沉:“贴子送去哪里了?” 面对崔大夫人犀利的目光,桑花不敢与之对视,慌忙垂下头,回答:“送......送去三房了。” 崔衡玥顿时拉长了脸,定是柳氏扣下了她的贴子。 “去把门房的人给我叫来。” 崔衡玥还没想好怎么对付柳氏,就听到崔大夫人已经命令梧桐去叫人。 她想了想,低声吩咐水芙几句。 随后,水芙悄悄离开院子。 在等待的时候,崔衡玥跟崔大夫人说:“大伯母,我想在静兰苑弄个小厨房,以后我的吃食就由小厨房提供。 “当然,除了府中分给静兰苑的食材,其他的食材我会自己准备。” 崔二娘满脸惊愕:“什么,你要在静兰苑弄个小厨房?” “不行吗?”崔衡玥故作不解。 崔二娘:“当然不行......” “可以。” 听到这句话,崔二娘震惊地看向说话的人:“阿娘,您怎么能答应她? “这府中除了祖母和您,谁都没有资格拥有小厨房,就连大嫂也没有资格,凭什么长姐就能拥有?” 说着说着,崔二娘突然红了眼睛:“阿娘,自从长姐回府,她要什么您都答应她,比对我这个亲生女儿还要好。 “为什么?” 崔二娘本来不想嫉妒崔衡玥,毕竟崔衡玥是这一辈的长女,理应得到更好的待遇,但她母亲显然是偏爱崔衡玥,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崔大夫人心疼地瞥了一眼崔衡玥,然后看着自己的女儿说:“元娘自出生起就没有过过一天安稳的日子,更是在外吃了十五年的苦。 “如今她回来了,我不想再让她吃苦,就如同我不想看你吃苦一样,你明白吗?” 望着母亲那双充满了爱意的眼睛,崔二娘突然就释怀了,她擦了擦眼睛,重重地点头:“嗯,我明白。” 说完,她又走到崔衡玥身边,挽着崔衡玥的胳膊,亲昵道:“长姐,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你吃苦。” 崔衡玥怔住。 她只是想来跟崔大夫人商量一下小厨房的事,甚至还想好了很多理由去说服崔大夫人,却没想到崔大夫人问都不问就答应了,还说了那样一番话,引得崔二娘对她也产生了同情心。 崔衡玥有点无语,但又有点感动。 见崔衡玥不说话,崔二娘又道:“长姐,你放心,我会帮你跟祖母说好话的。 “到时候静兰苑有了小厨房,我可是每日都要去叨扰的,长姐不会生气吧?” 被崔二娘挽着胳膊,崔衡玥觉得很不舒服,但又不好挣脱,勉强挤出笑容:“若真有那么一天,随时欢迎二妹妹来静兰苑。” “太好了。”崔二娘兴奋不已,对崔大夫人说:“阿娘,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跟祖母说吧。” 说着,就要去福海院。 崔大夫人叫住她:“给我回来,这件事交给我,你们不要插手。” “哦。”崔二娘淡淡地应了一声,暗中朝崔衡玥眨了一下眼睛。 崔衡玥被她逗笑了。 这时,梧桐带着门房的人走进院子。 “大夫人,人带来了。” 门房管事林咏恭敬行礼:“见过大夫人、元娘、二娘。” 崔大夫人坐在椅子上,威严地开口:“自从元娘回府之后,总共有多少人给元娘送过贴子?” 林咏心里一咯噔,不明白大夫人为何突然问起这件事,他压下心中疑惑,老实回道: “启禀大夫人,门房收到给元娘的贴子是今日才有的事情,之前并未收过给元娘的贴子。” 崔大夫人又问:“今日给元娘的贴子有多少?” “额......”林咏认真想了想:“七八封吧。” “七八封?”崔二娘惊奇地看着崔衡玥:“我今日不过才收到三封贴子,你居然收到了七八封?” 崔二娘不敢相信,难道就因为崔衡玥在宫里舞了一曲剑舞吗? 她扭头看向林咏:“给长姐送贴子的都是些什么人?” 林咏又想了想:“有镇国公府的人、柱国大将军府的人、礼部尚书府的人、骠骑将军府的人......” 崔衡玥一听,这些人大多是武官,心里顿时有了底。 “对了,给元娘送贴子的都是这些府邸的小娘子,说是邀请元娘去府上喝茶、赏花。”林咏道。 崔大夫人听完,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是,大夫人。” 在林咏离开之后,崔二娘问道:“阿娘,您怎么不惩罚他啊?” “元娘是三房的人,他收到贴子送去给三房,没有做错。” 崔大夫人解释了一句,就对崔衡玥说:“你先回去,贴子我稍后派人送去静兰苑。” 崔衡玥面露感激:“多谢大伯母。” 离开大房,崔衡玥就看见候在外面的水芙,她手中捧着两个匣子。 “走吧。” 崔衡玥一行人去了福海院。 “给祖母请安。” 崔衡玥行礼之后,为早上没来请安一事解释了一句,然后从水芙手中拿过匣子,双手奉上: “祖母,这是陛下昨日派人送来的,这么贵重的东西,府中也就只有您能用了。 “所以我特意送来,想借花献佛,还望祖母不要嫌弃。” 崔老夫人没有说话,盯着崔衡玥看了一会儿,随后冲游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游嬷嬷会意,上前接过匣子。 “你身上有伤,就不要在外面走动,回去歇着吧。”崔老夫人终于开口。 崔衡玥恭敬道声是,就带着丫鬟离开。 在她们走后,游嬷嬷打开匣子给崔老夫人看。 “算她识相。” 如崔衡玥所言,匣子里装的都是贵重之物,崔老夫人一看就知道崔衡玥把这次收到的最贵重的东西送来了,心中很是满意...... 第293章 各有思量 崔衡玥离开之后,崔大夫人就进了花厅,处理府中庶务。 崔二娘在旁边看得无趣,忍不住打断崔大夫人:“阿娘,您怎么还不去跟祖母说?” “不着急。” 崔大夫人抽空回了她一句,又吩咐那些管事:“你们继续说。” 管事们互相看了看,又静下心来禀报事情。 不知过了多久,崔二娘听得直想打盹,突然看见门口多了一个人,是梧桐。 但是梧桐并未进门,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外。 “阿娘......” 想到母亲之前似乎吩咐梧桐做什么事,崔二娘张口想提醒她,却听她对那些管事说:“好了,今日就到这里,你们先回去当差吧。” “是,大夫人。” 管事们离开之后,崔大夫人起身,看着崔二娘:“我要出去一趟,你先回房吧。” 崔二娘靠过去,兴奋道:“阿娘是不是要去福海院?我也要去。” 崔大夫人脸色一沉,加重了语气:“我跟你说过,少掺和这些事情,回房去练琴。 “上次在宫里,别以为我听不出来,你的琴技退步了。” 崔二娘羞愧地低下头,不敢再提要求,默默地退出花厅。 崔大夫人神色稍缓,带着梧桐前往福海院。 ...... 阳光照进窗户,撒在少女的面庞上,更显白皙莹润。 少女挽着崔老夫人的手臂,轻轻摇晃着撒娇:“祖母,镇国公府的五娘邀我明日去喝茶,我没有合适的首饰,您能不能送我一套呀?” 崔老夫人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子,佯装发怒:“你这小滑头,又来讹我的首饰。” “那您送不送嘛?”少女并不害怕,继续撒娇。 崔老夫人正想答应,游嬷嬷进来禀报:“老夫人,大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 崔大夫人走到窗前的罗汉床旁,恭敬行礼:“母亲。” 崔四娘连忙起身:“见过大伯母。” “四娘也在啊。” 崔大夫人弯了弯唇角,笑问:“母亲在和四娘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没说什么。”崔四娘急忙回答。 然而,崔老夫人跟她同时开口:“正说明日四娘去镇国公府做客一事。” 闻言,崔大夫人露出诧异的表情:“四娘收到镇国公府的贴子了?是谁写的贴子?” 崔四娘很忐忑,不知道说出来之后会不会有麻烦,一直不敢开口。 崔老夫人以为她害羞,就替她回答:“是镇国公府上的五娘。” “吴五娘?”崔大夫人更加诧异了:“没听说四娘跟吴五娘有来往啊,中秋节在宫里似乎也没见到吴五娘同四娘说话。” 崔大夫人看着崔四娘,语气温柔:“四娘,你把贴子给我看看,若是弄错了,难堪的是你。” 听到这里,崔老夫人拉长了脸:“谢氏,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四娘就不能有吴五娘这样的好友吗?” “母亲息怒。” 崔大夫人先是请罪,然后解释道:“母亲,您听我说。 “镇国公是何许人也,他一向深居简出,府上也从未举办什么宴会,就连府中的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也不曾邀请外人去做客。 “今日却突然邀请四娘前去,我怕其中有什么不妥,就多问了两句。 “如果真是吴五娘派人送来的贴子,我自然是替四娘高兴,但若是居心叵测之人打着吴五娘的名号,骗四娘出去,那后果不堪设想......” 听了这番话,崔老夫人变了脸色,看向崔四娘:“你大伯母说得对,京中不少人对崔氏虎视眈眈,不能让他们抓了把柄。 “贴子在哪里,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崔四娘的脸一下子就白了:“我......贴子......” “是不是没带贴子?”崔老夫人问。 崔四娘内心挣扎不止,但在崔老夫人的直视下,不由自主地点了一下头。 崔老夫人见状,便招来游嬷嬷:“你派人去四娘房里,把镇国公府的贴子拿过来。” “是。”游嬷嬷领命而去。 崔大夫人不动声色地坐下,笑着说:“四娘,你别紧张,兴许真是吴五娘给你的贴子。” 顿了一下,她又笑呵呵地说:“你是我们靖国公府的小娘子,绝对不能在镇国公府失了礼数。 “这样吧,待会儿你跟我去大房挑些衣服首饰。” 崔四娘的脸色更白了,这话要是搁在平日里说,她肯定会欢喜,现在...... “多谢大伯母。”崔四娘硬着头皮道谢。 崔老夫人很开心,嘴角露出笑容,亲切地招呼崔大夫人吃糕点。 随后,崔大夫人主动跟崔老夫人说起府中的庶务,两人说得起劲,崔四娘却坐立不安。 没过多久,游嬷嬷走进房间,她冲屋里的丫鬟说道:“你们退下吧。” 崔老夫人见了,心中涌起不好的预感。 当她接过游嬷嬷递来的贴子,看完之后,脸瞬间就黑了。 崔四娘不敢看,头垂得低低的。 崔大夫人心知肚明,面上装作不知情:“母亲,如何?难道......贴子是假的?” “你自己看。”崔老夫人将贴子扔了过去。 崔大夫人准确无误地接住,翻开看了看,惊讶道:“四娘你......” 对上崔老夫人的目光,崔大夫人立即改口:“母亲,四娘年纪还小,您就不要依照家法惩罚她了,原谅她吧。” 崔老夫人被哽,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 崔大夫人又道:“知晓此事的人不多,不如就算了吧,先让四娘回去。” 听见这话,崔四娘忍不住向崔大夫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崔老夫人本就不打算惩罚崔四娘,听崔大夫人这么说,就顺势吩咐:“四娘,下不为例,你先回去吧。” “是。”崔四娘逃也似的离开了房间。 当房间里只剩下三人,崔大夫人看着游嬷嬷道:“元娘刚回京,与吴五娘也只在中秋灯会上见过一面,想必是那一晚在宫里相谈甚欢,所以吴五娘才会给元娘贴子。 “那日在灯会上与元娘相谈甚欢的不止吴五娘一人,还有不少小娘子,既然吴五娘送来了贴子,那其他的小娘子应该也送来了贴子吧?” 游嬷嬷神情一滞,看了看崔老夫人,又看了看崔大夫人,最后硬着头皮回答:“是。 “四娘房中还有几封贴子,都是给元娘的......” 崔老夫人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桌子上:“四娘她竟敢做出这样的事?” 那些人邀请的是元娘,四娘去了只会自取其辱。 崔大夫人站了起来,态度恭敬:“母亲息怒,四娘年纪小,思虑不周,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她。 “这是给元娘的贴子,门房肯定是送到了三房,不过贴子没有送到元娘手中,却留在了四娘房中,柳氏脱不了干系。” 崔老夫人怒气冲天:“柳氏,定要重罚。” 崔大夫人顺势说道:“母亲,府中人多嘴杂,此事很快就会传到元娘耳中,以她的脾气,定会去找四娘算账。” 脑海中浮现出崔衡玥打崔四娘的情景,崔老夫人顿时心疼起来:“不行,不能让元娘去找四娘。” “母亲,那必须好好安抚元娘才行。” “如何安抚?” 崔大夫人做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元娘之前跟丫鬟抱怨过,大厨房离静兰苑太远了,饭菜送到静兰苑有时候都冷了。 “她身子弱,又受了伤,正需要好好调养身子,不如就在静兰苑弄个小厨房,您看如何?” 崔老夫人眼神微动,思考了一会儿,答应了:“好,此事就交给你去办,我希望贴子的事不会泄露出去。” “母亲放心,我会让他们守口如瓶。” 崔大夫人告退之后,游嬷嬷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您真的要为元娘开这个先例吗?她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小娘子怎配拥有这种荣耀。” 小厨房只有当家夫人才能拥有。 大夫人协助老夫人治理后院,与当家夫人无异,何况,大夫人本就是后院未来的掌权人。 但崔衡玥只是三房的小娘子,将来还要嫁出去,岂能拥有当家夫人的特权? 崔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精光:“你” 第294章 争吵 崔四娘失魂落魄地从福海院出来,丫鬟红蕊见她不对劲,关切询问:“四娘,你怎么了?” 然而崔四娘仿佛没有听见一样,径直往前走。 她一进三房,就有人向柳氏禀报。 “叫四娘过来。”柳氏吩咐道。 于是,香叶把崔四娘请到了正房。 “你们都下去吧。” 柳氏将屋里的仆人都支走之后,就迫不及待地问女儿:“如何?老夫人赏你东西了吗?” 话刚问出口,她就想起刚才女儿进屋时的情景,手中空空如也,红蕊也是如此。 柳氏心中一沉,又见女儿脸色不太好,就安慰她:“老夫人平日里赏了你那么多好东西,这次没有赏你也无妨,你不必难过。 “上次你父亲送了我一套首饰,虽然比不上老夫人的,但也不错,你明日就戴着这套首饰去吧。” 见柳氏越说越起劲,崔四娘心中越发烦躁,突然吼道:“你不要说了。” 柳氏被她吓了一跳:“你怎么了?是不是老夫人骂你了?” “要是祖母骂我就好了。”崔四娘小声嘀咕。 不管是打还是骂,受了惩罚她也能安心一点,但现在,祖母没有骂她,也没有打她,就这么轻易放她回来,反而让她很不安。 祖母会不会因此讨厌她?会不会因此看轻她? 崔四娘越想就越害怕,虽然父亲是她的依靠,但祖母对她的宠爱才是她在后院立足的根本。 如果祖母因此厌恶她,那她在靖国公府将寸步难行。 “你在说什么?”柳氏没听清楚她的话,揪着她的胳膊问道。 崔四娘心中委屈,忽然扑到柳氏怀中,哭着说:“阿娘,祖母和大伯母发现我藏了长姐的贴子,呜呜......” 柳氏如遭电击,好半晌才缓过来,她把女儿从怀里拉出来:“你先别哭,你告诉我老夫人罚你了吗? “大夫人又怎么说?” 崔四娘擦了擦眼泪,哽咽道:“祖母没有罚我,大伯母说我年纪小,让祖母原谅我,然后她们就让我回来了。 “可是,我心里害怕,呜呜......” 说着,崔四娘眼泪直流。 柳氏看得心疼,掏出帕子给她擦眼泪,语气温柔地安抚她:“不要哭,她们既然让你回来,那就是没有生气。 “你若是担心老夫人因此讨厌你,我去跟老夫人说,贴子是我私自藏起来的,跟你没关系。” “可是......”崔四娘突然顿住。 贴子是她要留下来的,也是她说要代替崔衡玥去镇国公府。 不过...... 崔四娘仰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柳氏:“可是,阿娘这样说,祖母定会惩罚您。 “我不要阿娘为我受罚,我宁愿自己受罚。” 柳氏细细地擦去她脸上的泪水,笑着说:“傻孩子,我是你阿娘,我应该保护你,若是你受罚,我才会真的感到痛。 “放心吧,只要有阿娘在,你依然是老夫人最疼爱的孙女,没有人能比得过你。” 崔四娘轻轻地“嗯”了一声,再次扑进柳氏的怀里:“谢谢阿娘。” 安抚好女儿,柳氏对她说:“你房里那些贴子也不要留着了,我派人送去静兰苑。” 崔四娘点了一下头。 这时,香叶在门外禀道:“三夫人,游嬷嬷来了。” 听到“游嬷嬷”这个名字,柳氏身体一颤,连忙推着崔四娘往内室走:“你先去里面。” 从内室出来,柳氏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端坐在椅子上,冲外面喊道:“请游嬷嬷进来。” 游嬷嬷进来后,微微福身:“三夫人,老夫人派我来是有几句话要跟您说。” 柳氏连忙起身,态度恭敬:“游嬷嬷请说。” “老夫人说了,三夫人唆使四娘私藏贴子,犯下大错,罚三夫人闭门思过,抄写一百遍孝经,三日内送至福海院。 “还望三夫人静心抄经,不要辜负老夫人的一片苦心......” 游嬷嬷往内室瞟了一眼,将后面的话吞回肚子里。 柳氏脸色煞白,语气隐忍:“是,谨遵老夫人教诲。” 在游嬷嬷离开之后,崔四娘从内室走出来,满脸歉疚地望着柳氏:“阿娘,对不起......” “没事,不过就是抄写经书罢了,不辛苦。”柳氏笑着安慰她。 崔四娘垂下头,没有再说话。 ----------- 傍晚时分,崔咏轩一回到府中就听说柳氏被老夫人罚了,怒气冲冲地跑到正房。 烛灯下,柳氏正坐在书案后面抄写经书。 崔咏轩冲屋内的仆人挥了挥手,在他们离开之后,他来到书案前,看见经书上的内容,脸色愈发铁青。 “你又做什么事惹母亲生气了?” 听见这话,柳氏满心委屈,放下毛笔就站起来:“什么叫做又?我就算是什么事都不做,老夫人照样会生气。” 崔咏轩怒气一滞,想到从前的事,神色稍微缓和:“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见他语气温和不少,柳氏遂将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崔咏轩听完怒气又上来了:“四娘不懂事,难道你也不懂事吗?你以为你替她受罚就很伟大了? “在她私自扣下元娘的贴子时,你就应该阻止她,而不是事情被母亲知晓后才替她受罚。” 本以为会得到崔咏轩的怜惜,却没想到崔咏轩把她训了一顿,柳氏心火燃烧,不甘示弱道:“我为什么会这样做?还不是为了我们的女儿? “她若是能得到那些小娘子的贴子,又何至于做出这种事情来?” 崔咏轩听出了她话里的责怪之意,心中很不舒服,话越说越难听:“你在靖国公府这么多年,不跟母亲学点好的,这些旁门左道的功夫倒是烂熟于心。 “元娘是我的女儿,也是四娘的亲姐姐,四娘若是想去,跟元娘说一声就是了,何至于此?” 柳氏最讨厌别人拿她的出身说事,就连崔咏轩也不例外。 但出身改变不了,柳氏无法反驳,冷哼道:“四娘倒是想认这个亲姐姐,但元娘会认四娘这个亲妹妹吗? “你以为只要四娘说一声,元娘就会答应带她去镇国公府?” 崔咏轩反问:“为何不会?她们是亲姐妹,就该互帮互助。” “好啊,你如此笃定,不如把元娘叫来,亲自跟她说,看她会不会答应。” “说就说。” 一气之下,崔咏轩命人去找崔衡玥。 第295章 拒绝 静兰苑。 崔衡玥躺在廊下的摇椅上,望着院中的大树发呆。 “元娘——” 水芙轻手轻脚地走过来,轻轻地唤了一声,待得到崔衡玥的回应之后,她才开始禀报:“元娘,东西已经送至各房,按照你的吩咐,没有落下任何人。” “嗯,很好。”崔衡玥目光不移,轻轻地回应了一句。 水芙又道:“元娘,三爷派了人来,请你现在去一趟正院。” 崔衡玥神情一滞,语气有点冷:“不去。” 水芙张嘴想劝,水蓉用眼神阻止她,并拉着她离开了院子。 “元娘不想去,就不要勉强她了。”水蓉说。 水芙:“毕竟是亲生父亲,不能闹得太僵,不然传出去会有损元娘的名声。” 水蓉顿了一下:“这次就算了吧,元娘的伤还没好。” 提到崔衡玥身上的伤,水芙不再劝:“那你回去伺候元娘,我去打发三爷的人。” 于是,水芙来到静兰苑的门口,对鸣达说:“元娘身上有伤,不便行走,还请鸣达护卫转告三爷,待元娘伤好以后,再去给三爷赔罪。” 鸣达不好反驳,只得回去。 “什么?她不来?” 崔咏轩气得声音都变了,但意识到八郎这个时辰要过来用晚膳,连忙清了清嗓子:“咳咳,既然她身上有伤,那不来也罢。 “你去转告她,明日带四娘一同去镇国公府做客。” 鸣达领命而去。 柳氏闻言,心中涌起了一丝希望。 尤其是不久之后,鸣达回来禀报“元娘听了后,什么也没说”,柳氏心中的希望就更大了。 一家人用晚膳时,柳氏殷勤伺候崔咏轩,十分温柔。 而崔衡玥对着桌上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梧桐到静兰苑时,正好看见崔衡玥命人撤掉膳食。 “怎么回事?元娘一点都没吃?”梧桐看着那些纹丝不动的膳食,眉头紧锁。 水芙叹道:“唉,实不相瞒,元娘从宫里回来之后,就食欲不振,什么都吃不下。” 梧桐悄悄记下,朝着崔衡玥走去。 “元娘。” 崔衡玥听到声音,看了过来:“是你啊,大伯母这个时辰让你过来干什么?” 梧桐恭敬道:“大夫人让我来问问,今日的帖子都到您手中了吗?” “嗯,三夫人派人送过来了。”崔衡玥道。 梧桐心中稍安,又继续说:“还有一件事,大夫人让我告诉您,老夫人已经同意在静兰苑置小厨房。 “明日一早,大夫人会派人来静兰苑,不出意外,明日您从镇国公府回来,就可以用小厨房了。” 这么快? 崔衡玥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容:“请帮我转告大伯母,我很感激。” 梧桐见她心情高兴,便告退离去。 回到大房,梧桐将崔衡玥的反应和水芙的话告诉崔大夫人:“......白天没注意看,刚才仔细一瞧,元娘这两日是瘦了很多。 “今日也没怎么吃东西,我在想,元娘是不是在宫里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了?” 崔大夫人柳眉轻蹙,淡淡地说了句“我知道了”,就让梧桐等人退下。 她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天上的月亮,目光晦暗。 “太后......” ---------- 翌日一大早,各房主子聚集在福海院,等着给崔老夫人请安。 崔二夫人悄悄走到崔大夫人身边,低声问道:“大嫂,母亲同意元娘在静兰苑置小厨房,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小厨房不是只有当家夫人才能拥有吗?她一个小娘子,凭什么?” 崔大夫人面不改色,淡淡说道:“母亲这么做定是有她的用意。” 崔二夫人挑了挑眉梢,试探道:“你就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额......”崔大夫人侧头,压低声音:“其实,母亲昨日跟我说起过这件事,她说元娘身子骨弱,用大厨房的膳食不太方便,就让她在静兰苑置小厨房。” 崔二夫人的眉梢挑得更高了:“这种话你也信?” 府中谁不知道,老夫人不待见元娘? 说老夫人关心元娘的身子,特许她在自己的院子里置小厨房,谁会信? 反正她不信。 崔大夫人:“信不信也改变不了母亲的决定,何不顺从接受?” 崔二夫人神情一滞。 这话倒也没错,老夫人是后院的主人,她想做的事情没人能阻止。 “可是......” 崔二夫人还想再说,就见游嬷嬷从房里走出来:“各位主子请进。” 众人依次进入正房,给崔老夫人请安。 行礼之后,崔老夫人威严地说:“今日,我要宣布一件事,元娘从小身子就弱,需得细心调养。 “所以,从今日起,特许静兰苑置小厨房,希望元娘早日康复。” 虽然这件事众人早有耳闻,但亲耳听到老夫人宣布,心中还是很震惊。 迎着众人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崔衡玥缓缓走到中间:“多谢祖母,我一定不会辜负祖母的心意。” 崔老夫人露出慈祥的笑容:“你是崔氏长女,理应如此,不过......” 话锋一转,崔老夫人的笑容不变:“你初回京师,对各大世家并不熟悉,也不清楚他们的脾性,万一说错了话,做错了事,损害的是崔氏的颜面。 “你是崔氏长女,不管身在何处,理应处处维护崔氏声誉。 “今日你去镇国公府做客,还是让家里的姐妹陪你去吧,也好有个照应。” 还不死心?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发现府中的小娘子雀跃不已,眸光中充满了期待。 她心中冷嗤,浅浅一笑:“能有姐妹陪伴,正是我所希望的......” 听见这话,屋中所有人都露出了喜悦之色,除了崔大夫人。 崔二夫人迫不及待地说:“那让三娘陪你去吧,那日在宫中,三娘和吴五娘一同赏花灯,有她陪着,你们会玩得更开心。” 崔四娘忍不住站出来:“要去也该我去,我才是长姐的亲妹妹。” 这话一出口,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崔四娘突然意识到此话不妥,但她还来不及解释,就听见崔二夫人的冷笑。 “呵,亲妹妹?这里哪个不是元娘的亲妹妹?崔二夫人迫不及待地说:“那让三娘陪你去吧,那日在宫中,三娘和吴五娘一同赏花灯,有她陪着,你们会玩得更开心。” 崔四娘忍不住站出来:“要去也该我去,我才是长姐的亲妹妹。” 这话一出口,屋中瞬间安静下来。 崔四娘突然意识到此话不妥,但她还来不及解释,就听见崔二夫人的冷笑。 “呵,亲妹妹?这里哪个不是元娘的亲妹妹? 第296章 抓走 当崔衡玥说完提议,屋中大多数人都认为她的提议很好。 然而崔大夫人脸色一沉,低斥:“放肆,你当镇国公府是什么地方?岂容你说怎样就怎样。 “吴五娘邀请你去府上做客,定是征求了镇国公的同意。 “镇国公府三代为国尽忠,战死沙场,无论是高祖还是先帝,亦或者是当今陛下,他们都很看重镇国公府的人。 “如今镇国公能同意你去他府上做客,那是你的荣幸,你若还想着那些非分的要求,那就是不知好歹。 “你若不想去,我派人去镇国公府跟吴五娘说一声。 “你若想去,那就老老实实去赴约,不要诸多要求。” 这番话说得很不客气,崔衡玥羞愧地垂头:“大伯母教训得是,侄女思虑不周,险些令崔氏蒙羞了。” 屋中众人幡然醒悟,脸色很是难堪,尤其是崔老夫人。 崔大夫人似是没有瞧见众人的脸色,自顾自地向崔老夫人请示:“母亲,崔氏如今的处境容不得半点错误,虽然是小娘子之间的交往,但也是两府之间的人情往来,不容有失。 “今日就先让元娘去赴约,等她回来再说往后的事,如何?” 崔老夫人本来很生气,但听了这番话后,怒气尽消。 “还是你思虑周全,那就这么办吧,你派人护送元娘去镇国公府,一定不能失礼……” 崔老夫人交代了一番,再无心情与众人闲聊,便让他们退下。 崔衡玥默默地跟着崔大夫人离开,心中思量不止。 从崔大夫人的话中可以得知,虽然崔氏表面上看着很光鲜,第一世家、皇亲国戚、朝廷重臣……随便哪一个身份拎出来都能让人畏惧,但其实并不是如此。 崔衡玥想到了一句话:盛极必衰。 也许,崔氏正面临这样的困难。 “元娘——” 见崔衡玥迟迟不回应,水芙暗中用手肘捅了捅她。 “怎么了?”崔衡玥回过神来,疑惑地看着水芙。 “大夫人准备让曾铭护送你去镇国公府,你觉得如何?” 水芙转述崔大夫人的话后,又提醒崔衡玥:“曾铭是大房的护卫统领,也是大爷的心腹。” 崔衡玥本来觉得无所谓,但听见后面的话,她心中顿生警惕。 她看向崔大夫人:“大伯母,我不过是去镇国公府见吴五娘而已,让曾统领护卫未免太过谨慎,也容易让镇国公府误会。 “我看,就我和水芙、水蓉三个人去就行了。” 见崔大夫人皱起了眉头,崔衡玥解释道:“水芙会赶马车。” 崔大夫人:“你是崔氏长女,怎能让你的丫鬟去赶马车? “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一个车夫,你们四个人去。”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崔大夫人和崔衡玥一行人渐渐远去,在他们身后,崔三娘等人神情幽怨,愤愤然地望着崔衡玥。 “好歹是我们的长姐,不过是让她带我们一起去镇国公府都不答应,真是无情。”崔三娘毫不客气地说道。 崔四娘难得地与她意见统一:“没错,如此自私,根本就不配做我们的长姐。” 突然,一道声音横插进来:“你们这么生气,是因为想见镇国公世子却又见不到吧?” 几人循声望去,见是崔二娘,心中稍安。 崔三娘冷哼:“难道你不想见他吗?” “想啊!”崔二娘没有否认,“不过,我不会像你们一样厚颜无耻。” “你骂谁呢?”崔三娘顿时就怒了。 崔二娘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去。 崔三娘怒气更盛,冲崔二娘的背影喊道:“你……你给我回来……” 崔二娘假装没有听见,追上了前面的崔衡玥。 “长姐,我今日做你的丫鬟吧。” 崔衡玥还未说话,走在最前面的崔大夫人就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她:“你给我老实地呆在府里。” “……”崔二娘逐渐垂下头,十分失落。 崔衡玥面露不忍,低声安慰她:“我下次把吴五娘约出来,你和我一起去。” “好!”崔二娘抬起头,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虽然见不到镇国公世子,但只要她和吴五娘交好,迟早有一天会见到镇国公世子。 …… 崔衡玥的马车一出府,躲在暗中的探子们就立刻将消息传了回去。 “驾——” 马车一路前行,畅通无阻地来到镇国公府门前。 水芙拿着贴子去见门房:“我家小娘子是靖国公府的元娘,受邀过府一叙。” 门房接过贴子仔细看了看,然后对门前的一名守卫说:“你带他们去侧门。” 于是,守卫指引车夫从侧门进府。 “你在这里等我。”崔衡玥下了马车后,对车夫说道。 这时,丫鬟枫西走了过来,笑盈盈道:“崔元娘,您可总算来了,我家小娘子已经等候您多时了,请跟我来。” 枫西是吴婵的贴身丫鬟,中秋节那日就是枫西陪着吴婵参加宫宴。 崔衡玥冲她点了点头,就跟着她往后院方向走。 一柱香之后,枫西领着崔衡玥三人进了一座景致宜人的小院。 “崔元娘,我家小娘子就在里面,您进去吧。” 说着,枫西退至一旁,示意崔衡玥进去。 崔衡玥瞥了她一眼,明白她不会进去,就抬脚踏入院子。 “嘭!” 没走几步路,身后就传来关门声。 崔衡玥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枫西不见了,还把院门关了。 “啪嗒!”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水芙心中一惊,急忙去开院门,却发现院门已经关闭,从里面出不去。 “元娘,他们……” 话说到一半,突然两名护卫从屋顶上跳下来,抓住水芙和水蓉就把她们打晕了。 他们动作很快,崔衡玥还没做出反应,水芙和水蓉就被他们带上屋顶,不过片刻功夫,四人就不见了踪影。 崔衡玥看得瞠目结舌。 反应过来后,崔衡玥纵身一跃,跳上屋顶。 然而就在她准备去追那两名护卫的时候,突然一名戎装男子出现在屋顶上。 他二话不说,拔出长剑就刺向崔衡玥。 “啊——”玥回头看了看,却发现枫西不见了,还把院门关了。 “啪嗒!” 门外传来落锁的声音,水芙心中一惊,急忙去开院门,却发现院门已经关闭,从里面出不去。 “元娘,他们……” 话说到一半,突然两名护卫从屋顶上跳下来,抓住水芙和水蓉就把她们打晕了。 他们动作很快,崔衡玥还没做出反应,水芙和水蓉就被他们带上屋顶,不过片刻功夫,四人就不见了踪影。 第297章 选中的人 请她过府一叙? 这分明就是鸿门宴。 崔衡玥心中燃起了熊熊怒火,任由身体往下坠。 她倒要看看,镇国公府的人想干什么? 当她的身体即将落地时,她看见戎装男子眸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他仍然保持着攻击的动作。 崔衡玥瞬间明白过来,猛地使力翻转身体,同时伸出双手往地上一拍,身体侧飞出去,最后稳稳地落在石桌旁。 戎装男子面露诧异,落地之后继续追击。 他以为崔衡玥会躲开,但没想到崔衡玥突然掏出短刀,正面迎击。 她动作很快,用短刀抵住长剑之后,抬起右腿就往前踢。 戎装男子慌忙躲开,崔衡玥趁势进攻。 “果然是有两下子。” 不远处,暗中观察的镇国公吴荣令露出欣赏的表情。 站在他身旁的萧淼忍不住得意地捋了捋胡须:“我亲眼见过她和谢源比试,难道还会骗你不成?” “萧公德高望重,吴某怎会怀疑您,只不过不相信楚王会培养一个小丫头罢了。”吴荣令说道。 萧淼露出高深莫测的眼神:“是不是真的,看下去就知道了。” 说话分神,他们再次看向崔衡玥时,正好看见崔衡玥被戎装男子刺了一剑,受伤的位置正是谢源划伤崔衡玥的位置。 萧淼气道:“不是跟他说了,一定要避开手臂吗?怎么这么不听话?” 吴荣令忍不住替戎装男子解释:“刀剑无眼,比武受伤是在所难免的,怎能控制得住?” “......”萧淼一时语塞。 两人又继续看向院子。 崔衡玥受了伤,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她大吼一声,使出了穆云的绝招。 “不要仗着你是镇国公府的人,就以为我不会杀你,赶紧把我的人放了,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一击即中。 戎装男子重重地摔在地上,闷哼了一声,又迅速爬起来:“那就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好,这可是你自找的。”崔衡玥怒不可遏,手中招式越来越狠毒。 看见她的招式,躲在暗处的萧淼顿时兴奋起来:“快看,那是穆云将军自创的招式......啊,是穆火大将军,看见了吗,刚才那是穆火大将军的绝招......” 要不是他还记得压低声音,吴荣令早就想把他踢出去了。 眼看着萧淼越来越兴奋,吴荣令忍不住泼他冷水:“会穆火大将军的绝招,并不能说明她就是楚王选中的人。” 正沉浸在喜悦当中的萧淼神色一僵,怒瞪过去:“我相信她就是。” “那就接着看吧。”吴荣令冷静道。 “看就看。” 萧淼冷哼一声,继续观看院中的两个人。 崔衡玥含着满腔怒火,使出了穆火和穆云教的所有招式,还有火烽和火韬他们的绝招。 戎装男子最初应接不暇,身上被崔衡玥刺了几刀,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 时间慢慢流逝,崔衡玥逐渐体力不支,身上伤口崩裂,动作也越来越慢。 而戎装男子的动作却越来越快,丝毫不见疲惫。 “住手——” 眼看着长剑又要刺中崔衡玥,萧淼及时出声阻止,从暗处走出来。 戎装男子立刻停止动作,收回长剑。 “萧公。” 冲萧淼行礼之后,戎装男子又冲吴荣令行礼:“父亲。” 然后站在吴荣令身后,挺拔如松。 崔衡玥目光从萧淼脸上扫过之后,就落在吴荣令的脸上:“若是我没有猜错,您就是镇国公吧?” 不等吴荣令回答,她又看向刚才与她对战的戎装男子:“那这位......应该就是镇国公世子吧?” 萧淼抢着回答:“小娘子果然聪明。” 崔衡玥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规规矩矩地行礼:“崔氏元娘见过萧公、镇国公、镇国公世子。” 先礼后兵。 崔衡玥瞬间变了脸色:“吴五娘约我过府一叙,然而人还没见到,就把我骗到这里,抓走我的丫鬟,还无缘无故地对我出手,打伤我,难道这就是镇国公府的待客之道?” 吴荣令还未说话,萧淼就开始解释:“小娘子不要误会,我们是有苦衷的......” “还有你。” 崔衡玥将矛头指向萧淼:“我与谢源比武时就受了伤,这是你亲眼所见。 “你不心疼照顾晚辈也就算了,居然伙同镇国公在暗处看我笑话,还袖手旁观,令我伤上加伤。 “你们是不是跟崔氏有仇,所以才这么对我?” 萧淼怔住。 吴荣令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他先是小声地对萧淼说:“武功还有待精进,不过这嘴皮子功夫深得穆火真传。” 然后走到崔衡玥面前,沉声道:“镇国公府的待客之道是因人而异,不过今日之事确实是我做得不对,我向你道歉。” 说完,向崔衡玥作揖赔礼。 在他身后,镇国公世子吴御跟着作揖。 这是一场试探,崔衡玥心知肚明,所以她用了穆火和穆云等人的招术。 萧淼回过神来,也向崔衡玥道歉:“小娘子,此事我也有不对,我向你道歉。” 崔衡玥见好就收,伸出胳膊:“你们该不会就这样一直看着我流血吧?” “当然不会,我这就叫府医过来。”吴荣令说完,拍了拍手。 随即,门外响起开锁的声音,一位背着药箱的老者走了进来。 “给他们看看伤。”吴荣令吩咐道。 老者看也没看吴御,就朝崔衡玥走去:“小娘子先坐下,我帮你处理伤口。” 崔衡玥扫了一眼受伤的吴御,顺从地在石凳上坐下。 帮崔衡玥处理完伤口之后,老者才去处理吴御的伤口,处理完了,老者默默地提着药箱离开院子。 萧淼和吴荣令也在石凳上坐下。 四人围坐在石桌旁,崔衡玥在他们炙热的目光下,淡定地提起茶壶,倒了四杯茶。 然后依次将茶杯推到萧淼、吴荣令、吴御面前,再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慢慢地饮。 吴御端起热茶,吹了一下,就一口饮尽。 萧淼和吴荣令端着茶杯,对视了一眼,并未喝。 “嘭!” 萧淼将茶杯放在石桌上,看着崔衡玥:“你当真只跟穆云学了三个月的武功?” “千真万确。”崔衡玥表情诚恳。 萧淼又道:“那你一定是从小就开始习武了。” “额......”崔衡玥想了一下:“算是吧,不过三个月之前,我都是跟着我母亲的护卫学武功,而且他每个月只教我一炷香。” 每个月只教一炷香? 萧淼惊愕不已,忍不住对吴荣令说:“难怪穆云只教她三个月就放她下山了......” 第298章 我会回来的 穆云放她下山? 崔衡玥嗤之以鼻,明明是她努力的结果。 萧淼突然出声:“穆火也教过你武功吧?” “额......”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终是点了点头:“没错,他是教了我几招。” 教了几招就有这么厉害? 萧淼不相信,但也没有揭穿崔衡玥,而是说道:“丫头,再跟我说说你在云悬寺的事吧。” 还想打探消息? 崔衡玥脸色一沉:“不是说阿婵找我叙话吗?怎么这么久了都没看到她人?你们该不会是把她关起来了吧?” 见她不愿意说云悬寺的事,吴荣令侧头对儿子说:“大郎,你领着崔元娘去五娘的院子吧。” “是,父亲。” 吴御起身,对崔衡玥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崔元娘,请跟我来。” 在他们离开之后,萧淼对吴荣令说:“现在你相信了吧?” “相信又怎么样?”吴荣令忍不住提醒萧淼:“方才你没看出来吗,她在防备我们。” 萧淼无声地笑了:“今日她和我是第二次见面,跟你不过是第一次见面,防备我们是正常的。 “她要是不防备我们,那肯定不是楚王选中的人。” 吴荣令沉默了。 萧淼突然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你或许不知道,云悬寺有一条规矩,进南殿者,永世不得出。 “这个崔元娘,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进了云悬寺的南殿,按理来说,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南殿。 “但现在,她回到了晋阳,还出现在我们面前,这就是一件好事,其他的不着急,慢慢来。” 都等了十五年,难道还在乎这一两个月吗? 吴荣令被他说服了。 ...... 微风拂面,吹得人心旷神怡,一路欣赏美景,崔衡玥走得很慢。 而在前面带路的吴御每次听到脚步声逐渐变小,他就停下来,不催促不说话,默默地等待。 等崔衡玥追上来了,他又默默地转身,继续带路。 如此反复了三次,崔衡玥终于将目光从景致上移开,看向吴御。 他侧对着她,如刀刻般的侧颜沐浴在阳光下,更显丰神俊朗。 她轻移莲步,缓缓走到吴御面前,望着他那张绝美的脸庞,突然开口:“你成亲了吗?” “......” 听到这个问题,吴御一头雾水,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诚实地回答了崔衡玥的问题:“吴某尚未成亲。” “那你定亲了吗?”崔衡玥又问。 吴御眸中闪过一丝厌恶,语气有点冷:“尚未。” 崔衡玥突然明白过来,为何崔府的小娘子都想跟她来镇国公府,原来她们是为了面前这位镇国公世子。 刚才一心比武,没有仔细看这位吴世子,这会儿认真打量,崔衡玥发现这位吴世子是越看越好看,对着他的脸,心情就能好起来。 见崔衡玥一直盯着他的脸看,吴御面上浮现出嫌恶的表情。 听萧大将军称赞她,他还以为她跟别的小娘子不一样,却没想到她跟别的小娘子一样肤浅,只会盯着他的脸看。 崔衡玥没有错过吴御脸上的神情,她顿时收起打量的目光,语气略显冷淡:“你放心,我对你没有兴趣。 “带路吧。” “......” 不知为何,这本该是一件高兴的事,但吴御听了后,并未觉得高兴,反而心里很不舒服。 他什么也没说,默默地带路。 一炷香之后,吴御停在一座院子门前,崔衡玥仰头看了看门匾:听雨轩。 这应该是吴婵的院子。 崔衡玥问:“我的丫鬟呢。” 这个时候才想起自己的丫鬟? 吴御眉梢微耸,将疑惑埋在心底,回答她的问题:“你放心,你的丫鬟不会有危险,在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自会把她们交给你。” 又指着院门道:“这是五娘的住所,我们进去吧。” 话落,吴御率先踏入院子。 看见吴御领着崔衡玥进来,吴婵很惊讶:“长兄,怎么是你接崔元娘过来?西枫去哪儿了?” “刚好在外面碰到崔元娘,就带她一起过来了,西枫去准备茶点了。”吴御淡定地回答。 崔衡玥柳眉高挑,吴婵不知父兄的行动? 正在这时,西枫提着食盒走了进来:“世子,五娘,茶点来了。” 她将茶点一一摆出来,然后站在吴婵身后。 吴婵回头问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不等西枫回答,吴御就抢先说道:“我刚才有点事叫她去办,耽搁了。” 说完,就在石凳上坐下,并招呼崔衡玥:“崔元娘,不必拘束,坐。” 崔衡玥顺从地坐在吴婵的对面。 “元娘,请喝茶。”吴婵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给崔衡玥。 望着满脸笑容的吴婵,崔衡玥弯了弯唇角,决定不把刚才的事告诉吴婵。 “嗯......茶香怡人,醇厚温润,好茶!”崔衡玥抿了一口茶,赞道。 顿了一下,她突然问:“阿婵,这是你自己煮的茶吧?”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吴婵惊讶不已,同时心头掠过一丝欣喜。 崔衡玥调皮地眨了眨左眼:“猜的。” 吴婵没有追问,但俨然已经把崔衡玥当做知己,她起身走到崔衡玥身边的空位坐下,亲昵道: “我上次在宫里跟你说的那种会变颜色的花灯,我派出去的人晚了一步,那盏花灯被别人买走了。 “唉,就晚了一步,要是我那天没去宫里,我肯定能买到,现在又得等一年。” 崔衡玥安慰她:“没事,明年肯定能买到,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看。” “好啊,我跟你说......” 吴婵忽然顿住,看向一旁把茶水当酒水喝的吴御:“长兄,你明日不是要去边关了吗,怎么还不回去收拾东西?” 崔衡玥愕然,也看向吴御:“你明日要去边关?” “是。”吴御先回答了崔衡玥的问题,然后看着吴婵道:“东西自有人收拾,我在这里坐坐。” 吴婵露出嫌弃的眼神:“我和元娘说话,你杵在这里干什么?” 虽然院子里都是仆人,但毕竟男女有别,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明日就要出征了,下一次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坐在这里,多听听你的声音。”吴御一本正经地说。 听见这番话,吴婵心中涌起愧疚,双眸含着不舍唤了一声:“长兄——” “好了,又不是生离死别,哭什么,我会回来的。”吴御佯装生气。 吴婵擦干眼泪,不再赶吴御走,转而跟崔衡玥说起话来,偶尔也会顺势问吴御问题,拉着他一起说话...... 第299章 不孝女 或许是因为十岁就随父征战,吴御不过二十岁出头就已经看着很老成。 如果不是吴婵问他,他绝不会主动说话,对崔衡玥也是如此。 “世子。” 崔衡玥趁着吴婵去更衣之际,问吴御:“你知道承平三年在皇宫任太医令的人是谁吗?” 吴御眼神微动:“你问这个做什么?” “好奇。”崔衡玥镇定地回答。 “为何好奇?” “听说先帝在世时,曾破格提拔了一位太医做太医令,我想他定是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先帝破格提拔。” 说到这里,崔衡玥用手肘撑在石桌上,手掌托腮,定定地看着吴御:“世子可知这位太医令是谁?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吴御并不相信崔衡玥是出于好奇才打听此人,他在心中琢磨崔衡玥的真实意图。 这一琢磨,就忘了回答崔衡玥的问题,崔衡玥没有耐心,坐直了身体:“不说算了。” “甄济世。” 吴御忽然开口,缓缓说道:“承平三年在宫中任太医令的人叫甄济世,他出身杏林世家,医术精湛,曾治好了先帝的顽疾,所以才被破格提拔为太医令。” 甄济世...... 崔衡玥在心中琢磨这个名字,又问:“他现在在何处?” “死了。” “死了?”崔衡玥惊愕不已,忽然又想起了甄九。 那日,甄九跟她说,他的家人是死于崔权和太后手中。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终是问出口:“他是怎么死的?” 吴御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嘴上依旧回答她的问题:“先帝突染恶疾,甄太医医术不精,未能挽救先帝性命,又令淑妃......也就是太后生产遭罪,被判满门抄斩。” 医术不精? 被判满门抄斩? 崔衡玥越听越糊涂了:“他不是医术精湛才被破格提拔成太医令吗?怎么又医术不精了?” “他救治先帝失败。”吴御提醒她。 崔衡玥:“......” 治好了先帝的顽疾,就是医术精湛,未能治好先帝的恶疾,就是医术不精,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敢问一句,先帝染了什么恶疾?”崔衡玥很好奇。 吴御沉默了一瞬:“......听说是头痛,很厉害。” 顿了顿,他又说:“我当时年纪小,不清楚内情,这些都是听别人说的。 “还有,先帝的事是忌讳,你不要随意和别人谈论,我跟你说的这些也不要告诉别人。” 看他表情严肃,崔衡玥答应下来。 余光瞥见吴婵出现在院门口,崔衡玥赶紧问道:“那位甄太医有几个孩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吴御回答。 他话音刚落,院子里就响起吴婵兴奋的声音:“长兄,阿娘回来了。” 崔衡玥愣了一下,才想起镇国公夫人昨日就去了别院,她站起来:“镇国公夫人回来了,我该去拜访一下。 “阿婵,我们现在就去吧。” 吴婵笑着答应,又叫吴御一起去。 三人踏入正房时,房间里说话的声音戛然而止。 房内只有两个人,一位雍容端庄的美貌妇人,以及一位慈祥的白发老夫人。 崔衡玥只看了一眼美貌妇人,就直直地盯着那位白发老夫人。 “王......” 不对,她应该叫外祖母。 再一想,还是不对。 在她犹豫的时候,吴御和吴婵已经上前行礼,他们行完礼之后,退到一旁,看着崔衡玥。 见崔衡玥迟迟没有动静,吴婵小声提醒她:“元娘,你还愣着干什么?这是你外祖母。” 崔衡玥回过神来,往前走了两步,规规矩矩地行礼:“见过镇国公夫人。” 轮到王老夫人时,崔衡玥顿了一下,然后行了一个晚辈礼:“见过大都督夫人。” 王老夫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你......你叫我什么?” 镇国公夫人不忍心,提点崔衡玥:“傻孩子,这是你外祖母,她身体不好,今日是特意来看你的。 “快叫外祖母。” 外祖母—— 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崔衡玥垂下眼眸,声音毫无起伏:“我母亲是被逐出王氏的人,我不配有王氏这样的外祖。” 听见这话,王老夫人瞬间红了眼。 镇国公夫人见状,用眼神示意吴御和吴婵离开。 她走到崔衡玥身边,低声说道:“血浓于水,你外祖母出来一趟不容易,还有她身体很不好,不要刺激她。” 崔衡玥神情一滞。 房门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王老夫人和崔衡玥。 看着那张神似二女儿的脸,王老夫人不禁老泪纵横:“二娘,我的孩子......” 崔衡玥没来由地心痛了一下,她知道王老夫人把她看成了她母亲,但其实,她这张脸除了眉尾下的那颗痣,没有任何地方与她母亲相似。 大概是太想念女儿了吧。 崔衡玥心中一软,慢慢地朝着王老夫人走过去,她递过去一方帕子:“存者且偷生,死者长已矣。” 王老夫人接过帕子,擦干眼泪:“你母亲是什么时候去世的?” “您不知道?”崔衡玥很诧异。 见王老夫人摇头,崔衡玥顿时为难起来。 内心挣扎过后,崔衡玥说道:“今年四月。” “什么?” 王老夫人眸中充满了愤怒,双手死死地攥着帕子“我女儿今年四月才去世,那崔三却在五年前娶了新的夫人,真是岂有此理! “不行,我要去衙门告他......” 崔衡玥连忙按住王老夫人:“您先别着急,您听我说。” “好,我听你说。”王老夫人顺从地坐下,深呼吸。 她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能激动,不能生气,她要好好地活着,照顾外孙女。 崔衡玥在心里斟酌了一番,才缓缓说道:“靖国公府本来不承认我的身份,我以父亲停妻另娶这件事威胁他们,才得以平安回到靖国公府。 “我答应过他们,不揭发这件事。 “若是您去衙门告我父亲,他们肯定会把我赶出去。” 闻言,王老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你......你为了自己竟然连母亲都不顾了? “你这个......” 不孝女三个字终是没有说出口。 但聪明如崔衡玥,她很清楚王老夫人后面想说什么,她并未生气,而是平和地解释:“正是为了母亲,我才答应他们。 “只有我留在靖国公府,才能查清楚我兄长的死因,才能为我母亲报仇。” “兄长?” 王老夫人一脸茫然:“什么兄长?你的堂兄吗?” 问完之后,王老夫人更糊涂了:“我好像没听说靖国公府有小郎君去世。” 崔衡玥惊愕不已:“您不知道我有个同胞兄长吗?” 闻言,王老夫人如遭雷劈,一动不动...... 第300章 你是谁 良久之后,王老夫人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怎么回事?” 她颤颤巍巍地朝着崔衡玥走过去,双手死死地抓着崔衡玥的肩膀:“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崔衡玥起初见王老夫人不知情,本来不打算告诉她,但在她凌厉的眼神下,崔衡玥还是说出了实情: “当年,太医诊断错误,我母亲怀的是龙凤胎,在我出生之前,我还有个同胞兄长。 “只可惜......” 崔衡玥看着王老夫人那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突然改了口:“兄长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夭折了。 “我母亲觉得此事蹊跷,害怕我也莫名其妙地夭折,就把我时时刻刻带在身边,还曾派人去王府向您求救......” 说到这里,崔衡玥挣脱王老夫人的手,眼神变得冰冷:“但是,王府的人说您不肯相见,不仅如此,王府的人还打伤了我母亲派去的人。 “没有办法,我母亲只能选择自救,最后想办法逃到了云悬寺,寻求楚王的庇护。” 王老夫人脸上浮现出不敢相信的表情,她再次上前,抓住崔衡玥:“不可能,如果是二娘的人,我不可能不见他。 “我没有收到二娘的信,也不知道二娘曾派人来过王府......” 崔衡玥抓住王老夫人的手臂,稍微用力,将她的手从自己的手臂上移开。 “我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总之王府无情,不管我母亲死活,害得我母亲郁郁寡欢了十几年,我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看着崔衡玥那双怨恨的眼睛,王老夫人心中一痛,伸出手想去拉崔衡玥,却被她躲开。 王老夫人伤心地缩回手,满脸愧疚地看着崔衡玥:“玥玥,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母亲,也没有保护好你和你兄长。 “我......不配做一个母亲......” 想到英年早逝的大女儿,又想到十几年都活在恐惧当中的二女儿,王老夫人心痛难忍,双手掩面哭了起来。 听到王老夫人的哭声,以及透过手指缝流下来的泪水,崔衡玥怔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突然,王老夫人身体摇晃了一下,往地上倒去。 崔衡玥连忙伸手,赶在她倒地之前扶住了她的身体:“您......您怎么了?” “我......”王老夫人刚开口,就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房门被推开,王大夫人和镇国公夫人出现在门口。 “王老夫人——” “母亲——” “祖母——” 外面的人涌进来,急急地奔向王老夫人。 “崔衡玥,你到底对老夫人做了什么?” 对上王大夫人那双愤怒的眼睛,崔衡玥只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老夫人会晕倒?”王大夫人气势汹汹,眼神似乎要吃人:“你母亲是个祸害,你也是个祸害。 “老夫人若是有半点闪失,我绝饶不了你。” 听到这番话,崔衡玥瞬间变了脸,扶着王老夫人站起来,怒目而视:“你敢骂我母亲?” 眼看着崔衡玥握紧拳头要打人,镇国公夫人连忙走过去,站在崔衡玥和王大夫人中间:“两位少说几句,还是先看看王老夫人吧。” 这时,金娘子走过来,熟练地从荷包中掏出一个药瓶,然后从药瓶中倒出一颗药丸给王老夫人服下。 “大夫来了——” 吴婵拉着府医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府医气还没喘匀,就指着崔衡玥说:“快......快扶到......床上去......” 崔衡玥正想照做,就被王大夫人阻止了。 “这里不需要你,走开。”王大夫人一手扶住王老夫人,一手抓住崔衡玥把她拉开,然后走向旁边的罗汉床。 崔衡玥心有怒气想发泄出来,但瞥见王大夫人怀里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王老夫人,又将打人的冲动压了下去。 岂知她控制住了怒气,另外一个人没有控制住。 “崔衡玥,你该死!” 一个巴掌呼过来。 崔衡玥抬起手,一把抓住巴掌的主人。 “是你?”看见王颖姿,崔衡玥略显诧异。 王颖姿挺了挺胸膛:“没错,就是我。” 她用力挣扎,却发现挣脱不开,顿时恼羞成怒:“崔衡玥,你这个祸害,放开我。” “好啊。” 话音未落,崔衡玥就松开了手。 正在努力挣扎的王颖姿骤然失去支撑,跌坐在地上。 “你......” 王颖姿更生气了,她迅速爬起来,挥舞着拳头冲向崔衡玥。 见状,吴婵急得大喊:“阿姿,你不要冲动,有话好好说,玥玥她不可能伤害王老夫人......” “怎么不可能?刚才是大家亲眼所见......啊......” 话还没说完,王颖姿就被崔衡玥一拳打飞了出去。 王大夫人刚把王老夫人扶上床,回头看见这一幕,气得她冲过去:“崔衡玥,你伤害了老夫人,现在还敢动我女儿?” “是她先动手的。”崔衡玥淡淡地看着王大夫人。 言下之意,是王颖姿活该。 王大夫人被噎,又指着她的鼻子骂道:“就算是阿姿不对,那你也不应该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你诱骗老夫人出府,伤害老夫人,这件事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再三被人诬陷,崔衡玥气不过,怒吼:“她自己晕倒的,关我什么事?” “肯定是你对祖母说了什么,气着祖母了,所以祖母才会晕倒。”王颖姿冲了过来,站在母亲身边。 “是她自己要求我说的,还有,我没有诱骗她出府,我不知道她会来镇国公府,如果我知道,我今日绝对不会来这里。”崔衡玥一点都不希望见到王府的人。 “你......”王颖姿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府医突然低吼:“你们都给我滚出去,王老夫人需要静养。” 王颖姿:“......” 王大夫人:“......” 崔衡玥转身就走。 “你不许走。”王颖姿追了出去。 王大夫人吩咐金娘子照顾好老夫人就追了出去,其他人也离开了房间。 “崔衡玥,你给我站住。” 王颖姿奋力追赶,却还是被崔衡玥跑掉了。 突然,崔衡玥在院门口停了下来,又慢慢后退。 随着崔衡玥后退,一柄长剑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剑尖离崔衡玥不过一寸。 吴婵不禁喊出口:“玥玥,小心——” 崔衡玥确实很小心,她的眼睛盯着长剑,不敢有丝毫懈怠。 “你是谁?” 崔衡玥用余光瞥了眼持剑的人,高大,强壮,一看就是常年习武之人...... 第301章 放马过来 持剑男子目光如炬,一步一步逼着崔衡玥回到院子。 他张开嘴巴,正想回答崔衡玥的问题时,旁边传来一声呼唤。 “四兄——” 王颖姿冲了过来。 崔衡玥感知到王颖姿的动作,在她即将经过身边时,悄然伸出左脚。 “啊——” “阿姿小心——” 王颖姿被绊倒,身体往前栽。 持剑男子急忙去扶王颖姿。 而这个时候,崔衡玥趁机踢开威胁她的长剑,远离是非之地。 “四郎,你怎么来了?”王大夫人和镇国公夫人一行人赶来,看着持剑男子。 在王颖姿站稳之后,持剑男子恭敬回道:“大伯叫我来接祖母回府。” 闻言,镇国公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窘迫,没想到王文乾这么快就知道了...... 崔衡玥诧异地看着持剑男子,这个王四郎居然不是王大夫人的儿子? 他看起来武功很高的样子,也不知道是她哪个舅舅的儿子? 崔衡玥脑中一片空白,现在的她对王府的了解并不深,琼花和林江远离晋阳十五年,知道的都是旧事,王府小一辈的人他们并不清楚。 水芙和水蓉......她们说的话未必就是真的。 看来,她需要一个人帮她打探消息。 正思考着,王颖姿又冲了过来:“崔衡玥,有我四兄在这里,你休想逃。” “我为何要逃?”崔衡玥淡定地看着她,只等她到近前就狠狠地揍人。 突然,王大夫人拦住了王颖姿:“阿姿,你退下。”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母亲的吩咐还是要听的,王颖姿乖顺地退到一旁。 见女儿听话,王大夫人很满意,她扬起下巴,傲慢地看着崔衡玥:“你伤害老夫人,心中有愧,自然要逃走。” “呵,简直是笑话。”崔衡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原来王府的人最擅长的就是颠倒黑白,难怪我母亲和姨母死得那么惨......” “闭嘴,你不配提大姑奶奶。”王大夫人怒吼。 崔衡玥冷哼:“我不配?那你配吗?” 对上崔衡玥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王大夫人神情一僵,但下一刻她又恢复了高高在上的神态。 “当年,因为你母亲的肆意妄为,大姑奶奶才被迫入宫,以致病逝,这世上最没资格提起大姑奶奶的就是你母亲和你。 “如今,你又伤害老夫人,我告诉你,这件事王家绝不会善罢甘休。 “今日,你若不说清楚,休想离开。” 崔衡玥只觉得无语:“无论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会相信,那我还说什么? “想知道真相,等王老夫人醒来了,你们去问她就知道了。” 王大夫人“哼”了一声:“小小年纪就如此奸猾,老夫人一向偏袒你母亲,自然会护着你,她绝不会说半点不利你的话。” “......” 崔衡玥无语至极,对她再也没有什么好脸色:“我的话你不相信,老夫人的话你也不相信,那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有什么招,只管放马过来吧。” 王颖姿当即推了推王四郎:“四兄,上,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臭丫头。” 眼看着王四郎要冲向崔衡玥,吴婵急得抓住镇国公夫人的袖子:“阿娘,玥玥不可能伤害王老夫人的,您快阻止他们呀。” “慢着——”镇国公夫人大喊。 王四郎脚步一顿,看了过来。 镇国公夫人将袖子从女儿手中解救出来,走到王大夫人身边:“王大夫人,请听我一言。” 主人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王大夫人客气道:“夫人请说。” 镇国公夫人瞥了女儿一言,缓缓说道:“崔元娘是我女儿请来的客人,这也是我女儿第一次宴请朋友,如若崔元娘在我府中出事,日后哪还会有小娘子与我女儿来往? “还有,我可以作证,崔元娘并不知王老夫人要来这里,是我在府外遇见了王老夫人,邀她进府喝茶,这才碰见了崔元娘。 “我看,王老夫人也没什么大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何?” 王颖姿想说不行,却被王四郎用眼神制止了。 王大夫人露出思考的表情,沉默片刻后,说:“夫人的话,我自是相信的。 “但不管是有心还是无心,她也不该气晕老夫人,这件事不能原谅。 “不过,她既然是五娘的客人,那这件事往后再说。” 王颖姿气得喊了句:“阿娘——” 王大夫人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女儿和侄儿:“让她走。” 王四郎收起长剑,让开道路。 王颖姿不甘不愿地退到一旁,但双眼始终瞪着崔衡玥。 “玥玥,我送你。” 吴婵强忍着内心的忐忑,挽着崔衡玥的手臂,在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院子。 她们刚离开,府医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夫人,王老夫人已无大碍,一炷香之后就会醒来。” 镇国公夫人彻底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又招呼王大夫人:“我们进去等老夫人醒来吧。” “好。”王大夫人笑着点头,随后冲女儿喊道:“阿姿,过来。” 在王颖姿朝这边走的时候,王大夫人又吩咐侄儿:“四郎,这是后院,你还是去外面等吧。老夫人醒来了,我们就回府。” “是。” 王四郎听从吩咐,往院门走去。 站在旁边始终不发一言的吴御终于抬起脚,跟上王四郎:“王兄不如去我院中坐坐如何?” “好。” 王四郎痛快答应。 但出了后院,王四郎突然说:“我有件东西忘记拿了,世子请稍等。” 说完,也不等吴御答应就跑了。 吴御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王四郎消失的方向。 忽然,一个人影出现在吴御身边:“你不去阻止他吗?” 吴御侧头一看,见是自己的父亲,淡淡回道:“这是王家的私事,我不便插手。” “臭小子,你是想看热闹吧。”吴荣令笑骂了一句。 吴御一本正经地摇头:“不,我这是识趣。” 吴荣令:“......” “走吧,晚了就看不到热闹了。” 吴荣令纵身一跃,上了屋顶。 吴御毫不犹豫地跟上。 二人从屋顶飞跃至侧门附近时,崔衡玥的马车刚驶出侧门。 这时,一道身影从侧门闪出,纵身一跃,落在马车前面:“停下。” “吁——” 看见道路中间站了个人,车夫连忙勒停马车,张口大骂:“你不要命了?知不知道这样做很危险?” 听到外面的动静,崔衡玥扫了一眼还处于昏睡的水芙和水蓉,然后打开车门,看向前方。 是王四郎。 看来,王家人从未打算放过她,只是给镇国公夫人面子,不在镇国公府对她动手罢了。 如今她已经离开镇国公府,他们就来找她麻烦了。 既然如此,她也不必看在王老夫人的面上,对他们手下留情。 崔衡玥眸光一暗,从马车中飞身而出...... 第302章 自取其辱 “看招!” 崔衡玥的身体如离弦之箭,举着双拳直冲向王四郎。 看在对方是亲戚的份上,崔衡玥没有使用武器,然而王四郎并不这样想。 他倏地拔出腰间长剑,正面迎击。 “元娘,小心——”车夫见其凶险,忍不住出声提醒。 王家人果然狠毒无情。 崔衡玥迅速拔出短刀,抵御长剑。 第一回合,两人不分胜负。 王四郎没有想到崔衡玥看着娇弱,实则武功并不弱,顿时收起轻视的心思,认真对敌。 两人陷入激战。 “嘶——” 崔衡玥一不留神,身上被王四郎划了一刀。 车夫见状,冲马车内喊道:“你们还不赶紧回府报信?” 马车内毫无动静。 车夫顿时起了疑心,掀开帘子往里看,却发现水芙和水蓉躺在马车里,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哎,你们怎么了?” 车夫犹豫了一下,走进马车查看二人,这才发现两人昏迷了。 他想起之前被镇国公府的人请去喝茶,喝完之后,元娘和这两个丫鬟已经在马车中,他当时没有多想,听从吩咐就出发了。 现在想来,此事有蹊跷。 车夫想了想,抓住两个丫鬟使劲地摇:“醒醒,出事了,快醒醒......” 水蓉先醒来,看见车夫满脸忧急,又听他说出事了,顿时就想起之前被打晕的事。 她环顾周围,见马车内只有他们三人,不见崔衡玥,心中一慌:“元娘呢?” 车夫撩起帘子,指了指外面:“有人拦马车,元娘就跟他打起来了。” 拦车?打架? 水蓉看向外面,见崔衡玥正和一名男子打斗,且身上又多了一道伤口,不仅如此,袖子颜色发深,应该是旧伤崩裂出血了。 她慌忙下车,准备去帮忙,却双腿发软,一头栽了下去。 车夫眼疾手快,及时拉住她的手臂,把她拽上了马车。 水芙悠悠转醒,听见外面有打斗声,就探头往外看,这一看,吓得她脸色大变:“怎么回事?” 记忆涌上来,她想起了晕倒之前的事,脸色愈发难看。 “那是镇国公府的人吗?” 水芙以为镇国公府的人把她和水蓉打晕后,崔衡玥应该是为了救她们而跟镇国公府的人打了起来。 岂知车夫说道:“不是,那是云州大都督的孙子——王四郎,也是元娘的表兄。” 闻言,水芙和水蓉愣住了。 元娘怎么跟王四郎打起来了? 见她们二人突然停下来,车夫急了:“你们快回府将此事禀报大夫人,我去帮忙。” 话落,作势跳车去帮崔衡玥,却被水蓉拦住。 “不必叫人,元娘一个人能搞定。”水蓉看着崔衡玥说。 车夫半信半疑:“真的?” 那王四郎可不是泛泛之辈,在王氏一众子孙当中,武功可是排在前头的,元娘一个女子能打败王四郎? “相信我,这个王四郎打不过元娘。”水蓉说完,就坐在车辕上观看。 见水芙也坐下来观战,一点都不着急,车夫犹豫了一下,跳下马车,站在马儿身旁,准备静观其变。 若是崔衡玥有危险,他就立马冲过去。 过了一会儿,水蓉突然用手肘捅了捅水芙,低声道:“郡王的人在后面,我去去就来。” 说完,她瞥了眼另一边看得入神的车夫,悄然下车,往马车后面走去。 正与王四郎打斗的崔衡玥看见这一幕,眼神猝然变冷,她引导王四郎改变方位,时不时地往水蓉的方向瞟上一眼。 果然,水蓉走进了一条小巷,而在她进去之前,崔衡玥看见一名灰衣男子走进了那条巷子。 崔衡玥的心情愈发烦躁,手上不自觉地加重了力道。 “啊——” 王四郎又挨了一拳。 “可恶!”王四郎不顾伤痛,反手给了崔衡玥一掌。 崔衡玥吃痛,发出了一声闷哼。 “找死!”崔衡玥发了狠,将心中的愤怒化作力道全部发泄出来。 此时,水蓉已经见到灰衣男子,她快速说道:“告诉常山郡王,崔衡玥从宫中救了一名女子,名叫绿儿,是万寿宫的人。 “但还没进靖国公府,绿儿就在茶楼被一伙来路不明的人抢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说完之后,她没有任何停留,又悄然回到马车上。 这一幕没有逃过崔衡玥的眼睛,她心中怒火更盛,劈手夺走王四郎的长剑扔在地上,抓住他就是一顿猛揍。 “我警告你,我母亲早就不是王氏的人,我跟你们王氏也没有任何关系,不要来招惹我,否则我要你们好看。” 狠狠地揍了一顿,崔衡玥就将王四郎甩了出去。 “回府。” 崔衡玥一上马车,车夫就立刻驱赶马车疾驰而去,唯恐王府的人再来拦车。 马车内,水芙瞅着崔衡玥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元娘,我和水蓉被打晕之后,镇国公府的人没对你怎么样吧?” “我与他们打了一架,把你们抢回来了。”崔衡玥语气淡淡,说完后就闭上了双眼,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模样。 水蓉和水芙对视一眼,凑近崔衡玥:“元娘,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伤口吧。” “回府再说。”崔衡玥闭着眼睛道。 水蓉讪讪地坐回去。 ...... “老夫人,您醒了。” 金娘子看见王老夫人醒来,激动地上前:“老夫人,您吓死我了。” 听到动静,王大夫人冲了过来:“母亲,您终于醒来了。” “祖母——”王颖姿跪在床前,握住王老夫人的手,眼睛红红的。 王老夫人环视一圈,问道:“玥玥呢?她去哪儿了?” 王大夫人和王颖姿顿时僵住,随即而来的是愤怒和嫉妒。 “她走了。”王大夫人冷声道。 王老夫人顿时急了,挣扎着坐起来:“她怎么走了?我还有话要问她呢?” 金娘子连忙按住王老夫人,温声安抚她:“老夫人,有话下次再问,我们先回府吧。” 王大夫人当即向镇国公夫人告辞,扶着王老夫人往外走。 当她们一行人来到侧门处,看见站在马车旁的王四郎,吓了一跳。 “四......四郎,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了?” 要不是一模一样的衣服,要不是那柄熟悉的剑,王大夫人绝对认不出面前鼻青脸肿的人是王四郎。 话刚出口,王大夫人就想起自己之前对王四郎的暗示,面上浮起惊愕:“是崔衡玥?” 王四郎眸中闪过一丝耻辱,避开王大夫人的目光,去扶王老夫人:“祖母,我扶您上马车。” 听到这里,王老夫人已经隐隐猜到事情的经过,侧身避开王四郎的手,低斥:“今日之事是我一时兴起,与他人无关。 “你们污蔑他人,反自取其辱,简直是丢尽了王氏的颜面。” 王四郎羞愧地垂下头。 王大夫人和王颖姿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不甘...... 第303章 漏网之鱼 崔衡玥回府之后,没有对身上的伤做任何处理,大摇大摆地回到静兰苑。 仆人们看见了,纷纷去禀告自己的主子,很快,靖国公府各房的主子就知道了崔衡玥受伤的事。 最先赶到静兰苑的是崔大夫人,她从车夫口中得知崔衡玥受伤后,就放下了手中的事情,赶往静兰苑。 “怎么回事?为何会受伤?” 见府医正指挥温娘子处理伤口,崔大夫人就向水芙和水蓉发问。 水芙和水蓉脸色一白,却没有回答问题。 崔衡玥及时为她们解围:“大伯母,我没事,就是和人比武的时候不小心受了伤,这些都是皮外伤,不碍事。” 她说得很轻松,但托盘里摆着的好几块被血染红的帕子说明实情并非如此,崔大夫人当即沉下脸,训斥水芙和水蓉: “元娘年纪小,冲动妄为,你们身为她的贴身丫鬟,不知劝阻,该当何罪?” 在崔大夫人的威势之下,水芙和水蓉“噗通”跪下去:“我等知罪,请大夫人责罚。” 崔大夫人张开嘴巴,正想惩罚她们,就看见崔衡玥挥开温娘子的手,吩咐道:“你们都下去。” 温娘子放下药瓶,默默地退出房间。 府医和其他人也离开了房间。 崔衡玥这才走到崔大夫人面前,对她说:“大伯母,此事不怪她们,您若要罚就罚我吧。 “不过,我不认为我做错了,别人挑衅我,我自然要报复回去,这才不辱没崔氏名声,您说对不对?” 崔大夫人沉默了一瞬:“毕竟是你的表兄,在镇国公府外面动手,不免让人看了笑话。” 看来,大伯母还不知道她与镇国公世子动手一事。 崔衡玥扬起下巴,满脸愤怒:“什么表兄?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哼,我管他是王氏还是李氏的子孙,谁来找茬,我就打谁。” 崔大夫人:“......” “元娘做得对。” 游嬷嬷突然出现在门口,走了进来:“崔氏的人可不是好欺负的,谁来找茬,就打谁。” 先是肯定崔衡玥的做法,然后才行礼:“大夫人,元娘。” 崔大夫人冲她点了点头:“嬷嬷前来,可是老夫人有何吩咐?” 游嬷嬷回道:“老夫人听说元娘受了伤,特命我来瞧瞧......” 看见崔衡玥身上多处缠着纱布,又瞥见托盘中染血的帕子,游嬷嬷一惊,慌忙走到崔衡玥身边,神色担忧,还透着一丝心疼。 “哟,怎么伤得这么重?老夫人若是知道该伤心了。” 崔衡玥自然不信这种话,不过面上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说道:“嬷嬷放心,这些都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了,那王四郎伤得可比我严重多了。” 一听这话,游嬷嬷眸中掠过一丝喜悦,嘴上却道:“下次要小心点,小娘子是不能受伤的,否则身上留了疤,将来可怎么嫁人?” 崔衡玥垂下眼眸,乖巧地答应:“是。” 接下来,游嬷嬷问起了镇国公府的事情:“对了,你今日在镇国公府做客,镇国公府待你如何?” 崔衡玥抬起头,微微笑道:“很好啊,吴五娘待我很好,镇国公夫人也待我很好。” “镇国公呢?你没见着?”游嬷嬷继续问。 镇国公很少上朝,据说在府中养病,既然她见到了镇国公夫人,应该也会见到镇国公吧?游嬷嬷心想。 崔衡玥摇了摇头:“没见到。” 游嬷嬷不死心,又问:“那你有没有见到其他人?” “没有。” “那镇国公夫人和你说了什么?” “就问我平时干什么呀,还让我平日里得了闲多去镇国公府坐坐。” 见问不出什么,游嬷嬷说了几句关心的话,就离开了静兰苑。 崔衡玥看向旁边沉默不语的崔大夫人:“大伯母,您知道承平三年在皇宫任太医令的人是谁吗?” “怎么突然问这个?”崔大夫人很诧异。 崔衡玥镇定地回答:“听说他当年是陛下破格提拔的太医令,我很好奇。” 这样啊。 崔大夫人以为崔衡玥是刚回晋阳,对晋阳的一切事物都很感兴趣,就回答了她的问题:“承平三年,在宫中任太医令的是出自杏林世家的甄济世,他原来也是宫里的太医。” 和吴御所说一样,看来吴御没有骗她。 “那他有几个儿子?”崔衡玥顺势问道。 崔大夫人想了想:“额......他好像有三个儿子......” 三个? 莫非甄九不是甄济世的儿子? 不对—— “甄太医的儿子是按照家族来排行的吧?” “是,大家族都是如此。” 崔衡玥眼睛一亮:“那大伯母可知甄太医三个儿子的排行?” 崔大夫人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她狐疑地看着崔衡玥:“你打听甄太医的儿子做什么?”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光,瞬间变了脸色:“当年,甄太医无能,没有救活先帝,因此被判满门抄斩。 “但当年还有漏网之鱼,你该不会是碰见了甄府的人吧?这人......莫非是甄济世的儿子?” 崔衡玥连忙摇头:“没有,我就是随便问问。” 心中却越发觉得甄九就是甄济世的儿子,也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唯恐崔大夫人揪着她问个不停,崔衡玥假装伤口疼,叫了起来:“啊,我的手好疼......” 崔大夫人果然上当,连忙命人去查看药熬好了没有。 等到丫鬟把药端过来,亲眼看着崔衡玥吃完药躺下,崔大夫人才离开。 她刚走,崔权就派了白启来送东西。 “元娘,这是宫中的伤药,治剑伤效果最好,国公爷特命我送来,希望您的伤早日愈合。” 白启放下伤药后,就离开了。 此时,房间里只有崔衡玥和温娘子。 崔衡玥拿起药瓶,仔细端详:“你知道国公爷为何要送伤药给我吗?” “为何?”温娘子看向药瓶,却不甚明白。 “他这是在奖赏我,奖赏我打了王家人一顿。” 听见这话,温娘子恍然大悟:“崔氏与王氏一向不和,你打了王四郎,他确实会高兴。” “不,我要说的不是这个。”崔衡玥放下药瓶,冲温娘子招了招手。 温娘子遂上前,站定在她身边。 崔衡玥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我才刚回府,他就知道了我在外面做的事,这说明他派了人监视我。” 温娘子想了想:“是今日跟你出去的车夫?” “他是大夫人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水芙和水蓉。”崔衡玥循循善诱,等着温娘子发现问题。 温娘子终于反应过来:“你是说,他派的人在暗中,且是个高手?” “对,有可能这样的人不止一个。” 温娘子神色一凛,向崔衡玥郑重承诺:“你放心,往后行事我会更加谨慎,也不会轻举妄动。” 崔衡玥露出满意的神色,又对她说:“水芙和水蓉不可靠,今后你帮我打听消息吧。 “这第一件事,你先去打听云州大都督王定坤府上的人......” 第304章 与我何干 王府。 “老夫人回来了吗?” 王文乾一回府就向守门护卫打听王老夫人的下落。 守门护卫恭敬回答:“老夫人在一刻钟前就回府了。” 王文乾当即朝后院走去。 “父亲——” 长子王明维迎面走来,向王文乾禀道:“母亲和四郎把祖母接回来了,祖母没有大碍,只不过在镇国公府的时候晕了一次。” 王文乾沉下脸:“怎么回事?” “父亲,事情是这样的。” 王明维遂将母亲跟他说的话告诉了父亲:“镇国公夫人说,她在府外遇到了祖母,就邀请祖母进府喝茶,因此碰见了正在镇国公府做客的崔衡玥。 “后来,崔衡玥不知说了什么话惹得祖母心神大动,晕了过去。 “四郎因为这件事,在镇国公府外面拦住了崔衡玥,与她打了一架。” 居然动手了? 王文乾很诧异,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崔衡玥伤得重吗?” 在王文乾看来,四郎功夫不错,受伤的应该是崔衡玥。 却没想到王明维说:“他们二人各有负伤,四郎应该伤得不重,但看着挺丢人。” 听到这话,王文乾停下脚步,目光惊讶:“什么叫看着挺丢人?” “额......”王明维有点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难堪,垂下头回答:“就是......四郎被打得鼻青脸肿,有点认不出......” 见长子支支吾吾,王文乾心中有了数,继续往前走:“四郎现在在哪里?” “回自己院子了。” “叫府医给他治伤了吗?” “他不肯,还把院子里的仆人都赶了出去。” 王文乾再次停下脚步:“他想干什么?” 王明维:“我去看了,一个人关在院子里练功呢,估计是受刺激了。” 王文乾沉默了,又继续往后院方向走。 受点刺激也好,免得四郎心高气傲,总以为自己的武功在天下是数一数二的。 到了王老夫人的房间,王明维看见母亲还在苦口婆心地劝祖母不要再去见崔衡玥,便走过去禀道:“母亲,父亲回来了。” 闻言,王大夫人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欣喜地看着王文乾:“你来了,快劝劝母亲。” 王大夫人挥了挥手,带着儿子和王老夫人的心腹离开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王老夫人和王文乾两人。 “母亲。” 王文乾走过去,坐在床前的圆凳上,温言细语:“我知道让您放下二娘是不可能的,但是二娘已经去世了,而且崔衡玥是崔家的人,不是我们王家的人,您不该去见她。” “但她是二娘的女儿,是我嫡亲的外孙女,体内流着我们王氏的血。”王老夫人靠在枕头上,神情十分倔强。 听见这话,王文乾倍感无奈,血缘确实是割舍不了的东西。 下一刻,他板下脸,说出的话十分无情:“母亲,父亲离开晋阳前曾下过命令,不许我们跟崔家人来往。 “您若一意孤行,我只能派人守在外面,好好照顾您。” 面对威胁,王老夫人眸中闪过一丝慌乱,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对儿子说道:“今日,玥玥跟我说了一件事。 “原来,二娘当年怀的是龙凤胎,在玥玥出生前,她还有一个同胞兄长。” 王文乾果然被吸引,眉毛高挑:“竟有这事?” 王老夫人不动声色,继续说道:“是啊,我当时听见这件事的时候也十分惊讶,不过玥玥言之凿凿,这件事应该是真的。” “那为何我们不知道这件事?京师的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听玥玥说她兄长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夭折了,这其中似乎还有隐情,要不然崔府不会压下这件事。” 王文乾听完后若有所思。 王老夫人看了看他的脸色,又说:“玥玥说她这次回京是为了给母亲和兄长报仇,我看,当年二娘离开京师,带着玥玥隐居云悬寺肯定有难言之隐。 “崔府的人一向自私狠毒,玥玥此番回府,必定凶险重重。” 王老夫人身体前倾,紧紧地盯着儿子:“大郎,我们帮帮玥玥吧。” 一听这话,王文乾顿时拉长了脸:“不行。” 王老夫人急了:“为何不行?那是你的亲妹妹啊,你不想知道是谁害得她如此下场吗?你不想帮她报仇吗? “玥玥也是你的亲外甥女,你就忍心看她深涉险境丢了性命吗?” 王文乾突然站起来,神情冷漠:“我为何不忍心?二娘早已被父亲逐出王氏,崔衡玥也不是我们王氏的子孙,她为谁报仇,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还有,二娘落得如此下场,是她咎由自取,不是我们王氏的错,更不是您的错,您不必内疚。” “你......你怎能如此无情?”王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 王文乾握紧双拳,又松开,背对着王老夫人:“总之,崔衡玥与王氏无关,她的事,王氏不会插手。 “您还是好好保重身体,看看您这个外孙女到底有多大能耐。” 说完,王文乾拂袖离去。 “你......”王老夫人气得差点吐血。 金娘子跑了进来,见王老夫人趴在床上,浑身颤抖,吓了一跳:“老夫人,您怎么了?” “拿......”王老夫人双手紧握成拳,目光凶狠:“拿药来......我要养好身体......保护玥玥......” 金娘子立刻去拿药。 王文乾站在柱子后面,默默地看着金娘子跑进跑出,直到小丫鬟端着空碗出来,他才离去。 回到书房后,王文乾吩咐心腹楚子卫:“去调查一下,当年二娘嫁给崔咏轩后,到底生了几个孩子......” 楚子卫听完吩咐,心中震惊不已,但面上不显,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办。” ...... 常山郡王府。 “水蓉只说了这些?”陈临珅皱着眉头看向跪在地上的护卫。 护卫:“是,她只说了这些。” “下去吧。” 松木将护卫打发出去之后,对陈临珅说:“水蓉可能只知道这些事,郡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要把绿儿找出来吗?” 陈临珅想了想:“绿儿被抢,崔小娘子却并不着急,说明她并不在乎绿儿,不必找了。 “当务之急是打探崔小娘子在镇国公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松木有点不明白:“郡王,崔小娘子不过是应吴五娘的邀约去镇国公府喝茶罢了,最多就是与王老夫人见了一面,还有什么好查的? “何况,看王家人的态度,只有王老夫人还惦记着这个外孙女,王家其他人并不待见崔小娘子。” 陈临珅眉头紧锁:“我总觉得崔小娘子与镇国公府其他人有什么事发生,只可惜,镇国公府没有我的人。 “无论如何,你还是想办法去打探一下吧......” 第305章 帮个忙 这一日,静兰苑的小厨房在崔大夫人的监督下,只用半天时间就落成了。 水蓉早早地命人准备了食材,做了一顿丰盛的晚膳。 崔衡玥挑了几道菜,让温娘子与红橘分别送去崔老夫人和崔大夫人的院子。 然后,崔衡玥和水芙以及水蓉坐在一起用膳。 “嗯......真好吃,跟穆水娘子做的相差无几。” 崔衡玥双眼微阖,一副陶醉在美食中的表情。 水芙和水蓉对视一眼,脸上逐渐露出笑来。 “很久没有吃到这么美味的东西了,我们也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坐下来一起吃饭了。” 崔衡玥由衷地露出笑容,招呼她们:“你们不必拘束,尽情吃,就像在云悬寺一样。” 水芙举着筷子,做出一副饿狼扑食的模样:“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用客气,吃吧。”崔衡玥将筷子伸向自己喜欢吃的菜。 吃得尽兴,崔衡玥突然想饮酒,就让水蓉去拿酒,却遭到了拒绝。 “元娘,不是我不让你喝酒,是你现在身上有伤,不能喝酒。”水蓉义正言辞。 崔衡玥眨了眨眼睛,用恳求的眼神望着水蓉:“那我喝一点点果酒,就一点点,好不好?” 水蓉正想拒绝,袖子却被拉了一下,她扭头看向水芙,见水芙偷偷地给她使眼色。 于是,水蓉在心中衡量了一番,离席去取果酒。 酒酣之时,见崔衡玥的脸颊染上绯色,眼神开始迷离,水芙试探道:“元娘,之前你在宫里为何要救绿儿?她可是害过你的。” 崔衡玥毫无停留,看着水芙回答:“我就是想问问她我姨母的事,我阿娘说......姨母很疼我的,可惜......她死得早。 “我没见过......姨母,我想......了解她...... “绿儿说......只要我送她出宫,她就告诉我......” 说到这里,崔衡玥突然站起来,双手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只可惜,她还没告诉我,就被人抢走了。 “可恶!可恶!可恶!” 崔衡玥连说了三个可恶,才将怒气发泄出来。 水芙和水蓉交换了一下眼神,果然,只有美食才能让崔衡玥卸下防备。 她们再次试探:“不如,我们找宋小郎君帮忙找绿儿吧。” “不......不用。”崔衡玥身体摇晃了一下,又坐下来:“我不想欠他人情,宫里那么多人,我再找其他人问就是了。” 顿了顿,她往后靠在椅子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你们今日辛苦了,收拾完就早点休息,今晚让温娘子值夜吧。” 说完,她闭上眼睛挥了挥手。 水芙和水蓉对视一眼,遂轻手轻脚地收拾桌上的东西。 半个时辰后,崔衡玥由水芙和水蓉伺候着躺在床上,听到她们离开内室,在外室交代温娘子“细心伺候”后,脚步声逐渐远去。 随后,外面又传来关门的声音。 温娘子刚关上门,一转身就看见崔衡玥光着脚从内室走出来,她连忙跑过去:“元娘,你怎么没穿鞋就跑出来了?” 说着,准备进去给崔衡玥拿鞋子,却被崔衡玥拽住。 “你坐下,我有事跟你说。” 交代完,崔衡玥指着桌上的糕点:“那是水蓉做的,很好吃,你尝尝。” 温娘子没有动:“你不是说水芙和水蓉不可靠吗?怎么还吃她们做的东西?还跟她们一起喝酒?” “你不知道,水蓉深得穆水娘子的真传,做出来的东西比御厨做的还要好吃,这样的美味不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你这样喜欢吃,小心她们用食物控制你。” 听见这话,崔衡玥忍不住笑了:“你放心,吃一堑长一智,我曾经为了一口吃的差点丧命于你手,往后再也不会了。” 想到从前的事,温娘子脸上闪过一丝羞愧,她撇开脸,淡淡道:“你明白就好。” “明日见机行事,我先睡了。”崔衡玥用手指了指糕点,就进了内室。 温娘子盯着桌上的糕点看了一会儿,终是走过去,拿了块糕点轻轻地咬了一口。 嚼了嚼,软糯馨香,果然好吃。 她将手中剩下的糕点吃完,又拿了一块,不过一会儿,盘子就已经见了底。 ...... 翌日,卯时。 吴御站在门前,环视一圈给他送行的亲人们,然后潇洒地翻身上马,冲众人说道:“都回去吧,我会早日回家的。” 说完,不顾红着眼的母亲和妹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阿娘——” 吴婵扑到镇国公夫人的怀里,眼泪流下来,浸湿了衣衫。 镇国公夫人望着儿子远去的背影,轻轻地拍抚女儿的背:“别担心,大郎会安然回来的。” “都回去吧。”镇国公让众人回府,自己留下来陪着妻子和女儿。 马儿穿过大街,一路北行至北城门附近,突然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世子,等等——” “吁——” 吴御勒停马儿,循着声音望去,却见昏暗的巷子里站着一个人,身形纤细,半隐于黑暗中。 “你们在这里等着。” 吴御对随从说完,就跳下马,朝着巷子走去。 一众随从也不担心,笔直地站在原地等候。 “是你!” 当看清楚面前的人,吴御眉梢微挑,脸上尽是诧异。 “没错,是我。” 身着男装的崔衡玥抬起头,笑盈盈地望着吴御:“世子可是要去边关?” 吴御一边思量她的来意,一边回答:“是。” “我能请世子帮个忙吗?”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情,我若是能做到就答应你。”吴御很谨慎,并未因为崔衡玥是妹妹的朋友就一口答应。 崔衡玥笑容不改:“你先答应我,我才能说。” 吴御犹豫了。 经过内心的挣扎,吴御点了一下头:“好,我答应你。” 崔衡玥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就知道他不会拒绝。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你去边关应该要经过云州,你能帮我把这个荷包送到云悬寺,交给楚王吗?” 吴御低头看向荷包,神色平静,心中却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沉默了一瞬,吴御收回目光,看向崔衡玥:“听说云悬寺有规矩,进了南殿就不能出来,据我所知,要去北殿见楚王就得经过南殿。” 她倒是忘记这一茬了。 崔衡玥改了口:“那你就把这个荷包送到穆云手上吧,请他转交给楚王。 “你可以让穆云到寺院去见你,又或者在南殿外侧的会客室见面也行,那里不用守这条规矩。” 南殿外侧还有会客室? 吴御这才接过荷包:“我帮你这个忙,你要如何感谢我?” 崔衡玥瞅着他,意味深长地说:“我给了你一个借口去云悬寺,还能让你见到楚王的人,咱两应该扯平了吧?” “......” 吴御神情一滞,随后收起荷包,冲崔衡玥抱拳:“放心,我会亲自把东西送到穆云将军手中。” 说完就离开了巷子。 崔衡玥转身往里走,但走了两步就躲在暗处观察。 果然没多久,一名镇国公府的护卫调头离开了队伍,而吴御率领其他人直奔城门。 崔衡玥唇角上扬,离开巷子,去往下一个地方...... 第306章 欣赏他 当崔衡玥从第二个目的地出来时,东方已经出现了鱼肚白。 她得赶紧回去了。 如此想着,崔衡玥加快了步伐。 突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顿时勾起了她肚里的馋虫。 她循着香味一路往前,直至来到一个卖蒸饼的小摊。 真香! 崔衡玥探出鼻子闻了闻,随即伸手指了指:“我要这个,这个......都给我包起来。” “好嘞!”摊主热情地吆喝着,动作麻利地将崔衡玥要的蒸饼包起来,满脸笑容地递过去。 “客倌,给您,一共二十文钱。” 崔衡玥掏出铜钱给摊主,接过蒸饼就走。 刚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如鹰般锐利的眼睛,崔衡玥吓得差点没拿稳蒸饼。 是谢源。 大清早的,他怎么会在这里? 反应过来后,崔衡玥忙低下头,绕路而行。 然而,背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一直跟着她。 崔衡玥稍稍侧头,往后面瞥了一眼,见谢源紧跟着她不放,当即将手中的蒸饼往后砸过去,随即迅速逃离街道,闪进最近的巷子里。 对于突如其来的攻击,谢源愣了一下,但及时伸手挥开了蒸饼。 见崔衡玥跑了,他拔腿就追。 追了两条街、三条巷子后,谢源将崔衡玥堵在一条没有后路的巷子中,他放慢脚步,一步一步地朝着崔衡玥靠近。 “前面没有路了。” 崔衡玥回头望了一眼巷子尽头的墙,停下脚步,沉着脸质问他:“你跟着我干什么?” “大清早的,你穿成这样偷溜出府是想干什么?”谢源不答反问。 “我做什么,关你什么事?” “我看见了,就关我的事。” 见谢源执意要刨根究底,崔衡玥在心里琢磨着:要不要打晕他? 想了想,以她的武功,在打晕谢源之前,肯定会招来其他的人,那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于是,崔衡玥收起怒容:“还能干什么?我就是嘴馋了,出来买吃的,刚才你不是看见了吗?” 就为了那小摊上的蒸饼,冒着被惩罚的危险偷溜出府? 谢源自然不信:“你若说实话,我就帮你保守秘密。” 崔衡玥心中一动:“真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成交。” 崔衡玥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昨日吴五娘跟我说,她长兄今日卯时就会出发去边关,所以我赶了个早,过来送送吴世子。” 因为不确定谢源跟了她多久,她决定说一点点的实话。 谢源眉头微皱:“据我所知,今日之前,你应该没有见过吴世子,你为何要去送他?” “谁说我没见过他?我昨日在镇国公府看见过他。” “不过是一面之缘,你就偷溜出府给他送行?” 见谢源满脸的不相信,崔衡玥微微垂下头,露出羞赧的表情:“我......我欣赏他。” 看惯了崔衡玥凶巴巴的模样,陡然看见她露出小女儿羞涩的神态,谢源差点没站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你对吴世子......很欣赏?” 崔衡玥抬起头,凶巴巴道:“怎么,不可以啊?” “可......可以。”谢源暗道还是这样看着顺眼。 就是现在。 崔衡玥趁机往前走,想离开巷子。 但她刚走到谢源身边时,就被谢源抓住了胳膊。 “你偷溜出府的事,我不会告诉别人,但我有一件事想问你。”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用力甩开谢源的手:“要问就问,别动手动脚。” 谢源面上闪过一丝尴尬,往后退了一步,握拳抵唇,用咳嗽来掩饰自己的尴尬:“咳咳—— “上次你说太后派人杀绿儿,我回宫之后调查了,确有这么一回事。 “我想知道,太后为何要杀绿儿?” 在调查之后,谢源觉得事情绝不是崔衡玥上次说的那样,她肯定知道原因。 崔衡玥心中很诧异,她没想到谢源居然会去查太后,她以为谢源是太后的人...... 现在看来,谢源或许能成为她的帮手。 略微思考了一阵,崔衡玥才开口:“还能因为什么?自然是绿儿知道太后干的坏事,所以太后要杀她灭口。” 杀人灭口? 谢源想到了绿儿被关起来的理由,眸中闪过一道光:“你的意思是绿儿报复是假,实则是受人指使,而这个人是太后。” 崔衡玥没有说话。 “不对。”谢源琢磨了一下,觉得有点不对劲:“你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为何要针对你?” 崔衡玥终于开口,语气幽幽:“当年我姨母一进宫就被封为贵妃,而太后当年进宫却只被封为淑妃,地位在我姨母之下。 “我听很多人说,当年淑妃和贵妃在宫中不对付,连带着崔氏和王氏的关系也很恶劣。 “我还听说,我母亲嫁进崔府后,淑妃屡次刁难我母亲......” 崔衡玥没有再说下去,因为这些足够解释太后为何要针对她。 谢源听完后,所有所思。 崔衡玥瞅着他看了一会儿,又说:“当然,也许绿儿还知道太后干的其他坏事,所以才遭到太后灭口。” 谢源心中一惊,试探道:“还有什么坏事?” “我哪知道?”崔衡玥摊了摊手,表示这只是她的猜测。 “后来,你可曾去找过绿儿?知道抢走绿儿的那伙人是谁吗?”谢源再次试探。 崔衡玥心知肚明,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我才刚回府,没有自己的人手,连丫鬟都是别人安排的,我怎么去找? “那伙人来无影去无踪,说不定就是太后的人......” 谢源眼神微动,觉得崔衡玥的话不无道理,暗自下决心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他看着崔衡玥,温言相劝:“既然太后看你不顺眼,你以后就少进宫,免得招来无妄之灾。” 他居然在提醒她? 崔衡玥感受到了谢源的好意,故作苦恼:“我倒是希望永远不进宫,但这件事由不得我,若是太后下旨召我进宫,我不能抗旨。” 这确实是个难题。 谢源想了想:“若是你再进宫,就让人捎口信给我,或许我能帮到你。” 崔衡玥大喜,激动道:“多谢四表兄。” 道谢之后,崔衡玥就提出告辞,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谢源不禁失笑:这个小丫头,帮了她的时候就叫他“四表兄”,不帮她的时候就直呼其名,还真是直率。 “你怎么走路的?眼睛瞎了吗?” 忽然,巷口传来喧闹,谢源脸色一变,立刻冲了出去...... 第307章 书房中的女子 崔衡玥走得急,刚出巷口就与一名乞丐相撞,乞丐往后倒,又撞倒了后面挽着篮子的妇人。 篮子落地,里面的鸡蛋滚出来,碎了一地。 “对不起......” 崔衡玥爬起来,正想道歉,却发现那乞丐早就爬起来跑了,想到水芙说的偷儿最常用的招术就是撞人,她连忙摸向腰间。 “我的鸡蛋——” 妇人望着满地的碎鸡蛋,心痛不已,爬起来欲找罪魁祸首算账。 “你怎么走路的?眼睛瞎了吗?” 妇人径直冲到崔衡玥面前,抓住她的手不放:“你赔我的鸡蛋。” 崔衡玥刚发现自己的钱被偷,心中窝火,张嘴就说:“又不是我撞的,凭什么让我赔......” 声音戛然而止。 不远处,一队士兵正往这边赶来,而骑着马儿走在前头的正是崔闽兴。 崔衡玥立刻低下头,掰开妇人的手就跑了。 “哎,你别跑,赔我的鸡蛋,你这个臭小子......” 妇人的骂声越来越小,崔衡玥使劲全身力气往靖国公府的方向跑。 见崔衡玥安全离开,谢源垂下头,混入街上人群中,快步离开这里。 而此时此刻,吴御站在城外的亭子里,焦急地看着城门的方向。 突然,他的视野中出现一匹马,马上的人正是之前离开的护卫。 马儿行至面前,护卫跳下马,禀道:“世子,国公爷说,照崔元娘的话去做......” 吴御听完,下令出发。 于是,众人翻身上马,绝尘而去。 ...... “可恶,天亮了。” 崔衡玥站在靖国公府外面,低低地骂了一句,就绕路去了东侧门。 那里离静兰苑最近,她只能冒险博一次了。 然而,正当她躲过外面的暗卫,小心翼翼地翻越墙头,跳进院子里时,一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什么人?” 护卫慢慢地从崔衡玥身后移步到她的面前,当护卫看清楚她的容貌时,大吃一惊:“元娘,怎么是您?” “嘿嘿——” 崔衡玥以为只有一个护卫,正想趁他分神时打晕他,就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贼人是谁?” 护卫收起长剑,对着崔衡玥身后的男人,恭敬道:“回禀白统领,是......元娘。” “元娘?” 白启狐疑地走到崔衡玥面前,脸顿时一沉:“元娘,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偷溜出府?” 他心中很震惊,元娘到底是什么时候出府的,他竟然不知道? 崔衡玥暗道倒霉,又庆幸自己今日没有在脸上化妆,否则日后还怎么暗中行事? “是白统领啊,好巧啊。”崔衡玥打着哈哈,试图蒙混过去。 白启伸手拦住她:“还请元娘跟我走一趟。” 崔衡玥看了看周围,总共有八名护卫,这些护卫不是她的对手。 只不过,一旦动手,府中其他护卫就会赶过来,到时候惊动了全府的人,事情就不好收场了。 崔衡玥在心中衡量一番,冲白启弯了弯唇角:“好啊。” 此时,府中仆人已经开始一天的劳作,崔衡玥垂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出自己的身份。 她一路跟着白启来到前院书房,看着白启站在书房门口恭敬禀道:“国公爷,属下有要事求见。” 接着,里面传来崔权的声音:“等着。” 声音低沉含糊,似乎还没起床。 崔衡玥心中惊讶:靖国公竟然没去上朝? 突然又想起昨日大夫人跟她提过,今天是休沐日,靖国公不用去上朝。 既然不用去上朝,为何昨晚睡在前院书房? 好像没听到靖国公和老夫人吵架的消息,难道......他们的感情很不好? 正胡思乱想间,房间里又传出崔权的声音:“进来吧。” 白启看着崔衡玥说:“元娘,请稍等片刻。” 说完,冲后面的护卫使了个眼色,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他进去之后就顺手关上了房门,但崔衡玥还是看见了一闪即逝的绣花鞋。 有女子在里面。 崔衡玥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她垂头想了想,靖国公曾经有过妾室,但那些妾室都已经死了,也没听说靖国公有通房丫头。 那书房里面的女子是谁? 以老夫人的狠辣手段,能出现在前院书房的女子必定是过了她的眼,得了她的允许。 若是如此,这名女子的身份肯定不高,或许......就是府中的丫鬟。 崔衡玥开始在脑海中搜寻府中的丫鬟。 正在这时,房门再次打开,白启出现在她面前:“元娘,国公爷叫你进去。” 崔衡玥收回心思,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发现那双绣花鞋不见了,书房中除了他们三人,没有看见第四人。 “吱呀!” 听到关门声,崔衡玥回头看了一眼,见白启关上房门后,就走到崔权身边站好,目光紧盯她不放。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在离崔权一丈远的地方停下脚步,规规矩矩地行礼:“给祖父请安。” 崔权铁青着脸,喝道:“你什么时候出府的?” “两刻钟前。”崔衡玥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 “出府干什么?” “饿了,去买吃的。” 见崔权不信,她伸出手,晃了晃:“我刚吃了蒸饼,不信您闻闻。” 崔权的脸顿时就黑了。 白启窥探了一眼崔权的脸色,走到崔衡玥身边,低头闻了闻她的袖子,然后回到崔权身边。 “国公爷,元娘身上确实有蒸饼的气味。” 崔权的脸色更难看了:“我靖国公府什么时候短了你吃的,你竟然偷溜出府买蒸饼?” 崔衡玥连忙解释:“靖国公府没有短我吃的,我就是伤口疼,醒来后就睡不着了,闲得无聊就想出去买点吃的。 “我知道这有违规矩,我这就回去把府中规矩抄三遍,往后绝不再犯。” 白启:“......” 他在靖国公府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哪位主子自己主动罚自己的。 三遍?也太轻松了,国公爷可不会答应。 果然,短暂的沉默之后,崔权沉声道:“回去把府中规矩抄一百遍,明日交给我。” “啊,祖父,一百遍太多了,明日就交也太赶了。”崔衡玥忍不住叫苦。 崔权怒目一瞪:“你再多说一句,就抄两百遍。” 崔衡玥急忙说道:“一百遍就一百遍,我马上回去抄。” 见崔权神色缓和了一点,崔衡玥小心翼翼地说:“不过,现在大家都起床了,我若穿成这样回静兰苑,恐怕......有伤靖国公府的颜面。 “不如,祖父找人帮我准备一套裙衫,我换了之后再回静兰苑,如何?” 崔权下意识地瞥了眼内室,随即吩咐白启:“带元娘去隔壁厢房。” 崔衡玥往内室看了一眼,跟着白启离开书房。 没过多久,一个面容姣好的丫鬟端着托盘走进隔壁厢房,托盘上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裙衫。 “奴见过元娘,这是国公爷命奴准备的裙衫,还请元娘换上。” 崔衡玥坐着没动,命令道:“抬起头来。” 丫鬟顿了一下,随后慢慢地抬起头。 是她! 第308章 死了个人 虽然昨晚没有值夜,但水芙和水蓉还是在崔衡玥每日苏醒的时间来到了正房。 “咚——咚——咚——” 水芙轻轻地扣响房门。 过了一会儿,房门打开,披着外衣的温娘子出现在她们面前。 “元娘还没醒?”水芙很诧异。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崔衡玥会在这个时辰起床,练一会儿功,再去福海院给老夫人请安。 温娘子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含糊道:“元娘身上有伤,陈大夫说了让她躺在床上多休息,这几天就不练功了。 “老夫人那里,你们去说一声吧。” 说完,就关上了房门。 水芙和水蓉对视一眼,默契地走到院子中。 “你去福海院禀报一声,我出府一趟。”水蓉说。 听到这话,水芙环顾四周,确认安全后仍然压低声音问:“你是去给郡王传信吗?” “嗯。”水蓉点了一下头。 水芙叮嘱她“小心点”就前往福海院。 而躲在房间里偷偷观察外面的温娘子看见她们离去,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她慢慢地走进内室,望着空荡荡的床又忍不住担心起来。 也不知道崔衡玥在外面怎么样了? “阿嚏——” 崔衡玥打了个喷嚏,忍不住裹紧了身上的披风。 “元娘?” 水芙从福海院出来,没走多远就看见了前面的崔衡玥,连忙跑过去:“你怎么就起来了?” “额......起来走走。”崔衡玥含糊道,继续往静兰苑的方向走。 见崔衡玥兴致不高,似乎不愿意说话,水芙就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目光落至崔衡玥的身上,水芙心中起了疑惑:元娘身上这件披风好像不是她自己的,难道是......别人送给她的? 是大夫人?还是二娘? “对了,水蓉呢?”崔衡玥突然问道。 水芙心中一咯噔,顿时紧张起来:“她......她出去采买食材了。” 崔衡玥“哦”了一声,继续往前走。 水芙见她没有起疑,心中顿时安定下来。 回到静兰苑,崔衡玥直奔正房。 温娘子透过门缝看见崔衡玥和水芙的身影,连忙打开房门,上前相迎:“元娘,你回来了。” “嗯,摆膳吧。” 崔衡玥吩咐一声,就进去内室换衣服。 水芙见温娘子想跟着崔衡玥进内室,忙伸手拦住温娘子:“你去张罗早膳。” 温娘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水芙冷哼一声,便朝内室走去。 “在外面等着。” 内室传来崔衡玥的声音,水芙抬起的脚顿在半空中。 ...... “国公爷,崔将军求见。” 早膳后没多久,白启来到前院书房,向崔权禀道。 崔权盯着桌上的文书,目光不移:“让他进来。” 崔闽兴进来后,先是扫视周围,见书房里只有崔权,放心开口:“国公爷,今日北城死了个人。” 听到死人,崔权也并未抬起眼睛,依然盯着桌上的文书看:“死了人,你应该报给京兆府......” 声音突然顿住。 崔权抬起头,看向崔闽兴:“死者是何人?” 死者若是普通人,崔闽兴绝对不会特意来告诉他,这名死者的身份肯定不同寻常。 崔闽兴往前走了几步,来到书案前:“死者是工部侍郎叶志诚,报官的是叶志诚的大儿子 ——叶大郎。 “我当时就在那附近巡防,正巧碰见叶大郎慌慌张张地从府中跑出来,且身上都是血,我就上前问了一句。 “叶大郎说有刺客潜入叶府,杀死了他父亲。 “当时刺客刚走没多久,我当即就带着人去追,但还是晚了一步,没有追上刺客。 “后来,我派人询问周围的百姓,有人说曾看到过可疑的男子,据他描述,这名可疑男子与叶大郎说的刺客很像。 “而这个可疑的男子......” 崔闽兴欲言又止。 见状,崔权心中升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可疑男子是谁?” 崔闽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铺于书案上。 “这是根据知情者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 崔权低头看向画像,只一眼就变了脸色,画上的人看着是一名男子,但其容貌分明就是他早上见过的崔衡玥。 这个臭丫头,说什么去买东西吃,原来是去杀人? “嘭!” 崔权一掌拍下去,正好盖住画上崔衡玥的脸:“此人现在在何处?” “啊?” 崔闽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崔权指的是知情者,忙回答:“见过崔衡玥的一共有两人,我已经将他们带了过来,请国公爷示下。” 崔权略思考了一下,吩咐道:“把人留下,你继续回去当差,若还有不利于崔衡玥的线索,立刻销毁。” “是。” 在崔闽兴离开之后,崔权当即吩咐:“白启,把元娘带过来。” 白启领命而去。 ...... 崔二娘凑到书案前,看见崔衡玥在纸上写的东西,十分诧异:“长姐,你为何要抄写府规?” 她猛地拍了一下脑袋,恍然大悟:“噢,你肯定是惹祖母生气了,祖母罚你抄写府规。” 崔衡玥手中毛笔不停,淡淡道:“不是祖母,是祖父罚我的。” 祖父? 崔二娘愕然:“祖父很少罚人抄写府规,你这是做了什么事惹祖父不高兴了?” 崔衡玥:“......” 她能说是她自己要求抄写府规的吗? 其实她当时就是想早点离开,所以才这么要求,谁知祖父还让她抄写一百遍。 “就是顶撞了祖父几句。” 见崔衡玥不愿再说,崔二娘跟她说起了另一件事。 “长姐,我准备在重阳节那天邀请吴五娘一起去登高,你去吗?” 崔衡玥头也没抬,就答应了:“好啊。” “额......” 崔二娘犹豫了一下,又说:“还有长兄、二兄他们也去,我觉得他们可以邀请吴世子一块去,你觉得呢?” 原来是为了镇国公世子。 崔衡玥终于抬起头,一字一字道:“吴世子今日一早就去边关了。” “什么?” 崔二娘大惊失色:“他为什么要去边关?什么时候回来?” 看着满含期待的崔二娘,崔衡玥决定透露几句:“听说是领了密旨,归期不定,这件事很多人都不知道,所以你不要对别人说。” 崔二娘垮下脸,一副要哭的模样。 崔衡玥正想安慰她,就听见门外传来水芙的声音:“元娘,白统领求见。” “请他进来。” 白启进入书房后,看见崔二娘,眼神闪了一下,恭敬行礼:“见过元娘,二娘。” 随后进入正题:“国公爷请元娘过去一趟。” “现在吗?”崔衡玥问。 白启:“是。” 崔衡玥放下毛笔,站了起来:“走吧。” “我也去。”崔二娘兴奋地追上去。 岂知,白启伸手拦住了崔二娘:“国公爷只见元娘,请二娘留步。” 第309章 逼问 崔衡玥被白启带走之后,崔二娘呆着无趣,也离开了静兰苑。 今日官员休沐,府中的夫子也休沐,崔二娘不用去学堂,又见不着崔衡玥,一时之间不知道干什么。 “唉——” 崔二娘趴在案上,望着窗外的树枝发呆。 “二娘——” 桑花匆匆跑进来,凑至崔二娘跟前,小声禀道:“二娘,你方才刚离开静兰苑,柳副统领就带着人围了静兰苑,不许静兰苑的人离开。” “什么?” 崔二娘大惊失色:“出什么事了?为何包围长姐的静兰苑?” 桑花想了想:“白统领刚带走元娘,柳副统领就围了静兰苑,肯定是元娘惹了祸,国公爷下令这么做的。” 就算是惹了祸,也不至于让柳阳带着人进后院包围静兰苑吧。 崔二娘不是很相信,站了起来:“你和白芍再去看看,长姐和静兰苑如何了?” “是。”桑花领命而去。 过了一会儿,桑花和白芍来到崔二娘面前。 桑花率先禀道:“元娘被白统领带去了前院国公爷的书房,直到现在都没有出来,书房外面有人把守,我靠近不了,打探不到消息就回来了。” 白芍紧跟着禀报:“静兰苑的大门已经关了,门口还有两名守卫,听说柳副统领一直都呆在静兰苑,没有出来过。 “还有,我听周围的人说,静兰苑传出了惨叫声,似乎......柳副统领在审问静兰苑的人。” 崔二娘“噌”地站起来,往外冲。 她跑到正院,冲到崔大夫人面前“阿娘,不好了......” 见旁边站着四五名管事,崔二娘不耐烦地冲他们挥手:“你们都下去。” 管事们很识趣,当即离开了花厅。 崔大夫人沉下脸,训斥女儿:“你的规矩是怎么学的......” “阿娘,长姐出事了。” 听见这话,训斥声戛然而止。 在最初的怔愣后,崔大夫人一把抓住女儿的手臂:“阿衡出什么事了?” 崔二娘神色慌张,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告知母亲。 崔大夫人听完后,立刻往外走,高声喊道:“梧桐,绣云。” 两人快步走到崔大夫人面前:“大夫人有何吩咐?” 崔大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道:“梧桐,你去一趟静兰苑,摸清楚情况后就到前院国公爷的书房找我。 “绣云,你随我去一趟前院。” 见女儿跟着自己,崔大夫人停下脚步,严肃地命令她:“你留在大房,哪儿都不许去,等我回来。” 崔二娘很想跟着去,但她心中清楚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便老实地留在大房。 ...... 前院。 崔衡玥一进书房,崔权就厉声喝道:“跪下!” 她没有跪,回头看了一眼,门外守卫增加了不少,而白启就站在崔权身边,手握住剑柄,虎视眈眈地盯着她。 出大事了。 崔衡玥预感到事情很严重,心中有点慌,但面上故作镇定:“我已经为早上偷溜出府的事跟您认错了,您也惩罚了我。 “即便身上伤势未愈,我也没有偷懒,回静兰苑后我就开始抄写府规了。 “祖父现在这样生气,难道是要反悔吗?” 他还没有开始质问,她竟然先质问起来了? 崔权怒不可遏,一掌拍在扶手上:“你在府外做了什么,心知肚明。” 崔衡玥心中一紧,难道她见吴御的事被他知道了? 认真想想,崔权最在意名声,如果他知道她偷溜出府是为了私见外男,他肯定很生气。 崔衡玥准备打死也不承认:“我就是出去买了些吃的,早知道祖父会这么生气,我肯定不会出去。” “你......” 见崔衡玥不承认,崔权直接揭穿她:“你出府并不是为了买吃的,而是去刺杀工部侍郎。 “你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却被人看见了容貌......” “等等——” 崔衡玥打断崔权的话,一脸茫然:“什么刺杀工部侍郎?工部侍郎死了?” “对,已经死了,凶手就是你。”崔权冷眼看着她。 崔衡玥终于反应过来,有人诬陷她是杀了工部侍郎的凶手。 她仔细回忆了一遍早上在府外发生的事,发现自己除了在吴御和谢源面前露了脸之外,好像就没露过面。 不对...... 她见了谢源之后与人相撞,虽然当时人不多,但肯定有人看见了她的脸。 但是,这个人为什么要诬陷她是凶手? 这个人又是谁? 线索太少,崔衡玥琢磨不透,就问崔权:“我没有杀工部侍郎,祖父凭什么说我是凶手?” 还不承认? 崔权冷笑了一声,拿起一旁的画像就砸向崔衡玥:“好好看看,这是凶手的画像。” 画像轻飘飘地落在崔衡玥面前,她弯下腰,捡起画像看了看,脸色微变。 画像上的人正是她今早穿男装时的模样,看来,画这幅画像的人早上在府外肯定见过她。 崔衡玥捏紧画像,对上崔权那双阴沉的眼眸:“我没有杀人。” 这时,白启苦口婆心地劝道:“元娘,都这个时候了,你就不要撒谎了。” “我没有撒谎,我是真的没有杀人。” 崔衡玥言之凿凿,但并没有得到他们的信任,白启继续劝她: “元娘,都有人看见了,你再撒谎也没用,不如实话实说,国公爷也能帮你善后。” 善后? 崔衡玥并不相信崔权会这么好心,即便她是他的亲孙女。 “有人看见了?他亲眼看见我杀人了?”崔衡玥犀利地问。 白启神色一僵,顿时说不出话来。 崔权接道:“虽然他们没有亲眼看见你杀人,但是你出现在叶府附近,行径鬼鬼祟祟,是最大的嫌疑人。 “你老实告诉我,你今天早上到底出府干什么了?都去了哪些地方?” 原来是工部的叶志诚死了。 到底是谁杀了他? 崔衡玥死死地攥着画像,沉默了片刻,看着崔权道:“我出府后就在附近走了走,然后吃了两个蒸饼就回府了。 “我没有杀人。” 崔权顿时黑了脸:“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若不使点手段,你是不会说真话。” 他当即吩咐:“白启,把她带下去,务必让她说真话。” 眼看着白启朝自己走来,崔衡玥冲崔权叫道:“我刚才说的就是真话,祖父为什么不相信我? “难道,您非要崔氏出一个杀人犯不可吗?” “你......”崔权气急,冲到崔衡玥面前,举起手就朝崔衡玥的脸挥下去。 崔衡玥抬手,一把抓住崔权的手腕。 下一瞬,白启出手,抓住崔衡玥的手用力一扭。 崔衡玥吃痛,放开了崔权。 “啪!” 崔权得了自由,趁崔衡玥被白启制住的时候,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第310章 惹祸上身 脸颊火辣辣的痛。 崔衡玥抬手抚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崔权:“您......竟然为了一件莫须有的事情打我?” 崔权将酸麻的手放在背后,冷声道:“身为崔氏子孙,你做出这种有辱家风的事情,不仅不悔改,还试图隐瞒。 “我现在打死你,这件事就不会泄露出去,崔氏也不会丢脸。” 说完,崔权吩咐白启:“把她带下去......” “慢着——” “大夫人,没有国公爷的吩咐,您不能进去......” 眼看着崔大夫人已经推开书房的门,护卫连忙向崔权请罪:“国公爷恕罪,大夫人她......” 正在这时,崔咏宗走了过来,呵斥自己的妻子:“胡闹什么?这是前院,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他伸手去拽崔大夫人,却被崔大夫人躲开。 崔大夫人无所畏惧地迎上崔咏宗的目光,铿锵有力地说:“元娘的事就是后院的事,那就归我管。” “你......”崔咏宗气得脸色铁青。 崔权看见了,便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护卫们默默地退下。 崔大夫人趁机进入书房,走到崔衡玥身边,见她半边脸红肿,有鲜明的手指印,顿时心疼起来。 “阿衡,你怎么样?” “没事。”崔衡玥站得笔直,声音透出几分冷意。 崔咏宗走进来,顺手关上房门,走到崔权面前:“谢氏莽撞,是我管教不力,请父亲责罚。” “下不为例,若有下次,后院也不用她管了。”崔权板着脸道。 “多谢父亲开恩。” 崔大夫人听了他们的对话,脸上神情毫无变化。 她站在崔衡玥身边,冲崔权行礼:“事出紧急,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擅闯书房,还请父亲恕罪。 “只是,母亲命我掌管中馈,后院的人都归我管,父亲无缘无故把元娘带走,还命人围了静兰苑,是不是应该告知我一声?” 崔权冷着脸:“我现在就告诉你,从今日起,元娘的事不归后院管,由我亲自处理。” 处理? 崔大夫人心中一紧,面上保持镇定:“敢问父亲,元娘犯了何事,竟要劳您亲自处理?” 崔权懒得跟她说,就吩咐白启:“你告诉他们。” 于是,白启一五一十地将事情说了一遍。 听完后,崔咏宗夫妻顿时变了脸色,但崔大夫人不相信。 “不可能,阿衡绝对不会做这样的事情,这其中定有误会。” 崔权脸黑如墨:“什么误会?你问问她,今天早上到底干了什么?” 崔大夫人转向崔衡玥,温柔说道:“阿衡,你别怕,我相信你。 “你跟我们说说,你今日出府到底干什么了?” 崔衡玥看了看已经认定她为凶手的崔权,又看向半信半疑的崔咏宗,最后将目光落在完全信任她的崔大夫人脸上。 她红唇轻启,缓缓说道:“我就是饿了,一时兴起就偷偷溜出府,去外面买了两个蒸饼吃,然后就回府了,根本就没见过工部侍郎。” 崔大夫人听完后就对崔权说:“父亲您听见了吧,阿衡没有杀人。” 崔权目光变得犀利,用审问的语气问崔衡玥:“你刚才跟我说你出府后就在附近走了走,然后买了两个蒸饼吃就回来了。 “那你说说,你都经过了哪些地方,又是在哪里买的蒸饼?” 崔衡玥僵住。 她刚才只想着撇清自己没有去过北城,就随口编了个理由,却没想到崔权问得这么详细。 附近确实有蒸饼摊,她可以随便说一个,但是她说了后,崔权定会派人去审问卖蒸饼的人,到时候她的谎言就会被戳破。 见崔衡玥迟迟不回答,崔权冷哼:“说不出来了吧?你根本就没有在附近转悠,你去了北城,不然也不会有人在北城门附近看见你。” 话说到这份上,崔衡玥无法辩驳,昂着头道:“是,我是走到了北城,但我没有见过什么工部侍郎,也没有杀他。 “我偷偷溜出府,怕别人认出我的身份,传到您耳中,就一路躲着人,所以他们看我行径鬼鬼祟祟,但这并不能说明我杀了人。” 崔咏宗突然插嘴:“你刚才为何要撒谎?” “我......我怕惹祸上身。”崔衡玥露出害怕的神情。 “呵——” 崔权发出一声冷笑:“满嘴谎话,你现在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说着,又吩咐白启:“把她带下去,仔细审问。” 崔大夫人连忙张开双手,将崔衡玥护在身后:“阿衡都说了,她没有杀人,为何还要审问她?” “我不相信她。”崔权一字一句道。 崔大夫人被噎了一下,又昂首挺胸道:“阿衡毕竟是崔氏长女,岂能去那样的地方? “若真要审问,那就让阿衡去大房,我亲自审问她。” 看着崔大夫人纤弱的背影,崔衡玥鼻头一酸,在这冰冷的崔府之中,也就只有大夫人和二娘对她是真心的...... “不行,她哪里都不能去,只能呆在这个院子。”崔权强硬地拒绝了崔大夫人的提议。 随后,崔权吩咐白启:“把她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 白启朝崔大夫人走过去:“大夫人,得罪了。” 说完,白启一把推开崔大夫人,抓住崔衡玥就往外走。 崔衡玥没有挣扎,回头看了崔大夫人一眼。 “阿衡——” 崔大夫人红了眼,想去救崔衡玥却被崔咏宗死死地拽住。 “不要胡闹。”崔咏宗低斥。 “嘭!” 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 崔咏宗松开手。 崔大夫人冷静下来,对崔权说:“父亲,我相信阿衡,她心地善良,绝对不会杀人。 “虽然她现在有嫌疑,但我相信真正的凶手很快就会出现。” 崔权面无表情:“最好是这样,我崔府容不下杀人犯。” 听见这话,崔大夫人心中一颤,想到崔权一贯的作风,她连忙说道:“父亲,阿衡毕竟是崔氏长女,且她在中秋宫宴上露过面,京中很多人都在关注她。 “若他日真相水落石出,她是无辜的,身上却多了伤痕,恐怕会惹人非议。 “还请父亲下令,不要对阿衡动用刑罚。” 崔权沉默了。 崔大夫人还想再劝,崔咏宗突然挡在她身前,对崔权说:“父亲,谢氏说得对,不能对元娘动刑。” 崔权看了儿子一眼,终于开口:“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在崔咏宗夫妇离开之后,崔权招来护卫:“柳阳那边如何?” 第311章 审讯 静兰苑。 “都关起来了?” 看见下属进来,柳阳放下茶杯,问道。 下属恭敬回答:“是,按照您的吩咐,分开关押,都已经办妥当了。” 柳阳站起来,从隔壁厢房开始,逐一审问。 隔壁厢房关的是水芙,一看见柳阳进来,就质问他:“为何把我们关起来?我们做错什么了?” 柳阳在她面前的椅子上坐下,神情严肃:“元娘今儿早上偷溜出府了,你可知道?” “什么?”水芙很惊讶:“元娘什么时候出去的,我怎么不知道?” 柳阳静静地看着她,在她闭嘴之后才开口:“你当真不知?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撒谎,以后就别想开口说话了。” 什么意思?要割了她的舌头? 水芙神色一凛,当即回答:“昨晚是温娘子守夜,但我和水蓉一直伺候元娘上床才离开,之后我们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 “今日卯时三刻,我和水蓉才离开房间,去了正房,因为平常这个时候,元娘会起来练功。 “但是我忘了,元娘身上有伤,不能练功,所以温娘子跟我们说元娘还没醒来后,我们就走了。 “后来,水蓉出府采买食材,我去了福海院,向老夫人禀报元娘不去请安一事,回来时碰到了元娘......” 水芙突然顿住,当时崔衡玥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她没有见过的,现在看来,崔衡玥当时根本就不是散步归来,而是从府外回来。 “怎么不说了?”柳阳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 水芙顿时收起心思,老实说道:“元娘当时跟我说起来走走,但她身上穿的衣服不是她的,我当时没在意,就没有多问。” 那是国公爷让人准备的衣服。 柳阳心知肚明,并未说出来,“除了这一次,元娘从前还有没有偷偷溜出府?” “没有。”水芙想也没想就回答。 柳阳想了想:“你跟我说说元娘的事吧。” 水芙在心中衡量了一下,缓缓说道:“元娘之前一直住在云悬寺的南殿,而我和水蓉一直住在北殿,并未见过元娘。 “第一次见元娘的时候是今年端午节前一个月,那时元娘母亲刚去世,元娘心中悲痛,从南殿的山崖跳了下去......” 柳阳越听就越吃惊,他没有想到,崔氏居然会有过得这么悲惨的子孙。 听完后,柳阳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外面响起脚步声,他才缓过来。 他起身离开厢房,看向守在门口的下属:“出什么事了?” “我们抓住了元娘身边的一等丫鬟,叫水蓉,她刚从府外回来。”下属回道。 柳阳当即吩咐:“带我去见她。” 见到水蓉之后,柳阳直接问道:“你出府干什么了?” 水蓉一进府门就被抓住了,后来被押回静兰苑,发现静兰苑门外有护卫,进来后所见之人皆是府中护卫,静兰苑的人一个都没有见到。 还未琢磨透发生了什么事,就要面对柳阳的审问,饶是她沉稳,心中也不免慌张起来。 “我......我出去采买食材了。”说了一句之后,水蓉慌乱的心逐渐镇定下来,后面的话越说越顺: “静兰苑有了小厨房,元娘就想吃些不一样的,府中食材不够,所以我出府去采买。” 柳阳威严地看着她:“你出府后去了哪些地方,都老实交代,若有半句假话,大刑伺候。” 水蓉心中一沉,看来,静兰苑出大事了。 她低下头,做出惶恐的模样:“好,我说......” 柳阳审问完水蓉,就去了温娘子关押的地方。 “贱婢,元娘偷溜出府,你却不上报,好大的胆子。”柳阳拍桌子喝道。 温娘子脸色微变,很快又镇定下来。 她本来想咬死不承认,但又想到崔衡玥不是从窗户潜回房间,而是从院门大摇大摆地进来,还换了新的衣服。 可见,崔衡玥偷溜出府早已被发现,但当时看着没什么事,应该是崔衡玥已经想办法糊弄了过去。 想到这里,温娘子当即请罪:“奴知错,奴愿意受罚。” 虽然毁了容,但挺识趣。 柳阳神色稍微缓和,问道:“元娘出府干什么了?” 温娘子心中一咯噔,糟了,她若是说的和崔衡玥不一致,崔权肯定会怀疑她们。 只可惜,崔衡玥回来后还没来得及单独跟她说话,她也不知道崔衡玥到底是怎么跟崔权说的。 温娘子有点着急,但对上柳阳那双怀疑的眼睛,她忙说:“奴不知道,元娘没说,奴也不敢问。” “啪!” 柳阳一掌拍在桌子上,喝道:“元娘到底出去干什么了,说! “若敢撒谎,你的命也不必留了。” 温娘子心中一紧,慌忙跪下:“奴真的不知道,元娘没说,奴什么都不知道,请统领饶命……” 她语无伦次,还将柳阳喊成了统领,看起来很害怕。 柳阳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问:“在这之前,你值夜的时候,元娘有偷溜出去吗?” 温娘子以额贴地:“没有。” “啪!” 柳阳再次拍桌子,喝道:“看来不动刑,你是不会说真话了。” 说着,拔出腰间佩剑就刺了过去。 温娘子下意识地想躲,但心念电转间,她改变了主意,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啊——” 剑划过温娘子的手臂,留下了一道血痕。 “我真的不知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温娘子浑身颤抖,捂着手臂一直喊着“不要杀我”,似乎陷入了癫狂。 “说,元娘到底出去干什么了?”柳阳吼道。 然而温娘子仿佛没有听见,嘴里不停地重复那句话:“不要杀我……” 柳阳见状,收起剑,转身离开。 当柳阳离开以后,温娘子还趴在地上,直到周围变得寂静无声,温娘子才抬起头来。 终于走了。 温娘子爬起来,从裙摆上撕了一块布条包扎手臂的伤口。 包扎好以后,她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静兰苑的人被囚禁,难道仅仅是因为崔衡玥偷溜出府被发现? 不对,如果是这样,崔衡玥根本没有机会换回女装,也不可能回到静兰苑。 定是其他的事。 也不知道崔衡玥怎么样了。 要不,她出去打探一下吧…… 温娘子突然站起来,走到门口,倾听外面的动静。 另一边,柳阳审问完静兰苑所有的仆人后,回前院向崔权复命。 “国公爷,属下已经审问了静兰苑所有的仆人,除了昨晚在正房值夜的温娘子,其他人对元娘偷溜出府一事并不知情。 “还有,我向水芙和水蓉问了一些元娘在云悬寺的旧事。” 听到这里,崔权眸中流露出兴致:“她们说了什么?” 于是,柳阳将水芙和水蓉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权。 听完后,崔权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第312章 死期 崔衡玥犯错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多人开始明里暗里地打探消息。 “不行,我得亲自去静兰苑瞧瞧。”崔四娘跟柳氏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到了静兰苑外面,崔四娘径直就往门口冲。 守卫急忙拦住她:“四娘请恕罪,没有国公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进静兰苑。” 崔四娘板下脸:“我要见长姐。” 守卫眼神微闪,重复着刚才的话:“没有国公爷的命令,谁也不能进静兰苑。” “我也不行吗?”崔四娘不甘心地问。 “不行。” “你......” 崔四娘气得脸色铁青,转身就走。 红蕊忙追上去,向崔四娘献计:“四娘,我们可以去找老夫人,她肯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哦! 崔四娘心情一高兴,就夸赞红蕊:“还是你机灵。” “我只是说出您想说的话。”红蕊面露谄媚,笑盈盈地说。 崔四娘听了,心里更高兴了。 两人来到福海院,发现各房都派了人来打探消息,大家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母亲,元娘她犯了什么错?怎么连静兰苑都围了?”崔二夫人也不拐弯,直接说出心中的疑惑。 崔三娘附和道:“是啊,祖母,长姐到底犯什么错了?” 望着满屋子好奇的目光,崔老夫人陡然沉下脸:“不该问的不要问,也不要靠近静兰苑,你们若没有其他事,就退下吧。” 他们才刚来...... 崔二夫人连忙露出讨好的笑:“母亲别生气,我们不问就是。” 话落,转而说起其他的事情。 其他人在旁边不时地附和,说说笑笑,终于哄得崔老夫人开心起来。 见状,崔四娘试探道:“祖母,我想去看看长姐......” “不许去。” 崔老夫人警告完崔四娘,又警告众人:“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不要擅自打探消息,不要妄自揣测,不要去静兰苑。 “都听明白了吗?” 众人神色一凛,恭敬应道:“听明白了。” “都退下吧。” 在众人离开之后,崔老夫人就去了前院。 见白启在书房,崔老夫人就问他:“如何?她招了吗?” 白启摇头:“没有,元娘不承认杀人,还是之前的说辞。” 闻言,崔老夫人眸中闪过一道凶光,她转身对崔权说:“国公爷,这个臭丫头跟她母亲一样,就是个祸害。 “我看也不用审问了,直接解决吧。 “这次幸亏闽兴发现得及时,将所有证据销毁,若是下次被别人发现,定会连累崔氏。 “国公爷,这个臭丫头不能留。” 白启垂下头,似乎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并未感到惊讶。 崔权想了想,拒绝了妻子的提议:“不行,元娘曾经说过,她若出事,她安排在府外的人就会将老三的丑事抖出去,到时候一样会连累崔氏。” 崔老夫人冷哼:“不过就是停妻另娶罢了,凭我们崔氏的权势,还能摆不平这件事? “即便堵不住悠悠众口,那就让老三先受点罚,待过两年,风声过去了,再让陛下给老三重新封个官。” 崔权沉默了。 他最讨厌受人威胁,这不失为一个摆脱威胁的办法。 只不过这样一来,他苦心经营数十年的名声就会有瑕疵。 崔权在心里衡量了一番,决心趁此机会除了崔衡玥。 “走,去看看那个臭丫头还有什么可说的。” 于是,崔权和崔老夫人以及白启来到关押崔衡玥的地方。 白启守在门口,崔权和崔老夫人在房间里,看着已经晕过去的崔衡玥。 听了长子夫妇的话后,崔权仍然命令白启对崔衡玥动了刑,但这些刑罚只会伤害脏腑,不会在身体上留下痕迹。 崔老夫人走到水桶前,拿起水瓢,舀了一瓢水就泼向崔衡玥的头。 “嘶——” 刺骨的寒意唤醒了崔衡玥,她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看见前方地面上出现两双鞋子,她慢慢地抬起头,看向前方。 “是你们啊。” 崔衡玥露出嘲讽的笑:“怎么,来看我死了没有?你们放心,我若死了,我一定会在黄泉路上等着你们。 “因为,要不了多久,你们也会下黄泉。 “哈哈......” 她肆意的笑声激怒了崔老夫人。 “啪!” 崔老夫人举起手,用力给了崔衡玥一巴掌:“休想再糊弄我们,不过一个停妻另娶,宣扬出去就宣扬出去,你以为崔氏会怕吗?” “呸!” 崔衡玥朝着崔老夫人吐了一口,血水全落在崔老夫人的脸上。 “你......”崔老夫人怒不可遏,抬手又给了崔衡玥一巴掌。 但这一次,崔老夫人打完崔衡玥之后就立刻往后退到安全的地方,掏出帕子擦脸。 擦完以后,随手就将帕子丢在地上。 “噗!” 崔衡玥往地上啐了一口,将嘴里的血水吐出来。 “是,崔氏有太后撑腰,有皇帝撑腰,你们自然不怕。” 崔衡玥唇角微勾,目光轻蔑:“但是,你们以为摄政王会放过你们吗?” 崔权夫妇神情一滞。 “你们以为崔二夫人和摄政王妃是姐妹,常山郡王经常往崔府跑,摄政王就会护着崔氏? “别天真了,摄政王是不会允许外戚独大的。 “哦,还有,陛下亲政以后,也不会允许外戚独大,崔氏还不夹着尾巴,就等着倾覆吧。” 崔权终于忍不住开口:“那又如何?至少现在还没有人能把崔氏怎么样,何况只是一个停妻另娶的罪名,大不了就舍弃老三......” 崔老夫人侧头看向崔权,想说“不行”,触及崔权警告的眼神,顿时闭上嘴巴。 崔衡玥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仰头笑了几声,又看着崔权说:“你以为只是一个停妻另娶吗? “我所知道的崔府秘密可不止这一件。” 崔权脸色微变,但只一瞬又恢复镇定。 崔老夫人压根儿就不相信崔衡玥的话:“你休想再糊弄我们,今日就是你的死期,有什么话下地府跟阎王爷说吧。” “好啊。”崔衡玥无所畏惧,勇敢地迎上崔老夫人那杀人般的目光:“我人就在你们手中,你们尽管来杀。 “我死了,不出一日,京师的人就会知道崔咏轩亲手杀死自己的嫡长子,趁正室生产迎外室入门。 “而靖国公夫妇为掩盖这件事,杀光知情的仆人,还欲杀儿媳灭口......” “闭嘴!” 崔权突然冲上前,捏住崔衡玥的下巴往上一顶,迫使她闭上嘴巴。 第313章 死得其所 崔权突如其来的动作令崔衡玥猝不及防,咬到了舌头,疼痛刚蔓延开,崔权又忽然掐住她的脖子。 死亡的气息瞬间包围了崔衡玥,她下意识地挣扎,却让自己更加窒息,于是,她停下来,看着崔权慢慢地扯开嘴角。 “你......”崔权很惊讶:“死到临头,你居然还笑得出来?” 崔衡玥努力保持笑容,艰难地开口:“我......会......在......黄泉路......等着......你们......所有人......” 不知为何,崔权听见这话,只觉得手心发烫,连忙松开手。 得到自由,崔衡玥连忙张开嘴巴,大口大口地呼吸。 “跟她啰嗦什么,杀了她,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崔老夫人没有耐心,见崔权放开了崔衡玥,拿起旁边的湿帕子就冲向崔衡玥。 “慢着——” 崔权伸手拦住自己的妻子:“不要冲动,她知道这么多事,又这么狡猾,万一她说的是真的,我们整个崔氏都得为她陪葬。” “难道就任由她威胁吗?”崔老夫人语气中透露出浓浓的不甘。 “当然不会。” 崔权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又转身面对崔衡玥,喝问:“说,你是从谁嘴里知道这么多事的?是不是你母亲说的?”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抹嘲讽:“是又如何?我母亲已经去世,难道您还想去地底下找我母亲算账?” 崔权被哽了一下,黑着脸问:“你还知道什么?” “哈哈......” 崔衡玥大笑了两声:“我知道的可不止我刚才说的这些,您以为我这次回来会毫无准备? “不瞒您说,我之前并不相信崔府会对我这么无情,但楚王跟我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就为我准备了退路。 “万一我死在崔府,楚王安排的人就会开始对付崔氏,届时有整个崔氏为我陪葬,我也算死得其所。” 听崔衡玥提到楚王,崔权夫妇脸色大变,对她的话终于重视起来。 他们的变化被崔衡玥看在眼里,崔衡玥忍不住感慨:还是楚王的名号好用。 生死关头,她不得不暂时将楚王的警告抛诸脑后。 沉默之后,崔权很严肃地问崔衡玥:“你到底有没有杀工部侍郎?” “没有,我敢以项上人头担保。”崔衡玥郑重回答。 崔权盯着崔衡玥看了一会儿,又问:“你到底想要什么?” 崔衡玥心下冷笑,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的问题:“我想要的是崔氏长女该有的尊荣。 “所以,只要你们不无故诬陷我、杀害我,我会把所有的秘密藏在心里,楚王的人也不会行动。 “毕竟,我没有外祖,只有祖父祖母,崔氏强盛,我才能享受到我该有的尊荣。” 崔权还未出声,崔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好,只要你不做危害崔氏的事,我就给你应有的尊荣。” “多谢祖母。”崔衡玥做出一副欣喜的模样,又看向崔权:“多谢祖父。” 崔权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哎——” 崔老夫人欲追上去,却被崔衡玥叫住。 “祖母,我有话想跟您说。” 崔老夫人顿足,回过头:“你想说什么?” “我想见父亲。” 崔老夫人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直接离开了房间。 屋中只有崔衡玥一个人,她不禁放松下来,但一放松,那些外伤内伤的痛楚就席卷而来。 “嘶——” 崔衡玥忍不住痛呼,想坐下来,却碍于双手被墙上的铁链吊着,双腿也被铁链绑着,动弹不了,不由地心烦气躁。 可恶! 等她出去,她一定要让这些人好看! ...... 崔权离开房间时,房门大开,藏身于屋顶的温娘子透过房门,看见了里面被铁链绑着的崔衡玥,目光不由地一暗。 直到崔老夫人从里面走出来,白启锁上房门,温娘子才将目光收回。 她盯着房门上的锁,久久不能回神。 看来,崔衡玥是真的遇上事了,也不知道她遇上了什么事? 不行,她得想办法救崔衡玥。 心中打定主意,温娘子开始观察周围,远远地看见一位姿态曼妙的丫鬟离开前院,她眼前一亮,目光定在丫鬟的手上。 而此时此刻,崔老夫人坐在书房中,看向神色凝重的崔权:“国公爷,你打算怎么做?” 崔权面无表情:“再等等。” 过了一会儿,崔咏宗走进书房:“父亲,母亲。” 崔权迫不及待地问:“工部侍郎被刺杀一案有何进展?” 崔咏宗恭敬回答:“这件案子已经交由刑部审理,目前刑部还没有找到有关凶手的线索,也没有抓到凶手。 “刑部尚书命人查访叶府周围的宅子以及当天出现在叶府周围的人,还有跟叶府有仇怨的人,刑部也在查。 “父亲放心,我已经抹掉元娘出府的痕迹,目前没有任何证据指向元娘。” 崔权微微颔首,表示满意。 崔老夫人突然说道:“元娘不是凶手。” 不是凶手? 崔咏宗面露诧异:“母亲,您相信元娘说的话?” “对,我相信她。” 崔老夫人之所以相信崔衡玥,是因为她觉得王家不承认崔衡玥的身份,而王氏已死,崔衡玥想要在京师立足,就必须依靠家族。 所以,崔衡玥绝对不会引火上身。 崔咏宗听了崔老夫人的话之后,心中更加惊讶了。 看来,崔衡玥定是跟父亲母亲说了什么,才让他们改变了态度。 他这个侄女不简单...... “既然元娘不是凶手,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元娘?” 见崔权不说话,崔咏宗继续说道:“如今府中流言四起,若是一直关着元娘,恐怕流言会越传越离谱。 “不如命柳阳带人撤出静兰苑,让元娘回静兰苑,对外宣称元娘顶撞您,罚她禁足,如何?” 崔权皱起了眉头:“我想想,你先退下吧。” 崔咏宗默默地退下,回到大房,将情况告诉崔大夫人:“......父亲和母亲已经相信元娘不是凶手,要不了多久,元娘应该就能会静兰苑。 “你赶紧把你的人撤回来,动静太大会引起外人猜测,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崔大夫人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迫,反而一脸感激地看着崔咏宗:“多谢你帮阿衡说话,我替阿衡谢谢你。” 崔咏宗面露无奈:“我是相信你的眼光。” 闻言,崔大夫人不禁动容:“阿郎......谢谢你!” 第314章 突然倒下 崔衡玥微微垂着头,努力寻找一个最舒服的姿势,缓解身上的疼痛。 不知等了多久,终于听见外面开锁的声音,随即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崔衡玥慢慢抬起头,看向来人,嘴角不由地上扬:“父亲,您来了。” 崔咏轩本不想来,但从母亲嘴里知道事情始末后,心中很好奇,便来了这里。 “听说你要见我,是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崔咏轩站在门口附近,远远地看着崔衡玥,脸上尽是嫌弃的表情。 崔衡玥仿若没有看见,缓缓开口:“女儿被人冤枉,受此迫害,父亲难道就不心疼吗?” “......”崔咏轩神情一滞,不知道该回什么? 崔衡玥并不在意他有没有回答她的话,她又继续说道:“父亲走过来一点吧,您站得那么远,我大声说话嗓子疼。” 崔咏轩默了默,终是抬起脚,一步一步走到离崔衡玥半丈远的地方。 见崔衡玥张开嘴巴,似是还要他上前,他连忙说道:“就到这里,不能再往前了。” 不知为何,即便崔衡玥现在被铁链绑着,他也不敢离她太近。 崔衡玥没有勉强他,突然问道:“听说五郎明年要参加科考,不知五郎准备得如何?” 崔咏轩心生警惕,她怎么问起五郎来了? 因为柳氏经常跟他说,元娘对他和柳氏的孩子十分冷漠,还说元娘定是将她母亲的死怪罪在柳氏头上,迁怒柳氏的孩子。 所以崔咏轩一听崔衡玥问起五郎,下意识地以为崔衡玥要对付五郎:“我警告你,不许对五郎下手。” 崔衡玥故作伤心:“父亲说的什么话,我是五郎的长姐,我怎会对他下手?我帮他还来不及呢。” 崔咏轩试探道:“你要帮五郎?” “是。” 崔咏轩陡然变了脸色:“你一个连学堂都没有上过的小娘子,能帮五郎什么?休想糊弄我。” “我怎么会糊弄父亲您呢?” 崔衡玥露出真诚的表情:“在学业上,我自然是帮不了五郎,但是其他的,我还是愿意出一份力的。” 崔咏轩半信半疑:“你要怎么帮他?” 崔衡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工部侍郎被刺杀一案现在由谁负责?” 虽然觉得这个问题没头没脑,但崔咏轩还是回答了:“由刑部审理。” “找到凶手了吗?”崔衡玥又问。 “还没有。”崔咏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崔衡玥,缓缓说道:“听说那凶手十分厉害,当时巡防营的崔将军赶巧碰上,却没有抓住他。 “凶手跑了,线索又太少,刑部想破案,很难。” 当然很难了。 崔衡玥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进入正题:“听说摄政王有意任命刑部尚书孙尚书为明年科考的主考官,若是五郎能助孙尚书破了此案,定能令孙尚书刮目相看。” 崔咏轩惊愕:“你怎么知道摄政王有意任命孙尚书为明年科考的主考官?” 崔衡玥忍着痛,露出浅浅的笑:“别忘了,是谁护送我回府的。” 常山郡王。 崔咏轩双眸发光:“是常山郡王告诉你的?” 崔衡玥笑而不语。 见状,崔咏轩心里信了几分:“可是,连刑部都找不到线索,五郎要怎么助孙尚书破案?” “我见过凶手......” 话刚出口,崔衡玥就改了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凶手,但我知道他肯定去过叶府,且与叶侍郎被杀有关。” 听见这话,崔咏轩十分激动,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两步:“你见过凶手?快告诉我,凶手是谁?” 他若是知道了凶手是谁,就立刻派人去寻,抓到了就让五郎送去刑部衙门。 见崔咏轩兴奋不已,仿佛已经抓到了凶手,崔衡玥忍不住提醒他:“不一定是凶手,是至关重要的人。” 是不是凶手,抓住就知道了。 崔咏轩催促崔衡玥:“这人是谁?” “我不认识。” 这不是说了跟没说一样吗? 崔咏轩有点生气,正想训斥崔衡玥,却被她抢了先。 “虽然我不认识他,也只见过他一面,但我记得他的相貌,我可以画下来。” 崔咏轩听完后再次激动起来:“那你快把这人的相貌画下来。” 崔衡玥没说话,用眼神示意他看铁链。 崔咏轩顿时明白过来:“你等着。” 说完就跑了出去。 他一路跑进崔权的书房,看到房里的白启等人,忙下令:“你们都退下。” 白启等人没有动,而是看向崔权。 见状,崔老夫人怒道:“还杵着干什么?三爷叫你们退下,你们就赶紧退下。” 崔权眉头紧皱,冲白启等人挥了挥手。 白启等人这才施礼退出书房。 “出什么事了?”崔权看着崔咏轩,语气不太好。 崔咏轩似乎没有察觉出来,自顾自地将崔衡玥跟他说的话告诉他们。 崔老夫人十分震惊:“她居然见过凶手?不对,也有可能不是凶手。” “但是元娘很肯定那人进过叶府。”崔咏轩提醒道。 崔权却问:“当真是常山郡王告诉元娘的?” “是,元娘是这么说的。”崔咏轩说得很肯定。 崔老夫人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她转向崔权:“你与摄政王共同处理政事,有没有听他透露过这件事?” 崔权:“额......前几日摄政王是有提过一两句,但没有确定。” “就算不确定,但摄政王有这个念头就代表我们有机会。”崔咏轩激动道。 谁不知道,朝政是由摄政王把控?但凡他动一动念头,就有可能成真。 越想越兴奋,崔咏轩继续说道:“父亲和母亲不是已经相信元娘不是凶手了吗?那不妨现在就放了她,让她画出那人的相貌,我们也能早点派人把那人找出来。 “到时候让五郎将那人送往刑部,一定能得孙尚书青眼相待。” 崔老夫人摇头:“不行,这样太莽撞了,不能表现得太刻意,否则会查到我们头上,到时候我们有理也说不清楚。 “我得好好想想,要让五郎无意间发现线索,再凭他的聪明才智抓到那人......” 崔权见自己的妻子已经开始谋划,心中有点无语,顺手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 “此事......” 刚说了两个字,崔权突然眼前发黑,头痛欲裂,他下意识地放下茶杯,双手抱头。 “嘭!” 茶杯从案上滚落,摔在地上,巨大的响声打破了崔老夫人和崔咏轩的思考,两人看向崔权,正巧看到崔权倒在书案上,一动不动。 “国公爷——” “父亲——” 白启等人冲进来,书房中乱成了一片。 第315章 怀疑 书房里的动静崔衡玥全然不知,她还在等待崔咏轩来放她出去。 但等了很久,崔咏轩都没有来。 崔衡玥等不及,对着房门大喊:“来人啊......” 喊了好几声,外面无人应答,崔衡玥正觉得奇怪,窗户处却传来细微的声音。 崔衡玥停止喊叫,扭头看向窗户。 “嗒!” 窗户被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白色面纱,紧接着是一双熟悉的眼睛。 是温娘子。 “嘘!” 温娘子示意崔衡玥不要说话,轻轻地跃入房间,然后轻轻地将窗户关好。 轻手轻脚地走到崔衡玥面前,看见她红肿的脸,还有她手脚上的铁链,温娘子的眼睛不禁喷出怒火。 “崔权竟然如此对你?简直是歹毒。” 温娘子双手抓住铁链,猛地用力,铁链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断裂的迹象。 她不甘心,又去扯崔衡玥脚上的铁链,还是没有断。 “不要费劲了,没有钥匙是打不开的。”崔衡玥低头看着她。 温娘子又试了试,发现没用之后才站起来:“崔权那混蛋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 崔衡玥略微犹豫了一下:“我......早上偷溜出府的事被他发现了,他罚我抄写府规。 “没想到今日一早工部侍郎叶志诚被刺客暗杀,刚巧在那附近有人见过我,他觉得此事会对崔府不利,就把我关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回事。 温娘子还算镇定:“那工部侍郎是你杀的吗?” “你觉得我会杀人吗?”崔衡玥不答反问。 温娘子想了想,肯定道:“不会,你不会杀人。” 这句话多少抚慰了崔衡玥愤怒委屈的心,她浅浅一笑:“你放心,我已经想到办法自救,很快我就能回到静兰苑,你先回去等我。” “我......静兰苑被封锁了,静兰苑的人也都被关了起来,我是偷偷跑出来的,我也不打算回去了。” “什么?” 尽管崔衡玥很惊讶,但她依然没有忘记压低声音。 在最初的惊讶过后,崔衡玥又觉得崔权此举合乎情理。 “你还是想办法回去静兰苑吧,我跟父亲做了交易,他很快就会说服崔权放我出去,等我出来,我会让静兰苑恢复正常。” 温娘子将脸撇向一旁,避开崔衡玥的视线,像是一个做错事又不肯认错的孩子,低低说道: “我......我刚才在崔权的茶里下了毒,他这会儿已经中毒,书房乱成了一片,估计三爷也顾不上你了。” 崔衡玥震惊到一时失言。 对于温娘子大胆的举动,崔衡玥并不觉得震惊,让她感到震惊的是,崔权居然这么轻易就中了毒。 “你......此毒毒性如何?他还能活吗?” 既然都说出来了,那就全说了吧。 温娘子想到这里,扭头直视崔衡玥:“此毒是甄九给我的,也是当年毒死甄九的父亲的毒药,而且此毒奇特,不是北汉之物,常人根本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过。 “甄九的父亲临死前曾告诉他,凶手是崔权和当年的淑妃,毒也是他们下的。 “这次崔权中了同样的毒,如果他最终没事,就说明他有解药,当年也是他下毒杀害了甄九的父亲。” 温娘子顿了一下,提醒崔衡玥:“甄九让我转告你,不要忘了对他的承诺。” 崔衡玥:“......” 原来,甄九并不相信她。 也对,她和甄九并无深交,他不相信她也很正常。 良久之后,崔衡玥才出声:“我许下的承诺,从不敢忘,我也一定会遵守承诺。” 话落,崔衡玥又问:“现在府中情况如何?” 温娘子:“书房乱成了一团,白启派人去叫大爷了......” 听到这里,崔衡玥脸色大变,语气急切:“你赶紧走,大爷很快就会封锁这座院子,也会彻查整座府邸。 “你手中若是还有这种毒药,就赶紧毁掉,留下的线索也要毁掉。” 见温娘子流露出不舍的目光,崔衡玥神情严肃,郑重地警告她:“你现在就是想出府也逃不出去了,不要留着那些毒药,保命要紧。” 内心挣扎过后,温娘子点了一下头:“好。” 崔衡玥又催促她:“赶紧回静兰苑。” “那你呢?”温娘子不放心地看着崔衡玥。 “我没事,他们会想起我的,走。” 在崔衡玥的催促下,温娘子走到窗户旁,轻轻地翻身出去,又将窗户轻轻地关好。 ...... 前院书房。 崔咏宗得知消息后,当即下令:“朱璘,关闭所有府门,只许进不许出。 “曾铭,封锁消息,不得泄露半点风声......” 下完命令,崔咏宗就朝外面走去。 崔大夫人闻讯赶来:“阿郎,出什么事了?” “你们赶紧去。”崔咏宗催促朱璘和曾铭离开之后,低头附在妻子耳边说了一句。 “什么?” 崔大夫人脸色大变:“陈大夫过去了吗?” “已经过去了,我们也过去吧。” 崔咏宗和崔大夫人快步来到崔权的书房,此时房间里只有崔老夫人、崔咏轩、陈大夫、白启,还有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崔权。 “母亲,这是怎么回事?父亲为何会突然晕倒?”崔咏宗看向崔老夫人。 “我也不知道,先让陈大夫看看再说吧。”崔老夫人一头雾水,焦虑地看着床上的男人。 这时,陈大夫诊断完,走到他们面前禀道:“老夫人,大爷,国公爷这是中毒了......” “中毒?” 崔咏轩惊愕地走过来:“不可能,父亲看起来一丝中毒的迹象都没有,他怎么可能是中毒?” 躺在床上的崔权只是面色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并无任何中毒的迹象。 陈大夫没有解答崔咏轩的疑惑,而是对他说:“三爷请稍等,容我检查这间书房的东西。” 说完,就开始检查书房里的东西。 在等待的过程中,崔老夫人问白启:“今日进出过书房的人,接触过国公爷吃食的人都控制住了吗?” “回禀老夫人,柳阳将他们控制住了,已经开始审问。”白启恭敬回道。 崔老夫人突然想到一件事:“元娘呢?” “还关在厢房中。” “你亲自去看看。” 崔老夫人下完命令,又解释了一句:“她被关起来没多久,国公爷就中毒了,这件事肯定跟她脱不了干系。 “你去瞧瞧她还在不在厢房中,再仔细检查一遍厢房,看看有什么异常。” “是。”白启领命而去。 崔大夫人听见后,想为崔衡玥说话,却被崔咏宗悄悄按住,“不要冲动,先看看再说......” 第316章 解药 “啪嗒!” 听到开锁的声音,崔衡玥抬眸看向门口。 这么快就来了? 她还以为至少得等一晚上呢。 崔衡玥以为来的是崔咏轩,却没想到来的人是白启。 且白启进来后,先看了崔衡玥一眼,然后就在房间里检查起来。 看见白启的举动,崔衡玥就知道自己又被怀疑了,心中十分无语,懒得开口说话。 但当白启检查到窗户时,崔衡玥心中一紧,目光紧紧地盯着白启的动作。 “怎么?你担心有人来救我?” 崔衡玥的话令白启动作一滞。 但只停顿了一瞬,白启又开始检查窗户,检查完了之后,他才回头看着崔衡玥,淡淡地说了一句:“怎么?你以为你能逃出靖国公府?” 崔衡玥反问:“我为何要逃?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时候,到时候祖父知道我是无辜的,自然会放我出去。” 听见这话,白启又转过身,继续检查。 将整个房间仔细检查了一遍之后,白启就径直朝门口走去,准备离开。 崔衡玥叫住他:“哎,我要见我父亲,叫三爷过来。” 白启顿了一下,随即关上房门。 看见白启回来,崔老夫人迫不及待地问:“如何?” 白启恭敬回答:“元娘还在厢房,没有异常。” 这个时候,陈大夫检查完了所有东西,走过来禀道:“老夫人,其他东西没有问题,唯有那杯茶水有毒。” 他伸手指了指地面上的碎瓷片,解释道:“此毒无色无味,放在茶水里不易察觉,所以国公爷才没有察觉。 “不过,此毒不会这么快发作,中毒以后要等十个时辰才会发作,一旦发作,若是一个时辰内没有服用解药,就会死亡。 “但死亡以后也不会出现中毒的迹象,它看起来更像是得了风寒不治而亡。” 听到最后那句话,崔大夫人心中一震,顿时想起一桩陈年旧事。 崔老夫人问:“你能配出解药吗?” 陈大夫犹豫了一下:“......我试试。” 于是,崔老夫人对崔大夫人说:“国公爷中毒一事不能泄露出去,你且回去,管好后院,协助白统领搜查下毒之人。” 随后又吩咐白启:“国公爷中毒不久,大爷就封锁了府邸,下毒的人肯定还在府中。 “你即刻召集人手,搜查全府,一定要把下毒之人和解药找出来,对外就宣称我的镯子掉了。” 说完,崔老夫人取下常年戴在手腕上的玉镯,收了起来。 白启道声是,准备离开。 “等等——” 崔老夫人又叫住白启:“先去搜查静兰苑。” “是。”白启当即去召集人手。 崔大夫人眼神微动,也离开了房间。 崔老夫人又看向崔咏轩:“老三,此事事关重大,你一定要守口如瓶,就算是柳氏问你,你也不能说真话,可明白?” “儿知道轻重,请母亲放心。”崔咏轩郑重道。 听见这话,崔老夫人心中稍安,冲他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 崔咏轩没有动,望着床上的人:“母亲,我想留下来照顾父亲。” 崔老夫人眉头微皱:“你有这份孝心很好,但我们不能叫府里其他人看出端疑,你还是先回去吧。” “那......”崔咏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刚才我跟您说的事,您觉得该怎么做?” 不等崔老夫人回答,崔咏轩就说:“我觉得现在应该放......” 瞥见坐在书案前冥思苦想的陈大夫,崔咏轩顿住话头,走到崔老夫人身边,低声道:“我觉得现在应该放元娘出来......” 听到儿子提起崔衡玥,崔老夫人就不耐烦地打断他:“难道在你心里,你父亲的安危抵不过你儿子的前途?” “儿没有这个意思......” 崔咏轩急忙解释,却又被崔老夫人打断。 “此事明日再说,现在当务之急是找解药,退下吧。” 崔咏轩讪讪地离开房间。 他刚走,陈大夫就从书案后面走出来。 此时,房间里只有崔权、崔老夫人、崔咏宗、陈大夫四人。 “老夫人,大爷。” 陈大夫走到二人面前,小声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跟你们说,此毒不是北汉之物,也很少有人知道这种毒药。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当年......太后曾用此毒杀了甄太医,我当时在场。” 崔咏宗面露惊愕,但见母亲神色平静,似乎是早就知道此时,又收起惊愕,问:“你有把握在十个时辰内配出解药吗?” 万一没有找到下毒之人,没有找到解药,就只能依靠陈大夫配出解药,否则父亲就死定了。 陈大夫摇了摇头:“老实说,我配不出解药。” 闻言,崔老夫人终于变了脸色:“你说什么?你配不出解药?” “是。”陈大夫老实回答。 崔老夫人急了:“你配不出来,若是白启再找不到解药,那该怎么办?” 崔咏宗还算冷静,先是安抚崔老夫人:“母亲别着急,陈大夫如此镇定,应该是有应对之策,我们先听听他怎么说。” “大爷真是聪明。” 陈大夫赞了崔咏宗一句,而后说道:“太后手中有此毒,也有此毒的解药,为了安全起见,我觉得大爷还是现在就派人去一趟宫里吧。” 闻言,崔老夫人露出欣喜的笑,赶紧催促大儿子:“阿宗,你现在就去宫里......不,还是我去吧。” 崔咏宗想到自己对这种毒药不知情,不好跟太后去说,就同意了崔老夫人的提议:“好,我派人护送您进宫。” 下毒之人既然能对父亲动手,就会对母亲下手。 想到这里,崔咏宗亲自挑选了十名护卫,命朱璘亲自带队,护送崔老夫人进宫。 而另一边,崔大夫人回到后院,吩咐梧桐和绣云等人陪同白启的人去各房搜查,解释缘由,稳住人心。 她则拦住白启:“我跟你一起去静兰苑。” 白启忙道:“怎敢劳大夫人大驾?属下去搜查就行了。” “走吧。”崔大夫人说完,就往静兰苑走去。 白启无奈,只好跟上去。 “谁?” 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看守的护卫顿时警惕地看向墙头。 空空如也。 敏锐的感觉促使护卫拔出佩刀,慢慢地靠近墙头。 温娘子躲在树后,手指捏着两片树叶,背后冷汗浸湿了衣服, 一步。 两步。 三步。 ...... 脚步声越来越近,温娘子不由地绷紧身体,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第317章 探视 夕阳西斜,余晖撒在佩刀上,寒光森森,令人心颤。 护卫轻手轻脚地靠近大树,越靠近大树他的心就跳得越快。 突然,一道黑影从树后闪出,护卫下意识地挥刀砍向黑影。 然而,刀偏了一寸,黑影尖叫着迅速逃离。 “吱吱——” “原来是只老鼠。” 护卫看清楚黑影的真实面目之后,不禁长吁了一口气。 “见过大夫人、白统领。” 门口传来动静,护卫赶紧收起佩刀,跑了过去。 “见过大夫人、白统领。” 崔大夫人扫了一眼跑过来的护卫,高声说道:“老夫人的镯子丢了,全府上下都必须接受搜查。 “你们几个赶紧搜查静兰苑,一个地方都不能放过。” 众护卫领命而去。 白启命人搬来椅子:“大夫人,请坐。” 崔大夫人冲他点了一下头:“白统领有心了,你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不用管我。” “是。”白启告退,加入搜查队列。 他径直走到关押温娘子的房间,命令看守的护卫:“把门打开。” 护卫随即开锁,推开房门。 白启走进去,迅速扫视屋内,当他看见坐在床上的温娘子时,神情并无变化,只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 温娘子默默地看着,也不说话,直到白启搜查完,命人锁上房门,她才起身离开床,轻轻地走到门前,用耳朵贴着房门倾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的护卫依然在搜查。 一炷香后,众护卫回来复命。 “启禀大夫人,没有找到。” “我们也没有找到......” 崔大夫人站起来:“你们去下一处搜查吧。” 说完,就往外走,但她没有跟随白启去下一处,而是带着自己的人回了大房。 ...... 崔咏轩离开前院后,就回了三房正院。 柳氏看见他回来,连忙上前迎接,试图打探消息:“三爷,老夫人叫您去做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说了会话。”崔咏轩淡淡道。 柳氏没有起疑,又继续打探:“白统领带着人搜查全府,说是老夫人的镯子掉了。 “三爷,老夫人究竟丢了什么镯子,这么兴师动众?” 崔咏轩想起母亲当时的动作,镇定地回答:“就是母亲常年戴在手腕上的那只镯子,是父亲与母亲的定亲之物。” 难怪这么兴师动众。 柳氏没有再怀疑,但她又开始打探崔衡玥的消息:“三爷从福海院过来,有没有听老夫人说元娘犯了什么错?要把她关到什么时候?” 说这话的时候,柳氏眸中闪过一丝幸灾乐祸。 这一幕没有逃过崔咏轩的眼睛,他突然想起崔衡玥要帮五郎的事,顿时觉得柳氏面目可憎。 “不过就是顶撞了长辈几句,很快就出来了。” 话落,崔咏轩站起来就往外走。 柳氏急了,急急忙忙喊道:“三爷,您去哪儿?该用晚膳了。” “你自己用吧。”风中传来崔咏轩的声音。 柳氏气得直跺脚。 ...... “三爷。”守卫看见崔咏轩,连忙行礼。 崔咏轩昂着头,神情倨傲地下令:“开门。” 守卫迟疑了一下:“三爷,国公爷有令,不许任何人探视......” 他又看向崔咏轩身后的魏姜,目光停留在魏姜手中的食盒上:“也不许给元娘送吃的。” 崔咏轩顿时板下脸:“元娘是我的女儿,我给她送点吃食怎么了?她若饿出什么毛病,我第一个就杀了你。” 闻言,守卫瑟缩了一下,赶紧去开门。 房门打开之后,崔咏轩吩咐魏姜在外面等着,然后从他手中拿过食盒,走进房间。 “元娘,我来看你了。” 崔咏轩露出慈父般的笑容,将食盒中的饭菜端出来,放在旁边的案上。 他想着自己对女儿如此贴心,唯恐她饿坏了肚子,她一定会很感动,然后双手奉上画像。 然而,崔衡玥冷眼看着他忙碌,语气幽幽道:“那凶手早上杀了工部侍郎,到现在还没有被官府找到,要么就是他已经出了城,要么就是他躲在城内一个很安全的地方。 “我若是父亲,就赶紧派人去找,否则时间一长,凶手逃之夭夭,五郎就白白丧失了一个博得孙尚书另眼相看的机会。” 崔咏轩动作一滞,随即端起一盘肘子,拿了一双筷子就走向崔衡玥。 “元娘,你肯定饿坏了吧?来,先吃点菜,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 说着,夹了一块肘子递到崔衡玥嘴边:“来,咬一口。” 崔衡玥怔住了。 有那么一瞬,她望着崔咏轩脸上慈祥的笑容,就好像看见了母亲对她笑,很亲切,也很温暖。 肘子散发出来的香味让她不自觉地咽口水,只想张开嘴巴狠狠地咬一口肘子肉,嚼烂它,吞下它。 在美食的诱惑下,崔衡玥情不自禁地张开嘴巴。 然而下一瞬,她撇开脸,冷声道:“我饿不饿的有什么关系?反正是要嫁出去的女儿。 “只可惜我那五弟,明明有机会博得主考官的赏识,却因为父亲不作为白白丧失了这个机会。” “啪!” 肘子脱落,掉在盘子上,汤汁溅了崔咏轩一脸。 崔衡玥冷眼瞧着,继续说道:“父亲参加过科考,应该知道进士及第并不容易,五郎学识虽然不错,但比起京中其他名门子弟却差了一点。 “他这么刻苦读书,难道您忍心看他明年落第吗?” 崔咏轩顿时变了脸色,将盘子和筷子放在案上,抬起袖子擦掉脸上的汤汁。 随后,他又走到崔衡玥面前:“我若是说服老夫人放了你,你就将那人的画像给我吗?” “不......” 崔衡玥无视崔咏轩铁青的脸,缓缓说道:“不仅要放了我,还要下令取消我之前的惩罚,也不许再因此事惩罚我。 “让我回去静兰苑,给我治伤,不许惩罚静兰苑的人,做到这些,我马上画画像。” 崔咏轩想了想,斩钉截铁道:“好,你等着。” 话音未落,就一阵风似的冲出房间。 他跑到崔老夫人面前,将崔衡玥跟他说的话告诉崔老夫人,并说:“母亲,元娘说得对,再拖下去,凶手可能就跑了,您赶紧下令放她出来吧。” “不行。”崔老夫人拒绝了。 “母亲——” 崔咏轩急了:“您不就是想关着她吗?放她回静兰苑,不让她出府跟关着她有何区别? “五郎已经与马大都督的女儿定亲,若是他明年能进士及第,再迎娶马大都督的女儿,那就是双喜临门。 “您不是最疼五郎了吗?为何这点小事都不肯为他做?” 崔老夫人被噎了一下,盯着这个最宠爱的儿子看了一会儿,终于妥协...... 第318章 余孽 天色渐渐暗下来,也无人来厢房点燃烛灯。 崔衡玥微微垂着头,闭了一下眼睛又睁开,让双眼适应黑暗。 外面隐隐传来动静,但无人再靠近厢房。 没过多久,外面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应该是她那位担忧儿子前途的父亲,崔衡玥心想。 房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口的人果然是崔咏轩,崔衡玥脸上划过一丝苦涩,既开心又心酸。 如果她的兄长还活着,崔咏轩也会如此这般为他操心吗? 崔衡玥不知。 “把锁打开,快点。”崔咏轩走进房间后就迫不及待地下命令。 白启走到崔衡玥面前,掏出钥匙打开她手脚上的铁链:“老夫人有令,您可以回去静兰苑,也不用抄写府规了。” “那祖父和祖母还会因为我出府的事惩罚静兰苑的人吗?”崔衡玥假装什么事都不知道,小心翼翼地问。 白启没有怀疑,但他刚要回答,就被崔咏轩抢了先。 “不会,你提的要求你祖母都答应了。” 崔衡玥又问:“那祖父答应了吗?” 屋中突然安静下来。 崔咏轩愣了一瞬,随即若无其事地说:“答应了,你现在可以画了。” 这么迫不及待? 崔衡玥眸色变冷,捂着手臂说:“我现在手痛,画不了。” 崔咏轩瞬间拉长了脸,但瞥见她手腕上的伤痕以及袖子上的血,怒气渐消。 “叫陈大夫过来。” 崔衡玥急忙说道:“让陈大夫去静兰苑吧,我现在就回静兰苑。” 话落,她就慢慢地朝外走。 走了两步,她又回头看向崔咏轩:“父亲也一起去吧,等我的伤包扎好了,我就开始画。” 闻言,崔咏轩欣喜不已,快步追上去。 崔衡玥走得很慢,从前院走回静兰苑的路上,她偶尔会和崔咏轩说说话,因为画像的事,崔咏轩对崔衡玥十分温柔。 父慈女孝的画面被周围的仆人看在眼里,他们连忙向自己的主子禀报。 没过多久,府中各房就知道了三爷亲自去接崔衡玥的消息。 柳氏知道后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敢去静兰苑。 崔衡玥回到静兰苑时,原本看守静兰苑的所有护卫都已经撤走,且静兰苑的仆人也都被放了出来。 “元娘,您回来了。” 水芙和水蓉站在院门口迎接崔衡玥,当她们看见崔咏轩时,很是诧异。 “见过三爷。”两人忙行礼。 崔咏轩没有看她们,而是提醒崔衡玥:“小心脚下。” “多谢父亲提醒。”崔衡玥冲崔咏轩笑了笑,随后跨过门槛。 崔咏轩目光慈爱,紧随其后。 看见这一幕的水芙和水蓉惊呆了,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融洽了? “陈大夫来了。” 身后传来魏姜的声音,水芙和水蓉连忙迎进陈大夫。 给崔衡玥看完伤之后,陈大夫就离开了静兰苑,并将崔衡玥的伤势禀报给崔老夫人。 崔衡玥没有食言,伤口包扎好之后,她就坐在书案后面,拿过纸笔画了起来。 “这就是那日出现在叶府附近的可疑男子,父亲赶紧派人去找吧。” 未等墨迹干透,崔衡玥就将画像递给崔咏轩。 “好。” 崔咏轩有点激动,接过画像就离开了房间。 守在外面的水芙和水蓉看见崔咏轩离开之后,就走了进去。 “元娘,你给了三爷什么东西?他好像很高兴。”水芙小心翼翼地试探。 崔衡玥只说了一句“没什么”,就吩咐她们:“去做碗面给我吃,我饿了。” 水蓉转身就走,水芙留了下来。 但崔衡玥吩咐水芙:“你去帮帮水蓉,动作快点,我现在要吃。” 水芙只好离开房间。 在她们走后,温娘子悄悄走进崔衡玥的房间。 崔衡玥下意识地抄起手边的毛笔,准备攻击。 “元娘,是我。”温娘子轻轻地关上门,走了过来。 崔衡玥松了一口气,放下毛笔:“都处理干净了吗?” 温娘子:“所有证据已经销毁,你放心,他们不会怀疑到我们头上。” 崔衡玥并未感到高兴,而是严肃地看着温娘子:“除了这件事,甄九还让你做什么事?” “没有了。”感受到崔衡玥的不悦,温娘子解释道:“其实,甄九并不是不相信你,只是怕你太心软。 “所以才叫我做这件事,让你看清楚崔权的真面目。” 崔衡玥没有说话,良久之后,她才说道:“你们尽管放心,我从不食言。” 另一边,崔咏轩拿着画像去了前院,将画像交给崔老夫人。 崔老夫人当即命人按照画像去寻人。 “国公爷,您醒了?” 内室传来激动的声音,崔老夫人急忙冲了进去,崔咏宗和崔咏轩两兄弟紧随其后。 崔权刚苏醒过来,脑中一片空白,看着自己的妻子问:“出什么事了?我这是怎么了?” 崔老夫人上前,握着他的手,眼睛微红:“你......刚才中毒了......” 接着,崔老夫人将他晕倒之后的事告诉了他,但隐瞒了他所中之毒是何种毒药。 崔权听完后,脸色非常难看:“抓到下毒之人了吗?” 白启“噗通”跪下:“属下无能,目前还未查出下毒之人......” 崔权没有说话,眸中隐隐有怒火闪现。 屋中的人大气不敢出。 数息之后,崔老夫人突然开口:“你们都下去吧。” 崔咏宗窥探了一眼父亲的脸色,随即往外走。 见状,其他人默默地离开了。 当房间里只剩下崔权夫妇时,崔老夫人将实情告诉了崔权:“国公爷,你所中之毒不是北汉之物,而是当年......甄太医所中之毒。” “什么?” 崔权大惊失色,不由自主地拔高了声音。 下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压低声音:“府中怎么会出现那种毒药?难道京师进了南唐的奸细?” “我看未必。”崔老夫人思考了一下:“如果京师进了南唐的奸细,摄政王不可能不知道,他毫无动静,说明京师没有南唐的奸细。”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道光,崔老夫人惊道:“当年甄太医被灭门,但甄府有人逃过了这一劫。 “或许,下毒之人就是甄氏余孽......” 第319章 求见 崔老夫人又将崔衡玥回静兰苑一事的经过告知崔权,并对他说: “这次是我们误会元娘了,如果我们能找到画像上的男子,应该就能找到凶手。 “届时好好安排一番,让五郎在孙尚书面前露个脸,明年就一定能进士及第。” 她说到后面,眸中隐隐跳跃着兴奋的光芒。 崔权平静地看着她,语气淡淡:“等找到人再说。 “还有,往后元娘要是想出府,不要阻拦她。” 崔老夫人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崔老夫人就离开了书房。 在崔老夫人离开之后,崔权招来白启,吩咐他:“多派些人盯着静兰苑,我要知道元娘到底是怎么溜出府的。” “是。”白启恭敬道。 崔权又问:“找到下毒的人了吗?” 白启顿时变了脸色,“噗通”跪下:“属下无能,搜查了整个府邸,没有搜出解药,也没有发现可疑的人。” 闻言,崔权神色变得很凝重,他默了默,再次吩咐:“停止搜查,重新调查府里的仆人……” 白启听完后,提醒道:“这样做的话,要很长时间。” “无妨。” …… 翌日。 崔权没有去上朝,留在府中调养身体,并让崔咏宗去帮他请假。 “长兄,等等——” 崔咏崀跳上崔咏宗的马车,吩咐充当车夫的曾铭:“出发吧。” 然后关上马车门,看着崔咏宗:“我昨晚回府就听说白启带人搜查了整个府邸,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咏宗面不改色,淡淡说道:“就是你听到的那样,母亲弄丢了父亲送给她的定亲礼物。” “我不信。” 崔咏崀见崔咏宗伸手去拿茶杯,他迅速伸手,抢在崔咏宗前面取了茶杯,又倒上热茶,双手捧着茶杯递到崔咏宗面前。 “长兄,你我兄弟并肩作战这么多年,我从来都是唯你马首是瞻,有什么事也不瞒着你。 “母亲虽然很宝贝父亲送她的定亲礼物,但不会这么兴师动众,连前院都搜查了。 “我问过了,母亲昨天只去了父亲的书房,并没有去过前院其他的地方。” 崔权眼神微动,沉默了一瞬,接过茶杯喝了一口,随后缓缓说道:“母亲的镯子并没有丟,是父亲中毒了……” 见崔咏崀震惊得张大嘴,想要叫出来,崔咏宗连忙示意他噤声。 “长兄,你接着说。”崔咏崀努力控制住心中的震惊。 接着,崔咏宗将昨日发生的事告诉兄弟。 “难怪老三今日见着我,那脸上的得意藏都藏不住,原来是这么回事。” 崔咏崀说着,心中怒气上头,对崔咏宗说:“长兄,出力的是你和父亲,凭什么好处给三房?” “那画像出自元娘之手。”崔咏宗不为所动。 崔咏崀更生气了:“那又如何?她偷溜出府本就该重罚,现在说出线索是将功折罪,好处不能归三房。” “主考官还没定,这都是没影的事,你何必这么激动?”崔咏轩一脸无所谓的表情。 “虽然是没影的事,但若是抓到凶手就是大功一件,怎么能用在五郎那个臭小子身上? “五郎那个榆木疙瘩,学问比我的六郎还差,就算他在主考官面前留下印象,到时候学问不过关,照样会落第。 “这样的话,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功劳吗?” 崔咏宗没有说话。 崔咏崀见他神色松动,继续劝道:“长兄,大郎外放也快三年了,今年年底他就会回京述职,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将大郎留在京师? “大郎以后是要接替你的位置,他的战场在京师,该回来了。” 崔咏宗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二郎也在外地,你若不想老三得逞,可以多派些人去找。” 顿了一下,崔咏宗又说:“我可以帮你。” 听见这话,崔咏崀忙说:“二郎还年轻,让他在外面闯荡一下,日后也能更好的辅佐大郎。 “何况,二郎外放还没三年,不宜回京。” 这话倒是实诚。 崔咏宗默了默:“……我考虑一下。” 听见这话,崔咏崀就知道事情成了。 …… 静兰苑。 早膳后,温娘子趁水芙和水蓉不在的时候,偷偷地走进崔衡玥的卧房。 “元娘,国公爷醒了。” 听见这话,崔衡玥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 她双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 温娘子见状连忙去扶她,让她靠在枕头上。 窥探了一眼崔衡玥的脸色,温娘子小心翼翼道:“甄九的父亲没有骗他,崔权是凶手。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崔衡玥沉默了一瞬:“等我养好伤,就去搜集证据。 “你也回去好好养伤,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我们必须养精蓄锐。” 温娘子欣喜不已,道声是后就离开了卧房。 接下来的几天,崔衡玥日日躺在床上养病,谁来也不见,包括崔大夫人和崔二娘。 …… 云州城外。。 崔咏崀见他神色松动,继续劝道:“长兄,大郎外放也快三年了,今年年底他就会回京述职,为何不趁这个机会将大郎留在京师? “大郎以后是要接替你的位置,他的战场在京师,该回来了。” 崔咏宗心中微动,面上不动声色:“二郎也在外地,你若不想老三得逞,可以多派些人去找。” 顿了一下,崔咏宗又说:“我可以帮你。” 听见这话,崔咏崀忙说:“二郎还年轻,让他在外面闯荡一下,日后也能更好的辅佐大郎。 “何况,二郎外放还没三年,不宜回京。” 这话倒是实诚。 崔咏宗默了默:“……我考虑一下。” 听见这话,崔咏崀就知道事情成了。 …… 静兰苑。 早膳后,温娘子趁水芙和水蓉不在的时候,偷偷地走进崔衡玥的卧房。 “元娘,国公爷醒了。” 听见这话,崔衡玥原本苍白的脸更白了。 她双手撑着床板,想要坐起来。 温娘子见状连忙去扶她,让她靠在枕头上。 窥探了一眼崔衡玥的脸色,温娘子小心翼翼道:“甄九的父亲没有骗他,崔权是凶手。 “现在,你打算怎么做?” 崔衡玥沉默了一瞬:“等我养好伤,就去搜集证据。 “你也回去好好养伤,接下来的日子会很辛苦,我们必须养精蓄锐。” 温娘子欣喜不已,道声是后就离开了卧房。 接下来的几天,崔衡玥日日躺在床上养病,谁来也不见,包括崔大夫人和崔二娘。 …… 云州城外。 第320章 得逞 云悬寺。 穆云站在廊下,望着远处阴暗的山峦,突然感慨:“自从那个小丫头走后, 南殿就清静了很多。” 赤野不解道:“主子喜欢清静,这样不挺好的吗?” “……”穆云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那是以前。” 赤野没听懂,正想询问就听见穆云说:“去准备点吃的,我饿了。” 正在这时,云晨来报:“将军,山下有人求见楚王。” “是谁?”穆云很诧异,已经很久没有人来求见主子了。 云晨回答:“听山下的守卫说,是镇国公世子……” 一听是镇国公府的人,穆云想也不想就说:“主子不会见他的,让他回去吧。” “将军,我还没说完。”云晨弯了弯唇角,胖脸上露出笑意:“镇国公世子说他是受小疯子所托,来给楚王送东西的。” 受崔衡玥所托? 穆云脸色微变,略微思考了一下,吩咐道:“叫云林去接镇国公世子上山,先安排在南殿的会客室。” “是。”云晨领命而去。 云晨走后,穆云对赤野说:“别准备吃的了,我去一趟北殿。” 话落,穆云起身离开观音阁,前往北殿。 …… 神隐宫中很安静,只偶尔听见勺子与碗盘碰撞发出的清脆声音。 穆水站在桌旁,一边窥探楚王的脸色,一边为楚王夹菜。 当楚王多吃了两口某道菜,她就会悄悄地记在心里。 突然,楚王放下筷子,看向穆水:“对了,水芙和水蓉最近有没有传信回来? “崔衡玥最近怎么样了?” 穆水愣了一下,随即回答:“昨日收到了水芙和水蓉传回来的信,您太累了就没看。” 说着,她掏出信递过去。 楚王瞟了一眼信:“你看了之后告诉我吧。” “是。” 于是,穆水拆开信看完,然后向楚王禀道:“中秋节,崔小娘子进宫后受到了太后的刁难。 “太后命人给崔三爷和崔小娘子做滴血认亲,但太后暗中让人作假,想把崔小娘子赶出崔府,幸好被常山郡王发现,才得以保住崔小娘子的身份。 “后来崔小娘子在中秋宫宴上大出风头,太后很喜欢崔小娘子,留她在宫中住了几天。 “不过,崔小娘子在宫里救了一个被太后罚去掖庭的宫女,叫绿儿。 “但出宫后,绿儿就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劫走了,至今下落不明。” 穆水说完信中的内容,就将信叠好放在楚王面前的桌上。 楚王看也没看,问道:“那小丫头在中秋宫宴上怎么出风头的?” “信中说崔小娘子舞了一曲剑舞,让崔二娘弹的琴,当时在场的很多人都陶醉在她们的才艺中。” “剑舞?”楚王沉默了。 那个小丫头打什么主意? “主子。” 这时,穆风出现在门口:“穆云来了。” 话音未落,穆云就已经越过穆风,走进殿内。 “这么巧,主子正在用膳呢,不知属下有没有这个荣幸,与主子一起用膳?” 穆云笑呵呵地望着楚王。 “坐吧。”楚王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穆云顺从坐下,随后冲穆水咧开嘴笑:“这桌上的菜有点少,不够吃。” 穆水扫了一眼桌面,两个人吃确实有点少。 “好,我去厨房再拿些吃食来。” 看着穆水走远了,穆风从外面走进来,一本正经地调侃穆云:“你不是说穆水是自己人吗?怎么还特意把她支开?” “……” 穆云被噎了一下。 他不自然地移开目光,梗着脖子说:“这次不一样,有人求见主子。” “每年求见主子的人多了去了,他们的目的都一样,这次能有什么不一样的?”穆风下意识地反驳他。 穆云懒得跟他争辩,转头对楚王说:“主子,镇国公世子受崔衡玥所托,来给您送东西。” 穆风脸色微变,终于理解穆云的用心。 楚王听完后很淡定,拿起筷子继续吃。 “主子,您要见见镇国公世子吗?”穆云小心翼翼地问。 楚王慢条斯理地嚼完嘴里的食物,缓缓说道:“既然是来送东西,你把东西收下就行了。” 穆云心领神会,取了一双新的筷子,坐下来吃饭,还不忘招呼穆风:“你吃了吗?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 “我不饿。”穆风白了他一眼,走到门外站着。 吃完饭以后,穆云回了南殿。 云晨等候多时,看见穆云回来,急忙迎上前:“将军,镇国公世子到了,您要亲自去见他吗?” 穆云没有回答,径直下了楼梯。 到了地藏阁的南门,见云晨站在门口没动,穆云回头看他:“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 “啊?哦,来了!”云晨顿时露出笑来,激动地跑过去。 守在会客室外面的云林看见他们,忙行礼:“将军,您来了。” 听见动静,屋内的吴御忙站起来,看向门口。 “见过穆云将军。” 吴御对着穆云行了一个晚辈礼。 穆云连忙避开他的礼,“当不起世子的大礼,世子请上座。” 吴御没有听从,就近坐下:“唐突拜访,还请将军谅解。” “无妨。”穆云在他对面坐下,继续说道:“听说你是受崔衡玥所托来送东西给楚王,不知崔衡玥让你送的东西是什么?” 穆云一进来就注意到吴御两手空空,他在心中猜测崔衡玥让吴御带来的东西应该很小,能贴身收藏。 吴御坐着没动:“崔元娘交代了,要我亲手交给楚王,所以,恕我不能给将军看。” “……”穆云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楚王不见客,世子还是将东西给我吧。 “你放心,我不会看的。” 吴御神情严肃地道歉:“将军,对不住,恕我不能给你。 “我必须亲手交给楚王,这是崔元娘特意嘱咐我的。” 穆云:“……” 想了想,穆云站起来:“那就请世子稍等片刻,我去通传一声。” 又吩咐云晨:“去准备一桌饭菜,好好招待吴世子。” 云晨连忙命人准备。 穆云到了北殿,将吴御的话告诉楚王:“……主子,现在该怎么做?” 楚王略微沉思了一刻:“那小丫头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重要的东西给我。 “这样,你派人看着南殿那些人,让他们呆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再避开人把吴世子带过来。” 穆云领命而去。 第321章 她的用意 月上梢头,丝丝缕缕的月光照进云悬寺,只在崖边洒下柔和的光辉。 吴御跟着穆云,穿过昏暗的长廊,踏上楼梯,一步一步走到观音阁。 又穿越空中栈道,走完一层楼梯,终于来到了神隐宫。 云悬寺果然是座很神奇的寺庙。吴御心想。 “吴世子,请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进去禀告一声。” 穆云把吴御留在门外,自己踏入殿内,轻手轻脚地走到内室。 “主子,镇国公世子到了。” 楚王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旁边的穆火:“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穆云见楚王和穆火有话要说,就默默地站着。 穆火瞥了一眼外室,走到楚王身边,掏出一个荷包递过去。 “这是京师暗桩传回来的,说是崔衡玥亲自送到他们那里,请他们转交给您的东西。” 穆云眼神微动,看了过去。 那是一个紫色暗纹荷包,看着很普通。 小丫头送个荷包回来干什么? 难道里面有信? 正琢磨着,他就看见楚王伸手去拿荷包,却被穆火拦住了。 “主子,这个荷包有毒,先吃颗解毒丸吧。” 说着,穆火先递了一颗解毒丸给楚王。 楚王吃了解毒丸,就去拿荷包。 穆云悄悄地掏出一颗解毒丸吃了,然后慢慢地上前,打量那个荷包。 “这不是什么剧毒。” 楚王拿着荷包闻了闻,对他们说道。 穆火附和道:“是,上面的毒药很普通,毒不死人,但长久接触,对身体很不好。” “小丫头送个毒荷包来是什么意思?”穆云很不解。 楚王抬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打开荷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 荷包里装的是药渣。 楚王从案上的竹筒中取出一个木夹子,翻了翻药渣,找到了藏在里面的毒药。 “确实是普通的毒药。” 楚王说完,放下木夹子,仔细检查荷包。 检查完外面,他又把荷包翻过来,查看里面,并没有发现什么暗藏的线索。 穆火看得一头雾水,忍不住开口:“这个小丫头到底想跟您说什么? “不会是想告诉您,她被人下毒了,让您去救她吧?” 说到这里,穆火突然停下来,觉得自己猜错了:“没听京师的暗桩说她中毒了,她那天去送荷包也挺好的,没有中毒。” 穆云也很不解。 但楚王听了穆火的话后,脑中闪过一道光亮:“她……是不是想跟我说,荣贵妃死于中毒?” 穆火和穆云神情一滞。 一直站在楚王身边不说话的穆风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主子应该没有猜错,崔小娘子就是这个意思。” “那小丫头让镇国公世子送来的东西是什么?”穆云小声嘀咕。 楚王听见了,将手中荷包顺手放在案上,推动轮椅往外走。 “去看看。” 穆风连忙追上去,抓住轮椅椅背,慢慢地往外推动。 站在门外的吴御自从知道楚王就在殿内,心情就紧张起来。 结果等了很久,也没见人出来,心里又开始琢磨:楚王把他晾在外面,是不是要给他一个下马威? 正琢磨着,里面传来轮椅转动的声音,他不由得看向殿内。 才看了一眼,就听见里面响起咳嗽声。 “咳咳……吴世子,请进来吧。” 穆风突然出现在门口,对吴御说道。 好快! 他居然没察觉到。 这么快的动作,这人应该是楚王府的护卫统领——穆风。 吴御压下心中的惊讶,冲穆风点了点头,就走进殿内。 他偷偷瞄了两眼。 轮椅旁边各站了一人,穆云他已经见过了,那另一个人……应该就是穆火大将军。 坐在轮椅上的楚王比记忆中的模样苍老了很多,神情淡然,似乎在寺庙住久了,已然超凡脱俗。 “镇国公府吴御见过楚王。”吴御停下脚步,恭敬行礼。 楚王看着他,淡淡道:“不必多礼,坐。” 吴御又冲穆火行了一个晚辈礼,才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 在吴御坐下之后,楚王就开门见山地说:“崔衡玥让你带什么东西了?” 吴御没有卖关子,站起来将荷包双手奉上:“这就是崔元娘让我带给您的东西。” 殿内的人看见他手上的荷包,都愣住了。 紫色暗纹荷包,与穆火收到的荷包一模一样。 但只一瞬,他们就恢复了正常。 穆风过去拿荷包,却被吴御侧身避开。 见众人看着他,吴御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他犹豫了一下,终是说了实话: “我不知道崔元娘为何要送这样一个荷包给您,但是,我必须告诉您,这个荷包有毒。” 闻言,楚王面色不改,穆火等三人暗中交换了一下眼色。 “那我们先吃颗解毒丸吧。”穆风掏出一个药瓶,倒出四颗解毒丸,分给楚王、穆火、穆云。 四人吃了解毒丸,穆风又走到吴御面前:“看吴世子跟没事人一样,应该吃过解毒丸了,那我就不给你了。” 他收起药瓶,朝吴御伸出手:“把荷包给我吧。” 吴御将荷包放在穆风手上。 穆风把荷包交给楚王,并用身体挡着吴御。 穆火和穆云一直盯着吴御看,在他们的注视下,吴御不由地低下头。 穆火和穆云这才收回目光,看向楚王手中的荷包。 这个荷包不仅跟穆火收到的那个荷包一模一样,而且荷包里面装的东西都是一样的。 楚王突然明白崔衡玥这么做的用意,她在帮他试探镇国公府的立场。 他示意穆风让开,然后对吴御说:“辛苦吴世子跑这一趟,东西我已经收到了,那就不留吴世子了。” 一听楚王开始赶人,吴御急忙说:“等等,我还有话跟您说。” 闻言,楚王冲穆火等人挥了挥手:“你们都退下吧。” 穆火等人退出大殿,守在门口。 见状,吴御往前走了两步,压低声音道:“楚王,我这次来不光是帮崔元娘送东西,还为了北汉而来。” 为了北汉? 楚王眉梢高挑:“此话怎讲?” 见楚王接话,吴御心中一喜,忙说:“楚王,您多年不在京师,不知道如今的局势。 “自从您离开朝堂后,南唐等国就对北汉虎视眈眈,虽然有王大都督等将领拼死守护,但我们还是失去了不少城池。 “朝中不少大臣希望您出山,率领我们把那些贼寇赶出北汉……” 楚王伸手制止他:“不必说了,我当年离开京师时说过,不会再回朝堂。” 话落,他朝外喊道:“送客。” 第322章 另辟蹊径 听到楚王的命令,穆火、穆云、穆风三人立即从殿外冲进来。 “吴世子,请回吧。” 吴御不甘心就这样被赶出去,他无比恳切地说:“楚王,北汉需要您,百姓需要您,您……” “送客!”楚王厉声打断他。 穆火走到吴御面前,挡住他的视线,神情严肃:“吴世子,不要让我动手,请回吧。” 听见这话,吴御认真地打量了一番穆火,最终放弃了武力相抗的念头。 “请楚王好好考虑一下晚辈的建议,晚辈告辞。” 吴御施礼告退。 还是由穆云送吴御离开,当他们的身影消失在神隐宫外侧的楼梯时,穆水从暗处走了出来。 “那位小郎君是谁?穆云把他带到神隐宫做什么?” 她站在原地琢磨了一会儿,才走向外侧楼梯,前往菩提阁。 在穆水走后,穆风转身回了寝殿。 “主子,刚才穆云送吴世子离开的时候被穆水看见了。” 穆火脸色微变,他下意识地看向楚王,却见楚王面不改色,淡淡地说了一句:“她不认识吴御。” 听见这话,穆火和穆风瞬间明白了楚王的意思。 “我去跟穆云说。” 话落,穆风就离开了大殿。 穆火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主子,看来摄政王笼络人心十几年,还是没能彻底掌控人心。 “吴世子的担忧不无道理,而且他不是为他一个人来的,是为那些忠臣来传话,您打算怎么做?” 楚王略微沉吟:“看看再说。” …… “关门!” 随着声音落下,山门缓缓关闭,将吴御等人阻隔在山道上。 “世子,您见到楚王了吗?”心腹简十一上前询问。 等在原地的洛五幽幽说道:“没见世子被赶出来了吗?肯定是没见到。” 闻言,简十一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我见到楚王了。” 吴御淡淡的一句话又让简十一兴奋起来。 “真的!那楚王怎么说?” 吴御扫视周围,最后在山门前的石阶上坐下:“楚王说他当年离京时就说过,以后不会再回朝堂。” “他这是……拒绝了?”简十一有点不太确定。 吴御默默地点了一下头,望着空中的月亮发呆。 简十一和洛五交换了眼神,一左一右地坐在吴御身边。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简十一问。 见吴御不说话,洛五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世子,萧将军还在边关等着您呢,不能再耽误了。” 闻言,吴御的神情变得很凝重,他沉思了一刻,猛地站起来:“不行,我绝不能就这样离开,我要去找楚王,跟他好好谈谈。” 洛五冷不丁地问:“您要怎么进去?” 吴御神情一滞,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山门,想了想:“山门总不会永远都关着,我就在这里等,明日一早山门开了,我就闯进去。” “好,世子,我陪您去闯。”简十一兴奋地跳起来。 “……” 洛五心中无语,忍不住泼他们冷水:“你们知道云悬寺中有多少武僧吗? “你们又知道南殿有多少士兵,北殿有多少士兵吗?” 见他们答不上来,洛五没好气地说:“就你们两个这样还想闯进去见楚王? “别到时候还没走到南殿,就被人扔出来了。” 简十一不自觉地融入洛五说的情景中,顿时浑身战栗。 楚王的人可没那么容易对付,他这样和世子闯进去只怕要摔成肉饼。 简十一忍不住劝吴御:“世子,我们还是下山吧。 “您写封信告诉国公爷,咱们对付不了,还是让国公爷自己来吧。” 世子还是太年轻了。 吴御淡淡地看着他。 简十一以为吴御要训斥他,没想到吴御吐出两个字:“下山。” 简十一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吧,对付楚王这种老狐狸,还得国公爷来,我们啊,太年轻,成不了事。” 洛五“嘁”了一声:“你这是夸自己呢还是骂自己呢?” “……当然是夸你们了。”简十一笑呵呵地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互相斗嘴,很快就走到了山脚下。 “把你们的短刀给我。” 吴御突然朝他们伸手。 洛五和简十一不明就里,但还是把身上的短刀给了他。 收了他们的短刀,吴御又朝其他的护卫要短刀。 将所有护卫的短刀都收走之后,吴御拿了一块布将这些短刀包裹住,系在背上。 这时,洛五看出了不对劲,走到吴御身边:“世子,您想干什么?” “你们看那边。” 吴御伸手指了指云悬寺外侧的山崖,对他们说:“我刚才在寺里看过了,山崖没人看守。 “而且现在是晚上,大家都睡了,巡查的人也不多,如果我从山崖上去,就有可能避开巡查的人,潜入楚王的寝殿。” 他居然还没打消见楚王的念头? 洛五倍感无奈,劝道:“世子,那是山崖,光秃秃的,连个踩脚的地方都没有,您怎么上去?” 吴御指了指包袱。 洛五:“……” “那也太高了。”简十一望着高耸的山崖,目光担忧。 “我可以。” 吐出这三个字,吴御就开始下命令:“你们两个带领其他人离开云悬寺的地界,不要让别人发现我不在……” 最后,他叮嘱他们:“明日子时我若没回来,你们就直接去边关。” “不行,要走一起走。”简十一和洛五异口同声道。 吴御脸色一沉:“怎么,你们觉得我走不出云悬寺?” 两人连忙解释:“当然不是,我们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行了,出发吧,违者军法处置。” 吴御一声令下,两人不得不依计行事。 山脚下的守卫见他们要离开,没有阻拦他们。 而这个时候,吴御已经悄悄地离开队伍,潜入了山崖下的河流。 吴御一股脑地朝着山崖游过去,却突然遭遇了阻碍。 是一张大网。 要想到达崖下,他必须割断这张大网。 吴御掏出自己的短刀,用力去割网绳。 底下大网一动,立刻就有护卫去禀报穆风:“统领,崖下有人在动大网。” 居然有人敢动他的大网? 穆风很是惊讶:“是谁?” “镇国公世子。” 听到这个回答,穆风更惊讶了。 他想了想,对护卫撂下一句“先等着”,就快速跑进寝殿。 “主子,吴世子又来了。” 第323章 没收 烛光里,楚王从书本中抬起头,目光错愕:“又来了?” 随即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不要开山门,让他在山门外等着,我倒要看看他能等多久。” 那是一刻都等不了。 穆风在心里回应了一句,继续禀道:“主子,吴世子不在山门,他在崖底的河中。” “他想从崖底爬上来?”楚王十分惊愕。 穆风点了点头。 “呵,还真是个有趣的世子。”楚王笑了笑,又继续看书。 穆风听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问:“主子,那放置在崖底的大网是特制的,刀剑割不断,吴世子不知,一直用刀砍那大网。 “您看,我们要不要把他网住?” 楚王翻书的手一顿,略微沉默了数息,他发出命令:“把网撤了,我倒要看看他怎么上来。” “是。” 穆风连忙去传达命令。 穆火闻讯赶来,站在崖边往下看,却什么也看不到。 “那个吴御又来了?”穆火问。 穆风点了点头:“主子让我把大网撤了,看看他能不能上来。” “这么高,肯定爬不上来。”不知何时,穆云也来到了崖边。 “你们在看什么?” 突然,一个清丽的女声响起,三人俱是一震。 穆水缓缓走到穆云身边,探头往崖下看:“这黑漆漆的,什么也没有,你们到底在看什么?” 还是穆火最先反应过来,他故作漫不经心:“听说有条鱼闯入了崖下的大网,主子仁慈,不忍杀生,就命我们放了。” “对,放生。”穆云附和了一句,又故意打哈欠:“啊......好困,我回去睡觉了。” 说完,转身就走。 才走了一步,穆云就停了下来,他回头对穆水说:“睡眠不足会变丑的,早点睡。” 他笑了笑,就走了。 穆水再次看向山崖,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她朝穆火和穆风挥了挥手:“走了。” 一直看着穆水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穆风才彻底松了口气,他对穆火说:“你先回去睡吧,我在这里盯着。” “没事,我再看看。”穆火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往幽深的山崖看去。 ...... 吴御拿着短刀对准网绳一直砍,网绳却丝毫不见破损。 他不甘心,又坚持了一会儿,最后见没有用,就换了一把短刀。 砍了一刻钟,仍然不见破损,吴御心情烦躁,双手抓住网绳用力撕扯:“啊——” 突然,一股强大的力量袭来,吴御猝不及防,手中大网脱落,快速往上,眨眼间就消失在黑暗之中。 吴御:“......” 他刚刚是触碰到什么机关了吗? 带着疑惑,吴御握着短刀,用刀柄敲击面前的崖壁。 “咚咚——” 敲了一会儿,始终没有机关开启的迹象,吴御便放弃了探查。 他仰起头看了一会儿高耸的山崖,随后深吸一口气,右手握住短刀,左手用力拍了一下崖壁,身体腾飞往上冲。 脚尖不时地轻点崖壁,让身体借助力量不停地往上飞,直到力量衰竭,他举起右手,将短刀狠狠地插入崖壁中。 单手吊着短刀,凭借短刀的支撑他停下来休息了一会儿,换只手抓崖壁上的短刀,然后用右手从后背包袱中掏出一把短刀,继续往上。 感觉到累了,他就将手中短刀插入崖壁中,停下来歇息一会儿,如此反复,他慢慢地爬到了崖顶附近。 “他爬上来了。” 风驰看见吴御的动作,又借助月光看清楚了他手中的东西,双眼流露出垂涎之色:“他的短刀居然能插入崖壁中,真是好刀。” “要是我们也有这种短刀就好了。”风掣紧跟着感慨。 穆风早在吴御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时,就施展轻功去往神隐宫。 “主子,吴世子快爬上来了。” 楚王讶异地挑眉:“怎么上来的?” “轻功,累了就用短刀插入崖壁休息一会儿。”穆风回答。 楚王盯着书籍思考了一下:“把崖上的人撤了,其他一切照旧。 “还有,把崖壁上的刀收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穆风心头掠过一丝欣喜,他立刻离开寝殿,前往金刚阁。 刚回到崖边就听见风掣的话,他便接道:“我们很快就有了。” 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穆风说出了楚王的命令。 “撤!” 一声令下,崖上的人迅速撤离,眨眼间就消失在月光中。 片刻之后,吴御施展轻功一跃而上,稳稳地落在崖边。 他先用目光探查周围,寂静无人,这才抬脚轻轻地往前走。 到了崖边的长廊上,确认安全之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柱子休息起来,但右手仍然紧握短刀。 没想到北殿的山崖这么高,累死他了。 吴御靠在柱子上足足休息了一刻钟才缓过来,缓过来之后,他起身前往外侧楼梯。 “站住,你是什么人?” 风驰从楼梯口处的侧门闪出,伸手拦住了吴御。 “我是镇国公世子,我要见楚王。”吴御自报身份,也没有隐瞒自己的目的。 风驰脸色一沉:“楚王不见客,世子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吧。” 这人知道他是从崖底爬上来的。 意识到这一点,吴御打消了退缩的念头:“我今晚一定要见到楚王,还请让开。” “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风驰将手放在了刀柄上。 看见他的动作,吴御二话不说,立即出掌打过去。 风驰猝不及防,虽然极力躲避,却还是被吴御打中了手臂。 一击即中,吴御趁此机会越过侧门,踏上楼梯。 “站住——” 风驰“恼羞成怒”,对着吴御的背影喊了一句,然后冲暗处说:“你去收短刀,我去追。” 话音未落,他已经纵身一跃,跳上楼梯。 风掣从暗处走出来,在楼梯口往上看了一眼,随即招呼护卫去取崖壁上的短刀。 而吴御刚走到菩提阁,就被火烽和火韬拦住了。 “抓住他。”风驰一边喊,一边冲了上来。 三人迅速将吴御包围。 吴御心中很清楚这些人不会放他去见楚王,于是,吴御什么话也没说,直接朝着火烽和火韬冲了过去。 他得在更多护卫赶来之前把这三人解决掉,这样他就能见到楚王了。 兵刃相接,发出清脆的响声,很快,他们就陷入了激战之中。 打了一会儿,吴御发现这三人并不是普通的护卫,而且他们有些招式很眼熟,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和云悬寺有瓜葛的人,他最近只见过一人,那就是崔衡玥...... “嘶!” 肩上被划了一刀,吴御再不敢分神,全力应战。 第324章 关系匪浅 想到来这里的目的,吴御加快了动作,攻势更加猛烈。 双方往来了百余招,风驰、火烽、火韬被撂倒在地,吴御捂着伤口趁机踏上前往神隐宫的楼梯。 “站住!” 穆云突然出现,拔剑指向吴御:“吴世子,我劝你还是识趣点,早点下山,不然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御举起滴血的刀,目光坚毅:“我有重要的话要跟楚王说,没有见到楚王之前,我是不会走的。” “那就看你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了。” 话音未落,穆云身形一闪,举剑刺向吴御。 下一瞬,吴御身上就多了一道血痕。 好快! 吴御来不及感慨,穆云第二击就接踵而来,他慌忙迎战。 与穆云对战的时候,吴御有一种很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他之前和穆云比试过一样。 他知道,这种熟悉感来源于他和崔衡玥的比试,崔衡玥的许多招式都是穆云教的,但穆云的招式更沉稳、更熟练、更有威力。 “嘭!” 当吴御第三次飞出去,摔在地上的时候,他终于相信了崔衡玥说的话。 “等等——” 眼看着穆云提剑冲过来,吴御连忙伸手阻止他:“我想问一下,崔元娘跟着你学了多久的武功?” “......” 穆云想了想:“三个月。” 她果然没有骗他们。 吴御再次爬起来,慢慢地举起剑,准备迎战。 这时,穆火走了过来,先是看了看吴御身上的伤,然后压低声音对穆云说:“吴世子还要去边关,主子有令,不能重伤他。 “到此为止吧。” 穆云心领神会,收起长剑,看向对面的人:“吴世子勇气可嘉,武功也不错,不愧是镇国公的儿子。 “楚王决定见你了,跟我走吧。” 闻言,吴御心头掠过一阵狂喜,忙收起武器,追了上去。 “今夜之举实属无奈,还请诸位海涵,吴某无心冒犯。”吴御解释道。 穆火和穆云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 见状,吴御没有继续解释,默默地跟着他们。 到了神隐宫,吴御态度恭敬,跪在地上请罪:“吴某此番行事乃是无奈之举,并无冒犯之意,还请楚王恕罪。” 楚王看了看他身上的伤,吩咐穆云:“给他处理伤口。” 于是,穆云命人准备伤药等物,帮吴御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楚王就吩咐穆火等人退下,单独与吴御说话。 “你还想说什么?” 楚王沉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如果还是之前说的那件事,就不必多说了,下山吧。” 来之前,吴御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形,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要说服楚王,就必须从楚王感兴趣的事情入手。 楚王对什么感兴趣,外人并不知道,但从楚王打破规矩放崔衡玥下山这件事可以看出一二。 吴御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中秋节那天,崔元娘被太后留在宫中小住,但当天晚上,崔元娘乔装潜入掖庭,救走了一位万寿宫的宫女,名叫绿儿。 “当时我四叔,也就是禁军副统领接到太后的命令,在皇宫中搜捕刺客,恰巧就碰上了崔元娘。 “尽管崔元娘蒙着面,但我四叔记性好,见过一面的眼睛也能记住,我四叔认出了崔元娘,并放走了她。 “虽然后面不知崔元娘用了什么方法把绿儿带出宫,但是有人告诉我,她们刚出宫没多久,绿儿就被一伙来历不明的人抢走了。” 说到这里,吴御暗中窥探了一下楚王的脸色,见他已经被自己的话吸引住,就继续往下说:“之后,我暗中调查过崔元娘。 “她千辛万苦地救出绿儿,但刚出宫就被人劫走了绿儿,她却没有继续追捕......” 吴御察觉措辞不当,忙改了口:“不对,绿儿刚被劫走时,她去追捕了,但断了线索,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绿儿。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后来想明白了......” 此时已经猜到绿儿下落的楚王眉梢微挑:“喔,你明白了什么?” 楚王回应他了! 说明他这个方法是有用的。 吴御心中欣喜不已,面上不动声色地回答:“崔元娘之前费尽心思救绿儿出宫,绿儿被劫走之后她不可能如此无动于衷。 “唯一的解释就是,绿儿还在崔元娘手中,所以她不着急。” 还算聪明。 楚王眸中闪过一丝欣赏,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吴御一边窥探楚王的脸色,一边试探道:“崔元娘救绿儿是因为某些旧事,但她出生后不久就来了云悬寺,这些旧事肯定跟她没什么关系。 “我猜,她要追查的旧事应该是楚王您想知道的,对吗?” 楚王想到了那只紫色暗纹荷包,崔衡玥给他的线索应该就是从绿儿口中得知。 他避而不答,反而问了吴御一个问题:“吴阔良为何要帮崔元娘?” “因为崔元娘是您的人。” 见吴御如此笃定,楚王不禁好奇:“他是如何认定崔元娘是我的人?” 吴御扬起唇角,神情中带着自豪:“中秋宫宴,我父亲因病没有去参加,我也在府中,但我四叔在宫中当值,他有幸看见了崔元娘在宫宴上的剑舞。” 剑舞? 楚王心中愈加好奇,那个小丫头的剑舞藏着什么名堂? “据我四叔说,崔元娘的剑舞舞得很好,一招一式皆有楚王爱将的风范。” 听到这里,楚王终于明白崔衡玥做了什么。 这个臭丫头,他明明告诫过她不许打着他的名号行事,她却用剑舞告诉他的旧部,她与他关系匪浅。 见楚王沉默,吴御主动道:“据我四叔说,崔元娘第一次进宫就遭到了太后的刁难,太后指使绿儿在水中做了手脚,意图用滴血验亲的方法不承认崔元娘的身份。 “可见,崔元娘在崔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崔氏也并没有真正地认可她。 “而王府不承认崔元娘这个外孙女,是以,崔元娘在京中孤立无援,您若不给她派帮手,她在京中难以成事。 “但现在不同,镇国公府既然知道了崔元娘是您的人,您想知道什么事,镇国公府会帮您查。 “崔元娘想做什么事,镇国公府也能帮她。” 终于回到了正题。 楚王唇角微勾,语气淡淡:“所以,你想跟我谈条件?” “晚辈不敢。” 吴御的态度很谦逊,也很恭敬:“我只是想告诉您,镇国公府的人一日是您的旧部,就永远都是您的旧部,我们会一直效忠您......” 第325章 抢人 破晓之时,一道人影穿过晨雾,慢慢地走进护卫队的视野中。 “快看,有人来了。”简十一叫道。 众人睁大了双眼,同时右手握住刀柄,保持警惕。 雾慢慢地散去,人影慢慢地靠近,站在最前面的人终于看清楚了他的容貌。 “是世子,世子回来了!” 洛五兴奋地跑去迎接吴御。 其他人也跑了过去。 “世子,您回来了。”一群护卫围着吴御,脸上充满了开心。 吴御看见他们也很开心,微笑着冲他们点头。 不过,细心的洛五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世子,您怎么换衣服了?” 此话一出,其他人齐刷刷地看向吴御身上的衣服,灰色棉袍,果然不是世子的衣服。 吴御忍着伤痛,故作轻松道:“原来的衣服弄脏了,楚王命人帮我找了一件干净的。” 楚王还命人给主子准备干净的衣服? 看来,楚王对主子还不错。 简十一问:“主子,事情顺利吗?” “额......还算顺利吧。”吴御说完,吩咐道:“拿纸笔来,我要给父亲写封信。” 洛五立刻去准备笔墨纸砚。 一切准备就绪,吴御站在马儿旁边,将纸铺在马鞍上,快速写了一封信,然后交给洛五: “你带两人即刻出发,亲自将这封信交到我父亲手中,记住,一定要带着我父亲的回信赶回来,我在边关等你们。” 洛五心知这封信的重要性,神色十分凝重:“是,属下必定不辱使命。” ---------- 晋阳,靖国公府。 “三爷,找到了......” 鸣达兴奋地跑进正房,看见坐在崔咏轩身旁的柳氏,后面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柳氏看过来,眸中掩饰不住的好奇:“找到了什么?” “哦,就是我上次不小心丢了个荷包,让他去帮我找找。”崔咏轩抢在鸣达说话之前解释道。 鸣达连忙附和:“对对对,我在帮三爷找荷包。” 柳氏顺势说道:“既然找到了,那就拿出来给三爷吧。” 鸣达:“......” 崔咏轩反应快,故意问鸣达:“该不会是那个荷包已经被踩坏了吧?” “对,荷包被踩坏了,又脏又破。”鸣达反应过来,顺着崔咏轩的话说。 崔咏轩露出嫌弃的表情:“脏了就烧了,还拿来给我干什么?” “是。”鸣达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正房。 柳氏心中起了疑惑:“你丢了荷包,我怎么不知道?是丢的哪个荷包?” “就是你很久之前给我做的荷包,这么久了,你可能都不记得了。”崔咏轩随口解释了一句。 不等柳氏开口,他就站起来:“我还有公务要忙,去书房了。” 话音未落,他已经抬脚往外走,脚步比平时要快。 来到书房,鸣达已经在这里等着他:“三爷,画像上的人找到了。” “在哪?”崔咏轩关上门,迫不及待地问。 鸣达:“在南城外的一座破庙中,是个乞丐......” “没错,就是他,元娘跟我说过,那人就是乔装成乞丐离开叶府的。” 崔咏轩很兴奋,又问:“派人盯着他了吗?” “魏姜正带人盯着呢,绝对不会让他跑了。” “好,你再带些护卫去,传我命令,即刻把人带回来。” “是。” ...... 鸣达离开没多久,崔五郎就来到了书房:“父亲,我想向您请教一下这篇文章。” 崔五郎翻开手中的书,指了指其中一篇文章。 儿子主动来请教学问,崔咏轩很欣慰,详细地讲解了一遍。 教完之后,崔咏轩慈爱地看着崔五郎:“你且安心读书,准备明年的科考,你放心,你这么勤奋,明年一定会进士及第。” 听见这话,崔五郎并没有表现出开心,反而神情忧郁:“可是,我的学问在崔氏子弟中不算是最好的。 “而且,京中有那么多学问好的小郎君,我怎么可能比得过他们?” 论学识,论身份,论地位......他没有一样能跟他们相比。 想到这里,崔五郎神情沮丧,不由自主地垂下头。 崔咏轩见状,不禁心疼起来。 在京中众多小郎君中,他这个儿子虽然不是最聪明的,但也算聪明,学问也不错,但想要在一众优秀的学子中脱颖而出,不用点手段,他这个儿子绝不可能做到。 “你放心,为父会帮你的。” 崔咏轩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肩膀,给他力量。 “多谢父亲。”崔五郎冲父亲笑了一下,但笑容中透出几分不自信。 崔咏轩看出来却没有说破,让他回去休息。 没过多久,鸣达和魏姜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不......不好了......” 崔咏轩顿时沉下脸:“出什么事了?” “乞丐被人抢走了。” “什么?” 崔咏轩惊得站起来,冲向他们:“是谁?居然敢抢我要的人?” 顿了一下,他又问:“是不是那乞丐的同伙救走了他?” “不是。”魏姜摇了摇头:“那些人看着不像是他的同伙,是去抓他的。” 崔咏轩神色凝重:“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你们有没有派人去追?” 两人面露羞愧,垂下头:“我们追丢了。” “你们......”崔咏轩气得脸色铁青,却又骂不出来。 他甩了甩袖子,跑出了书房。 到了外面,崔咏轩放慢脚步,如同往日保持着儒雅的姿态,只不过脚步稍微快了一点点。 他一路走到前院书房,却在院门口被护卫拦下。 “我要见父亲,去通传一声。”崔咏轩耐着性子对护卫说。 护卫遂去通传。 过了一会儿,白启从里面走出来,对崔咏轩说:“三爷,国公爷和大爷正在商议事情,不见其他人,您还是先回去吧。 “或者有什么事您可以先跟我说,我会替您转达给国公爷。” 长兄在里面? 他们在商议什么事情? 该不会是商议......乞丐被抢走的事吧? 崔咏轩越想就越觉得父亲和长兄在说这件事,他想闯进去,却碍于父亲的命令,不敢轻举妄动。 于是,他站在门口,对白启说:“你去跟父亲说,我就在这里等他。” 白启看了他一眼,道声是后就离开了。 “国公爷,三爷还在院门外等着,不肯离开。”白启回到书房,向崔权禀道。 崔权心情不好,不耐烦地说:“他愿意等就让他等。” 随后,又看向自己的大儿子:“你接着说......” 第326章 有话说 书房紧闭,里面没有传出一丝声音,站在外面的守卫如同雕塑般,周围显得愈发宁静。 崔咏宗压低声音,继续说道:“这名乞丐原是叶府的仆人,大家都叫他田六,但今年五月因犯错被赶出了叶府。 “不过,他还有个女儿在叶府当差。 “据他所说,他是因为被赶出府而怀恨在心,所以才做内应,凶手另有其人。” 崔权迫不及待地问:“凶手是谁?” 崔咏宗神情凝重,一字一字地吐出凶手的名字:“齐——年——广。” 居然是他? 崔权的脸色很难看,这个齐年广是左武卫将军,是崔氏的拥护者,但他杀的工部侍郎叶志诚却是王氏的拥护者。 而崔氏和王氏一向都是势不两立。 一旦王氏的人知晓叶志诚是被崔氏的人杀害,王氏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想到这里,崔权惊出一身冷汗,虽然他不怕王氏的人,但此时此刻不宜节外生枝。 “这件事你做得对,人先关着,此事容我想想再说。”崔权道。 崔咏宗想到还等在外面的兄弟,小心翼翼地问:“父亲,老三那边该怎么说? “他一心等着拿这个功劳帮五郎换前程,若是知道我从他的人手中抢走了田六,定会怨恨我。 “您看,要不要叫老三进来,告诉他事情原委?” 崔权当即说道:“此事牵扯甚广,老三心思浅薄,耳根子又软,若是知道此事反而会坏了我们的布局。 “崔府有一个进士及第的子孙就够了,就让他认为是别人劫走了田六吧。” 顿了一下,崔权又道:“你先回去,顺便把老三叫进来,我叮嘱他几句,免得他给我惹祸。” “是,父亲。” 崔咏宗离开书房,来到院门口。 看见崔咏宗走出来,崔咏轩焦虑的心终于有了着落,他连忙迎上去:“长兄,父亲可是要见我?” “进去吧。”崔咏宗说完,径直离开。 崔咏轩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跑进院子,来到崔权的书房。 “父亲。” 进书房之前,崔咏轩就收起慌乱的表情,沉稳地走到崔权面前,恭敬行礼。 他知道,父亲不喜欢他惊慌失措的模样,父亲更喜欢儒雅的他。 崔权从书中抬起头,神情威严:“出什么事了?” 崔咏轩突然萌生了退意,若是父亲知道他连人都抓不到,会不会觉得他没用? 下一刻想到儿子,他又鼓起勇气:“父亲,我的人找到了画像上的乞丐,但没有抓到他,有一伙人从我的人手中把乞丐抢走了。” 说到这里,他面露惭愧,垂下头:“父亲,儿无能,没能抓住乞丐,还请父亲派人助我一臂之力。” 崔权没有骂他,只是问道:“你知道抢走乞丐的人在哪吗?” 崔咏轩:“......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派人去哪里找?” “我......” 崔咏轩后面的话堵在喉咙里,再也说不出来。 崔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好了,这件案子原本就是刑部的责任,我们能帮上忙自然要出一份力。 “但如今你没抓到乞丐,又跟丢了抢走乞丐的人,毫无线索,想帮忙也帮不上,此事就作罢。” 崔咏轩不甘心:“可是,五郎......” “五郎只要扎扎实实读书做学问,自然能得到主考官的赏识,再说孙尚书不一定成为明年的主考官。” 崔权抬起手挥了一下:“我累了,退下吧。” 见崔权面露疲态,且神情中透出几分不耐烦,崔咏轩顿时不敢再说,默默地行礼告退。 白启走过来,担忧地看着崔权:“国公爷,您身体还未痊愈,还是躺着休息一下吧。” 自从解毒之后,崔权就感觉身体大不如前,再加上下毒之人没有找到,上次的刺客也没有查出来,他的心很不安。 他总觉得,有人在暗中对付他。 崔权沉思了一会儿,吩咐白启:“传话给齐年广,让他来见我,记住,不要让人察觉。” ...... 靖国公府,五房。 看见崔咏江下衙回府之后就躺在罗汉床上,崔五夫人就来气。 她走过去,掐住崔咏江的手臂拧了拧:“一回来就躺着,也不知道去前院多走动走动。” “啊......放手......” 崔咏江挣脱出来,冲口骂道:“你这泼妇,想谋杀亲夫吗?” 崔五夫人双目一瞪,声音更大:“对,我是泼妇,但我为什么成了泼妇,你不知道原因吗? “还不是你太窝囊,我若不凶一点,我们五房就要被排挤出府了。” 听见这话,崔咏江心虚地移开目光,嘴里嘟囔道:“谁说我窝囊了,我也争取过,但命运如此,就晚了几个时辰,我有什么办法?” “什么时辰?你在说什么?”崔五夫人绕至他的面前,揪着他问。 崔咏江忙道:“没什么。” 他挥开妻子的手,走到旁边椅子上坐下:“我也想日子好过点,但你看看府中现在的情形,后院由老夫人和大嫂掌控,你也插不上手。 “我是庶子,在父亲面前说不上话,四郎和五娘也不争气,在小辈中才艺平平,得不到父亲和母亲的赏识。 “与其挣扎到最后被赶出府,还不如安分一点,至少背靠靖国公府,我们在外面不会被人欺负。” 崔五夫人气道:“是,在外面不会被人欺负,但在府中处处受气。” 崔咏江:“......” 他撇开目光,不想再搭理妻子。 崔五夫人看见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正想发火,门外传来声音:“五爷,五夫人,国公爷派人来了。” 闻言,崔咏江立刻坐端正,快速整理衣服,崔五夫人也开始整理衣服。 一切准备就绪,崔咏江才吩咐道:“进来。” 来的人是方管事,他走进房间,态度很恭敬:“见过五爷和五夫人。 “宫里送了些水果来,国公爷命人分给各房,这是五房的。” 说完,他将手中的一篮子水果放在旁边的桌上。 崔咏江露出笑:“难为父亲还想着我这个儿子,我甚是欢喜,烦请方管事替我向父亲道谢。” “五爷若是欢喜,不如亲自向国公爷表达。”方管事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 崔咏江突然福至心灵,站起来:“方管事说得对,那我现在就去吧。” 他抬脚往外走。 方管事紧随其后。 到了外面,方管事忽然加快脚步,走到崔咏江身边,压低声音道:“五爷,我有话跟您说......” 第327章 献计 崔咏江本以为方管事之前那么说,是提点他去父亲那里露个脸,却没想到方管事是有话跟他说。 他很诧异,同时心中涌起了一丝警惕。 “不知方管事想跟我说什么?” 方管事回头看了看后面,又扫视周围,然后对崔咏江说:“五爷可否移步说话?” 他用眼神示意崔咏江前往院子中间的空地。 崔咏江思考了一下,吩咐身后的仆人留在原地,随即抬脚走进院子。 方管事跟上去,确认周围的人听不到他们的声音,才开口说道:“五爷可知国公爷前几天为何命人围了静兰苑?” 这件事崔咏江一直打探不到内幕,心里十分好奇,如今听方管事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声音情不自禁地压低:“方管事可是知道什么内情?” 方管事露出得意的表情,炫耀道:“我日日都跟着国公爷,自然知道其中缘由。” 他靠近崔咏江,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前不久工部侍郎不是被暗杀了吗?听说元娘知道线索,但不肯说。 “所以国公爷就命人围了静兰苑,以此来要挟元娘,让她说出线索。” 听了这番话,崔咏江却迷惑了:“元娘是怎么知道线索的?难不成......” 崔咏江张大了嘴巴,表情惊愕中带着一丝恐惧。 方管事一看崔咏江的表情就知道他想歪了,连忙说道:“五爷猜错了,元娘之所以知道线索是因为有人告诉她。” “谁告诉她的?”崔咏江更好奇了。 “常山郡王。” 闻言,崔咏江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 元娘是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她也是常山郡王亲自护送回府的,常山郡王有什么内幕告诉她也不足为奇。 崔咏江没有怀疑,继续问:“父亲命人撤出静兰苑,元娘也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应该是说出线索了吧?” “五爷果然聪明。” 听到方管事夸自己,崔咏江忍不住扬起唇角,眼角眉梢染上了得意之色。 方管事一边窥视崔咏江的脸色,一边说道:“元娘把常山郡王给她的凶手画像给了国公爷,但国公爷把这幅画像给了三爷,让三爷带人去追捕凶手。” 什么? 崔咏江握紧了拳头。 方管事扫了一眼崔咏江的手,继续说:“不过,大爷从三爷手中把人抢了,如今人在大房,而且国公爷也知晓此事。” “那三爷知道这件事吗?”崔咏江问。 方管事摇了摇头:“三爷不知道此事。” 说到这里,方管事又扫视了一圈周围,再次靠近崔咏江,神神秘秘地说:“五爷可知国公爷之前为何要让三爷去抓凶手吗?” “为何?” 一听方管事这么问,崔咏江心中的好奇被挑起,他想不明白,既然父亲默许长兄从三兄手中抢人,之前为何不把抓凶手的任务交给长兄? 方管事低声回答:“因为老夫人和三爷请求国公爷把抓凶手的功劳给五郎,好让五郎在陛下和摄政王面前露个脸,明年一举高中。” 听了这番话,崔咏江怒不可遏,拳头咔嚓响:“父亲真是偏心,我的四郎学问比五郎好多了,却不把机会给我的四郎......” 方管事没有说话,静静地听着崔咏江抱怨。 声音戛然而止,崔咏江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方管事:“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些?” “我只是为五爷抱不平。”方管事镇定地回答。 然而崔咏江并不相信他的话:“好了,你想说的我也已经听完了,我们走吧。” “五爷——” 方管事拉住崔咏江,在崔咏江看过来后,又立刻松开手:“其实,我是为四爷来的。” “老四?” 崔咏江很惊讶,老四被禁足了十年,居然还有人帮他做事。 方管事主动解释道:“我刚到国公爷身边时还年幼,有一日不小心犯了错,国公爷要把我赶出府,是四爷帮我求情,国公爷才留下了我。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记着四爷对我的恩情,所以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他。” 崔咏江越听越糊涂:“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方管事解释道:“当年,四爷被禁足是因为大爷和二爷从中作梗,才让国公爷下了禁足的命令。 “若是往后大爷继承了靖国公府,四爷必死无疑。 “但五爷不同,您和四爷同为庶子,昔日兄弟相互扶持,情深义重,若是您成为靖国公府的主人,您一定会保住四爷。 “您放心,四爷志不在靖国公府,他曾说过只想和四夫人过闲云野鹤的日子。” 成为靖国公府的主人? 崔咏江心动了,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低声训斥:“放肆,长兄才是靖国公府未来的主人,也是崔氏未来的族长,你休想挑拨我们兄弟之间的情义。” “五爷,我说的都是真心话,您又何必自欺欺人?” 趁着崔咏江愣神,方管事循循善诱道:“您和四爷从前在府中过的什么日子,明眼人都知道。 “大爷、二爷、三爷从来都没有把您和四爷放在眼里,还处处为难你们和你们的孩子。 “二爷一向都是唯大爷马首是瞻,三爷也有老夫人的庇护,将来大爷掌权,二爷和三爷自不会受苦,但您和四爷就不一样了。 “老夫人对你们恨之入骨,大爷三兄弟也是视你们为眼中钉,一旦大爷掌权,您和四爷都不一定能活着离开靖国公府......” 崔咏江打了个寒颤,脑海中闪过长兄那深不可测的眼睛,以及二兄和三兄那阴狠的眼神。 他突然觉得方管事说的不无可能...... “所以,只有您掌控靖国公府,您和四爷才有活路。” 此时此刻,崔咏江听到这样的话没有再训斥方管事,反而向他请教:“我现在该怎么办?” 方管事伸出右手,做了一个抓东西的动作:“自然是努力争取,将一切能抓住的东西牢牢握在手中。 “首先,要把杀害工部侍郎的凶手握在手中,有了这个功劳,您的官位可以再往上升一升。” 崔咏江连连点头,但又突然顿住:“可是,人在长兄手里,我怎么去抢?” 方管事脸上划过一抹坏笑:“您是庶子,自然没有办法,但是三爷有老夫人的宠爱,且和大爷不对付,他可以做到。 “您只要将这件事告诉三爷,三爷必定会去找大爷要人,鹬蚌相争,您就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第328章 转移 天色渐暗,崔衡玥早早地用完晚膳,在院子里散步。 如今她伤势大好,鱼饵也已经撒出去,只等鱼儿上钩。 “元娘——” 水芙急匆匆地跑来,小声禀道:“五爷去找三爷了。” 崔衡玥命水芙盯着崔咏轩,而作为庶子的崔咏江一般不会去找三位嫡子,除非有事发生。 “走,去看看。” 崔衡玥预感到有事情发生,带着人前往崔咏轩的书房。 书房中,崔咏轩不太高兴地看着崔咏江:“你来做什么?” 崔咏江露出讨好的笑:“我是来向三兄打听一件事......” 说到这里,崔咏江瞟向站在一旁的鸣达等人。 崔咏轩虽然不乐意,但还是看出了崔咏江的意思,他吩咐道:“你们都出去吧。” 鸣达等人刚离开书房,崔咏轩就不耐烦地催促崔咏江:“有话赶紧说,我还有公务要忙。” 闻言,崔咏江在心里骂了一句“装腔作势”,脸上却堆出笑容,走到崔咏轩跟前,缓缓说道:“三兄,我刚才看见曾铭绑了一个乞丐进大房。 “你可知那乞丐是何人?长兄为何要抓一个乞丐回来?” 什么? 崔永轩惊得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崔咏江:“你说的可是真的?” “亲眼所见。”崔咏江表情真挚,回答完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三兄是否知晓那乞丐的身份?” “不知道。” 崔咏轩几乎没有犹豫就说出了这三个字,然后开始赶人:“我还有公务要忙,你若想知道那乞丐是谁,不妨直接去问长兄。” 听见这话,崔咏江脸上浮现出讪然之色:“我......我就是好奇罢了,长兄那么忙,我怎能拿这点小事去叨扰他。 “既然三兄不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说完,崔咏江告退,默默地离开书房。 崔咏轩看着他的背影,目光变得幽暗。 老五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否则他怎么会来三房打探消息? 莫非......老五知道了乞丐与工部侍郎之死有关,也想抢功劳? 想到这里,崔咏轩坐不住了,当即往外走。 刚走出院子,就碰上了崔衡玥。 “父亲。”崔衡玥恭敬行礼。 这还是崔衡玥第一次来找他,崔咏轩感到很诧异,不过想到这几天父女相处融洽,又觉得合乎情理。 他微微笑道:“是元娘啊,你来找为父有何事?” “无事,就是来看看父亲。”崔衡玥露出浅浅的笑容。 听见这话,崔咏轩心情大好,还有什么比女儿关心自己更能让人满足? 尤其是这个女儿之前怨恨自己,如今尊敬他、孝顺他,不正是因为他这个高大威严的父亲感化了她吗? 崔咏轩很得意,表情中带了一丝出来:“为父很好,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摸崔衡玥的头发,但看见她那张脸,手顿在半空中。 他顿时感到尴尬。 崔衡玥好似没有看见:“父亲,这么多天过去了,人还没有找到吗?” “......” 崔咏轩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好含糊道:“嗯,还在找。” 闻言,崔衡玥露出失望的神情:“这么多天都没有找到,看来人已经逃出晋阳。” 她安慰崔咏轩:“父亲别难过,这次没有抓住机会,下次肯定还有机会,五郎明年一定能进士及第。” 崔咏轩眸中浮现出怒火,下次哪还有这样好的机会? “天色已晚,你还是回去休息吧。” 崔咏轩对女儿说完这句话,就匆匆离去。 崔衡玥站在原地,望着崔咏轩越走越远的背影,脑海中闪过他刚才的眼神。 他知道那个乞丐的下落。 崔衡玥看着崔咏轩离去的方向,突然问道:“水蓉,你刚才做的糕点还有吗?” “还剩一盘。”水蓉回答。 崔衡玥当即吩咐:“二娘喜欢吃你做的糕点,你去把那盘糕点拿来,动作快点,我亲自送去给二娘。” “是。”水蓉领命而去。 等到水蓉拿来糕点,崔衡玥领着两个丫鬟径直就往大房的方向走。 “长姐,你怎么来了?” 崔二娘看见崔衡玥很高兴,从榻上跑下来。 “水蓉今晚做了些糕点,我想着你喜欢吃,就送来给你。” 崔衡玥一边说,一边将食盒放在桌上,把里面的糕点端出来。 崔二娘立即凑过去,用力吸了吸鼻子:“嗯......真香。” 她迫不及待地抓了块糕点放进嘴巴里,嚼了嚼:“唔......真好吃。” “啊——” 崔衡玥突然捂着肚子叫起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桑花,你陪我去更衣吧。” 崔二娘看见崔衡玥脸上痛苦的表情,连忙吩咐:“桑花,你赶紧陪长姐去更衣。” 于是,桑花陪着崔衡玥去更衣的地方。 崔衡玥把水芙等人留在外面,一个人进了房间。 这间房她来过很多次,对里面的布局一清二楚,她迅速走到窗户旁,轻轻地推开窗户往外看了看。 确认外面没有人,她翻出窗外,跃上屋顶,先扫视了一遍大房的情况,然后朝着一座人影攒动的院子奔去。 “长兄,你怎么能这样做?父亲都说了这件事交给我去做,你怎么能从我的人手中将那乞丐劫走?” 崔咏轩怒气冲冲地质问崔咏宗。 不过,崔咏轩虽然愤怒,但还知道保守秘密,将奴仆留在了院子里。 崔咏宗沉下脸,低斥:“你听谁胡说八道的?赶紧回去,不要胡闹。” “我胡闹?”崔咏轩怒气更盛,步步紧逼:“长兄若是问心无愧,就让我搜一搜大房,若是人不在这里,我任由长兄处置。” 看来老三是有备而来。 崔咏宗心里琢磨着到底是谁泄露了风声,嘴上训斥道:“放肆!大房岂是你说搜就搜的地方? “看在兄弟情分上,你现在回去,我就不追究此事,否则就别怪我动手了。” 兄弟情分? 这么多年来,他们欺负他还不够吗?居然还有脸跟他提兄弟情分? 崔咏轩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挺了挺胸膛:“动手就动手,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你......”崔咏宗气得握紧拳头。 “今日我把话撂这儿,除非你把人交出来,否则我绝不会离开。” 见崔咏轩一副要和他死磕到底的模样,崔咏宗顿觉脑仁疼,他暗中冲门口的曾铭使了个眼色。 曾铭接到暗示,悄悄地离开。 魏姜看见了,偷偷地跟了上去。 “把门打开。” 曾铭来到某处偏僻的厢房,吩咐看守的护卫。 护卫打开锁,让曾铭进了房间。 躲在暗处的魏姜看见了,心里猜测三爷要找的人在这里,准备回去报信。 他正准备离开,余光瞥见曾铭押着一个乞丐走出房间,似乎要转移地方,他连忙现身: “站住!” 第329章 有何不敢 看见魏姜,曾铭下意识地把田六推进房间,迅速关上房门。 他快步走到魏姜面前,挡住魏姜的视线,板着脸训斥:“未经允许就擅闯进来,三爷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吗?” “我......”面对大房的护卫统领,魏姜不自觉地感到心虚。 但一想起刚才看见的乞丐,魏姜就挺起了胸膛:“我都看见了,那里关着我们三爷要的人。” 魏姜伸出手指,指着曾铭身后的房间。 “三爷要的人怎么会在大房?你看错了,赶紧离开这里。”曾铭厉声呵斥。 魏姜站在原地没有动:“是不是三爷要找的人,让我进去看一眼就知道了。” 白天的时候,他抓住了那个乞丐,他认得那个乞丐的衣服、身形,还有那双三角眼,刚才曾铭推进房间的那个乞丐分明就和他白天抓住的乞丐一模一样。 他绝对没有认错。 曾铭怒了:“你当大房是什么地方?看来是三爷惯得你无法无边了。” 话落,曾铭吩咐道:“来人,把这个擅闯院子的狂徒赶出去。” 旁边的护卫立即走过来,二话不说,抓住魏姜就往外拖。 “放开我。” 魏姜奋力挣扎,利用巧劲从两名护卫手中挣脱出来,朝着关押乞丐的房间冲过去。 “抓住他。” 曾铭吩咐完,想去转移田六,却被魏姜突然发出的吼声震住。 “啊——” 魏姜似是发了疯一般,撂倒前来抓捕他的护卫,冲上去抓住曾铭的肩膀。 曾铭身体一扭,抬脚往后踢。 魏姜慌忙躲开,又朝房间冲去。 为了阻止魏姜,曾铭只好亲自动手去抓他。 而田六被推进房间之后,琢磨着如何趁乱逃跑。 正在这时,一道寒光闪过,他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把锋利的短刀,而握刀之人站在他的身后。 他下意识地想回头去看,脖子上的短刀却突然靠近,紧贴他的肌肤。 “不要动,不要惊动外面的人,否则我杀了你。” 惊惧之下,田六压低声音,唯唯诺诺地答应:“是......是,好汉不要冲动,不要杀我......” 见他老实,崔衡玥再次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从现在开始,我问你什么你就回答什么,若有半句假话,我立刻送你去见阎王爷。” “是......好汉想知道什么......我......全都告诉你......绝不说假话。”田六浑身颤抖,就连说话也哆哆嗦嗦。 崔衡玥:“你叫什么名字?” “田......黑土......大家都叫我田六。” “你为何要杀工部侍郎?” 田六身体一僵,这个人......是来为工部侍郎报仇的吗? 想到这里,田六慌忙解释:“不是,工部侍郎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 “撒谎!” 崔衡玥翻转手腕,用刀背紧贴田六的下巴往上顶。 田六以为自己要被杀,急忙解释:“不要杀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我没有杀工部侍郎,杀他的人是齐年广......” 崔衡玥动作一顿。 齐年广? 依附崔氏的齐将军? 难怪崔权派大伯父劫走这个田六,原来是自己人闯了祸。 崔衡玥用刀顶了顶田六的下巴:“想必你很清楚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我既然能在这里来去自如,就能轻易取了你的性命。 “如果被我知道你今日说的话有半句假话,我明日定来取你狗命。” 闻言,田六连连保证:“好汉放心,我发誓我说的都是真话,绝无半句虚言,真的。” 话音未落,短刀猝然抽离,身后传来一阵风。 “好汉——” 没有得到回应,田六缓缓回头,身后空无一人,威胁他的人早已离去。 外面的人还在打斗,但魏姜已经落入下风。 “嘭!” 魏姜狠狠地摔在地上,他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护卫抓住。 “带走。” 曾铭一声令下,护卫立刻押着魏姜离开院子。 到了外面,魏姜大喊:“三爷,救我......” 数息之后,崔咏轩带着人冲了过来。 “你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我的人动手?” 护卫连忙放开魏姜,解释道:“三爷,不是我们先动手......” 魏姜冲到崔咏轩面前,急急禀报:“三爷,您要找的人果然在这里,他就在那座院子里。” 魏姜指了指身后不远处的院子。 “走。” 崔咏轩当即下令,想去找人,却被朱璘拦住。 “三爷,这是大房。”朱璘委婉地提醒崔咏轩。 “那又如何?”崔咏轩嘴角含着轻蔑,伸手去推朱璘:“我看今日谁敢拦我?” 朱璘稍稍用力。 崔咏轩没有推动朱璘,却被反弹回去,踉跄后退。 他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怒火充斥着胸腔,大吼:“朱璘你......” 后面的话刚要说出口,就看见崔咏宗出现在他的面前,崔咏轩的声音戛然而止。 崔咏宗黑着脸,沉声警告:“老三,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带着你的人从大房离开。” 言语未尽之意,满是威胁。 对上长兄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崔咏轩心头涌起一丝恐惧。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听见这个声音,崔咏轩心头的恐惧瞬间消散,身体里重新充满了力量。 他露出笑脸,转身面对来人:“母亲,您来了。” 护卫奴仆们退至两旁,恭敬行礼:“老夫人。” 崔咏宗忙迎上前:“母亲,这么晚了,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看看,怎么知道你是怎么欺负兄弟的?”崔老夫人怒瞪大儿子。 崔咏宗看向崔咏轩,见他嘴角含着得意的笑,就知道母亲定是他叫来的。 真是没出息。 崔咏宗心中鄙视崔咏轩,面上却诚惶诚恐道:“母亲误会了,我怎么会欺负兄弟?我这么做是有苦衷的......” “什么苦衷?我只知道是你抢了我的功劳。”崔咏轩愤怒地打断崔咏宗的话。 听见这话,崔老夫人果然更生气了,她愤怒地质问:“老三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抢了他的功劳?” 此时,曾铭突然出现在人群后方,冲崔咏宗微微点头。 崔咏宗瞧见了,便对崔老夫人说:“母亲,真是老三误会我了,我没有抢他的功劳,那人也不是我的人抢走的。” “你撒谎!”崔咏轩冲过来,“你敢不敢让我搜查那座院子?” 崔咏轩指了指不远处的院子。 “有何不敢?”崔咏宗神情淡定,直视自己的兄弟:“若是你要找的人不在那座院子里,又该当如何?” “我......”崔咏轩忽然顿住,回头看向魏姜。 魏姜看着镇定自如的崔咏宗,他犹豫了。 下一刻,他想起那座院子只有一扇门,且他从刚才到现在一直盯着,那个乞丐并未从里面出来。 想到这里,魏姜目光坚定地冲崔咏轩点了点头。 崔咏轩吃了定心丸,勇敢地迎上崔咏宗的目光:“若是我要找的人不在那座院子,长兄可随意处置我。” “好,那就搜吧。”崔咏宗让开道路。 第330章 我能怎么样 崔咏宗的淡定让崔老夫人很不安,她低声问崔咏轩:“那人真的在这里吗?你有把握吗?” 出于对魏姜的信任,崔咏轩胸有成竹地回答:“母亲放心,我派人查探过,那人就在这里。” 见小儿子如此有信心,崔老夫人的心安定下来,随即前往不远处的院子,下令:“给我仔细搜,不要放过任何角落。” “是。” 一声令下,崔老夫人带来的人和崔咏轩的人全部出动,仔细搜查院子的每一处。 然而一炷香之后,那些人陆陆续续回来禀报:“老夫人,三爷,没有搜到......” 崔咏轩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不可能。” 他看向魏姜。 魏姜却面如土色:“三......三爷,我亲眼看见那人在这间房里,我没有看错。” 话虽是这样说,但他指着房间的手却微微弯曲,明显底气不足。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明明没有看见人从院门出来,怎么人就不见了? 崔咏轩还未发火,崔老夫人就已经愤怒地训斥魏姜:“没有调查清楚就贸然行动,你是想害死老三吗?” “老夫人......” 魏姜吓得“噗通”跪地:“我真的看见了,那人就在这间房里......” “那人呢?”崔老夫人怒问。 情急之下,魏姜脱口而出:“定是他们把人转移了。” 闻言,崔咏轩就好像被点醒了一般,连连附和:“没错,定是他们转移了,母亲,一定是长兄把人转移了。 “不过,那人肯定还在大房,请母亲下令,让我带人搜查大房。” 崔老夫人神情一顿,似在思考这个建议是否可行。 见势不妙,崔咏宗走过来:“母亲,刚才我们可是说好了,如果三弟要找的人不在这座院子里,三弟就任凭我处置。” 崔咏轩的脸“唰”地就白了,他眸中闪过一丝慌乱,慌忙向崔老夫人求助:“母亲......” 崔老夫人的脸色有点难看,但她不能看着小儿子受辱。 于是,崔老夫人露出自以为很慈祥实则很勉强的笑容,语气温柔地对大儿子说:“阿宗,老三刚才不过是跟你开玩笑罢了,你怎能当真呢?” 果然,有三爷在,老夫人袒护的一定是三爷。 曾铭和朱璘等人心中为崔咏宗感到委屈,嘴上却不敢反驳崔老夫人的话。 崔咏宗似乎对这种情形司空见惯,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那三弟刚才说的要搜查大房也是玩笑话吗?” “当......” 崔咏轩想说“当然不是玩笑话”,却被崔老夫人按住。 “当然是玩笑话,老三一向最尊敬你这个长兄,这次只不过被外人蒙骗才如此莽撞,如今知晓真相心中愧疚,又怎会去搜查大房?” 崔老夫人说完这话,暗中用手捅了一下崔咏轩:“老三,还不快向你长兄道歉?” “我......” 崔咏轩不甘心,但在母亲暗含警告的眼神下,他走到崔咏宗面前,垂着头说:“长兄,对不起,是我莽撞了,还请长兄宽恕我今日的行为。” 崔咏宗没有错过崔咏轩眸中一闪即逝的愤怒,他没有揭穿,顺着母亲的意思露出笑脸: “你我是兄弟,我怎会怪罪你?天色已晚,你早点回去休息吧。” 又对崔老夫人说:“母亲,我送您回去。” 崔老夫人心中发虚,哪还有脸让他护送,连忙说道:“你每日要当差,又要处理府中的事,太辛苦了,还是早点休息吧。 “让老三送我就行了。” 说完,唯恐崔咏宗坚持要送她,就冲崔咏轩低斥:“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走?” 崔老夫人匆匆往外走,带着一丝狼狈。 崔咏轩心有不甘地看了崔咏宗一眼,随即去追崔老夫人。 在他们走后,朱璘来到崔咏宗身边,愤愤道:“大爷,三爷明明承诺了任您处置,如今耍赖不认,您真的就这样放过他吗?” “那我能怎么样?”崔咏宗的语气中透出浓浓的疲惫,还有一丝愤怒。 朱璘语塞,不禁心疼地看着崔咏宗。 老夫人发话,大爷自然不能违逆,否则府中又会流传大爷不孝的谣言。 这时,曾铭走过来,崔咏宗看向他:“人藏好了吗?” “藏好了。”曾铭恭敬回答。 “你们守好人,我去一趟前院。” 崔咏宗吩咐完,就往外走去。 ...... 桑花频频往房门看,语气有点焦虑:“元娘怎么还没出来?” 水蓉淡定地回答:“许是吃坏了肚子,时间久了点。” 听见这话,桑花看向水芙和水蓉:“这么久了也没动静,我实在是担心,不如你们进去瞧瞧吧。” 水芙面露难色:“元娘习惯了一个人,平时也不让我们进去伺候。” 桑花顿时说不出话来。 她听二娘说过,元娘在云悬寺的时候身边没有人伺候,每天还要干活,过得很凄惨。 许是云悬寺的苦日子太过深刻,元娘还没有适应现在的日子吧...... “吱呀”一声响,房门突然打开,崔衡玥从里面走了出来:“走吧,二娘该等急了。” 崔衡玥回去的时候,崔二娘正在听白芍禀报事情。 “出什么事了?”崔衡玥在崔二娘对面坐下,问道。 崔二娘挥退白芍,对崔衡玥说:“三叔刚才带着人闯进我们大房,似乎要找什么东西,祖母也来了......” 说到这里,她突然用一种怀疑的眼神看着崔衡玥:“长姐,你这么晚来我这里不光是为了给我送糕点的吧? “你老实跟我说,三叔是不是派你来找东西了?” 崔衡玥心中很清楚崔咏宗封锁了消息,但崔二娘作为大房的嫡女,多多少少还是听到了一点风声。 她露出轻蔑的神情:“想指使我干活,他还不够资格。” 崔二娘:“......” 这话听着大逆不道,但崔二娘跟崔衡玥相处了这么久,很清楚崔衡玥其实心中还在怨恨自己的父亲,所以崔二娘一下子就相信了崔衡玥的话。 “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崔衡玥站起来。 崔二娘跟着站起来,脸上露出讨好的笑:“长姐,我明日能去你的院子用早膳吗?” “你想来就来吧。”崔衡玥说完就往外走。 听见崔衡玥吩咐水蓉“明日早膳多准备一份”,崔二娘脸上的笑就更深了。 回去的路上,水芙凑到崔衡玥身边,低声问:“元娘,你刚才可打探出什么了?” “护卫太多,没敢靠近,什么也没打探到。”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说。 水芙露出失望的表情,不再询问。 回到静兰苑后,崔衡玥暗中将一张纸条交给温娘子,吩咐她:“把这个东西送到五爷手中,记住,不要惊动他人......” 第331章 好消息 虽然崔咏轩在大房闹了一场,但府中其他人并不知道这件事。 不过,有一人时刻关注着大房,派人盯着大房的动静。 看见派出去的人回来,崔咏江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如何了?三爷有没有抢到人?” 寒明恭敬禀道:“三爷请了老夫人去,但还是空手而归,应该是三爷要找的人不在大房。” “不可能......” 崔咏江突然顿住,方管事是父亲的人,但据方管事自己说想帮老四,那方管事就是老四的人。 他与老四手足情深,老四的人应该不会骗他。 但老四被禁足十年,方管事也有可能早就投了其他的主子,骗他也不无可能。 难道是父亲指使的? 下一刻,崔咏江就否定了这个猜测,因为他想不到父亲这么做的理由。 长兄心思深沉,行事谨慎,也许是......长兄听到了风声,知道老三要去找他麻烦,提前转移了乞丐? 崔咏江越想就越觉得事情肯定是这样,他不由地沮丧,老三都抢不到人,更别说他了。 “你下去吧。” 寒明见崔咏江不太高兴,就默默地退下。 崔咏江心情烦躁,从椅子上站起来,在房间空地上来来回回地踱步,心中思考对策。 “嘭!” 一声轻响,一个纸团突然落在崔咏江的脚边。 他愣了一下,随即看向窗户,空荡荡的,没有人影。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纸团就冲向窗户,探头往外看了看,昏黄的烛光下,没有人影,一片平静。 崔咏江压下心中的疑惑,打开了手中的纸团。 一行端正的楷体字跃入眼帘,他的瞳孔瞬间放大。 这时,寒明跑进来:“五爷,我刚才好像看见有人闯了进来......” 看见崔咏江手中的纸,寒明后面要说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人闯进了五房。 “五爷,您没事吧?”寒明走到窗前,担忧地看着崔咏江。 “刚才有人扔了这个东西进来。” 崔咏江没有直接回答寒明的问题,而是将手中的纸条递给了寒明。 这个时候,他迫切需要一个可以商量的人。 “原来杀害工部侍郎的人是齐将军!” 寒明看完纸条,十分震惊:“那......关在大房的人是齐将军吗?” 崔咏江想了一下,摇头道:“不是,齐将军是何许人也,怎么会被三爷抓住?” 何况,齐年广那么高傲的一个人,怎么会扮成乞丐? “那大爷从三爷手中抢走的人是谁?”寒明不甚明白,又问:“还有,是谁给您送来的消息?他有何目的?” 寒明晃了晃手中的纸条。 崔咏江拿过纸条,盯着纸条上的字看了一会儿:“这纸上的字很端正,但也很普通,说明此人不想被我们认出来。 “但他知道工部侍郎被杀的真相,此人很不简单。 “无论他是谁,目的为何,这个消息对我来说,都是一个好消息。” 寒明还是不明白:“五爷,看三爷的样子,应该不知道这个消息,否则他绝不会去找大爷。 “此人把这个消息告诉您,分明就是想让您揭露此事,想看您与大房、三房相争,您不能上当。” 崔咏江神情一滞。 他当然知道此人想坐山观虎斗,但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机会。 “谈不上上当,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听见这话,寒明瞬间变了脸色:“五爷,您想干什么?” 想干什么? 崔咏江发出一声冷笑:“呵,还真当我不知道齐年广和崔氏的关系? “齐年广依附崔氏,手中还有兵权,所以父亲在知道齐年广杀害工部侍郎之后,才让长兄从三兄手中抢走了那个乞丐。 “若是我没猜错,那个乞丐就是重要的证人,以父亲的性子,绝不会留下那个乞丐。 “三兄想邀功是没有机会了,但现在不同,我知道了真相。” 寒明小心翼翼地问:“五爷,您想去告发齐将军?” 不等崔咏江回答,寒明就劝道:“五爷,齐将军是崔氏的人,不能动,否则动摇的是崔氏的根基,这于崔氏不利,于您也不利。 “何况,证人在大爷手中,您没有证人,怎么揭发齐将军?” 这倒是个难题。 崔咏江走到椅子旁,重新坐下,摸着下巴思考:“......以父亲和长兄的能力,即便齐年广杀了人,他们也能让崔氏不被齐年广牵连。 “但如果我有了这个功劳,我就可以升官,这对崔氏来说,只会更上一层楼。 “失去一个齐年广,却增强了崔氏嫡支的势力,如此想想,倒是一件好事。” “五爷......” 寒明忍不住相劝,却被崔咏江打断。 “不必多言,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快想想,怎么才能把证人抢过来?” “......” 见崔咏江坚持,寒明不得不思考起来。 正在此时,外面传来喧哗声:“三爷,您不能就这样进去,还是容奴先禀报一声吧......” 三爷来了? 寒明脸色大变,连忙出去拦人。 然而他刚走了一步,崔咏轩就带着人闯了进来:“老五,你这个骗子......” 声音戛然而止,崔咏轩的目光落在崔咏江的手上。 “那是什么?” 崔咏江回过神来,立刻将手放在背后:“没......没什么......” 计划还没想好,崔咏轩却来了,崔咏江顿时慌乱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办。 “拿过来。”崔咏轩眉毛一竖,命令道。 见崔咏江还是没动,崔咏轩冲魏姜使了一个眼色。 于是,魏姜冲过去:“五爷,得罪了。” 话音未落,魏姜就抓住崔咏江的手臂,从他手中抢走纸条。 “三爷。”魏姜恭敬地将纸条递到崔咏轩面前。 崔咏轩接过纸条,看了看,眼睛瞬间睁大:“这......怎么可能?” 鸣达就在崔咏轩身边,他瞄了一眼纸条,脸色大变,连忙下令:“你们都退下。” 除了鸣达和魏姜,崔咏轩带来的其他护卫默默地退出房间。 寒明冲五房的护卫挥了挥手,于是,五房的护卫也退出了房间。 “这是从哪里来的?”崔咏轩举着纸条问道。 此时此刻,崔咏江已经冷静下来,他缓缓走到崔咏轩的面前,恭敬回答:“刚才有人从窗户扔进来的,我没看见人,也没抓到他,不知道他是谁。” “这上面说的可是真的?”崔咏轩难以置信,向崔咏江求证。 崔咏江预感到这是个机会,便说道:“从长兄的举动来看,十有八九就是真相。” 崔咏轩沉默了。 下一刻,他攥紧手中的纸条,转身就往外走。 崔咏轩一行人离开之后,寒明忍不住问崔咏江:“五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 第332章 快走 崔咏轩从五房出来后,怒气冲冲地吩咐:“去大房。” 又去大房? 众护卫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魏姜想劝崔咏轩不要去,还没开口,崔咏轩却突然顿足:“算了,还是先回去吧。” 众护卫顿时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被大爷惩罚。 崔咏轩的反应很快就传到了崔咏江的耳里。 “他居然没去找长兄要人?”崔咏江很诧异,也很失望。 若是老三从长兄手里要来人,他就能想办法从老三手中抢人,如今老三无动于衷,倒让他无计可施。 毕竟,长兄比老三难对付多了,从长兄手中抢人,他想都不用想,铁定失败。 崔咏江心情烦躁,一杯接一杯地喝水。 寒明见状,耐心地劝说:“五爷,这个消息太过震惊,三爷一时半会想不到妥善之法,不去找大爷是明智的做法。 “说不定三爷今晚好好想一想,明日就会行动,您就耐心等待吧。” 崔咏江觉得寒明的话很有道理,脸上露出舒心的笑:“对,先静观其变。” ...... 前院书房。 崔咏宗刚向崔权禀报完崔咏轩找他要人一事,白启就走进书房,禀道:“国公爷,齐将军来了。” 崔咏宗眉梢微挑,连忙对崔权说:“父亲,那我就先回去了。” “无妨,你留在这里吧。”崔权说完,就吩咐白启:“让他进来。” 白启转身离开书房。 数息之后,他领着齐年广进了书房,又默默地关上书房的门,守在门外。 身披黑色披风的齐年广摘下帽子,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国公爷。” 又冲崔咏宗点头致意。 崔权脸色阴沉,开门见山,直接问道:“你为何要杀叶志诚?” 他怎么知道这件事? 齐年广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否认:“下官没有杀叶侍郎,不知国公爷是听谁说的?” 崔权缓缓吐出两个字:“田——六。” 齐年广心中一惊,脸上却没有慌乱之色,他愤愤道:“这是诬陷,我没有杀人。” 站在崔权身旁的崔咏宗瞧见他的神情,忍不住在心中感慨:临危不乱,不愧是上过战场的人。 “咚!” 崔权一拳锤在桌上,压抑着怒气低吼道:“在我面前,你还想掩饰吗?” “......” 在崔权凌厉的目光下,齐年广心中的坚持一点一点地崩塌,他慢慢地跪下去:“国公爷恕罪,人是我杀的。” 见状,崔咏宗心中的敬佩猝然消失。 “为何要杀叶志诚?你可知道他是谁的人?你这样做会给我惹来多大的麻烦?” 崔权怒不可遏,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齐年广脸色煞白,急急解释道:“我知道他是王定坤的人,但是......” 他突然停住,眸中闪过一丝耻辱。 下一刻,他愤怒地骂道:“叶志诚那个混蛋不知死活,敢招惹我,我就让他去见阎王爷。 “不过,请国公爷放心,我做得很谨慎,绝对没有留下线索,没有人知道叶志诚是我杀的......” 崔权打断他的话:“你若没有留下线索,我又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齐年广:“......” 他慢慢地垂下头:“国公爷恕罪,下次我一定会小心点。” “还有下次?” 见崔权生气,齐年广连忙说道:“没有下次,没有下次。” 说完,他暗中窥视了一下崔权的脸色,见崔权怒气稍缓,他小心翼翼地问:“国公爷,田六......现在怎么样了?” 崔权没有说话。 崔咏宗见父亲不说话,就接道:“田六在我手中。” 闻言,齐年广顿时松了一口气:“多谢大爷出手相助,还请大爷将田六交给我来处置。” 又见崔权黑了脸,齐年广急忙保证:“国公爷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此事,不会牵连靖国公府。” 崔权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崔权问:“你要怎么处置田六?” “自然是......”齐年广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眼神阴狠。 只有死人才不会说出秘密。 崔权默了默:“既如此,我帮你处置,对了,叶志诚怎么招惹你了?” “他......”齐年广愤怒开口,又顿住,神情中带着一丝耻辱,支支吾吾不能成言:“他......我......” 见状,崔权说道:“好了,我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恩怨,如今人已经死了,接下来就好好善后。” “多谢国公爷。”齐年广面露感激,他实在不想说他和叶志诚之间的仇怨。 崔权懒懒地抬手:“你回去吧,这段时间就呆在府中,不要惹是生非,等风声过去再出府。” 听到“惹是生非”四个字,齐年广心里有点不舒服,但碍于崔权的地位,他只能顺从道:“是。” 他戴上帽子,垂下头,慢慢地走出崔权的书房。 一路上什么人都没有,畅通无阻地走出靖国公府的侧门,齐年广冲白启点了一下头,就快步往前走。 他是坐马车来的,但为了掩人耳目,他特意让车夫把马车停在距离靖国公府三条街的小巷子中。 晋阳没有宵禁,但这个时候,天色已晚,街道上除了齐年广,已经没有人影。 齐年广一边往前走,一边在心里思考:靖国公那样说,应该会帮他杀了田六吧? 正思考着,突然背后阴风阵阵,出于多年征战沙场练就的警觉,他猛地停下脚步,趴在地上。 寒光闪闪,两把短刀一左一右从他身体上空划过。 好险! 齐年广迅速爬起来,抽出藏在袖里的匕首:“你们是谁?” 站在他面前的是两个黑衣人,除了眼睛露在外面,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 “来杀你的人。”左边身形略高的黑衣人说道,声音低沉喑哑。 话音未落,两个黑衣人脚尖一点,手持短刀再次刺向齐年广。 “谁派你们来的?”齐年广一边对敌一边试探。 身形略高的黑衣人语气狠毒,眼神中充满了杀气:“少废话,拿命来。” 说完,就再也没开口,且攻势越来越凌厉。 齐年广不敢分心,全力对付他们。 然而,这两个黑衣人配合默契,武功高强,使出的每一招都要人性命,齐年广招架不住,只好且战且退,并大声呼救: “来人啊,杀人了——” 叫声惊动了其他人,周围的房子陆续亮了起来,不少人出来查看。 “出什么事了?” “好像有人在打斗。” “去看看......” 脚步声传来,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立刻抽身离去。 心腹邱山跑过来,看见齐年广脚下的血,又见齐年广捂着手臂突然倒地,顿时就慌了:“将军,您怎么受伤了?” 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齐年广心中着急,抓住邱山的手臂,艰难地站起来:“快......走......” 第333章 信任 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邱山深知不能暴露身份,急忙扶着齐年广跑进小巷子。 “将军,我扶您上去。” 邱山扶着齐年广,打开马车门,却发现里面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立刻将齐年广推到身后。 他拔出腰间佩刀,直指马车里的陌生男子:“你是谁?为何出现在这里?” 齐年广心中惊惧再起,不由地猜测:此人该不会与刚才那两个黑衣人是一伙的吧? 乔装后的苏毕文泰然自若,语气散漫:“齐将军不必紧张,我不会对你怎么样,我只是想跟你说几句话。” 见齐年广面露怀疑,苏毕文也不解释,淡淡道:“刚才齐将军闹出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巡防营,你们确定要留在这里吗?” 邱山脸色微变,侧头看向后面。 只听齐年广吩咐道:“上马车吧,赶紧离开这里。” 邱山照办,小心翼翼地扶着齐年广上马车,又将马车门虚掩,然后坐在车辕上,左手握缰绳,右手握刀,准备随时战斗。 “驾——” 马车快速驶出巷子,远离喧嚣之地后,马车逐渐慢下来。 在他们离开之后,崔闽兴带着人出现在巷口,吩咐道:“这里有血迹,进去看看。” “是。” 士兵进入巷子,查看一番后,出来禀道:“将军,巷子里有血迹,还有马车行驶的痕迹,不过马车已经离开,没有人在巷子里。” “去附近看看。” 崔闽兴带着人继续搜查。 ...... 马车中,齐年广忍着痛,假装一副没受伤的模样,右手却紧紧地握着刀,目光警惕地盯着苏毕文: “你是谁?想跟我说什么?” 苏毕文保持着原来的坐姿,神情严肃:“齐将军不必知道我的名字,你只需知道我跟你是一样的人,都是被崔氏利用之后卸磨杀驴的人。” 齐年广眼神微动:“你的意思是......崔氏要杀我?” 苏毕文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缓缓说道:“齐将军行事一向谨慎,而且今日去崔府也是临时的决定,知道的人应该不多。 “但你一出崔府就遭遇刺杀,你不妨好好想想,这是为什么?刺客又是何人派来的?” 闻言,齐年广脸色大变。 崔权抓了田六,却不把田六交给他处置,说要自己处置,这说明崔权已经不信任他。 想到这里,齐年广仔细回忆了一遍见崔权时的情景,崔权当时的沉默、阴沉的表情、最后的嘱咐......如今在齐年广看来,处处可疑。 崔权扣下田六不给他,难道是......怕此事暴露,牵连崔氏吗? 不! 齐年广摇了摇头,在心中否定了自己的猜测。 以崔氏今时今日的地位,最关键的证人又在崔权手中,只要崔权杀了田六,此事就算暴露,刑部也找不到证据,不能拿他怎么样,也不会牵连崔氏。 但崔权偏偏留下了田六,也没有当着他的面杀了田六,而且他刚出崔府就遇上了刺客。 就像男子所说,他今日来见崔权的事只有他和邱山知道,如今行踪暴露被刺杀,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刺客是崔权派来的。 崔权要杀他! 早就听说过,靖国公为了维护崔氏的声誉,宁错杀一百也不能放过一个,如今想来,确实是这样。 想到这里,齐年广的心顿时往下沉,他警惕地看着男子:“你都知道什么?” 苏毕文嘴角划过一抹自嘲:“当年,我父亲跟你一样,依附崔氏,对崔权忠心耿耿,为崔权做事水里来火里去,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后来不过是犯了一个小错,完全不会牵连崔氏,崔权却伪造证据,罗列罪名,害我父亲被判满门抄斩。 “若不是老天开眼,我早已不在人世。 “如今齐将军的遭遇与我父亲当年一样,但我希望齐将军的儿子不会成为下一个我。” 看着齐年广的脸逐渐变白,苏毕文心知目的达到,撂下一句“晚辈言尽于此,望齐将军安然无恙”,就打开马车门,飞身而出。 身旁闪过人影,邱山下意识地举刀,却晚了一步,他连忙勒停马车:“吁——” 马车尚未停稳,邱山就去查看马车内的情况。 见齐年广面色苍白,目光涣散,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但手中依然握着刀,身上散发出浓浓的血腥味,邱山有点担忧,轻轻唤道: “将军,您没事吧?” 齐年广回过神来,恢复淡漠的神情:“无事,回府吧。” 邱山遂回到车辕上,驱动马儿往齐府驶去。 苏毕文站在不远处,盯着马车消失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即转身往回走。 来到约定地点,看见那双熟悉的眼睛,苏毕文压抑着心中的激动,问道:“你们没受伤吧?” 崔衡玥摘下黑色面巾:“我们没事,你那边如何了?” 苏毕文没有回答,看向仍然蒙着黑色面巾的温娘子。 在他深沉的目光下,温娘子面巾下的脸一热,故作冷淡道:“齐年广不是我们的对手。” 苏毕文放下心来,随即回答崔衡玥刚才的问题:“我照你的吩咐说了那些话,齐年广应该已经相信崔权要杀他。” 崔衡玥点了点头:“做得好。” “不过......”苏毕文顿了一下,好奇问道:“你这样假装刺客刺杀齐年广,他就相信崔权要杀他,未免太儿戏了吧? “好歹齐年广跟着崔权的日子也不短,他们之间的信任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消失。” 温娘子也很好奇,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崔衡玥。 “生死攸关的时候,信任往往都会被抛弃。” 崔衡玥说出楚王曾经教导她的话后,见他们还是怀疑,她稍微透露了一点:“齐年广会相信,是因为他最近犯了一个大错,这个错误会连累崔氏。” 大错? 苏毕文问:“他犯了什么错?” 崔衡玥挑眉:“我也不知道。” 苏毕文:“......” “我不信。”温娘子冷不丁地开口。 崔衡玥面露无奈:“我现在也不确定,等确定了再告诉你们。 “好了,时候不早了,都回去吧。” 说完,崔衡玥蒙上面巾,抬脚就往靖国公府的方向走。 见温娘子跟着走,苏毕文伸出手抓住她,但对上她那双清冷的眼眸,他慌忙松开手。 “你......最近好吗?身上的伤都好了吗?”苏毕文神情局促,看起来有点紧张。 温娘子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回了一句“我很好,身上的伤也都好了”,就去追崔衡玥。 两人行至靖国公府附近,崔衡玥停下来,对温娘子说:“上次的事之后,祖父就派了人暗中盯着我,他应该是想看看我到底是怎么出府的。 “这样,你先回府,不要走原来的路,换一条路......” 崔衡玥附在温娘子耳边,轻声说出路线,然后看着温娘子离开。 周围空无一人,她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第334章 空缺 翌日。 寒明在得知崔咏轩离开府邸之后,就急忙回五房禀报:“五爷,三爷去翰林院了。” 崔咏江听了,眉头皱成了川字型:“想了一晚上,他居然什么行动都没有?” 寒明没接话,其实他早就料到了三爷会这么做。 虽然三爷平日里和大爷多有龃龉,但毕竟是同胞亲兄弟,而且三爷是嫡子,他深知靖国公府才是自己的靠山,所以他不会去做动摇靖国公府根基的事情。 即便是儿子的前程,也比不上家族兴盛。 崔咏江冷静下来后,也猜到了崔咏轩的顾虑,但他没有这个顾虑。 对他来说,父亲神通广大,可以摆平一切事情,何况工部侍郎不是崔氏之人所杀,靖国公府根本就不会被牵连。 想到这里,崔咏江吩咐寒明:“你想办法去打探一下那人究竟被关在哪里,又有多少护卫看守......” 寒明听完,不由地面露担忧:“五爷,您该不会是想从大爷手中抢人吧?” “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做这种事情?”崔咏江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你放心,我不会自寻死路,你且先去打探。” 寒明半信半疑地看了崔咏江一眼,然后离开了房间。 ...... 朝会上,皇帝看了一眼摄政王陈湛,得到鼓励的眼神后,威严地问:“孙尚书,工部侍郎被杀一案调查得如何了?抓到凶手了吗?” 孙尚书偷偷瞄了一眼陈湛,战战兢兢地回答皇帝的问题:“陛下恕罪,臣无能,还未查出凶手是谁......” “这么多天了,一点线索都没有查到?”皇帝眉头微皱,也不看摄政王的脸色了,直直地看着孙尚书。 “臣......”孙尚书羞愧地垂下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皇帝大怒,拍着宝座道:“孙尚书,你身为刑部尚书,却连这么小的案子都办不好,该当何罪?” 孙尚书惊得“噗通”跪下,诚惶诚恐:“陛下息怒,请陛下再给臣一些时日,臣定能抓住杀害工部侍郎的凶手。” “好,那朕就给你三日,三日后你若还抓不到凶手,这个刑部尚书也不用做了。” 听到这话,孙尚书面如土色,却不得不谢恩:“谢陛下,臣一定会竭尽全力抓捕凶手。” 这时,王文乾开口说道:“陛下,叶侍郎被杀多日,工部侍郎的位置一直空缺,耽误了不少事情。 “臣以为,抓捕凶手固然很重要,但现在当务之急是填补工部侍郎的空缺,让工部恢复正常。” 皇帝看了一眼陈湛,淡淡问道:“那王尚书认为该由谁来担任工部侍郎?” “由底下的工部郎中补上即可。”王文乾镇定地回答。 崔咏宗一听,工部侍郎下面的官员还是王氏的人,立刻出言:“陛下,臣以为工部郎中资历尚浅,不能胜任工部侍郎一职。” 听到自己的大舅父发言,皇帝不自觉地放柔声音:“那侍中以为如何?” “臣以为,当从各部官员中挑选才能突出者担任工部侍郎。”崔咏宗恭敬回答。 皇帝微微颔首,脸上浮现出赞同之色。 见状,王文乾脸色微变,但下一瞬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 “王尚书,你觉得这个主意怎么样?”崔咏宗饶有兴致地看向王文乾。 岂知,王文乾笑道:“此主意甚好。” 难得在朝堂上看见崔氏和王氏意见统一,满朝文武百官皆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崔侍中和王尚书这是怎么了? 皇帝又向陈湛请示:“摄政王,您以为如何?” “甚好!”陈湛缓缓吐出两个字后,就没有了下文。 于是,皇帝宣布将从各部官员中挑选工部侍郎的继任者。 孙尚书回到刑部后,召集刑部众官员,狠狠地骂了他们一顿:“这么多天一丝线索都没有查到,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啊——” 怒吼声令众官员心惊胆战,他们头垂得低低的,仿佛要钻进地洞中。 直到孙尚书骂累了停下来,刑部郎中郭毅辉小心翼翼地解释:“尚书,这段时日以来,我们不曾停歇,都在拼命调查此案。 “但是......凶手太狡猾,没有在案发现场留下线索,藏身也极隐秘,我们查了这么多天,连叶府奴仆周围的人都调查了,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有人带头解释,其他人纷纷附和:“是啊,尚书,我们每天都在调查,并未偷懒,但就是查不出凶手是谁......” 孙尚书心头怒火又起:“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是要将此案作为悬案处置吗?” 众人惶恐,忙道:“我等不敢。” 陛下亲自过问的案子,怎么能作为悬案处置?当然是要竭尽全力查个水落石出。 可是......凶手是谁呢?又在哪里呢? 众人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孙尚书逐渐冷静下来,重新部署任务。 郭毅辉离开刑部衙门后,就带着一众下属前往叶府。 到了叶府附近,郭毅辉吩咐一众下属:“你们再去查问一下附近的宅子,我再去叶府问问。” “是。”一众下属各自散去,执行任务。 郭毅辉朝着叶府大门走去。 没过多久,郭毅辉就从叶府走了出来,他神情失落,脚步沉重。 “郭郎中——” 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郭毅辉抬起头,循着声音看过去。 不远处的巷口站着一位少年,锦衣裹身,丰神俊朗,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世家子弟。 少年冲郭毅辉招了招手,示意他过去。 郭毅辉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来,眸中闪过一丝嫌恶,这些世家子弟还真是高高在上,仿佛除他之外,任何人都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他转身就走,离少年越来越远。 扮作少年的崔衡玥柳眉轻蹙,扫视了一遍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就垂着头快速跑到郭毅辉身边,把他拽进了巷子里。 “你是谁?想干什么?”郭毅辉奋力挣扎。 崔衡玥松开他,冲他作揖:“事出无奈,唐突之处,还请郭郎中谅解。” 见她态度友善,郭毅辉怒火一滞,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崔衡玥浅浅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手中的东西能帮郭郎中。” 她晃了晃手中的荷包。 墨绿色福字荷包,针脚歪斜,一看就知道做这个荷包的人对针黹不熟悉。 “是什么东西?”郭毅辉很谨慎,目光盯着荷包。 崔衡玥收起荷包,好整以暇地问:“工部侍郎空缺,刑部侍郎也空缺,不知郭郎中是想做工部侍郎还是刑部侍郎?” 第335章 公道 听到崔衡玥的问题,郭毅辉下意识地去思考:工部侍郎和刑部侍郎究竟哪个官职才是自己想要的? 下一刻,他回过神来,却觉得惊讶:眼前的小郎君看着年纪不大,说出的话却像是掌控一切的上位者。 此人到底是谁? 郭毅辉心中警惕顿起:“你到底是谁?” 见郭毅辉还是防备自己,崔衡玥回答了他的问题:“我跟你一样,对世家大族深恶痛绝。 “如今我有一样证据能帮你找到杀害叶侍郎的凶手,你要吗?” 证据? 这是他现在最想要的东西。 郭毅辉只犹豫了一瞬,就点头说道:“要。” 随即,他又问:“你想要什么?” 为官多年,他深知天上从不会掉馅饼,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 崔衡玥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又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凶手权势滔天,你还敢继续调查下去吗?” “为何不敢?刑部查案就是为了给死者一个公道,倘若因为凶手权势滔天就放弃,这天下还有什么公道可言?”郭毅辉义正辞严。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敬佩,缓缓说出自己的要求:“我要的很简单,你只要为我做一件事就行。 “这件事不违背天理,不违背律法,且是你力所能及。” 郭毅辉听得好奇:“是什么事情?” 崔衡玥眨了眨无辜的眼睛:“我还没想到,想到了再告诉你。” “……”郭毅辉心中无语,目光移动到她的手:“是什么证据?” 崔衡玥神色一凛,手中紧了紧:“你答应我,我就告诉你。” 郭毅辉犹豫了:“你确定你手中的证据能指证凶手吗?” “确定。”崔衡玥郑重地点了一下头。 见状,郭毅辉沉思了一会儿:“……好,我答应你。” 崔衡玥这才将证据递给郭毅辉:“当时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叶府,是因为叶府有他的内应。 “而这个荷包装的就是内应写的血书。” 闻言,郭毅辉脸上浮现出欣喜的表情,他迫不及待地接过荷包,取出里面的血书看了起来。 “居然是他!” 知道凶手的姓名,郭毅辉很震惊。 崔衡玥一直盯着郭毅辉,发现他的表情只有震惊,没有害怕,也没有慌乱。 她果然没有看错人…… 看到后面,郭毅辉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崔衡玥忍不住提醒他:“齐年广是左武卫将军,手握兵权,区区一张血书不能将他定罪。” 听到这话,郭毅辉笑容不改,将血书叠好放入怀中,又将荷包还给崔衡玥。 “我知道,不过有了这张血书,我能做的事很多,到时候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看他如此有信心,崔衡玥心中稍安,转身就往巷子深处掠去。 “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郭毅辉急忙喊道。 风中传来崔衡玥的声音:“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崔衡玥离开巷子,来到街道,她正准备回府,无意间瞥到崔二夫人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巷子,她眼波流转,随即悄悄地跟了过去。 跟踪了一阵,她看见崔二夫人停留在一座寺庙前。 崔二夫人抬头看了看寺庙的匾额,随即进了寺庙。 崔衡玥跟着看了看匾额,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安平寺”。 这是晋阳城中一座小寺庙,但因为是由前朝有名的大善人所建,平日里香火不断。 二伯母来这里干什么? 崔氏的人上香拜佛不是去城外的皇家寺庙,就是去云州的云悬寺,二伯母怎么会来城中的寺庙? 崔衡玥怀着好奇之心,一步一步踏入安平寺。 进了寺里,崔衡玥隐藏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崔二夫人。 她看见一位中年僧人主动迎上前接待崔二夫人,看其轻松的表情似乎崔二夫人经常来这里,两人十分熟络。 说了几句话,崔二夫人就跟着中年僧人走了。 崔衡玥悄悄地跟上去,看见崔二夫人进了一间佛堂,中年僧人没有进去,在门口守着。 透过虚掩的门,崔衡玥看见崔二夫人对着一块牌位,一动不动。 她移动脚步,想换个方向看看牌位上写着什么。 然而她刚抬起脚,中年僧人仿佛有所感应,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崔衡玥慌忙后退,躲在柱子后面。 看到后面,郭毅辉的嘴角已经抑制不住地往上翘,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 崔衡玥忍不住提醒他:“齐年广是左武卫将军,手握兵权,区区一张血书不能将他定罪。” 听到这话,郭毅辉笑容不改,将血书叠好放入怀中,又将荷包还给崔衡玥。 “我知道,不过有了这张血书,我能做的事很多,到时候我一定会将凶手绳之以法。” 看他如此有信心,崔衡玥心中稍安,转身就往巷子深处掠去。 “哎,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郭毅辉急忙喊道。 风中传来崔衡玥的声音:“到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崔衡玥离开巷子,来到街道,她正准备回府,无意间瞥到崔二夫人鬼鬼祟祟地进了一条巷子,她眼波流转,随即悄悄地跟了过去。 跟踪了一阵,她看见崔二夫人停留在一座寺庙前。 崔二夫人抬头看了看寺庙的匾额,随即进了寺庙。 崔衡玥跟着看了看匾额,只见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安平寺”。 这是晋阳城中一座小寺庙,但因为是由前朝有名的大善人所建,平日里香火不断。 二伯母来这里干什么? 崔氏的人上香拜佛不是去城外的皇家寺庙,就是去云州的云悬寺,二伯母怎么会来城中的寺庙? 崔衡玥怀着好奇之心,一步一步踏入安平寺。 进了寺里,崔衡玥隐藏在人群中,不远不近地跟着崔二夫人。 她看见一位中年僧人主动迎上前接待崔二夫人,看其轻松的表情似乎崔二夫人经常来这里,两人十分熟络。 说了几句话,崔二夫人就跟着中年僧人走了。 崔衡玥悄悄地跟上去,看见崔二夫人进了一间佛堂,中年僧人没有进去,在门口守着。 透过虚掩的门,崔衡玥看见崔二夫人对着一块牌位,一动不动。 她移动脚步,想换个方向看看牌位上写着什么。 然而她刚抬起脚,中年僧人仿佛有所感应,朝她所在的方向看过来。 崔衡玥慌忙后退,躲在柱子后面。 第336章 突破口 崔衡玥带着疑惑回到了府中,坐在窗前回忆琼花跟她说的旧事。 “元娘,你在想什么?” 听到声音,崔衡玥回头看过去,见是温娘子,便把今日在府外发生的事情告诉她:“......你在府中打探了这么久的消息,可曾听说二夫人有个已经去世的孩子?” 温娘子想了想:“去世的孩子倒是没有听说,不过二夫人曾有过一次滑胎。” “你说的是我出生那日的事?”崔衡玥问道。 见温娘子点头,崔衡玥柳眉微蹙:“我听琼花说过,当年我母亲怀孕后,府中除了大伯母,其他几位伯母叔母都相继有孕。 “那一年的七月初七,二伯母因身体虚弱导致滑胎。 “三房我母亲生下了我......和我兄长......” 崔衡玥原本不想说出兄长,但这些日子和温娘子相处,她觉得温娘子值得信任,就说出了实情。 温娘子听到这里的时候,很惊讶:“你还有个同胞兄长?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起过?” 顿了顿,她眸中浮现出疑惑:“我问过很多仆人,他们都说三爷的原配夫人只生了一个女儿,就是你。 “好像......各房主子也不知道你有个同胞兄长......” 这是怎么回事?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抹嘲讽:“因为我兄长出生不到一个时辰就死了,而且......” 崔衡玥突然停下,现在还不到时候。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兄长之死很蹊跷,我到现在还没理出头绪,等我查到线索,我再跟你说。” 温娘子并未追问,只是心疼地看着崔衡玥:“若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崔衡玥轻轻地“嗯”了一声,又继续之前的话题:“七月初七那一天,三房只有我和我兄长出生。 “而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初八那一天,四叔母生了个女儿,就是之前的元娘,但她夭折了。 “还有,五叔母那一天生了个儿子,也就是四郎......” 说着说着,崔衡玥脑海中闪过一道光:“你说,二伯母滑胎会不会不是因为身体虚弱,而是人为?” 对于崔衡玥的猜测,温娘子很惊讶,但她仔细想了想,觉得崔衡玥的猜测不无可能:“平日里瞧着二夫人健步如飞,行事风风火火,不像是身体虚弱的人。 “而且,我也没听说二夫人生过什么大病,应该不至于导致滑胎。” 听了温娘子的话,崔衡玥越发觉得崔二夫人那次滑胎很蹊跷,或许此事跟她父亲摔死兄长有关。 毕竟,崔府一天之内死了两个孩子,而且都是嫡子媳妇所怀的孩子,这太蹊跷了。 再想想这段时日以来,她听到的见到的那些隐藏在和气之下的暗斗,说明崔府各房的人并不是如外界所传的那样一团和气,齐心协力。 “你说......”崔衡玥突然问道:“这世上真有虎毒食子的事吗?” 温娘子瞪大了双眼,她觉得自己猜到了一些内幕,但她很快就恢复了淡然的神色:“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或许就有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崔衡玥沉默了。 ...... 时间一点点地流逝,天空中的余晖逐渐消失。 郭毅辉派出去的人陆续回到刑部衙门,向郭毅辉禀道:“郎中,我们都问过了,还是没有收获。” 郭毅辉看向他们,一个个额头冒汗,看起来十分疲惫。 他心有不忍,便对他们说:“诸位辛苦了,今日就到这里,都回去休息吧。” 闻言,众人心中一喜,也不推辞,道谢后就离开了。 郭毅辉坐在椅子上,继续想案子。 以他现在的能力,只能调派刑部郎中以下的人员,他们大都是寒门子弟,没有权力,更不敢得罪权贵。 先不说能不能破案,一旦他们知道要找的是左武卫将军杀人的证据,恐怕他们会退缩。 毕竟,左武卫将军背后的靠山是皇帝的外祖父、太后的父亲,就连摄政王对崔氏也是礼让三分,更别说他们这些寒门子弟了,这样做无异于以卵击石。 白天在那少年面前,他信誓旦旦地说要把凶手绳之以法,如今想来,却很是无助。 然而瞥见案上那堆积的文书,郭毅辉的眼神瞬间变得坚定,无论前路多么艰险,他一定要坚守公道。 郭毅辉在脑海中重新梳理了一遍这个案子,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他的力量不足以撼动大树,那他就去找可以撼动大树的刀。 郭毅辉脸上露出笑来,随即离开衙门,租了一辆驴车前往王府。 ...... 王府。 楚东急匆匆地走到书房门口:“阿郎,刑部侍郎求见。” 王文乾整理书籍的手一顿,他原本准备整理好书籍就去陪母亲用膳,现在看来,他今晚去不了了。 “请他去花厅,我稍后就来。” 楚东走后,王文乾继续整理书籍,整理完之后,他就吩咐门外的仆人:“去跟老夫人说一声,我今晚不过去了。” “是。”仆人领命而去。 王文乾遂前往花厅。 看见王文乾进来,郭毅辉急忙站起来行礼。 崔二夫人站在佛堂门口,将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交给中年僧人,然后就往外走。 崔衡玥急忙缩回头,在附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藏好。 待崔二夫人走过去,崔衡玥往后看了看,中年僧人还在佛堂中,没有跟出来。 她想了想,决定继续跟踪崔二夫人。 然而崔二夫人没有再去其他的地方,径直离开了安平寺。 崔衡玥站在寺庙门口不远处,望着崔二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她想了想,转身又往寺里走去。 她悄悄来到崔二夫人刚才去的佛堂,却发现佛堂的房门被锁住了。 崔衡玥垂眸思考了一下,随即往左边走了几步,伸手戳破了门窗纸。 她回头扫视了一遍周围,没人。 于是,她转回头,透过门窗纸上的小洞往里看,正好斜对着崔二夫人之前看的那块牌位。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眸中充满了不可思议。 那是块无字牌位,上面什么都没有写。 “谁在里面?” 突然,院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崔衡玥纵身一跃,跳上屋顶,快速离开。 到了偏僻的地方,崔衡玥从屋顶跳下,假装香客混入人群中。 她慢慢地回到崔二夫人去的佛堂,但她没有进入院子,而是拦住了一个小僧人: “请问,那间佛堂里面供奉的是谁的灵位?” 第337章 由我做主 王文乾不可置信地盯着血书上的名字,在脑海中搜索齐年广和叶志诚的来往,最后发现两人除了立场不同之外,似乎没有不共戴天的仇恨。 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齐年广为何要杀叶志诚?” “这个......下官不知。”郭毅辉诚实地回答。 王文乾抬起头,看着郭毅辉的眼神开始变得戒备:“这封血书真是叶府的人写的?” 郭毅辉顿了一下:“此人原本是叶府的仆人,前不久被赶出了叶府,因此对叶府怀恨在心。 “但他的女儿还留在叶府,所以他利用女儿做内应,帮助齐年广杀了叶侍郎。” 王文乾又问:“此人现在在哪?” 问完这话,他下意识地看向血书,心中猜测这人该不会已经死了吧? 要不怎么会留下血书? 郭毅辉暗中握了握拳,挺起胸膛,一字一字地回答:“靖国公府。” 王文乾猛地抬头,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在靖国公府?你确定?” 确定吗? 不,他其实不太确定。 但他选择相信那个少年,因为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郭毅辉点了点头:“是,此人现在就在靖国公府,所以我才来找您帮忙。” 闻言,王文乾并未动摇,反而心中涌起了警惕,他怀疑郭毅辉是故意挑起王氏和崔氏的斗争。 或许,这封血书上写的不是真相,而是编造的。 看见王文乾的眼神,郭毅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心里着急起来,连忙解释:“王尚书不要误会。 “众所周知,崔氏是外戚,又是第一世家,权势滔天,就连摄政王也对其让三分,而齐年广正是依附了崔氏才能坐上左武卫将军的位置。 “若是只有一封血书,陛下和摄政王绝对不会相信,凭借崔氏的力量,或许我会因此背上诬陷朝廷命官的罪名。 “但王氏不一样,王氏的人正直、忠心,且不惧崔氏,所以我才来找您帮忙,希望您能助我破了这件案子,还叶侍郎一个公道。” 王文乾神色稍缓,但并未当场答应他。 “此事容我想想,你先回去。” 说完,王文乾把血书递过去。 郭毅辉知道王文乾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不相信自己,他虽然心中着急,但也理解王文乾的做法,更不敢逼得太紧。 他没有接血书:“这个东西很重要,还是由王尚书保管吧,我先告辞了。” 话落,他深深地一揖,转身离开花厅。 “楚东,送客。” 见王文乾让管家送他,郭毅辉不禁嘴角上扬,这是个好的开始。 在郭毅辉离开之后,王文乾命人叫来自己的长子王明维,跟他说了郭毅辉来找他的事,并把血书给他看。 “你去查查,靖国公府这两天有没有抓过什么人......” 王明维恭敬领命:“是,儿这就去。” ...... 靖国公府,三房。 “三爷,三夫人,元娘求见。”香叶在门口禀道。 柳氏眸中浮现出不悦,这个臭丫头来干什么? 她正想找个借口不见崔衡玥,就听见崔咏轩吩咐道:“让她进来。” 柳氏心里更不舒服了,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但崔衡玥的身影一出现,她立刻露出笑容。 “见过父亲。” 崔衡玥很随意地冲崔咏轩行礼,然后淡淡地喊了一声“三夫人”。 柳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 “放肆,见到三夫人还不行礼?”香叶怒斥崔衡玥。 柳氏下意识地坐直身体,挺了挺胸膛,等着崔衡玥给她行礼。 然而,崔衡玥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径直对崔咏轩说:“父亲,母亲跟我说她在京中还有几间铺子,我希望从今日开始,由我掌管这几间铺子。” 对于崔衡玥的无视,柳氏心中正恼火,又听见她要铺子,怒而起身:“那几间铺子是三房的,不是你母亲的。” 那些铺子是最挣钱的铺子,岂能给这个黄毛丫头? 崔衡玥冷嗤:“那些铺子是我母亲的嫁妆,何时又变成三房的产业了?” “......” 柳氏被噎了一下,随即反驳:“你母亲是三房的人,铺子自然就是三房的。” “呵,真是笑话!” 崔衡玥懒得跟她争辩,转向崔咏轩:“父亲,母亲的嫁妆该给谁,您应该心中有数,您说句话。” 崔咏轩顿觉为难,他看向柳氏。 不要给她,不要给她......柳氏一边给崔咏轩使眼色,一边在心里默念。 同床共枕多年,崔咏轩自然很清楚柳氏的想法,他又看向崔衡玥,想起了最近发生的事情。 数息之后,崔咏轩缓缓开口:“你母亲的嫁妆自然是留给你,只是你从未管过铺子,也不懂经营......” 听这语气,似乎是要拒绝,崔衡玥打断他的话:“我是崔氏长女,哪有名门闺秀抛头露面打理铺子的道理,当然是聘请有才能的掌柜打理铺子。” 崔咏轩:“......” 柳氏眼珠子一转,脸上堆出笑容:“元娘啊,你父亲也是担心你什么都不懂,怕你被人骗。 “其实,我也跟你父亲一样,担心你,所以刚才才会说错了话。 “元娘,你别见怪啊。” 崔衡玥没接话。 柳氏有点尴尬,又对崔咏轩说:“三爷,既然元娘开口,那就把铺子给她吧。 “她虽然不懂经营,但铺子有那些老掌柜在,不会出问题。” 崔咏轩愣了一下,不明白柳氏怎么突然答应了,但下一瞬他就反应过来,有那些老掌柜在,铺子名义上给了元娘,但其实还是由他们掌控。 意识到这一点,崔咏轩痛快答应:“好,从今日起,那些铺子都交给你打理。” “那就劳烦父亲将此事交代下去。”崔衡玥趁势请求。 “行。” 于是,崔咏轩让魏姜去传达此事。 第二天早上,崔衡玥命人召集各铺子的掌柜,对他们说:“这么多年辛苦诸位了。 “父亲说了,这几间铺子从今日起交由我打理,所以诸位今日领了钱,就回家好好休息,铺子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话落,崔衡玥吩咐水芙和水蓉:“把钱分给他们。” 见水芙和水蓉拿着鼓鼓囊囊的钱袋子走过来,众掌柜终于回过神来:“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辞退我们吗?” “没错。”崔衡玥如实回答。 众掌柜没想到她就这么承认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大叫:“你不能辞退我们......” “为何不能?这些铺子是我母亲的嫁妆,现在也交由我打理,怎么处置铺子的事情由我做主。” 崔衡玥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 但他们岂是这么容易被打发的...... 第338章 祸不单行 最终,那些铺子的掌柜没有拿崔衡玥给的钱,转身就去找了崔咏轩。 “三爷,元娘太过分了,我们好歹是三房的老人了,她怎能如此羞辱我们?” “是啊,三爷,元娘如此骄横,铺子不能交给她。” “说得对......” 众掌柜你一言我一语地叫屈,脸上充满了愤怒。 崔咏轩听了一会儿,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这个臭丫头到底想干什么?” 他吩咐鸣达:“去把元娘叫来。” 鸣达转身离开了花厅。 众掌柜相互交换了眼神,心中有些得意。 哼,想跟他们斗,崔元娘还是嫩了点。 谁知,崔衡玥没有跟鸣达来花厅,只是让鸣达转告她的话: “那些铺子是我母亲的嫁妆,地契房契也在我手中,怎么处置铺子的人,皆由我一人做主。 “看在诸位掌柜十几年来效忠我父亲的份上,我原本给诸位多准备了一些养老钱,但诸位品行高洁,不愿收这些铜臭之物,我也不勉强诸位。 “从此刻起,诸位便可自行离去,我会另寻掌柜。” 鸣达挺着胸膛,学着崔衡玥高傲的语气说完这番话后,厅内鸦雀无声。 众掌柜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愤怒过后,他们十分后悔,早知是这种结果,他们一定会收下那笔钱。 只可惜,他们丢了差事又丢了钱,真是祸不单行。 无奈之下,他们用求助的眼神看着崔咏轩:“三爷,我们跟着您数十年了,如今却......无论如何,您都要为我们做主啊。” 崔咏轩:“......” 他能做什么主? 那个臭丫头主意大得很,她根本就不是来请示他,而是通知他。 先是哄着他下命令,然后名正言顺地收回铺子,最后赶走他的人,真是......太可恶了。 见崔咏轩迟迟不说话,众掌柜暗中交换了一下眼神,纷纷跪下:“求三爷为我等做主......” 崔咏轩收回神思,一一扫视面前的这些老人,目光深沉:“好了,都起来吧,三房铺子多得是,还怕没你们的位置吗?” 闻言,众掌柜露出笑来,语气中充满了感激:“谢三爷。” 在他们离去之后,崔咏轩怒气冲冲地走到桌旁,连灌了三杯冷茶,才让心中的怒火减弱一点点。 鸣达站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开口:“三爷,要不我再去一趟静兰苑,把元娘叫过来吧?” 元娘做出这么过分的事情,总要当面训斥一顿才能消气。 崔咏轩倒是想这么做,但转念想想自己的长女似乎并不在乎长辈的训斥,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不必了。” “那......您就任由元娘胡作非为?”鸣达心想,三夫人肯定不会罢休。 崔咏轩想了想:“元娘不懂经营,等她碰了壁,总会来找我帮忙,到时候再好好教训她。” ...... 事情传到柳氏耳中,柳氏怒不可遏,冲到崔咏轩面前:“三爷,不能任由元娘这么胡作非为,把铺子收回来吧?” 崔咏轩心中怒火未消,听见这话,冲口训斥:“收什么收?她有地契房契,铺子本来就是她的。” “......”柳氏震惊不已:“你......你从前不是说她离府时,什么都没带吗?” “我......”崔咏轩哽住,瞪了她一眼,就埋头看书。 柳氏不甘心,双手撑着书案,死死地盯着崔咏轩:“三爷,难道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吗?那些可是三房最挣钱的铺子。” “着什么急,她一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到时候还不得来找我们。” 说完,崔咏轩不耐烦地推开她:“我要看书了,下去吧。” 柳氏还沉浸在他说的话中,根本就没注意到他的神情,喜滋滋地离开书房。 到了外面,她想了想,转道就去了静兰苑。 “元娘,三夫人来了,您要见她吗?”橘红小心翼翼地问道。 对于柳氏的来意,崔衡玥心知肚明,但她必须让柳氏死心。 “让她进来。” 柳氏进来后,崔衡玥并未起身,只冷漠道:“不知三夫人来此,有何贵干?” 香叶想训斥崔衡玥,却被柳氏按住。 柳氏往前一步,笑脸盈盈:“听说你不满意那些掌柜,把他们都辞退了......” “怎么?你是来为他们抱不平的?”崔衡玥挑眉。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柳氏连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你辞退了他们,必然要请新的掌柜。 “三房有不少得力的掌柜,不如我叫他们来,你好好挑选一番,如何?” 还不死心? 崔衡玥心下冷笑,淡淡道:“这就不劳三夫人费心了,我已经挑选好了掌柜,他们已经去铺子了。” 这么快? 柳氏惊愕不已,一时无言。 崔衡玥端起茶杯:“我还要去上课,就不留三夫人了。” 柳氏浑浑噩噩地离开静兰苑,回去的路上,越想越觉得不对,又去了一趟书房。 “三爷,不对啊,铺子的事您昨日下晌才答应,今日一早元娘就请了新的掌柜,一夜之间她上哪去找这么多人?” 当初,王氏嫁入崔府,因为王大都督不同意,王老夫人只给王氏准备了八间铺子,一夜之间找八个掌柜,她是怎么做到的? 崔咏轩脸色铁青:“看来,这丫头是早有准备,就等着我开口。” 现在想想,她当初说要帮五郎根本就不是真心的,她是为了铺子。 崔咏轩越想就越生气,脸色青白交加。 柳氏却想不明白:“就算她早有准备,但当年王氏只带了两个仆人离府,后来他们困在云悬寺十五年,王氏一族的人对他们也不闻不问,她至多就只有王氏身边那两个仆人......” 说着说着,柳氏突然张大了嘴巴,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脑海中出现:“这些人该不会是......常山郡王的人吧?” 崔咏轩愣了一下:“......这不无可能。” 毕竟,崔衡玥是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还是常山郡王亲自护送回府的,常山郡王送她几个掌柜,再正常不过了。 “难怪她敢这么对我们,原来是有常山郡王撑腰。”柳氏的脸色很难看,如此一来,她的女儿还怎么跟崔衡玥争? 情急之下,柳氏抓住了崔咏轩的袖子:“三爷,我们该怎么办?” 崔咏轩心情烦躁,用力甩开她的手:“不过就是几间铺子,给她又如何?” 反正有母亲在,三房的人饿不死。 见崔咏轩突然不在乎铺子,柳氏顿时急了:“三爷,那可是......” “没什么可是,我要看书了,下去。”崔咏轩粗暴地打断她的话。 柳氏气得脸通红,拂袖离去。 回房之后,柳氏咬牙切齿:“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要拿回那些铺子。” 随即,她低声吩咐了香叶几句...... 第339章 原来是你的 自从身上的伤好了之后,崔衡玥就在崔大夫人的安排下进入了家族学堂。 这一日,崔衡玥上完课后想直接出府,却被棠枝请去了福海院。 “祖母。” 崔衡玥恭敬行礼:“您叫我来,有何吩咐?” 崔老夫人端坐上位,神情严肃:“我吩咐,你就一定会照做吗?” “不一定,如果您的吩咐在我能力之外,我无法照做。”崔衡玥笑着回答。 “......” 崔老夫人被噎了一下,她还以为崔衡玥会敷衍地说“会”,这样她就能顺势说出要求。 然而,崔衡玥从来不会按照她所预想的行事。 崔老夫人有点生气,沉着脸道:“听说你父亲给了你几间铺子,你却赶走了所有的掌柜,有这回事吗?” “有。”崔衡玥眼神真挚,言语诚实。 “你既然不喜欢原来的掌柜,我给你安排新的掌柜。” “祖母的好意我心领了,我已经安排了新的掌柜。” 崔老夫人已经知道了这件事,神情没有变化,淡淡说道:“那些毕竟是外人,他们会欺负你什么都不懂,背着你做手脚,让你一无所有。 “我给你安排的是崔氏世仆,对崔氏忠心耿耿,他们绝对不会背叛你。” 呵,究竟是不会背叛谁? 崔衡玥心下冷笑,面上不动声色地拒绝:“劳祖母费心了,孙女十分感激。 “不过,这些新的掌柜虽然不是崔氏世仆,但他们对我忠心耿耿,这就足够了。” 见崔衡玥不接受自己的提议,崔老夫人顿时黑了脸:“你这丫头,我是你嫡亲的祖母,我难道还会害你不成? “我这样做都是为了你好,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 为她好? 呵呵! 崔衡玥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鄙夷,恭敬道:“祖母的心意我知晓了,但是新的掌柜已经开始当差,恕我不能更换。” “你......” 崔老夫人气得拍桌子,站了起来:“你这是存心想跟我对着干吗?” “孙女不敢。” 见崔衡玥表面恭敬,言语间却丝毫不让,崔老夫人不再委婉,直接说道:“那些铺子是崔氏的产业,绝不能由外人打理。 “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把铺子还给你父亲,要么你把现在的掌柜换上崔氏的人。” 崔衡玥抬起头,无所畏惧地与崔老夫人对视:“那是我母亲的嫁妆,不是崔氏的产业,若真的要追究,那些铺子也是王氏的产业。 “不过,我母亲已经被逐出了王氏,所以那些铺子既不是王氏的产业,也不是崔氏的产业,它们是我的。” 最后一句话掷地有声,令屋中众人心中一颤。 元娘很勇敢,也很强势,跟原来的三夫人不一样。 崔老夫人也意识到了这一点,难堪的是她并不占理。 一时之间,屋中陷入了沉默。 见崔老夫人说不出话来,崔衡玥恭敬道:“今日毕竟是那些新掌柜第一天去铺子,我得去看看,还请祖母允准。” 她原本是想直接出府的,现在的话还是先请示一下吧。 “不行。”崔老夫人一口拒绝。 崔衡玥顿时沉下脸。 看来,她要闯出去了。 站在一旁的棠枝看见崔衡玥的脸色,唯恐她做什么出格的事,急忙走到崔老夫人身边,低声提醒: “老夫人,国公爷说过,若是元娘要出府,不要阻止她......” 闻言,崔老夫人脸色一僵,随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早去早回。” “多谢祖母。” 崔衡玥施礼退出房间,心中琢磨棠枝到底跟祖母说了什么话。 没过多久,崔衡玥出府的事传至柳氏耳中,柳氏气得脸色铁青:“这个臭丫头到底有什么本事,竟然连老夫人都奈何不了她?” 香叶想了想:“老夫人老谋深算,怎么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元娘?您再等等,老夫人肯定还有后招。” 柳氏冷静下来,觉得香叶的话有道理,便沉下心来等消息。 ...... 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珠满轩前。 “元娘,到了。”充当车夫的温娘子跳下马车,对马车里面的人说道。 水芙打开马车门,跳了下来。 水蓉紧随其后,她跳下马车后想去扶崔衡玥,崔衡玥却避开她的手,直接跳下了马车。 她讪讪地收回手,在崔衡玥身后站好。 崔衡玥抬头看了眼门匾上的“珠满轩”三个字,然后缓步走进铺子。 “小......” 看见崔衡玥和温娘子一行人走进铺子,正在整理东西的苏毕文很激动,冲着崔衡玥就要喊出她从前的绰号。 好在他及时停住,规规矩矩地唤了一声:“东家。” 铺子里的伙计听见了,连忙上前行礼:“见过东家。” 崔衡玥扫视了一圈,见都是新面孔,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对苏毕文说:“你招的这些伙计都很好。” 不只是掌柜,原来的伙计也被她辞退了。 她又对伙计们说:“你们好好干,我不会亏待你们的。” 伙计们很兴奋,纷纷表忠心。 “好了,你们都下去干活吧。”崔衡玥手一挥,就让那些伙计退下了。 苏毕文连忙说:“东家,我们去后院说话吧。”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正准备跟着苏毕文去后院,背后就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原来这个铺子是你的。” 崔衡玥转身,看见陈临珅有点诧异:“常山郡王,今儿怎么有空闲逛?” 陈临珅慢慢地走到她的面前,神情复杂地看着她:“不是闲逛,是来为我母亲挑选礼物的。” 顿了一下,他又说:“再过几日就是我母亲的生辰了。” 崔衡玥露出礼貌客气的笑:“原来摄政王妃的生辰快到了,那郡王可要挑一份贵重的好礼物,才能表达你的孝心。” 她故意加重了“贵重”二字。 陈临珅看出她的小心思,却仍然说道:“崔小娘子说得不错,那就把你们铺子里最贵重的首饰拿来给我看看。” “好勒。”苏毕文高声应道,笑容满面地伸出手:“郡王且先在雅间稍坐片刻,我这就去取首饰。” 陈临珅没有动,双目紧盯着崔衡玥:“崔小娘子帮我掌掌眼吧。” “......好啊。” 崔衡玥遂领着陈临珅去往雅间。 “郡王请用茶。” 坐下之后,崔衡玥招呼陈临珅喝茶,俨然一副主人模样。 陈临珅将她的变化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问:“崔小娘子近日可好?” “多谢郡王关心,我很好。”崔衡玥不失礼貌地回答。 陈临珅端起茶杯,缓缓地喝了一口,漫不经心道:“以后在宫中要做什么事就跟我说,不要再像上次那样了。 “下一次,你未必有这么好的运气。” 崔衡玥愣住...... 第340章 真心相待 布置优雅的房间里,阳光从窗户外射进来,照在少年的脸上,如同被金光笼罩。 崔衡玥定定地看着那张被金光笼罩的脸,觉得很不真实。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无论我要做什么,你都会帮我吗?” “只要不伤害我的家人,我都会帮你。”陈临珅回答。 “为什么要帮我?” 听到这个问题,陈临珅愣了一下。 随后,他像是经历了内心的挣扎,终于鼓起勇气说:“实不相瞒,我最初知道你住在南殿时,是想从你口中打探我叔父的事情。 “后来......相处久了,我知道了你的身世,觉得你活着很不容易,我不想看你卷入纷争,也不想看你受苦。 “我想......” 陈临珅深吸一口气,直视崔衡玥的眼睛,用无比真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为之前的事情向你道歉。 “但我还是想成为你的好友,真心相待的好友。” 崔衡玥震住了。 他说了她早就知道的实话,他的眼神那么真挚,有愧疚,有忏悔,有期待......这一刻,他才袒露了自己真实的情感。 崔衡玥有点感动,面上却仍旧冷淡:“我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好友,但我接受你的道歉。” “我......” 陈临珅正想说话,苏毕文突然端着托盘走进来。 “郡王,这是小店最贵重的一套首饰,质地上乘,雍容华贵,摄政王妃戴上一定好看。” 陈临珅看了首饰一眼,转头问道:“崔小娘子觉得如何?” “很适合摄政王妃。”崔衡玥语气淡淡。 陈临珅当即吩咐:“把它包起来,我要了。” 苏毕文顿时露出笑容:“是,郡王请稍等。” 说完,暗中冲崔衡玥挑了挑眉,就离开了雅室。 崔衡玥站起来:“我还要去其他铺子看看,就不送郡王了。” 话落,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雅室。 见她出来,苏毕文喊道:“东家稍等,我忙完就过来。” “不必了......” 崔衡玥的话还没说完,门口就传来了喧闹声。 “叫你们掌柜的出来,我要告你们以假充真......” 一个彪形大汉气势汹汹地冲进来,大叫大嚷。 见状,专注挑选的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首饰,退至两旁看热闹。 苏毕文急忙将匣子交给张五郎:“看好了。” 然后匆匆跑到大汉面前,拿出掌柜的气势:“进来是客,无论是何身份,我们都会好生招待。 “但若是无故捣乱的人,我们会交由官府处置。” 大汉举起手中的玉佩,大声道:“我不是来捣乱的,我是来要公道的。 “昨日,我在你们的铺子里买了一块玉佩,结果戴了没多久,身上就起红疹。 “大夫说是这玉佩的问题,所以我找了大师帮我验看这块玉佩,大师说这块玉佩是假的。” 说到这里,大汉扫了一眼崔衡玥,然后卷起袖子,将手臂上的红疹露出来给大家看。 人群顿时炸开了。 “呀,真的是红疹,他说的是真的。” “太可怕了,这家铺子的玉佩居然对让人长红疹......” 眼看着周围的百姓相信了大汉的话,苏毕文急忙喊道:“你们不要相信他,我们铺子的玉都是真的,绝对不会让人长红疹。” “别骗人了,眼见为实,我们可不是瞎子。”人群中有人喊道。 紧跟着,又有人大喊:“这样的玉佩我不要,我要退货。” “对,没错,我也要退货......” 喊着退货的声音此起彼伏,瞬间淹没了苏毕文的声音。 看见这一幕,水芙脸上浮现出担忧:“元娘,那人明摆着就是来找茬的,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崔衡玥冷哼:“这点小手段就想让我知难而退?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她抬脚往前走,刚走了一步,背后就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出什么事了?” 崔衡玥顿住,回头看向陈临珅。 正在看热闹的松木见陈临珅从雅室出来,急忙跑过去:“郡王......” “大点声。”陈临珅命令道。 “啊?” 松木愣了一下,顺着陈临珅的目光看向崔衡玥才反应过来,立即拔高声音:“郡王,您来了。” 听到“郡王”这个称呼,喧闹声逐渐停止。 有人认出了陈临珅,连忙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见状,铺子里的人纷纷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陈临珅的目光扫过最前面的大汉,又落在他手中的玉佩上,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松木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将事情经过告诉陈临珅,然后退至一旁。 听完后,陈临珅缓步往前走,最后停在大汉面前:“你手中的玉佩一看就不是出自珠满轩,身上的红疹也不像是真的。” 看着大汉微微颤抖的手,陈临珅高声吩咐:“松木,你懂医术,你来给他看看手臂上的红疹。” 松木愣住,他什么时候懂医术了? 崔衡玥看向松木,心中暗道:没想到常山郡王身边这个嬉皮笑脸的护卫还会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 “还愣着干嘛?过来给他看看。”陈临珅喝道。 松木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去抓大汉的手。 大汉急忙将双手藏在背后:“怎敢劳烦郡王身边的人?我已经请大夫看过来,擦几天药就会好。 “不过,虽然不是什么大病,但是珠满轩买假玉是真,郡王您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们。” 陈临珅脸色一沉:“你手中的玉佩确实是假的,但不是出自珠满轩,你一再诬陷珠满轩,是受何人指使? “说!” 见状,周围的人开始动摇:常山郡王应该不会撒谎,看来,这个大汉是来找茬的。 然而,大汉挺直了腰,叫道:“没有人指使我,这块玉佩就是我在珠满轩买的。” 陈临珅懒得审问,吩咐松木:“他既然不肯说真话,就交给官府处置吧,你把他押去京兆府。” “是。” 松木抓住大汉就往外拖。 大汉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就算到了京兆府尹面前,我也是这番话,是珠满轩以假充真......” 崔衡玥心中一沉,此人是个硬茬。 陈临珅的脸色也很难看,在松木回头看过来时,他暗中使了个眼色。 于是,松木一边拖着大汉往外走,一边小声道:“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今日你想害珠满轩的东家就是想害我们郡王,你死定了。” 闻言,大汉脸上露出害怕的神情,慌忙喊道:“是我说了假话,这块玉佩不是从珠满轩买的,我就是来讹钱的......” 第341章 珍藏 望着满脸惧意说出真实意图的大汉,铺子瞬间安静。 但只安静了一瞬,人群中就发出了声音:“我就说吧,珠满轩百年老店,怎么会做这种事情?” 紧跟着,有人接道:“是啊,我在这里买首饰十几年了,从未出过问题,一看这人就是来讹钱的。” 有人开头,其他人纷纷谴责大汉,完全忘了刚才还在谴责珠满轩一事。 见形势好转,苏毕文心中吁了一口气,走到大汉面前:“是何人指使你的?” 大汉垂下眼眸:“没人指使我,我就是最近缺钱花,不得已才做出这种事。” 说着,他挣脱松木的手,跪了下来:“掌柜,我也是走投无路,一时糊涂才做出这种事,看在铺子没有损失的份上,就宽恕我吧。” 苏毕文回头看向崔衡玥,见她沉着脸,似乎很生气,他跟着沉下脸:“只要你告诉我是何人指使你,我就宽恕你。 “否则,我现在就送你去官府。” 大汉几乎没有犹豫就回答:“真的是我一时糊涂,没有人指使我。” 苏毕文沉默了,心里想着要不要先扣下此人,再严加审问。 但是,铺子里有这么多外人看着,这样做似乎不妥。 这时,陈临珅突然出声:“看来你是不打算说真话了,很好,那就去大牢里好好反省吧。” 说完,吩咐松木:“把他送去官府。” 松木押着大汉离开之后,陈临珅高声说道:“诸位听好了,珠满轩是我救命恩人的铺子,谁若敢来寻衅滋事,常山郡王府绝不会饶恕他。” 众人神色一凛,连忙保证:“我等不敢,还请郡王放心。” “好了,都散了吧。” 陈临珅挥散众人,转身来到崔衡玥面前:“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人指使,稍后我会去京兆府打个招呼,一定要让那人供出幕后之人。” 崔衡玥定定地看着他,脑海中还是刚才他为她出头的模样:“其实,这件事你不用出面,我自己能解决。” “我知道,但你是我的朋友,朋友有难,岂能不相助?” 对上陈临珅那双带笑的眸子,崔衡玥有点不自然,目光投向旁边:“你刚才说要送他去官府的时候,他毫无惊慌之色。 “但你让松木对他说了一句话,他就开始害怕,还说出了真实目的,我猜你是让松木威胁他的性命了吧。” 陈临珅笑而不语,但眸中充满了欣赏。 崔衡玥瞥了他一眼,继续说道:“不过,他坚持说没有受人指使,即使后来要送去官府,他也没有改变心意。 “说明他根本就不惧进大牢,他深信背后之人能救他出去,或者他不怕刑罚,也不怕坐牢。” 陈临珅笑道:“那就打到他说实话为止。” “打死了怎么办?”崔衡玥转头看着他。 “死了就死了,他做坏事之前就该想到这种结果。” 陈临珅说得漫不经心,崔衡玥心中却情绪翻涌。 默了片刻,崔衡玥收拾好心情,对陈临珅说道:“还请郡王不要再插手这件事,就让官府正常处置吧。” “你想放过他?”陈临珅有点诧异。 崔衡玥语气淡淡:“他并未做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没必要取他性命。” 说完,崔衡玥径直离开铺子。 “郡王——” 苏毕文捧着首饰盒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见陈临珅看向自己,连忙将首饰盒双手奉上:“这是您买的首饰,已经包好了。” 陈临珅冲古原使了个眼色,接过首饰盒就往外走。 古原将一个钱袋子塞到苏毕文手上,就急忙去追陈临珅。 “还挺沉的。” 苏毕文用手掂了掂钱袋子,然后打开看了一眼,顿时两眼放金光。 这是一袋子金叶子,远远超过那套首饰的价值。 苏毕文看向门外的陈临珅,不由感慨:常山郡王对小疯子果然不一样。 ...... 接下来,崔衡玥又去了临近的铺子。 她刚下马车,就看见铺子里飞出来一个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出什么事了?” 水芙面露惊讶,正想上前查看,铺子里又飞出来一人,她急忙停下脚步。 当崔衡玥走下马车时,地上已经躺了四五个人,看其装束,都是市井汉子。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想捣乱就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润竹大步从铺子里走出来,一边拍手上的灰尘,一边冲地上的人喊道。 另一边,青竹笑容满面地对铺子里的人解释当前的纠纷,并向他们道歉,并命伙计奉上热茶点心,热情招待。 见到这一幕,水芙不由地感慨:“宋小郎君身边的人果然机灵,即便遇到找茬的人,也能妥当处理。 “元娘,看来你把铺子给他们打理,省事了不少。” 确实如此。 崔衡玥弯了弯唇角,朝着铺子大门走去。 “崔小娘子来了!” 润竹看见崔衡玥十分激动,连忙进去禀报:“三郎,崔小娘子来了。” 青竹急忙跑过来,小声提醒:“没见崔小娘子穿了男装吗?叫东家,不要暴露崔小娘子的身份。” “哦。”润竹答应一声,冲进了后院。 青竹转身去迎崔衡玥:“东家,三郎在后院,请跟我来。” 铺子里的人看见伙计对崔衡玥如此热情恭敬,纷纷打量崔衡玥。 有认识崔衡玥的人,不由地露出惊讶的表情,联想到铺子原来的东家,脑海中顿时闪现出无数的流言。 崔衡玥刚走到后院门口,宋卓行就迎了上来:“你来了。” 他嘴角弯弯,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崔衡玥瞥了他一眼,然后往里走:“我一直在想,让宋小郎君做一个小铺子的掌柜,太大材小用了,宋小郎君心中该不会怪我吧?” 三郎才不会这么想,他高兴还来不及呢。润竹在心里小声回答。 宋卓行笑容不变:“怎么会?能为崔小娘子做点事,我很高兴。” 崔衡玥没说话,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问起了正事:“刚才有人来捣乱了?” 润竹准备好热茶点心,就把水芙、水蓉、温娘子喊走了。 “是,不过都是小事,润竹和青竹能应付。”宋卓行一脸轻松地坐着,为崔衡玥倒茶:“来,尝尝这铺子原来掌柜的珍藏。” 崔衡玥低头看向茶杯,君山银针。 崔氏一族果然繁盛,就连铺子的掌柜都能喝上这么好的茶叶。 盯着缓缓舒展开的茶叶,崔衡玥眼神一暗:“我上次拜托你调查的事,调查得怎么样了?” 第342章 救人 说到正事,宋卓行神色一凛:“我舅父在礼部,对刑部的案子知之甚少,他知道的跟那些流言差不多。” 崔衡玥原本就没抱太大的希望,听见这话也不觉得失望,转而说起另一件事:“今晚我需要你的帮助,你可愿意?” “愿意。”宋卓行喜滋滋地答道。 崔衡玥看了他一眼,就从袖子里掏出一幅舆图,在石桌上展开:“今晚我要去救一个人,我需要外援,到时候你就在这个位置等我......” 细长的手指在舆图上划拉指点,发出细微的摩挲声音,如同风儿吹过心房,微痒。 两人谋划完,崔衡玥就叫来水芙和水蓉:“你们去其他铺子看看,是不是也遭到了捣乱?” “是。”水芙和水蓉随即行动起来。 她们刚走,苏毕文就走进了院子。 路过温娘子身边时,苏毕文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径直在崔衡玥身边坐下。 “小疯子,我看你还缺个车夫,不如我去靖国公府给你当车夫吧。” 宋卓行听见这话,双眼一亮:“崔氏长女怎么能只有一个车夫?至少也要两个。 “我近来无事,不如我也去给你当车夫吧。” 望着两张充满期待的脸,崔衡玥心中很清楚他们想当车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一口拒绝:“不行。” “为何不行?”宋卓行和苏毕文异口同声。 崔衡玥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我好不容易把我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你们不帮我看着,铺子赔钱了怎么办?” 顿了一下,她又提醒他们:“别忘了,这些铺子你们也有份。” 宋卓行笑了:“我手底下有的是经营能手,当个掌柜不在话下,有他们在,我保证铺子绝不会赔钱。 “相反,他们会让铺子越来越红火。” 说大话。 苏毕文在心中鄙视了宋卓行一番,对崔衡玥说:“我不敢保证铺子越来越红火,但我能保证跟从前一样。 “小疯子你放心,张五郎从前开过铺子,让他当掌柜绝对不会有问题。” 见两人坚持要当车夫,崔衡玥无奈道:“我考虑一下。” ...... 一个时辰后,水芙回来禀报:“元娘所料不错,另外那些铺子也有人去捣乱,不过我们的人也不是吃素的,把那些来捣乱的人狠狠地打了一顿。” 水蓉跟着说道:“除了我们的人,还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不过,那些人帮完忙就走了,什么线索都没留下。” 有人在暗中帮她? 崔衡玥面露惊讶,在心中琢磨起来:莫非又是常山郡王? 宋卓行起身,小声吩咐青竹:“去调查一下,究竟是谁在暗中帮助崔小娘子。” ...... 傍晚时分,崔衡玥回到府中,先去了一趟福海院,接受了崔老夫人的盘问。 随后,她回到静兰苑用了晚膳后,对水芙和水蓉说:“今日你们在外面跑了一天,辛苦了,今晚就好好休息一下,值夜的事就交给温娘子吧。” 水芙正觉得疲累,闻言当即答应:“是,我这就去把温娘子叫来。” 水蓉眼神微闪,张开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默默地离开房间。 很快,温娘子就端着热水走了进来:“元娘,先洗漱吧。” 崔衡玥洗漱之后,就换上了夜行衣,她一边检查武器,一边叮嘱温娘子:“记住,不要让其他人进这间房,我会尽早赶回来......” 温娘子满脸担忧:“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吧,反正晚上也不会有人进这间房。” “不行。”崔衡玥一口拒绝:“不能让别人发现我不在房里,所以你必须守在这里。” 温娘子挣扎了一下,点头道:“好,我守在这里,你快去快回,万事小心。” “知道了。” 崔衡玥收好武器,突然揶揄地看着温娘子:“你从前不爱说话,现在好像话越来越多,像......” 温娘子顿时板下脸:“像什么?” “像......”崔衡玥嘴角的笑越来越大,慢慢地吐出几个字:“我......阿娘......” 闻言,温娘子脸颊一热,羞恼之下,举手劈了过去。 然而,崔衡玥早就料到了这一幕,在她举手时就已掠向窗户。 眨眼间,崔衡玥就消失不见了。 “臭丫头......” 温娘子笑骂了一句,缓缓走到窗户边,处理崔衡玥留下的痕迹。 ...... 寂静的夜里,原本细微的声音听在耳中格外响亮。 “咔嚓——” 听到动静,瘫坐在草堆上的田六立刻站起来,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窗户。 借着外面的烛光,田六眼睁睁地看着一名黑衣人从窗户翻进来。 “我是来救你的,嘘——”崔衡玥示意田六不要发出响声。 她轻轻地关上窗户,走到田六面前,掏出短刀割断他手脚上的绳索,然后塞给他一套衣服:“把衣服换上,动作快点。” 说完,就背过身去。 田六低头看向手中的衣服,这是一套靖国公府仆人穿的衣服,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你当真有把握将我从这里救出去?” 这里是靖国公府,防护重重,凭他们两个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田六心里充满了怀疑,若是他逃跑被抓,应该会被打死吧? 听出田六语气中的怀疑,崔衡玥转过头,郑重承诺:“你放心,我已安排妥当,外面还有人接应,我们今晚肯定能离开这里。” 见崔衡玥眼神坚毅诚恳,田六相信了她:“好,那今晚我们就闯一闯这龙潭虎穴。” 崔衡玥心中无语,转过身催促他:“快把衣服换上。” 下定了决心,田六不再犹豫,快速换上仆人的衣服:“恩人,我换好了。” 崔衡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田六一番,确认没有问题后,她说:“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的安排行事,切忌自作主张,记住了吗?” 田六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跟着我。” 于是,崔衡玥带着田六从窗户爬出去,慢慢地朝南侧门靠近。 “不要抬头,一直往前走......” 崔衡玥将路线告诉田六之后,就让田六假装靖国公府的仆人,光明正大地走向南侧门。 她则隐在暗处,一路跟随。 安然无恙地来到南侧门附近,田六顿时激动起来,加快脚步奔向南侧门。 “你......” 崔衡玥正想提醒他,突然从四面八方冲出来一群护卫,将他们团团围住...... 第343章 离间计 面对突然出现的护卫,田六一下就傻了眼。 他踉跄着往后退到崔衡玥身边,哆哆嗦嗦地问:“他们......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之前没有看见......” 崔衡玥眼神沉郁,并未回答田六的问题。 她之前还在想今晚的行动怎么会如此顺利,原来是对方早有准备。 “国公爷,人拦住了。” 崔权穿戴整齐,俨然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样,他缓步走到台阶最高处,身后是心腹白启和柳阳。 他扫了一眼被护卫团团围住的田六,目光落在田六身旁的黑衣人:“你是谁?” 崔衡玥迎上崔权的目光,露出愤怒的眼神,压着嗓音低吼:“狡兔死,走狗烹,我是不会让你如愿的。” 话落,拔出腰间的烧火棍,迅速插入短刀的中空刀柄中。 “跟紧我。” 崔衡玥叮嘱田六的同时,已经挥出特制的“短矛”。 “嘭嘭——” 短矛所过之处,护卫皆倒在地上。 趁着众人愣神之际,崔衡玥拽住田六就往南侧门奔去。 “快追!” 柳阳纵身一跃,手中长剑直指黑衣人。 崔衡玥感知到背后的危险,迅速把田六推到一旁,自己回身迎敌。 身手还不错。 柳阳在心中感慨了一句,手中动作越发凌厉。 两人陷入了激烈的打斗中。 崔权俯视着院中的一切,目光紧紧地盯着崔衡玥的手:“那人的武器做得倒是绝妙,白启,你去帮忙。 “抓住他,把武器拿来给我瞧瞧。” 白启领命,吩咐身旁护卫“保护好国公爷”,就冲向战斗圈。 余光瞥见白启过来,崔衡玥握住短矛的手一紧,突然改变方向,侧身猛刺柳阳腹部。 白启脚步一顿,他回头看向崔权,见崔权也变了脸色,他想了想,又回到崔权身边。 “国公爷,那小子刚才使的......好像是齐将军的绝招。” 崔权脸色阴沉:“看其身形不是齐年广,但他在危急关头使出了齐年广的绝招,必是齐年广亲自教出来的心腹。” 联想到刚才黑衣人说的话,崔权隐忍的怒火终于喷薄而出:“是他,一定是齐年广怕我拿田六威胁他,就派人来救田六。” 白启觉得有点不对劲:“国公爷,如果齐将军怕您拿田六威胁他,大可派人杀了田六,何苦大费周章地救田六?” 崔权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那日你威胁田六要杀他,让他吐出所有事情,他却说他留了齐年广杀人的证据,他若死了,证据也会公之于众。 “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白启想了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但当时我以为他就是说说而已。” 面对死亡,人总是会想方设法地活下来,说谎只是其一。 何况,国公爷本来就没有打算杀田六,他也就是吓唬吓唬田六罢了。 白启突然瞪大了双眼:“您的意思是......田六那日说的话是真的,他手中真的有齐年广杀人的证据,所以齐年广派人来救他,而不是杀他。” 崔权点了一下头:“去吧,抓住他们,留活口。” “是。” 白启再次离开崔权的身边,他纵身一跃,跳入院子中,挥剑刺向崔衡玥。 还是来了。 崔衡玥不敢轻敌,一边对付白启和柳阳两人,一边寻找机会撤退。 目的已经达到,她没有必要再留下来。 然而,白启和柳阳缠着她不放,她始终没有找到机会,甚至崔权已经不耐烦,命令周围的护卫一起上。 怎么办? 崔衡玥心里开始着急,一个不留神身上又多了两道血痕。 正在这时,有数名黑衣人从屋顶上跳下来,直扑向抓住田六的两名护卫。 “撤——” 得手之后,为首的黑衣人就下令撤退。 “快拦住他们。”对于突如其来的变故,崔权急忙下令。 一时之间,大部分的护卫都冲向了田六那边,崔衡玥趁机挥出短矛,一个横扫,将周围的护卫全都打倒。 她趁机逃跑。 然而刚跑到院门口,曾铭带着护卫迎面而来,她急忙退入院子。 另一边,那些黑衣人想带着田六从屋顶逃跑,却被朱璘带着暗卫堵死,只好回到院子里。 崔衡玥回头看了一眼,见那些黑衣人也被堵住,眼珠子一转,悄悄地移动脚步,混入那些黑衣人当中。 院子里挤满了护卫,崔咏宗从人群后方来到崔权身边,恭敬道:“父亲,儿来迟了。” “不迟。” 崔权回应了他一句,就看向院子中被团团包围住的黑衣人,喝问:“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崔衡玥低着头,不做声。 为首的黑衣人高声道:“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们是老天派来惩戒你的。” 说完,低声叮嘱同伴们:“保护好自己。” 话音未落,他已经手持长剑刺向前面的护卫。 其他黑衣人紧跟着出手,只留下一人带着田六寻找机会突围。 护卫蜂拥而至,崔衡玥根本就没有思考的时间,就被迫加入了混战。 崔权站在台阶最高处,俯视众生:“我不管你们是谁派来的,今日你们谁都逃不了。 “你们若是现在放下武器投降,我可以考虑饶你们一命。” 回应他的是刀剑相撞的声音。 崔权脸色一冷,吩咐儿子:“封锁消息,这里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是。” 崔咏宗招来曾铭,低声吩咐了他几句。 曾铭道声是,就离开了院子。 倒下的人越来越多,院子里草叶飞舞,一片狼藉,然而黑衣人越战越勇,一个都没有被擒。 见此情景,崔衡玥不由地在心里琢磨:这些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能坚持这么久? “小子!” 为首的黑衣人突然战斗至崔衡玥身后:“你是谁?为何假装是我的人?” 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手中短矛横刺,左边的护卫倒下。 崔衡玥终于明白自己的破绽在哪里,原来是她的武器。 “我没有假装是你的人,只不过我们的目的一样罢了。” 为首的黑衣人眉梢一挑,他也要田六? 不行,田六绝不能落在他人手中。 为首的黑衣人心思一转,对崔衡玥说:“既然我们目的一样,不如我们联手,先离开这里再说。 “如何?” 第344章 视如草芥 短刀相接,叮当作响,打斗仍然很激烈。 崔衡玥沉默了数息工夫,解决完周围的敌人,才回答问题:“好。” 其实这件事她并不需要思考,因为她今晚的目的已经达成,若是能把田六掌控在自己手中,也不过是锦上添花。 若是不能,对她也无碍。 而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离开这里,但崔衡玥不能让黑衣人看出她的意图,就故作思考了一下。 为首的黑衣人听到她的答案,眼神突然变得严肃:“那从现在开始,听我号令。” “......行。” 崔衡玥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接下来也听从了他的命令去突围。 然而,崔权调来了一批暗卫,比起之前的护卫,暗卫的功夫更厉害,招招致人性命。 一名黑衣人退到崔衡玥这边,对为首的黑衣人说:“再这样下去,我们迟早会被抓,不如放弃田六吧。” “不行。”为首的黑衣人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他们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带走田六,若是放弃田六,今夜就白来了。 崔衡玥默默地将他们的对话听在耳里,眼睛扫向站在高处的崔权,他神情淡定,目光坚毅,一副稳操胜券的模样。 突然,她脑海中闪过一道光,有办法了。 崔衡玥突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短矛挥舞得虎虎生风,撂倒周围的敌人,趁下一拨敌人来临之前,她迅速抓住田六,用短矛指着他的脖子。 “都给我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 最先有反应的是原本抓着田六的黑衣人,田六被抢走之后,他就立刻去抢,但被同伴拉住了:“先看看再动手。” 这时,周围的人逐渐停止打斗。 黑衣人迅速靠拢,围绕在崔衡玥和田六身边。 为首的黑衣人站在崔衡玥身后,小声呵斥:“你想干什么?” 此时,田六从惊惧中回过神来,也看向崔衡玥:“少侠,你不是说来救我的吗?怎么要杀我了?” 崔衡玥压低声音,安抚田六:“你放心,靖国公不会杀你,他若要杀你,你还能站在这里? “你不要说话,只管跟着我,其他事等出去之后再说。” 闻言,田六心中稍安,扯着嗓子嚎了起来:“靖国公,救我......” 为首的黑衣人明白了崔衡玥的意图,高声对崔权说:“靖国公,让你的人退下,放我们出府,否则,我们就杀了他。” 崔衡玥适时地将短矛往前移动,抵住田六的脖子。 田六下意识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父亲——” 崔咏宗小心翼翼地看向崔权,向他请示:“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崔权并未回答儿子的问题,而是往前走了一步,冰冷地看着为首的黑衣人:“草芥之命,你们要取就请随意。” 为首的黑衣人:“......” 崔衡玥:“......” 趁着他们愣神之际,崔权做了一个“进攻”的手势。 暗卫立即发动攻击。 长剑从前方直刺而来,为首的黑衣人迅速出手抓住田六的肩膀,想把他带离崔衡玥身边,免得殃及池鱼。 却不曾想,崔衡玥猛地使力,将田六往前一推。 长剑瞬时改变了方向。 崔衡玥回头冲为首的黑衣人挑了挑眉:“看见了吧?” 看见这一幕,为首的黑衣人瞬间明白了崔衡玥的意思,虽然崔权那样说,好像真的不把田六的命放在心上,但事情不到最后关头,崔权还是想留活口。 “我来吧。” 为首的黑衣人从崔衡玥手中接过田六,以他为盾,往南侧门撤退。 而其他的黑衣人和崔衡玥则护在周围,且战且退,朝着南侧门靠近。 崔咏宗看见了,不由地对崔权说:“父亲,他们以田六为人质,武功又高,再这样下去,他们恐怕就出府了。” “无妨。”崔权面不改色,继续盯着那些黑衣人。 这些黑衣人中有两人身形与齐年广相似,但据他观察,这两人并不是齐年广。 也对,齐年广怎么可能亲身涉险? 崔咏宗看见父亲的眼神,也看向了那些黑衣人。 父亲到底在看什么? “吱呀” 开门的声音被打斗的声音掩盖下去,为首的黑衣人拎着田六,率先出了南侧门。 “快跟上!” 后面的人且战且退,陆陆续续从南侧门出来。 “关门!” 崔权一声令下,暗卫立刻关上南侧门,并未出府。 他们不追了? 府外的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天上箭如雨下。 为首的黑衣人立刻将田六推给自己的同伴:“保护好他。” 然后冲向前,挥舞手中长剑,抵御箭阵。 与此同时,其他黑衣人训练有素地围成一个圈,用手中武器抵御箭阵。 “咻——” 一支羽箭裹挟着强大的力量穿越箭阵,以雷霆之势射向崔衡玥。 “小心——” 原本在南侧门附近等待接应的宋卓行看见这一幕,急忙出声提醒,并蒙上面巾冲向箭阵。 为首的黑衣人离崔衡玥最近,他转身想去帮忙,恰巧崔衡玥偏头躲避羽箭,与他面对面。 羽箭划过崔衡玥的耳侧,她脸上的面巾瞬间脱落。 糟了! 行动之前,她只换了衣服,并未改换容貌,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露出真实容貌,那她之前的努力就白费了。 出于本能,崔衡玥顾不上满天飞来的箭矢,下意识地去捞面巾。 幸好她及时接住面巾,又迅速戴好。 她的速度很快,周围的人并未见到她的真面貌,然而离她最近的黑衣人首领却看见了。 居然是她? 为首的黑衣人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就看见数支箭从崔衡玥背后飞过来。 他连忙把崔衡玥拉到一旁,同时挥出手中长剑,将箭矢斩落地上。 这时,宋卓行等人赶到,也加入了战斗。 “你没事吧?” 宋卓行径直冲到崔衡玥身边,一边用长剑抵御箭阵,一边用余光打量崔衡玥。 这么多黑衣人,他是怎么认出她的? 崔衡玥很想问这个问题,但很显然现在不是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 “没事。” 崔衡玥顿了一下,压低声音:“事情有变,不用救人了,快撤。” “好。” 于是,宋卓行向自己的人发出命令:“撤!” “今儿谁都别想走。” 崔闽兴坐在马背上,发现他们的意图后,当即下令:“继续放箭,一定要抓住他们。” 第345章 掩护 漫天的箭矢就像是有了灵魂,在那些黑衣人的武器上舞动,最后原路飞了回去。 “嘭嘭——” 弓箭手相继倒地,那些黑衣人趁机突围。 崔闽兴做了个手势,立刻就有暗卫从靖国公府冲出来。 崔权在崔咏宗的保护下从南侧门走出来,发现又多了好几个黑衣人,脸色愈发难看。 他眸中闪过一道精光,沉声下令:“除了田六,再留一个活口,其他人都杀了。” 暗卫和官兵们得令,下手更狠了。 在暗卫和官兵的冲击下,为首的黑衣人和崔衡玥被冲散,他一边对付周围的敌人,一边朝崔衡玥看去,发现后来的那几个黑衣人都护在她周围,顿时收回了目光。 “撤!” 为首的黑衣人拎着田六,冲在最前面,很快就打开了一个突破口,其他的黑衣人迅速跟上。 另一边,宋卓行与崔衡玥并肩作战,看见靖国公出动怎么多暗卫,不禁为崔衡玥担心:“你还要回去吗?” “是,我必须赶回去。”崔衡玥一边对对敌人,一边回答。 宋卓行目光猝然变得坚毅:“好,我们掩护你。” 话落,他举起剑刺中前面的暗卫,大吼着往前冲。 崔衡玥紧紧跟在他身后。 而润竹和青竹等人则对付崔衡玥身后的暗卫和官兵。 双方激战了半炷香,崔衡玥终于找到机会逃离战斗圈,掠进旁边的小巷。 “撤!” 见崔衡玥成功脱离危险,宋卓行就下令撤退。 一刻钟后,所有的黑衣人分散逃离,崔权气得脸色铁青:“给我追,一定要杀了他们。” 白启立刻带着暗卫去追。 “都起来,随我去追刺客。”崔闽兴冲躺在地上的官兵叫道。 崔权听见了,叫住了崔闽兴:“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不必追了,把这里处理一下,就回去吧。” 吩咐完,转身进了府中。 崔咏宗冲崔闽兴说了句“有劳了”,就转身去追父亲。 刚走到书房,崔权突然停下来,吩咐崔咏宗:“你去静兰苑一趟,看看静兰苑的人是否都在?” 崔咏宗很惊愕:“父亲您......怀疑田六是被元娘救走的?她一个孤苦无依的幼女,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本事?” 崔权眸光晦暗:“我也只是怀疑,你去看看。” 闻言,崔咏宗立刻带人前往静兰苑。 毕竟是进入后宅,崔咏宗命人封锁消息,带着信任的婆子来到静兰苑。 “咚咚咚——” 守门的林婆子被吵醒,骂骂咧咧地来到门边:“是谁啊?这么晚了有什么事?” 手刚放在门栓上,她就立刻缩了回去。 上次因为私自放三夫人她们进来,她被元娘狠狠地教训了一顿,自那以后,她就再也不敢私自放人进来。 门外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大爷来了,还不开门?” 这是大爷身边曾统领的声音...... 林婆子吓了一跳,瞬间清醒过来:“大......大爷,请稍后,奴......先去通传......” 门外再次传来曾铭的声音:“快开门,否则我就撞门了。” 一听这话,林婆子连忙打开门,当她看见门外站着的人真是崔咏宗,她双腿一软,跪了下去:“大......大爷......” “去吧。”曾铭冲身后的婆子使了个眼色。 于是,站在后面的十个婆子立刻冲进静兰苑,不过一会儿,里面就传来尖叫声。 林婆子听得心惊胆战,心里不禁骂道:元娘这个臭丫头到底是撞了什么邪,惹得国公爷和大爷几次对静兰苑大动干戈...... “抬起头来。” 突然听到崔咏宗的声音,林婆子回过神来,连忙抬起头:“大......大爷,您有什么吩咐?” “为何慌张?”崔咏宗死死地盯着她。 听到这个问题,林婆子心里更慌了,她强压下内心的惊慌,尽量不让自己的嘴唇颤抖:“奴,没有慌张,奴是惊讶。” 崔咏宗又问:“为何惊讶?” “这是三房后宅,大爷深夜现身于此,故而惊讶。”林婆子道。 崔咏宗顿了顿,胡诌了一个理由:“大夫人做了个噩梦,她怕元娘如梦中一般,所以我特来看看,以宽她心。” 原来是这样。 大爷和大夫人一向恩爱,为了让大夫人安心,大爷确实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刚才进去的都是婆子,崔咏宗和曾统领站在门外,不曾做出过分的事,林婆子心里相信了崔咏宗的话。 “我问你,静兰苑是几时落锁的?落锁之后可曾有人出去?”崔咏宗继续询问。 林婆子恭敬回答:“静兰苑是戌时落锁的,落锁之后未曾有人出去。” “元娘是什么时候就寝的?” 林婆子想了想:“按照平日里的习惯,元娘亥时会就寝。” 崔咏宗又问了几个问题。 在他问完之际,十个婆子陆续归来。 “大爷,元娘睡得香甜,奴等并未吵醒她。” 闻言,崔咏宗吩咐林婆子:“关上门,好好守着静兰苑,元娘若有什么不舒服,就派人去禀报大夫人。” “是。”林婆子恭敬答应,跪在地上等候他们离去。 然而,面前的人一动不动。 林婆子顿时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关上院门。 落锁之后,门外响起脚步声,渐行渐远。 林婆子长吁了一口气,准备回去睡觉,忽然耳边响起那些婆子的话,脚步一转,就去了正房。 还没走到正房,就听见水芙的声音:“好了,大夫人也是关心元娘,才派人来看看。 “此事不必声张,都回去睡吧。” 众人道声是后,就各自回房。 走在最后的橘红眼神微闪,眉头紧皱:大半夜的把她们叫起来,是关心元娘吗? 林婆子探头往里面看了看,见众人散去,立即转身往回跑。 正房没亮灯,看来元娘并未被吵醒。 直至众奴仆回到自己的房间,水芙和水蓉才走进正房。 内室中,崔衡玥已经换上寝衣,懒懒地靠着枕头,而温娘子则站在床边。 看见水芙和水蓉,崔衡玥打了个哈欠,问:“可打听出来是何事?” 水芙和水蓉对视了一眼,随即水芙出声回答:“来的婆子说是大夫人担心您,所以派她们来瞧瞧。” “原来是这样啊,大伯母对我还真好。”崔衡玥淡淡地说完这句话就钻进了被窝。 见状,水芙和水蓉、温娘子三人轻手轻脚地离开内室。 到了外室,水芙抓住温娘子问:“元娘一直在房间里?” 温娘子瞥了眼她的手,垂头温顺回答:“是。” “没撒谎?” “没撒谎。” 水芙冷哼一声,撒了手,离开了正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水芙忍不住对水蓉说:“那个丑婆子在撒谎,元娘肯定出去了......” 第346章 日久见人心 水芙越想越气愤,对着水蓉一股脑地抱怨:“枉我们千般维护她,她却对一个新来的丑婆子信任有加。 “若没有我们,她岂能平安回到靖国公府,安然做她的崔氏长女?” 见水蓉要反驳她,她又抢着说:“是,你肯定要说我们是楚王府的人,她不信任我们是情理之中。 “但是楚王抚养了她十五年,对她有养育之恩,若是要害她,她早就没命了。 “我们是楚王的人,她更应该信任我们,凡事跟我们说才是......” 水蓉不反驳不插话,静静地等着水芙说累了,才缓缓开口:“你啊,遇事总是容易急躁,你怎么不想想事情出错总有原因,这个原因未必不在我们自己身上呢?” “......” 水芙怒气一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水蓉想了想:“我仔细回想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情,发现刚开始的时候元娘对我们还是很信任的,有什么事也愿意和我们说。 “后来......好像是自我们见过常山郡王之后,她对我们的态度就有所改变了,虽然表面上看着如从前一般亲昵,但其中透着疏离。” 听了这番话,水芙也仔细回想了一遍,发现还真是如水蓉所说,元娘对她们的态度转变就是她们见过常山郡王之后。 “原来,她早就发现了我们给常山郡王通风报信......” 水芙惊呼了一声:“呀,她该不会以为我们是常山郡王的人吧?” 一想到楚王素来与摄政王不和,而常山郡王又是摄政王的儿子,那怪元娘会误会。 水芙心中的抱怨瞬间消散,她忍不住辩解:“可是,这又不是我们自己的意愿,我们都是听从娘子的吩咐......” “不必说了,我相信日久见人心,元娘总有一天会知道事情真相。” 水蓉说完,吹灭烛灯,在床上躺下。 水芙无奈地叹口气,也跟着睡了。 但愿水蓉的话能成真......水芙在心里嘀咕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而此时此刻,温娘子已经为崔衡玥包扎好了伤口。 “我刚才偷听那些婆子说话,这次她们是跟着大爷一起来的,我想靖国公和大爷已经开始怀疑你了。” 温娘子一边说,一边拿起屏风上的干净寝衣帮崔衡玥换上:“我看还是在静兰苑先养两天伤,看看情况再说。” 这次营救田六没有成功,又在前院闹了一场,崔权肯定会加强府中防守,这个时候再行动很容易被擒。 通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她不会再天真地以为凭一己之力就可以扳倒崔权。 崔衡玥摇了摇头:“不行,田六被人劫走,祖父一定会有所行动,还是要盯紧前院和大房。” “可是你的伤......”温娘子眸中的担忧更盛。 “无妨,这都是皮外伤。” 崔衡玥毫不在意身上的伤,又与温娘子商议细节。 ...... 王府。 前院书房烛光摇曳,窗户纸上映出里面的人,正在看书。 楚子卫轻轻地敲了敲书房的门,禀道:“阿郎,大郎回来了。” 里面传来醇厚的声音:“进来。” 楚子卫退至一旁:“大郎,请进。” 王明维冲他点了点头,而后推开书房的门,大步跨了进去。 “父亲——”王明维恭敬行礼。 听到他的声音,王文乾放下手中的兵书,先是打量了他一番:“有没有受伤?” “一点皮外伤,不碍事。” 见长子面色红润,声音如常,房中也无血腥味,王文乾就知道长子的话不假,而且已经处理了伤口。 既然有时间处理伤口,那就说明事情很顺利。 “人救出来了?”王文乾语气轻松。 王明维露出笑容:“是,郭郎中果然没说错,田六就在靖国公府。 “虽然费了一点周折,但我们的人还是将田六救了出来,如今已经安置在安全的地方,他们绝对找不到。” 费了点周折? 王文乾想了一下:“毕竟是太后的娘家,恃宠而骄这么多年,不知拿了国库多少钱,府中护卫肯定不少,你们确实要费些周折......” “父亲,不仅有护卫,还有暗卫。”王明维打断父亲的话。 王文乾微讶,但转念一想,以崔权那老匹夫自私怕死的性子,养暗卫也不足为奇。 然而,王明维后面的话让他再也坐不住了。 “父亲,我今夜潜入靖国公府时,已经有人救走了田六,但她被靖国公府的护卫包围了,没有逃出来。 “父亲,您可知道这人是谁?” 不等王文乾回答,王明维就自己说出了答案:“是崔元娘。” “谁?” 王明维惊得从书案后面走出来:“你说是谁?” “崔元娘,崔衡玥。” 唯恐父亲不清楚,王明维又强调了一句:“是小姑姑的女儿。” 王明维脸色一沉:“她不是你的小姑姑。” 唉,又来了。 王明维忍不住嘀咕:“血浓于水,就算再怎么否认,她也是您的妹妹......” “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王文乾眉毛一竖,喝问。 王明维急忙解释:“没说什么。” 唯恐挨骂,王明维又继续禀道:“反正我到靖国公府的时候,崔衡玥已经跟靖国公府的护卫打起来了。 “哦,对了,她穿了夜行衣,蒙了面,靖国公和崔侍中并不知道她是谁......” 接着,王明维将后面发生的事情一一讲述给王文乾听:“......虽然我不知道后来那些人的身份,但绝对与云悬寺脱不了干系。 “说起来,我们能成功救走田六,崔衡玥也出了一份力,若没有她的提醒,今晚的行动不会这么顺利。” 他原本以为今晚至少会有折损,但他带去的人都平安回来了,虽然负了伤。 王文乾神情复杂,喃喃道:“看来母亲没有骗我,她是为了帮母亲报仇才回来的......” 隔得这么近,王明维又自小习武,耳力不凡,将王文乾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崔衡玥是为了帮小姑姑报仇才回靖国公府的?” 惊讶过后,王明维不禁对这位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表妹感到敬佩,孤身入虎穴,倒是不辱他们王氏的风骨。 “父亲......” 想到崔衡玥受的伤,王明维眸中闪过一丝心疼,忍不住想劝父亲出手相助。 然而他还刚开口,王文乾就说道:“派人盯着靖国公府,打探一下她的情况,看崔权是否发现了她做的事情。” 王明维心中一喜:“父亲,您肯帮她了?” “没有。” 王文乾冰冷的两个字瞬间浇灭了王明维心中的火苗...... 第347章 如此爽快 白茫茫的天空中,一轮月亮若隐若现,不是月夜,却是晨间。 百官们顶着月光进入皇宫,如往昔般参加朝会。 朝堂上,皇帝漫不经心地提醒刑部尚书:“今日已是第三日,孙尚书可查出凶手是谁?” 孙尚书冷汗涔涔,故作镇定道:“明日臣一定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好,那朕就耐心等着。”皇帝深深地看了孙尚书一眼,就向其他大臣询问政事。 朝会结束后,王文乾不远不近地跟着齐年广,等到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就追上了他。 “齐将军。” 看见王文乾,齐年广本能地提高警惕:“不知王尚书找我有何事?” 王文乾嘴角含笑,一边慢慢地从袖子里掏信,一边说道:“齐将军不必紧张,事情是这样的。 “今儿一早我出门的时候,府门前躺着一个人,我以为是乞丐,好心把他救醒,他却托我上朝时将这封信交给你。 “我觉得他身份可疑,他却告诉我只要我跟你说他叫田六,你就一切都明白了......” 王文乾将信递了过去。 当齐年广听见“田六”这个名字时,脸色大变,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然而对上王文乾那意味深长的目光,以及那信封上熟悉的字迹,齐年广脸上的镇定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他讷讷地接过信,拆开看了看,脸上的震惊再也藏不住。 田六怎么会去王府? 崔权不是说会杀了田六吗? 即便崔权想留着田六威胁他,那田六此刻也不应该在王文乾手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齐年广很想问,但又不敢打草惊蛇,毕竟王文乾是他的敌对阵营。 王文乾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淡淡说道:“既然信已经送到,那我就先告辞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徒留齐年广在风中发怔:他这是知道凶手是谁,还是不知道? 不远处,崔志闻盯着齐年广看了一会儿,随后招来心腹,低声吩咐了几句。 而王文乾走到宫门附近,就被早已等候的郭毅辉拦住了。 “王尚书。” 郭毅辉态度很恭敬,行礼之后,直奔主题:“不知王尚书对于叶侍郎被杀一案有何看法?” 明着问他看法,实则是问他搜集证据一事。 王文乾漫不经心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郭郎中要耐心点。” “......” 他怎能不心急? 今日就是最后一天了,若是还没有找到证据,交不出凶手,不只是刑部尚书会遭殃,整个刑部都要倒霉。 天子虽然年少,雷霆之怒也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然而,王文乾没有给他追问的机会,快步离开了皇宫。 郭毅辉满心无奈,也只能耐心等待,毕竟他现在的力量还不够与崔氏相抗。 ...... 王府。 一回到府中,王文乾就命人找来长子:“崔府有什么动静?” “回父亲的话,靖国公还在派人暗中寻找田六,而且还派了人去盯着齐府。” 回答完,见父亲眼神怪异,一直看着自己,王明维皱眉想了想,终于记起还有一件事未曾禀报。 于是,王明维继续禀道:“对了,还有崔衡玥一切安好,靖国公没有发现她做的事.” 王文乾终于收回目光,冲他挥了一下手:“继续盯着,下去吧。” 王明维没有动,踟蹰着问:“父亲,若是以后再碰上昨晚那样的事情,我们要不要帮崔衡玥?” 王文乾神情一滞,这次没有直接拒绝,而是说道:“这事等我见过老夫人再说。” “是,儿告退。” 在王明维离开之后,王文乾换了一套常服,就前往王老夫人的院子。 王老夫人不太待见王文乾,明明看见他却假装没有看见,一个劲地拉着几个孙子孙女说话。 王文乾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等着。 可是,王氏未来家主站着,那些小辈又岂能坐得住? 一个个不安地站起来,看看王文乾,又看看王老夫人,实在熬不住了就对王老夫人说:“祖母,时辰到了,我们该去上课了。” 王老夫人脸一沉:“今日夫子休沐,你们不用上课,怎么,不想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话?” 王四郎连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没有这个意思,是......” “是夫子交代的课业还没有做完,明日夫子要检查,我们不敢怠慢。”王颖姿及时接道。 听她这样说,王老夫人也不好为难他们,懒懒地挥手:“既如此,你们退下吧。” “是,祖母。” 小辈们离开之后,金娘子识趣地带着仆人退下。 “一天到老板着脸,瞧瞧,把他们都吓走了吧。”王老夫人对着长子冷哼。 王文乾笑着赔罪:“是,都是儿的错。” 一拳打在棉花里,王老夫人顿觉无趣,撇开脸不看他,自顾自地端起茶杯,慢慢地饮。 王文乾笑了笑,在王老夫人身边坐下,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一口后,故作闲话般缓缓说道: “昨日我路过珠满轩,门口围满了人,派人去打听才知道有人去珠满轩找茬......” 王老夫人哼道:“小门小户出来的人懂什么,找茬是迟早的事。” 王文乾笑意不改,继续说:“不过,那找茬的人没落什么好,被常山郡王的人送去了官府......” 王老夫人神情一顿,随后想到崔二夫人是常山郡王的姨母,也就不惊讶了。 虽然是外室上位,但毕竟现在是崔三夫人,看在崔二夫人的面子上,常山郡王出手相助也不足为奇。 “常山郡王深得摄政王宠爱,平日里办差也勤勉,虽然有时跋扈了些,但不太爱管闲事。 “后来,路人之间口口相传,我才知道,原来珠满轩的东家已经换了人,现在珠满轩的主人是常山郡王的救命恩人......” 说到这里,王文乾特意去看王老夫人的神色,果然看见王老夫人略微思索了一下,脸色顿变。 “是玥玥!” 王老夫人放下茶杯,一把抓住王文乾的手腕,满脸欣喜:“玥玥收回珠满轩了?” “是。”王文乾笑着点了一下头,“不止是珠满轩,其他七间铺子也收回来了,而且所有铺子原来的掌柜和伙计都辞退了,换了新的人。” 闻言,王老夫人脸上的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担忧:“掌柜和伙计全都换了,那铺子怎么经营?新来的那些人能行吗?” 玥玥涉世未深,又初来乍到,不懂京师的规矩,这样行事肯定会吃大亏。 想到这里,王老夫人看向王文乾:“去珠满轩找茬的人肯定是柳氏安排的,她绝对不会只找珠满轩的麻烦,肯定还去找了其他铺子的麻烦。 “你派人盯着点,若是玥玥应付不过来,你就帮帮她。” “是。”王文乾未曾犹豫,就答应了。 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倒让王老夫人愣住了...... 第348章 不得安宁 王老夫人盯着儿子看了很久,心情有点忐忑。 “你......” 到嘴边的话,最后变成了:“发生什么事了?” 王文乾笑着说:“发生的事我刚才不是跟您禀报了吗?” 闻言,王老夫人觉得更忐忑了,但儿子不愿说,她也没有办法,故作高兴道:“血浓于水,不管当年发生了什么,你两个妹妹都已经去世,那些恩怨就让它消逝吧。 “玥玥孤苦伶仃,你愿意帮她,我很高兴,只是你父亲顽固,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让他知晓。” 王文乾顺从道:“是,儿心中有数,请母亲放心。” 接着,王文乾又陪王老夫人说了会话,就离开了王老夫人的房间。 在王文乾离开之后,王老夫人吩咐金娘子:“去打探一下,最近靖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 而王文乾回到书房后,对王明维说:“传令下去,以后遇到崔衡玥,她若有难,伸手帮她一把,但不可暴露身份。 “还有,这件事不要让大都督知道。” “是。” 王明维虽然不清楚父亲为何突然改变了主意,但父亲下达这样的命令就是一个好的开始。 ...... 靖国公府。 白启迈着沉重的脚步走进前院书房:“国公爷,宫里有消息传来。” 闻言,崔权放下手中的毛笔,伸出手。 一张纸条放入他的掌心,他拿起纸条看了看,脸顿时就黑了。 “嘭!” 崔权一拳锤在书案上,愤然骂道:“齐年广这个混蛋,居然真的背叛了我。 “私下勾结王氏,他们一定是在密谋什么......” 越想越气愤,他下令:“去把大爷叫来。” 崔咏宗来到书房,知晓这个消息后,对崔权说:“父亲,王氏一直在等机会抓我们的把柄,齐年广知晓崔氏不少事情,他不能留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崔权此刻已经冷静下来,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下说吧,我正想和你商议这件事。” “是。” 崔咏宗顺从地坐在椅子上,缓缓说道:“此事宜早不宜迟,儿以为,今日就可以动手。” 崔权微微颔首,赞同了他的意见:“说说看,你的计划是什么?” ...... 静兰苑。 水芙双手捧着烫金帖子来到崔衡玥面前,喜滋滋地禀报:“元娘,三日后就是摄政王妃的生辰宴,这是摄政王给你的请帖。” 在崔衡玥接过请帖后,水芙犹自滔滔不绝:“元娘,你可知道府中有几人收到摄政王的请帖?” 崔衡玥没有回答,她知道水芙会忍不住说出来。 果然,水芙只停顿了一瞬,就激动地说:“府中除了国公爷和大爷,就只有你收到了摄政王的请帖。” 崔衡玥神情一滞。 这肯定是常山郡王的手笔,他说过很同情她的处境,所以才会帮她,这次也不例外。 她合上请帖,淡淡问道:“那老夫人呢?后宅的人没有受到请帖吗?” “当然有了,不过不是摄政王给的请帖,是摄政王妃给的请帖。” 水芙:“摄政王妃送来的请帖都给了老夫人、大夫人、二夫人,还特意嘱咐到时候带上府中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一同赴宴。” 崔衡玥没接话。 府中小郎君和小娘子人数众多,到时候老夫人肯定不会全部带去,只怕这几天府中又不得安宁了。 见崔衡玥没有说话,水芙以为她在苦恼带什么礼物去赴宴,便说道:“元娘不必苦恼,摄政王妃身份尊贵,府中奇珍异宝多得是,你只要选一个不出错的礼物就行,不必与他人相争。” “嗯。”崔衡玥点了一下头,顺着她的话说:“那你去库房帮我挑一件礼物吧,若是库房没有合适的,就去我名下的铺子挑选。” 顿了顿,她看向水芙身上的衣服:“对了,顺便去铺子里拿些布匹回来,静兰苑的人该做冬衣了。 “多挑一些,每人先做四套。” 屋中的人听见这话,顿时露出高兴的笑容,齐齐说道:“多谢元娘。” “多带几个人去。”崔衡玥把她们打发下去之后,就坐在窗前思考事情。 院子里一片喜气洋洋,众人嬉笑着讨论冬衣该如何裁剪才能有新意,又不会违背府中的规矩。 温娘子趁机来到正房:“元娘,该换药了。” “是你啊。” 崔衡玥回头侧头看了她一眼,遂起身走进内室。 温娘子跟着走进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伤药和纱布,一边帮崔衡玥换药,一边说道:“国公爷那边有动静了......” 房间外,水芙轻轻地走到水蓉身边,小声抱怨:“看见了吧?那个丑婆子跟着元娘进了内室,她们之间肯定有秘密。” 水蓉神色凝重,心情很不好,但不忘提醒水芙:“别忘了娘子的命令,不管元娘要做什么,我们只管听命行事。” 水芙沉默了。 站了一会儿,她冷哼一声,挑了几个仆人去执行崔衡玥的命令。 ...... 是夜。 本该是睡觉的时辰,齐府前院却灯火通明。 “不对,不对。” 齐年广在屋中来回踱步了一刻钟,突然停了下来:“事情绝没有这么简单。 “田六在靖国公手中,靖国公就算不杀他,也不会放他走,王文乾究竟是怎么得到田六写的信?” 邱山想了想,帮着主子分析:“或许是王尚书得到了消息,派人潜入靖国公府得到的信。” 听见这话,齐年广皱起了眉头:“你的意思是田六还在靖国公府?” “是,靖国公府守卫森严,王尚书就算是想抓田六也没辙。” 邱山对靖国公府的防卫很有信心,因为他从前跟着齐年广去过靖国公府好几次,这都是亲眼所见。 谁知,齐年广听了这话并未感到舒心,反而神情更加凝重:“田六能给王文乾这封信,那他一定也告诉了王文乾凶手是谁。 “王文乾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说不定明日一早他就会向陛下告发我。” 见齐年广慌了,邱山的心也不由地慌乱起来:“将军,不如我们去找靖国公帮忙吧,您跟随靖国公这么多年,他一定不会见死不救。” “不行。” 齐年广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崔权这个时候正想杀了他除之后快,又怎会帮他? 正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骚乱。 下一刻,齐夫人抱着三岁的小儿子跌跌撞撞地跑进来:“将军......快跑......” 第349章 报仇 眼看着齐夫人踉跄一步,身体往前扑,齐年广急忙冲上去,及时扶住了齐夫人。 他一眼看见齐夫人衣服上的血,脸色大变:“出什么事了?” “有......” 齐夫人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管家就出现在门口,慌慌张张喊道:“将军,有刺客,大郎他们都被杀了。” “都被杀了?什么意思?”齐年广想到了一个可能,但他不愿相信,死死地盯着管家。 “就是......”管家支支吾吾,神情凄然。 齐夫人泪如雨下,仰头看着齐年广:“将军......我们的孩子只剩下四郎了......” 什么? 齐年广如五雷轰顶,脑子里一片空白。 “阿耶——” 突然,齐夫人怀里的齐四郎伸出白白胖胖的小手,拽了一下齐年广的衣服。 齐四郎的声音让齐年广清醒过来,随之而至的是滔天怒火。 “是谁?是谁杀了我的孩子?”齐年广怒吼。 管家沉重地回道:“他们都蒙着面,看不出身份,如今府中护卫正在对抗他们,将军还是带着夫人和四郎赶紧离开这里吧。” 离开? 当然不行。 齐年广放开齐夫人,抄起旁边的长剑就往外冲,并下令:“邱山,你护送夫人和四郎离开,我要去杀了那些人,为我的孩子们报仇。” “将军,不要去......” 齐夫人急忙出声阻止齐年广,却晚了一步,齐年广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口。 邱山想去帮忙,却碍于齐年广的命令,不得不对齐夫人说:“夫人,我们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 “不,你去帮将军。”齐夫人将邱山推开。 “夫人——” 邱山急得大喊了一声,劝道:“您和四郎是将军最后的牵挂,你们不能出事,否则将军如何心安? “走吧,只要你们平安离开,将军就没有后顾之忧。” 齐夫人犹豫了。 这时,管家也劝道:“是啊,夫人,您和四郎一定要平安离开这里,四郎可是将军最后的血脉了。” 齐夫人咬着牙,内心挣扎了一阵,最后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齐四郎,就把齐四郎塞到邱山怀里: “我是个弱女子,跟着你们只会是个累赘,我留下来陪着将军,你们带四郎离开。” 她含泪松手,撂下一句“四郎就拜托你们了”,转身就向外冲。 “啊——” 谁知刚出去没走几步,就被箭矢射中,神情痛苦地倒了下去。 “夫人——” 外面传来齐年广撕心裂肺的喊声。 随即,一群黑衣人冲了进来:“想走?今日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话音未落,他们就举起手中锋利的武器,见人就杀。 “保护小主子。” 屋中的人迅速将邱山护在中间,赤手空拳地对付那些黑衣人。 邱山一手抱着齐四郎,一手提剑,找着机会就给黑衣人致命一击。 “我们冲出去吧。”邱山对众人说。 “不行。”管家解释道:“外面有弓箭手,我们若是现在出去,必死无疑。” 想到齐夫人死时的惨状,邱山不再提冲出去的事。 激战了一番,齐年广带着府中仅剩的几个护卫且战且退,进入了花厅,与邱山等人汇合。 “将军,我们掩护您冲出去。” 管家杀红了眼,将邱山推到齐年广身边后,就对众护卫说道:“兄弟们,跟他们拼了。” “好。” 众护卫高声答应,一个个如同豺狼,使出浑身力气猛烈地攻击敌人。 他们气势如虹,一鼓作气将黑衣人逼出了花厅。 “咻咻——” 箭雨再次袭来。 管家率领护卫挥剑抵挡:“将军,快走——” 齐年广眼底猩红,泪水泛上来。 “将军,走啊!” 邱山给旁边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急忙抓住齐年广的手臂,将其拖走。 “啊——” 有护卫中箭而亡,身体倒在地上,但立刻就有护卫补上他的位置,用人墙为齐年广挡住箭阵。 齐年广含着泪最后看了他们一眼,从廊下逃走。 然而,他们走到侧门附近,再次被黑衣人包围。 齐年广红了眼,死死地盯着中间那个看起来是首领的黑衣人:“你们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我?” 黑衣人首领没有回答他的话,只做了一个攻击的手势。 战斗一触即发。 突然,黑衣人后方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喊道:“你是谁?” 周围的黑衣人停下动作,看了过去。 齐年广趁机望了一眼,这才发现有个消瘦的身影拿着一柄短矛在杀那些黑衣人,奇怪的是此人身着夜行衣,也是一个黑衣人。 他们内讧了? 这个念头刚起,邱山就说道:“将军,这人跟他们不是一路人,也不知是谁派来帮我们的?” “甭管是谁派来的,只要是帮我们的就行。”旁边的护卫插嘴。 “杀了他们,不要留活口。” 黑衣人首领一声令下,院子里的人再次陷入混战。 后来的黑衣人一路冲杀,终于杀到齐年广的身边。 “齐将军不觉得这些人很熟悉吗?” 这个声音正是伪装后的崔衡玥,她本想来问齐年广当年的旧事,却没想到赶上了一场刺杀。 听到崔衡玥的问题,齐年广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周围的黑衣人。 崔衡玥挥舞着短矛,为齐年广抵御敌人,给他时间思考。 仔细看了几圈,齐年广瞳孔一缩,发现了问题所在,这些来杀他全家的黑衣人确实很熟悉,但他不能确定。 崔衡玥不容他犹豫,直接告诉他:“他们是靖国公派来杀你灭口的。” 其实齐年广猜到了,但经崔衡玥这么一说,心里就更加确定了。 “崔权这个老匹夫,居然过河拆桥?”齐年广眼神如刀,恨恨地望着那些黑衣人。 崔衡玥趁机火上浇油:“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齐将军跟着他这么久了,难道还不清楚吗?” 他当然清楚。 但他没想到崔权会这么对自己,他总以为自己是不一样的。 然而,他又和那些被崔权害死的人有什么区别? 齐年广嘴角划过一丝自嘲,突然看向崔衡玥:“你是谁?” “与崔权有仇的人。”崔衡玥只回答了这么一句话,就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齐年广不再询问,加入了战斗圈。 “拿命来——” 杀红了眼的齐年广如同暴怒的猛兽,左冲右突,不过片刻,地上就躺了不少尸体。 黑衣人首领见势不妙,吩咐手下:“叫弓箭手过来......” 第350章 托付 “嗖嗖——” 箭阵再次袭来,如细雨般密集。 齐府的护卫拼死抵御,冲齐年广说道:“将军,快走……” 齐年广很想走,但漫天飞舞的箭矢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他刚离开护卫就中了一箭。 “可恶!” 齐年广握住箭杆折断扔掉,又重新退回护卫身边。 崔衡玥环顾四周,发现北边只有三个弓箭手,心中一动。 她挥舞手中短矛,用巧劲缠住射过来的箭矢,然后用力一挥。 箭矢原路返回,弓箭手猝不及防,应声而倒。 崔衡玥趁机冲过去,夺下了他们的弓和箭筒。 “齐将军,接着。” 崔衡玥抄起弓和箭筒朝齐年广扔去,自己留了一把弓和箭筒,又将另外一把弓和箭筒扔给齐府管家。 三人有了弓箭,立刻进行反击。 挽弓搭箭,果断松手,箭矢朝着那些弓箭手飞驰而去。 下一瞬,弓箭手中箭倒地。 箭无虚发。 齐年广是沙场老将,他有这种本领,崔衡玥不觉得奇怪,但是齐府管家也能做到箭无虚发,崔衡玥不免感到惊讶。 在崔衡玥惊讶的时候,齐年广也很惊讶。 方才听其声音,应该是个小郎君,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高超的箭术。 不知此人是谁? 惊讶只是一瞬,他们很快就收起心思,全心全意地对付那些黑衣人。 “将军,我们撑不住了。”一个护卫刚说完就倒了下去。 齐年广伸手想去接他,却没接住,低头一看,护卫身上中了十几支箭,衣服早已湿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泪水模糊了眼睛,齐年广抬手擦掉,大吼一声,拔出已经死去的护卫身上的箭矢,挽弓搭箭,朝前方的黑衣人射去。 “嗖——” 黑衣人应声倒地。 见齐年广等人负隅顽抗,黑衣人首领朝旁边伸出手:“拿弓过来。” 旁边的弓箭手立刻将手中的大弓放在黑衣人首领的手上,又将箭奉上。 黑衣人首领快速弯弓搭箭,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齐年广。 “嗖——” 没有任何犹豫,箭矢飞驰而出。 “将军小心——” 其他护卫都在忙着抵御箭阵,齐府管家看见那支飞速袭来的箭矢之后,立刻飞扑上去。 “嘭!” 箭矢正中心口,齐府管家轰然倒地。 “不——” 看见这一幕,齐年广的心再次被撕裂,剧痛无比,他放下弓箭,跪在齐府管家身边,泪水再次涌上来。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们......” 齐府管家拼命压制住翻涌的血腥,抬起手拍了一下齐年广的肩膀:“将军......保重......” 话音未落,他的手就垂了下去。 “不——” 不要死! 齐年广喉咙嘶哑,一时失了声。 许是感受到父亲的伤心,本已睡着的齐四郎再次被惊醒,哇哇大哭起来。 “四郎,别哭,别哭......”邱山一边嘴里哄着齐四郎,一边继续御敌。 听到小孩子的哭声,崔衡玥心里的愤怒喷薄而出,她大吼一声,三箭齐发。 “小心——” 对面传来的惊呼声引得齐年广看过去,却是一直帮他的黑衣人射中了对方的首领。 然而黑衣人首领及时偏头,面巾滑落,脸上只是留下了一道血痕。 “果然是崔权那个老匹夫派来的人。” 看见黑衣人首领就是崔权的心腹柳阳,齐年广彻底相信了是崔权要杀他灭口,滔天的愤怒汹涌而来,齐年广眼底一片猩红,抓起地上的箭就朝柳阳射去。 柳阳轻松躲过,捡起面巾重新戴上,又拿起了弓箭。 这一次,他的箭对准了齐四郎。 “邱山,小心——” 旁边的护卫看见了,出声提醒邱山的同时,拼着被砍的危险扑向齐四郎。 “嗖——” 箭矢插进护卫的后背,停了下来。 护卫应声倒地。 邱山还来不及伤心,肩膀就中了一箭。 他吃痛松开了手,齐四郎顿时从怀中滑落下去,他连忙伸手去捞。 所幸他动作快,及时捞起了齐四郎。 然而,危险并未过去,柳阳的箭再次射向了齐四郎。 邱山看见了,本能地转身,挡住了这一箭。 “去死吧!” 一名黑衣人飞出一脚,将邱山踢飞,齐四郎从他怀中飞了出去。 “四郎——” 瞧见这惊险的一幕,齐年广飞扑过去,想要接住齐四郎。 柳阳见状,当即将手中的箭对准齐年广。 眼看着齐四郎就要摔死,突然一个黑影冲过来,“嗖嗖——” 箭阵再次袭来,如细雨般密集。 齐府的护卫拼死抵御,冲齐年广说道:“将军,快走……” 齐年广很想走,但漫天飞舞的箭矢将他们包围得密不透风,他刚离开护卫就中了一箭。 “可恶!” 齐年广握住箭杆折断扔掉,又重新退回护卫身边。 崔衡玥环顾四周,发现北边只有三个弓箭手,心中一动。 她挥舞手中短矛,用巧劲缠住射过来的箭矢,然后用力一挥。 箭矢原路返回,弓箭手猝不及防,应声而倒。 崔衡玥趁机冲过去,夺下了他们的弓和箭筒。 “齐将军,接着。” 崔衡玥抄起弓和箭筒朝齐年广扔去,自己留了一把弓和箭筒,又将另外一把弓和箭筒扔给齐府管家。 三人有了弓箭,立刻进行反击。 挽弓搭箭,果断松手,箭矢朝着那些弓箭手飞驰而去。 下一瞬,弓箭手中箭倒地。 箭无虚发。 齐年广是沙场老将,他有这种本领,崔衡玥不觉得奇怪,但是齐府管家也能做到箭无虚发,崔衡玥不免感到惊讶。 在崔衡玥惊讶的时候,齐年广也很惊讶。 方才听其声音,应该是个小郎君,没想到此人小小年纪就有了这么高超的箭术。 不知此人是谁? 惊讶只是一瞬,他们很快就收起心思,全心全意地对付那些黑衣人。 “将军,我们撑不住了。”一个护卫刚说完就倒了下去。 齐年广伸手想去接他,却没接住,低头一看,护卫身上中了十几支箭,衣服早已湿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泪水模糊了眼睛,齐年广抬手擦掉,大吼一声,拔出已经死去的护卫身上的箭矢,挽弓搭箭,朝前方的黑衣人射去。 “嗖——” 黑衣人应声倒地。 见齐年广等人负隅顽抗,黑衣人首领朝旁边伸出手:“拿弓过来。” 旁边的弓箭手立刻将手中的大弓放在黑衣人首领的手上,又将箭奉上。 黑衣人首领快速弯弓搭箭,锋利的箭头对准了齐年广。 第351章 临终 这一晚上有太多的意外。 崔衡玥原本以为自己能顺利问出当年的内情,却没想到赶至齐府遇上了灭门惨案。 她千辛万苦地救出了齐年广,却被一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后来居上,抢走了齐年广。 她很生气,情急之下,不顾哭泣的齐四郎,抱着他就拼命去追。 “站住,把齐将军放下......” 被黑衣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王明维听到这个声音,回头看向崔衡玥,突然心头就涌起了一种熟悉的感觉。 追他的这个黑衣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抢走了齐年广。 王明维顿时变了脸色,急忙调转马头去追。 其他的黑衣人也连忙回头去追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准备夺回齐年广。 崔衡玥看见这一幕,愣了一下,随即抽出武器,直直地冲向突然出现的黑衣人。 抢走齐年广的黑衣人奔走的方向正是崔衡玥所在的方位,眼看着崔衡玥举着武器要杀他,他连忙腾出一只手,摘下面巾。 “是我!” 宋卓行!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崔衡玥顿足,高举的武器也慢慢地收回,她带着疑惑问道:“你怎么来了?” 宋卓行眼神微闪,一边戴上面巾,一边回答:“我来帮你。” 身后马蹄声越来越响,宋卓行急忙说道:“先离开这里再说。” 说完,就扶着齐年广拐进旁边的巷子。 崔衡玥急忙跟上。 进了巷子深处,宋卓行扶着齐年广靠墙坐好,然后对崔衡玥说:“有什么要问的赶紧问,他时间不多了。” 说完就往巷口冲。 崔衡玥一把抓住他:“你去哪儿?” “我去拦住他们。” 听见这话,崔衡玥松开手,低低地说了句“多谢”,然后就抱着齐四郎走向齐年广。 宋卓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冲向巷口。 此时,王明维命手下分头搜寻,自己则驱马往崔衡玥所在的巷子行去。 “咻——” 一颗石头从巷子里飞出,准确地击在马腿上。 马儿吃痛,嘶鸣着跪在地上,马上的王明维被甩了出去。 不过,王明维反应敏捷,落地之前用手掌撑住,身子旋转了一圈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然而,他刚站稳,背后就传来了危险的气息,他慌忙侧身躲避。 功夫还不赖。 宋卓行在心里赞了一句,又再次发动攻击。 王明维连忙抽出腰间长剑,迎击宋卓行。 两人势均力敌,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而在巷子深处,齐年广清醒过来,紧紧地抓着齐四郎的手,眼睛却是看向崔衡玥:“你......是......谁......” 为何要救他? 后面的话他没有问出口,他得攒着力气,为儿子谋条活路。 崔衡玥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镇定地回答:“我体内留着太原王氏的血。” 太原王氏? 王定坤的子孙? 齐年广心中一动,叶志诚是王氏一脉的人,王氏子孙出现在他府中,就说明王氏已经知道杀叶志诚的人是他。 如果没有意外,王氏一定会揭露此案,让陛下定他的死罪。 但是今晚...... 齐年广心中打定主意,强压下内心翻涌的气血,忍痛说道:“叶志诚是我杀的,但这件事是靖国公崔权指使我做的。” 崔衡玥眉梢微挑:“真的是崔权指使你杀叶侍郎的?” 听到面前之人直呼崔权的名字,齐年广更加确定此人就是王氏子孙。 满朝上下,除了王氏的人,没人敢如此对待崔权。 也罢,就让王氏的人一直误会下去,这样王氏的人就会杀了崔权,帮他报仇。 “是。”齐年广重重地点头:“这些年来我一直在帮靖国公做事,前不久他下令让我杀了叶志诚,我就照做了。” 崔衡玥问:“他为什么要杀叶志诚?” 齐年广面色自若:“崔氏与王氏一向势同水火,这些年来靖国公一直在暗中铲除依附王氏的官员,叶志诚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理由倒也充分。 崔衡玥没有深究,继续问道:“为何将真相告诉我?” 齐年广眸中浮现出仇恨和愤怒:“崔权今日杀我全家,我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我......快不行了。 “你是王氏子孙,靖国公杀了你们的人,你们一定会帮叶志诚报仇,也算是为我报了仇......” 说到这里,齐年广身体前倾,用另一只手抓住崔衡玥的手臂:“我知道我杀了叶志诚罪该万死,但请你看在我说出真相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 “求求你,求求你......” 说着,他松开崔衡玥和齐四郎,对着崔衡玥磕头。 崔衡玥连忙扶起他:“你不要这样,我答应你就是。” 对上齐年广感激的目光,崔衡玥不自然地撇开脸:“不管崔氏和王氏之间有什么恩怨,孩子都是无辜的。” “是,孩子是无辜的,谢谢你......噗......”齐年广说着说着,忽然喷了一口血。 崔衡玥连忙帮他捂住伤口:“你不要动,我还有几句话问你。” “好......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问你,前户部尚书有没有通敌叛国?” 齐年广神情一滞,王氏的人为何提起这件案子? 难道是想......借此案扳倒崔权?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 “没有。” 齐年广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李尚书刚正忠诚,当年他不肯依附崔氏,崔权就伪造证据,诬陷李尚书通敌叛国......” 崔衡玥静静地听着,越听心中就越愤怒,手不由自主地攥成了拳头。 “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眼看着齐年广气息越来越弱,崔衡玥急忙靠近他:“我还有一件事想问,当年给荣贵妃下毒的人是谁?” 听见这话,齐年广倏地瞳孔变大,情绪激动起来:“是......” “快走——” 这时,宋卓行快速奔来:“我顶不住了,巡防营的人也来了。” 他刚站定在崔衡玥身边,齐年广就闭上了眼睛。 “齐将军......” 崔衡玥不甘心,想将齐年广摇醒,却毫无动静。 宋卓行弯下腰,伸出手指在齐年广鼻下探了探,随后叹道:“他死了。” 崔衡玥低头看向哭晕过去的齐四郎,眸中闪过后悔、歉疚、愤怒...... “走吧,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宋卓行说完,也不管崔衡玥同不同意,拽住她的手臂纵身一跃,就跳入墙内的院子。 他们刚走,王明维和手下就冲进了巷子。 “主子,齐将军在那里。” 走近一看,才发现齐年广已经断了气,手下顿时露出失望的神色:“主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巷子外面传来声音:“他们往那里跑了,快追。” 王明维蹲下来,伸手摸向齐年广,在他身上搜了一遍,才下令:“撤!” 第352章 被堵 王明维一行人刚离开,柳阳和崔闽兴就出现在巷子中。 “他死了。” 一名暗卫将手指放在齐年广脖子上探了探,对柳阳禀道。 柳阳借着月光看了看地上的脚印,随后对崔闽兴说:“这里就交给将军了,我去追人。” 说完,就带着暗卫翻越墙头,进了旁边的院子。 “哇哇......” 望着怀中哭泣不止的齐四郎,崔衡玥顿觉头疼,她不由地求助宋卓行:“宋小郎君,你快想想办法,他这么一直哭会引来追兵的。” 宋卓行为难地摸脑袋:“我......我又没养过孩子,我哪有办法?” 心里想着要是青竹在就好了,那小子遇到为难的事情总能想到办法。 可惜,青竹执行任务去了。 无奈之下,崔衡玥只能学着府中奶娘的样子,抱着齐四郎摇了摇:“四郎乖,四郎不哭......” 然而,收效甚微,齐四郎还是哭闹不止。 “嘘,有人来了。” 宋卓行一把捂住齐四郎的嘴,竖着耳朵听了听:“可能是来杀齐四郎的,快走。” 崔衡玥想了一下,从荷包中掏出一颗蜜饯,从上面撕了一小块塞进齐四郎的嘴里,温柔说道:“四郎吃蜜饯,甜甜的,不要哭。” 齐四郎嚼了嚼,甜滋滋的,瞬间咧开嘴笑了:“甜的——” 宋卓行瞪大了双眼,原来是饿了。 “给你。” 崔衡玥将装着蜜饯的荷包塞给宋卓行,然后扒了齐四郎的外衣,又把齐四郎塞到他怀里:“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齐四郎藏起来。 “等他们走了,你就回去,找个人先照顾齐四郎,我过两天去找你。” 说完,也不等宋卓行答应,就用短矛撑起齐四郎的衣服,然后抱在怀里。 “我来引开他们,你带齐四郎走。” 宋卓行想跟崔衡玥换,却遭到了崔衡玥的反对:“我还要回府,带着齐四郎不方便,你带他走。” 脚步声越来越响,崔衡玥连忙把宋卓行推进巷子里的杂物后面,又仔细整理了杂物,确保他们不会被人发现,就出了巷子。 眼看着黑影出现在身后,崔衡玥当即往前奔跑,一边跑,一边故意露出齐四郎的衣袍。 “他在那里,快追!” 柳阳看见齐四郎的衣袍,立刻下令追杀。 听到外面的动静,宋卓行立刻捂住齐四郎的嘴巴,在外面恢复平静后又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抱着齐四郎走出来。 探头看了看外面的街道,空无一人,宋卓行又看着崔衡玥消失的方向,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那么聪明,应该会没事。 想了想,宋卓行抱着齐四郎隐入黑暗中,快步离开这里。 ...... 崔衡玥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快速穿梭在不同的巷子中,只有这样她才能甩开那些人。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没有听见后面的脚步声,崔衡玥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果然没有人追上来。 她停下脚步,靠着墙喘气。 唯恐柳阳追上来,她不敢歇息太久,只停留了一会儿,就将齐四郎的衣服扔掉,然后朝靖国公府行去。 到达靖国公府附近的时候,月儿若隐若现,黎明即将到来。 崔衡玥想了想,准备绕到三房后院,没想到她刚走了一步,一群黑衣人冲了过来,迅速将她包围。 “你是谁?” 黑衣人首领从后面走出来,举起长剑对着崔衡玥。 这个声音是......柳阳。 崔衡玥在心里暗叹一句“倒霉”,又见柳阳眸中露出怀疑的眼神,心中一紧。 不行,不能让柳阳怀疑她是崔府的人。 崔衡玥当即压低嗓音,愤怒地说道:“我认识你,你是靖国公身边的人。 “没想到齐将军为靖国公卖命,最后却落得被灭口的下场。 “你们等着,我一定会杀了靖国公,为齐将军报仇。” 说完,抽出武器就朝后面的黑衣人刺去。 原来是齐年广的人,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 柳阳下令:“杀了他。” 黑衣人听到命令,纷纷使出杀招。 崔衡玥咬咬牙,往一个方向突围,然而对方人多势众,她渐渐地落入下风,身上也多了好几道血痕。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力竭被抓住的时候,突然从墙头跳下来两名黑衣人,落在崔衡玥身边。 “你们......”是谁? 崔衡玥还没问完,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们。” 是水芙。 因为离得近,只有崔衡玥听见水芙的话,她心中惊讶,连忙看向挡在她前面的黑衣人,这才发现前面的黑衣人身形与水蓉极其相似。 她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 “啊——” 痛呼声拉回了崔衡玥的神思,她连忙看向旁边,却见水芙的腿被砍了一刀,跪在地上。 她连忙扶起水芙,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对水蓉说:“让开,这是毒粉。” 话音未落,她打开纸包,将上面的药粉撒了出去。 柳阳等人听见“毒粉”二字,下意识地躲避。 “走。” 崔衡玥和水蓉趁机扶着水芙逃离,等到柳阳发现上当之后,她们三人早已没了踪影。 “可恶!” 柳阳骂了一句,急忙下令:“快追,一定要把他们找出来,杀了。” “是。” ...... 一炷香后,温娘子听到内室传来动静,立刻披上衣服跑进去。 “元娘,你......”没事吧? 看见三个黑衣人,温娘子到嘴边的话顿时吓了回去。 “你们是谁?” 温娘子抽出匕首,警惕地看着那两个互相搀扶的黑衣人。 “是我们。” 水蓉揭下自己的面巾,又扯掉水芙的面巾。 怎么是她们? 温娘子疑惑地看向崔衡玥。 “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先帮水芙处理一下伤口。” 崔衡玥让水蓉扶着水芙坐下,就去找伤药,经过温娘子身边时,她又说了一句:“动作快点,说不定等会儿有人来静兰苑。” 听见这话,温娘子立刻收好匕首,帮水芙清理伤口。 果然不出崔衡玥所料,白启带着人又来了静兰苑。 “咚咚咚——” 听到隐隐约约的敲门声,水芙和水蓉立刻离开正房,回到自己的房间,在床上躺好。 温娘子急忙整理房间,崔衡玥则冲到梳妆台,拿起上面的一个瓶子,将里面的液体撒在屋中四周。 一切准备就绪,两人各自回到床上。 刚躺好,外面就响起水芙的声音:“元娘,白统领求见。” 屋里没有回应...... 第353章 告密者 没有听到回应,白启伸出手,准备推门。 “白统领——” 水蓉连忙伸手阻止白启:“元娘睡得正熟,肯定没有听见,白统领不如耐心等一等,让我来。” 白启侧头看了水蓉一眼,缩回了手。 水蓉心中稍安,拔高声音喊道:“元娘,白统领求见。” 这一次,屋里传出了动静。 数息之后,房门打开,温娘子披着外衣出现在门口。 她先扫视了一遍门外的人,而后目光落在白启身上:“元娘还在睡觉,不知白统领这么早前来,所为何事?” “国公爷担心元娘,故派我来看看。” 白启解释了一句就冲身后的婆子说:“你进去瞧瞧。” 婆子立刻走进房间,见温娘子挡在前面,她一把推开温娘子就往里面闯。 “你是谁的人,竟敢闯入我的房间?” 里面传出崔衡玥中气十足的声音,随后又传出婆子道歉的声音:“元娘恕罪,是国公爷担心元娘,故派我前来探望。 “看见元娘安好,国公爷就放心了。 “元娘勿动怒,我马上就走。” 不等崔衡玥说话,婆子就快步退出房间。 “白统领,元娘一切安好。”婆子向白启禀道。 白启撂下一句“打扰了”,就带着人离开。 水蓉冲水芙使了个眼色,追上去:“白统领,我送送您。” 看着白启一行人消失在眼前,水芙仍然不敢放松,直到走进正房,关上房门,才敢松口气。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腿部就传来痛楚,“嘭”的一声,水芙倒在地上。 “你没事吧?”温娘子急忙上前,扶起水芙。 崔衡玥从内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伤药和纱布,她走到水芙面前,蹲下来,掀开水芙的裙子。 水芙缩了一下脚,同时伸手抓住裙子:“元娘,你......” “别动,伤口裂开了。” 崔衡玥低斥了一句,就拿开她的手,帮她换药。 看着崔衡玥温柔的动作,水芙心中涌起一股热流,脸颊一阵滚烫,她低低地唤了一句:“元娘......” 崔衡玥没有说话,直到帮她换好药,包扎好伤口,才开始询问:“你和水蓉为什么出现在府外?” “我......” 水芙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外面突然响起开门的声音,随后水蓉走进内室,看见水芙低着头,又见崔衡玥神情严肃,就猜到崔衡玥在审问水芙。 她走上前,忽然冲崔衡玥跪下:“元娘息怒,我们无意窥探你的行踪,只是我们实在担心你,就自作主张出府去寻你。 “没想到这么巧,碰上你被那群黑衣人围杀。 “你若是生气,就罚我吧,水芙受了伤,若是再受罚,恐怕身体撑不住。” 崔衡玥板着脸:“你们怎么知道我出府了?” 问这话的时候,崔衡玥瞥了眼温娘子。 看见崔衡玥的眼神,温娘子心虚地垂下眼眸。 水蓉镇定地回答:“一个时辰前,我来找过你,但是温娘子说你正在睡觉,不许人打扰,就没让我进房间。 “回去之后,我觉得温娘子神色不对,就跑到后面打开窗户看了一眼,这才发现你不在房间里。” 温娘子的头垂得更低了,她当时太困了,虽然守在房间里,却没听到动静。 崔衡玥又瞥了眼温娘子,随后看着水芙和水蓉:“现在呢,你们打算怎么做?” 如果要告发她,刚才就告发她了,她这么问肯定不是想问这个。 水蓉想了想,迎上崔衡玥的目光,坚定地回答:“早在我们下山的那一刻,我们就是元娘你的人,自然是你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 “对对对,我们一切都听你的。”水芙急忙附和。 崔衡玥弯了弯唇角:“好,我希望从今往后,我的一言一行,还有静兰苑的事不会从你们嘴里传到任何人的耳中。” 水芙和水蓉眼神一动,齐声道:“是,我们绝不会泄露分毫。” 崔衡玥露出满意的神情:“稍后我会找个由头罚水芙回房思过,水芙就在房间里养伤......” 安排好之后,众人各自行动。 不久之后,在水芙和水蓉伺候崔衡玥洗漱的时候,水芙打翻了水盆,崔衡玥将她骂了一顿,罚她回房思过。 屋里的动静很大,外面的仆人都听见了,很快,静兰苑所有的仆人都知道了元娘近身的丫头被罚一事。 崔衡玥去福海院请安的时候,崔老夫人特意提起了这件事。 “虽然你是我的嫡孙女,但你身边那两个丫头毕竟还是楚王府的人,惩罚的时候注意点分寸,不要让楚王误会了。” 崔衡玥垂下头,一副受教的模样:“是,孙女谨遵祖母教诲。” 见她听话,崔老夫人心中满意,转而说起给摄政王妃准备生辰礼物的事。 从福海院出来,回静兰苑的路上,水蓉先是扫视了一圈,见周围无人,才低声对崔衡玥说:“刚发生的事,老夫人就知道了,静兰苑一定有奸细。” 崔衡玥默了默:“......你觉得是谁向老夫人告密?” 水蓉想了想,一脸愁容:“我想不到,等回去之后我再好好调查一下吧。” 只要查出水芙受罚之后,谁离开过静兰苑,就能知道告密者是谁。 然而回到静兰苑,经过了一番调查,水蓉才发现无人离开静兰苑。 “元娘,看来此人行事非常缜密,且和福海院通传消息有着特殊的方法。”水蓉在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对崔衡玥说道。 崔衡玥很淡定:“不必担心,是狐狸总会露出尾巴。” ...... 这一日的朝会上,不等皇帝询问,刑部尚书孙尚书就主动站出来禀道:“陛下,臣已经抓住杀害工部侍郎叶志诚的凶手。” 众臣侧目,纷纷看向孙尚书。 王文乾假装好奇,也看了过去,实则他已经很清楚孙尚书要说什么。 “凶手是谁?” 皇帝也很好奇,没想到刑部尚书真的只用了三日就抓到了凶手。 孙尚书镇定地回答:“是左武卫将军——齐年广。”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怎么会?齐将军为何要杀叶侍郎?” “是啊,齐将军与叶侍郎无怨无仇,他为何要杀叶侍郎?这......想不通啊。” “莫不是有我们不知道的隐情吧......” 众臣交头接耳,突然殿中响起咳嗽声,他们看过去,见摄政王握拳抵唇咳嗽,他们立刻闭上了嘴巴。 第354章 定然是诬陷 在满朝文武大臣的目光下,摄政王陈湛直直地看向刑部尚书:“孙尚书这么说,是找到齐将军杀人的证据了?” “是。” 孙尚书拿出早已准备好的证据,交给旁边的内侍。 “齐将军之所以能进入叶府杀人,是因为叶府中有内应,此人是田六。 “他因被赶出叶府怀恨在心,安排其女为齐将军打开叶府的侧门,放齐将军进去杀人。 “如今,田六和他的女儿以及其他涉案人员都已经抓起来,关在刑部大牢,这些是他们的供词,其中有一份是田六写下的血书。 “还有......” 孙尚书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一份是齐将军的遗书,他在遗书中坦白了杀叶侍郎一事。” 此言一出,殿中瞬间安静,陈湛翻看证据的手也顿住。 王文乾原本淡定的神情瞬间僵硬。 齐年广是死了,但他根本就没有留下遗书,这个遗书是哪里来的? 他的眼神猝然变得锐利,直直地射向孙尚书,然而孙尚书像是没有察觉般,垂着眼眸看地砖。 陈湛快速翻看证据,找到齐年广的遗书,认真看起来。 殿中再次响起喧哗。 “齐将军居然死了?还留下了遗书?” “这么说,难道齐将军是自尽的?” “肯定是自尽,要不然怎么会提前留下遗书?我看啊,齐将军必定是想到陛下看重此案,知道自己逃脱不了罪责,就干脆自尽......” 听着底下大臣们的议论,皇帝若有所思。 “陛下——” 内侍喊了一声皇帝,将摄政王看完的证据递了过去。 皇帝顿了一下,随即接过证据看起来。 陈湛已经开始询问:“齐将军的尸体在哪里?” “在刑部。”孙尚书回答。 “他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孙尚书往左边看了一眼,随即回答:“昨晚,有一群黑衣人闯入齐将军的府邸。 “他们极其残忍,将齐府上下全都杀了。 “那时,齐将军正准备自尽,听到有刺客入府就赶去救人,没想到自己也被杀了。 “巡防营的人听到动静,赶去齐府救人,但终是晚了一步,齐将军匆匆交代了两句就去世了......” 众臣听得入神,皇帝却拍案而起:“岂有此理,天子脚下,居然有人刺杀朝廷重臣? “这些人是谁?可抓住他们了?” 孙尚书“噗通”跪下:“陛下恕罪,那些刺客武功高强,且是有备而来,我们没有抓住他们。 “但是,巡防营的崔将军跟他们交过手,认出他们是......” 见孙尚书看过来,王文乾心里一咯噔,暗道不好。 果不其然,孙尚书一字一字地说:“王府的人。” 殿中的人齐刷刷地看向王文乾,满脸的惊讶。 皇帝不信,问:“崔将军看见那些刺客的脸了?” “没有,不过那些刺客不小心掉落了令牌,是王府的令牌。” 孙尚书镇定地继续说道:“陛下,崔将军就在殿外,您可召他进来问话。” 皇帝看了眼一直保持沉默的王文乾,吩咐道:“宣崔将军。” 内侍将他的命令传下去,很快,崔闽兴就走了进来。 “臣拜见陛下,拜见摄政王。” 皇帝看了一眼陈湛,见他微微点头,就看向崔闽兴:“把你昨晚看见的事如实说出来。” “是,陛下。” 崔闽兴领命,缓缓说道:“昨晚我带人在城中巡视,途径齐府时,听到里面有惨叫声,就进去查看,恰巧看见一群刺客在屠杀齐府的人,就进去救人。 “对方人多,武功又高,我们来不及去搬救兵,只好与他们周旋,但他们杀完人就跑了。 “不过,在打斗过程中,他们有人掉落了令牌,正是王府的令牌,后来我仔细回想了打斗的情况,发现这群刺客的武功路数与王府的人极其相似......” 说完,崔闽兴双手奉上令牌。 内侍连忙走过去,拿走令牌,先给摄政王看了,又拿去给皇帝看。 当令牌入手,皇帝脸色顿变,还真是王府的令牌。 他看向底下:“王尚书,你有何话可说?” 王文乾从队列中走出来,淡定道:“陛下,谁会在杀人的时候还带着表明身份的令牌?这分明就是诬陷。 “我王府的人昨晚都在府中,未曾离开,陛下若不信,可派人去调查。” 见王文乾一脸坦荡,不少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陛下,王尚书与齐将军无怨无仇,怎么可能派人去杀齐将军,这定然是诬陷。” “是啊,陛下,仅凭一块令牌不能证明刺客就是王府的人,兴许是刺客偷了王府的令牌用来嫁祸王尚书。” “陛下,这些人杀了齐将军,还妄图嫁祸王尚书,其心可诛,请陛下严查此案,还王尚书一个清白......” 这时,太尉高丛发出一声讥笑:“听说王尚书和死去的叶侍郎走得很近,常常在一起下棋。 “焉知王尚书不是提前得知齐年广杀了叶侍郎,就杀了齐年广为叶侍郎报仇?” 那些说王文乾和齐年广无怨无仇的大臣神色一僵,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果然还是崔氏和王氏之争...... 王文乾嘴角划过一抹自嘲,还是大意了。 没想到他把田六和血书等证据交给郭毅辉,以为能为叶志诚找回公道,却没想到崔氏反将他一军,居然诬陷他杀害齐年广。 真是太无耻了。 高丛的话一出口,就有官员附和,并且请求皇帝:“陛下,如此说来,王尚书的嫌疑最大,还请陛下下旨,将王尚书关入刑部大牢,严审此案。” 接着,越来越多的官员请求皇帝关押王文乾。 王氏一脉的官员见势不妙,急忙站出来据理力争,一时之间,朝堂上吵得不可开交。 崔咏宗笔直站立,似乎对这一切充耳不闻,神情十分漠然。 陈湛站在上方,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底下的官员,然后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咳咳——” 虽然他的咳嗽声不大,但是站在最前面的官员听见了,他们连忙示意后面的人噤声。 慢慢地,殿内又恢复了平静。 皇帝求助地看向陈湛:“不知摄政王对此案有何高见?” 陈湛:“陛下若是信得过臣,就将此案交由臣来调查。” “好。” 皇帝似乎就在等这句话,神情轻松了不少,当即宣旨:“传朕旨意,叶侍郎和齐将军被杀一案,从今日起就交由摄政王全权处理......” 第355章 这是命令 朝会结束之后,陈湛就立刻命人包围王府。 “王尚书,请随我一起去王府吧。”陈湛喊住了王文乾。 “是。” 王文乾没有拒绝,没有辩解,顺从地跟着陈湛走了。 不远处的崔咏宗看见这一幕,嘴角上扬,又迅速垂下。 然而,没走多远,陈湛就被万寿宫的人拦住了。 “摄政王,太后请您过去一趟。” 来人是万寿宫的大总管石德。 陈湛看了他一眼,随即吩咐江宸:“你先送王尚书回府。” 吩咐完,就跟着石德前往万寿宫。 一进万寿宫的正殿,太后就将殿内的宫人打发出去,然后客气地对陈湛说:“摄政王,请坐。” 石德默默地退出大殿。 陈湛规规矩矩地谢恩之后,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 太后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听说叶侍郎被杀一案出现了新的线索,王氏的人也牵扯进来了?” “是,正如太后听说的那样,齐年广杀了叶志诚,而王氏出于为叶志诚报仇,杀了齐府上下百余人。” 陈湛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感情。 太后细长的眉毛往上挑了挑:“摄政王看起来不太相信王氏杀了人。” 听出她语气中的不悦,陈湛抬头与她对视:“太后似乎很想看到王氏杀人。” “是。” 殿内只有他们二人,太后大大方方地承认:“王氏与我崔氏斗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王氏的把柄,你一定要趁这个机会把王氏的人赶出朝堂。” 陈湛脸色一沉:“王氏的人是否真的杀了齐府上下,还有待调查,如今案子尚未开始调查,太后就如此认定,未免不妥。” 见陈湛生气,太后怒火顿起:“就算王氏没有真的杀人,我也要他们抗下这项罪,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能放过。” “太后,请慎言!” 陈湛陡然拔高声音,提醒太后。 岂知,太后并未改变,仍然强势地说道:“这是命令!” 命令? 呵呵! 陈湛脸上划过一丝讥诮,站了起来:“自古帝王执政讲究的就是制衡,倘若朝堂由崔氏一族掌控,将来崔氏有异心,陛下该如何应对?” “崔氏绝对不会有异心。”太后也站了起来,一脸的自信。 陈湛面露鄙夷:“太后是崔氏女,自然这么说,但你别忘了,陛下姓陈,并不姓崔。” 太后神色一顿,但很快又斩钉截铁地说:“摄政王请放心,有我在,崔氏绝对不会生出异心,他们会一心一意地辅佐陛下。” “是吗?那若是......你不在了呢?” 这话说得大胆,若是平常人早被太后杀了头,但面前的是摄政王,太后固然生气,也不敢对摄政王动手。 她压下内心的怒火,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在那之前,我会为陛下铺好道路,绝不让皇权旁落。” “好。” 陈湛只说了一个“好”字,就转身离开了大殿。 太后怔住了。 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答应她的要求,还是没有答应? 可惜,陈湛只留下这么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就离开了。 太后无奈,只得叫来石德:“密切关注王氏杀害齐年广一案,有什么新动向立即向我禀报。” ...... 陈湛出宫之后,并未前往王府,而是回了摄政王府,并叫来自己的儿子。 “大郎,二郎,你们去一趟王府,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调查。” 陈临煜和陈临珅愣了一下,最后还是陈临煜先开了口:“父亲,那可是王大都督的府邸,且目前当家的王尚书是兵部尚书,我们两个去是不是......有点不妥?” 虽然他是瑞王世子,二郎是常山郡王,但毕竟王大都督有着从龙之功,且是戍边大将,派他们两个小辈去负责此案,很是不妥。 陈临珅也是这么觉得:“是啊,父亲,我和长兄毕竟是晚辈,行动恐有不便。” 闻言,陈湛一脸淡定:“无妨,你们是我的儿子,他们不敢不配合。 “何况,以王氏的品性,他们不会阻拦你们查案,你们尽管放手去做。” 见他们还是担忧,陈湛不耐烦地挥手:“去吧,我会让刑部在一旁协助你们。” “......是。” 见状,陈临煜和陈临珅只好领命。 ---------- 靖国公府,静兰苑。 “元娘,四娘和六娘、七娘、八娘、九娘求见。”水蓉在门口禀道。 崔衡玥写字的手一顿,三房的小娘子居然全都来了,发生什么事了? “不见。” 水蓉默默地去传话。 但没过多久,她又回来了:“元娘,四娘坚持要见你,她还说可以在外面等到你忙完为止。”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 温娘子劝道:“元娘,若是让她们在静兰苑的门口站着,府里的人肯定会说闲话,到时候老夫人又会训斥你。 “不如先让她们进来......” 唯恐崔衡玥执拗的脾气上来,水蓉也劝道:“是啊,元娘,先让她们进来吧。” 崔衡玥想了一下:“让她们在花厅等着,我稍后就去。” “是。” 水蓉立刻去安排,她原以为崔衡玥会故意晾她们很久,却没想到她刚安置好她们,崔衡玥就来了。 “长姐。” 看见崔衡玥进来,小娘子们立刻站起来行礼。 “嗯,都坐吧。”崔衡玥淡淡地应了一声,招呼她们坐下。 她们坐下以后,崔衡玥直接看向崔四娘:“有什么事直说,我还要做课业。” 散学这么久了都没完成,肯定是不会做,果然是个乡野丫头,什么都不会。 崔四娘在心里鄙视了一番,才缓缓说出来意:“长姐,你不是收到了摄政王的请帖吗?我想那天陪你一起去。” 见崔衡玥脸色难看,张口欲拒绝,崔四娘急忙抢着说:“长姐,你回京师不久,又从来没有去过摄政王府,万一行为不当,惹怒了摄政王和摄政王妃,遭殃的可不止你一人,还有我们靖国公府所有的人。” 崔衡玥冷哼:“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惹怒摄政王和摄政王妃?” “......”崔四娘一时语塞。 好半天,她才讷讷说道:“我......我的意思是说,长姐学礼仪没有多久,那天赴宴的又都是京师权贵,我怕你在他们面前失仪......” 崔衡玥面无表情道:“多谢四娘关心,你放心,我的礼仪是太后身边的桂嬷嬷和游嬷嬷亲自教的,绝不会出差错。” “......” 崔四娘心里窝火,冲口而出:“你别以为你救了常山郡王就能得到摄政王青眼相待,我告诉你,你舅舅派人杀了齐将军,陛下已经下旨命摄政王调查此案。 “说不定摄政王正派人来这里,收回你的请帖......” 崔衡玥懵了。 什么? 齐年广是王府的人杀的? 不,不对,齐年广明明就是崔权派柳阳去杀的。 可是,为何变成了齐年广是被王府的人杀害?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56章 可怜 在崔衡玥愣神的时候,水蓉脚步轻移,准备出去打探消息。 突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你留下来,我去。” 温娘子看出了水蓉的意图,阻止她后,悄悄地离开了花厅。 崔衡玥并未发现她们的动作,在崔四娘喋喋不休的警告中,她暂时压下心中的疑惑,沉着脸看向崔四娘。 见崔衡玥不太高兴,崔八娘忽然出声:“四姐,你别说了,长姐跟王家没有任何关系,王家的人做什么事跟长姐有什么关系? “摄政王最明事理,他才不会收回长姐的请帖呢。” 居然有人帮她说话? 崔衡玥诧异地看着崔八娘,见她鼓着腮帮子,煞是可爱,心里不禁一暖。 然而被打断说话的崔四娘很生气,扬手挥过去:“贱婢,这里没有......” 手将要碰到崔八娘的脸时,突然被人抓住,后面的话也被堵在喉咙里。 崔四娘顺着那只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往上看,发现是崔衡玥,心中怒火更盛。 “放开我。” 她用力挣扎,可惜丝毫未动,脸颊顿时火辣辣的。 她怒而瞪视崔衡玥:“你不要以为摄政王给你请帖就是重视你,那不过是看在祖父和父亲的面子上。 “父亲最疼的人是我,我想要什么东西,父亲一定会送给我。” 崔衡玥扬起唇角,就像是在看闹脾气的孩子:“是吗?那你让父亲带你去,何必来找我?” “我.......”崔四娘被噎。 若是父亲答应她,她何必来这里自取其辱? 被人揭穿,崔四娘恼羞成怒,又开始挣扎起来:“放开我——” 崔衡玥松手,面无表情道:“水蓉,送客。” 水蓉立刻上前:“各位,请回吧。”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崔四娘甩了甩袖子,冷哼离去。 崔八娘感激地看了一眼崔衡玥,默默地跟上。 其他几位小娘子也急忙去追崔四娘。 刚走出静兰苑,崔四娘就停下脚步,转身就给了崔八娘一个耳光:“贱婢,还真以为你阿娘爬上父亲的床就是主子了。 “我告诉你,你阿娘一日是卑贱的奴婢,就永远是卑贱的奴婢,你也一样。 “就算你姓崔,也不过是个庶出的丫头,永无出头之日。” 嘲笑声顿起。 脸上火辣辣的痛,泪水涌了上来,崔八娘捂着滚烫的脸,看向周围的人。 她们毫不掩饰的讽刺和嘲笑刺痛了崔八娘的心,耻辱油然而生。 崔八娘不甘心,怒吼:“没错,我是庶出,但你又能比我们强到哪里去? “你别忘了,你也是庶出,还是外室的女儿。 “说起来,我阿娘是崔氏世仆,比外室可靠多了......” 话还没说完,另一边脸又挨了一个巴掌。 崔八娘双手捂着脸,愤怒地看着崔四娘:“你......” “你什么你?”崔四娘低头俯视她:“我警告你,往后你若是再敢提以前的事,我就撕烂你的嘴,让我母亲卖了你阿娘。” 崔八娘并不怕崔四娘对自己动手,然而提到她阿娘,她顿时就噤了声。 见她不敢说话,崔四娘十分得意,吩咐红蕊:“去告诉母亲,八娘以下犯上,口出恶言,皆是萧氏管教不力,请母亲重罚。” “不要......”崔八娘急忙阻止:“话是我说的,跟我阿娘没有任何关系,不许惩罚我阿娘,要罚就罚我。” 崔四娘冷笑:“放心,你也逃不掉。” 话落,大笑着扬长而去。 崔八娘站在原地,恨恨地看着她的背影。 崔六娘等人脸上的神情十分复杂,崔八娘说出了她们的心里话,她们觉得很痛快。 但崔八娘因此挨了两巴掌,还连累自己的阿娘,她们又觉得崔八娘太莽撞,太可怜......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突然,崔四娘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过来。 崔六娘等人连忙追上去,在崔四娘满意地转身那一刻,她们脸上闪过一丝悲哀。 她们也是庶女,又有什么资格同情崔八娘? 在她们离开之后,崔八娘的贴身丫鬟香荷才敢开口:“八娘,你刚才太冲动了,娘子说过凡事一定要忍,尤其是在四娘面前,你怎么就这么沉不住气呢?” 刚被人羞辱,现在还要被丫鬟埋怨,崔八娘怒火中烧,狠狠地瞪过去:“忍忍忍,我要忍到什么时候? “她是庶女,我也是庶女,她凭什么打我?” 香荷叹道:“谁让她现在是嫡女呢?要怪啊,只怪娘子没那个本事,没有抓住三爷的心......” “闭嘴。” 崔八娘冲香荷吼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走了。 躲在院门后面看戏的林婆子眼珠子转了转,吐掉嘴里的瓜子就往正房跑去。 “......此事你做得很好,拿去买点零嘴吃吧。” 林婆子将院门外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水蓉后,水蓉给了她打赏,就把她打发走了。 随后,水蓉进入房间,将林婆子禀报的事情告诉崔衡玥:“......元娘,我们要不要帮帮八娘?” 崔衡玥望着窗外,目光幽深:“还不到时候,再等等。” 没过多久,有消息传来:崔八娘和她的阿娘萧氏被罚跪在院子里三个时辰,任何人不得给她们送水、送吃食。 崔衡玥让人将这个消息传到崔咏轩耳中,没想到崔咏轩只问了一句“是谁下的命令”,得知是柳氏下的命令后,就再也没有问起过。 水蓉又问:“元娘,萧氏身体不好,八娘年纪还小,若真的让她们跪三个时辰,她们肯定承受不住,我们真的不帮她们吗?” “再等等。”崔衡玥还是那句话。 水蓉无奈,继续打探消息。 一炷香后,水蓉来报:“九郎去找三爷和五郎,被三夫人的人拦住了,还被三夫人叫去训斥了一顿,罚他抄写府中规矩......” 至此,萧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全被关在院子里,无人知晓她们的难处。 水蓉看着崔衡玥,欲言又止。 这时,温娘子回来了。 “元娘,我打听到了,四娘说的都是真的。 “如今外面都在传王尚书和叶侍郎走得近,常在一起下棋,王尚书得知是齐将军杀了叶侍郎之后,就杀了齐府上下百余人,为好友报仇。 “陛下已经下旨命摄政王全权处理此案,而摄政王让自己的两个儿子去调查案子,现在瑞王世子和常山郡王带着兵包围了王府,正一个一个地审问王府的人......” 崔衡玥站起来,说的话却与案子无关:“去传话,我要见萧氏和八娘。” 温娘子和水蓉:“......” 现在该关心的不是王氏杀人的案子吗? 第357章 争取 靖国公府,三房。 “啪!” 尽管已经处罚了萧氏和她的儿女,但柳氏心中仍然愤怒,她一掌拍在桌子上,怒道:“不行,我要把她发卖出去。” 一听这话,洋洋得意的崔四娘连忙劝道:“母亲,不可冲动。 “您若是真的把萧氏发卖出去,父亲一定不会同意,祖母也会对您有想法。 “现在的惩罚是最妥当的法子,这么冷的天气,她们跪三个时辰,膝盖肯定废了。 “她们往后的日子肯定很痛苦,这可比发卖她们来得痛快。” 只要一想到崔八娘不良于行,崔四娘就掩饰不住地高兴。 听完女儿的话,柳氏想了想,确实有道理,嘴角不禁露出笑来。 “三夫人——” 香叶走了进来,向柳氏禀道:“西院的人来报,说是元娘想见萧氏和八娘。” 崔四娘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柳氏也是如此,拉长了脸:“她突然要见萧氏和八娘,到底想干什么?” 香叶满脸的疑惑:“元娘的人没说,只说现在就要见萧氏和八娘,三夫人,我们该怎么做?” 该怎么做? “她们还在罚跪,自然是不见。”柳氏冷哼。 香叶面露为难:“可是,元娘派去的人还在西院等着......” “元娘派去的人是谁?”崔四娘忽然问道。 香叶:“是水蓉。” 一听这个名字,柳氏和崔四娘脸色微变,心中不禁犹豫起来。 水蓉虽是崔衡玥的丫鬟,却也是楚王府的人,不归靖国公府管,老夫人曾经告诫过她们,要对水蓉和水芙客气一点,不得为难她们。 想到这里,柳氏咬牙切齿道:“放萧氏和八娘出去,等她们回来,再让她们继续跪着,一定要跪足三个时辰。” 崔四娘再次露出笑容,想逃脱惩罚?哼,没门。 香叶立刻去传话。 没过多久,萧氏和八娘就来到了崔衡玥的面前,她们的心情很复杂,既带着一丝感激,又带着一丝忐忑。 “见过元娘。” “给长姐请安。” 两人规规矩矩地行礼,行完礼,就站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看见她们拘谨的模样,崔衡玥露出淡淡的笑,语气和煦:“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萧氏大着胆子看了崔衡玥一眼,见她笑容亲切,就拉着崔八娘坐下。 然而,她们不敢说话,也不敢乱动。 “跪了这么久,口渴了吧?喝杯热茶。” 崔衡玥叫她们喝茶,她们才敢端起案上的茶杯。 入口温热,两人如狼似虎,仰头一口喝光,又倒了一杯茶,再次一口喝光。 如此连灌了五杯热茶,两人冰冷的身子才渐渐暖和起来。 身子暖和了,心情也就没那么紧张了,萧氏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元娘叫我们前来,所为何事?” 崔衡玥身子往后一靠,懒懒说道:“三房就我一个小娘子去摄政王府赴宴,四娘担心我会孤单,想陪着我去。 “但我不喜欢她,又觉得她的话很有道理,所以我想让八娘陪我去摄政王府赴宴,萧娘子觉得如何?” 这话一出口,屋中的人全愣住了。 不带嫡女,却带一个庶女去,还是去摄政王府,这真的好吗? 水蓉弯下腰,小声提醒崔衡玥:“元娘,此事不妥,老夫人也不会同意的。” “我带谁去,这是我自己的事,祖母凭什么不同意?”崔衡玥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压低声音,因此满屋子的人都听到了。 萧氏和崔八娘更是惊愕,元娘竟敢跟老夫人叫板? 她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 两人还没来得及琢磨,崔衡玥如水的眸子就看了过来:“我这人没什么耐心,萧娘子若是不同意,或者是八娘不想去,就直说。” “我去。”唯恐崔衡玥反悔,崔八娘急急地说道。 “八娘,别胡闹。” 萧氏低斥了崔八娘一句,随后对崔衡玥说:“元娘能让八娘随行,我们感激不尽,可是,三房的事毕竟是三夫人做主,若是三夫人不同意,八娘不能出府。” 崔八娘原本激动的心顿时冷却下来。 阿娘说得不错,三夫人若不同意,她连三房都出不去。 崔衡玥嘴角划过一丝鄙夷:“我的事我自己做主,我想带谁出府就带谁出府。 “你们只管回答我想不想去,其他的事我会安排好。” 闻言,崔八娘急忙回答:“想去,我想去。” “好,那你们就回去好好准备吧。”崔衡玥说完,挥了一下手。 萧氏和崔八娘愣住了。 这就赶她们回去了吗? 见二人没动,崔衡玥冲水蓉使了个眼色。 水蓉立即上前:“二位,我送你们出去。” 如此明显的逐客令,萧氏和崔八娘再也坐不住,站起来告辞。 刚回到院子,柳氏派来盯着她们的人就说道:“三夫人有令,罚跪还有两个时辰,请二位继续。” 萧氏和崔八娘的脸顿时就白了,膝盖处隐隐作痛。 这时,水蓉跨进院门,对柳氏的人说:“回去转告三夫人,元娘要带八娘去赴宴,惩罚就免了吧。” 柳氏的人脸色一变,语气也变得不善:“既是元娘的意思,那就请元娘亲自跟三夫人说。” “元娘忙着呢,你若不愿传话,那我就亲自去见三夫人。”水蓉不甘示弱,淡淡回击。 “......” 元娘骄横,绝不会见她一个小丫头,但她就这样回去,三夫人肯定会惩罚她,不如把元娘的人带回去,也总算有个交代。 想到这里,柳氏的人冷着脸道:“你跟我走一趟。” 水蓉二话不说,跟着她走了。 在她们走后,萧氏忐忑道:“三夫人真的会免了惩罚吗?” 崔八娘:“不一定。” 水蓉见到柳氏后,就直接说道:“三夫人,元娘要带八娘去赴宴,八娘若是受了伤,元娘会不高兴,惩罚就免了吧。 “对了,萧氏的惩罚也免了吧,免得八娘心中挂念,在宴会上出错。” 柳氏愣住了:这丫头居然敢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还敢让她免了萧氏两母女的惩罚? 崔四娘也愣住了,但只愣了一瞬,她就失声叫道:“什么?她不带我去,却要带一个庶女去赴宴?” “是的。”水蓉犹嫌不够,点了一下头。 这会儿,柳氏回过神来,意识到女儿的话才是重点,她愤而说道:“我不同意,元娘若要带姐妹同去,就只能带四娘......” 第358章 琢磨不透的心思 说到后面,柳氏脸上的神情愈加鄙夷,毫不掩饰自己对崔衡玥的嘲讽。 “崔氏长女是何等尊贵的身份,身边作陪的岂能是庶女?何况参加的是摄政王府的宴会,如此行事,岂不让满京师的人笑话我们崔氏? “这件事就算是国公爷和老夫人知晓了,他们也不会同意。” 水蓉一直很淡定,静静地等着柳氏发泄完,她才开口说话:“国公爷和老夫人会不会同意,这件事就不劳烦三夫人操心了,元娘自有说法。 “我们现在说的是萧娘子和八娘罚跪一事,据我所知,八娘并没有以下犯上,倒是四娘骄横跋扈,出手伤人......” 一听水蓉指责自己伤人,崔四娘顿时就怒了:“我是嫡女,她是庶女,她对我不敬,我打她又怎么了? “那是她活该!” 水蓉一脸的淡漠:“此事若是传到国公爷耳中,恐怕国公爷不会这么想。” 闻言,崔四娘怒气一滞,眼神慌乱起来。 柳氏脸上也闪过慌乱的神色。 水蓉将她们的变化看在眼里,继续说道:“元娘只想安安静静地度日,不想掺和三房那些糟心事,你们平日里怎么欺压庶女,元娘不管,将来也不会管,只要你们不妨碍元娘。 “不过如今元娘看中了八娘,想让八娘陪她去赴宴,这件事就不得不好好说道说道。 “八娘本无错,萧氏更无错,她们被罚跪了一个时辰,你们心中的怒气也该消了。 “我奉劝你们一句,见好就收,否则元娘不会无动于衷。” 见柳氏母女没有说话,水蓉再次提起之前的话题:“敢问三夫人,萧氏和八娘的惩罚可以免了吗?” 崔四娘不甘心,但又说不过水蓉,只好求助地看向母亲。 柳氏在心中权衡了一番,决定不与崔衡玥争一时长短:“那就免了吧。” “多谢三夫人。”水蓉淡淡施礼,准备告辞。 却被柳氏叫住:“等等,回去告诉元娘,我可以同意她带八娘去,但除了八娘,她必须带四娘去。” 元娘才不会答应。 水蓉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客气地说:“我会转告元娘的,告辞。” 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崔四娘气不过,指着她的背影对柳氏说:“阿娘,你看看她,哪有一个丫鬟的样子,太嚣张了......” “嘘——” 柳氏连忙示意崔四娘噤声,但见门口早已没了水蓉的身影,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她没好气地提醒女儿:“我早就跟你说过,水蓉和水芙名义上是崔衡玥的丫鬟,实则是楚王府的人,就算是老夫人,也不敢太过严厉地处罚她们。” “......哼!” 崔四娘无法反驳,重重地哼了一声。 接下来,柳氏就在房间里等着崔衡玥的回信,谁知等到天黑,静兰苑都没人过来。 柳氏唯恐崔衡玥不答应,就去找了崔咏轩。 …… 崔衡玥听了水蓉转告柳氏的话后,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水蓉一看她这个表情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你既然决定了,就要想好怎么应对老夫人和三爷。” “我知道。”崔衡玥回应了一句后,有点欲言又止,神情中带着一丝纠结。 内心挣扎了一阵,崔衡玥终于开口:“水芙的伤还没好,你与她住同一屋,好好照顾她。 “今晚还是让温娘子值夜吧。” 其实,崔衡玥不需要值夜的人,但是规矩如此,她必须这么做,免得被人非议。 水蓉似乎没想太多,温和地劝说:“温娘子连续两晚值夜,身体吃不消。 “水芙的伤不是很严重,她自己能照顾自己,今晚还是我来值夜吧。” 闻言,崔衡玥干脆说出实情:“其实……我想晚上出府一趟。” “你想去哪里?”水蓉面露惊讶,想了一下,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想去王府吧?” 崔衡玥点了点头。 果然血浓于水。 水蓉很欣慰,嘴上说道:“那我陪你去吧。 “如今王府外面都是摄政王的人,听说瑞王世子和常山郡王直到现在还在审问王府的人,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两个人去至少能有个照应。” 崔衡玥微微摇头:“不行,两个人太显眼了,还是我一个人去吧。” 见水蓉又要劝她,崔衡玥抢着说:“你放心,我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受伤。” 水蓉知晓崔衡玥这么说,心里已经打定了主意要一个人去,她再怎么劝,崔衡玥也不会改变主意。 不过,崔衡玥能向她坦白,这就是好的开始。 于是,水蓉说道:“好,你小心点,我会照看好静兰苑的。” 有她这句话,崔衡玥就放心多了,冲她笑了一下:“多谢。” 水蓉回以微笑,就像当初在云悬寺中,心中毫无芥蒂。 这一夜,崔衡玥艰难地避开靖国公府的护卫和巡防营的人,来到了王府外面。 崔衡玥站在巷口,盯着王府大门看了一会儿,才绕到王府后门。 突然,一阵阴风吹来,崔衡玥感觉到危险的气息,抽出匕首就往后刺过去。 身后的人敏捷避开,及时出声:“崔小娘子,是我。” 崔衡玥停下来,定睛一看,见是陈临珅,心中松了一口气。 下一瞬,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她抬手摸向脸,发现自己的面巾还在,心中惊愕,看向陈临珅:“你怎么知道是我?” “我猜的,没想到还真的是你。”陈临珅笑得开心,还带着一丝狡黠。 崔衡玥僵住:“……” 她不该承认的。 崔衡玥眸中闪过一丝懊恼,死死地瞪着陈临珅:“怎么,郡王想去我祖父面前告发我?” “我不会。”陈临珅嘴角含笑。 崔衡玥琢磨不透他的心思,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如果你想以此要挟我做什么事的话,那就趁早死心,我最讨厌别人威胁我。” 最讨厌被人威胁……陈临珅默默记下,脸上依旧带着笑。 “我知道你来这里是想了解王氏杀齐年广的案子,你想知道什么,只要你问,我都告诉你。” 陈临珅以为血浓于水,虽然崔衡玥的母亲被逐出王氏一族,但崔衡玥善良,王氏一族出事,她心里肯定放心不下。 岂知崔衡玥说:“不,我不想知道有关于案子的任何消息。” 陈临珅:“……” 第359章 如愿 他猜错了? 陈临珅本来对自己很有信心,也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对崔衡玥说,但听到崔衡玥的话后,他信心全无。 “那你今晚过来是干什么?”陈临珅忍不住问道。 崔衡玥露出仇恨的表情:“当年,他们狠心抛弃我母亲,还把我母亲逐出王氏一族,害我母亲郁郁而终。 “我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然要来亲眼看看他们的下场。” 陈临珅:“......” 他竟不知,原来她这么恨王府的人。 也罢,那就让她如愿吧。 “你摘下面巾,跟我来。” 崔衡玥没动,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陈临珅解释了一句:“你不是想看他们的下场吗?我带你去。” 闻言,崔衡玥摘下面巾,跟着陈临珅往王府走去。 “郡王,您来了。” 王府大门处的护卫已经换成了摄政王府的人,他们看见陈临珅,恭敬行礼。 陈临珅大摇大摆地走进去。 崔衡玥坦然自若地跟着陈临珅,此时她虽然穿着黑衣,却是一身男装,看守大门的侍卫并未对她的身份起疑。 他们以为崔衡玥是常山郡王的护卫。 进了王府之后,陈临珅熟门熟路地带着崔衡玥来到前院,并给她介绍:“这是王府男仆人接受审问的地方,白天审讯了一些人,这几个人是还没有接受审问的。” 崔衡玥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见大厅里有一个中年人在接受审问,看其服饰,正是王府的仆人。 而在大厅外面,还有五人在等待审问,他们脸上并无慌乱的神色,显得很淡定。 陈临珅继续往前走:“......这是王府男主子接受审问的地方......” 见院子里站着很多人,有中年人,还有少年和小孩,其中又有几张熟面孔,崔衡玥很惊讶:“听说陛下在朝会上就下了圣旨,王府也没几个主子,怎么到晚上了还在审?” 王府仆人多,查案的人又问得仔细,白天没有审问完在情理之中,但是就这么几个主子,深更半夜了都没有审完,就太奇怪了。 陈临珅微微笑道:“王氏世代武将,久经沙场,自然不能用一般的审讯方法对付他们。 “我长兄说,多问他们几遍,他们感到厌烦,自然就会露出马脚。” 原来是这样。 崔衡玥探头往里看,正好对上一双澄净的目光,如一汪泉水,望一眼就会沉沦。 崔衡玥连忙收回目光,问陈临珅:“那就是瑞王世子?” 陈临珅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正巧陈临煜看过来,见到陈临珅,陈临煜眨了眨眼睛,用有眼神询问他。 “对,他就是我长兄。” 陈临珅一边回答崔衡玥的问题,一边避开崔衡玥的目光,给陈临煜打手势。 正在接受审问的是王文乾,而在院子里站着的是王府的男主子们,其中王明维怀中抱着一个小郎君,大概七岁左右,似乎是熬不住睡着了。 其他人的神情很疲惫,但没有一丝烦躁。 崔衡玥心中佩服,不禁多看了两眼。 谁知,王明维和王四郎似乎是有所感应,忽然扭头朝院门口看过来。 不知为何,崔衡玥下意识地跳到旁边。 王明维和王四郎没看见崔衡玥,只看见陈临珅,以及院门外的侍卫。 “长兄,你在看什么?” 王三郎见王明维盯着院门看,忍不住问道。 虽然只看见常山郡王,但王明维总觉得常山郡王还带了什么人进来,然而他没看到人。 “没什么。”王明维收回目光,抱着王六郎往上颠了颠。 王三郎往院门口看了一眼,没发现可疑的情况,又回头看向大厅。 此时,不知王文乾说了什么,陈临煜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数息之后,王文乾转身往外走,而门口的侍卫见状,就大声喊道:“王大郎,该你了。” “长兄,我来吧。” 王三郎走过来,从王明维手中接过王六郎,这一番动作弄醒了王六郎,但他睁开眼睛看了看,见抱着自己的是王三郎,便将脑袋枕在王三郎的肩膀上,又闭上眼睛睡了。 院子外面,陈临珅继续往前带路。 走了几步,陈临珅侧头,盯着崔衡玥的脸问:“看见他们这样,你可解气?” “这算什么?当年我母亲受的苦,比这痛苦多了。”崔衡玥冷哼,一副没有解气的模样。 陈临珅没看出什么,就往后院走去。 后院很安静,只有路上和廊下挂着灯笼,房间里都是黑漆漆的,除了王老夫人的院子。 “你们在审问王老夫人?” 崔衡玥站在院门口,望着灯光通明的房间问道。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感情。 陈临珅:“没有,后院的人都问完了,王老夫人应该是太过担心,所以睡不着吧。” 烛光摇曳,门窗纸上的人影走来走去,似乎很是焦虑,还不时对身边的人说着什么...... 崔衡玥看了一会儿就对陈临珅说:“走吧。” 陈临珅窥探了一眼崔衡玥的脸色:“看来你今晚并不解气。” “是。”崔衡玥毫不避讳地表达了自己的感受。 陈临珅想了想,试探道:“要不,我命人把王府的人狠狠地打一顿,你觉得如何?” “很好。”崔衡玥顺着他的话回答。 陈临珅却愣住了:真的有这么恨? 一路离开后院,两人都没说话,眼看着崔衡玥往大门方向走,陈临珅急忙开口:“既然来了,不如留下来喝杯茶吧。” “不了,我还得回府。”崔衡玥说完就加快了脚步。 陈临珅只好送她出府,但这一路上,崔衡玥没有再说话。 直到出了府,崔衡玥才对陈临珅说了一句“谢谢”,然后就消失在夜幕中。 陈临珅站在王府大门前,看着崔衡玥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松木走了过来,小声问道:“郡王,你怎么知道崔小娘子今晚会来?” 陈临珅笑而不语,转身进了王府。 走到前院,正巧碰上陈临煜,他迎上去:“长兄,可有找到线索?” “还没有。”陈临煜先回答了陈临珅的问题,随后问道::“你刚才带进来的人就是崔元娘?” “没错,是她。”陈临珅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刚才的事告诉长兄。 陈临煜听完了,微微皱眉:“你确定崔元娘会倒戈?” “现在还不会,但将来会。” 说这话的时候,陈临珅脸上充满了自信。 第360章 何人给你撑腰 崔衡玥离开王府的心情是轻松的。 她以为王府的人会遭受酷刑,却没想到只是审问,王老夫人等后院的人也安好无恙。 除了多了些摄政王府的人,王府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何况以王文乾等人的本事,小小审问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崔衡玥脚步轻松地翻越墙头,躲过靖国公府的暗卫,悄悄朝着静兰苑前进。 途径二房某片屋顶时,崔衡玥看见某处有白烟升起,还有火光闪烁,她顿时停下脚步:该不会是走水了吧? 崔衡玥眼神一动,当即改变方向,朝着火光奔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有人在烧纸钱。 “别动!” 崔衡玥用短刀刀柄抵住丫鬟的后腰。 丫鬟下意识地站起来,想往后看看是谁,腰间立刻传来一阵痛楚,紧接着背后传来低沉的声音: “不许动,否则就杀了你。” 丫鬟脸上浮现出害怕的神色,绷直了身体,一动也不敢动:“好......我不动......不要杀我......” 见她老实,崔衡玥开始审问:“府中有规矩,不能在府里烧纸钱,你明知故犯,是何人给你撑腰?” “没......没有人给我撑腰,我是烧点纸钱给我阿娘。”丫鬟战战兢兢地回答。 声音越听越熟悉,崔衡玥悄悄地往旁边走了一步,往前探头看了丫鬟一眼。 是二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甜羽,崔衡玥脑海中顿时闪过一个无名牌位。 她怎么会想起那块牌位?是这个甜羽跟牌位之间有什么牵连吗? 崔衡玥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她悄悄地退回原位,压着嗓音问:“你阿娘是谁?她是怎么死的?” 听到这个问题,甜羽的神情变得很痛苦,身体微微颤抖。 “我阿娘姓康,原来是二夫人院里的管事娘子,十四年前,她......因病去世,二夫人可怜我小小年纪失去了阿娘,就将我接进靖国公府。” 十四年前? 崔衡玥突然觉得靖国公府好像被迷雾笼罩,让人看不清楚前路。 她默了默,又问:“你阿娘得了什么病?” “风寒。” 能让二夫人把年幼的孩子接进府中抚养,这个姓康的管事娘子肯定很受二夫人器重,她若是得了风寒,二夫人自会请大夫给她看病。 若是诊治及时,以二夫人的地位,请的大夫医术肯定不差,那应该能治好风寒。 崔衡玥看着甜羽,想起她刚才回答问题时,声音有点不对劲,顿时明白过来:她撒谎了。 康娘子不是因病去世,她的死应该是有隐情。 崔衡玥想了想,手中突然加重力道,引得甜羽惊呼。 “不许叫。” 听到崔衡玥凶狠的声音,甜羽立刻闭上嘴巴,只是颤抖的双手暴露了她害怕的心情。 崔衡玥想到二夫人表面上很泼辣,但其实她很容易心软,若是甜羽想要祭拜母亲,二夫人绝对不会反对,只不过她会让甜羽在府外祭拜。 如今,甜羽避开人,悄悄地祭拜母亲,这太蹊跷了。 “你阿娘不是因为风寒去世的,说,她究竟是怎么死的?” 被揭露谎言,甜羽脸上闪过一丝慌张:“我......我没骗你,我阿娘真的是因病去世的。” 这人是不是知道什么? 甜羽正想琢磨,腰间再次传来痛感。 “再不说实话,就休怪我无情了。”崔衡玥逐渐加大力道。 腰间越来越痛,甜羽急忙喊道:“我阿娘是自尽的,不是因病去世的。” “自尽?她为何要自尽?” “我不知道。” 腰间又痛了起来,甜羽慌忙说道:“我真的不知道我阿娘为什么要自尽,我只知道跟二夫人生的死胎有关系。” 死胎? 崔衡玥瞪大了双眼,不是没生下来就滑胎了吗? 看来,二房藏着一个大秘密。 崔衡玥压制住发现秘密的兴奋,尽量用平和的声音问:“二夫人何时生了一个死胎?” 甜羽仔细想了想:“是佑宁元年,元娘出生的那一晚。” 七月初七......死胎...... 崔衡玥越想越疑惑,直接问道:“那为什么二夫人要瞒着此事?” 甜羽:“是国公爷和老夫人封锁了消息,并且下令让当时知情的人不要泄露此事,听说是因为死胎不吉利。” “......” 就因为这个? 崔衡玥有点不相信,但想想老夫人诸多忌讳,这种事情应该会发生。 因为死胎不吉利,就谎称二夫人滑胎,然后封锁消息,不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二夫人不甘心,在外面寺院里供奉了一个牌位。 但因为国公爷和老夫人有言在先,所以牌位上不能表明身份。 这一刻,崔衡玥突然有点同情二夫人,辛辛苦苦怀胎十月,却得知生下来的是个死胎,还不能让外人知道,心中的痛苦可想而知。 不过,康娘子自尽跟这件事到底有何牵连? “谁在那里?” 突然,不远处冒出一个护卫,冲着这边喝问,且快步朝崔衡玥和甜羽靠近。 情急之下,崔衡玥抓住甜羽躲到树后面,然后朝相反的方向扔了一块石子。 听到动静,护卫立刻调转方向,朝着石子发出声音的地方奔去。 崔衡玥靠着树,低声提醒甜羽:“不要出声,等护卫走了,我就送你回去。” 这时,甜羽才借着月光看清楚威胁她的人是谁,除了露在外面的眼睛和手,其他部位都包裹得严严实实,根本就看不出真实面目。 “你是谁?” 鬼使神差般,甜羽问出了心中所想。 崔衡玥面不改色,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只道:“护卫走远了,你回去” 崔衡玥离开王府的心情是轻松的。 她以为王府的人会遭受酷刑,却没想到只是审问,王老夫人等后院的人也安好无恙。 除了多了些摄政王府的人,王府与平日没有任何区别,何况以王文乾等人的本事,小小审问应该不在话下。 想到这里,崔衡玥脚步轻松地翻越墙头,躲过靖国公府的暗卫,悄悄朝着静兰苑前进。 途径二房某片屋顶时,崔衡玥看见某处有白烟升起,还有火光闪烁,她顿时停下脚步:该不会是走水了吧? 崔衡玥眼神一动,当即改变方向,朝着火光奔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有人在烧纸钱。崔衡玥眼神一动,当即改变方向,朝着火光奔去。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有人在烧纸钱。 第361章 名额 过了一天,摄政王府毫无动静,摄政王也没有派人来收回给崔衡玥的请帖,崔四娘心里就慌了。 趁着请安的时候,崔四娘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崔咏轩:“父亲,我想去给摄政王妃庆祝生辰,您帮我跟长姐说说吧。” 崔咏轩心里想着朝堂上的事,心里烦躁,语气不太好:“你们姐妹之间的事,你自己去说不就行了?” “可是,她不听我的呀。” “她不听你的,那你就听她的。” “......” 崔四娘哽住,顿时觉得委屈起来,抽抽搭搭地说:“要不是......祖父说每房只能去四个人,我用得着去求她吗?” 祖母那么疼她,不用说,祖母也会带她去。 可是,这一次,不知道祖父在想什么,居然下令每房只能去四人。 只不过,只有大房、二房、三房的人能去赴宴,四房和五房是庶出,不能去。 而崔衡玥不同,她的请帖是摄政王另外派人送来的,特许她可以带一个姐妹去。 也就是说,三房多了一个名额。 崔衡玥要带八娘去,她就不能去。 一想到这件事,崔四娘就发愁。 看见女儿的眼泪,崔咏轩顿时心疼起来,朝堂上的事也被他抛诸脑后,他放柔声音,哄道:“四娘,你别哭,为父会给你想办法的。” “......谢谢阿耶。”崔四娘破涕为笑。 崔咏轩随即命人把崔衡玥叫来,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听说摄政王特许你带一个姐妹去赴宴,那你带四娘去吧。” 崔衡玥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面不改色地说:“我已经答应八娘带她去了,我不能言而无信。” 见崔咏轩皱起了眉头,张嘴欲训斥她,崔衡玥抢着说道:“楚王曾经教导我,要做一个言而有信的人,我不能失信于八娘。” 崔咏轩:“......” 眼看着崔咏轩被崔衡玥堵得说不出话来,似乎准备放弃劝说,崔四娘急忙开口:“八娘太小了,一着不慎,丢脸的可不止她一人,是我们整个崔氏。” 听见这话,崔咏轩坚定了心意,对崔衡玥说:“是啊,元娘,四娘的担忧不无道理,不如还是让四娘陪你去吧。” 崔衡玥不软不硬地反驳他们:“八娘已经十岁,年纪不小了,也该出去见见人了。 “你们放心,我会看着她的。” 不等他们回击,崔衡玥就冲崔咏轩施礼:“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走。 “哎——” 崔四娘愣了一下,随即开口挽留崔衡玥,但刚开口,崔衡玥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 “阿耶,您看看,她这是对您什么态度嘛,居然敢不听您的话。”崔四娘无奈,只能撺掇父亲阻止这件事。 见崔咏轩果然如她所料,脸上充满了愤怒,崔四娘心中暗喜,以为崔咏轩要去找崔衡玥算账,谁知崔咏轩冲她说: “你想去就去找你阿娘,如果你阿娘不去,那你就能去了。” 崔四娘怔住。 对啊,她怎么没有想到? 然而下一瞬,她又想到母亲为了去赴宴做了很多准备,肯定不会放弃这个机会,脸顿时就垮了下来。 不行,她得自己想办法。 她一边出院子一边思索,最后还是去正院。 崔四娘先将刚才的事告诉柳氏,在她添油加醋的诉说下,柳氏火冒三丈,把崔衡玥狠狠地骂了一顿。 这时,崔四娘趁机说道:“阿耶拿她没有办法,后来,阿耶想了个办法,说只要您不去,我就可以去了......” 说这话的时候,崔四娘暗中观察柳氏的脸色,见她听了自己的话后,瞬间拉长了脸,心中的希望顿时消散。 “四娘......我......” 看见女儿失落的神情,柳氏心中不忍,想安慰女儿,却说不出将名额让出来的话。 崔四娘扯了扯嘴角,笑得勉强:“没关系,阿娘去吧。” 柳氏心疼不已,咬了咬牙,终是没有改变主意。 她伸出手,轻轻地抚摸崔四娘的发丝:“四娘,这是我第一次以崔三夫人的身份赴宴,机会难得,我不能不去。 “这也是为了你的将来着想,你不要怪为娘。” 崔四娘笑着摇头:“我没有怪阿娘,虽然我也想去,但是阿娘比我更应该去,您去吧。” 顿了一下,崔四娘又说:“五兄一向不喜欢参加宴会,不如......” 把五兄换成我吧。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柳氏尖利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摄政王妃生辰,京师有权有势的官员都会去,五郎这个时候不去露个脸,明年的科考怎么办?” 果然还是儿子重要。 崔四娘心中失落,面上也不曾隐藏:“那母亲就好好为五兄准备吧,我不叨扰您了。” 施礼,退出房间。 望着女儿寂寥的背影,柳氏心中一痛,但没有出声挽留。 回到自己的院子,崔四娘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在地上:“岂有此理,我没去,谁也不许去。” “红蕊——” 听到崔四娘的呼唤,红蕊小跑着进入房间,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碎瓷片。 “四娘有何吩咐?” “你过来。” 崔四娘示意红蕊走到她身边,然后小声说:“你带人去一趟西院......” 红蕊听完后,脸色大变:“四娘,这样做......不好吧?” “你也要违抗我吗?”崔四娘眉毛一竖,表情变得狰狞。 红蕊连忙摆手:“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担心......” “无须担心,只管照我的话去做。” 在崔四娘鼓励的眼神下,红蕊立即行动起来。 她召集了人手,就埋伏在西院附近,然后静静地等待时机。 傍晚时分,崔八娘从静兰苑回来,途径假山旁,突然被人捂住眼睛拖进假山里,她吓得尖叫:“啊......放......呜......” 有人捂住了她的嘴巴,她呜咽着挣扎,心中的恐惧越来越浓。 红蕊站在一旁,看见两个婆子使劲抓着崔八娘,令她动弹不得,就举起手中的粗木棒,狠狠地敲向崔八娘的腿。 “啊——” 痛呼声被捂住,但痛楚掩藏不住,崔八娘痛得眼泪直流,额头上渗出汗珠,逐渐汇聚在一起,大颗大颗地往下滑。 好痛...... 崔八娘倒在地上。 红蕊打了个手势,然后往外走。 抓着崔八娘的婆子连忙打晕崔八娘,然后去追红蕊。 她们心中不安,小心翼翼地问:“红蕊姑娘,我们这样做不会出事吧?” “不会,有什么事四娘会担着。” 红蕊信誓旦旦地说。 第362章 暗中 院门口,香荷等了许久都不见崔八娘回来,便去花园中寻找崔八娘。 “八娘,你在哪里?” 香荷一边在花园中寻找,一边大声呼喊,但无人回应。 有仆人经过,告诉香荷:“八娘早就回去了,你没看见吗?” “没有啊,我在院门口等了很久都没有看见八娘。”香荷说道。 仆人想了想,猜测道:“或许......你们错过了,你不如回去看看,也许八娘已经回去了。” “你说得对。” 于是,香荷拔腿就往西院跑。 “八娘回来了吗?”一进院子,香荷就问那些在干活的仆人。 谁知,那些仆人全都摇头:“没有回来。” 香荷心中一咯噔,涌起了不祥的预感。 八娘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自从元娘说要带八娘去摄政王府赴宴,府中的小娘子看八娘的眼神就变了,尤其是三房的小娘子。 那些小娘子该不会是嫉妒八娘能去摄政王府赴宴,就对八娘下手吧? 以崔府小娘子争强好胜的性子,这不无可能。 想到这里,香荷脸上浮现出慌乱的神情,急急忙忙地跑了。 “娘......娘子......不好了......” 香荷火急火燎地跑到萧氏面前,神色慌张,喘着粗气。 见香荷气喘吁吁,话只说了个开头,萧氏急得不行,死死地盯着她:“出什么事了?” 又见八娘没有跟着她来,萧氏心中顿时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该不会是八娘出事了吧?” 此时,香荷已经缓过来,快速禀道:“八娘不见了。” “什么?八娘不见了?” 萧氏惊得站起来,冲过去抓住香荷,“到底出什么事了?八娘怎么会不见?” 手臂传来一阵痛楚,香荷垂眸看了一眼死死地抓着她的萧氏的手,不敢喊痛:“半个时辰前,八娘说要去花园里逛一逛,不许我跟着 “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让她去了,没想到说好了只逛两刻钟就回来的,但我在院门口等了很久都没见八娘回来。 “后来,我去花园寻找,没找到八娘,花园里的仆人跟我说,八娘早就回去了。 “我赶回来,却发现八娘根本就没有回来......” 萧氏松开手,一边往外走,一边问:“三房的院子都找了吗?” “......还没有,我只找了西院。”香荷心虚地垂下头。 萧氏瞪过去:“你是怎么照顾八娘的?八娘若出事,我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闻言,香荷吓得跪地:“娘子饶命,我错了,我下次再也不让八娘一个人出去了,我一定会跟在她身边......”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找?”萧氏怒吼。 “是是是。”香荷爬起来就往外跑。 萧氏朝外喊道:“来人啊——” 心腹张娘子走进来:“娘子有何吩咐?” “八娘不见了,你多带点人,现在三房找找,若是找不到,就去府中其他地方找找,一定要把八娘找出来。” “是。”张娘子神色一凛,立即行动。 “等等——” 萧氏叫住她,叮嘱道:“这件事先不要声张,悄悄去寻。” “是,娘子。” 在张娘子走后,萧氏坐在房间里等消息,但心里担忧女儿出事,萧氏坐立难安,在屋子里绕着圈走来走去,排解心中的烦躁。 ...... 静兰苑。 水蓉轻手轻脚地走进正房,面对东侧禀道:“元娘,八娘不见了。” 什么? 崔衡玥从屏风后面走出来:“怎么不见的?” “听说是一个人去花园散步,后来就不见了,如今萧娘子正派人到处寻找,不过,她们只是在暗中寻找,其他人还不知道。”水蓉回道。 女子失踪传出去会毁了名节,在不知道真相的情况下,暗中寻找才是最明智的选择。 崔衡玥抬脚往外走:“刚才糕点吃多了,有点积食,你陪我出去走走。” 水蓉明白她的意思,当即跟着她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橘红放下扫帚,恭敬行礼:“元娘。” 崔衡玥冲她点了点头,正准备继续往前走,就听见橘红说:“元娘,天快黑了,您这是要去哪里?” “刚才糕点吃多了,出去走走。”崔衡玥解释了一句,就离开了。 橘红扯了扯嘴角,拿起扫帚继续扫树叶。 出了静兰苑,水蓉小声说道:“元娘,橘红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靠近正房,你说她会不是就是老夫人安插在静兰苑的奸细?” 崔衡玥脚步一顿,仔细回想橘红最近的言行,发现确实有点可疑。 “你多盯着她,有什么异常及时禀报我。” “是。” 两人继续往前走。 行至花园附近,崔衡玥看见西院的人行色匆匆地离开,似乎刚搜查完这一片地方。 “元娘——” 香荷迎面碰上崔衡玥,急忙行礼,她身后的仆人也跟着行礼:“见过元娘。” “不必多礼。”崔衡玥说完就定定地看着香荷:“这么晚了,你不回去伺候八娘,在这里干什么?” “我......”香荷吞吞吐吐。 她想把八娘失踪一事告诉崔衡玥,但一想到萧氏的嘱咐,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奴这就回去。”香荷冲后面的人挥了挥手:“走吧,都回去。” 崔衡玥挑眉:“找到八娘了吗?” 香荷等人怔住。 原来元娘早就知道了...... “您......怎么知道八娘不见了?”张娘子问。 崔衡玥鄙夷道:“看你们这个阵仗就知道了。” 这话说得香荷和张娘子等人惭愧不已,齐齐垂下了头。 崔衡玥扫视了她们一圈:“看你们这个样子,定是没有找到八娘。” 香荷和张娘子等人的头垂得更低了。 见状,崔衡玥不再看她们,转而观察周围的环境。 她看得很仔细,在观察了一圈之后,她有心提点香荷等人:“八娘若是没事,肯定早就回去了。 “但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没有找到八娘,也没听到呼救声,八娘肯定是被人打晕了,藏在某处。 “你们去那些隐秘的地方找找看。” 张娘子觉得崔衡玥的话很有道理,向崔衡玥道了一句“谢谢”,就带着人往那么隐秘的地方去了。 崔衡玥走进花园,盯着地面看了起来,看了一阵,她就离开了花园,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行至假山旁,她停下了脚步,目光盯着某处...... 第363章 连累 假山里有人! 崔衡玥往周围看了看,见香荷就在不远处,便对水蓉说:“你去把香荷叫过来。” 水蓉二话不说,把香荷喊了过来。 “假山里面好像有人,你去看看。”崔衡玥对香荷说。 香荷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立刻冲向假山。 过了一会儿,香荷跑了出来,激动地对崔衡玥说:“找到了,找到了,八娘在里面……” 她又朝不远处的人群喊道:“快过来,八娘在这里。” 张娘子听见了,慌慌张张跑过来,先是呵斥香荷:“小点声,你想全府人都知道吗?” 训斥完,她又命令道:“八娘在哪里,快带我去。” 香荷连忙带着张娘子跑进假山。 崔衡玥站在假山外面,静静地等着。 直到里面传出惊呼声,崔衡玥才带着水蓉走进去。 “出什么事了?”见香荷和张娘子跪在地上,神色慌张,崔衡玥不禁问道。 香荷侧了侧身体,露出崔八娘染血的裙子,哭着说:“八娘的腿断了,呜呜......” 闻言,崔衡玥瞬间变了脸色,她看了一眼地上的血,随即蹲下来,掀开崔八娘的裙子,见崔八娘右边裤腿都是血,立刻吩咐: “去叫府医过来。” 水蓉拔腿就跑。 “八娘,你醒醒......” 张娘子伤心不已,抓着崔八娘摇了起来。 崔衡玥当即抓住她的手:“不要碰她,小心她的腿,等府医过来再说。” 听到崔衡玥提及崔八娘的腿,张娘子脸色一变,当即举起手往后退:“我没碰,没碰......” 若是因为她的举动,害得八娘腿伤更严重,那她的罪过就大了。 崔衡玥的一番话让西院的人不敢上前,他们只好站在旁边看着,静等府医的到来。 见状,张娘子吩咐身边的丫鬟:“你赶紧回去禀报娘子,八娘找到了。” 丫鬟立刻回去禀报。 西院离得近,萧氏很快就赶了过来,看见崔八娘躺在冰冷的地上,脸色苍白,裙子上都是血,心顿时疼了起来。 “八娘......是谁把你害成这个样子的?”萧氏伸着手,想摸崔八娘却又不敢摸,那种无措痛苦的模样看得人心疼。 崔衡玥心中不忍,撇开脸,一道光射过来,她下意识地抬手挡住眼睛。 往旁边走了一步,崔衡玥放下手,看向那道光,这才发现不远处的石块旁有个亮晶晶的东西。 她悄悄地走过去,捡起那个亮晶晶的东西。 原来是块宝石。 红通通似石榴,在烛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这块红宝石似乎有点眼熟,崔衡玥转动红宝石,仔细端详。 正在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崔衡玥下意识地将红宝石收了起来。 “府医来了,快让开。” 众人唯恐耽误崔八娘的腿伤,立即退至一旁。 陈大夫来之前就听水蓉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所以他一走到崔八娘身边就直接看向她的腿。 烛光下,月白色的裙子已经变成了暗红色,陈大夫看不清楚,便蹲下去,掏出一张帕子覆在崔八娘的腿上,然后将手放在帕子上,检查崔八娘的腿。 数息之后,陈大夫抬起头,本想对萧氏说,但看见崔衡玥站在一旁,便对崔衡玥说:“元娘,八娘昏迷有一会儿了,腿伤也很严重,这里看不清楚,还是先把八娘抬回去吧。” “您是大夫,一切听您的。”面对陈大夫,崔衡玥很客气。 陈大夫二话不说,先帮崔八娘固定住受伤的腿,然后让西院的婆子把崔八娘抬回房。 “你们都小心点,不要伤着八娘了......”萧氏含着泪,一遍又一遍地叮嘱那些婆子。 回房以后,陈大夫就把西院的人都赶了出去,只留下一个药童帮他打下手。 萧氏坐不住,伸长了脖子往内室看。 “怎么还不出来?”她脸上充满了焦急,脚步开始在原地走动。 张娘子安慰她:“娘子别着急,八娘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安慰了一番,张娘子瞥了眼崔衡玥,又小声提醒萧氏:“娘子,今日多亏了元娘,我们才能找到八娘,您该好好感谢元娘。” 萧氏如梦初醒,顿时不安起来。 她走到崔衡玥面前,双手交握,右手食指反复地摩挲另一只手背,神情局促不安:“元......元娘,今日多谢你,若没有你......我今日恐怕就见不到八娘了。” 见她如此紧张,崔衡玥特意放柔声音:“萧娘子客气了,我和八娘是姐妹,这都是我该做的。” 顿了一下,崔衡玥脸上的神情变得怅惘:“只是,八娘突然遭此横祸,只怕与她可以去摄政王府赴宴脱不了干系。 “这样说起来,倒是我连累了八娘。” 说着,崔衡玥正儿八经地给萧氏道歉:“萧娘子,对不起,我本想是帮你们脱困,却没想到连累八娘受伤,都是我的错。” 萧氏顿时就慌了,手足无措:“元娘,你别这样说,是八娘运气不好,才遭人暗算,这不是你的错。 “你能帮我们,我们已经感激不尽了,谢谢你。” 看着萧氏小心翼翼的模样,崔衡玥心中生出一阵悲哀,到底是她思虑不周,才害得八娘遭此横祸。 崔衡玥握紧双手,在心里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找出伤害八娘的人,为八娘讨回公道。 这时,香荷急急忙忙跑进来:“娘子,大夫人来了。” 闻言,萧氏连忙出去迎接。 崔衡玥本来很淡定地坐着,但见屋里的人都出去了,她自觉不妥,也往外面走去。 “奴见过大夫人。”看见崔大夫人,萧氏恭敬行礼。 香荷和张娘子等人紧随其后:“给大夫人请安。” 崔衡玥从后面走上前:“大伯母,您来了。” 看见崔衡玥,崔大夫人先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她身上干干净净,没有血迹脏污,心中稍安。 “听说八娘伤了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崔衡玥回道:“我也是刚听说,还是让她们告诉您吧。” 说完,崔衡玥回头看着萧氏。 萧氏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最先得到消息的是大夫人,而且这么关心八娘......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大夫人。”见萧氏愣神,崔衡玥忍不住出声提醒。 萧氏回过神来,连忙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报崔大夫人:“......事情就是这样,她们找到八娘的时候,八娘就变成这样了。” 崔大夫人坐下来,目光看向内室:“看来,要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能等八娘醒来了。” 第364章 罪魁祸首 崔大夫人沉默之后,屋内的人也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从内室里走出来,看见崔大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恭敬行礼:“大夫人。” “八娘的伤势如何?都伤在什么地方?”崔大夫人直接问道。 陈大夫瞥了眼满脸担忧的萧氏,缓缓说道:“回禀大夫人,八娘身上只有一处伤,是在腿部......” 听到这里,萧氏忍不住发问:“八娘她的腿......还能走路吗?” 当时崔八娘的裙子上都是血,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听仆人猜测崔八娘的腿像是被打断了,萧氏就十分担忧崔八娘的腿。 陈大夫转向萧氏,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八娘的腿伤虽然很严重,但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并不会影响走路。 “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八娘从现在起,就得卧床静养三个月,否则会加重腿伤。” 听了这番话,萧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八娘伤了腿就不能去摄政王府赴宴,那么元娘一定会找其他的小娘子陪她同去...... 想到这里,萧氏心中有了一个伤害八娘的人选,那就是崔四娘。 可惜她没有证据,不能贸然指认。 崔大夫人听了后,吩咐道:“从今日起,崔八娘就在房间里卧床静养,任何人不得去打扰她。 “梧桐,你明日去学堂告诉夫子,八娘从明日起就不去上课了,待她腿伤好了之后再去上课......” 吩咐完,崔大夫人又问陈大夫:“八娘什么时候会醒?” 陈大夫:“我已经给八娘用了药,估计一刻钟后就能醒来。” 崔大夫人微微颔首,叮嘱了陈大夫几句,就把他打发走了。 一刻钟后,果然如陈大夫所说那样,崔八娘苏醒了。 她一清醒,就觉得腿部针刺般疼,疼得她叫出了声:“啊,我的腿好痛......” 看着崔八娘痛苦的模样,萧氏立即走过去,抓着她的手,柔声道:“八娘不要害怕,陈大夫说你的腿没有大碍,只要好好调养三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听见这话,崔八娘心中的担忧才消散,但腿部仍然很痛,委屈一下子涌上来,她反握住萧氏的手,哭着说: “可是,我的腿受伤了,我就不能去摄政王府了,呜呜......” 崔大夫人听见这话,瞥了崔衡玥一眼,随后问道:“八娘,你的腿到底是怎么伤的?” 崔八娘这才察觉到屋里还有其他人,她探头往萧氏背后看,当看见崔大夫人,她下意识地往后缩,又急急忙忙地坐起来,想给崔大夫人行礼。 “大伯母......啊......” 这番动作牵扯到腿部的伤,疼得崔八娘龇牙咧嘴。 崔大夫人连忙上前按住崔八娘:“不必多礼,你先躺下。” “谢大伯母。” 看见崔衡玥,崔八娘冲她喊了一声:“长姐,你怎么也来了?” 不等崔衡玥回答,萧氏就对女儿说:“是元娘发现假山不对劲,然后让香荷去假山中找你,没想到还真的找到了你。 “真是万幸啊!” 闻言,崔八娘看着崔衡玥说:“长姐,谢谢你出手相救,不然我现在......” 说着说着,崔八娘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后面的话也说不出口。 崔衡玥心酸不已,放柔了声音:“妹妹别这么说,我作为长姐,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 “长姐言重了,是我命不好。”崔八娘垂下头,显得十分落寞。 听到这里,崔大夫人心中已经将事情猜测得八九不离十,但她摸不准谁是伤害崔八娘的罪魁祸首。 她沉默了片刻,突然发问:“八娘,到底是谁伤了你的腿?” “是......” 崔八娘刚开口,外面就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她不禁看向门口。 屋中所有人都看向了门口,心里猜测着是谁来了。 下一瞬,柳氏出现在门口,看见崔大夫人端坐在上位,她急忙跑进来:“大嫂,您怎么来了?” 柳氏心里很忐忑。 八娘与她同住三房,但消息传出来,大夫人竟然比她先到西院,若是让大夫人知晓这些事,她恐怕又要受罚。 除了崔衡玥,三房的人纷纷向柳氏行礼。 崔大夫人打断他们,语气淡漠:“三夫人来得正好,我正要问八娘是谁伤了她的腿,既然你来了,那就一起听听吧。” 说着,转向崔八娘,又问了一遍:“八娘,是谁伤了你的腿?” “我......”崔八娘犹豫了。 崔大夫人目光温柔,耐心说道:“你不要害怕,凡事都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欺负你,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出来,我给你做主。” 崔八娘动摇了。 柳氏见状,劝道:“是啊,八娘,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吧,我和你父亲也会为你做主。” 闻言,崔八娘的脸色更白了。 父亲对柳氏言听计从,他又怎么会给她主持公道? 思虑及此,崔八娘摇了摇头:“我没看见伤我的人,我只知道有人拿着粗木棒打我的腿,之后我就晕了......” 崔大夫人脸色一沉:“八娘,你当真没有看见打伤你的人?” “我......”崔八娘有点想哭,她轻轻地捏了捏消失崔大夫人沉默之后,屋内的人也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从内室里走出来,看见崔大夫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恭敬行礼:“大夫人。” “八娘的伤势如何?都伤在什么地方?”崔大夫人直接问道。 陈大夫瞥了眼满脸担忧的萧氏,缓缓说道:“回禀大夫人,八娘身上只有一处伤,是在腿部......” 听到这里,萧氏忍不住发问:“八娘她的腿......还能走路吗?” 当时崔八娘的裙子上都是血,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又听仆人猜测崔八娘的腿像是被打断了,萧氏就十分担忧崔八娘的腿。 陈大夫转向萧氏,十分肯定地告诉她:“八娘的腿伤虽然很严重,但只要好好调养,日后并不会影响走路。 “只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八娘从现在起,就得卧床静养三个月,否则会加重腿伤。” 听了这番话,萧氏下意识地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的脸色就变得难看。 八娘伤了腿就不能去摄政王府赴宴,那么元娘一定会找其他的小娘子陪她同去...... 想到这里,萧氏心中有了一个伤害八娘的人选,那就是崔四娘。 可惜她没有证据,不能贸然指认。 第365章 是真是假 看着崔衡玥掌心里的东西,崔大夫人脸色一沉,喝问柳氏:“三夫人,四娘恶意打伤姐妹,你对这件事可知情?” 面对世家出身且掌管中馈多年的崔大夫人,柳氏心中自卑,又畏惧,双腿发软,差点跪下来。 幸好她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克制住了内心的畏惧,强作镇定道:“大夫人,仅凭一颗宝石不能证明打伤八娘的人就是四娘。 “也许是有人偷了四娘的宝石,故意放在八娘受伤的地方,嫁祸给四娘。” 说这话的时候,柳氏瞥了眼崔衡玥,话外之意昭然若揭。 崔大夫人假装没有看见,淡淡道:“是不是四娘,一问便知。” 话落,崔大夫人吩咐梧桐:“去把四娘叫过来。” 梧桐立即去请人。 海棠苑离西院近,梧桐很快就将崔四娘带了过来。 “见过大伯母,见过长姐。” 崔四娘给崔大夫人和崔衡玥行礼之后,就走到柳氏身边:“阿娘,出什么事了?” 柳氏正想回答,就被崔大夫人抢了先。 “四娘,我问你,今日午时后,你都去过哪些地方?” 崔四娘心里一咯噔,顿时紧张起来。 这是在怀疑她吗? 怎么这么快就怀疑到她身上了? 红蕊这个臭丫头到底是怎么办的事,竟然出了纰漏? 崔四娘往门外瞪了一眼,随后回答崔大夫人的问题:“回禀大伯母,今日午时后,我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在院子里走了走,就去了书房做课业。” 末了,她强调了一句:“从午时到来这里之前,我没有出过海棠苑。” “是吗?”崔大夫人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她。 崔四娘强制压下内心的恐慌,勇敢与崔大夫人对视:“是的,大伯母。” 崔大夫人没有再问她,而是转向崔八娘,神情十分严肃:“八娘,我最后问你一遍,到底是谁打伤你的腿?” 大伯母果然是为了这件事而来。 崔四娘假意惊讶,冲到床前:“八娘,你的腿受伤了?快给我看看。” 她一副担心妹妹受伤的模样,却令崔八娘觉得恶心,这么多年陪她假装姐妹情深,如今她害得自己差点断腿,难道还要继续陪她演下去吗? 不,她不想,崔八娘在心里呐喊。 “是谁这么大胆,居然敢打伤妹妹?妹妹只管告诉我,我一定会为你报仇,让她全家不得好死......” 听着这名为关心实为威胁的话,崔八娘积压多年的愤怒喷薄而出,她一把挥开崔四娘去掀被子的手,吼道: “少假惺惺,打伤我的人就是你!” 屋中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见女儿被震住,柳氏连忙出声:“八娘,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我们四娘从午时到刚才一直都呆在海棠苑,你休要冤枉她。” 崔八娘冷哼:“是,她是没有出来,但是她派了红蕊和海棠苑的婆子打伤了我,这与她亲自动手又有何区别?” 这时,崔四娘反应过来,怒斥崔八娘:“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是红蕊打伤了你?” 崔八娘扬手一指:“长姐有证据。” 崔衡玥适时地张开手掌,露出里面的宝石。 看见崔衡玥手心里的宝石,崔四娘愣住了。 崔八娘心中一喜,趁机说道:“这颗宝石是长姐在我受伤的地方发现的,也是打我的人不慎留下来的证据。 “你见长姐宁愿带我去摄政王赴宴也不愿带你去,心中不满,遂对我下手,你以为只要我的腿受了伤,就去不了摄政王府。 “如此一来,长姐就会换人,你也有了机会。” 被揭穿心中所想,崔四娘脸上闪过一丝恼怒:“没错,这颗宝石确实是我的,但这颗宝石在前几天就被我弄丢了,我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 “或许是有人捡到了我的宝石,然后在打伤你之后又不小心遗失在那里。” 哼,仅凭一颗宝石就想定她的罪,真是太愚蠢了。 崔四娘俯视着崔八娘,毫不掩饰自己对崔八娘的鄙视。 崔八娘被噎,一时之间反驳不了,求助地看向崔大夫人:“大伯母,实不相瞒,我被打的时候是清醒的,我看见了打我的人。” “就是红蕊带着两个海棠苑的婆子打伤了我,您若不信,我可以跟她们对质。” 崔大夫人想了一下,吩咐道:“把红蕊叫进来。” 梧桐立刻去外面传唤红蕊。 “见过大夫人,三夫人,元娘。”红蕊冲众人一一行礼。 崔大夫人看着她,直接审问:“今日午时过后,你都干了什么,去了哪些地方?” 红蕊暗中看了眼崔四娘,不慌不忙地回答:“今日午时过后,我去了一趟大厨房,然后就呆在海棠苑中。 “直到来这里之前,我都没有出去过。” 崔大夫人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去的大厨房?” 红蕊装作思考的样子,想了想:“额......应该是申时。” 崔八娘脸色一沉,她受伤的时辰是未时,红蕊撒谎说只在申时去过一趟大厨房,摆明了要洗脱嫌疑。 她该怎么办? 如今她揭露红蕊伤她一事,就是公然与柳氏和四娘翻脸,如果不能定下四娘的罪,那她以后在府中的日子将会很难过。 崔八娘无法想象柳氏和崔四娘报复她的情景,她咬了咬下唇,指着红蕊叫道:“你撒谎,未时的时候,你分明还出现在假山,打伤了我的腿。” “敢问八娘,你有什么证据?”红蕊有恃无恐地看着崔八娘,眼角眉梢之间夹着得意之色。 “你......”崔八娘再次被噎,又将目光投向崔衡玥:“长姐,你要相信我,我说的都是实话,真的是红蕊打伤了我。” 崔衡玥柳眉轻蹙,目光深沉,静静地看着崔八娘,没有接话。 崔八娘以为崔衡玥也不相信她的话,心中顿时恐慌起来。 怎么办,得罪了柳氏和四娘,现在长姐也不相信她,那她死定了。 看着女儿脸色越来越苍白,萧氏心里着急,“噗通”跪在崔大夫人面前,哭着道:“大夫人,八娘一向心直口快,从不会撒谎,她说的肯定都是真的,您一定要相信她。” 崔大夫人低头看向萧氏,语气温和:“你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去调查,是真是假,很快就有结果。” 闻言,柳氏和崔四娘不安起来...... 第366章 居心不良 崔大夫人刚进靖国公府没多久,崔老夫人就将中馈交给了她,自己只参与府中重大事情的决策。 所以崔大夫人在处理府中庶务时总会不自觉地释放出上位者的威压,而柳氏和崔四娘每次面对崔大夫人,就好像面对崔老夫人,情不自禁地谨小慎微。 自崔大夫人说出那句话之后,屋中就没人说话。 崔大夫人也不管她们,只招呼崔衡玥坐下与她闲谈。 一炷香之后,梧桐和绣云走了进来,先是冲众人行礼,而后绣云禀道:“大夫人,我们盘问了海棠苑所有人,问出了一点东西......” 听到这里,柳氏和崔四娘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糟了,该不会有人招了吧? “把人带上来。” 绣云冲外面喊了一声,立刻就有护卫押着她们抓的人走了进来。 押进来的是两个婆子,当崔八娘看清楚两个婆子的容貌,兴奋地叫起来:“对,就是她们,她们和红蕊一起打伤了我的腿。” “别胡说。” 柳氏呵斥完崔八娘,又将凌厉的目光投向跪在地上的那两个婆子:“四娘品性纯良,待人一向亲善,但如果有人利用这一点陷害四娘,我就算是死了,变成厉鬼也不会放过她。” 这话暗含警告,那两个婆子听完后缩了缩脖子,垂下头不敢看柳氏和崔四娘。 崔大夫人并未阻止柳氏,任由她说完,崔大夫人才给绣云使了个眼色。 绣云接到暗示之后,冲那两个婆子喝道:“把你们刚才说的话再对大夫人说一遍。” 那两个婆子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犹豫起来。 “我......” “我们......” 见她们吞吞吐吐,绣云怒上心头,正欲惩罚她们,就被崔大夫人伸手阻止。 崔大夫人阻止绣云之后,往前走了几步,停在那两个婆子半丈远的地方,淡淡开口:“你们两个是府中的老人了,应该很清楚府中的规矩。 “坦白从宽,若有欺瞒,就按照府中规矩处理。” 闻言,那两个婆子瞬间变了脸色,大夫人表面上看着温和,但一旦有人犯事,她会丝毫不留情面,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按照府中规矩,欺瞒主子,一律重打五十大板。 平常人被打五十大板,不死也会残废。 想到这里,那两个婆子的身体忍不住颤抖起来。 “说!” 绣云适时地吼了一声,那两个婆子身体弹了一下,争先恐后地说了起来。 “我说我说,八娘......” “我说,是四娘......” 那两个婆子说得很急切,唯恐说慢了被惩罚,一股脑地往外吐字。 众人只听见她们的声音,听不清楚她们说的话,崔大夫人斥道:“都给我闭嘴。” 那两个婆子立即闭上嘴巴。 崔大夫人扬手一指,指着左边的婆子:“你先说。” “是。”左边的婆子道声是后,就缓缓说道:“今日午膳后,四娘身边的红蕊姑娘来找我们,说八娘不知好歹,挡了四娘的路,让我们好好教训一下八娘......” 崔四娘听得脸色铁青,赫然打断她的话:“你胡说......” “你闭嘴。” 崔大夫人一声厉喝,崔四娘顿时不敢开口,默默地退到旁边。 “你继续说。”崔大夫人命令道。 于是,左边的婆子继续说道:“后来,红蕊姑娘带着我们埋伏在八娘回西院必经的道路上,待八娘经过时,我们就把她拖进了假山。 “不过,我们没有下狠手,是红蕊姑娘拿了根粗木棒,狠狠地打八娘的腿......” 右边的婆子急忙附和:“对对对,我们只是轻轻地打了八娘几下,下狠手的是红蕊姑娘。” 说完之后,那两个婆子伏下身体,一边磕头一边哭求:“大夫人,我们错了,我们不该听从四娘的指使去伤害八娘。 “还请大夫人看在我们坦白的份上,从轻发落。” 为了让崔大夫人饶恕她们,那两个婆子磕头十分实在,结结实实地磕在了地砖上,不一会儿,她们的额头就红了一片。 见她们都招了,崔八娘心中一喜,突然觉得腿也不怎么痛了。 如果这次能让四娘受个教训,她的腿伤就值了。 崔大夫人淡淡地瞥了眼崔八娘,然后吩咐梧桐:“把她们带下去。” 在她们被带下去之后,崔大夫人看向脸色青白的崔四娘,质问道:“四娘,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崔四娘低垂着头,双手绞着帕子,看起来很不安。 柳氏看见女儿这副模样,抢着说道:“她们这是诬陷,四娘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 崔大夫人一记眼光扫过去:“闭嘴。” 喝止柳氏之后,崔大夫人朝着崔四娘走去,停在她的面前:“四娘,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你派人去打伤八娘的腿?” “不是我,我没有......”崔四娘下意识地否定。 崔大夫人神色未改,继续说道:“你从小就深得老夫人的宠爱,常在老夫人身边,得她教导,我相信你本心不坏,只是一时想岔了,才做出这等糊涂事。 “只要你诚心认错,我会帮你向老夫人求情。” 向老夫人求情? 那还用得着她? 崔四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又纠结了起来。 迟迟等不到回答,崔大夫人耐心用尽,吩咐道:“把她们带上,跟我去一趟福海院。” 目光又落在红蕊身上:“把她也带上。” 吩咐完,崔大夫人走到崔衡玥身边,低声对她说了一句“去我院里,我有话跟你说”,然后拿走她手中的宝石,就离开了房间。 “四娘——” 眼看着梧桐抓住自己就往外拖,红蕊慌张地看向崔四娘,向她求救。 崔四娘听到声音,又看见大房的人带走了证人,终于意识到崔大夫人是真的动怒了,心里一慌,连忙追出去。 见状,柳氏也追了出去。 “阿娘,太好了,大伯母要为我主持公道了。” 听到崔八娘的欢呼声,崔衡玥扭头看过去,她盯着崔八娘看了一阵,忽然抬脚走到崔八娘面前: “我原本还以为是我连累了你,我不该带你去赴宴,否则四娘也不会对你下手。 “但是,我想错了,四娘居心叵测,你也居心不良......” 第367章 善后 崔八娘脸上的笑瞬间凝固。 长姐是怎么看出来的? 萧氏见女儿脸色难看,以为女儿被冤枉觉得委屈,就为女儿说话:“元娘何出此言? “四娘派人打伤八娘,还害得八娘差点走不了路,这件事人证物证俱在,分明就是四娘不对,八娘哪有居心不良?” 崔衡玥左边嘴角微勾,淡淡道:“人证是真的,但这个物证嘛,真的追究起来恐怕八娘也落不了什么好。” 见崔衡玥言之凿凿,萧氏不安地看向女儿,向她求证:“八娘,你老实告诉我,那个物证是怎么回事?” “我哪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只知道是红蕊打伤了我。”崔八娘梗着脖子道。 说这话的时候,崔八娘表面上看着理直气壮,但眼神闪烁了一下,萧氏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 萧氏心中一沉,开始为女儿担心,唯恐女儿意识不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板下脸,严肃道: “大夫人带着人证物证去了福海院,这件事闹到老夫人面前,就没有了转圜余地。 “若是被老夫人查出来,不仅你我逃脱不了罪责,九郎也会受到牵连。 “八娘,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当真不知道那颗宝石为什么会在那里吗?” 崔八娘:“......” 她咬着牙,内心挣扎了一阵,最终还是吐出了实情:“没错,那颗宝石是我放在那里的。 “四娘弄丢宝石的那一天,我刚好看见了,但没告诉她,后来我偷偷地回去捡了宝石。 “我承认这件事我做得不对,但那颗宝石太漂亮了,我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宝石,而且那颗宝石是父亲送给四娘的,我嫉妒她,所以就将宝石藏了起来。 “可是,四娘因为嫉妒我能跟着长姐去赴宴,就派人打伤了我的腿,这件事是她不对。 “我就算是嫉妒她也只是把她弄丢的宝石藏起来,从未想过伤害她,可她呢? “当时假山内只有我们四个人,我就算告诉大家是红蕊打伤了我,大家也不会相信我,所以我情急之下就将那颗宝石丢在了假山。 “我想着这是四娘的东西,一旦被人发现,她肯定逃脱不了干系。” 见萧氏看着自己,崔八娘眼眶发红,语气倔强:“她害我差点断了腿,难道我就不能反击吗? “这件事我没错!” 萧氏心疼不已,上前轻轻地抱住崔八娘,柔声道:“对,你没有做错,被人欺负了,有机会当然要反击。” 能得到亲人的理解,崔八娘感动不已,用力回抱萧氏。 瞥见崔衡玥,崔八娘脸色一变,推开萧氏,看着崔衡玥说:“长姐若是想将这件事告诉老夫人,那就尽管去。” 无论是什么样的惩罚,她受着就是了。 崔衡玥好整以暇地看着崔八娘,缓缓开口:“一味地良善是没有好下场的,你懂得因时制宜,这一点很好。 “你反击没有错,我为何要去告密?” 崔八娘怔住了。 她没有想到崔衡玥会站在她这边,她以为崔衡玥不喜欢三房的孩子,不会帮他们任何一个人。 但是,崔衡玥没有告发她。 也对,如果崔衡玥要告发她,刚才大夫人在这里的时候,崔衡玥早就说出实情了,不会等到现在才说出来。 难道......崔衡玥恨的只是柳氏和柳氏的孩子? 萧氏没想那么多,急忙向崔衡玥道谢:“元娘能如此帮八娘,我感激不尽,多谢。” 说着,萧氏郑重地向崔衡玥施礼,表达自己的谢意。 崔衡玥连忙扶起萧氏:“宝石的事,我已经帮八娘善后,老夫人不会怀疑到八娘头上。 “说起来,八娘受伤我也有责任,就当我为八娘尽一份心意吧。” 听见这话,崔八娘惭愧地垂下头。 萧氏则感激道:“元娘言重了,这是我们的命,你能答应带八娘去赴宴,这对于我们来说,是恩情。 “至于后来发生的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必放在心上。” 两人客气一番,这件事就揭过不提。 “如今八娘受了伤,摄政王妃的生辰宴肯定去不了,不知元娘接下来会让谁陪同?”萧氏小心翼翼地试探。 如果能让她的九郎跟着去就好了。 崔衡玥心中很清楚萧氏的意图,但她另有打算:“我现在还没想好。 “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告辞了。” 萧氏连忙说:“我送你。” 亲自送崔衡玥出了西院,萧氏才返回崔八娘的房间。 崔八娘看见她,惴惴不安:“阿娘,长姐帮我善后,真的不会被老夫人查出来吗?” 萧氏也很不安,她微微摇头:“我也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吧。” 以大夫人的性子,事情有结果之后,她肯定会派人来告知她们。 ...... 福海院。 崔老夫人在听完崔大夫人的陈述之后,瞪了柳氏一眼。 没用的东西,连女儿都保护不好。 感受到崔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柳氏的头垂得更低了,双手不安地绞着帕子。 看见她这副模样,崔老夫人在心里骂了一句“上不了台面”,就收回了目光。 崔老夫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崔大夫人,缓缓开口:“四娘说了,这颗宝石几天前就被她弄丢了,所以这颗宝石不能作为证物。” 闻言,崔四娘大喜,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崔大夫人没接崔老夫人的话,只是吩咐梧桐:“把人带进来。” 崔四娘扫了地面一眼,红蕊和那两个婆子已经都跪在这里了,怎么还有人证? 正琢磨着,梧桐带着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那个小丫鬟正是海棠苑的三等丫鬟——静兰。 红蕊曾向她禀报过,这件事只有红蕊和那两个婆子参与了,怎么又冒出一个人? 崔四娘疑惑不已。 这时,崔大夫人已经命令静兰:“将你知道的事告诉老夫人。” “是。”静兰跪在地上,规规矩矩地冲崔老夫人行礼:“奴见过老夫人,老夫人万安。” 接着,静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崔老夫人:“这颗宝石是三爷送给四娘的,四娘十分喜欢。 “奴曾听见四娘对红蕊姐姐说要找个好工匠把这颗宝石镶在金镯子上,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匠,所以四娘一直随身带着这颗宝石。 “前几天四娘弄丢了这颗宝石,曾让海棠苑所有的仆人出去寻找,但没有找到。 “不过昨日,我在院子里打扫时,曾看见四娘拿着这颗宝石从外面回来......” 第368章 与我无关 静兰还没说完,崔四娘就愤怒地打断她。 “胡说八道,那颗宝石掉了之后,直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回来。” 闻言,崔老夫人顿时板下脸,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大胆,竟敢作假供陷害主子,真是岂有此理。” 崔老夫人怒不可遏,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拉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杜娘子立刻带着人冲进来。 看见这个阵仗,静兰吓得脸色煞白,连忙磕头求饶:“老夫人饶命,奴说的都是实话,奴没有撒谎,也没有作假供。” 眼看着静兰要被带走,崔大夫人急忙出声阻止: “慢着!” 崔大夫人扬声喝止杜娘子等人后,转身对崔老夫人说:“母亲,静兰只是说出自己看到的事实,如果说真话也要被罚,往后府中还有谁会说真话?” 然而,崔老夫人并没有被崔大夫人说服,反而更加生气,她愤怒地质问崔大夫人:“你不相信你嫡亲的侄女,却相信一个贱婢,你这是想置你嫡亲的侄女于死地吗?” 这么大的罪名扣下来,崔大夫人诚惶诚恐:“母亲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已经派人调查过,静兰没有撒谎,而且八娘出事的时候,海棠苑的红蕊和这两个婆子确实不在院子里。 “有人曾看见她们三人去过假山那边......” 说完,崔大夫人命梧桐把证人带进来。 这一次,进来了三个丫鬟,皆是三房的丫鬟,负责假山那一块的洒扫。 “你们不用怕,把你们看到的都说出来。”崔大夫人温和地鼓励她们。 三个丫鬟互相看了看,从左至右依次说道:“今日未时,我在打扫假山附近的亭子时,曾看见红蕊姑娘带着两个婆子进了假山。” “我是路过假山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声音就走进去看了看,结果看见红蕊姑娘和两个婆子拿着粗木棍,好像在商量什么事情,我当时害怕就走了。” “我是在假山附近看见的红蕊姑娘,她当时手里提着一根粗木棍,后来我看见她把粗木棍扔进了荷花池中......” 三人说得很详细,若不是亲眼所见,恐怕也说不出来。 红蕊和那两个婆子越听脸色就越白,听到最后,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后背也黏糊糊的。 崔四娘的脸色也很难看,她没想到红蕊办事居然这么不谨慎,如今事情败露,她该怎么办? 崔老夫人瞥了一眼崔四娘,心里跟明镜似的。 下一瞬,崔老夫人心中突然涌起恨意,若不是崔权那个老头子说什么每房只能去四人,又不准她另外带人去赴宴,何至于出现今日之事? “母亲——” 儿媳的声音把崔老夫人的神思拉了回来,她看向崔大夫人,只听崔大夫人小心翼翼地问:“母亲,您看这事......” 崔老夫人没有回答她,而是看向崔四娘,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四娘,她们说的可是真的?” 不知为何,明明听着祖母的声音跟平常一样,但崔四娘就是觉得害怕,她双腿发软,身体往下倒。 柳氏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女儿,并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女儿面前。 “老夫人,四娘一向友爱姐妹,怎么会做出这等残害姐妹的事来?这其中一定有误会,还请老夫人彻查此事。” 望着一脸坦荡无畏的柳氏,崔老夫人第一次没有感到嫌恶,这个女人虽然出身不好,性格也懦弱,但关键时刻能站出来保护女儿,也不算一无是处。 崔四娘终于缓过来,她挣脱母亲的手,从母亲身后走出来:“祖母,我从未想过伤害任何人,尤其是亲人。 “我也没有指使人去打伤八娘,这件事与我无关。” 话落,她又走到红蕊面前,厉声质问:“说,到底是谁指使你们伤害八娘的?” “我......”红蕊望着崔四娘那双暗含警告的眼睛,突然说不出话来。 跪在旁边的两个婆子见势不妙,急忙求饶:“老夫人饶命啊,我们也是身不由己,这一切都是四娘指使我们做的......” “啪啪——” 柳氏冲过来,扬手就给了她们两耳光:“休要污蔑四娘! “是四娘亲口吩咐你们伤害八娘,还是四娘亲笔写下了这道命令?如若没有,你们就不要乱说话,陷四娘不义。” 两个婆子捂着火辣辣的脸,说不出话来,三夫人这话的意思明显就是让她们来顶罪。 不行,她们不是罪魁祸首,凭什么让她们来顶罪? 两个婆子暗中对视一眼,随后齐齐伸手指着红蕊:“老夫人,是她叫我们去伤害八娘的,也是她打伤了八娘的腿,我们只是轻轻地碰了八娘两下。” “对对对,我们没敢下手,只是轻轻地碰了八娘两下,害得八娘差点走不了路的人是红蕊姑娘。” 红蕊惊怒,赤红着眼看向她们:“你们......” 这时,柳氏一脸失望地说:“红蕊,枉我和四娘对你不薄,你却打着四娘的名义去伤害八娘,陷四娘不义,你真是......太让我和四娘寒心了......” 四娘反应过来,暗中在自己腿上掐了一把,挤出眼泪:“红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可是我的亲妹妹啊,你伤害她跟伤害我有什么区别? “我到底是哪里对不住你,你要如此对我?” 红蕊:“......” 现在把她推出去顶罪,难道就不是对不住她了吗? 红蕊咬着牙,内心一阵纠结。 然而不等她说话,崔老夫人就已经宣布:“红蕊欺上瞒下,打伤八娘,陷四娘不义,罪大恶极。 “来人啊,把红蕊拖出去打五十大板。” 崔老夫人又看向那两个婆子:“此二人助纣为虐,伤害主子,也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见势不妙,红蕊一边挣扎,一边大喊:“老夫人饶命啊,我也是为了四娘才一时想岔了。 “四娘才是嫡女,元娘要带姐妹去赴宴当然要带嫡女,怎能带一个庶女? “老夫人,您一定要为四娘做主啊......” 死到临头了,还不忘为自己的主子说话,这样的仆人实在是难得。 红蕊以为这样说就能博得老夫人的欣赏,从而饶她一命,然而崔老夫人冲杜娘子使了个眼色,什么话也没说。 到了院子里,杜娘子命人堵住红蕊和那两个婆子的嘴,就开始打板子。 “一,二,三,四......” 三十板子打完,那两个婆子白眼一翻,再也没有动过。 五十板子打完,红蕊已经奄奄一息...... 第369章 繁花 “啪啪——” 当外面打板子的声音突然停止,崔四娘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知道红蕊和那两个婆子被堵住了嘴巴,所以她们即便是很痛苦也不能发出声音,但她想知道红蕊到底怎么样了。 杜娘子走进房间,暗中瞥了眼崔四娘,然后向崔老夫人禀报:“老夫人,她们三人没撑过去。” 崔四娘如遭雷击,怔在原地,脑袋一片空白。 崔老夫人看了她一眼,随即吩咐:“清理干净,不要弄脏了院子。” 顿了一下,她又开口:“毕竟是府中世仆,把她们送回家中,让她们家人好生安葬,另外给她们家人一笔抚恤金......” 安排妥当之后,崔老夫人冲崔四娘招了招手:“四娘,你过来。” 屋中的人齐刷刷地看向崔四娘。 不知为何,平日很享受众人目光的崔四娘此时此刻只觉得内心羞愧,想要逃离。 但是她不能。 崔四娘咬了咬牙,缓缓走到崔老夫人身边,忐忑地唤了一声“祖母”。 “好孩子。”崔老夫人伸出手,爱怜地摸了摸崔四娘的头发,温柔说道:“你啊,就是心善,对身边的人也太过宽容。 “红蕊那丫头心术不正,害了八娘,也害了你,她死有余辜,你不要为她伤心。 “这样吧,我把我院里的繁花给你,有她在你身边,我也放心。” 说完,也不等崔四娘说话,就吩咐杜娘子:“去把繁花叫过来。” 屋中众人心下一惊,繁花不是年初就被老夫人派去清河了吗? “老夫人。”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一名清秀的女子已经走了进来,冲崔老夫人行完礼之后,又冲崔大夫人和柳氏等人行礼。 “你回来得正好,从今日起,你就去海棠苑伺候四娘。”崔老夫人看着繁花的眼神很满意,她相信只要有繁花在四娘身边,四娘再也不会做出此等拙劣的行径。 繁花恭敬答应:“是,老夫人。” 崔四娘呆呆地看着繁花,脑袋有点懵,繁花与棠枝同为祖母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能力和地位不是一般仆人能比。 她打伤了八娘,明眼人都知道,她刚才也在祖母眼中看见过失望,但祖母非但没有惩罚她,反而替她掩盖此事,还将身边的得力丫鬟送给她。 祖母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她是祖母最疼爱的儿子的女儿吗? 见崔四娘还在发愣,柳氏忍不住小声地提醒她:“四娘,还不快谢谢老夫人?” 崔四娘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两步,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谢祖母。” 崔老夫人露出满意的眼神,抬手挥了一下:“好了,时辰也不早了,都回去休息吧。” 众人告退。 崔老夫人把繁花单独留下,吩咐道:“四娘心思简单,你去了她身边后,好好教她,万不可再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以后海棠苑有什么动静,一定要及时向我禀报。” 繁花恭敬领命:“是,老夫人。” 崔老夫人又道:“记住,四娘是三房嫡女,不要让其他人越过她。” ...... 红蕊被罚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萧氏和崔八娘的耳中。 “阿娘——” 崔八娘脸色煞白,伸手去握萧氏的手,眸中充满了不安:“阿娘,祖母这是什么意思?” 虽然祖母做主,惩罚了打伤她的人,但罪魁祸首毫发无伤,还得到了祖母的心腹丫鬟,怎么想这件事都是四娘得了好处。 祖母明知这件事是四娘指使的,却还是将所有罪责推给了红蕊,四娘一点惩罚都没有,祖母这么做,未免太过偏心。 可是,祖母这么偏宠四娘,得知她揭露此事,会不会惩罚她? 崔八娘越想心中就越害怕,抓着萧氏的手不由地收紧。 “啊——” 萧氏的手被抓得生疼,低呼了一声。 崔八娘听到叫声,连忙松开手,一脸抱歉地看着萧氏:“阿娘,对不起,我......” “没事。” 萧氏身体前倾,牵起崔八娘的手,柔声道:“八娘别怕,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维护崔氏的声誉。 “你想想,若是崔氏传出姐妹相残的事,京师的人会怎么看待崔氏?朝堂上的人又会怎么看待你父亲? “老夫人这么做,也是情有可原,毕竟打你的人是红蕊。 “不过,你放心,你受了伤,老夫人绝不会视而不见......” 正说着,门外传来声音:“娘子,杜娘子来了。” 萧氏意味深长地对女儿说:“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她拍了拍女儿的手,给了女儿一个安抚的眼神,就走往外室。 “快请杜娘子进来。”萧氏坐下来,朝外喊道。 杜娘子缓步进来,先是询问崔八娘的情况:“八娘的伤如何了?睡了吗?” 唯恐杜娘子见到八娘看出什么,萧氏连忙说道:“八娘伤了腿,痛得厉害,睡不着。 “我只好请陈大夫给她开了安神药,刚吃下睡着了。” 杜娘子露出失望的表情:“既如此,那我就不去看她了。” 说完,她拍了拍手。 几个丫鬟捧着匣子鱼贯而入。 见萧氏面露惊愕,杜娘子解释道:“老夫人听说八娘受了伤,心中担忧不已,就让我去库房挑了些珍贵药材送来给八娘补补身子。 “你们放心,打伤八娘的人,老夫人已经狠狠地惩罚了她,往后不会再有人伤害八娘。” 萧氏嘴角抽搐了一下,随即露出感激的表情:“多谢老夫人,等八娘的伤好些了,就去福海院给老夫人请安。” “请安就不必了,还是好好在房间里养伤吧。” 杜娘子说完这句话,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福海院的丫鬟急忙放下匣子,去追杜娘子。 萧氏怔在了原地。 杜娘子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是责怪八娘揭露此事,所以想让八娘在房间里思过吗? 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萧氏总觉得老夫人很生气,她走到桌旁,打开那些匣子,一一检查里面的东西。 匣子里都是些药材,但珍贵药材没有几样,老夫人让杜娘子送这些东西来明显就是做做样子,根本就不是真心实意。 同是三爷的女儿,差别待遇也太大了。 萧氏垂下头,神情沮丧...... 第370章 上了当 夜色正浓,一阵微风吹过,亭子周围的纱帘随风飘扬,里面的热气倾泻而出,站在亭子外面的丫鬟顿觉温暖。 从敞开的那一面看去,两名少女斜靠着椅子,一手端热茶,一手拿糕点,喝一口热茶,咬一口糕点,眼睛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好不惬意。 “这事一看就是四娘做的。” 崔二娘的语气十分笃定,她将目光从月亮上收回来,看着崔衡玥说:“不过,四娘没有出面,祖母不会惩罚她,多半最后是红蕊遭殃。 “就算四娘出面了,祖母也会想办法替她遮掩,让别人替她顶罪。” 崔衡玥沏茶的手僵住,她抬头看向崔四娘,疑惑道:“这件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四娘指使红蕊干的,祖母就算是安抚八娘,也应该稍加惩罚吧?” “祖母不会。”崔二娘摇了摇头,继续说:“就是因为明眼人都知道,祖母才要替四娘掩盖,这是为了崔氏的名声。 “若是惩罚了四娘,那不就是告诉所有人,四娘跟这件事有关了吗?” 话是这样说,但是...... 正在这时,桑花从外面走了进来,先是冲崔衡玥行了一礼,然后向崔二娘禀道:“二娘,福海院传出消息,红蕊欺上瞒下,打伤八娘,陷四娘于不义,被罚五十大板。” “知道了。” 崔二娘挥了挥手,把桑花打发下去之后,用得意的眼神看着崔衡玥:“长姐,我刚才说什么来着,说对了吧?” “......” 崔衡玥默了默,皱着眉头道:“八娘虽然是庶女,但四娘也曾是庶女,何况他们同是三爷的女儿,没什么不一样。 “祖母这么偏袒四娘,不仅会让三房的庶女寒心,恐怕也会让其他的小娘子寒心吧?” 听到崔衡玥称呼自己的父亲为“三爷”,崔二娘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但崔二娘并未揪着这件事不放。 崔二娘轻嗤:“四娘跟她阿娘一样,就是个狐媚子,手段百出,把祖母哄得团团转,要不然就她一个野丫头,哪能成为靖国公府的嫡女?” “二娘,你在说什么?” 突然,崔大夫人掀帘而入,脸色阴沉地看着崔二娘,吓得崔二娘手中的糕点掉在地上。 “阿......阿娘,您怎么来了?您不是......”应该在福海院吗? 崔二娘看着母亲,想起刚才说的话,心里不禁忐忑。 崔大夫人对着她“哼”了一声,“刚才你说了什么心知肚明,这次就看在元娘的面子上放过你。 “但你要记住,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崔二娘连忙答应:“是,儿记住了。” “回房吧。”崔大夫人命令道。 崔二娘巴不得离开,听见这话连忙告退,临走前,她回头感激地看了崔衡玥一眼。 外面的脚步声逐渐消失,候在亭子外面的人也换了一拨。 崔衡玥站在亭子中间,露出局促不安的表情:“大伯母......” 见她如此,崔大夫人收起怒容,放柔声音:“你别紧张,坐下来说话。” 看来,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事。 崔衡玥心中稍安,顺从地坐回原位。 崔大夫人瞥了眼她的手,缓缓说道:“我问你,四娘的宝石是不是你放在假山中的?” “......” 崔衡玥一脸惊愕:“大伯母为何这样认为?我去的时候,那颗宝石已经在假山中了。” 崔大夫人见她不承认,就继续说道:“那颗宝石早就被四娘弄丢了,而且一直没有找到。 “今日那颗宝石出现在假山,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有人故意放在那里的。 “我知道你认为八娘是受你牵连,心中愧疚,所以你想帮八娘报仇。 “宝石的事我已经帮你圆过去,老夫人不会怀疑到你的头上,不过,下次可不许这么做了,否则老夫人知道了,绝对饶不了你。” 崔衡玥:“......” 宝石是八娘拿的,也是八娘把宝石放在假山中,所以她安排了海棠苑的内应,指证四娘早就找到了那颗宝石。 但听大伯母这么说,似乎还安排了证人。 大伯母这么帮她,也是因为大伯母知道这件事的罪魁祸首是四娘吧。 也罢,就让大伯母误会吧,否则对八娘来说,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是,大伯母。”崔衡玥垂头答应。 崔大夫人很满意,她伸手摸了摸崔衡玥的头发,语重心长道: “你回来这么久了,也该知道老夫人对柳氏的孩子很不一样,这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三爷的孩子,还因为他们本身有老夫人宠爱的能力。 “从前你母亲还在世时,老夫人就不太待见你母亲,所以你回来后,老夫人对你也很冷淡。 “不过,你不必把这些放在心里,你父亲终究还是疼爱你的。 “再说,你还有叔伯,还有兄弟姐妹,还有我......我们都会疼你的......” 崔衡玥很动容,眼眶微红。 “虽说你曾经救了常山郡王,但摄政王给你请帖绝不会只是因为这件事,他肯定还有其他的目的。 “摄政王特许你另外带一个姐妹去赴宴,本身就是不怀好意,你对柳氏说要带八娘去,就上了摄政王的当......” 听到这里,崔衡玥眼中一片清明:“您的意思是,摄政王要对付崔氏?” 崔大夫人欲言又止。 崔衡玥并未催她,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经过内心的挣扎,崔大夫人终是点了一下头:“没错,摄政王意不在你,而是整个崔氏。 “当年,先帝突然驾崩,膝下又无子,朝臣们提议瑞王登基,匡扶社稷。 “但还有朝臣认为先帝的嫔妃已有身孕,且将临盆,不如等先帝的嫔妃诞下皇嗣再做决定。 “如果先帝的嫔妃诞下的是皇子,就由皇子继承皇位,如果诞下的是公主,就由瑞王继承皇位。 “当时瑞王贤名远扬,他不愿被人指责他篡夺兄弟的皇位,就答应了这个提议。 “后来,淑妃,也就是你大姑母生下了皇子,继承了皇位,瑞王则被封为摄政王,辅佐陛下治理江山。 “陛下年幼,要想皇权不落于他人之手,只能依靠崔氏。 “但如今陛下已经成人,要想亲政,就不能再依靠崔氏,所以摄政王想要铲除崔氏。” 崔衡玥想了想:“这么说来,摄政王是个好人。” 皇帝在位,自然不能任由外戚坐大,摄政王若是能阻止外戚坐大,对皇帝来说,这是一件好事。 “不。” 崔大夫人神情严肃:“这样一来,朝堂上就是摄政王独大。” 崔衡玥垂下头,现在的朝堂难道不是掌控在摄政王手中吗? 第371章 魔鬼 见崔大夫人不愿多说的样子,崔衡玥没有过多的询问朝堂上的事。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她或许可以探一探崔府的秘密。 眸光流转,崔衡玥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大伯母,为什么不见四叔和四叔母出来走动啊? “我回府这么久了,各位叔伯都见过了,就连族里的长辈都见了,就是没见到四叔和四叔母。 “大伯母,我能不能去四房探望四叔和四叔母啊?” 崔大夫人神情一滞,随后恢复平常慈祥的神情,温和回答:“在你出生那一天,你四叔母生了一个女儿,她比你小半个时辰。 “不过,她命不好,没多久就夭折了,你四叔母伤心过度,伤了身子,此后一直怀不上孩子。 “但你四叔母一直想要个孩子,就四处寻找偏方,终于在十年前怀上了孩子......” 说到这里,崔大夫人哀婉地叹了口气:“唉,可惜你四叔母命运不济,摔了一跤,孩子没了...... “此后,你四叔母一蹶不振,身体也不好,一直卧床静养,再也没出过房间。 “你四叔是个痴情种,放出话来此生只娶你四叔母一人,不纳妾,从那以后,你四叔就关闭了院门,再也没出来过。” 是这样吗? 她明明看见四房有护卫把守,还有太后的人进去虐待过四叔和四叔母。 崔衡玥眼珠子一转,顺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可以去看四叔吧?” “不行!” 见崔衡玥用狐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崔大夫人解释道:“国公爷下了命令,不许任何人去打扰你四叔和四叔母。 “所以这么多年,除了进去送东西的人,没有其他人进去过四房。” 崔衡玥一脸同情地问:“为什么?四叔和四叔母都这么惨了,为何不让人去安慰他们? “他们连接痛失孩子,心中肯定很痛苦,如果我们这些侄儿侄女能常伴他们左右,他们一定会敞开心扉,重新振作起来。 “说不定,他们心情好了,身体也好了。” 听了这番话,崔大夫人心中欣慰,忍不住伸手抚摸了一下崔衡玥的脑袋:“真是个好孩子。” 顿了一下,她又给崔衡玥释疑:“他们痛失孩子,心中痛苦,不愿见人,国公爷这是在成全他们。 “但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他们惹怒了太后,太后下了命令不许他们出四房,也不许其他人进四房。 “其实,你四叔也不想出来,太后的命令反倒成全了他......” 崔衡玥打断了崔大夫人的话:“四叔是怎么惹怒太后的?” “唉——” 崔大夫人又叹了一口气:“说起这件事,你四叔和四叔母着实冤枉。 “你出生的第二天,太后就诞下了皇嗣,也就是当今陛下。 “那两天,崔府也多了好几个孩子,太后觉得陛下跟这几个孩子有缘,就让人把这几个孩子送进宫给她看。 “太后看了之后,一眼相中了你四叔的女儿,就说等陛下长大了,让陛下娶你四叔的女儿。 “在这之后,太后赏赐了不少好东西给四房,但没想到四年后,你四叔的女儿就因为感染风寒夭折了。 “太后很生气,她认为是你四叔和四叔母没有照顾好孩子,就下令软禁他们。” 原来是这样。 “听说太后最近在给陛下物色皇后人选,若是陛下大婚,想必太后也不会再怪罪四叔和四叔母,到时候四叔和四叔母就能出来了。”崔衡玥说道。 崔大夫人神色莫测,幽幽道:“但愿如此吧。” 只怕以老四的性子,田晗没有振作起来,他不会踏出四房半步。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观察崔大夫人的神情,小心翼翼地试探:“我还听人说,太后依然属意从崔氏中挑选皇后。 “大伯母,您跟太后一向亲厚,不知太后有没有向你透露一点点?” 崔大夫人心中一激灵,死死地看着崔衡玥:“你想进宫当皇后?” “不不不,我不想。”崔衡玥连忙摆手否认:“阿娘曾经对我说过,皇宫犹如龙潭虎穴,一定要远离皇宫。” 听见这话,崔大夫人提着的心终于落回实处:“你阿娘说得没错,皇宫不是好去处,你一定要远离皇宫。 “不过,太后出自崔氏,自然是想让陛下娶崔氏的女儿,但朝中大臣不愿看到崔氏女为后,太后的心思不一定能实现。” 崔衡玥又问:“那太后属意崔氏哪位小娘子?” 崔大夫人的神情忽然变得担忧:“看来,我应该早点给你和二娘定下亲事。” 崔衡玥:“......” 最后离开大房的时候,崔衡玥打探到了不少消息,但也成功地让崔大夫人把她的亲事提上了日程。 “唉——” 崔衡玥又叹了一口气,大意了。 水蓉不知所以,好奇问道:“元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大夫人骂你了?” 崔衡玥摇了摇头,却不愿意多说。 走着走着,崔衡玥突然停下,看着前方某处。 看了一会儿,崔衡玥说道:“我们去四房吧。” “可是,国公爷下了令,不许任何人靠近四房。”水蓉劝阻道。 “我们悄悄地去不就行了?” 崔衡玥说完,四处张望,见周围无人,就迅速窜上另一条路。 四房的秘密太多了,她要去探一探。 水蓉无奈,只好跟上去。 二人避开其他人,悄悄来到四房外面。 崔衡玥来过这里,知道里面的情况,就对水蓉说:“护卫都在里面,你弄点动静出来,帮我引开他们,我再进去。 “一炷香之后,我们在这里汇合。” 水蓉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同意。 她冲到四房院门前,大声喊道:“救命啊,有刺客。” 然后就往西北方向跑。 下一瞬,四房院门开启,白辛远从里面跑出来,看见西北方向的影子,当即吩咐道:“你们两个跟我去追,其他人留下来,好好看守。” 吩咐完,就带着两名护卫往西北方向追去。 崔衡玥抬脚,准备从树后面出去,却被人拉住。 她反手一拳挥出去,却被那人躲开了。 “元娘,是我。”橘红松开手,慌忙喊道,同时不忘压低声音。 崔衡玥动作一滞:“你......你怎么在这里?” 面对崔衡玥怀疑的眼神,橘红假装没有看见,神情自然地回答:“水芙姑娘听说你出去了很久,就命我来找你。” “哦。”崔衡玥淡淡地回应,似乎相信了她。 橘红探头往外看了一眼,好奇问道:“元娘,你来这里,莫不是想去见四爷吧?” 崔衡玥顿时警惕起来,她默了一瞬:“不是,我听说四叔的后院只有四叔母一个女子,就想看看四叔母长什么模样,居然让四叔如此钟情。” 听了这话,橘红脸色大变:“不要去,四夫人是个魔鬼......” 第372章 忧心 崔衡玥被橘红的话震住了。 虽然她只见过崔四夫人一面,但她看得出来,四夫人的身体很不好,就连下床都无法做到,这样的弱女子,怎能称得上“魔鬼”? “为何这么说?”崔衡玥心中实在是好奇,忍不住问道。 橘红变了脸色,神情十分恐惧,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府里的老人都说,四夫人是个连亲生孩子都不放过的魔鬼。” 怎么回事? 为何与大伯母说得不一样? 崔衡玥忍不住倾身往前,也压低了声音:“不是说四叔母的女儿是得了风寒,不治而亡的吗?” “不是这样的。” 橘红停下来,探头往外看了看,确认安全,才对崔衡玥解释道:“府中对外宣称四夫人的女儿是因为风寒夭折的,但其实不是。 “府里的老人都说,四夫人的女儿是被四夫人活活淹死的,还有四夫人肚子里的儿子也是被四夫人害死的。” 崔衡玥面露惊愕:“四夫人肚子里的儿子?这又是怎么回事?” 见崔衡玥不知道此事,橘红又解释道:“十年前,四夫人怀上了第二胎,国公爷请了太医给她把脉,太医说四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是个儿子。 “当时,四爷很高兴,但没过多久,四夫人就淹死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还吃了毒药,把肚子里的儿子毒死了。 “因为这些事,老夫人很愤怒,要四爷休了四夫人,但四爷不愿意,所以老夫人就把他们软禁起来了。” 是这样吗? 崔衡玥压下心中的疑惑,盯着橘红不放:“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不是元娘你叫我多探听府中的消息吗?” 看着橘红那张无辜的脸,崔衡玥被噎了一下,她直起腰,淡淡说道:“你这样说,我对四叔母更好奇了。” 橘红变了脸色,见崔衡玥要从树后出去,情急之下,一把拉住了崔衡玥的袖子。 “元娘,不要去,四夫人会杀了你的。” 崔衡玥瞥了眼袖子,橘红立刻松手。 “我是她亲侄女,她有什么理由杀我?” 橘红:“她连亲生儿女都杀了,又岂会在意你这个侄女?” “听说四叔母不会武功,她奈何不了我。” 见崔衡玥执意要去,橘红又急了,再次拉住崔衡玥的袖子:“元娘,你就听我一句劝,不要去,四夫人真的是魔鬼,谁接近她都会倒霉。” 不提国公爷和老夫人的命令,只揪着四夫人是“魔鬼”这一点来劝她,看起来真是忠心。 如此忠心的丫鬟,她不听岂不会昏了头? 崔衡玥想了想,轻轻地拂开橘红的手:“大伯母叫我不要去四房,你也不让我去,看来,四房真的不吉利。 “那......” 在橘红充满期待的目光下,崔衡玥慢慢地吐出后面的字:“我就不去了。” 话落,靠在树上闭目养神。 橘红心中稍安:“元娘,我们赶紧回去吧,要是被发现了,老夫人肯定又会惩罚你。” “不急,再等等。”崔衡玥没动。 橘红没有办法,一边谨慎地观察周围的情况,一边守着崔衡玥。 没过多久,水蓉回来了,她看见橘红,吃了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此事回去再说,我们走。”崔衡玥抬脚就往静兰苑的方向走去。 水蓉和橘红急忙跟上。 她们刚走,白辛远就带着护卫出现在四房院门口。 “可恶,居然让那贼小子跑了。” 白辛远懊恼地锤了一下门,嘴里骂骂咧咧,骂完了才想起问看守院子的护卫:“有人闯进来吗?” 护卫回答:“没人闯进来,四房一切如常。” 白辛远顿时放下心来。 但跟着他去追刺客的护卫忍不住问道:“我们要不要禀报国公爷?” 府中进了刺客,可是大事。 白辛远怒气一滞,沉默了数息,然后说道:“府中若是进了刺客,绝不会这么安静,定是府中的人故意闹了这么一出。 “国公爷近来身体不好,还是先向大爷禀报吧。” 于是,白辛远吩咐护卫看守好四房,自己则去了大房。 崔咏宗听完白辛远的话后,当即命曾铭去调查靠近过四房的人。 然而,半个时辰后,曾铭回来禀报:“大爷,我调查过了,晚膳后,无人靠近四房。” 听完后,崔咏宗并未放心,反而忧心不已:“白辛远不会骗我,他看到背影,那就说明有人靠近过四房。 “但你没有调查出来,定是此人的功夫在白辛远等人之上,他不仅能甩掉白辛远,还避开了府中的护卫。 “府外的暗卫没有传来消息,那就说明此人在府中。” 想到之前就有刺客潜入府中,且至今未找到刺客,如今又来了这么一出,崔咏宗越加担心。 府中藏有刺客,他又岂能安睡? “去把白启叫过来。”崔咏宗吩咐道。 曾铭立刻去请人。 没过多久,白启出现在崔咏宗面前:“大爷,有何吩咐?” 崔咏宗:“之前父亲让你调查府中的仆人,都调查完了吗?有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了? 白启压下心中的疑惑,恭敬回答:“府中仆人众多,还在调查当中,目前还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见崔咏宗沉默,白启问:“大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崔咏宗想了想,遂把今晚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大爷,这件事既然是发生在四房,那还是让我去调查吧。”白启主动揽下任务。 崔咏宗脑海中闪过崔咏林那张脸,冲口而出:“好,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 静兰苑中,崔衡玥和温娘子、水蓉围坐在一起商议事情。 “元娘,我问过水芙了,橘红没撒谎,水芙确实说过让她出去找你。”水蓉禀道。 温娘子蹙眉:“这就奇怪了,虽然元娘出去的时候没有说去哪里,但也不应该找到四房去。 “谁都知道,四房是禁地,平时不会有人靠近那里。” 三人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道:“除非她在跟踪我(元娘)。” 如此一来,橘红的身份就再明显不过了,她就是老夫人安插在静兰苑的奸细。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水蓉心中又多了一个疑惑:“橘红来自庄子,庄子上多是府中的老人,她知道一些秘密不足为奇。 “但是,她为何要在今晚告诉元娘?” 是啊,为什么? 崔衡玥陷入了沉思...... 第373章 弃暗投明 “咚——咚——咚——” 就在崔衡玥等人猜测橘红的真正意图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屋中三人一惊,齐齐看向房门。 崔衡玥出声喊道:“谁?” “元娘,是我。”这是橘红的声音。 她来干什么? 三人互相看了看,眸中浮现出同样的疑惑。 崔衡玥冲温娘子使了个眼色,温娘子立刻起身,来到房门前。 “吱呀——” 房门打开,橘红出现在三人视野中。 温娘子不动声色地看了看外面,除了橘红,廊下空无一人。 “进来吧。” 温娘子侧开身体,让进橘红后,就关上了房门。 不等崔衡玥问话,橘红就“噗通”跪在地上,满脸痛悔之色:“元娘,我是来向你请罪的。” “噢~”崔衡玥柳眉微挑,眸中浮现出一丝兴味:“请什么罪?” 橘红先是磕了一个头,而后勇敢地与崔衡玥对视:“我是老夫人安插在静兰苑的奸细。” 此言一出,其他三人瞬间变了脸色,又情不自禁地相互交换眼神。 震惊过后,崔衡玥抛出了一个最重要的问题:“你为什么要向我坦白?” 闻言,橘红脸上露出痛苦之色,眼眶泛红:“因为我在静兰苑呆得越久,就越知道元娘是个什么样的人。 “元娘虽然看着冷漠,不爱亲近三房的人,但那是三爷和三夫人的错,怨不得元娘。 “在我心中,元娘是一个善良、大度的小娘子,并不像老夫人说的那样,是个祸害。 “元娘不畏强权,我心中钦佩,不想再帮老夫人监视你,所以我才来请罪。 “一切都是我的错,要打要罚,全凭元娘做主。” 说完,橘红伏下身体,重重地磕下去。 崔衡玥默了默,又问:“你是怎么把消息传给老夫人的?” 当初,她惩罚水芙的消息传出去时,静兰苑的人并未离开过院子,所以她一直很好奇消息是怎么传出去的。 橘红老实回答:“西墙中间有块砖是中空的,我每次都是把消息放在那块砖里,然后学三声鸟叫,就会有人把消息取走。” 静兰苑外果然有人监视,温娘子想起崔衡玥之前说的话,不由地向崔衡玥投去钦佩的目光。 这小丫头自从拜师穆云之后,武功就大涨,看来,现在的她不一定是小丫头的对手。 崔衡玥看向水蓉:“去看看。” 在水蓉离开之后,崔衡玥对橘红进行了审问,包括她传递了什么消息出去。 差不多问完时,水蓉回来了:“元娘,西墙果然有一块中空的砖。”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表示知道了,又看向橘红:“你今日向我坦白,是准备弃暗投明,背弃老夫人? “还是说你知道我怀疑你了,想糊弄过去?” 这么直接的问题,就算是为了保命,也知道该怎么回答。 温娘子心里嘀咕着:小丫头还是太嫩了。 水蓉看了看崔衡玥,若有所思。 橘红没有犹豫,恭敬回答:“自然是弃暗投明。” “你不怕老夫人对付你?”崔衡玥问。 “不怕,我只怕自己良心过不去。” 橘红的这句话再次震惊了三人,温娘子开始重新打量跪在地上的小丫鬟。 崔衡玥勾了勾唇角:“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用我说了吧?” 橘红眨了眨眼睛,眸光灵动:“消息照传,但这个消息是元娘想告诉老夫人的。” 果然聪明。 崔衡玥很满意,挥了挥手:“好了,你回去休息吧。” “是。”橘红告退离去。 房门再次关上,温娘子回到崔衡玥身边:“元娘,你不会真的相信她了吧?” “为何不信她?”崔衡玥反问。 “......” 温娘子被哽了一下,又道:“谁知道她说的是真是假。” 水蓉却道:“如果她不是有心投靠,就不会将四房的秘密告诉元娘,我倒是觉得她是真心的。” “很难说,还是谨慎点为好。”深思熟虑过后,温娘子还是对橘红持怀疑态度。 崔衡玥看了看她们,淡淡道:“是不是真心,一试便知。” ...... 第二日,崔衡玥留下水蓉和橘红伺候她用膳,将温娘子打发了出去。 “明日就是摄政王妃的生辰了,但八娘受了伤,不能陪我去赴宴,你们觉得我应该带谁去?”用膳间隙,崔衡玥漫不经心地问道。 橘红看向水蓉,在这里,她的地位最低。 水蓉也看了橘红一眼,缓缓开口:“我觉得事情闹成这样,还是各退一步,带四娘去吧。” 崔衡玥看向橘红:“你觉得呢?” “我觉得水蓉姐姐说得对,应该带四娘去赴宴。” 见崔衡玥和水蓉看着自己,橘红解释道:“红蕊和海棠苑的两个婆子死了,虽然老夫人对外宣称是红蕊私自做主,一下犯上伤了八娘,但明眼人都知道若没有四娘的命令,红蕊绝不敢对八娘动手。 “如果元娘要带三房其他的小娘子去赴宴,只怕会成为下一个八娘,还不如就带四娘去赴宴,免得元娘自责。” 崔衡玥颔首:“说得有道理。” 说完这句话,崔衡玥再也没说话,默默地用膳。 用完膳,崔衡玥吩咐温娘子替她去看看八娘,让水蓉陪着她去学堂上课,而橘红则留下来照看静兰苑。 在崔衡玥三人离开静兰苑后,橘红来到西面的院墙下,取出中间靠下的一块墙砖,将早已备好的纸条塞入墙砖中,然后将墙砖塞回原位。 “啾啾......” 橘红蹲在墙角下,学了几声鸟叫。 数息之后,她刚放进去的墙砖慢慢地往外移,直至墙砖完全移出去。 但很快,墙砖又回到了原位。 整个过程中,声音极其细小,若不仔细听,根本就听不到响动。 橘红起身,神情自若地离开。 不远处的屋顶上,崔衡玥收回目光,问水蓉:“都记住他们的位置了吗?” “记住了。”水蓉点头。 崔衡玥遂悄悄地从屋顶跳下去,水蓉紧随其后。 “去盯着福海院,有消息及时来报。” “是。” 水蓉领命而去。 崔衡玥则慢悠悠地去往学堂。 还没等到福海院的消息,崔衡玥就先听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你们听说了吗?王尚书的长子被抓了......” 一道人影闪过。 “谁被抓了?” 望着突然出现的崔衡玥,崔三娘吓了一跳,张嘴就骂:“你是鬼吗......” 崔衡玥突然伸手揪住崔三娘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谁被抓了?” 窒息感传来,崔三娘心中涌起恐惧,慌忙回答:“是兵部尚书王尚书的长子,叫王明维,他被抓进大理寺大牢了......” 第374章 诡计多端 这么紧张王家人,果然是血浓于水,只可惜王家人不承认她。 望着情绪外露的崔衡玥,所有人都这么想。 然而,崔衡玥让他们失望了。 “是他啊,抓得好!” 崔衡玥的手慢慢往下移,将崔三娘放在地上,又动作轻柔地帮她整理衣衫,一边整理一边用温柔的语气说: “三妹妹告诉我这个好消息,我却如此粗鲁地对待你,是我不好。” 好消息? 看着崔衡玥脸上的笑容,周围的人都惊呆了,崔三娘更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长姐居然向她认错? 这还是那个粗鄙狂傲的长姐吗? 震惊中,崔三娘看见崔衡玥摘下手腕上戴的玉镯,然后套在她的手腕上。 “这只镯子是我新得的,我就是一个粗野丫头,戴在我手上着实浪费,还是三妹妹这样的美人戴着好看。” 给崔三娘戴上玉镯,崔衡玥举着崔三娘的手上下打量,啧啧称赞:“果然还是三妹妹这样的美人戴着好看。 “这只玉镯送给三妹妹了,就当是我给三妹妹赔罪,还请三妹妹原谅我刚才的粗莽之举。” 崔三娘看向自己的手腕,温润莹白,上等的玉镯,一看就是出自宫中佳品,责怪的话顿时说不出口。 她缓缓露出笑:“长姐说笑了,你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怪你呢? “多谢长姐厚爱,那这只玉镯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 崔衡玥回以笑容:“三妹妹大度,这件事就揭过不提了,我们去上课吧,夫子还等着我们呢。” “好。” 两人挽着手,有说有笑地往学堂走去,让那些想看热闹的人失望至极。 崔老夫人听说这件事后很诧异:“她们居然没有吵起来?” 棠枝恭敬回答:“没有。” 这时,杜娘子插嘴:“元娘最近长进了不少,也和善了很多,与姐妹之间比从前亲厚多了。 “看来,经过夫子的教导,元娘有朝一日也能与府中其他小娘子一样,为崔氏考虑。” 崔老夫人却不这样认为:“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王氏轻浮自私,难登大雅之堂,她生的女儿又能好到哪里去? “何况还是云悬寺出来的小娘子,我看她就是再学三十年,也比不上我崔氏的小娘子。” 屋中顿时变得安静,谁也不敢接话。 沉默了一阵,崔老夫人冷哼:“之前静兰苑传来消息,说元娘明日会带四娘去赴宴,我看元娘诡计多端,说不定临出发了,又整一出变卦的戏。” 崔老夫人想了想,吩咐道:“杜娘子,你去一趟三房......” 听完吩咐,杜娘子立即前往三房。 正房中,柳氏正在帮崔四娘挑选首饰,她每拿起一件首饰在崔四娘身上比划的时候,就会询问繁花的意见: “繁花,你觉得这件怎么样?可配得上四娘?” “繁花,你跟着老夫人那么多年,眼界自是一般人都比不上,你帮我看看,这条项链可配四娘明日穿的裙子?” “繁花,你觉得......” 柳氏喋喋不休,繁花竟也不厌其烦,耐心地回答柳氏的问题,这样的态度,柳氏心里更加感激崔老夫人。 她认为崔老夫人派繁花伺候女儿就是在告诉所有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她的女儿都是府中最得宠的小娘子。 “三夫人,杜娘子来了。”香叶突然出现在门口,拉回了柳氏的神思。 柳氏回过神来,急忙说道:“快请。” 看着她谦卑的态度,繁花垂下眼眸,掩去自己的心思。 果然如棠枝所说,三夫人对待老夫人的人都小心翼翼。 看来,老夫人在三夫人心里是不可违逆的存在。 “三夫人。” 杜娘子进来后看了繁花一眼,就向柳氏行礼。 柳氏避开她的礼,吩咐道:“你们都下去吧。” 又看向崔四娘,温柔道:“四娘,你先回去。” 然后吩咐繁花:“把这些东西都带回去。” 柳氏的意思很明显,崔四娘心知肚明,便带着所有的仆人离开房间。 当房间内只剩下柳氏和杜娘子二人,杜娘子开口说道:“自从元娘回府之后,三夫人忙上忙下,十分辛苦。 “老夫人看在眼里,心疼不已,特命我送了些补品来,也祝愿三夫人静养之后,身体康健,恢复如初。” 说完,就将手中提的补品放在旁边的桌上。 柳氏愣住了:“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么明显还不明白? 果然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没有眼力见。 杜娘子毫不掩饰心中的鄙夷,淡淡道:“三夫人身体不好,明日就不必跟着去摄政王府了,好好在府中静养。” “......” 柳氏很快就明白老夫人这样做是为了四娘,急切地说:“八娘受了伤,元娘一定会带四娘去赴宴,三房不算超出名额......” “你就这么确定元娘会带四娘去?” 杜娘子的这句话让柳氏如鲠在喉,想反驳又想不到反驳的理由,一时之间哑口无言。 但柳氏很不甘心:“我是靖国公府的三夫人,大夫人和二夫人都去了,我不去难免令人非议,这对三爷的仕途也不好......” “三夫人请放心,老夫人自能应对,绝不会阻碍三爷的仕途。”杜娘子打断了柳氏的话。 柳氏语塞:“......” 老夫人最疼三爷,她自然不会做妨碍三爷仕途的事,可是...... 见柳氏还是一副不死心的模样,杜娘子肃容道:“三夫人,为人父母者,都是为了儿女殚精竭虑。 “老夫人这么做也是为了四娘好,四娘如今已到了定亲的年纪,这么好的机会若是不去,会错失很多的好儿郎。 “四娘也是您的亲生女儿,为了女儿,这点牺牲算什么? “何况京师每年宴会繁多,想以靖国公府三夫人的身份赴宴的机会多得是,不差这一次。 “三夫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柳氏心里堵得慌,却不得不挤出笑容,点了点头:“杜娘子说得对,谨遵老夫人之令。” 听到这句话,杜娘子满意地离去。 “嘭——” 在杜娘子离去之后,柳氏愤怒地锤了一下桌子:“可恶,太可恶了!” 为了这一天,她筹备了十五年,却没想到被自己的女儿绊住了脚,这种想恨又不能恨的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柳氏越想越气,心中气血翻涌,突然喷出一口血,晕了过去。 “三夫人——” 门外的丫鬟蜂拥而进...... 第375章 添新人 家族学堂还没散学,三房的程氏、萧氏、李氏就派人传消息给自己的儿女,让他们务必要抓住机会。 于是,散学时,除了柳氏的孩子,其他三房的小郎君和小娘子通通围在了崔衡玥身边。 “长姐听了这么久的课,口渴了吧?来,喝点热茶。”崔六娘双手捧着热茶,递到崔衡玥面前。 “长姐坐了这么久,肯定腰酸背疼,我给你捏捏。”崔七娘不容拒绝地直接上手,给崔衡玥捶背。 “长姐,我送你回去。”崔九郎跑了过来,不甘示弱地挤到崔衡玥面前。 “长姐......” 扫视周围那一张张殷勤的面孔,崔衡玥不禁看向人群后方的水蓉。 接收到崔衡玥疑惑的眼神,刚完成任务赶过来的水蓉有心想告诉崔衡玥发生了什么事,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说。 于是,水蓉伸出手,稍加用力,拨开围着崔衡玥的那些小郎君和小娘子,一路往前走到崔衡玥身边。 “元娘累了,该回去休息了,诸位也回去吧。” 面对身份特殊的水蓉,众人不敢用强,纷纷说道:“我送长姐吧......” 崔衡玥只说了一句“不用”,就起身回静兰苑。 她有意加快步伐,甩掉了那些娇生惯养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怎么回事?”周围无人,崔衡玥才开口问道。 水蓉四处张望了一番,压低声音回答:“杜娘子去了一趟正房,之后就传出三夫人突感风寒、下不了床的消息。” 难怪他们对她这么殷勤,原来是这样。 柳氏生病去不了摄政王府,自然是由四娘顶替柳氏的名额,而她这里还有一个名额,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地争夺。 崔衡玥想了想,吩咐道:“传消息出去,明日我不会带姐妹随同......” 听完吩咐,水蓉望着崔衡玥,犹豫了一下,终是开口问道:“元娘,我刚才去打听了。 “瑞王世子发现齐将军死的那一晚,王大郎曾出府过,虽然王大郎解释只是出去走走,但是瑞王世子并没有相信他的话,而是将他打入了大理寺的大牢。” 崔衡玥眸中浮现出复杂的神色,继续往前走:“王府其他人呢?” 水蓉:“暂时没有可疑。” 原来那一晚与她争抢齐年广的人是王明维。 “派人去盯着大理寺,有消息及时来报。” “是。” ...... 崔衡玥不带姐妹去赴宴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府中各处。 崔八娘知道后,心中十分感动:“看来,我去不了之后,长姐也不愿带其他人去,长姐对我真好。” 萧氏倒是还残存着最后一丝理智,忍不住浇冷水:“你先别高兴得太早,元娘与我们素无来往,这么看重你肯定是另有图谋。” 图谋? 崔八娘不在意地笑了笑:“长姐初回府中,不过是想拉拢同盟罢了,这对我们百利而无一害,有何不可?” 各取所需,不好吗? 萧氏被女儿的话打动,不再质疑崔衡玥。 而崔老夫人知道消息之后,一副料事如神的模样:“听听,我就说这个臭丫头诡计多端吧。 “她早就打定主意谁也不带,之前还放出烟雾说带八娘去,引得四娘犯错,真是坏透了。” 棠枝笑着奉承:“还是老夫人英明,一眼就看穿了元娘的心思,早早地为四娘图谋。” 如今三夫人去不了,就只能四娘去了。 崔老夫人心中得意,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奉命卧床静养”的柳氏听到消息后,心情十分复杂,为老夫人的先见之明,也为老夫人的无情和果断。 她现在已经不怀疑崔衡玥的身份了,因为崔衡玥和老夫人一样无情,果然是崔氏子孙。 柳氏缓缓坐起来,吩咐香叶:“既然明日都去赴宴,四娘不能输给元娘,把我给四娘准备的首饰衣物都送去海棠苑。” 埋怨归埋怨,终究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她得为女儿谋划。 香叶面露踟蹰,小心翼翼道:“老夫人已经为四娘准备好了首饰和衣物......” 柳氏神情一滞。 老夫人准备的东西自然比她准备的东西要贵重。 柳氏脸上闪过一丝自卑,垂眸低语:“那就不要送过去了,留着下次给四娘。” ...... 静兰苑。 梧桐站在屋中间,恭敬地向崔衡玥禀道:“元娘,大夫人重新帮你挑了一批车夫,您要不要现在去院子里看看?” 自从崔衡玥在崔大夫人面前抱怨府中车夫保护不力之后,崔大夫人就开始帮崔衡玥物色新的车夫人选。 想着明日要去摄政王府赴宴,崔大夫人就派梧桐来帮崔衡玥挑选车夫, 崔衡玥站起来:“那就去看看吧。” 走出房间,崔衡玥站在台阶最高处,看向院子里的人。 车夫共有十名,身形看着都很强壮,皆低着头,看不清楚面貌。 崔衡玥清灵的声音响起:“都抬起头来。” 车夫们纷纷抬起头来,但不敢看崔衡玥,目光往下。 这一抬头,旁边的水蓉和温娘子脸色顿变,但只一瞬,她们的表情就恢复了正常。 他们居然真的来了。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看了两眼乔装后的宋卓行和苏毕文,又将目光投向最后一名车夫。 那是姚十三,这才是她安排的车夫。 崔衡玥沉默了一瞬,吩咐梧桐:“让他们耍一下鞭子。” 梧桐立即照办,命人取来马鞭,然后让那些车夫依次耍鞭子。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缓缓伸出手,指了指:“你,你,你,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都退下吧。” 宋卓行、苏毕文、姚十三立刻出列,排成一排,目送剩下的车夫离去。 温娘子有点无语,他们还真不客气。 梧桐见了,小心翼翼地问崔衡玥:“元娘这是要留下他们三人当车夫?” 三个车夫,比老夫人的车夫还多,未免不妥。 “不。” 崔衡玥似乎知道她的心思,笑道:“车夫嘛,两个轮流来就够了,我是瞧着他们耍鞭子耍得好看,留下来当跑腿。” 梧桐顿时松了口气:“那我去跟大夫人禀报,让他们三人都留下。” 于是,梧桐吩咐随行的前院管事带着三人去学习规矩。 整个过程,直至离开静兰苑,宋卓行三人都未曾逾越看一眼崔衡玥...... 第376章 深夜密会 王府。 瑞王世子陈临煜满脸和气地将请帖递到王文乾面前:“王尚书,明日就是家母的生辰,还望王尚书拨冗出席。” 王文乾接过请帖,淡定道:“世子既亲自邀约,明日王某定当赴约。” 见王文乾答应,陈临煜转身离去,到了门外,他吩咐陈临珅:“把人都撤了。” “是。”陈临珅回头往屋内看了一眼王文乾,随即去传达陈临煜的命令。 不过片刻,摄政王府的侍卫如急流般撤出王府,王府大门前又恢复了往日宁静。 但王府内院,一片惨然。 “大伯父,长兄不会做杀人之事,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我们去跟摄政王解释清楚,放长兄回府。”王四郎是个急性子,冲到王文乾就大声叫道。 王三郎低斥:“小点声,不要让祖母听见了......” “我都知道了。” 王老夫人扶着王大夫人的手走进来,后面还跟着王颖姿。 屋内众人一惊,连忙行礼。 “不必行礼了,都坐下说话。” 王老夫人手一挥,径直坐在上位,看向王文乾:“如今情形如何?” 王文乾抬头看向王老夫人的脸,见她神情如常,并未激动,便回答:“齐将军被杀的那一晚,大郎确实出府过一段时间。 “不过......瑞王世子不相信大郎的话,让人把大郎带走了。” 王老夫人沉默了一瞬,又问:“那齐将军可是大郎杀的?” “自然不是,祖母,您还不相信长兄的为人吗?”王文乾还未开口,王颖姿就抢着回答。 王大夫人唯恐女儿被罚,急忙呵斥:“放肆,长辈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退下?” “祖母息怒,我错了。”王颖姿认错很快,态度很端正。 但王老夫人并没有看她,而是紧盯长子不放。 王文乾:“不是,大郎没有杀人,他......” 见长子欲言不止,王老夫人看向其他人:“王家祖训,绝不滥杀无辜。 “你们相信大郎,我也相信他,所以他一定会平安归来。 “折腾了这么久,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从今日起,王府闭门谢客,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出府。” 众人躬身:“是。” 当屋内只剩下王老夫人和王文乾两人,王老夫人直截了当地问:“那晚,大郎是去了齐将军府上吧?” “......是。”王文乾知道瞒不住母亲,就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母亲:“......大郎赶到的时候,齐将军已经深受重伤。 “大郎将齐将军带走,却又被一个来历不明的黑衣人抢走,之后再找到齐将军时,齐将军已经死了。” 王老夫人听完后,神情很凝重:“如此一来,若是找不到真凶,大郎无法脱罪。” “杀齐年广的人定是崔权派去的,只可惜,我们没有证据。”越说越气愤,王文乾一拳锤在案上: “可恶!” 王老夫人看向他,沉思了一阵:“大郎可知道那个从他手中抢走齐年广的人是谁?” 王文乾握紧拳头:“大郎说过,他从未和那人交过手,但在他之前,营救齐年广的黑衣人,大郎似乎与他交过手,但大郎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若是能找到这人,也许就能帮大郎洗脱嫌疑。”王老夫人道。 只是,这人蒙着面,连大郎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他们又能去哪里寻找这人? 母子二人不禁陷入焦虑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夫人突然站起来:“先别想了,瑞王世子跟摄政王一样,贤明敦厚,应该不会对大郎用酷刑。 “现在最要紧的不只是帮大郎洗脱嫌疑,还有不能让京师的人看轻我们王氏。 “明日摄政王妃的生辰宴,一定要好好准备......” 王文乾恭敬道:“是,儿明白。” ...... 是夜,宋卓行和苏毕文、姚十三悄悄潜入静兰苑,正准备推正房的门时,水蓉忽然出现在他们后面,低声道: “元娘不在里面,你们跟我来。” 三人愣了一下,随即去追水蓉。 一路领着三人避开府中的耳目,水蓉停在一间厢房前,伸手推门。 “都进来吧。” 水蓉让进三人,随后关上房门。 崔衡玥坐在桌子旁,看见他们,露出浅浅的笑:“你们来了,坐。” 看见满桌子散发诱人香味的饭菜,苏毕文不禁咽了咽口水,冲过去径直坐在崔衡玥的左手边:“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小疯子,你果然仗义。” 苏毕文像在云悬寺那样,轻轻地锤了一下崔衡玥,但他扫视了一圈屋内,没见到想见的人,笑容不禁消失:“那个......” 想问又问不出口。 崔衡玥知道他想问什么,便说道:“水芙受伤了,在房中养伤,温娘子要值夜,没来。” 正房不能离了人,这也是掩人耳目。 苏毕文露出失望的表情,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崔小娘子,没想到你今日一眼就认出了我们。” 眼见着姚十三说话间到了崔衡玥右手边,宋卓行急忙冲过去,把姚十三挤开,一屁股坐在崔衡玥的右手边。 “崔小娘子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看来是料定了我们今晚会来找你,真是料事如神。” 宋卓行看着崔衡玥,满脸笑容,丝毫不管一旁尴尬的姚十三。 臭小子。 姚十三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随后绕到苏毕文身边坐下:“元娘,你明日就要去摄政王府,可有什么打算?” “边吃边说。” 崔衡玥招呼他们吃饭,又让水蓉坐下,然后才缓缓说道:“你们也看到了,不止是静兰苑外面潜伏着暗卫,靖国公府外面也潜伏着很多暗卫,所以往后你们出入一定要小心。” 说着,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顺手递给宋卓行:“这是靖国公府明面上的护卫分布图,还有我探查出来的暗卫所处位置,你们先看看。” 宋卓行放下筷子,接过图纸看了起来,心中默默记下崔衡玥标注的位置,随后将纸传给身旁的水蓉。 水蓉看完后就给了姚十三,最后才是苏毕文。 “后院的暗卫位置我摸得差不多了,就是前院还有些地方没有摸清,这些就靠你们了。” 崔衡玥说完,就说起明日的安排:“明日摄政王妃生辰宴,府中大多数的主子都会出席,届时我会带水蓉前往,驾马车就交给十三。 “宋小郎君......” 宋卓行急忙说道:“礼部尚书也在邀请之列,我舅父说要带我前去。” 如今他虽然在外面居住,但舅父时不时就会传唤他。 崔衡玥点头,表示知道了,继续说:“那明日我找个理由把你派出去,苏小郎君和李......温娘子就留在府中,我另外有要事交给你们去做......” 第377章 生辰宴 虽说是冬日,但靖国公府的主子们并未偷懒,一大早就起来了。 因为这一日是摄政王妃的生辰,府中许多主子要去赴宴,所以这一日的学堂并未开放,不用去赴宴的小郎君和小娘子可以休假一日。 四房一向被人遗忘,风平浪静。 五房的人听着其他三房的动静,眼红却无奈。 用完早膳后,柳氏压下心中的难过,耐心嘱咐崔四娘:“你兄长跟着你父亲,我不担心,但你不一样,我怕她们会针对你。 “你记住,大房和二房素来瞧不上三房,出门在外,他们虽然会碍于国公爷的命令,不会对你们下手,但遇到什么事,他们也绝不会帮你。 “所以今日去摄政王府,你一定要紧紧地跟着老夫人,千万不能离开她身边,有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老夫人......” 崔四娘从昨晚开始就处于兴奋之中,这会儿听到柳氏唠唠叨叨也不心烦,耐心听完后,乖巧地答应:“是,儿记住了。” 见她听话,柳氏慢慢地放下心中芥蒂,着手安排出行。 另一边,崔衡玥一大早就将宋卓行打发了出去,然后照常练功、用膳,等待众人一起出发。 “四娘,你过来。” 出发时,崔老夫人冲崔四娘招了招手,待崔四娘走到身边,她高声说道:“四娘,你跟我做一辆马车。” 说完,就转身上了马车。 崔四娘洋洋得意,扫视了众人一圈,才上马车。 见状,崔大夫人侧头,低声吩咐了梧桐一句。 紧跟着,梧桐走到崔衡玥面前,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元娘,大夫人让您跟她坐一辆马车。” “是。”崔衡玥顺从答应。 上了马车,看见崔大夫人和崔二娘,崔衡玥情不自禁地露出温暖的笑:“大伯母,二娘,我来了。” 崔二娘拍了拍身旁的位置,催促道:“长姐,快过来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 崔衡玥笑了笑,坐在她的身边。 外面的崔二夫人目睹了这一幕,嘴角划过一丝嘲讽,小声嘟囔:“坐个马车而已,有什么好争的? “无趣。” 离得近的崔三娘附和道:“确实无趣。” 众人上了马车,车队缓缓前行。 姚十三驾着马车跟在车队后面,见马车中只有水蓉一人,便冲里面喊道:“水蓉小娘子可觉得乏味?要不出来说会儿话?” 一个人坐在马车中确实乏味,水蓉便出了马车,在车辕上坐下。 姚十三慢悠悠地挥着鞭子,闲话起来:“水蓉小娘子,听说跟你一起的那个水芙小娘子被元娘罚了,几日没有出门。 “她到底是犯什么错了?” 水蓉狐疑地看着他:“听说姚郎君在南殿的时候,独来独往,从不与人闲话,怎么到了京师像变了个人似的?” 面对水蓉的质疑,姚十三不慌不忙地回答:“南殿的规矩,水蓉小娘子应该很清楚。 “当初进了南殿,就没想到自己还有出来的一天,每日呆在寺中干活,枯燥至极,没有盼头,哪还有什么心思说话? “现在不一样了,我自由了,自然要活得恣意一点。” 这番话打消了水蓉心中的疑虑,她想了想,崔衡玥既然能把姚十三留下,那就是信任他。 于是,水蓉往姚十三那边挪了挪,靠近他,轻声道:“那是元娘做给外人看的,其实是水芙为了救元娘受了伤,元娘让她在房中养伤。” 原来如此。 姚十三没有追问,而是提起了另一个人:“刚才元娘出来时,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丫鬟,那小丫鬟看着年龄不大,行事倒是很老成,她是什么人?” “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水蓉又起了疑心。 姚十三耸了耸肩:“无趣,就问问呗,你不愿说就算了。” 见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水蓉心中的疑惑逐渐消散,她缓缓说道:“那个小丫鬟叫橘红,虽是元娘挑的,但她是老夫人的人,以后你们多避着她点。” 姚十三挑眉:“我看元娘好像挺信任她的,怎么着,元娘还没收服她?” “这件事有点复杂,还是要仔细看看,总之你们先避着她点。” “明白......” 两人一路闲聊,姚十三也将靖国公府后院的情况了解得差不多。 到了摄政王府,崔权等人被陈临珅迎入前院,崔老夫人等人被摄政王妃身边的徐嬷嬷迎入了后院。 “见过摄政王妃。” 崔老夫人刚要行礼,就被摄政王妃扶住。 “老夫人是长辈,不必多礼,快请坐。” 摄政王妃扶着崔老夫人坐下,又对其他人说:“都是自家人,不必拘束,坐下说话。” 崔二夫人率先坐下,笑盈盈道:“姐姐说得是,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你什么时候跟我客气过?”摄政王妃打趣了崔二夫人一句,就跟崔老夫人说了起来:“老夫人身体可还好? “听说前段时间靖国公感染风寒,在府中休养至今,不知现在身体如何?” 崔老夫人:“多谢王妃关心,国公爷身体已经恢复,今日也来了贵府,如今就在前院。” 能来赴宴,那身体自然是没有问题。 摄政王妃弯了弯唇角,与崔老夫人寒暄了几句就跟崔大夫人闲话起来。 如此跟长辈和平辈说完了话,摄政王妃目光一转,落至崔衡玥脸上:“这......这位小娘子长得跟崔三爷几乎一模一样,莫不是......” 眸光定格在崔衡玥眉尾下的那颗小黑痣上,摄政王妃心中情绪翻涌:“莫不是崔三爷跟王氏的女儿吧?” 崔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故作淡然:“王妃好眼力。” 又命令崔衡玥:“元娘,还不快给王妃请安。” 元娘? 摄政王妃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情绪。 崔衡玥走到屋中空地,再次对着摄政王妃行礼:“崔氏元娘给王妃请安,祝愿王妃福寿绵延,事事顺遂。” 听到这番话,摄政王妃露出愉悦的笑:“真是个好孩子,跟你阿娘一样。” “多谢王妃夸赞。”崔衡玥从水蓉手中拿过匣子,双手奉上:“元娘初回京师,不知王妃喜欢什么,就自作主张挑了一套首饰,还望王妃不要嫌弃。” 徐嬷嬷上前接过匣子,递给摄政王妃。 出于好奇,摄政王妃当众打开了匣子。 匣子里装的是一套玉饰,玉质上乘,但在养尊处优的摄政王妃眼里,算不得珍贵,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玉饰时,却变了脸色...... 第378章 包抄 那套玉饰以青竹为主,以梅为辅,造型奇特,做工却很精致,站在一旁的徐嬷嬷瞬间就被吸引住了。 崔老夫人见摄政王妃脸色难看,以为她不喜欢崔衡玥送的礼物,便说道:“元娘初回府中,不知道挑选礼物,王妃不要见怪。 “今日祝贺王妃生辰,我们都准备了礼物,王妃不妨先看看。” 说着,给棠枝使眼色。 棠枝立刻捧着礼物上前:“王妃,这是我们老夫人给您准备的寿礼。” 话落,她打开匣子,露出里面价值不菲的玉如意。 “呀——” 徐嬷嬷发出一声惊叹:“好漂亮的玉如意。” 她接过匣子,端到摄政王妃面前。 摄政王妃合上手中的匣子,看向徐嬷嬷端着的匣子,笑着说:“这玉如意果然漂亮,我很喜欢。” 接着,又向崔老夫人道谢:“老夫人费心了。” 然后命令徐嬷嬷将礼物收好。 众人见状,纷纷进献寿礼。 摄政王妃一一夸赞了几句,就命人收起来,而崔衡玥送的那份礼物,摄政王妃命徐嬷嬷送至自己的卧房。 崔大夫人注意到这一幕,不禁低声问崔衡玥:“你送了什么给王妃?” 崔二娘也很好奇,倾身过来偷听。 崔衡玥瞥了眼崔二娘,淡淡回答:“就是一套普通的玉饰。” 普通? 若是真的普通,摄政王妃能看那么久? 崔大夫人不信这话,但也没有追问。 摄政王妃接了礼物之后,就让人带着崔衡玥等一众小娘子去花园逛逛。 到了外面,崔四娘忍不住嘲讽:“长姐要送礼怎么也不事先跟我商量一下,你看你的礼物送出去,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祖母说过了,今日我们一定要谨言慎行,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这宴席还未开始,长姐就惹王妃不高兴,如此行事,别到时候牵连我们。” 崔衡玥侧头,淡淡地看着她:“你哪只眼睛看见王妃不高兴了?” 都板着脸了,还不算不高兴? 崔四娘气得不行,冲口而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了,你莫不是眼瞎,看不出喜怒?” “是吗?王妃骂我了?训我了?”崔衡玥反问。 崔四娘僵住。 摄政王妃并没有骂崔衡玥,也没有训斥她。 “呵——” 崔衡玥发出一声嗤笑,扬长而出。 “长姐,等等我——” 崔二娘急忙追上去,笑嘻嘻地说:“长姐果然厉害,两三句就让她说不出话来。” 崔衡玥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到了花园,那些小娘子一看见崔二娘,就蜂拥而至:“二娘,你可算是来了,我们等你很久了......” 崔衡玥趁机退出花园,沿着小道一直往前走。 “怎么不跟那些小娘子一起赏花?” 宋卓行突然出现,手拿着扇子,笑盈盈地望着崔衡玥。 “你不冷吗?”崔衡玥看向他手中的扇子。 宋卓行低头看了一眼扇子,笑了笑:“这不是附庸风雅嘛。” 崔衡玥撇了撇嘴,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见只有四五个仆人散落在不远处,就低声问道:“齐四郎怎么样了?” “放心吧,我找了两个奶娘日夜照顾他,他现在好着呢。”宋卓行道。 顿了一下,宋卓行又问:“你准备怎么安置他?” “额......” 崔衡玥想了想:“还没想好,你先帮我照顾着,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对了,人都安排好了吗?” 话题转得太快,宋卓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都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 靖国公府。 苏毕文坐在马房的石阶上,望着天空感慨:“国公爷和老夫人他们一走,府中就好像空了一样,好安静。” 五房的车夫陈九附和道:“可不是嘛,留下来的主子不得看重,即便国公爷和老夫人不在府中,他们也不敢蹦跶。” 看来,崔权治家很严。 苏毕文正在心中感慨,陈九突然站起来:“如此好的机会,我得去见见我的宝贝,我先走了。” 话音未落,他就往院门奔去。 当陈九的身影消失在马房门外,温娘子突然出现在苏毕文身边:“准备好了吗?” “啊......”苏毕文吓得滚落石阶。 这一声惊叫很低。 温娘子忍不住翻白眼:“别装了,起来换衣服。” 眼睛漂亮,翻白眼也很漂亮。 苏毕文觉得现在的李碧儿,不,是温娘子有生气多了,会生气,会笑,会翻白眼。 他“嘿嘿”笑了两声,一跃而起,跳到了温娘子的面前。 温娘子将手中的包袱塞到苏毕文怀里,背过身去:“动作快点,我在外面的亭子等你。” 她从来时的路,翻墙而出。 没过多久,换上府中管事衣服的苏毕文和温娘子低着头走出亭子,直奔目的地。 刚走到福海院门前,就碰上了从院里出来的杜娘子。 “站住,你来福海院做什么?”杜娘子死死地盯着苏毕文看。 苏毕文弯着腰,左手放在背后,一边冲躲在暗处的温娘子打手势,一边回答杜娘子的问题:“奴是来找柳副统领的,听说他来了福海院。” 是来找柳阳的? 杜娘子眼神一动,命令道:“抬起头来。” 苏毕文缓缓地抬起头,露出谄媚的笑。 “看着倒是面生,你是哪个院子的?找柳副统领做什么?” 面对杜娘子的怀疑,苏毕文镇定自若:“奴原是在珠满轩当差的,后来珠满轩交给元娘打理之后,我们这些旧人就被三爷招进了府中。 “今日早晨,三爷交代奴去办一件事,说办完了之后再告诉柳副统领。” 崔衡玥辞退珠满轩的旧人之后,就招了新的掌柜和伙计,崔咏轩出于愧疚,就把那些旧人安排到别的铺子或者是府中。 杜娘子知道这件事,心中的疑惑消了大半:“三爷让你去办什么事了?” “这......”苏毕文露出为难的表情:“这是三爷的私事,三爷不让说。” 闻言,杜娘子不再为难他:“柳副统领不在这里,他刚去了前院书房。” “多谢娘子告知。” 苏毕文道谢之后,就赶往前院。 温娘子暗中跟上。 “国公爷不在府中,我们更要守住书房,不能掉以轻心......” 柳阳正在给书房外面的护卫们训话,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靠近书房。 他训完话,检查了一遍书房的锁,然后就往院门走去。 看见柳阳从院子里走出来,苏毕文欣喜不已:“他只有一个人,好机会。” 话落,他纵身一跃,冲向柳阳。 温娘子美目一转,绕至另一个方向,准备包抄...... 第379章 可惜 小疯子交代过,靖国公府不仅有严密的明卫,还有强大的暗卫,任何一个环节出错,就会沦为阶下囚。 苏毕文收起平日的玩世不恭,牟足了劲想要完成进靖国公府的第一个任务,为崔衡玥,为李碧儿,也为他自己。 行如风,当柳阳感知到危险时,苏毕文已经行至他身边,二话不说,一掌劈下去。 然而柳阳反应敏捷,侧身避过,反手就是一拳,并且大声呼喊:“来......” 苏毕文不闪不躲,硬生生地挨了柳阳一拳,同时一手钳制住柳阳挥出的手,另一只手去捂柳阳的嘴巴。 突现一缕白烟,直扑柳阳的脸。 后面的字还未出口,柳阳就闭上了眼睛,身体软趴趴地往下倒。 苏毕文急忙缩回伸出去的手,捂住口鼻,又顺势扶住柳阳。 他看向正将竹筒塞往腰间的温娘子:“这东西,你从哪儿弄来的?” “甄九给我的。”戴着面纱的温娘子从容不迫地回答。 怎么甄九没有给他这样的好东西? 苏毕文还没来得及琢磨,院子里就隐约传出说话声:“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没听见,你是不是昨晚没睡好,疑神疑鬼的。” “不是,我好像听见了柳副统领的声音。” “是吗?我去看看......” 苏毕文大惊,扛起昏倒的柳阳就要走,却见温娘子望着书房不动弹,急忙催促她:“他们要出来了,快走。” “多好的机会,可惜了。”温娘子发出一声叹息。 院内的护卫出来查看时,苏毕文和温娘子已经消失不见。 “外面没人啊。”护卫又回到了院中。 彼时,苏毕文背着柳阳和温娘子小心翼翼地避开府中的人,慢慢靠近东侧门。 然而,他们刚走到东侧门附近,背后就传来了声音:“站住——” 苏毕文和温娘子对视一眼,默契地往东侧门冲。 背后的仆人见此情形,连忙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一边喊一边去追苏毕文和温娘子。 眼看着东侧门就在眼前,靖国公府的暗卫从天而降。 “冲过去。” 背后脚步声越来越近,府中护卫即将赶来,苏毕文不管不顾,和温娘子径直往东侧门冲。 “是柳副统领,快拦住他们。” 交手的时候,一名暗卫认出了趴在苏毕文背上的人,连忙将手指放入唇中。 尖利的哨声响起。 温娘子脸色大变,对苏毕文说:“你先出去,我来挡住他们。” 苏毕文也不客气,丢下一句“小心点”就背着柳阳退至一旁。 曼妙的身姿如风般旋转,十指间瞬时多了青翠的树叶,双手一挥,指间的树叶如飞刀一般,凌厉地飞向那些暗卫。 “小心——” 刚提醒同伴,离得最近的暗卫就被树叶割破脖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其他暗卫慌忙躲避。 与此同时,苏毕文趁机背着柳阳冲出包围圈,打开东侧门,冲了出去。 温娘子也趁机跑了出去。 “快追。” 朱璘带着人赶过来,连忙下令。 一时之间,府中留下来的护卫和暗卫通通向东侧门外靠拢。 苏毕文和温娘子出了靖国公府,按照计划往最近的巷子奔去。 “他们往那儿跑了,快追——” 暗卫追出来,牟足了劲想抓住那两个刺客,却被从天而降的黑衣人拦住了。 这些人定是他们的同伙。 暗卫心中猜测,想去追人,却不得不停下来与这些黑衣人纠缠。 看见朱璘追出来,一名暗卫急忙指方向:“他们往那边跑了。” 闻言,朱璘连忙带着人去追。 黑衣人见状,调转方向去拦朱璘。 双方陷入混战,但黑衣人不多,渐渐落入下风。 “撤。” 半柱香后,黑衣人瞅准机会,迅速撤退。 望着逃往四面八方的黑衣人,朱璘气得咬牙切齿:“都给我追,一定要把柳副统领救回来。” “是。” 暗卫、明卫分散开,去追那些黑衣人。 朱璘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随即吩咐手下:“去禀报国公爷。” ...... 摄政王妃不喜惹是生非的人,每次的生辰宴,众人都会默契地维持和平,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宴席开始前,皇帝派人送来了不少好东西,在场的权贵每年都会看见这一幕,也就不再羡慕了。 但第一次来赴宴的朝廷新贵看见皇帝派心腹来送礼,心中不免艳羡。 “摄政王地位尊崇,每年生辰不仅陛下会送礼,就连太后也会送礼,为何摄政王妃不是这样?” 只有皇帝送礼祝福,太后却无动于衷,崔衡玥觉得很奇怪,便小声地问崔大夫人。 “额......”崔大夫人略一沉思:“或许是因为......她是王妃吧。” 自古男尊女卑,太后区别对待也在情理之中。 崔衡玥虽然心中不舒服,但还是接受了这个解释。 谈话间,徐嬷嬷宣布宴席开始。 男女分席,男宾在前院,女宾在后院,这与崔衡玥想的不一样,她不禁有点失望。 “玥玥——” 突如其来的称呼令崔衡玥回神,她惊讶地看着王老夫人,心中暗道:摄政王妃该不会让她坐在王老夫人的旁边吧? “祖母,不要和不相干的人说话。”王颖姿瞪了崔衡玥一眼,扶着王老夫人往前面走去。 崔衡玥没有和她计较,只默默地冲王老夫人和王大夫人行了晚辈礼,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摄政王妃坐在上位,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叶志诚和齐年广被杀的案子,王大郎牵连其中,摄政王府虽然给了王府请帖,但王府只来了王老夫人、王文乾、王大夫人、王颖姿。 而王老夫人的座位在崔老夫人的对面,两人隔空相望,就像是崔氏和王氏在朝堂上分庭抗礼。 众人坐定,摄政王妃举起手中酒杯,笑着说道:“感谢诸位前来赴宴,这一杯,我敬诸位。” 说完,一饮而尽。 众人连忙举杯相陪。 乐声起,舞姬入,众人谈笑风生,推杯助盏,好不愉悦。 崔衡玥默默地吃菜,不动声色地观察众人,吃得差不多时,她对崔大夫人说:“大伯母,我去更衣。” 崔大夫人连忙吩咐:“梧桐,你陪元娘去。” “不用了,大伯母,有水蓉在我身边,梧桐就留下来伺候您吧。” 崔衡玥不容拒绝地说完,就带着水蓉离开了宴席。 “我有点冷,把我的披风取来。”崔衡玥吩咐道。 水蓉随即离开。 没过多久,水蓉就拿着披风回来了,她借着披风的遮挡将一个物件悄悄地塞到崔衡玥手中,然后为崔衡玥穿上披风...... 第380章 帮忙 天朗气清,摄政王府歌舞升平,推杯助盏,一派和气。 见宋卓行端着酒杯突然起身,表兄唐钧疑惑道:“三郎,你要干什么?” “我去敬酒。” 宋卓行撂下这句话就跑了。 坐在他们前面的礼部尚书唐元罡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着儿子:“三郎去干什么了?” “他说去敬酒。”唐钧摊了摊手。 唐元罡遂看向宋卓行,见他绕到对面,停在王文乾的身边,脸色大变。 “这个臭小子,到底想干什么?” 如今王文乾的长子牵扯进齐年广被杀一案,正关押在大理寺受审,京师许多人为了明哲保身,都不愿靠近王文乾,而他的外甥却当着众人的面去接近王文乾,这不是给他惹祸吗? 唐钧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欲起身:“阿耶,我去把那个臭小子抓回来。” “不必了。”唐元罡阻止儿子。 那个臭小子已经与王文乾搭上话,这个时候上前,唐府定然脱不了干系。 他们不出面,还有机会撇清。 唐钧略一沉思就明白了父亲的想法,遂又镇定地坐下。 当宋卓行站定在王文乾身边时,他就感受到了无数道明里暗里的视线,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但他不在乎。 “王尚书铁骨铮铮,曾为朝廷立下了汗马功劳,晚辈敬您。”说着,仰头一口饮尽杯中酒。 王文乾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位小郎君是礼部尚书的外甥,他不免疑惑:“我与小郎君素不相识,小郎君却在这个当口向我敬酒,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只见小郎君轻轻笑道:“我相信王氏是清白的。” 只一句话就让王文乾心生好感。 王文乾爽朗一笑:“好,这杯我干了。” 喝完一杯,王文乾又为自己和宋卓行的酒杯续满酒,然后举起酒杯:“这杯,我敬小郎君。” 说完,一口气饮尽。 宋卓行也喝完了杯中酒,见王文乾又要倒酒,宋卓行连忙伸手阻止他:“王尚书,酒多伤身。 “晚辈有一事相告,还请王尚书移步,可否?” 王文乾犹豫了。 宋卓行倾身,压低声音:“是关于王大郎的消息......” 听见这话,王文乾犹豫顿消,立刻起身。 众人目送他们离开。 摄政王陈湛向心腹江宸使了个眼色,江宸悄悄地离开宴席。 “郎君,您怎么出来了?”楚子卫看见王文乾出来,立刻迎了上来。 王文乾伸手制止他说话,转头看向宋卓行:“有什么话,小郎君但说无妨。” 宋卓行看了看周围,扬手一指:“王尚书,我们能否去那里说话?” 他指的地方是一片湖,湖边宽敞,周围的树木凉亭相距不远,但站在湖边小声说话,就算是藏身于树木凉亭,也难以听见。 王文乾什么也没说,径直朝湖边走去。 但走到某棵树附近时,宋卓行突然出声:“王尚书,请留步。” 王文乾转头看着宋卓行,面露疑惑,宋卓行却用眼神示意他看旁边的树。 他扭头看向树,恰巧树后走出来一名盛装小娘子,他顿感惊愕。 居然是崔衡玥。 再回头时,宋卓行已经指使楚子卫:“我在这里守着,你去那边守着,让他们说会儿话。” 话落,往后找了个合适的位置。 楚子卫犹豫了一下,终是走到树的另一旁,找了个合适的位置,眼观八方。 “王尚书。” 崔衡玥的声音把王文乾的神思拉了回来。 见她神情淡然,声音透着生疏,王文乾心情复杂,发出的声音不自觉地客气:“找我何事?” “杀齐年广的凶手在我手中。” 此言一出,王文乾又被震住:“你......说什么?” 崔衡玥淡然重复。 再次听到这话,王文乾本能地不相信:“凶手是谁?” 大郎说过,杀齐年广的人是崔权的人,如果崔衡玥说的凶手不是崔权的人,那她就在撒谎。 “崔府护卫副统领——柳阳。” 王文乾怔住。 是崔权的人,她没撒谎。 然而,王文乾还是持怀疑态度:“柳阳是靖国公的心腹,武功不弱,且他今日留守靖国公府,靖国公府那么多的护卫,还有......” 王文乾没有说出靖国公府藏有暗卫,停顿了一下,接着说:“你不可能从那么多护卫手中劫走柳阳。”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人手。 虽然她今日只带了一个丫鬟前来赴宴,另一个丫鬟留在府中,但即便那个丫鬟来自楚王府,武功高强,也敌不过靖国公府众多护卫。 崔衡玥知道他不会相信,也不打算解释:“我怎么做到的,与王尚书无关。 “我只问你,想不想救王大郎?” 自然是想。 但王文乾久经官场,哪肯这么快就投降,老神在在地说:“陛下英明,摄政王公正,一定会查明此案,还大郎一个公道。” “是吗?” 崔衡玥轻嗤:“齐将军被杀当晚,王大郎率领王家军出现在齐府,名为救人,实为寻找扳倒崔氏的证据。 “王氏动机不纯,这件事若被陛下和摄政王知晓,你觉得王大郎还能洗清嫌疑吗?” 王文乾握紧拳头,强作镇定:“那晚抢走齐年广的黑衣人是你。” “没错,是我。” 面对崔衡玥的坦荡,王文乾突然语塞,这丫头居然敢只身闯齐府,未免太过大胆? 不,大郎说了她还有一个同伙。 但即便她有两个人,能从崔府众多暗卫手中抢走齐年广,她的武功一定不弱。 王文乾突然觉得应该重新认识一下这个“外甥女”。 片刻的沉默之后,王文乾问道:“柳阳是靖国公的心腹,一旦把他交给大理寺,那靖国公也会受到牵连。 “你是靖国公嫡亲的孙女,为何要把柳阳交出来?” 崔衡玥面露鄙夷:“谁说我要把柳阳交给你?” 王文乾神情一滞:“你......你刚才问我想不想救大郎,难道不是想帮我吗?” 要救大郎,自然是把真正的凶手交出去。 王文乾忽然怀疑自己是不是老了,怎么都猜不透年轻一辈的心思? 崔衡玥语气淡淡:“是,我是想帮你救王大郎,但我不准备把凶手交给你,也不准备把凶手交给大理寺。” 这话令王文乾更糊涂了。 第381章 交易 不交出凶手,如何能救大郎? 王文乾不明白,也猜不透这个“外甥女”的心思,直接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交易。” 崔衡玥面无表情道:“我想和你做一桩交易,我帮你洗清王大郎的嫌疑,你告诉我一桩陈年旧事,不得有所隐瞒。” 陈年旧事? 莫非是关于她母亲的事? 王文乾想来想去,觉得崔衡玥想问自己的也只有她母亲的事,虽然他不愿意说,但为了救长子,也不是不能说。 “好。” 答应得这么爽快? 崔衡玥挑眉:“我想知道的是南征元帅苏祁远所有的事情,包括那些不为人知的秘密,王尚书可想清楚了再说。” 王文乾神色一凝。 居然是为了苏祁远而来...... 可是,苏祁远逝世数十年,那个时候崔衡玥还未出生,且崔衡玥出生之时,苏家已经灭亡,与她毫无交集,她为何突然对苏祁远这个人感兴趣? 难道......是有人拜托她来问的? 这人是谁? 会是......楚王吗? 如果崔衡玥背后的人是楚王,那他必须马上通知父亲。 王文乾沉思了一阵:“行,我可以将我所知道的有关于苏祁远的事情通通都告诉你,但你必须把柳阳交给我。 “我可以答应你不把柳阳交给大理寺,但柳阳必须在我手中。” “不行。”崔衡玥断然拒绝。 王文乾眉头紧皱,神情中带着一丝怒气:“你不相信我?既然不相信我,又为何来找我做交易?” 他愤怒地甩了甩袖子,准备离去。 “王尚书乃是王氏下一任族长,嫡亲的女儿、嫡亲的妹妹,说赶出家族就赶出家族,说不管死活就任由她受人欺辱、惨死他乡。 “你们王氏如此言出必行,信守承诺,我怎么会不相信你?” 王文乾抬起的脚僵在空中,脸上的神情也变得不自然。 这个小丫头居然在嘲讽他? 而他除了听出嘲讽之外,还听出了她满腔的恨意。 一个对他们王氏怀恨在心的人,真的会帮他救儿子吗? 王文乾心中产生了怀疑。 而崔衡玥看着王文乾僵硬的背影,心头掠过一丝快感,母亲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有一半是因为王氏一族的漠视, 如果不是他们无情,母亲现在应该还能陪伴在她身边...... 越想越悲愤,但瞥见不远处的宋卓行,崔衡玥突然记起自己的目的,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内心的悲愤,继续说道: “你放心,柳阳在我手中不会出任何问题,在王大郎洗脱嫌疑、平安回府之前,柳阳不会露面。” 王文乾放下脚,转过身面对崔衡玥:“好,我答应你,等大郎回府,我就将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二人许下承诺,崔衡玥又将一物交给王文乾,随即离去。 ...... 王文乾和宋卓行回到宴席时,众人有意无意地看了看他们,又继续喝酒。 而唐元罡迫不及待地抓住宋卓行,低声问:“你跟王尚书去干什么了?” “哦,就是探讨了一下兵法。”宋卓行答得轻松。 唐元罡却扬起了眉毛:“只是谈论兵法?” “是。” 见宋卓行一脸的无所谓,旁边的唐钧坐不住了,忍着怒气对他说:“你可知现在是什么时候? “人人都对王氏避之不及,你却凑上去,你这不是给自己惹祸吗? “你不想想自己也就算了,好歹也为我们唐府着想吧? “你当着满朝权贵的面,去攀附杀人犯的父亲,你让满朝权贵怎么看我父亲?” 若是再被摄政王怀疑他们唐府与王府勾结,他们唐府就完了。 唐钧虽然比宋卓行年长,但一路走来,从未遇到过生死之事,此刻一想到若是和王氏的人扯上关系,心中就担惊受怕。 见他们父子担心,宋卓行深觉自己考虑不周,满脸抱歉道:“舅父,表兄,此事是我考虑不周,对不住你们。 “不过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给唐府惹祸。” 听到宋卓行的保证,唐氏父子心中稍安,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也不便拉着宋卓行多说,就让宋卓行回了原位。 摄政王陈湛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耳边听着江宸的禀报。 “......宋小郎君引王尚书去湖边见了一个人,那人隐在树后,属下怕他们发现,不敢靠得太近,就没看清楚。 “不过王尚书和宋小郎君走后,我亲自跟踪那人,终于知道了她的身份。” 陈湛端起酒杯放在自己的唇边,饶有兴致地问了一句:“是谁?” “崔氏元娘——崔衡玥。” 刚喝进去的酒瞬间灼热,陈湛顿了顿,放下酒杯,忽然笑了:“一向漠视的外甥女找上门,绝非好事。” 江宸以为摄政王会命令他去盯着崔衡玥,最不济也会命令他盯着王文乾,却没想到摄政王命令他: “看来二郎轻敌了,去查查这个宋小郎君。” “......是。” 江宸领命而去。 陈湛又看向底下的次子。 陈临珅接收到父亲的目光,放下手中酒杯,走到父亲身边:“父亲,您有何吩咐?” “刚才王文乾去见了崔衡玥,你去打探一下,他们说了什么?” 听了父亲的话,陈临珅心中惊讶不已,崔衡玥在摄政王府私下跟人见面,他居然不知道? 陈临珅为自己的松懈感到惭愧,道声是后就离开了宴席。 王文乾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知道自己和崔衡玥见面一事被摄政王发现,但他并不着急。 只要他们不知道他与崔衡玥谈话的内容,他就没什么好怕的。 酒过三巡,王文乾顶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去向摄政王辞行,借着酒醉想要提前回府。 摄政王并未刁难他,命人送他出府。 王文乾随即命楚子卫去给王老夫人传信。 没过多久,王老夫人携儿媳孙女提前离席,与王文乾汇合后,一起回府。 摄政王府的护卫亲眼看见他们离去之后,就去向陈湛禀报。 许是喝多了酒,陈湛也离开了宴席,没过多久,众人纷纷向瑞王世子告辞,并派人去后院通知家眷。 崔老夫人接到崔权的命令后,就向摄政王妃辞行。 其他府上的家眷收到自家郎君的消息,也纷纷向摄政王妃辞行。 这时,一个小丫鬟悄悄地靠近水蓉,低声道:“常山郡王要见你。” 水蓉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定下来:“请容我去跟元娘说一声。” 丫鬟站着不动。 水蓉遂走到崔衡玥身边:“元娘,常山郡王要见我。” “快去快回。”崔衡玥神情自若,并不惊讶。 水蓉却犹豫了:“元娘,我该怎么做?” “你自己看着办吧。” 崔衡玥说完,就往前面走去:“大伯母,您喝多了,我扶您......” 第382章 上钩了 见到陈临珅后,水蓉先是恭敬行礼,而后说道:“崔老夫人已经向王妃辞行,她们准备回府了。” 言下之意,她不能逗留太久。 陈临珅明白,问:“崔元娘之前离开宴席,见了兵部尚书,你可知他们说了什么?” 水蓉垂下眼眸,语气恭敬:“元娘和王尚书说话的时候,我离得远,听不见他们的谈话......” 听到这里,陈临珅露出失望的神情,但下一刻,水蓉继续说道:“不过,我之前听元娘提过一嘴。 “她说王大郎入狱,王氏遭此重创,今日这么好的机会,定要奚落一番,为母亲报仇。” 按照他认识的崔衡玥,确实会这样做,她一向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等等,好像不对。 陈临珅目光突然变得犀利:“今日王老夫人和王大夫人也在宴席上,她为何舍近求远,去奚落王文乾?” 人人都说常山郡王比兄长瑞王世子聪明,水蓉料想他有此一问,早就想好了对策。 她镇定自若地回答:“王老夫人年纪大,身体也不好,万一被气出个好歹,元娘担不起,崔府也会被牵连。 “再说王老夫人和王大夫人身边未曾离过人,众目睽睽之下,元娘也不好落井下石。” 她顿了一下:“不过,王老夫人想和元娘说话,元娘没有搭理她,也没有给她好脸色。” 这样说来,崔衡玥私下去找王文乾就说得通了。 陈临珅默了默,又问:“元娘最近有什么动作?楚王可有派人联络元娘?” 水蓉:“自从收到摄政王府的请帖之后,元娘就一直在府中为此做准备,不过前日......” 为了不让崔衡玥怀疑,陈临珅并未问太多,问完主要的问题就把水蓉打发了。 水蓉回去之后,崔衡玥并未问她和陈临珅的谈话。 但水蓉觉得她应该坦白,于是回府之后,她将自己和陈临珅之间的谈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崔衡玥。 而摄政王陈湛听完次子的禀报之后,沉默不语。 陈临珅见状,不禁问道:“父亲是怀疑水蓉撒谎?” “不是。”陈湛目光深沉,望着窗外:“我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陈临珅想了想:“王氏一族刚正不阿,绝不会滥杀无辜,齐年广不可能是王大郎杀的。 “但是齐年广被杀当晚,王大郎肯定有出现,否则他不会解释不清楚当晚的行踪。 “靖国公就是利用这一点,先发制人,将王大郎打入大牢。只要真凶不出现,王大郎就是替罪羔羊。 “崔氏和王氏两族斗个你死我活,这种局面不是父亲一直想看到的吗?怎么父亲看起来......不太高兴?” 没错,崔氏和王氏之间的斗争,是他一手促成的。 陈湛叹了一口气:“自前朝起,世家就是压在皇室头上的一座大山,若是我能铲除这些世家,也算是为陛下亲政开辟出一条平坦大道。” 不等儿子说话,陈湛就挥了挥手:“你先回去吧,继续盯着崔衡玥。” “是。” ...... 想到王文乾被众人孤立,一个人喝闷酒的样子,崔权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笑容。 白启站在马车旁,眼神怪异地看着崔权满脸春风般走来,想大声提醒他,却好像有顾忌般,欲言又止。 “父亲,您慢一点。” 崔咏宗把崔权扶上马车,就前往后面的马车。 “回府。” 微醺的崔权坐在马车中,缓缓闭上双眼,发出命令。 车队缓缓前行,朝着靖国公府驶去。 突然,有风灌进马车,即将进入梦乡的崔权打了个寒颤,睁开了双眼。 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崔权体内残存的醉意瞬间消失:“你......” “来——” “柳阳在我手中。” 崔权正要喊人进来,面前的王文乾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后面的话顿时堵在喉咙里。 想到之前府中护卫传来的消息,心中一沉,但面上没有显露分毫。 他冷哼一声,嘲讽道:“王尚书不会是想让我帮你在陛下和摄政王面前说好话,救你儿子出来,就撒谎骗我吧?” “没错。”王文乾大方承认。 在崔权惊愕的目光下,王文乾又道:“不过,我没有撒谎骗你,柳阳确实在我手中。” 说着,王文乾掏出一块令牌,高举:“这是柳阳的贴身之物,你不会不认识吧?” 崔权目光一凝。 没错,那块令牌确实是柳阳的贴身之物,而且也是柳阳的专属令牌,是他赐给柳阳的。 柳阳果然在这个小狐狸手中。 崔权攥紧了拳头,嘴角浮现出轻蔑的笑:“一个护卫而已,王尚书想要,老夫就送给你。” “靖国公果真大方?那你可不要后悔。” 王文乾全身放松,脸上露出坏笑:“据我所知,柳阳是崔府世仆,从小就追随靖国公,想必知道靖国公不少事情。 “既然靖国公如此大方,将把柄亲自送到我手上,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亲自送把柄? 分明就是这小子不厚道,潜入他府中劫人。 劫谁不好,偏偏劫走了柳阳,分明已经知道柳阳才是杀齐年广的凶手。 崔权心中恼火不已,却见王文乾直起身体,准备离开,他慌忙开口:“慢着——” 上钩了。 王文乾欣喜不已,面上不露分毫,慢慢地坐回去:“怎么,国公爷还有吩咐?” 这个臭小子,还敢讽刺他? 崔权怒火冲天,却不得不忍住,尽量用平和的语气问:“你想怎么样?” 这才是谈判该有的态度。 看着崔权想发火却又不能发的憋屈模样,王文乾心中痛快,缓缓说道:“到底是谁杀害了齐年广,你我心知肚明。 “我家大郎是冤枉的,劳烦靖国公向摄政王好好解释,还我家大郎一个公道,让他早日回府。 “当然,我王府众人与此案无关,还请靖国公助瑞王世子早日抓获凶手,还京师太平盛世。 “此案结案那日,就是柳阳回到靖国公身边之时。” 崔权气得咬牙切齿:“此案牵涉甚广,要想抓获‘真凶’,我得仔细筹谋。” 这是答应了。 王文乾没有被胜利冲昏了头,板着脸道:“这是瑞王世子和常山郡王第一次联手办案,摄政王对他们兄弟寄予厚望,想必靖国公不会让摄政王失望吧? “明日早朝,我希望此案能结案,否则明日京师会传出靖国公府什么秘密,我就不能保证了。” 话落,他掀开帘子,飞身而出。 第383章 先下手为强 马车穿梭于闹市,人来人往,即便马车里说话声音很大,外面的人也听不清楚。 王文乾飞身而出时,除了白启,谁也没有发现他。 “国公爷——” 白启掀开帘子,进了马车。 崔权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他:“你早就知道王文乾在马车中,为何不提醒我?” “噗通”一声,白启跪下,一脸忏悔:“国公爷息怒,属下罪该万死。 “王尚书也是刚来不久,他用柳阳的命威胁属下,不许属下提前告知国公爷。 “属下知晓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尚书不敢对您动手,又怕柳阳在他手中对您不利,所以才没有提醒您。 “虽然属下能保证您没有生命危险,但属下让您独自面对危险,这是属下失职,属下自知有罪,还请国公爷降罪。” 认错态度倒是端正。 崔权重重地“哼”了一声,毕竟是跟随自己数十年的老人了,崔权言语上训斥了几句,就没有再惩罚白启。 “你去召集人手,除了盯着王府的人之外,暗中搜寻柳阳,明日早朝之前,一定要把柳阳带回来。” 末了,崔权强调了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 白启领命而去。 车队进入靖国公府,见父亲下马车后,脸色阴沉,崔咏宗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是不是喝多了,身体不适?” “你跟我来书房。”崔权看了他一眼,就往前院方向走。 崔咏宗急忙跟上。 后面的崔咏崀看见,也追了上去。 崔咏轩见状,急忙小跑着去追,唯恐漏掉什么重要的消息。 然而,崔权听到后面杂乱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呵斥道:“老大跟我来,你们都回去。” 崔咏崀停下脚步,无所谓地走了。 但崔咏轩很不甘心,站在原地看了很久也转身离去。 父亲真是偏心,有什么事只告诉长兄。 刚下马车的崔衡玥只远远地瞧见崔权的一片衣角,但见崔咏宗行色匆匆地追上去,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意。 看来,王文乾也不算太笨。 回后院的路上,崔衡玥看见杜娘子神色不安地跑到崔老夫人身边,附耳说了什么话,崔老夫人就调转方向,去了前院。 随后,大房的绣云也跑了过来,对着崔大夫人小声说了什么。 虽然崔大夫人什么也没说,但崔衡玥能从她脸上看出一丝紧张。 看来,府中任何事都瞒不过后院的两位掌权人。 到了分岔路口,崔衡玥恭送崔大夫人,就朝静兰苑走去。 回到静兰苑,温娘子早已等候在正房。 “事情如何?”崔衡玥一边往里走,一边问。 温娘子亦步亦趋:“一切顺利。” “橘红呢?” “她不知晓。” 听到这话,崔衡玥才露出笑容:“此事办得不错,你去一趟前院,转告他们,想吃什么就去庆宣酒楼,报我的名号。” 温娘子笑着告退。 屋中没有他人,水蓉忍不住问道:“元娘,这温娘子是何人?她似乎和你认识很久了。” “一个老朋友。” 崔衡玥回答完,就进了内室。 水蓉没有跟进去,因为崔衡玥没有下令,她站在原地,仔细琢磨崔衡玥那句话。 她记得,崔衡玥三个月大的时候就进了云悬寺,今年才离开,回到靖国公府。 能被崔衡玥称之为“老朋友”的人,那必定与崔衡玥相处很久,这人......肯定也在云悬寺呆过。 水蓉想起了跟崔衡玥一同下山的那些人,心中顿时明白温娘子的身份。 另一边,崔咏宗得知柳阳在王文乾手中,脸色大变:“父亲,您相信他的话?” 如此好的机会,王文乾不会对柳阳严刑拷打,暗中掌握崔府的秘密,待救出儿子再对崔府发难? 王氏和崔氏斗争了这么多年,崔咏宗不相信王文乾不会留一手。 崔权也不信,但此时此刻,他没有别的办法:“多派些人出去,无论如何,一定要在明日早朝之前找到柳阳。 “若救不出,就杀了。” 崔咏宗神情一滞,随即恭敬道:“是。” 他刚出书房,就碰上了崔老夫人:“母亲,您怎么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崔老夫人不答反问。 “父亲有事让我去办。”崔咏宗道。 崔老夫人心知肚明,冲他挥了挥手,就往书房走去。 书房中,崔老夫人得知事情经过后,恨恨道:“他们使阴招,咱们也不必手下留情。 “事不宜迟,我们应该先下手为强......” 崔权心中烦闷,打断她的话:“王氏若真的有把柄在我手中,我早就出手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崔老夫人一怔,随后又道:“没有把柄,那就造个把柄。” 这种事情他们又不是没有做过,容易得很。 看着崔老夫人那张阴狠的脸,崔权心中更烦:“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摄政王正等着抓我们崔氏的错处,此时出手,王氏完了,我们崔氏也完了。” 崔老夫人神色一僵,沉默了。 “你先回去吧,此事我会处理。”崔权身体后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 王府。 见王文乾比王老夫人后回府,王三郎等人以为王文乾肯定是在外面为救长兄的事奔波,是以,王文乾一回到府中,王三郎等人就迎了上去。 “大伯父,有办法救长兄了吗?” “父亲,长兄什么时候能回来?” “父亲......” 望着那一双双充满希冀的眼睛,王文乾心中涌起一丝愧意,他也不知道事情最终会如何。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大郎救出来。” 听到这句话,王府一众小辈放心不少。 这时,金娘子走了过来:“郎君,老夫人让您过去一趟。” 王文乾遂跟随金娘子去了王老夫人的房间。 “母亲——” 见母亲躺在榻上,伸手欲拿东西,王文乾急忙上前,把案上的茶杯递到母亲面前。 王老夫人接过茶杯,喝了一口,就将茶杯递回给王文乾:“现在可以说了吧?” 从摄政王出来之后,儿子就跟她说有事要办,她当时没问,想着回府她再细问。 王文乾放下茶杯,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将崔衡玥找他的事说了出来。 王老夫人越听越惊讶,听到后面,她激动地眼泪盈眶:“我就知道,玥玥心里是有我们的......” 那可不一定。 若真是站在他们这一边,就该将柳阳交给他,但崔衡玥并没有这么做。 况且,崔衡玥心里对王氏一族有怨气。 但对上母亲那双遍布鱼尾纹的泪眼,王文乾不敢说出这些话...... 第384章 夜审 从王老夫人院子出来,回到自己的书房中,王文乾刚坐下,楚子卫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阿郎,外面多了很多盯梢的人。” 王文乾一边唇角微勾,嘲讽地笑:“定是崔权的人,不用理会他们,随他们去。” 哼,这个老狐狸定是想从王府探知柳阳的下落,只可惜,他也不知道柳阳在哪里。 手腕翻转,王文乾盯着手中的令牌,在心中猜测崔衡玥会将柳阳藏在何处? 最好是藏严实一点,明日早朝之前不要让崔权找出来...... “阿嚏,阿嚏——” 崔衡玥连打两个喷嚏,抬手摸了摸鼻子,暗道:莫不是有人在骂她? 换了个姿势,手托腮,心里又在想:摄政王妃见到她送的生辰礼物,怎么没有私下里找她谈话? 难道是她猜错了? 但不管如何,摄政王妃见到她送的生辰礼物时,眼神异样,这就说明摄政王妃肯定知道什么内情。 看来,她得再找个机会去见见摄政王妃。 沉思了一阵,门外水蓉禀道:“元娘,该用晚膳了。” 崔衡玥来到膳厅,望着满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顿时食欲大开。 细细品尝了一番,崔衡玥突然看向门外:“宋三回来了没有?” 宋三,即宋卓行,这是他在靖国公府对外的名字。 水蓉回道:“还没有。” 崔衡玥目光一凝,这倒是有点棘手。 柳阳被劫,祖父派了大量的人手出去寻人,但同时也在调查府中的人,如果这个时候被祖父发现刚进府的仆人一日未归,祖父肯定会怀疑上宋卓行,说不定还会怀疑上她。 不行,她得想个万无一失的理由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正想着,温娘子出现在门外。 崔衡玥看着她捧着一叠纸包走进来,眼睛一亮。 “元娘,这是你交代宋三买的东西。” 随后,温娘子将纸包放在旁边的案上。 崔衡玥欣喜道:“宋三回来了?” “是。” 能将东西送进后院,就说明宋卓行已经安然无恙地通过了府中的盘问,她也不用再想理由了。 心中松了一口气,崔衡玥觉得自己还能再吃,遂拿起筷子,又吃了起来。 黑夜渐渐降临,靖国公府的人也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崔衡玥似是从梦中惊醒,又似乎只是在床上闭目养神,时机一到,她睁开双眼,下了床。 披上外衣,来到外室,温娘子已经等候多时。 “你没有眯会?”见温娘子精神抖擞的模样,崔衡玥不禁问道。 温娘子摇了摇头:“睡不着。” 多年的筹谋和等候,今日终于有机会往前一步,她如何睡得着? 崔衡玥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心境,抬脚往窗户方向走:“我们走。” 来到窗户边,她先是轻轻地打开一条缝,透过窗缝往外看,确定外面无人,才打开窗户,纵身而出。 温娘子紧随其后,跳窗出去之后,小心翼翼地关上窗。 两人隐身于黑暗之中,谨慎地穿过长廊,来到角落里的一间厢房前。 这本是一间杂物房,但崔衡玥刚搬进静兰苑时亲自检查过每一间房,每一个角落,她偶然发现这间杂物房里面另有乾坤,半旧的柜子下面藏了一间密室,里面收藏了不少酒。 当时,温娘子说:“听闻这座院子是原来的三夫人为你修造的,但你那时还未出生,你母亲绝不会猜测自己的女儿以后是个酒鬼。 “所以我猜这收藏的酒定是你母亲给自己准备的。” 崔衡玥越想越觉得温娘子说得对,若不是她母亲爱喝酒,为何要在这里建一个密室藏酒? 不过,祖父和祖母肯定不喜欢自己的儿媳妇是个爱饮酒的女人。 也许,父亲也不喜欢,所以母亲才这么做。 在云悬寺,她们有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酒了。 不过,母亲那时身体孱弱,根本就不能饮酒...... 崔衡玥回过神来,轻轻地推开房门。 温娘子站在门外,仔细观察了周围的情况,确认安全之后才进入房间,随即关好房门。 崔衡玥推开笨重的旧柜子,打开木板,一道木制楼梯出现在面前。 她掏出一颗夜明珠,弯腰踏上楼梯。 “跟上。” 崔衡玥站在入口处的楼梯上,回头看向温娘子,声音不由自主地压低。 温娘子将柜子推到前面,以作遮挡,然后进入密道。 “这个,哪来的?”温娘子看着崔衡玥手中的夜明珠。 崔衡玥一双眼睛盯着脚下,但她知道温娘子在问什么,便小声回答:“常山郡王送的。” 温娘子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看向脚下。 常山郡王出手这么阔绰,想必是看上了崔衡玥...... “到了。” 崔衡玥的声音将温娘子的神思拉了回来,她停下脚步,径直看向左前方。 那里有个人,就是她白日里和苏毕文联手抓的柳阳。 崔衡玥与温娘子对视一眼,随即稍稍加重了脚步声,一步一步朝着柳阳走过去。 其实崔衡玥和温娘子下楼梯的时候,柳阳就听到了声音,但他被喂了药,全身无力。 不仅如此,他手脚被缚,眼睛被黑布蒙着,嘴也被堵住,想呼救都没有办法。 但听到有人靠近自己,他拼命地扭动身体,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突然,脖子上传来一阵寒意,他感受到自己的脖子正被一把利器抵着,顿时停止挣扎。 崔衡玥将夜明珠递给温娘子,目光死死地盯着柳阳,用雌雄莫辨的声音说道:“不要大声喊叫,否则我杀了你。” 她稍加用力,柳阳脖子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细细的血痕。 随即,她又取出了柳阳嘴里的布团。 感受着脖子的湿濡和生疼,柳阳心中明白威胁自己的人并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只要他大声呼救,将必死无疑。 “唔......” 长久不喝水,一开口喉咙就生疼,柳阳艰难地吞咽口水。 “喝吧。” 唇边多了一个似是茶壶嘴的东西,柳阳连忙低头喝水,“咕嘟咕嘟”直喝到茶壶见底,柳阳才松开嘴。 “你是谁?为何要抓我?” 喉咙舒服了,柳阳迫不及待地打听来人的身份。 崔衡玥依旧用伪装的声音说:“你没有资格提问,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 “否则......” 她手下稍加用力,柳阳发出了一声痛呼...... 第385章 杀人不见血 周围很安静,还有浓郁的酒味,刚才他又听到踩木板的声音......柳阳回忆着醒来之后的情景。 尽管他看不见,也不能动,但凭这些线索,他现在所处的地方应该是一个存放酒的地方。 若是酒楼或者客栈之类的地方,存放酒的地方不可能如此安静,所以,这应该是在私人酒窖。 他这是在谁的宅子里? 来的人似乎有两个,声音听着很陌生,不知这两人是何身份? 柳阳一边在心中琢磨一边静等对方的问题。 刀架在脖子上,还能如此镇定,果然是崔权看重的人。崔衡玥心中提高警惕,开始审问: “我问你,崔权为何要派你去杀齐年广?” 柳阳心中一惊:这人居然知道是他杀了齐年广,还知道是国公爷派他去的? 这人究竟是谁?为何知道这么多事? 莫非......这人那晚也在齐府? 柳阳想起了那晚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嘴里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没有杀齐将军。” 居然不承认? 崔衡玥嗤道:“你以为你不承认就没事了?我有你杀齐年广的证据。” 柳阳僵住。 这人肯定就是那个救齐年广的黑衣人,不过......他那晚好像没有留下证据,这人莫不是在诈他? 柳阳故作镇定:“既然如此,阁下将我和证据送去大理寺便是,何须多言?” “自然是想知道更多的事情。”崔衡玥也没有隐瞒,坦率地说出自己的目的。 她玩味地看向柳阳微微握拳的手,缓缓说道:“你跟随崔权数十年,为他杀过的人不计其数,心狠手辣,绝不会轻易屈服。 “我也不是一个狠毒的人,不会对你动刑......” 这样的话,他什么也不会说。 当然,就算是对他用酷刑,他也不会说。 柳阳唇角微勾,露出鄙视的神情。 崔衡玥看见了,并未恼怒,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其实,你不用说,我也知道崔权为何派你去杀齐年广,不过是为了灭口罢了......” 柳阳唇角的笑逐渐凝固。 “你放心,我不会杀你,待明日,我还会送你回靖国公府......” 柳阳眸中闪过惊讶。 “不过,你回去之后还能不能保住性命,那我就不知道了。 “齐年广为崔权做了那么多事,只不过行事不周,但并未给崔权带来危害,崔权就命你杀了他。 “你落入敌人手中却平安回去,你猜,崔权会不会怀疑你?” 柳阳再次僵住。 这人若真的放了他,国公爷一定会怀疑他。 怀疑他泄露靖国公府的秘密,怀疑他被敌人策反...... 柳阳越想越心惊,这人好狠毒,杀人不见血。 离得这般近,崔衡玥自然能感受到柳阳的变化,她不禁露出得逞的笑:“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如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送你出晋阳。 “往后,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哈哈......”柳阳突然笑了几声,鄙夷道:“人生不过一死,即便我被国公爷怀疑,死在国公爷手中,我也心甘情愿。 “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什么都不会说。” 这么硬气? 崔衡玥正琢磨着怎样让柳阳屈服,后背衣服被人扯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见温娘子冲她打手势,示意她对柳阳用酷刑。 她冲温娘子摆了摆手,拒绝了温娘子的提议,又回头看着柳阳。 “崔权身边有很多为他卖命的人,但他最信任的是白启和你。 “白启一生未娶妻,但他有个侄子在靖国公府当差,白启视他如亲子。 “你也未曾娶妻,膝下也未有孩子,甚至你身边也没有亲人。 “无父无母无儿无女无亲友,吃喝嫖赌你也不沾,一个没有弱点没有软肋的人不好控制,这样的人,崔权绝对不会重用。 “但崔权信任你,就说明你有软肋在他手中......” 说到这里,崔衡玥注意到柳阳的嘴抿得紧紧的,气息比之前粗重。 他慌了。 崔衡玥笑了:“我调查你很久了,也早已清楚你的软肋是什么。 “我今日不光是派人掳走了你,还派人劫走了你的软肋,你若是听话,我就把你的软肋还给你。 “如何?” 柳阳的神情突然变得激动,他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突然闭上。 再张开嘴巴的时候,柳阳已经镇定下来:“呵呵,小子,你想骗我还嫩了点。 “若真是像你说的,你怎么可能在这里跟我说这么多?直接带来就是了。” 真是个老狐狸,行事说话滴水不漏。 被揭穿后,崔衡玥也并未气恼:“柳副统领果然聪明,没错,你的软肋现在不在我手中。 “但是我能让人从靖国公府把你掳走,就能从崔权手中抢走你的软肋。 “这样吧,我们来做个交易,你回答我的问题,我帮你救你的软肋,然后送你出城,如何?” 柳阳默了一瞬,随即冷笑:“不必费唇舌,我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和你做交易。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闻言,温娘子抬起手,欲将手中暗器掷出去,却被崔衡玥按住。 崔衡玥冲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收起手中短刀,对柳阳说:“你是个硬汉,我佩服。 “不过,我希望你不会后悔今日的决定。” 说完,拉着温娘子往楼梯走去。 出了房间,温娘子忍不住问道:“你为何不让我对他动手?” 这么好的机会,她们却什么都没有问出来,太可惜了。 “回去再说。” 崔衡玥示意温娘子跟上,就往来时的路走去。 两人回到房间,温娘子旧事重提:“你为何不让我对他动手?他的骨头再硬,我相信在酷刑之下,他也会撑不住,将秘密吐出来。” “不会。”崔衡玥取走炉子上的铜壶,将热水灌进茶壶中,又倒了两杯热茶。 一杯推到对面,一杯自己喝。 温娘子在她对面坐下:“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先喝茶。”崔衡玥指了指她面前的茶杯。 温娘子无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然后执拗地望着崔衡玥。 唉—— 性子太急了。 崔衡玥轻轻叹了口气:“一个有软肋的人容易被人控制,为了保护软肋,宁死也不会屈服,白启和柳阳就是这样的人。” “......”温娘子回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柳阳有软肋?” 崔衡玥露出浅浅的笑:“那都是我猜的,不过他没有反驳,就说明我猜对了。” 这也行? 温娘子很无语。 第386章 蛰伏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差点暴露身份,温娘子心想总要问一点秘密出来,方才值得。 但是,崔衡玥只是问话,划破了点皮,什么也没问出来,温娘子觉得很不甘心。 “明日一早你真的要放了他吗?” 见崔衡玥点头,温娘子噌地站起来:“那我再去审问一次。” 这么好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等等,你听我说。” 崔衡玥急忙拉住温娘子,把她按在椅子上坐下:“你不要心急,刚才你也看见了,现在去问是问不出什么的。 “你放心,我有办法让他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 温娘子挑眉,不太相信的样子:“你虽然猜到柳阳有软肋,但你根本就不知道他的软肋是什么?你怎么让他吐出秘密?” 见她不相信自己,崔衡玥在她身边坐下,耐心说道:“能让崔权信任这么多年,柳阳能力自是不一般。 “虽然他刚才说话滴水不漏,什么也没有透露,但我猜,他的软肋是人。” 人? 温娘子不知道崔衡玥为何会这么猜,她提醒崔衡玥:“你刚才也说了,柳阳孤身一人,怎么可能有软肋?” “......” 崔衡玥神情一滞。 沉默了数息,崔衡玥坚定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软肋,让他把崔权的秘密吐出来。 “如果找不到,我亲自把他抓起来,送到你面前。” 话说到这里,温娘子也不好说什么,只得同意。 ...... 翌日。 进宫的马车上,陈临煜看着悠哉悠哉饮茶的陈湛,不解地问:“父亲,这人分明就是替罪羔羊,您为什么不让我继续查下去?” 陈湛没有看他,直到喝完杯中的茶,才放下茶杯,缓缓说道:“这是崔氏和王氏之间的斗争,王文乾不可能看着自己的儿子牺牲。 “何况,凶手并不是王氏的人......” 陈临煜琢磨了一下,惊喜道:“父亲,您知道真凶是谁?” “崔权派人杀的。” 陈湛说得淡然,陈临煜心中却受到了不小的震荡。 沉默了一瞬,陈临煜小心翼翼地试探:“既如此,父亲为何不让我查下去?您不是也希望削弱崔氏在朝堂上的势力吗?” 削弱世家,巩固皇权,这不是父亲一直在做的事吗? 陈临煜不太明白。 见儿子满脸疑惑,陈湛解释道:“崔权是个老狐狸,从前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这次的事兴许就是个意外。 “证据不足,就算让你查下去,你也找不到崔权的证据,反而会打草惊蛇。不如就此放手,让崔氏和王氏去斗。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何况只有他们乱起来,我们才能找到他们的错处。” 陈湛倒了两杯茶,一杯递给长子:“你记住,若是不能一招毙命,就要继续蛰伏。” 陈临煜握紧茶杯,感受着掌心的温度,神情变得坚毅:“儿明白了。” 一时的输赢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的胜利。 马车在宫门处停下,禁卫军见是摄政王的马车,立刻放行。 早朝开始,不等皇帝开口,陈临煜就出列禀道:“陛下,臣已经抓到杀害齐将军的凶手......” 此言一出,周围的官员齐刷刷地看向陈临煜。 没想到瑞王世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能干,短短几日就破了案,抓到了真凶,不愧是摄政王的儿子...... 众官员看着陈临煜的眼神中透着欣赏、钦佩、垂涎......恨不得这是自家的儿郎。 皇帝眸中露出欣赏,挑眉问:“那凶手是谁?” 陈临煜不紧不慢地回答:“是齐将军身边的心腹护卫——邱山。” 话音刚落,后面的官员就交头接耳起来: “怎么可能是他?我听说此人是齐将军从战场上救回来的,对齐将军最是忠心,他不可能杀齐将军。” “是啊,我听说此人跟着齐将军已经有十年,齐将军对其非常信任,若是此人居心叵测,要杀齐将军随时都能得手,他为何现在才杀齐将军?” “对,我觉得这件事很可疑......” 听着后面的议论声,陈临煜拔高声音,对皇帝说:“陛下,刚开始臣也不相信,但随着臣深入调查,发现邱山与工部侍郎叶志诚有着不为人知的关系......” 周围安静下来。 陈临煜的声音还在继续:“邱山原是幽州人士,十年前,边境大战,邱山所在的村子被毁,家破人亡,只有他因为参军逃过一劫。 “但他在战场上也差点丧命,幸亏齐将军救了他,从此之后,他就跟着齐将军。 “年初,他发现自己的阿姐没有死,但沦落至青楼,齐将军知道后,就为他阿姐赎身,并纳入后院。 “不久之前,齐将军发现邱山的阿姐与叶侍郎有染,一气之下,就杀了叶侍郎。 “邱山为阿姐求情,齐将军心软,饶了邱山的阿姐。 “但不知为何,第二天,齐将军毒杀了邱山的阿姐,因此邱山雇凶灭齐府,以泄心头之恨。” 众官员听得入了迷,一时之间没有反应。 “没想到......事情真相是这样。” 皇帝感慨了一句,吩咐道:“把证据呈上来。” 陈临煜遂奉上证据。 这时,摄政王突然开口:“邱山本是齐年广的心腹,以他在齐府的地位,齐府的人必定很相信他的话,上当也在所难免。 “只不过,齐府上下百余人,邱山一人杀不尽,不知他雇来的杀手此时在何处?” 陈临煜恭敬道:“回禀摄政王,齐府灭门那晚,邱山雇来的杀手除了当场丧命的,剩下的在巡防营的追捕下,也悉数丧命。 “罪魁祸首邱山杀了齐将军,自己也深受重伤,昨日已经不治身亡。” 凶手死了,雇来的杀手也死了,而齐府上下皆丧命,这是两败俱伤啊。 不少官员唏嘘不已,但也有官员心存疑虑,但因为查案的是瑞王世子,不敢出言。 皇帝看完证据,却问:“陈世子,听说你把兵部尚书的长子关入了大理寺大牢,他与此案有什么牵连?” 陈临煜面露羞愧:“陛下恕罪,齐将军被杀那晚,王大郎曾出府散心,因为太过巧合,臣就请王大郎去大理寺协助调查。 “好在如今水落石出,查明了王大郎所言不虚,他是清白的,臣已命人将王大郎送回府。” 回府了...... 王文乾垂下眼眸,心中稍安。 皇帝看向陈湛:“摄政王,不知您对此案有何看法?” 陈湛恭敬道:“陛下聪慧,心中自有决断。” 这是让他做决定? 皇帝沉思了片刻,高声宣道:“这件案子既然已经水落石出,那就结案吧......” 第387章 信守承诺 结案之后,皇帝又宣布了新的任命,空缺的工部侍郎由工部郎中升任,刑部侍郎则由郭毅辉升任。 散朝后坐马车回府,崔权忍不住骂道:“王文乾那个狂妄小儿,居然敢威胁我?日后我定要让他好看......” 一通怒骂,直到崔权骂累了,崔咏宗才开口说道:“父亲息怒,一时的输赢并不算什么,好在那新任命的刑部郎中和工部郎中都不是王氏的人。” 提到这件事,崔权心中稍感安慰,但他仍然不开心。 “那新任命的刑部侍郎郭毅辉出身于寒门,目前保持中立,我们还可想办法拉拢。 “但那新任命的工部侍郎是摄政王的人,这一局,崔氏和王氏都输了。” 崔咏宗沉默了。 这一局虽然让摄政王渔翁得利,但总好过工部侍郎的官位落在王氏手中。 崔权又道:“多派点人去王府,早点把柳阳接回来。” “是。” 崔咏宗随即离开父亲的马车,吩咐朱璘多带些人去王府。 于是,王文乾刚回府,护卫就来报:“阿郎,崔侍中的人求见。” 王文乾心知肚明,对护卫说:“你让他们转告崔侍中,我答应过的事一定会做到,还请靖国公和崔侍中在府中安心等候。” 朱璘听到护卫转告的话后,心中怒火滔天,但碍于柳阳在对方手中,不得不隐忍:“还望王尚书遵守诺言。” “我们走。”朱璘带着一众护卫愤然离去。 回到靖国公府,朱璘当着崔权和崔咏宗的面,复述了王文乾的话,气得崔权直拍桌子。 “这个狂妄小儿,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真是可恶......” 崔权噌地站起来:“不行,不能再让柳阳留在他们那里。” 多留一日,柳阳说不定会将崔府的秘密全都吐出来。 越想越着急,崔权吩咐长子:“阿宗,你现在去一趟王府,亲自把柳阳带回来。” 人在着急的时候就容易出错,崔咏宗劝道:“父亲稍安勿躁,柳阳若是真的背叛您,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王文乾恐怕都知道了,早点晚点也没什么区别。 “若是柳阳没有背叛您,我们也不必急在这一时。 “陛下刚断了案,此时不宜生风波,我们还是等一等吧。 “若是今晚坊门关闭之前,王文乾还不把人送过来,我就亲自去找他算账。” 听了这番话,崔权烦躁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 南市某茶楼上,崔衡玥坐在雅间的窗户边,看着王文乾大步走进茶楼。 她收回目光,落在手中茶杯上。 苏毕文知道她要来见王文乾,吵着要一起来,但她拒绝了苏毕文的要求,安排姚十三做了车夫。 经过昨晚温娘子的反应,崔衡玥觉得不能让他们跟仇人见面,否则他们忍不住要报仇,会坏了她的计划......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崔衡玥的思考,她看向房门:“进来吧。” 房门打开,王文乾闪身进入,迅速将房门关好。 他径直走到崔衡玥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也不说话。 崔衡玥抬头仰望他,见他握拳抵唇咳嗽了两声,一副威严赫赫的模样,她不禁暗想:他该不会是等着她叫舅父吧? 那他就想多了,她可不会叫他“舅父”。 “王尚书,请坐。”崔衡玥伸出手,招呼王文乾坐下喝茶。 王文乾神色一僵,不自然地撇开脸,在崔衡玥对面坐下。 这个臭丫头,真是没有礼貌。 “看王尚书春风满面,应该王大郎回府了吧。” 崔衡玥将一杯热茶放在王文乾面前的案上,继续说道:“既然王大郎已经回府,那王尚书也该履行自己的诺言了。” 提起承诺,王文乾神色一凛:“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好,那我就开始了。” 崔衡玥喝了一口茶,端正坐好:“听说云州大都督王大都督曾亲自将苏祁远的孙儿送到云悬寺的南殿,之后还去见了楚王......” 说到这里,她停下来盯着王文乾看了一会儿。 正当王文乾被她看得莫名其妙想发问的时候,她又继续说道:“我自小就生活在云悬寺,这件事王家人很清楚,我就不多说了。 “我想说的是后来我与苏祁远的孙儿苏小郎君相识,他告诉我他祖父当年遭人陷害,被冤枉通敌卖国以致满门抄斩。 “他说的是否属实?” 王文乾犹豫了一下,终是点头:“没错,苏祁远将军确实是被人陷害的,他没有通敌卖国。” 果然是这样。 崔衡玥心情有点激动,继续追问:“陷害苏祁远将军的人是谁?是现在的云州大都督吗?” “当然不是。” 一听自己的父亲被冤枉,王文乾很愤慨:“苏将军与我父亲情同手足,我父亲怎么可能陷害他? “一定是苏毕文那个臭小子这么跟你说的吧?” 越说越气愤,王文乾忍不住拍了一下案几:“那个臭小子真是不识好歹,若没有我父亲,他早就死了,居然还敢在外面造谣,冤枉我父亲,真是岂有此理!” 说着,又拍了一下。 崔衡玥静静地看着他。 王文乾突然看了过来:“你不相信我?” 崔衡玥语气淡淡:“你和苏毕文各执一词,我也不知道我该相信谁,不如你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我再好好想想,我应该相信谁。” 这本就是他的承诺。 王文乾整理好情绪,冷静下来,缓缓说道:“当年父亲随苏将军出征的时候,母亲带着我们几个兄弟留在京师。 “消息传回京师,我们都不相信,因为苏将军一向是个忠正刚直的人,他绝对不会背叛朝廷,做出通敌卖国的事。 “但当时证据确凿,又是太祖皇帝亲自断案,大家相信了这件事。 “父亲虽有疑虑,但无力回天,听说苏府还有一个丫鬟怀着苏家的血脉,便动用了王氏的力量暗中护送这名丫鬟出京。 “不过,后来出了点意外,父亲失去了他们的下落。 “再见面时,却是苏毕文来刺杀他,后来的事情,你应该都清楚了,父亲抓住了苏毕文,亲自把他送去了云悬寺......” 说到这里,王文乾突然停下来,据他所知,崔衡玥在云悬寺的时候,父亲只去过一次南殿,就是送苏毕文的那一次。 他的目光忽然变得很复杂,似忐忑,似紧张,似期待:“父亲那次去南殿......你有见过他吗?” 崔衡玥唇角划过一丝冷笑:“你说呢?” 看她这副模样,定是没见过了。 父亲也真是的,好歹是自己的外孙女,既然去了南殿,怎么就不能去看一眼呢? 王文乾这会儿终于明白崔衡玥刚才提到这件事时,脸上为什么会露出那种表情...... 第388章 归来 年轻气盛时,王文乾也曾怨恨过自己的二妹,但时间长了,那些怨恨也就慢慢地消散了。 那一日,二妹的死讯传回京师,他还为此神伤了很久。 毕竟是自己曾经宠爱的亲妹妹...... 但他没想到父亲的心更冷,明知道女儿缠绵病榻,且近在咫尺,父亲都没去看一眼。 还有他那可怜的什么都不知的外甥女,父亲也没去看过一眼。 王文乾看向对面的少女,明眸皓齿,相貌有八分随了崔咏轩,但她的眼神与气质跟二妹很相似,尤其是她跟二妹一样,眉尾下同样的位置都有一颗小黑痣...... 见王文乾看她的眼神忽然间变得迷离,崔衡玥就知道他想起了她的母亲,她有点生气。 但凡王家人对母亲有一丝丝的亲情,母亲也不会死得那么惨。 “咚——” 崔衡玥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案上,冷声道:“当时太祖判定苏将军通敌叛国,都有什么证据?” 王文乾回过神来,收起那些胡思乱想,回答她的问题:“一封苏将军写给敌将的书信和一份兵力部署图,还有几名随行出征的将领的供词。” “这些东西现在在哪里?” 听到这个问题,王文乾心中一惊:“你想干什么?” “我要干什么,与你王氏无关,你只管告诉我就是了。”崔衡玥见他不回答,又提醒他:“记住你自己许下的承诺。” 王文乾握了握拳头,又缓缓松开:“证据都在刑部。” 唯恐崔衡玥不知天高地厚要去刑部查看证据,王文乾提醒她:“不是我危言耸听,刑部乃是京师重地,守卫森严,贸然闯进去一定会被当成刺客。 “到时候恐怕还没看到证据,命就没了。” 崔衡玥冷嗤:“谁说我要去刑部查看证据了?” 王文乾:“......” 不去最好。 崔衡玥站起来,从书案上取来笔墨纸砚,将纸展开,又把毛笔递给王文乾:“把指证苏将军通敌卖国的那几名将领的名字写下来。” 王文乾接过毛笔照做。 接过名单后,崔衡玥扫了一眼,又让王文乾将那些将领的情况告诉她。 之后,崔衡玥又问起了自己的姨母:“你可知当年荣贵妃是怎么死的?” 王文乾瞬间变了脸色,眼神冰冷:“我只答应告诉你苏祁远将军的事,没答应你别的事。” 提都不愿提? 崔衡玥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放弃了打探消息。 她收好名单,淡淡道:“那我就不送王尚书了,王尚书请便。” 王文乾起身就走,但走到门口,他突然停下,又走回来:“能否把柳阳交给我?明日我再将柳阳送回崔府。” “你说呢?”崔衡玥面无表情地反问。 王文乾自觉没趣,默默地离开雅间。 崔衡玥坐马车刚进侧门,苏毕文就迎了上来。 待马车停稳,崔衡玥还未下马车,苏毕文就迫不及待地问:“事情如何?” “此处说话不方便,晚上你来静兰苑。”崔衡玥丢下这句话后就往静兰苑去了。 姚十三伸手拍了拍苏毕文的肩膀,安慰他:“元娘出手必不会落空,耐心点,再等等。” 苏毕文知晓目前处境,只好按捺下心中的焦急,耐心等待黑夜的来临。 靖国公府中还有人在焦急地等待,那就是崔权,他时不时就要问一句:“柳阳可有消息?” 每次得到的都是“没消息”,崔权气得破口大骂,将王文乾骂了无数次。 直到黑夜降临,有护卫来报:“国公爷,柳副统领回来了......” “他在哪里?” 崔权话音刚落,崔咏宗就从外面走进来,先喊了一声“父亲”,走在他后面的是曾铭和柳阳。 “国公爷——” 柳阳挣脱曾铭的搀扶,“噗通”跪下。 见柳阳脸色难看,似乎是受了伤浑身没有力气的模样,崔权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搀扶他,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将手缩了回去。 崔权冲屋内的护卫挥了一下手。 曾铭立刻带着其他的护卫离开书房。 白启要走,却被崔权叫住:“白启,你去叫府医过来。” “多谢国公爷。”柳阳心中感动,连忙谢恩。 崔权:“起来说话吧。” 三人坐下,崔权开口询问:“你可知绑架你的人是谁?” 柳阳身体发软,但他还是强撑着站得笔直,垂着头回答:“昨日我刚出这座院子,就碰上了两个人。 “他们穿着府中管事的衣服,蒙着面偷袭我,对我用了毒烟,迷晕了我。 “之后我再醒来时,我的手脚已经被绑住,眼睛被蒙住,嘴巴也被堵住,我根本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但是我闻到了浓郁的酒味,后来有人来审问,我听到了他们下楼梯的声音,我猜我被关的地方应该是个酒窖。” 酒窖? 崔权和长子交换了一下眼神,继续问道:“你的意思是从始至终,你没看见过他们的容貌?” “是。”柳阳如实回答:“他们行事缜密,抓我的时候未曾露脸,送我回来的时候又迷晕了我。 “从始至终,我没有见过他们的脸,也不知道他们是谁。 “刚才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在后巷。” 说到这里,柳阳再次跪下:“属下无能,被歹人抓走,还不知他们的身份,实在没脸见国公爷,还请国公爷责罚。” 崔权:“抓你的人是王氏的人。” 什么? 柳阳惊讶地抬起头,幕后之人是王氏,似乎很合乎情理,但又有一点蹊跷。 还未琢磨透,只听崔权又问:“他们问你什么了?你又说了什么?” 来了。 柳阳心中一凛,全身紧绷:“回禀国公爷,他们知道杀齐年广的人是我,也知道是您指使我。 “他们想知道您为何要派人杀齐年广,但我没说,我也没有承认杀人。 “国公爷,我什么都没说......” 这时,白启出现在门口:“国公爷,陈大夫来了。” “进来。” 白启守在门口,陈大夫背着药箱走了进来。 崔权吩咐道:“先给他看看身上的伤。” 陈大夫道声是后,就放下药箱,先是检查了柳阳的身体,又给他把脉。 “国公爷,柳副统领身上没有伤,但脉象有点虚弱,应该是体内迷药还未完全消散的缘故,休息一下就能恢复。” 崔权脸色顿变:“除了迷药,没有其他的伤?” “没有。”陈大夫很肯定地回答。 崔权的脸色更难看了。 第389章 自断臂膀 王文乾抓了他的心腹,却没有用严刑逼问,这怎么可能? 崔氏与王氏明里暗里斗了数十年,平日里抓住对方一个小小的把柄,也要往死里整对方。 如今这么好的机会,王文乾怎么可能不想方设法从柳阳嘴里挖点秘密出来? 若换作是他,他定会严刑拷打,让对方把所有的秘密都吐出来。 所以,柳阳落到王文乾手里,还能安然无恙地回来,分明就是王文乾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柳阳却说自己什么都没有告诉王文乾,这分明就是在撒谎。 居然敢骗他! 崔权越想越愤怒,一掌拍在桌子上,本想狠狠地教训柳阳,却突然顿住。 不行,他不能现在就揭穿柳阳,否则会打草惊蛇...... 于是,在几人或惊讶或惶恐的目光下,崔权顺势骂道:“王文乾这个狂妄小儿,居然敢闯入我府中劫走我的人,我定要叫他好看。” 话落,他走到柳阳身边,轻轻地拍了拍柳阳的肩膀:“宁死不屈,有我崔氏的风骨,好样的。 “不过,今日之事也暴露了府中的问题,防卫还是太薄弱。” 崔权松开手,走回座位:“白启,柳阳,你们重新部署府中护卫,我不希望府中再出现刺客。” 白启只觉得肩上责任沉重,恭敬领命:“是。” 柳阳则是狂喜,他原本以为刺客故意不伤他,国公爷会怀疑他,但没想到国公爷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仍然将府中防卫交给他和白启。 “是。”柳阳声音中透着激动。 崔权暗中给白启使了个眼色,又挥了一下手:“去吧。” 二人随即离开了书房。 当书房中只剩下父子二人,崔权阴沉着脸坐下,骂了一句“可恶”。 虽然这句“可恶”没有点名,但崔咏宗察觉出了父亲的心思。 他去沏了一杯热茶,递到父亲的面前:“父亲请息怒。” 崔权顺手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父亲,您是怀疑柳阳了吗?”见父亲伸手,崔咏宗连忙接过茶杯,放置一旁。 喝了一口茶,崔权心中的愤怒已经消减了不少,但他的脸色仍然很难看:“对于我的人,王文乾从来都不会客气。 “柳阳能全身而退,不仅仅是因为王文乾要我救王大郎,不得不放了柳阳,也是因为他从柳阳嘴里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或许不是全部,但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崔咏宗没有接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 但沉思了一阵,崔咏宗又道:“父亲,您说这一切会不会是王文乾故弄玄虚?” 见父亲看过来,面带疑惑,崔咏宗解释道:“或许柳阳说的都是真的,他什么都没说,王文乾也什么都不知道,仅仅是用柳阳换回了王大郎的平安。 “而他故意不伤柳阳,就是想让我们怀疑柳阳,自断臂膀。” 崔权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他面露鄙夷:“王文乾一介莽夫,会有这等智谋?” 那可不一定。崔咏宗在心里回答。 见儿子没接话,崔权认真想了想这个可能,最后还是觉得不可能:“王文乾曾跟我说过,若我不交出凶手,让王大郎平安归家,他就会将崔府的秘密传得人尽皆知。 “他当时的样子不像说话,他肯定是从柳阳嘴里得到了一些秘密。” 崔咏宗沉默了。 当时他不在场,不知道父亲和王文乾究竟谈了什么,但父亲这样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崔咏宗顺势问道。 崔权想了想,吩咐道:“你派人暗中盯着王府的人,他们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 “还有,留意各个城门的动向......” 听完吩咐,崔咏宗立刻去部署。 另一边,白启扶着柳阳出了书房后,柳阳就挣脱了白启的手:“统领,我现在没事了,我们去你房里商量一下府中的防守吧。” 白启微微笑道:“昨日国公爷从摄政王府回来之后,就亲自做了部署,又从庄子上调了一些护卫过来。 “那些护卫今日一早就进了府,大爷也做了安排,我们只要加强巡视就行了。 “陈大夫说你体内还残存着迷药,身体还未恢复,你先回房好好休息,这件事就交给我。” 说着,不容拒绝地伸手“扶着”柳阳往前走。 柳阳被迫跟着白启往前走,但他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 白启虽然是护卫统领,地位在他之上,但平时他们两个亲如兄弟,有话直说,从不会拐弯抹角。 但刚才,白启的笑容有点勉强,言语也不磊落,分明是在防备他。 他是护卫副统领,也是国公爷的心腹,若没有国公爷的吩咐,白启不可能这么对他。 国公爷......已经怀疑他了。 认识到这一点,柳阳觉得很委屈,他对国公爷忠心耿耿数十年,为国公爷出生入死,却没想到一次绑架,国公爷就开始怀疑他。 只要国公爷心中有了怀疑的种子,就很难消除。 柳阳很失落,也很恐惧,他跟着国公爷数十年,太清楚那些被国公爷怀疑的人的下场。 他也会是其中的一员...... “到了。” 白启松开手,轻轻地拍了一下柳阳的肩膀:“好好休息。” 说完,转身离开了。 柳阳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随即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慢慢地走到床边,躺上去,闭上眼睛思考后路。 ...... 夜深人静时,苏毕文独自潜入上次相聚的厢房,没想到崔衡玥和温娘子已经在厢房中等候他多时。 “王文乾都说了什么?”苏毕文走到她们面前,还未坐下,就迫不及待地问。 崔衡玥也不含糊,将王文乾说的一五一十地告诉苏毕文。 “这就是那些指证你祖父的将领名单。”崔衡玥从袖子里掏出名单,递给苏毕文。 温娘子离得近,多看了两眼,从上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 苏毕文迫不及待地接过名单,认真看起来。 看完之后,他忍不住攥紧了拳头:“这些人......可恶!” 那些将领都是他祖父的亲信,难怪太祖皇帝那么轻易就结案了。 “他们在撒谎,我祖父绝对不可能背叛朝廷,背叛百姓。”苏毕文死死地攥着名单。 温娘子很明白他现在的感受,但她说不出安慰的话,只说道:“你相信没有用,我们相信也没有用。 “必须找到证据证明苏将军的清白,否则永远翻不了案......” 第390章 被盯上了 说到证据,苏毕文手中的名单被攥得不成形。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寻找证据,可是数十年前的案子,当初的证人也都离开了京师,他去哪里寻找? “要是能看到卷宗就好了。”温娘子突然叹道。 苏毕文眼睛一亮:“王文乾说当年的证据都保存在刑部,我潜进刑部看看,说不定能找到线索。” 温娘子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苏毕文听了想要潜入刑部,当即泼他冷水:“刑部是重地,有重兵把守。 “那里不像靖国公府,里面没有人接应你,万一被发现,你的身份就会暴露,到时候你还没为你祖父翻案,你自己就被处死了。” 苏毕文脸上的欣喜逐渐凝固。 崔衡玥扫视了他们一眼:“卷宗的事,我来想办法。” 听见这话,温娘子激动起来,眼睛闪闪地看着温娘子。 崔衡玥明白她的意思,向她承诺:“如果有机会,我也会看看你祖父的案子。” “多谢。”温娘子感激道。 苏毕文却问:“你不会也想潜入刑部吧?” “当然不是。”崔衡玥用嫌弃的目光看了他一眼:“我可不会自不量力。” 苏毕文讪讪地移开目光,不与她对视。 屋中沉默了一阵,崔衡玥突然开口:“我放了柳阳,崔权必定会对他起疑心,不管是崔权还是柳阳,他们一定会有所行动。 “从今日起,你们安排人轮流盯着他们,有什么异动及时来报。” 崔衡玥的目光很坚定,她说:“我有预感,我们很快就会知道柳阳的软肋是谁。” 找到柳阳的软肋,再将其控制住,就能控制柳阳,到那时,就不怕柳阳什么都不说。 ...... 靖国公府外不远处的巷子里,润竹正在向宋卓行禀报:“三郎,我们被人盯上了,宅子外面全是高手。” 他一边说,一边用袖子去擦额头上的汗水。 为了甩掉那些耳目,他和青竹绕了很远的路,最后由青竹引开他们,他才能站在三郎面前。 宋卓行心里惦记着今晚去见崔衡玥一面,了解一下她和王文乾之间的事,并未把润竹说的事放在心上。 他望着靖国公府的方向,心不在焉地问:“可有调查过那些人的身份?” 润竹:“调查过了,是摄政王的人。” 宋卓行猛地回头,神情诧异:“是陈湛派来的人?” “是。” 宋卓行眼神微动:“看来,他很快就会见我了。” 闻言,润竹神情激动起来,这不正是三郎期待的事情吗? “你先回去,不必避着他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宋卓行吩咐完,就离开了巷子。 第二日一大早,宋卓行找了个借口前往静兰苑。 “元娘,宋三来了。”水蓉禀道。 没有召唤,他来干什么? 崔衡玥一边在心里琢磨,一边吩咐水蓉:“让他进来。” 水蓉把宋卓行领进来后,就主动退出了房间,守在门外。 “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是有什么事吗?”在宋卓行坐下之后,崔衡玥将一盘糕点推到他面前。 糕点发出诱人的香味,宋卓行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再看盘子里的糕点小巧精致,就像他曾经在云悬寺吃过的糕点,他目光微讶:“这是......穆水娘子做的糕点?” 莫非穆水也来了京师? 崔衡玥斜睨了他一眼:“想什么呢?你当什么人都能下山?这是水蓉做的,穆水娘子曾经教过她厨艺。” 原来是这样。 宋卓行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放入嘴里,嚼了嚼,果然是一样的味道。 看来,水蓉在厨艺上还是挺有天赋的。 宋卓行往门外看了一眼,又拍掉手指上的碎屑,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宅子被摄政王的人盯上了,我怕他们找到这里来。 “你想个由头把我打发出去,等我摆平了这件事再回来帮你。” 摄政王怎么会盯上他? 崔衡玥略一沉思,想到了摄政王妃生辰宴上的事,顿时就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好,你自己小心点。” 宋卓行突然倾身向前:“你在关心我?” 崔衡玥瞪过去:“我怕你死了,没人给我跑腿。” 明明就是关心他,还不承认。 宋卓行咧开嘴笑:“你放心,我一定会平安回来。” 崔衡玥:“......” 随后,崔衡玥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宋卓行打发出府。 这日散学后,崔衡玥正准备回静兰苑,崔三娘笑着走过来。 “长姐,我要出府去逛一逛,一起去吧。” 崔府的小娘子出去逛街无非就是买首饰和衣服,崔衡玥对这些不感兴趣,对崔三娘说:“我还有课业要做,就不去了,你找其他姐妹去吧。” 一听崔衡玥不去,崔三娘急了,上前挽住崔衡玥的手臂,轻轻地摇了摇:“长姐你这么聪明,回来做课业也来得及。 “你就陪我出去逛一逛吧。” 崔衡玥眉梢微挑,直直地盯着崔三娘看。 在崔府,她与二娘感情最好,有时候会约着出去逛逛,但跟其他姐妹,她从来没有和她们一起出去逛过。 事出反常必有妖。 “长姐,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崔三娘被崔衡玥看得心里直打鼓,强扯出笑容。 崔衡玥语气淡淡:“你想去哪里逛?” “......珠满轩。”崔三娘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 崔衡玥笑了:“好,我陪你去。” “多谢长姐。”崔三娘开心地笑了,挽着崔衡玥就往外走。 崔衡玥用巧劲挣脱崔三娘:“等等,我先去跟祖母说一声。” “不用去了,我已经派人跟祖母请示过了,她同意我们出去。”崔三娘道。 看来是早有准备,那她就去看一看,她们到底想干什么。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跟着崔三娘往外走,一边吩咐水蓉去准备马车。 崔三娘连忙说道:“长姐,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我们坐一辆马车吧。” 崔衡玥默了一瞬,答应了,但她暗中冲水蓉使了个眼色。 离开学堂后,水蓉悄悄地去了一趟马房,对姚十三说:“元娘要出去,她坐三娘的马车,你驾马车在后面跟着。 “远一点,不要让人发觉。” 姚十三点头答应,随即去准备。 崔衡玥和崔三娘坐马车来到珠满轩,她们刚一进去,掌柜张五郎就迎上来,小声道:“东家,摄政王妃要见您,就在楼上......” 第391章 解除误会 崔衡玥看向身旁的崔三娘,目光锐利:“你早就知道了吧?” 崔三娘心虚地垂下头,没有说话。 她就知道三娘有问题。 崔衡玥收回目光,吩咐张五郎:“今日崔三娘在珠满轩买的东西照原价结算,不许优惠。” “是。”张五郎恭敬应下。 崔三娘听见了,抬头想跟崔衡玥说说情,但对上崔衡玥那双冷漠的眼睛,话顿时憋了回去。 算了,这次为姨母办事,姨母送了不少珠宝给她,这点钱就算了,反正她也不差这点钱。 这样一想,崔三娘的心情又好了起来,她伸手去挽崔衡玥的手臂:“长姐,我也是被逼的。 “她是摄政王妃,又是我姨母,长辈有命,我哪敢不从?” 崔衡玥心知肚明,何况她正等着摄政王妃来找她,顺势说道:“下不为例。” “是,长姐,我保证没有下次。”崔三娘答应之后就开开心心地去挑首饰。 崔衡玥让张五郎在楼下看着铺子,她带着水蓉往楼上而去。 “崔小娘子。” 守在雅间门口的徐嬷嬷看见崔衡玥,对她行了一礼:“王妃在里面等你,进去吧。” 让进崔衡玥,见水蓉要跟着进去,徐嬷嬷伸手拦住了她:“王妃只见崔小娘子一人。” 崔衡玥停下脚步,回头吩咐水蓉:“你留在外面吧。” 于是,水蓉跟徐嬷嬷留在了外面。 崔衡玥一步一步地走到摄政王妃面前,恭敬行礼:“见过王妃。” “坐,尝尝我煮的茶。”摄政王妃面带微笑,热情地招呼崔衡玥。 崔衡玥顺从坐下,低头看向那些茶具,奢华精致,不是她铺子里的茶具。 又看那茶叶,是顶级的君山银针,暗叹京师的皇亲国戚出门就是讲究。 崔衡玥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王妃煮的茶真是好喝,多谢王妃。” 这个小丫头说话......似乎与昨日不同。 摄政王妃不动声色地问:“你送我的首饰,是谁想的样式?” “是我母亲想的样式,我找匠人打造的。”崔衡玥如实说道。 摄政王妃眼神微动,张嘴欲说话。 不等摄政王妃问,崔衡玥就主动说道:“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她在闺中时曾有一位好友。 “这位好友喜欢青竹和梅花,她们常常在青竹林中闲话家常,说一些只有她们两个才知道的心事。 “冬日里,她们还常常在梅花林中漫步,肆意歌舞...... “母亲说,和这位好友在一起的时光是她最快乐的时光,她曾对这位好友说过,会送一套别致的首饰给这位好友做生辰礼物......” 摄政王妃神情动容,渐渐红了眼。 “我母亲临死前曾给了我几张画稿,让我找匠人打造上面的首饰,在这位好友生辰时,将首饰送给这位好友。 “如今首饰已经送到王妃手中,我也算完成了母亲的遗愿。” 摄政王妃嘴唇抿紧,用力把眼泪逼了回去:“......没想到她还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崔衡玥顺势说道:“母亲她一直都记得对王妃的承诺,只是王妃似乎对她有些误会,一直不愿见她,她至死都留有遗憾。” 提到误会,摄政王妃眸中浮现出怨恨,但随即又归于平静:“算了,逝者已矣,当年的误会就让它过去吧。” 人都死了,她再记着有什么意思...... 崔衡玥却不想让她们的误会就这样过去,不说清楚,摄政王妃心中始终会有疙瘩。 “敢问王妃,当年您和我母亲之间到底有什么误会?” 从前,崔衡玥问过母亲,但母亲不肯说,如今母亲已经过世,她只能问摄政王妃。 然而,摄政王妃也不愿说:“这都是过去的事了,就让它过去吧。” 这多年过去,她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年轻气盛的小姑娘了。 摄政王妃下意识地摸向手腕上的佛珠,一颗一颗地抚摸。 崔衡玥没有放弃,她在脑海中搜索有关于母亲和摄政王妃的记忆,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她找到了一条有用的记忆,那是穆火曾经告诉过她的事。 “若是我没有猜错,您和我母亲之间的误会是因为摄政王吧?” 抚摸佛珠的手一顿。 下一刻,摄政王妃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崔衡玥:“不要瞎猜,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不要再提了。” 崔衡玥想了想,换了一种委婉的说法:“当年我母亲和父亲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任谁都知道我母亲的心意。 “我不知道当年您和我母亲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我母亲的心意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 “当年的事绝不是我母亲的本意,这背后一定是别人在操控。” 摄政王妃神情一滞。 别人在操控? 一幕幕往事在脑海中闪现,摄政王妃突然瞳孔放大,莫非是他? 见摄政王妃脸上神情不停地变换,崔衡玥就知道她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 屋中沉默了一会儿,崔衡玥见摄政王妃的神色归于平静,她再次开口:“我母亲临死前嘱咐我,若有机会见到王妃,帮她问王妃,您还当她是最好的姐妹吗?” 摄政王妃心中一震,脸上的平静再次崩塌。 “你母亲......永远都是我最好的姐妹。” 听见这句话,崔衡玥顿时松了一口气,摄政王妃应该是原谅了她母亲。 既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不过,今日不行,要缓一缓。 崔衡玥给摄政王妃重新换了杯热茶:“王妃,喝杯茶吧。” 摄政王妃心情激荡,喝了茶后慢慢恢复平静,语气也和善了很多:“听说你母亲当年带着你去庄子上养病,没过几年就去世了。 “那些年,她都过得好吗?崔三时常去看她吗?” 崔衡玥愣住了。 看来,摄政王妃并不清楚当年的实情,她听到的都是些谣言。 崔衡玥露出悲伤的神情:“王妃不是外人,我也就不瞒着您了。 “其实,当年我母亲并不是去庄子上养病,而是被逼无奈,从崔府逃出去的......” 崔衡玥并未说得很详细,只是拣了些能说的事实告诉摄政王妃。 没想到摄政王妃听完后,满脸的愤怒:“岂有此理,崔氏欺人太甚!” 把崔咏轩狠狠地骂了一顿,又骂起王氏的人:“那王定坤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女儿跳入火坑......” 第392章 短箭 听见摄政王妃骂王定坤,崔衡玥隐隐觉得解气,若不是王氏无情,她母亲也绝不会死得凄凉。 过了一会儿,摄政王妃骂累了,端起案上的冷茶就灌了下去。 谁知喝得太急,摄政王妃呛住了,猛烈地咳嗽。 “王妃,您怎么了?” 守在门外的徐嬷嬷听到里面的动静,急忙推门进来跑到摄政王妃的身边,轻轻地拍抚她的背给她顺气。 水蓉趁机看向房内,正巧崔衡玥看了过来,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 摄政王妃缓过来后,推开徐嬷嬷:“你先退下,我还有些话要跟崔小娘子说。” “是。”徐嬷嬷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崔衡玥盯着摄政王妃的脸看了一阵,突然说道:“王妃的身体似乎不太好。” “老毛病了,不碍事。”摄政王妃简单地回应了一句,又重提之前的话题:“照你之前说的,云悬寺有规矩,进入南殿,永世不能出。 “那你是怎么下山的?” 崔衡玥淡定回答:“我在云悬寺住了十五年,之前从未见过楚王,直到我母亲死后,我......想随母亲去,从悬崖上一跃而下......” 还没听完,摄政王妃惊呼一声,突然板着脸训道:“你这傻孩子,你怎么能这么傻,想不开寻短见? “你可知你母亲千辛万苦把你带出崔府,就是希望你好好地活着,你这么做,怎么对得起你母亲?” 崔衡玥垂下头,做出一副懊悔的表情:“我......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想着我被崔氏和王氏抛弃,唯一疼爱我的母亲也去世了,我活着没意思,就......” 听见这话,摄政王妃心生怜惜,忍不住走到崔衡玥身边坐下,轻轻地握住她的手:“好孩子,你受苦了。” 崔衡玥没说话,一直低着头。 摄政王妃安慰了她一番,继续追问:“所以,楚王是看你寻短见,心软放你下山的?” “额......我也不知道。”崔衡玥抬起头,一脸迷惘:“那日,我跳下悬崖,楚王的人救了我。 “后来,楚王见了我几次,让我帮他干活,兴许我干活很不错,楚王很满意,所以才破例让我下山。” 摄政王妃陷入了沉思。 楚王性情冷淡,喜怒无常,兴致来了,总会做一些出人意料的事。 拘禁王氏母女十五年,在王氏死后放了崔衡玥,也不无可能。 “王妃——” 崔衡玥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声,吸引了摄政王妃的目光后,她问:“王妃,听说您以前和荣贵妃感情深厚,亲如姐妹,是吗?” 摄政王妃点了一下头:“是,我与王氏姐妹是闺中密友,我们三人的感情很好,你怎么问起荣贵妃来了?” 崔衡玥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您也知道,我母亲成亲之后,就被逐出了家族。 “我还未出声,荣贵妃就去世了,我从未见过她,我母亲也很少跟我说她的事。她是我的亲姨母,我想知道她的事。 “王妃,您能跟我说说她的事吗?” 提起先帝的荣贵妃,摄政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荣贵妃她......是个惊才绝艳之人......” 突然,摄政王妃变了脸色,大喝:“谁在哪里?” 话音未落,破空声从背后传来,崔衡玥下意识地扑倒摄政王妃。 “啊——” 惨叫声从房内传出,守在门口的徐嬷嬷和水蓉立刻推门进来,却见崔衡玥压在摄政王妃身上,而摄政王妃肩膀上插着一支短箭。 “王妃——” 徐嬷嬷顿时变了脸色,冲了过去。 “元娘——”水蓉也冲了过去。 崔衡玥扶着摄政王妃站起来,目光看向窗口,短箭是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 她松开摄政王妃,正准备去窗口查看,却被徐嬷嬷死死地抓住。 “崔小娘子,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心却这么歹毒,居然敢刺杀王妃?”徐嬷嬷一手抱着摄政王妃,一手抓住崔衡玥。 “嬷嬷......”摄政王妃想帮崔衡玥解释,眼前却突然发黑,晕了过去。 “王妃——”徐嬷嬷大惊失色,急忙大喊:“来人啊——” 崔衡玥趁机跑到窗户边,伸长脖子往外看。 一群侍卫冲了进来,只听徐嬷嬷吩咐道:“把她们都抓起来。” 水蓉站在原地没有动,任由侍卫来抓她。 其他侍卫以为崔衡玥要跳窗逃跑,立刻冲过去,抓住崔衡玥就往里面拖。 “放开我。” 崔衡玥用力挣脱侍卫的钳制,说道:“刺杀王妃的不是我,是有人从窗户外面射了一支短箭进来,射中了王妃。 “你们现在赶过去,兴许还能抓住刺客。” 侍卫们脚步一顿,没出去抓刺客,也没有上前去抓崔衡玥,很明显,他们不太相信崔衡玥的话。 崔衡玥急了:“你们放心,我不会跑,我就在这里,你们赶紧去抓刺客。” 侍卫们心中犹豫,齐刷刷地看向徐嬷嬷。 此时,徐嬷嬷已经检查完摄政王妃的伤,她看了崔衡玥一眼,当即吩咐:“赶紧去请大夫,封锁这条街,任何人不得离开。 “另外,派人回府将这里的事禀报摄政王......” 听完吩咐,众人行动起来。 很快,侍卫就将大夫带到了雅间。 又过了一会儿,陈临煜和江宸赶了过来。 “你们赶紧进去为我母亲治伤。” 陈临煜将带来的御医赶去雅间后,就死死地盯着徐嬷嬷:“母亲为什么会受伤?” 徐嬷嬷“噗通”跪下,带着哭腔说道:“奴没有保护好王妃,请世子降罪。” 陈临煜心急如焚,听见这话顿时怒起:“母亲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都得死。” 屋里屋外的人都跪了下去:“世子息怒。” 楼上的动静传到楼下,张五郎忍不住靠近崔衡玥,悄声问:“东家,摄政王妃不会出什么事吧?” 崔衡玥正在思考,听见这话,蹦了一句:“死不了。” 岂知张五郎听见这话后,目光变得怪异:“你......摄政王妃该不会真的是你刺伤的吧?” 崔衡玥瞪了过去:“我有这么愚蠢吗?” 张五郎讪讪地摸了摸后脑勺,挤出一丝笑:“东家聪明睿智,一点都不蠢,嘿嘿......” 水蓉却小声地问:“元娘,你刚才在窗户边看到什么了?” “我......” 崔衡玥刚想回答,江宸走了过来,沉着脸道:“崔小娘子,世子有请。” 第393章 被困 这是崔衡玥第一次见到瑞王世子——陈临煜。 剑眉入鬓,目若朗星,如芝兰玉树,令人心生欢喜。 “崔氏元娘,见过陈世子。”崔衡玥收回目光,恭敬行礼,耳边听着内室的动静。 摄政王妃的伤在肩膀上,只要短箭上没有毒,应该没有性命之忧。 不过,之前观摄政王妃脸色苍白,气息不稳,似乎是身体不太好,说不定此次的伤会雪上加霜...... 崔衡玥正琢磨着,屋中突然一声闷响。 却是那陈临煜轻轻地拍了一下桌子,似乎是看见崔衡玥很愤怒,又怕吵醒摄政王妃。 陈临煜板着脸,质问道:“崔衡玥,你为何要杀我母亲?” 她杀摄政王妃? 崔衡玥只觉得莫名其妙:“摄政王妃中的短箭是从窗户外面射进来的,我在屋内,如何刺杀摄政王妃? “再说我与摄政王妃无怨无仇,我为何要杀她?这样做对我有何好处?” 陈临煜没有被她说动:“据徐嬷嬷说,我母亲与你面对面而坐,而你背对窗户。 “以窗户的大小来看,短箭若从窗户外射进来,射中的应该是你,而不是我母亲......” 崔衡玥脸色一白,她想起了摄政王妃中箭时的情景。 当时,摄政王妃走到她身边安慰她,而她感知到危险下意识地扑倒摄政王妃,短箭阴差阳错就射中了摄政王妃。 难道说那刺客想杀的人不是摄政王妃,是......她? “所以你在撒谎,是你刺杀我母亲!” 崔衡玥怒了:“我没有刺杀摄政王妃,我也犯不着这么做。” “呵——” 陈临煜发出一声嗤笑:“犯不着?你与你母亲相依为命,你母亲死了,你当然要替你母亲出气。 “当年你母亲与我母亲心生嫌隙,一直怀恨在心,所以让你来报仇......” “笑话!” 崔衡玥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不过是姐妹间吵嘴,何至于记十几年,还要人性命?我母亲可不是这么心胸狭隘的人。” 陈临煜淡淡地回击:“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崔衡玥气得脸通红,深吸一口气,尽量冷静地说:“摄政王妃中的短箭是军中所用之物,伤摄政王妃的人不是我。” 陈临煜愣了一下,随即看向旁边的桌子,托盘中正躺着一支带血的短箭。 看了一会儿,陈临煜又转头看向崔衡玥:“你祖父乃是靖国公,陛下的外祖父,你大伯父又是当朝侍中,权倾朝野。 “何况你崔氏族人也有在军中任职,一支军用短箭而已,何愁弄不到手?” 面对陈临煜那双充满了怀疑的眼睛,崔衡玥气得差点吐血,她咬牙切齿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总之,王妃不是我伤的,凶手另有其人,等王妃醒来,自见分晓......” 这时,三位御医从内室中走出来,向陈临煜禀道:“世子,王妃的伤很深,所幸箭上无毒,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王妃身子弱,又受此重伤,一时半会醒不了,还是先送王妃回府吧。” 崔衡玥:“......” 一时半会醒不了? 那她怎么办? 不对,今日之事十分蹊跷,看瑞王世子的态度,似乎要她为此事负责。 王妃醒来之后,真的会为她作证吗? 崔衡玥心里没底。 陈临煜扫了一眼崔衡玥,吩咐道:“送王妃回府,动作轻一点,不要碰着王妃的伤口。 “封锁珠满轩,把珠满轩的人一并带回府中,包括崔府的人。” 又吩咐江宸:“仔细盘问这条街的人,有什么线索及时禀报我......” 安排完之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了珠满轩。 很快,摄政王妃遇刺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师。 “什么?” 宋卓行听完青竹的禀报之后,惊得站了起来:“不对,她不可能做这种事情。” 至少不会明目张胆地做。 她要做什么事情,都会事先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才会行动。 青竹面露惊疑:“三郎与崔小娘子认识没多久,为何这么相信崔小娘子?” “我不是相信她,我是相信自己的眼光。”宋卓行道。 青竹:“......” 这时,润竹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不好了,三郎......” 宋卓行一惊,以为又出什么事了,眉头皱成了一团:“怎么了?” “崔小娘子被带走了......” 润竹还没说完,宋卓行就到了他面前:“被谁带走了,带去哪里了?” “被......被瑞王世子带回府了,同崔小娘子一起出来的崔三娘,以及她们的丫鬟、车夫都被带回了摄政王府,还有珠满轩的人,都被带走了。”润竹一股脑地将打探到的消息说了出来。 宋卓行听完后当即往外冲,但冲到门口时,他又走了回来坐下。 “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去摄政王府。” 宋卓行抬头看向润竹:“瑞王世子是以什么样的由头把崔小娘子带走的?” “呃……”润竹想了想:“好像摄政王府的人没有说,应该是协助调查吧……” 润竹想到摄政王府的侍卫粗暴地对待崔衡玥,这句话就越说越没底气。 但百姓们只知道摄政王妃遇刺受伤,并不知道内情如何,也不知道刺客是谁。 宋卓行听了后,焦虑的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摄政王不是想知道我的身份吗?那就给他一个机会。” 闻言,青竹和润竹脸色大变,纷纷劝道:“三郎不可……” “你们放心,我不会忘记我们的任务。”安抚他们之后,宋卓行压低声音:“你们去帮我做点事……” 两人听完后,立即去行动。 另一边,温娘子和苏毕文听到消息后聚在一起想办法。 “怎么回事?小疯子居然去刺杀摄政王妃?”苏毕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嘘——” 姚十三示意他声音小一点,说道:“这件事外面的人还不知道,我是潜入珠满轩才听到的,你们不要外传。 “何况,现在也没有证据,瑞王世子也只是怀疑。 “不过,看瑞王世子的举动,我觉得他不会放过小疯子,我们得想办法救小疯子。” 从摄政王府救人? 这基本上就是不可能。 三人的表情凝重起来。 沉默了一阵,温娘子突然出声:“如今形势对小疯子不利,我们得从长计议……” 第394章 去接人 靖国公府,二房。 “什么?元娘和三娘被带走了?” 崔二夫人听了仆人的禀报后惊得站起来,急切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仆人将听来的消息说出来:“听说元娘和三娘今日散学后出去逛街,恰巧在珠满轩碰到摄政王妃。 “后来摄政王妃遇刺受伤,瑞王世子把摄政王妃接回了府,也带走了元娘和三娘。” 阿姐受伤了? 崔二夫人又是一惊:“王妃伤得严重吗?” “这个......奴不知道......”仆人垂下头,身体微微颤抖,唯恐二夫人责罚他没有打听清楚。 然而崔二夫人并没有想着责罚,继续问道:“跟着元娘和三娘出去的那些人呢?把他们叫过来。” “他们也被瑞王世子带走了。”仆人的声音越来越小。 这时,崔二少夫人和崔六郎出现在门口:“母亲,三娘她......” 崔二夫人正担心女儿,看见他们出现不免心情烦躁,语气凶了点:“六郎,你不去读书,来这里干什么? “还有你......” 崔二夫人看向自己的儿媳妇:“我不是叫你去清查库房吗?都清查完了?” “还没有......”崔二少夫人心虚地垂下头。 崔六郎冲到崔二夫人面前:“可是三姐她......” “她没事!”崔二夫人打断他的话。 对上次子那双与女儿十分相似的漂亮眼睛,崔二夫人突然冷静下来,她调整好自己的心情,柔声安慰次子: “三娘没事,我稍后会接她回府,你就安心读书吧。” 接着,崔二夫人吩咐儿媳妇:“你送六郎回去,库房的事抓紧点,三娘的事有我在,你们不必担心。” 语气温柔了不少,这是不怪她了,崔二少夫人乖巧地答应,带着崔六郎离开了正院。 “去准备马车,我要去一趟摄政王府。” 崔二夫人一边往外走,一边吩咐。 见崔咏崀迎面走来,她说:“你回来得正好,随我去一趟摄政王府。” 崔咏崀:“我刚见了父亲,父亲让我去摄政王府打听一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去马车上等我,我换身衣服就来。” 闻言,崔二夫人才注意到他还穿着官服,且官服上有污渍,忙催促他去换衣服。 另一边,崔咏轩得知崔衡玥的事后,心里怵得慌。 他最怕见摄政王了。 想来想去,他还是不愿意去摄政王府,就对柳氏说:“你去摄政王府吧。” 柳氏神情复杂地看着崔咏轩,没说话。 她很想去摄政王府,尤其是摄政王府举办宴会的时候,她想以靖国公府崔三夫人的身份出席。 但不是现在这种情况。 再说,她也不敢去见摄政王...... 见柳氏迟迟不动,崔咏轩训道:“二兄二嫂也会去,你怕什么? “二房的人去了,我们三房总不能一个都不去吧?” 柳氏是真心不想去,被催得急了,冲口而出:“你才是元娘的父亲,你为何不去?” 她可不是崔衡玥的亲生母亲,就算她现在是崔三夫人,崔衡玥也没有叫过她一声“母亲”,她凭什么去接崔衡玥回府? 崔咏轩气急,吼道:“你是三夫人,是她的母亲,你不去谁去? “你若不想当元娘的母亲,不想当这个三夫人......” 不等崔咏轩说完,柳氏就站了起来:“我去。” 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她拼了。 柳氏快步回房,换了衣服后就赶去跟崔二夫人汇合。 岂知,崔二夫人看见柳氏,眉头一皱:“老三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香叶、香草等一众丫鬟婆子默默地垂下头,她们在二夫人眼中,不是人。 柳氏心中恼怒,挺了挺胸膛:“三爷还有公务要处理,让我去摄政王府接元娘。” 一个小小的翰林,能有什么公务?崔二夫人在心中鄙夷道。 这时,崔咏崀来到马车前,听见柳氏的话后,皱着眉道:“老三既然不去,那你也不用去了。” 柳氏心中一喜,面上却露出为难之色:“可是,元娘......” “我们会把她接回来。”崔咏崀说完就上了马车,吩咐道:“去摄政王府。” 马车驶出侧门,渐行渐远,柳氏松了一口气,遂回去告诉崔咏轩。 “既然二兄这样说了,那你就留在府中吧。”崔咏轩难得的没有跟自己的兄长作对。 事情传到崔权耳中,崔权失望地摇了摇头。 ...... 今日的摄政王府很不一样。 崔咏崀夫妇一进摄政王府就感觉到了,平日里热闹的府邸安静了下来,府中护卫也增加了不少,仆人脚步匆匆地穿梭于院落间,很是忙碌。 迎接他们的是陈临珅,他刚从正院出来:“姨父,姨母。” “阿姐怎么样?”崔二夫人迫不及待地问。 陈临珅神情沉重:“不太好。” “我去看看。”崔二夫人脸上满是担忧。 陈临珅遂吩咐丫鬟带崔二夫人去正院,自己则领着崔咏崀去了前院。 崔咏崀关心了一番摄政王妃的伤情之后,就问起了刺客一事:“到底是何人这么大胆,居然敢刺杀王妃?” “刺客......”陈临珅不知该如何开口。 正在这时,陈临煜走了进来。 崔咏崀连忙行礼:“见过世子。” “姨父不必多礼,坐下说话。”陈临煜虚扶了一下。 在崔咏崀起身后,陈临煜在椅子上坐下,回答崔咏崀之前的问题:“刺客是崔氏元娘。” 什么? 崔咏崀的屁股刚挨着椅子,听见这话又站了起来:“不可能,元娘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其实,对于这个刚回府的侄女,崔咏崀不甚了解,但崔衡玥好歹姓崔,又是这一辈的崔氏长女,就算是她做的,他也不能承认。 陈临煜倒也没有反驳他,只是将当时的情况和自己的怀疑说了出来:“......当时房中只有我母亲和崔元娘,除了她,无人能伤我母亲。” 崔咏崀后脊背发凉,强作镇定道:“世子方才也说了,元娘声称短箭是从窗户外射进来的,那刺客应该在窗外......” 顿了一下,他又道:“刺客也有可能藏身于珠满轩对面的酒楼,那里龙蛇混杂,最适合隐匿。 “世子可有派人封锁对面的酒楼,盘查里面的人?” 陈临珅插嘴说道:“长兄已经派人封锁了整条街,江统领正在审问那些人。” 听见这话,崔咏崀心中稍安,又小心翼翼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世子,我能否见一下元娘和三娘?” 第395章 见面 摄政王还是瑞王的时候,长子刚出生就被封为了世子,而次子一出生就被封为了常山郡王,可见当时之荣宠。 常山郡王陈临珅与姨母崔二夫人很亲近,时常去靖国公府,所以与崔二爷崔咏崀的感情也很不错。 但瑞王世子陈临煜常年跟在摄政王身边,很少在外面走动,是以,崔咏崀面对陈临煜时有点发怵。 见陈临煜迟迟不出声,崔咏崀不禁捏了把汗,小心翼翼地解释道:“王妃平时最疼三娘,三娘知道王妃受伤肯定很伤心。 “三娘年纪小,这会儿肯定六神无主,我得去看看她,还请世子成全。” 听了这番话,陈临煜才点头答应,吩咐侍卫:“把崔元娘和崔三娘请过来。” 侍卫领命而去。 陈临珅微笑着招呼崔咏崀坐下饮茶,一同往日的亲切。 过了一会儿,侍卫领着崔衡玥和崔三娘进入厅内:“世子,人带来了。” 崔三娘看见自己的父亲,顿时有了主心骨,冲了过去:“父亲,您终于来了,我......” 崔咏崀下意识地伸出手,又缩了回去,柔声安慰女儿:“三娘,你别怕,为父来接你了。” “见过世子,郡王。” 崔衡玥冲陈临煜两兄弟行完礼之后,又冲崔咏崀行礼:“给二伯父请安。” 她的声音拉回了众人的目光。 陈临煜站起来说:“我还有公务要处理,你们自便吧。” 话落,就带着侍卫离开了。 陈临珅深深地看了崔衡玥一眼,也离开了。 当厅内只剩下崔咏崀父女和崔衡玥三人,崔咏崀迫不及待地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伤了王妃?” 不等崔衡玥回答,崔三娘就用手指着崔衡玥说:“是她伤了姨母。” 崔衡玥脸色一冷:“三妹妹慎言。” 崔三娘被吓住,但心有不甘,拉了拉崔咏崀的袖子:“阿耶,您看看她......” 谁知,崔咏崀也板着脸训她:“元娘说得对,这不是靖国公府,这是摄政王府,我们说话要谨慎。” 崔三娘得不到支持,恨得咬牙切齿,甩开了父亲的袖子,重重地“哼”了一声,但没有继续刚才的话题。 崔咏崀面露无奈:“王妃究竟是如何受伤的?” 崔三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先看向崔衡玥,见她不说话,就冷哼道: “当时,姨母想跟长姐单独说话,就去了楼上雅间,我在一楼看首饰,不知道里面楼上发生什么事。 “后来看见侍卫冲上去,我才知道姨母遇刺了,徐嬷嬷说是长姐刺伤了姨母,我就......这样认为了......” 见崔咏崀看过来,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崔衡玥解释道:“当时,房内只有我和王妃,因而徐嬷嬷才会误会是我伤了王妃。 “但其实是有人埋伏在外面,透过窗户用短箭射伤了王妃,我已经跟陈世子解释过了......”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又道:“不过,瑞王不相信我,还说那短箭出自军中,也有可能是在军中任职的崔氏族人拿给我的。” “什么?” 听了崔衡玥的话,崔咏崀气得冲到崔衡玥面前,低吼:“崔衡玥,你想找死不要拖二房下水,也不要扯上崔氏一族。” 见崔咏崀怀疑自己,崔衡玥心中怒火顿起:“二伯父不相信我?” “当时房内只有你和王妃两个人,口说无凭,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崔咏崀压抑着怒火说道。 崔衡玥也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咬着牙道:“当时房间内只有我们两个人,王妃出事,第一个被怀疑的人就是我,二伯父觉得我会做这么愚蠢的事吗?” 崔咏崀愣了一下,但下一刻,他又哼道:“在山中小寺长大的野丫头,能聪明到哪里去?” 作为亲伯父,不仅不相信她,而且还毫不掩饰地嘲讽她,崔衡玥心中的怒火再也压制不住,喷薄而出。 “没错,我是在山中小寺长大的,但是二伯父别忘了,我也姓崔。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因此背上刺杀摄政王妃的罪名,崔氏也逃不掉。” 见崔咏崀脸色越来越白,崔衡玥心中畅快,继续说道:“何况,今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三娘。 “我今日本没有出府的计划,是三娘散学后拉着我出府逛街,又是她拉着我去了珠满轩。 “一进珠满轩,就有人告知我摄政王妃在等我,很明显,这是摄政王妃和三娘商量好的,为的是见我一面。 “若说别有用心,三娘最有嫌疑,因为她知道摄政王妃会去珠满轩,也能提前安排......” 崔三娘冲了过来,怒吼:“安排什么?摄政王妃是我亲姨母,我能对她怎么样?” 这话说得有理,崔咏崀也瞪着崔衡玥。 崔衡玥不甘示弱,回击:“那我与摄政王妃只见过一面,今日是第二次相见,我与她无怨无仇无瓜葛,我又为什么对她下手?” 崔三娘愣住。 是啊,长姐与姨母无怨无仇,怎么可能对姨母下手? 可是...... 崔咏崀插嘴说道:“多说无益,我不管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总之这件事不能牵扯上靖国公府,不能牵扯上崔氏。” “我也不想。”崔衡玥语气缓和了不少。 崔咏崀沉默了。 他这个侄女才回来不久,他之前也没有和她打过交道,不清楚她的脾性,万一把她热惹恼了,她铁定会把脏水泼到三娘身上,进而牵扯上二房。 还是先稳住她为上策。 崔咏崀心中打定主意,就对崔衡玥和三娘说:“我相信这件事跟你们无关,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跟世子说,先接你们回府。” 听见这话,崔三娘顿时露出欣喜的笑:“好,我在这里等父亲。” 崔咏崀离开后不久,崔二夫人被仆人带到了崔衡玥所在的地方。 “阿娘——”崔三娘看见崔二夫人,欢喜地扑到了她怀中:“阿娘,您总算来了,姨母怎么样了?” 不等崔二夫人回答,崔三娘就向她控诉:“阿娘,他们不让我见姨母,那是我亲姨母,他们居然怀疑我会伤害姨母,简直太可恶了。 “大表兄也不相信我......” 提到瑞王世子,崔三娘满脸委屈,一度哽咽。 崔二夫人也很生气,但事出突然,她只能先安抚住自己的女儿:“你姨母受伤,昏迷不醒,你大表兄他们也是心急,所以才会乱了分寸。 “你不要怪他们,我会跟他们解释清楚的......” 第396章 反其道而行 安抚住女儿,崔二夫人走到崔衡玥面前,恶狠狠地说:“我警告你,若是我阿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饶不了你。” 面对崔二夫人的警告,崔衡玥淡定自如:“摄政王妃不是我伤的,这件事我问心无愧,你们若想冤枉我,尽管放马过来,我奉陪到底。” “你......”崔二夫人没想到崔衡玥作为最大嫌疑人,居然还敢用这样嚣张的语气跟她说话,她气得脸色铁青。 但愤怒过后,崔二夫人不禁在心里嘀咕:这个小丫头如此说,会不会伤阿姐的人真不是她? 这样一琢磨,原来聚集在心中的怒火逐渐消散,崔二夫人深深地看了一眼崔衡玥,说道:“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话落,崔二夫人转身往外走去。 崔三娘眼睁睁地看着母亲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却不敢踏出去,她心中窝火,冲到崔衡玥面前: “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老实说,我姨母是不是你刺伤的?” “不是。”崔衡玥没好气地回答了她一句,就随意找了张椅子坐下。 崔三娘静静地看着她,心里猜不透她到底有没有撒谎,也坐了下来,默默地等待父母来接她。 此时此刻,崔咏崀正在跟陈临煜据理力争:“......我知道元娘的嫌疑最大,但三娘当时在楼下,根本就不知道楼上发生了什么事。 “三娘与此事无关,她是无辜的,我要带她回去。” 陈临煜板着脸:“不行,珠满轩里的人都有嫌疑,他们全都不能走。” 听见这话,崔咏崀顿时就沉下了脸,他刚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崔二夫人跨过门槛,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王妃是三娘的亲姨母,从小就将三娘当做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三娘也向对待母亲一般敬爱王妃,她怎么可能伤害王妃? “你们从小一块儿长大,三娘是怎样的人,你最清楚不过,现在你却怀疑三娘伤害王妃? “不,你这不是怀疑三娘,你这是在怀疑我。” 眼见妻子越说越过分,崔咏崀上前去拉她,轻轻地喊了一声“夫人”。 崔二夫人没看他,甩开他的手,径直冲向陈临煜:“三娘敬重你,待你如亲兄长,你却这样待她,太让我寒心了。” 陈临煜被她说得心虚,垂下眼眸:“姨母......” “不要叫我姨母。”崔二夫人怒道:“摄政王在哪里,我要见摄政王。” 这时,陈临珅从外面走了进来,陪着笑道:“姨母不要生气,我们并不是要把表妹关起来,只是将她留在府中协助查案而已。” 崔二夫人不为所动,面无表情道:“王妃遇刺一事,三娘本就不知情,她该说的也都告诉你们了。 “若是你们还没问完,那就赶紧问,我就在这里等着,等你们问完了,我再带三娘回去。” 陈临珅一时语塞:“......” 陈临煜看不下去了,起身说道:“三娘是我们的表妹,我们当然相信她。 “只是崔元娘嫌疑最大,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我们不能放她走。 “三娘与她一同进的珠满轩,又同是崔氏女,我们若只放三娘回去,不放崔元娘,恐惹人非议。” 他若这样做了,外面的人肯定会说他偏袒崔三娘。 崔咏崀听了后,想带女儿回府的念头动摇了。 他走到妻子身边,小声说道:“要不就让三娘留下来吧,对外就说三娘是留下来照顾姨母,还能成全她的孝心。” 崔二夫人犹豫了。 她刚听到阿姐遇刺的消息时,心里十分担忧,既怕阿姐出事,又怕女儿出事,如今亲眼看过阿姐,确认阿姐没有性命之忧后,心中安定不少。 让女儿留下来照顾阿姐,也不是不可以...... 沉思了一阵,崔二夫人妥协了。 回到厅内,崔二夫人将这个决定告诉女儿的时候,还以为女儿不会同意,却没想到女儿很爽快地答应了。 “姨母受伤,我心里惦记,本来就打算留下来照顾她的。” 听见这话,崔衡玥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刚才不说这话? 见崔三娘同意了,陈临珅遂吩咐仆人去收拾院子,又亲自将崔咏崀夫妇送上马车。 再回到厅内时,仆人禀道:“郡王,院子都已经收拾好了。” 崔三娘从前时常在摄政王府小住,因此摄政王妃专门在府中辟出一座院子给她住,平时都有人打扫,因此很快就安排好了。 “带三娘先下去吧。” 陈临珅又安抚崔三娘:“今日你也受了惊,还是好好休息,母亲那里有人照料,你不必担心。 “饭菜会有人送去你房里,就跟从前一样,不必拘束。” 崔三娘高傲地抬起下巴:“我又没做亏心事,才不会感到拘束。” 说完,就跟着仆人走了。 陈临珅走到崔衡玥面前,语气如常:“你放心,这不是关押,只是暂时请你留在府中协助调查。” “就算是关押,我又能如何?” 崔衡玥面无表情,说完这句话就往外走去,吩咐摄政王府的仆人:“走吧。” 陈临珅哽住,见仆人看过来,挥手示意仆人带崔衡玥下去安置。 松木小心翼翼地问:“郡王,您不怀疑崔小娘子吗?” “她不会做这么愚蠢的事情。”陈临珅道。 从云悬寺到京师,这一路走来,他不说对崔衡玥十分了解,但还是了解一二。 崔衡玥虽然有时候做事冲动,但都是有深意,且她不会做无意义的事。 伤害当朝摄政王妃对崔衡玥来说,百害而无一利,还会将自己陷入险境,她绝不会做这样的事。 松木沉默了数息,又道:“崔小娘子那么聪明,也许......她是反其道而行呢?” 陈临珅怔住。 另一边,崔咏崀夫妇回府之后,崔二夫人直接回了二房,而崔咏崀先派人去三房,随后去见了崔权。 此时,崔咏宗也在崔权的书房中。 “父亲,元娘和三娘留在了摄政王府。” 崔咏崀把他在摄政王府发生的事以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陈世子态度很坚决,应该是奉了摄政王的命令。 “所以,我也没有坚持,就让她们留在了摄政王府。” 崔权神情很凝重:“如果元娘说的是真话,那必定是有人想陷害我们崔氏......” 说到这里,崔权想到了一个人:“不会是王文乾那个混账东西吧?” 第397章 果然没有骗她 夜色渐浓,城内的宅子逐渐熄灭灯火,只有为数不多的几座宅子还亮着烛灯。 陈临煜和陈临珅两兄弟轻轻地走进正房,先是往内室瞟了一眼,才向坐在椅子上的陈湛行礼: “父亲。” 陈湛将目光从手中书籍上收回来,看向两兄弟:“如何了?” 长子陈临煜回答道:“江统领还在审问西康街的人,目前还没有结果。 “至于珠满轩的人,我和二郎亲自审问了,没有可疑,除了......崔衡玥。” 当时,房间里只有母亲和崔衡玥,她是最大的嫌疑人。 见父亲看过来,陈临珅心领神会,禀道:“当时水蓉和徐嬷嬷守在门外,因为关了门,她们什么都没看到。 “事后我问过水蓉,她说崔衡玥今日没有出府的打算,是三娘硬拉着崔衡玥出府。 “据徐嬷嬷交代,今日是母亲想见崔衡玥,所以才让三娘把崔衡玥带出府,崔衡玥完全不知情。 “至于母亲和崔衡玥说了什么,她们没听见。” 陈湛眉头微皱,问:“徐嬷嬷可有交代王妃为何要见崔衡玥?” 陈临珅摇了摇头:“徐嬷嬷也不知道。” “那崔衡玥平时有没有跟身边的人提起过王妃?”陈湛又问。 “没有。”陈临珅仔细问过水蓉,因此回答得很快:“崔衡玥今日是第二次见母亲,之前在母亲的生辰宴上见过一次,当时有很多人,她们并未说什么话。 “崔衡玥回去后也并未提起过母亲,我觉得......” 陈临珅小心翼翼地窥视父亲的脸色:“我觉得伤母亲的人应该不是崔衡玥。” 陈湛没接话,沉默数息后,吩咐道:“叫徐嬷嬷过来。” 徐嬷嬷就候在门外,听到摄政王的传唤,走进房间:“奴见过各位主子。” 屋中响起陈湛威严的声音:“那日生辰宴,王妃见到崔衡玥时可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异常? 徐嬷嬷认真回忆了一遍,缓缓摇头:“没有啊,那日崔元娘见王妃的时候,只是说了几句祝寿的话,送了寿礼。 “酒席上离得远,王妃也没有跟崔元娘说话,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说到这里,徐嬷嬷突然停了下来,眼睛逐渐睁大:“不过,崔元娘送礼的时候,王妃多看了两眼,而且还让人将崔元娘的礼物跟其他人的礼物分开收起来。”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起来却觉得有点不对劲,王妃看惯了那些俗物,若不是儿女和三娘兄妹送的礼物,王妃看都不会看。 陈湛察觉出一丝异样,吩咐道:“把崔衡玥送的礼拿过来给我看看。” “是。”徐嬷嬷领命而去。 陈湛又看向长子:“崔衡玥可有交代她与王妃说了什么?” 陈临煜答道:“崔衡玥说与母亲闲聊家常,还说母亲不是她伤的,是有人从窗外射箭伤了母亲。” 听完后,陈湛沉默了。 没过多久,徐嬷嬷捧着崔衡玥送的礼物来到陈湛面前:“这就是崔元娘送给王妃的生辰礼。” 陈湛接过匣子,打开看了看,不过是一套首饰,没什么特别的。 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就是样式别致了些,与他平时见到的那些首饰不太一样,但在他看来,这也没什么特别的。 合上匣子,陈湛伸出去:“你们来看看。” 陈临煜遂上前,接过匣子,回到原来的位置与陈临珅一起察看。 “这......”两人看完后,脸上充满了疑惑。 陈临珅直接说道:“这不过就是一套普通的首饰,没什么特别的,母亲多看两眼兴许是因为雕刻很精致吧。” 他也这样觉得,陈临煜微微颔首,又道出心中疑惑:“那母亲为何突然要见崔衡玥?” 徐嬷嬷从陈临煜手上接过匣子,合上之后,迟疑道:“也许并不是因为生辰礼,而是因为崔元娘的母亲。” “崔衡玥的母亲,王氏?”陈临珅越来越糊涂了。 徐嬷嬷点了点头:“是,王妃待字闺中的时候,曾与王氏姐妹交情甚深。 “不过后来......” 徐嬷嬷抬眸瞥了眼陈湛,又迅速垂下眼眸:“王妃和王氏姐妹吵了一架,之后就断了来往。 “或许......王妃是想到王氏姐妹去世多年,放下了曾经的芥蒂,想和崔元娘说说话吧。” 就这么简单? 陈临珅眉头皱成“川”字形,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看来,只有等母亲醒来才知道事情的真相了。”陈临煜叹道。 陈湛往内室看了一眼,随即冲他们挥手:“你们退下吧。” “是,儿告退。”陈临煜两兄弟离开了房间。 见陈湛坐着没动,似乎要守在这里,徐嬷嬷劝道:“阿郎,这里有我们守着,您早点休息吧。 “王妃若是醒来,奴立刻去禀报您。” 陈湛刚想说“不必了”,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顿时改了口:“王妃醒来,立刻禀报我。” 话落,就往外走去。 ...... 崔衡玥坐在院中的石凳上,托腮望着天上的月亮,沉默不语。 水蓉陪着站了好一阵,见崔衡玥一动不动,似乎入定了一般,便劝道:“元娘,夜里天凉,还是进去睡觉吧。” 没有回应。 水蓉又道:“你放心,若是你没有做过的事,他们不会冤枉你,等王妃醒来,你就能回府了。” 崔衡玥终于有了反应,侧头看向她:“你相信我没有伤害王妃?” “相信。” 简单的两个字,透出浓浓的信任,崔衡玥心中感动,低低地说了句“谢谢”。 突然,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两人默契地看向院门,却见陈湛独自一人走了进来。 水蓉连忙退至一旁,恭敬行礼:“见过摄政王。” 崔衡玥看了看陈湛身后,空无一人,又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 虽然她没看见侍卫,但暗处一定埋伏着很多侍卫。 她压下内心的冲动,起身行礼:“崔氏元娘见过摄政王。” “坐下说话。” 陈湛坐下之后,又招呼崔衡玥坐下,他神情淡然,就像是说闲话般开了口:“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崔衡玥尽量让自己表现得很拘谨:“我......我认床,到陌生的地方睡不着。” “那你刚回靖国公府的时候,也睡不着?”陈湛顺势问道。 崔衡玥:“是,我适应了很久,最近才能睡个整觉。” 闻言,陈湛仰头望月,喃喃道:“这一点,倒是跟你母亲很像......” 崔衡玥脸色微变,藏在袖子里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穆火果然没有骗她...... 第398章 试探 崔衡玥咬牙切齿了一阵,强压下心中的愤怒,装作好奇地问:“您认识我母亲?” 问出这个问题之后,崔衡玥观察到陈湛有一瞬间的迟疑,他犹豫了,他心里有鬼。 陈湛目光深邃,缓缓说道:“当年你母亲是王氏的掌上明珠,与其姐深得明德皇后的喜爱,常在宫中行走,因此我经常在宫里见到她们。” 明德皇后是太祖皇帝的皇后,也是先帝和楚王、瑞王的嫡母。 “有一次偶然听明德皇后提起,才知道你母亲有认床的习惯。” 她才不信这鬼话,崔衡玥暗道。 似乎是不愿再提崔衡玥的母亲,陈湛突然看着崔衡玥:“你怎么不问王妃的伤怎么样了?你不怕我将你治罪吗?” 崔衡玥镇定自如:“御医说了,王妃的伤不会危及性命,只是身子虚弱,一时半会醒不来。 “等王妃醒来,大家自会知道刺伤王妃的人不是我。 “素闻摄政王贤明公正,不会冤枉好人,我想您不会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治罪于我。” 陈湛威严刻板的脸上忽而露出笑来:“王氏的女儿果然聪慧勇敢,没错,现在证据不足,我不会治你的罪。” 他又板下脸:“不过,若是让我知道你现在的言行只是你的拖延之法,我绝对饶不了你。” 面对陈湛阴狠的目光,崔衡玥不为所动,无所畏惧地与他对视:“我没有伤害王妃,您也没有这个机会。” 闻言,陈湛哈哈大笑。 听到里面传出来的笑声,站在院子外面的陈临珅忍不住对长兄说:“我从未见过父亲这般开心得笑,你说他们在谈什么呢?” 陈临煜虽然也有疑惑,但并未表现出来:“明日你问问水蓉那丫头,不就知道了?” 也对。 陈临珅遂按捺住内心的疑惑:“长兄,我们还是走吧,万一被父亲发现我们在这里偷听,定会惩罚我们。” “不是你拉着我来偷听的吗?这就不听了?” 对上长兄揶揄的眼神,陈临珅露出尴尬的表情:“太远了,听不到。” 说完,就拉着长兄离开了这里。 院内,陈湛突然又提起了王氏:“听说你这些年不是在庄子上,而是在云悬寺。 “这么多年来,你和你母亲在云悬寺过得好吗?” 崔衡玥脸色顿变,凄楚又愤怒:“疾病缠身,常年卧于床榻,身边只有一个丫鬟,吃的粗茶淡饭,十几年居于洞窟之中,暗无天日。 “拼死相护的女儿,每个月只能见一次,去世之后不能回归故土,您觉得她过得好吗?” 陈湛哽住,眸中渐渐浮现出心疼。 崔衡玥见了,袖中拳头攥得更紧,她强压下揍人的冲动,缓缓开口:“说起来,我倒是很羡慕王妃,有您这样的好夫君。 “数十年对王妃一心一意,后院没有姬妾,日子平静安乐,不知羡煞了多少女子。 “可怜我母亲,所托非人......” 说到这里,崔衡玥站起来,叹了一句:“王妃说得对,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话落,对着陈湛默默地行了一礼,随即转身走向房间。 陈湛:“......” 直到耳边传来关门的声音,陈湛才默默地起身离开。 见陈湛脸色难看地走出客院,江宸迎了上去:“主子,您怎么了?” “我原本是想从那丫头嘴里打探楚王的消息,却没想到最后扯到了我自己身上。”陈湛忍不住叹了口气。 江宸见状,心中惊讶,却不敢多问。 沉默了半晌,陈湛吩咐:“派人盯着那丫头。” ...... 过了一夜,听闻崔衡玥和崔三娘并未回府,而是留在了摄政王府照顾王妃,崔大夫人心中不安,便对崔老夫人说: “摄政王妃身份尊贵,又是崔氏的姻亲,她遇刺受伤这么大的事,于情于理我们都该去探望。 “您是长辈,不宜前去,还是让我去探望摄政王妃吧。” 不等崔老夫人开口,崔二夫人就抢着说道:“昨日我与二爷亲自登门探望了摄政王妃,就不劳大嫂费心了。” “那怎么行?”崔大夫人直起身子,看着崔二夫人道:“你与摄政王妃是姐妹,你去探望那是作为姐妹去的。 “我去探望是代表母亲、代表靖国公府,这样更能表示我们的心意。” 崔二夫人怒而反驳:“二爷是靖国公府的主子,我也是靖国公府的人,我们去怎么就不能代表靖国公府了?” 见她生气,崔大夫人放柔声音:“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和二爷去了,我再去一次,更能表示我们靖国公府与摄政王府的亲厚。” 崔二夫人一时语塞。 这时,崔老夫人说道:“好了,别吵了,谢氏说得对,就这样决定吧。” 又吩咐杜娘子:“去库房多挑些好药材,让大夫人带去摄政王府。” ...... 静兰苑。 苏毕文悄悄潜入温娘子的房间:“二爷和二夫人没有把小疯子和三娘带回来,看来摄政王是不打算放人了,我们得想办法见小疯子一面。” 什么都不知道,太难熬了。 温娘子知道他的心思,安抚他:“你不要冲动,摄政王府可不是靖国公府,你即便进得去,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我刚得知大夫人要去摄政王府探望王妃,以大夫人对小疯子的宠爱,她一定会去看小疯子。 “这样,我想办法让人跟着大夫人去。” 苏毕文本想让温娘子跟着崔大夫人去,但触及她脸上的面纱,顿时改了口:“你让谁去?” “水芙。” 温娘子打发走苏毕文,就去了水芙的房间,也不说废话,开门见山道:“大夫人要去摄政王府,你随她一起去吧,正好帮元娘送些换洗衣物过去。” 她这是什么意思? 水芙怀疑温娘子识破了自己的身份,小心试探道:“听说昨日二夫人帮元娘带了些换洗衣物过去,今日再送衣物,是否不妥?” 温娘子面色不改:“送衣物是假,探消息是真。 “元娘被困在摄政王府,我们又不清楚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若不早点知晓真相,恐怕失去营救元娘的最佳时机。 “你是楚王的人,你若提出一同前往,大夫人绝对不会拒绝。” 原来是这样,水芙心中稍安:“我正想出去打探元娘的消息,既然大夫人要去,我这就去跟大夫人说。” 话落,两人去崔衡玥的房间收拾了一些换洗衣物和崔衡玥平日里用的东西,就去找崔大夫人。 崔大夫人听了水芙的要求,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第399章 华玉郡主 摄政王府。 “昨日出现在珠满轩周遭的人都审了一遍,目前没有发现可疑,不过,还有一些人正在审,稍后就会有消息。” 陈临煜一边听下属禀报,一边用手指在舆图上比划。 这时,门外传来侍卫的声音:“世子,崔大夫人求见。” 手指一顿,陈临煜缓缓抬起头,吩咐道:“请她去偏厅,我稍后就去。” 半柱香过后,陈临煜走进偏厅。 崔大夫人连忙起身,欲行礼:“见过世......” 陈临煜快走几步,虚扶:“崔大夫人是长辈,不必多礼,请坐。” 崔大夫人顺势起身,坐回原位:“世子,我就不兜圈子了,我今日来是想知道王妃苏醒了吗?案子查得如何了?” 果然很直接。 陈临煜也不客气,回道:“多谢崔大夫人关心,家母的伤很严重,还在昏迷中。 “至于家母遇刺一案,还在调查中。” 也就是调查还没有结果,崔衡玥不能离开摄政王府。 崔大夫人心念一转,放弃了今日接崔衡玥回府的打算:“世子,我想去看看王妃,还有我府上的元娘和三娘,不知可否?” 陈临煜没有拒绝,吩咐仆人:“带崔大夫人去看王妃和崔元娘、崔三娘。” “是。” 仆人遂走到崔大夫人面前:“崔大夫人,请跟我来。” 于是,崔大夫人先去看了摄政王妃。 房间里有很多丫鬟,崔大夫人没有逗留很久,看完摄政王妃后,又问了徐嬷嬷几句,就离开了。 ...... “崔衡玥,你给我出来——” 外面突然传来陌生的尖利的叫声,崔衡玥惊了一下,放下碗走出去。 水蓉脸色大变,急忙去追崔衡玥:“元娘,是华玉郡主,她从庄子上回来了,你不要出去,我去应付她。” 说完,就加快脚步,想要冲出去,却被崔衡玥拉住。 “她是冲着我来的,你去没用。” 崔衡玥把水蓉拉到背后,跨过门槛。 刚跨过门槛,寒光一闪,剑尖已至身前。 崔衡玥急忙头往后仰,同时抬脚一踢。 剑被踢开后,崔衡玥迅速出手,抓住偷袭之人握剑的手,用力一扭,就夺了他的剑。 扬手一指,剑尖直指偷袭之人的脖子。 “你输了。” 崔衡玥看向被剑指着的男子,冷冷地说。 男子是华玉郡主身边的护卫,名叫周离,此刻被崔衡玥一招打败,脸色铁青。 而赶过来的华玉郡主看见这一幕,脸黑如墨,心中的怒火喷薄而出:“来人啊,抓住这个妖女。 “若有反抗,就地格杀。” 水蓉大惊失色,慌忙求情:“郡主息怒......” 然而,华玉郡主并未听她说话,周围的侍卫也没有搭理她,在听到华玉郡主的命令后,周围的侍卫就朝着崔衡玥冲了过去,丝毫不管周离的死活。 皇家人果然无情。 崔衡玥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随后一脚踢飞周离,与侍卫打了起来。 “元娘......” 水蓉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出手也不是,不出手也不是,想去华玉郡主面前为崔衡玥解释,但被侍卫挡住,过不去。 她只好大喊:“郡主息怒,伤王妃的另有其人,不是我们元娘......” “闭嘴。”华玉郡主怒吼:“当时房间里只有我母亲和她,刺客不是她,又能是谁?” 又见崔衡玥游刃有余,气得大叫:“连一个野丫头都抓不住,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都给我下死手,不必留情。” 侍卫们变得更凶猛。 见状,水蓉咬了咬牙,冲进了战斗圈。 崔衡玥看见了,心中涌起一股热流。 隔壁院子中,丫鬟玲兰听到动静后,立刻跑了出去。 但很快,玲兰就回到了院子,向崔三娘禀报:“三娘,不好了,华玉郡主要抓元娘,元娘跟那些侍卫打起来了。” 崔三娘坐着没动:“打就打呗。” 玲兰怔住了,三娘这是什么意思?她为何没有反应? “三娘,元娘好歹是你的长姐,你若什么都不做,是不是......不太妥?”玲兰委婉地问。 谁知,崔三娘还是无动于衷:“她虽是我长姐,但我与她感情不深,且她又是伤害我姨母的最大嫌疑人,我为何要帮她? “我若是现在出手帮她,华玉肯定要恨死我。” 玲兰还是继续劝:“可是,你不帮元娘,万一她向老夫人和国公爷告状,受罚的还是你。” “我不知道啊,我帮什么?”崔三娘一脸无辜。 玲兰:“......” 看来,三娘是不打算卷入其中了,那她也装聋子吧。 隔壁刀剑相撞的声音陆续传来,打斗越来越激烈。 水蓉打得很小心,不仅要让自己不受伤,还要护着崔衡玥不受伤,另外还不能伤侍卫太重。 着实是好生为难。 崔衡玥倒是打得很起劲,打斗间隙,笑着对水蓉说:“今早没有练功,正好动动筋骨,锻炼一下。” 华玉郡主听见了,怒气更盛,大骂侍卫:“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杀了这个野丫头?” 周围的侍卫心里发苦,哪是他们不努力,根本就是他们挨不着崔衡玥,更别说杀她了。 周离见华玉郡主气得脸都黑了,又想到刚才的耻辱,冲出了客院。 但很快,周离就回来了,手里还拿着弓箭。 “好样的。” 华玉郡主看见了,赞赏了周离一句,就吩咐他:“放箭,射死她。” 周离二话不说,立马挽弓搭箭,瞄准崔衡玥。 水蓉脸色大变,急忙往崔衡玥身边逼近,并提醒崔衡玥:“元娘,小心——” “住手!” 这时,崔大夫人走进院子,看见这一幕慌忙出声阻止。 周离手一顿。 华玉郡主回过头,见是崔大夫人,低声吩咐周离:“射箭。” 周离再次瞄准崔衡玥,果断松手。 “嗖——” 离弦之箭,飞速逼近崔衡玥。 崔大夫人吓得尖叫了一声,朝着崔衡玥冲了过去。 “大夫人——” 梧桐大惊,慌忙伸手去拉崔大夫人,却落了空。 “叮!” 危急时刻,一支短箭横飞过来,与周离射出的那支箭相撞,两支箭双双落在地上。 已准备躲闪的崔衡玥愣住,看向短箭射过来的方向。 只见陈临珅缓缓走来,将手中轻弩递给一旁的松木,大喝:“都给我住手。” 院子里的人立刻停止打斗。 华玉郡主不甘心,冲到陈临珅面前:“二兄,那个野丫头......” “闭嘴。”陈临珅低喝:“刚回来就惹祸,真当父亲不会罚你吗?” 闻言,华玉郡主不安地垂下头。 陈临珅又看向周离,冷声道:“违背家主的命令,不能规劝郡主,杖责三十。” 周离垂头,态度恭敬:“谢郡王。” 随后,陈临珅走到崔衡玥面前,歉然说道:“小妹任性,让崔小娘子受惊了,我替她向你赔罪。” “不过是小小的误会,郡王不必放在心上。” 崔衡玥说完,笑容满面地奔向崔大夫人:“大伯母,您来了......” 第400章 护你周全 眼看着崔衡玥和崔大夫人有说有笑地走进房间,华玉郡主气得直跺脚。 “二兄,那野丫头伤了母亲,你居然还帮着她?” 陈临珅面无表情道:“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就连父亲都没有治罪于她,你凭什么如此认定?” 华玉郡主被噎,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走吧,去看看母亲。” 提起去看母亲,华玉郡主立刻跟着陈临珅走了。 守在门外的水蓉看见,向房内的人禀报:“大夫人,元娘,常山郡王和华玉郡主走了。” 崔大夫人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又继续和崔衡玥说话。 见状,水芙把水蓉拉到院子里,急切地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摄政王把元娘关在府中?” 水蓉压低声音,缓缓道来:“事情是这样的......” 房间里,崔大夫人也在问崔衡玥这件事,崔衡玥没有隐瞒,一五一十地将事情原委告诉她。 听到后面,崔大夫人的眉头越皱越紧:“如你所说,徐嬷嬷进来后不久就命人封锁了整条街。 “但到现在摄政王府的人还没有找到刺客,那就说明刺客的武功非常高,很有可能在街道封锁前就已经逃走。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刺客没有来得及逃走,还隐藏在百姓之中,只不过摄政王府的人还没有找到他。” 崔大夫人有一种预感,摄政王府的人找不到这名刺客。 若是这样,崔衡玥的清白就只能等到摄政王妃醒来了。 想到这里,崔大夫人握住崔衡玥的手,柔声安慰她:“你放心,你是我崔氏长女,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摄政王不会对你怎么样。 “目前,除了摄政王府和崔府的人,外界的人只知道摄政王妃遇刺,根本就不知道你和三娘牵扯其中,这说明摄政王其实不太相信是你下的手。 “你且安心住在摄政王府,我回去后会多派些人出去找线索,一定还你一个清白。” 崔衡玥十分感动,眸中泪光闪闪,用力回握:“谢谢大伯母。” 见她这样,崔大夫人既心酸又心疼:“傻孩子,你我是一家人,我自会护你周全。” 崔大夫人又问了崔衡玥一些问题,然后起身对崔衡玥说:“我去看看三娘后就回府了,你且安心在这里呆着,到时候我再接你回家。” “回家”一词触动了崔衡玥的心,她含着泪光点了点头:“嗯,我在这里等大伯母。” 于是,崔大夫人去了隔壁的院子。 水芙趁此机会走进房间:“元娘,你受苦了。” “我没事,起来说话。”崔衡玥问起了崔府的情况:“昨日我出府后,府里可有什么动向?” 水芙恭敬回答:“昨日消息传回府之后,二爷和三爷就被国公爷叫了去,之后传出消息,国公爷让二爷和三爷来摄政王府接你们回府。 “但三爷......” 见她停下来,崔衡玥面露嘲讽:“他肯定不愿来。” “是,三爷不愿来,就让三夫人跟随二爷和二夫人去摄政王府,但不知为何,最后三夫人也没去,只有二爷和二夫人去了。 “目前,府中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不想将此事宣扬出去,毕竟外面的人也不知道你和三娘牵扯其中。” 崔衡玥沉默了。 事关崔氏的声誉,崔权肯定不会轻举妄动,不然以崔权的性子,早就来摄政王府要人了。 沉默过后,崔衡玥冷静道:“事情不是我做的,待摄政王查明真相,我和三娘就能回去了。 “你跟随大夫人回府,好好守着静兰苑,没事不要出院子。” 水芙领命。 ...... 崔大夫人从崔三娘的院子出来后,往隔壁的院子看了一眼,随后问徐嬷嬷:“听说世子妃昨日出城去上香了,她还没回来吗?” “已经差人传信给世子妃,想必现在正在回府的路上。”徐嬷嬷回道。 崔大夫人顺势说道:“既然世子妃不在府中,那我就先回府了,劳烦徐嬷嬷替我跟世子说一声。” 徐嬷嬷道声是后,又说:“那我送送大夫人吧。” 一行人走了一段距离,江宸迎面走来,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除了几名侍卫,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崔大夫人不禁多看了两眼。 “见过崔大夫人。”江宸停下来,冲崔大夫人行礼。 他虽有官职在身,却比不上崔大夫人诰命夫人的地位。 崔大夫人也停下了脚步,目光看向江宸身后的人:“江统领这是......” 江宸往她眼神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我家主子请来的客人。” 点到即止。 崔大夫人没有追问,笑了笑,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段路,崔大夫人又问徐嬷嬷:“摄政王回府了吗?” 徐嬷嬷:“这个时辰,摄政王应该已经从宫里出来了,您是要见见摄政王吗?” “不了,我得回府了。”崔大夫人再也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 上了马车后,崔大夫人问梧桐:“刚才江宸带来的人是谁?你可见过?” 梧桐回忆了一遍刚才看到的那张脸,又在脑海中搜索记忆:“好像是......对了,是礼部尚书的外甥,姓宋。 “摄政王妃生辰那日,我远远地看见过他和元娘说过话。” 崔大夫人顿时起了警惕之心:“你去调查一下这个人......” 崔府的马车离开摄政王府后不久,陈湛的马车就到了府门前。 陈湛一进府,就问府中侍卫:“江宸呢?” 侍卫回答:“江统领刚带人回来,这会儿应该在偏厅。” 闻言,陈湛脚步一转,去了偏厅。 “主子,您回来了。” 江宸看见陈湛走进来,忙迎了上去,压低声音禀道:“他身边确实有数名武功高强之人,但都是江湖草莽。” 宋卓行起身,诚惶诚恐:“见过摄政王。” 陈湛伸手制止江宸,径直走到上位坐下:“听说宋小郎君此番进京是为了探亲,怎么不住在礼部尚书府,而住在外面?” 宋卓行早有准备,不慌不忙地回答:“我舅父家风严明,规矩颇多,我出身商户人家,最爱自由,当然是住在外面来得自在。” “哈哈,宋小郎君果然是性情中人。” 陈湛笑得爽朗,然而下一瞬,他就变了脸:“不知宋小郎君一介商人,为何上云悬寺,还在云悬寺中住了三个月?” 第401章 盘问 果然,摄政王要见他之前就派人调查过他。 只是,云悬寺是楚王的地盘,摄政王却知道他在云悬寺住了三月之久,可见云悬寺中有摄政王的人。 不知摄政王究竟知道多少事...... 宋卓行心中一凛,认真应对:“家母去世后,我时常梦见她,梦里她愁容寡言,很不开心。 “听说云悬寺香火鼎盛,祈福很灵验,所以我就去了云悬寺,后来误打误撞进了云悬寺的南殿。” 说到这里,宋卓行露出后悔的表情:“岂知那南殿有一条规矩:入南殿者,永世不能出。 “我以为我这辈子只能青灯古佛,再也出不了云悬寺了,没想到后来楚王大发慈悲,放了我。” 末了,宋卓行心有余悸地说:“这辈子,我再也不会踏进南殿一步。” 陈湛面无表情,看不出他的心思,他又问:“你在南殿都干了些什么?看到了什么?” 这是要打探南殿的情况? 还是打探楚王的情况? 宋卓行心念电转之间,已经开口回答:“那南殿由楚王麾下穆云将军掌管,他每天让属下监督我们干活,没有干完活就不能吃饭,还不能离开地藏阁。 “我们每天干活累得要死,晚上倒头就睡,哪里还能干什么? “那南殿除了我们,就只有穆云将军的属下,他们跟个木头似的,每天守在我们旁边,烦死了。” 陈湛若有所思:“穆云都让你们干什么活?” “就是拣豆子、修补渔网、裁剪衣服这些芝麻绿豆大小的活,让我一个大男人去干小女子做的事,简直就是在羞辱我。” 见宋卓行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像是作假,陈湛心中信了几分。 不过,陈湛没有放弃提问:“那些干活的人除了你和你的护卫,还有什么人?” “我也不知道,南殿的人都不爱说自己的过往,穆云的人也不说,我们彼此之间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平日里就是干活的时候随意闲话几句,聊做安慰罢了。”宋卓行镇定地回答。 “嘭!” 陈湛突然一掌拍下去,喝道:“大胆小儿,竟敢当着我的面撒谎,来人啊,拖下去杖毙。” 门外立刻走进来两名侍卫,想去抓宋卓行。 “慢着!” 宋卓行喝止侍卫后,“噗通”跪下:“宋某不过就是一介商人,哪敢对摄政王撒谎? “我说的都是真话,还请摄政王明鉴。” 陈湛板着脸:“跟你一起下山进京的苏毕文是逆贼苏祁远的孙子,你隐瞒苏氏余孽的身份,还掩护他进京,是想跟他一起造反吗?” 宋卓行脸色大变,他预料到摄政王会刁难他,但没想到是这样严重的指控。 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摄政王居然知道了苏毕文的身份。 “冤枉啊,我是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世上姓苏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他就是逆贼苏祁远的孙子? “若是我知道,我绝对会向官府举报。 “就连楚王和常山郡王都不知道他的身份,我一个小小的商人又岂会知道他的身份? “摄政王,我是冤枉的,您一定要相信我。” 陈湛脸色阴沉:“你说楚王不知道苏毕文的身份?” “是,楚王若是知道,怎么可能收留苏毕文?肯定早就把苏毕文交给官府了。”宋卓行一脸理所应当。 陈湛却沉默了。 他是知道内情的,当初官兵一路追踪,后来查到苏毕文进了云悬寺,还上山问楚王要人。 只是楚王没有答应...... 这小子居然说楚王不知道苏毕文的身份,还说出这样的话,看来他根本就不知道楚王的事。 陈湛似乎是相信了宋卓行,抬手挥了一下。 两名侍卫退出厅内。 宋卓行微微松了口气。 然而,下一刻,摄政王的话又将宋卓行的心提了起来。 “你身边的两名护卫武功高强,不像是一般人,他们是什么人?暗地里保护你的又是些什么人?” “他们呀,都是我花钱雇来的江湖人士。” 宋卓行的表情起初有点得意,但很快又变得萎靡:“不过他们都是些草莽,帮不了我什么,只能保护我。 “说起来,在摄政王面前提这件事有点惭愧,我不过是一个商人,就雇佣江湖人士保护自己,确实是狂妄了些。 “若是摄政王觉得不妥,我回去之后就解雇他们。” 这小子不愧是出身于商户,应对很圆滑。 陈湛心中赞赏,却在宋卓行话落之际,陡然转变话题:“你是怎么误打误撞进南殿的?” 怎么又回到了南殿的话题? 宋卓行愣了一下,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露出羞愧的神色:“我......我是跟着崔小娘子进的南殿。” “崔衡玥?”陈湛挑眉。 “是。”宋卓行解释道:“那日,崔小娘子闯入寺庙,穆云将军的人抓她的时候,我刚好就在旁边。 “我......我第一眼看见崔小娘子的时候,简直惊为天人。 “这个......摄政王也是男人,您懂的,我当时看见崔小娘子就再也挪不开眼,就跟着她进了南殿......” 宋卓行咧开嘴“嘿嘿”笑,神情中带着一丝骄傲,又夹杂着不好意思。 陈湛:“......” 屋中沉默了数息,陈湛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么说来,王妃生辰宴那日,你去找王文乾是为了崔衡玥?” “是。”承认对崔衡玥的心意之后,宋卓行回答得越发顺畅:“崔小娘子曾跟我提起过王家人,她对王家人心有怨恨。 “适逢王大郎入狱,崔小娘子想要奚落王尚书,就让我把王尚书叫出来。” 陈湛:“崔衡玥只是想奚落王尚书?” 宋卓行语气坚定:“他们说话的时候,我离得不远,听见了只言片语,崔小娘子确实奚落了王尚书一番。” 说完这话以后,宋卓行以为摄政王会恐吓他,以确定他是不是说真话。 结果,陈湛却问起了另一个问题:“你是真心喜欢崔衡玥?” “是。”宋卓行挺了挺胸膛。 “你想娶她?” “自然。” 陈湛冷笑了一声,面露鄙夷:“她是第一世家的嫡女,姑母又是当朝太后,崔氏权倾朝野,岂会将她嫁给你一个商人?” “崔小娘子不同于那些俗人,她不在乎身份地位的差距,只要我真心待她,她亦会真心待我。” “是吗?”陈湛嘴角噙着嘲讽,“你说你对崔衡玥是真心,那你可愿为她放弃一切?” 宋卓行斩钉截铁:“当然愿意。” “包括性命?” 宋卓行迟疑了一下:“......只要能换来崔小娘子的平安,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我的命。” “好。” 陈湛唇角上扬,眸中闪过一丝得逞,扬声吩咐:“上酒。” 第402章 真情永存 摄政王吩咐上酒的那一刻,宋卓行心中疑惑:不会是要和他喝酒吧? 这局势有点琢磨不透...... 然而当宋卓行看见江宸只端着一杯酒进来时,心顿时沉了下去。 那杯酒该不会下了毒吧? 心中正怀疑,陈湛的话就证实了他的猜测。 “你说你愿意为了崔衡玥放弃一切,包括你的性命,口说无凭,这里有一杯毒酒,喝下后一炷香内必死无疑。 “你喝下这杯毒酒,我就相信你对崔衡玥是真心的。” 宋卓行凝视着毒酒,心中情绪翻涌。 数息后,他镇定地面对陈湛:“敢问摄政王,您是以什么身份来做这件事?崔氏姻亲的身份吗?” “怎么,你不敢?还是说......你刚才根本就是在撒谎?”陈湛语气挑衅。 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喝已不行。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这是他自己选的路,他必须走下去。 宋卓行慢慢地端起酒杯,神情坚毅:“我一个商人,却想和崔氏长女成亲,在你们看来,这是高攀,也是妄想。 “但在我看来,身份地位皆是虚妄,唯有真情才能永存。 “今日我喝下这杯毒酒,还请摄政王放过崔小娘子,往后不要为难她。 “也请摄政王放过我的人,让他们把我的遗体送回幽州。” 陈湛面无表情:“好,我成全你。” 宋卓行似放下心来,仰头喝下杯中毒酒,毫不犹豫。 站在他身旁的江宸惊呆了:这小子......居然喝了! 这一刻,江宸对宋卓行这个商人之子是钦佩的。 陈湛也变了脸色,心中不由感慨:果然是年少轻狂,为了一个姑娘就放弃性命。 “噗——” 一口鲜血喷出来,酒杯从手中脱落,摔得粉碎。 宋卓行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看着指尖上的黑血,突然就笑了。 正当陈湛看得莫名其妙时,宋卓行忽然问道:“摄政王还有什么话要问?若再不问,半柱香后就没有机会了。” 陈湛心中百感交集,抬起沉重的手,挥了一下。 江宸立刻上前去扶宋卓行:“宋小郎君,我送你出去。” 宋卓行避开他的手,转身就往外走。 ...... 望着桌上那碗黑乎乎的散发出怪异气味的粥,水蓉脸色铁青。 堂堂皇室宗人,膳食却只给一碗粥,真是欺人太甚! 她们虽然被软禁在这里,可案子并未水落石出,她们不是刺客,更不是犯人。 “元娘......”水蓉欲言又止。 崔衡玥盯着那碗粥,忽然笑了:“昨日还是美味佳肴,今日却只有一碗粥,你猜这是谁的手笔?” 水蓉被点醒,惊道:“是华玉郡主。” 没错,昨日摄政王府的人对待她们还像对待客人一般,今日华玉郡主来挑衅之后,就变成了这种待遇,分明就是华玉郡主在报复元娘。 “走吧。” 崔衡玥起身往外走。 水蓉缓过神来,连忙追上去:“元娘,我们去哪里?” “蹭饭。” 到了院门口,两人被侍卫拦住。 “站住,你们不能出去?” 崔衡玥面不改色,淡淡说道:“常山郡王说让我在这里安心住下,可没说我不能出院子。” 侍卫被噎,脸上浮现出羞恼之色。 果然是从山里来的野丫头,王妃被刺,她作为最大的嫌疑人,自然要关押起来。 郡王那么说,不过是看在崔氏的面子上,客气罢了,她却拿着鸡毛当令箭,太嚣张了。 侍卫怼了回去:“郡王也没说你能出院子。” “那好,我们就去问问常山郡王,到底我能不能出院子?”崔衡玥顺势说道。 “不行......” 侍卫断然拒绝,却被同伴拉到一旁。 “她是郡王的救命恩人,郡王待她不一般,若是查出来她不是刺客,吃罪的可是我们,不如就让她去吧。” 听了同伴的话,侍卫思量了一下,走了回去:“你进去等着,我去请示郡王。” “不必了,一起去吧。”崔衡玥跨过门槛,快速越过他们。 “哎,你......” 侍卫们大惊失色,慌忙去追。 “站住......” 门外传来喧哗声,陈临珅面露不悦,正想呵斥,就见崔衡玥闯了进来。 “崔氏元娘见过常山郡王。”崔衡玥规矩行礼。 古原冲进来,“噗通”跪下:“郡王恕罪,属下没能拦住崔小娘子,罪该万死......” “这事不怪他们,是我走得太快了。”崔衡玥打断古原的话。 又见看守她的侍卫终于追到了门口,就对陈临珅说:“郡王,你曾说过让我安心在这里住下,不知我能否出院子,看看摄政王府的美景?” 陈临珅看了一眼门外气喘吁吁的侍卫,心中明白了几分,嘴角泛起笑容:“自然可以,你和三娘是摄政王府的客人。” 闻言,看守崔衡玥的那几名侍卫顿时垂下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陈临珅打发走那些侍卫,又见崔衡玥的目光落在桌上的膳食上,便说道:“元娘既然来了,就陪我一同用膳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崔衡玥当即坐下。 陈临珅命人添加碗筷,又命人传令厨房再加一些膳食。 看着满桌子精致的食物,崔衡玥不由感叹:“不愧是皇室宗亲,用的膳食都这么精致美味。” 话落,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 她动作优雅,进食不缓不急,如同平常一样。 陈临珅却充满了疑惑,无事不登三宝殿:“元娘,你来这里是有什么事吗?” 崔衡玥细细地嚼烂嘴里的肉,咽下去之后才回答陈临珅的问题:“无事,就是来看看你。” 听见这话,陈临珅下意识地感到欣喜,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冲侍立在一旁的松木使了个眼色。 松木遂悄悄地离开了膳厅。 膳后,崔衡玥问了几句摄政王妃的情况就告辞离去。 又过了一会儿,松木回来禀道:“郡王,崔小娘子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厨房只给她送了一碗粥,还是发霉馊掉的粥。” 闻言,陈临珅大怒:“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对待崔小娘子......” 见陈临珅站起来,似要去厨房,松木连忙解释:“郡王,厨房的人也是听了郡主的命令。” 陈临珅脚步一顿,沉默数息,他吩咐道:“传令厨房,崔元娘是我的客人,谁若敢怠慢她,严惩不贷。” “是。”松木领命而去。 而此时此刻,华玉郡主正得意洋洋地坐在房中,等着好消息。 岂知派出去的丫鬟回来禀报:“郡主,崔元娘去了郡王那里,郡王已经知道了此事,还传令厨房,谁敢怠慢崔元娘,严惩不贷。” “什么?” 华玉郡主气得站起来,大骂:“妖女!” 第403章 死心 冬日暖阳中,枝头上的梅花含苞待放,桥上少女忽而停下脚步,眺望湖对岸的行人。 似乎是有所感应,湖对岸的宋卓行侧头看向湖中心的桥梁。 当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宋卓行就再也挪不开眼,痴痴地望着桥上的少女。 “不过去见一面吗?这可是最后一面了。”江宸出声提醒。 宋卓行张开嘴,刚要回答,体内气血翻涌,他连忙捂住嘴巴,转身用背对着桥梁。 鲜血从他的手指缝中流出,最终滴落进土壤里。 “......不必了。” 宋卓行用袖子擦掉唇上的血,决然地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唉—— 江宸无声叹气,跟了上去。 桥上,水蓉眸中浮现出疑惑之色:“那不是宋小郎君吗?他怎么会在摄政王府? “还有,他分明是看见了元娘你,为何急匆匆地走了?” 若是假装不相识,太欲盖弥彰了,毕竟他们曾在宴会上说过话,以摄政王的势力,肯定早就知道他们认识。 崔衡玥没有说话,她想起宋卓行刚才的动作,眸色微变。 “刚才吃得有点多,我们走走消消食。”崔衡玥说完就下了桥。 水蓉不甚明白,但当崔衡玥看似漫无目的地走到湖对岸时,她终于明白过来,崔衡玥那句话是说给后面的侍卫听的。 “这么大的湖,若是结了冰,在上面玩冰上蹴鞠一定很有意思。”崔衡玥望着湖面,露出向往之色。 为了缓解之前的冲突,后面的侍卫笑着接道:“是啊,我家郡主就很喜欢玩冰上蹴鞠,每年这湖结冰后,郡主都要邀请好友在这里玩一场。” “那一定很热闹。”崔衡玥顺势说道。 侍卫冲口而出:“到时候......” 声音戛然而止。 看早上的情形,对于崔元娘,郡主欲除之而后快,又怎么可能邀请崔元娘来府中玩冰上蹴鞠? 侍卫尴尬地闭上嘴巴。 崔衡玥恍若不知,沿着湖继续往前走,经过宋卓行之前停下的位置,她看向地面。 那一处,土壤颜色不均,有几块小小的土壤颜色比周围深。 崔衡玥眯了眯眼睛,悄悄地深吸一口气,微弱的血腥味钻入鼻孔,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太冷了,回去吧。”崔衡玥装作很冷的样子,缩了缩肩膀,随即往客院走去。 ...... 摄政王府外面,宋卓行强撑着一步一步地走向自己的马车。 “三郎——” 突然看见宋卓行口吐黑血,身体往下倒,润竹惊叫出声,而青竹早已飞奔过去,及时接住了宋卓行的身体。 “走......”宋卓行吐出这个字后,就闭上了眼睛。 润竹和青竹看向摄政王府的大门,只见门口侍卫手握兵器直立,威严赫赫。 而送宋卓行出府的江宸站立在大门前,静静地看着他们,毫无反应。 扫了眼门匾上的“摄政王府”四个大字,润竹咬了咬牙,对青竹说:“走吧。” 两人将宋卓行抬进马车,驱马飞速离开。 还算有自知之明,江宸在心中感叹了一句,遂转身进入府中。 “主子,他们已经走了。”江宸恭敬禀道。 陈湛似乎是早已知道这个结果,点了一下头,继续看书。 江宸犹豫了一下,又禀道:“出府途中,宋卓行遇见了崔衡玥,崔衡玥也看见了宋卓行,但距离远,他们没有聚在一起说话。” “临死之前,都没有见面说话?”陈湛终于从书中抬起头。 “没有。”江宸继续说道:“当时宋卓行又吐了血,应该是不想让崔衡玥看见,所以匆匆离开了。” 陈湛陷入沉默。 江宸静静地站立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问:“主子,宋卓行真的会死吗?” “他......”陈湛迟疑了一瞬:“那酒里虽下了剧毒,但并不会让人丧命。 “只不过,那毒没有解药,且每个月会毒发一次。 “毒发时,如万蚁噬心,异常痛苦,寻常人根本撑不过去。” 江宸脊背发寒,忍不住为宋卓行默哀。 陈湛顿了一下,叹道:“到底是年少轻狂,为了一个小娘子就甘愿付出性命。” ...... 傍晚时分,厨房的人给崔衡玥送去了膳食。 水蓉看着桌子上的饭菜,比昨日还要丰盛,不由感慨:“常山郡王果然聪慧,你什么都没说,去一次他就明白了。 “可见,常山郡王对你很上心。” 屋中很安静。 见崔衡玥没说话,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饭菜,也不进食,水蓉不由地拔高声音:“元娘——” “怎么了?”崔衡玥回答得很快,并未失神。 水蓉顿觉不正常:“元娘,这饭菜有什么问题吗?” “我怕里面有毒。” 有毒? 水蓉一惊,忙掏出银针:“我验一下。” “不必了。” 崔衡玥站起来:“这是摄政王府,如果她真要下毒,绝对不会让你验出来。 “走吧,我们去找常山郡王。” 水蓉连忙收起银针,追了上去。 “她怎么又来了?”松木远远地看见崔衡玥,嘟囔了一句,随即转身进入膳厅禀报陈临珅:“郡王,崔小娘子来了。” 陈临珅夹菜的手一顿,目光触及桌上的饭菜,顿时明白崔衡玥的来意。 “吩咐厨房做些崔小娘子喜欢吃的菜,送来这里。” 松木立即去传达命令。 崔衡玥到的时候,外面的侍卫没有阻拦,她就明白陈临珅知道了她来的消息。 “郡王。” 陈临珅露出笑容:“你来了,快坐。” 碗筷早已备好,崔衡玥客气地说了一句“又来叨扰郡王了”,就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起来。 陈临珅笑笑,一边看着她一边吃饭,偶尔夹一些自己认为好吃的菜给她。 消息传到陈湛耳中,陈湛顿觉嘴里的红烧鱼失了味道,他吩咐江宸:“二郎该死心了,你过去一趟......” 没过多久,江宸就到了陈临珅和崔衡玥面前:“属下拜见郡王。” “江统领怎么来了?可是父亲有何吩咐?” 陈临珅挺直腰板,望着江宸。 “事情是这样的。”江宸扫了一眼崔衡玥,缓缓说道:“今日礼部尚书的外甥宋小郎君来府上,用自己的性命换取崔小娘子的平安。 “主子叫属下来,是告知郡王,崔小娘子要回靖国公府了。” 什么? 陈临珅还没来得及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崔衡玥就冲到了江宸面前,死死地盯着他。 “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们对宋小郎君做了什么?” 江宸面色不改:“宋小郎君自愿付出性命,喝下毒酒,换你平安,所以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从今往后,摄政王府也不会追究你伤害王妃的罪责。” 毒酒? 崔衡玥被震住了。 最初的惊愕过去,滔天的愤怒充斥着胸膛,崔衡玥握紧拳头挥过去:“什么罪责?我根本就没有伤害王妃,谁许你们取他的性命?” 第404章 出局 “嘭!” 猝不及防下,江宸被崔衡玥一拳打飞了出去,撞在房门上。 江宸惊讶不已,这个小丫头居然有这么深的功力?看来是他小瞧她了。 眼见着崔衡玥又冲过来,江宸站起来,淡淡说道:“你有这工夫打我,还不如去看宋小郎君,他的时间可不多了。” 崔衡玥脚步一顿,随即如旋风般冲了出去。 水蓉冲陈临珅匆匆施礼,急忙去追崔衡玥。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陈临珅还没反应过来,屋中就只剩下他和江宸两个人。 “父亲怎么会......”杀宋卓行? 他为什么要杀宋卓行? 陈临珅欲言又止。 见状,江宸恭敬道:“主子说,郡王若有疑虑就去找他。” 于是,陈临珅带着满腔疑惑去见了陈湛。 “崔衡玥呢?”见次子来了,陈湛先问起了崔衡玥的下落。 江宸回道:“崔衡玥知道宋卓行中毒之后就离开了。”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陈湛沉声吩咐:“收拾好她的东西,明日派人送去靖国公府。” 为何明日才送? 难道今晚...... 江宸略一沉思就明白了主子的用意,道声是后就离开了。 “如何,现在死心了吧?”陈湛看向静立在一旁的次子。 陈临珅却露出茫然之色。 见状,陈湛缓缓说道:“我知你对崔衡玥有不一样的情愫,所以在楚王的事情上,总会对她的话深信不疑。 “但如今你也瞧清楚了,论付出,你比不过甘愿为崔衡玥放弃性命的宋卓行。 “女子最是心软,谁若甘愿为她放弃一切,以命相护,她的心里就再也装不下其他人。 “你已经出局了。” 陈临珅怔住。 他对崔衡玥有不一样的情愫吗? 好像......是有...... 想到崔衡玥刚才冲出去时的情景,陈临珅的心就像是被刀绞一般,痛得厉害。 原来,他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父亲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但陈临珅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垂着头,失魂落魄地往外走。 江宸刚传达完陈湛的命令,见陈临珅出来忙行礼,但陈临珅恍若未闻,如同木偶般朝前走。 他心中担忧,走进房间对陈湛说:“主子,郡王他......没事吧?” “他自小豁达,睡一觉就想通了。”陈湛丝毫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子很有信心。 ...... 夜幕降临,崔衡玥挥舞着马鞭,一路骑马来到了宋卓行的宅子外面。 “站住,何人......崔小娘子......” 看清楚崔衡玥的容貌,门口的护卫立刻退到一旁。 崔衡玥握紧手中马鞭,急切问道:“宋小郎君现在在哪里?” “三郎在里面......” 不等护卫说完,崔衡玥就冲了进去。 水蓉连忙对护卫说:“两位郎君,请帮我照看一下马。” 说完,就去追崔衡玥。 宅子里仆人脚步匆匆,看见生人闯进来,犹豫着是上前阻止还是赶去伺候宋卓行。 这一犹豫,崔衡玥就到了面前,他们连忙行礼:“见过崔小娘子。” 崔衡玥没有时间搭理他们,径直奔向正房。 “怎么还不出来?”润竹急得原地转圈,目光不曾离开过内室。 青竹也是满脸担忧,但润竹在他面前晃得头晕,烦躁开口:“你能不能不要走来走去......崔小娘子,你怎么来了?” 听见这话,润竹脚步一顿,扭头看向门口。 当看见崔衡玥,他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怒火,攥紧拳头就冲了过去:“崔衡玥,你还敢来?三郎都是为了你才落到这个地步,我要杀了你......” 刚追过来的水蓉看见这一幕,大惊失色,正要出手救人,就见青竹已经拦住了润竹。 “你在干什么?” 青竹凌厉地瞪着润竹,低声呵斥:“三郎之所以会这么做,完全是心甘情愿,你这样做,三郎醒来会恨你的。” 闻言,润竹顿时泄了气,低低地对崔衡玥说了一句“抱歉”。 崔衡玥却觉得惭愧,她目光看向内室,小心翼翼地问:“宋小郎君......如何了?” 青竹放开润竹,态度一如往日恭敬:“三郎从摄政王府出来后就晕倒了,还吐了很多血。 “我们一回府就请了大夫给三郎诊治,大夫说三郎是中毒,且此毒剧烈,至今未有解药,他只能想办法帮三郎压制毒性。” 这么说来,若是压制不住,宋卓行岂不是...... 崔衡玥被自己的想法吓住,想冲进去看一眼,又怕打扰大夫,只好焦灼地在外面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孙大夫从内室中走出来,抬起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孙公,三郎怎么样了?” 润竹、崔衡玥等人迎了上去,满目期待地看着孙大夫。 见屋中有陌生人,孙大夫多看了两眼崔衡玥,才回答他们的问题:“暂时压制住了毒性,但此毒凶猛,半夜应该还会毒发一次。 “如果熬过这一次毒发,下一次毒发就是一个月以后。 “若是每个月毒发都能撑过去,自然能保住性命,但若撑不过去,就......” 不必多说,众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崔衡玥红了眼眶,慢慢地走进内室。 孙大夫瞥了她一眼,小声问青竹:“这就是三郎常说的崔小娘子?” 青竹点了点头。 内室之中,仆人们都退了出来,崔衡玥坐在床沿上,静静地看着脸色发黑的宋卓行。 良久之后,内室中响起哽咽的声音:“你真傻......” 起身,擦干眼泪,崔衡玥从内室中走了出来。 “回府。” 看着崔衡玥这么快就离开,润竹心中的怒火再次被挑起:“看了三郎几眼就回去了,也不说留下来照顾三郎,真是太狠心了。” 孙大夫颔首,深以为此。 青竹却板下脸,低声提醒润竹:“她是崔氏长女,这么晚了不回府难道留下来惹人非议吗? “再说三郎弄成这样,是他自己的选择,机会摆在眼前,摄政王的人又对我们虎视眈眈,若不以此为缺口,我们如何能突破困局?” 润竹被说得心虚,但他还是不服气地嘟囔:“那也必要连命都豁出去吧......” “你当摄政王真如传言说的那样宽厚贤明吗?若不置之死地,如何寻找生路?” 青竹一席话,说得润竹心服口服,再也没有怨怪崔衡玥。 而崔衡玥和水蓉回到靖国公府后,立即被护卫请去了崔权的书房。 崔权沉着脸,在崔衡玥一进书房,就厉声喝道:“跪下。” 第405章 本意 “跪下!” 面对祖父的厉喝,崔衡玥却只是如同往常一样给他行礼:“元娘给祖父请安。” 居然敢违抗他的命令? 崔权脸色愈发阴沉,再次喝道:“我叫你跪下。” 崔咏宗刚好在书房内,见此情景,低声劝道:“元娘,还不快跪下,你祖父身体不好,不要惹他生气。” 面色红润,声如洪钟,明明身体好得很,大伯父这样说是想让她背上不孝之名吗? 崔衡玥挺直了腰杆,身姿如挺拔的松柏:“祖父是我的至亲长辈,您的命令我自然不敢违逆。 “只是,孙女斗胆问一句,为何让我跪?” 还敢质问他? 崔权气得站起来:“你犯下大错,我不过是罚你跪下,这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孙女何错之有?” “你刺伤摄政王妃,连累靖国公府,这还没错?” 闻言,崔衡玥心中憋着的怒气一下子喷发出来:“事情如何,我早已跟二伯父和大伯母如实交代,想必祖父也已经心知肚明。 “何况,就连摄政王都没有定我的罪,谁敢血口喷人说我是刺客?” 居然骂他血口喷人? 崔权气得脸都青了,指着崔衡玥大骂:“放肆......” 崔衡玥不想与他纠缠下去,直接打断他的话:“外面的人只知摄政王妃遇刺受伤,却不知刺客是谁,也无人猜测刺客是靖国公府的人,何来的牵连靖国公府?” “你当时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摄政王府的人带走,有心人一定会借此做文章,到最后连累的还不是靖国公府。”崔权冷哼。 崔衡玥不甘示弱地反击:“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崔氏乃是第一世家,何惧流言? “何况我现在已经回府,摄政王也已经还我清白,这件事与崔氏无关。” 崔权愣了一下:“当真是摄政王放你回来的?” “自然是摄政王的命令,否则我哪能走出摄政王府。”崔衡玥面不改色。 崔咏宗却问道:“三娘呢?她也回来了?” 崔衡玥怔住。 对啊,三娘呢? 好像江宸没说让三娘回来...... “王妃是三娘的亲姨母,王妃受伤,三娘担心不已,就留在了摄政王府照顾王妃。” 崔衡玥话锋一转:“不过,若是祖父想让三娘回来,明日可以派人去接三娘。” 这件事本就跟三娘无关,摄政王连她都放了,又怎么会不放三娘? 崔权沉默了。 此事很是蹊跷。 沉思了一阵,崔权突然出声:“你跟我详细说说王妃受伤的事。” “......是。” 这件事崔衡玥说了很多遍,实在是不想说,但见崔权坚持,她又说了一遍。 崔权听了后,什么也没说,就让崔衡玥回院子。 当房间内只剩下父子两,崔权问长子:“你怎么看?” 崔咏宗略沉思了一阵:“我觉得摄政王既然把元娘放了,那就说明他已经相信元娘不是刺客。 “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件好事,至少此事不会牵连到崔氏......” 等等,好像不太对劲。 崔咏宗顿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眸光闪亮:“父亲,元娘刚才说了陈世子怀疑她的理由,你不觉得陈世子有句话说得很对吗?” 崔权被挑起了兴趣,问道:“哪句话?” “陈世子说若是短箭从窗外射进来,以窗户的大小,被射中的人应该是元娘。但元娘说当时王妃离开了自己的位置,在元娘身边,因此元娘扑倒王妃时才阴差阳错导致王妃中了箭......” 长子未说完,崔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刺客的本意是要杀元娘?” “是。”崔咏宗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两人的神色顿时凝重起来。 崔权不由地猜测:“莫非是元娘的仇家?” “她一个小姑娘,之前一直生活在云悬寺,哪有什么仇家?”崔咏宗继续说道:“这人应该是冲着我们崔氏来的。” 崔权又想到了最初怀疑的人:“莫非是王文乾那个兔崽子?” 王文乾? 崔咏宗眉头微皱:“他若想栽赃元娘再以此牵连崔氏,未免太小看崔氏和摄政王。 “且不说摄政王能不能查出真相,就算是元娘刺伤了王妃,我们只要弃卒保帅,舍了元娘就能保崔氏无恙。 “所以我觉得这件事背后的人不会是王文乾。” 不是王文乾,那会是谁? 崔权突然觉得自从中毒康复之后,脑子就没有从前那么好使了,想了半天都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忽然,崔咏宗眼睛一亮:“如果说......是有人想杀元娘灭口呢?” 崔权睁大了双眼,越想越觉得长子的猜测就是真相。 “你说,会是谁想杀元娘灭口?元娘到底知道什么秘密?”崔权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崔咏宗坐下来,嘴里分析道:“元娘之前一直生活在云悬寺,难道是云悬寺的秘密?可是,云悬寺能有什么秘密呢? “若真是云悬寺的秘密,以楚王的能力早就将她灭口了,何至于等到今日? “若不是云悬寺的秘密,之后元娘下山,与常山郡王一同回京,直至回到靖国公府,难道...... “不不不,不会是关于常山郡王的秘密,否则在回京途中,常山郡王也早就杀了她了。 “那就是......” 崔咏宗瞪大了双眼,看向父亲,却见父亲似乎是同他想法一样,惊愕地看过来。 “靖国公府的秘密。”两人异口同声道。 然而下一刻,崔咏宗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不可能,她才回来多久,何况她每日接触的人无非是府中的人,就连府中的人都不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 “她若知道,又怎么可能毫无动静?以她的性子,早就去找老三了,我们也不可能什么风声都没有听到。” 有道理。 崔权微微颔首,觉得长子分析得头头是道。 “那幕后之人到底为何要杀崔衡玥?” 两人陷入了沉思。 这边父子两同心同力地猜测刺客的身份和动机,那边崔衡玥已经回到静兰苑,简单地和静兰苑的人交代了几句,就进了自己的卧房。 “元娘,你在找什么?你说出来,我帮你找吧。”水芙亦步亦趋地跟着崔衡玥。 “不用,我自己找。” 崔衡玥拒绝了她的好意,一边嘟囔着“我明明放在这里的”,一边翻箱倒柜。 翻找了一阵,终于找到了想要找的东西,崔衡玥拿起就往外走。 水蓉忙拦住她:“你要去给宋小郎君送药?” 水芙听得糊涂,问:“宋小郎君受伤了?他怎么会受伤?伤得严重吗?” 没人搭理她。 不过,崔衡玥冷静了下来,吩咐她们:“时间紧迫,我必须去一趟。 “这样,你们留下来,若是有人来找我,想办法打发走,若是做不到,就想办法拖延一下。 “我会尽早回来。” 吩咐完,翻窗而出。 第406章 发现 黑夜之中,一抹倩影从靖国公府外面不远处的大榕树上跳下来,往西南方向而去。 “是崔衡玥。” 潜伏在暗处的探子借着月光看清楚崔衡玥的脸之后,就急忙去追踪。 “不要跟得太近。” 见同伴的脚步越来越快,最先发现崔衡玥身份的探子连忙阻止他:“靖国公府守卫森严,她能从里面偷溜出来,还不被靖国公府的护卫发现,其警惕心一定很强。 “小心被她发现。” 同伴觉得此话有理,便放慢了脚步。 崔衡玥虽然小心谨慎,一路都在观察有没有跟踪自己,但她始终没有发现。 进了宋宅之后,崔衡玥直奔宋卓行所在的房间。 而外面的探子跟踪到宋宅外面,亲眼看见崔衡玥进去之后,其中一人立刻回去禀报。 “啊——” 刚走进院子,崔衡玥就听到一声隐忍不住的惨叫,顿时加快了脚步。 守护在门口的青竹看见了,连忙走进房间:“三郎,崔小娘子来了。” “快......”宋卓行有点激动,他死死地抓着身下的被子,强忍住痛苦:“拦住......她......不要......让她......进来......” 他不能让她看见他现在的模样。 润竹和青竹自小跟着宋卓行,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意? 两人对视一眼,润竹起身说道:“我去吧。” 他曾在云悬寺住过,好歹与崔衡玥有点交情,应该能拦住她。 润竹冲出去,一把将门关上。 崔衡玥已近在眼前,她伸手就去推门:“宋小郎君是不是毒发了?” 情急之下,润竹忘却了礼仪,一把抓住崔衡玥去推门的手往外一推,随即用身体挡在门前: “崔小娘子,很抱歉,你现在不能进去。” “为何?”崔衡玥疑惑道。 润竹顿了一下,“三郎他......不想见你。” “噗——” 屋内的宋卓行又吐了一口血,他立即伸手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崔衡玥似有感应,往房门看了眼,心想宋卓行都能做出以性命换取她平安的傻事,怎么可能不想见她? 除非他现在毒发,十分痛苦,不想让她看见。 既如此,那她就让他安心吧。 崔衡玥放弃进去的念头,掏出一个药瓶递过去:“这是甄九给我的化毒丹,甄九说是他甄家的独门秘方,与别的化毒丹不一样,可治百毒。 “你拿去给宋小郎君试试,兴许有用。” 润竹半信半疑地接过药瓶,临进去之前不忘警告崔衡玥:“不要进来。” “放心,我不会进去,你快去吧。”崔衡玥催促他。 房门打开的那一瞬,崔衡玥虽然没有进去,但她伸长了脖子往里看。 然而她什么都没瞧见,房门就关上了。 “三郎,这是......” “我听见了......” 润竹还未说完,宋卓行就抢过了他手中的药瓶。 正要将化毒丹送入嘴里时,青竹突然抓住宋卓行拿药的手:“三郎,还是叫孙公来看一下吧,万一这药和你体内的毒相冲......” 一听这话,润竹飞快地抢走宋卓行手中的药,“我去叫孙公过来。” 话音未落,就冲出房间。 见润竹火急火燎地冲出来,崔衡玥还以为那药有问题,推门就想进去。 岂知,青竹突然出现在门前,阻止崔衡玥:“崔小娘子,你还是在外面等吧,若是外面冷,你可以去隔壁厢房,我让人给你送火盆过去。” “药有问题吗?宋小郎君怎么样了?”崔衡玥急得不行,频频往里看。 青竹没有隐瞒,说了理由之后就杵在门口,不让她进来。 “我不是交代过你们,三郎醒来就立即叫我吗?怎么毒发了才找我?”孙大夫随意披着外衣,手提药箱赶了过来。 他就住在这个院子里,因此很快就赶了过来。 润竹一边往前赶一边解释:“三郎是毒发的时候醒来的,我本来当时就要去找你的,但是崔小娘子来了......” 目光触及崔衡玥的身影,润竹的话戛然而止。 两人已到房门前。 “崔小娘子。” 孙大夫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崔衡玥打了声招呼,随后就进入了房间。 这一次,青竹守在门口,崔衡玥仍在门外。 润竹进去后,还是关上了房门。 “别动。” 见宋卓行要下床,孙大夫一个箭步冲上去制止他,顺手摸上了他的腕脉。 把完脉,又问:“化毒丹在哪里?” 润竹立刻掏出化毒丹递过去。 孙大夫闻了闻:“虽比不上解药,但能压制住三郎体内的毒,也能缓解他的痛苦,给他吃吧。” 听了这话,润竹才敢将化毒丹给宋卓行服下。 “此药奇特,一般人想不到,不知崔小娘子是从哪里得来的药?”见宋卓行服下药后舒服了很多,孙大夫问起了来历。 不等宋卓行回答,润竹抢着说道:“是云悬寺中一位大夫制的药,他自称神医。” “他叫什么名字?”孙大夫追问。 “我们只知道他姓甄,排行第九,年纪比三郎大不了多少。” 年纪居然不大? 孙大夫在心中琢磨了起来。 屋中突然没了动静,崔衡玥急得大喊:“怎么样了?药有用吗?” 润竹看向宋卓行:“三郎,你要不要见一下崔小娘子?我看她好像很担心。” 宋卓行犹豫了一下,然后吩咐:“帮我换套衣服。” 于是,一番忙碌之后,润竹打开了房门:“崔小娘子,请进。” 崔衡玥快步走进去,直奔向内室,当她看见宋卓行坐在窗边朝她笑时,愣了一下。 他看起来......似乎只是虚弱了一点。 但很快,崔衡玥就意识到这是宋卓行故意营造出来的假象,他是不想让她担心。 于是,崔衡玥很配合地露出笑容:“看来你吃了药,好多了。” 宋卓行脸上的笑意更深:“是啊,甄九不愧是神医,吃了他的药,我都觉得毒已经解了。” “那不是解药。”崔衡玥笑容逐渐消失。 “我知道,不过我现在舒服了很多,也不痛了。”宋卓行语气温柔,指向对面:“坐吧,我想知道摄政王妃到底是怎么受伤的。” 崔衡玥遂坐下来,轻言细语地跟他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听完后,宋卓行的神情很凝重:“我看,那刺客定是冲着你来的,莫不是你最近在查的事情损害了那刺客的利益?” 崔衡玥怔住。 他这么猜测,好像也很有道理。 难道是......崔权? 不,不可能,崔权若要杀她,在府中动手更方便,怎么可能选择外面? 王家人? 不,也不可能,王家人就算再恨她母亲,也不会动杀念。 崔衡玥皱起了眉头,刺客到底是谁呢? 第407章 身份不明 翌日,阳光明媚,驱散了些许冬日里的寒意。 早朝结束之后,陈湛在回府的马车上听取江宸的禀报。 “昨日崔衡玥离开之后就直接去了宋卓行的住处,但没有呆多久就离开了。随后她回了靖国公府,半个时辰后她又偷偷溜出靖国公府,去了宋卓行那里,停留了半个时辰。 “我们的人来报,崔衡玥半夜去的时候,宋宅发出了惨叫声,应该是宋卓行毒发了。” 顿了一下,江宸又继续禀报:“对了,崔衡玥的东西已经派人送去靖国公府,不过,三娘得知崔衡玥回府后没有闹着离开,还留在府中。 “另外,所有人都审讯完了,但没有发现可疑之人,世子命我等再审讯一遍。” 陈湛听完后,肯定了长子的做法:“没有查出可疑之人,那一定是你们有所疏漏,就听世子的安排,再查一遍。 “至于崔衡玥......” 声音忽然停止。 陈湛想了想,突然问道:“宋卓行现在怎么样?还活着吗?” 江宸不明白主子为何这样问,但还是如实回答:“昨夜崔衡玥离开之后,宅子里没什么动静。 “今日一早宅子里的人出来采买东西,脸上不见慌乱,他们也没有采买药材,应该是宋卓行撑过去了。” 那毒药不是一般的凶猛,宋卓行一个小小的商人之子能撑过去,实在是令人钦佩。 陈湛却变了脸色:“崔衡玥第二次去的时候一定带了药去,那药肯定不是解药,但能压制住宋卓行体内的毒。 “不然,宋卓行不可能会这么轻松地撑过去,这世上能压制这种毒的就只有......” 他目光流转,死死地盯着江宸:“我问你,当时是崔衡玥一个人去的,还是身边有其他人?” “她一个人去的。”江宸见主子脸色不好看,不禁问道:“主子,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陈湛神情凝重:“崔衡玥第一次去见宋卓行,肯定对他体内的毒有所了解。 “之后第二次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宋卓行毒发,但宅子里没什么动静,就说明宋卓行体内的毒压制住了,是以,崔衡玥一定带了药去。 “此药短时间内无法制成,一定是之前就制好的,但此药是甄家独门秘药,不会外传,崔衡玥身边一定有甄家的漏网之鱼。” 听到“甄家”二字,江宸顿时变了脸色:“听说当年甄太医被判满门抄斩,甄家逃了一人,莫非这事是真的?” 涉及满门抄斩的案子,负责的官员为了不担罪责,即便有漏网之鱼,表面上他们也会粉饰过去。 陈湛点了一下头:“没错,当年甄家逃走的不止一人,应该......有三四人吧,但甄家血脉应该只有一人。” 他其实也不太确定,因为这件案子他当时没放在心上,又结案太快,很多线索都已经断了。 想来想去,陈湛还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没有问题,他问:“崔衡玥进府的时候,身边只有水芙和水蓉,她们是穆水的人,没有问题。 “你去查一下后来分配给崔衡玥的仆人,看看是否有甄家的人......” 回到摄政王府之后,陈湛命人找来次子,并吩咐他:“崔元娘已经回府,崔三娘继续留在府中不太妥当,你去准备一下,送崔三娘回靖国公府。 “去了之后,想办法联络水芙和水蓉,问问她们崔衡玥身边可有什么身份不明的人......” 陈临珅领命而去。 一个时辰后,陈临珅亲自将崔三娘送去二房,与姨父姨母说了一会儿话,就去见了崔权和崔老夫人。 “虽说外人不知,但我们都知道,是摄政王府冤枉了元娘,所以父亲特命我今日给元娘赔罪。 “还请老夫人恩准,让我去一趟静兰苑。” 虽然不是崔衡玥刺伤摄政王妃,但崔衡玥保护不力是事实,摄政王不怪罪,还派次子来赔罪,给足了崔氏颜面,崔老夫人自然是爽快地答应。 “杜娘子,你送常山郡王去静兰苑。” “多谢老夫人。” 陈临珅道谢之后就跟着杜娘子离开了福海院,到了静兰苑门口,陈临珅对杜娘子说:“我自己进去就行了,杜娘子先回去吧。” “还是......”对上陈临珅那双不怒自威的眼睛,杜娘子后面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是,郡王请便。” 亲眼看见陈临珅进了静兰苑,杜娘子遂回去福海院复命。 来迎接陈临珅的是水芙,她小心翼翼地试探:“郡王,您怎么来了?是王妃醒来了,要见元娘吗?” 若是这样,那也应该派仆人来,而不是让常山郡王来,水芙问完之后才觉得不妥。 但话已出口,不能收回。 陈临珅暗中做了一个手势。 松木立刻放慢脚步,后面静兰苑的仆人不得不跟着慢下来。 “元娘身边可有身份不明之人?”陈临珅压低声音问道。 水芙心中一咯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温娘子的脸:“除了我和水蓉,静兰苑的人都是靖国公府相熟的牙婆送来的人,最终由元娘挑选出来的,其中也有很多崔氏的家生子。 “靖国公府规矩森严,能进府当差的人都是经过身份背景调查,想来应该没有问题。” 说完之后,水芙暗中窥视了一眼陈临珅,见他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地问:“郡王为何突然问起此事?可是元娘有什么问题?” 陈临珅恢复了淡漠的神情:“无事,你在元娘身边当差多注意一下,若有可疑之人,及时传信给我。” “是。” 水芙领着陈临珅进入偏厅的时候,水蓉已经带着小丫鬟准备好了热茶糕点。 “元娘稍后就来,还请郡王稍等片刻。” 水蓉说完之后,又交代水芙“好好伺候”,就准备离去,却不想被陈临珅叫住。 “你留下,元娘那边就让水芙去伺候。” 水蓉不明就里,用眼神询问水芙。 然而,水芙还没来得及跟水蓉通气就被陈临珅赶了出去。 “人太多了,有点闷。”陈临珅再次找茬。 松木心领神会,立刻吩咐那些小丫鬟:“留下一人伺候郡王,其他人都出去。” 常山郡王身份贵重,自然是大丫鬟水蓉姐姐才能伺候,哪能轮得到她们? 小丫鬟们心知自己身份不够,自觉地退出偏厅。 在她们离开之后,陈临珅低声问道:“元娘身边可有身份不明之人?” 水蓉的反应跟水芙一样,面不改色地回答:“除了我和水芙,伺候元娘的人都是先经过崔大夫人掌眼,最后由元娘亲自挑选。 “以靖国公府的规矩,身份不明的人进不了府。” 陈临珅沉默了。 第408章 突变 以靖国公府的规矩,身份不明的人确实不能进府,但是,若有人伪造身份,且手段高明...... 陈临珅正思考的时候,崔衡玥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水芙。 “郡王今日来所为何事?莫不是摄政王反悔了?”崔衡玥没有废话,开门见山地问道。 陈临珅收起心思,陪着笑道:“我父亲向来信守承诺,怎会反悔? “我今日来是向崔小娘子赔罪,我母亲的事冤枉你了,对不住。” 说完,命人呈上赔罪礼。 崔衡玥也不客气,命人收下赔罪礼后就开始赶人:“摄政王府的歉意我已经收到了,郡王请回吧。” 见陈临珅站着没动,崔衡玥面露不悦:“怎么,郡王还有事?” 不知为何,对上崔衡玥那双清澈的眼睛,陈临珅有点心虚:“无......无事,那我就告辞了。” 走出偏厅,脚步往来时的路走,眼睛却四处张望,当对面廊下出现一位蒙着面纱的女子,陈临珅脚步一顿。 他耳边响起松木从前的禀报:“此次下山的有十二人,除了穆水娘子身边的水芙和水蓉之外,还有崔小娘子。 “另外九人属下不认识,但其中有一位女子蒙着面纱,下山之后就独自离开了......” 这么巧,静兰苑中也有一名蒙面的女子? 莫非此人就是跟崔衡玥一起下山的那位蒙面女子? 陈临珅扬手一指:“把她叫过来。” 松木立刻冲了过去。 刚从偏厅内出来的崔衡玥看见这一幕,脸色微变,随即神情镇定地喊道:“站住。” 院子里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已经走到院子中间的松木。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看了温娘子一眼,随后一边朝着陈临珅走去,一边质问:“郡王这是干什么?” “哦,就是见那名婢子举止鬼祟,召来问问。”陈临珅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同时给松木使眼色。 松木接到暗示,快步朝温娘子奔过去。 岂知水芙和水蓉比他的动作更快,在他即将抓住温娘子前,及时挡在温娘子面前,将温娘子严严实实地遮住。 “放肆,这是靖国公府的后院,你想干什么?”水芙厉喝。 松木不敢轻举妄动,回头看向陈临珅。 崔衡玥正板着脸对陈临珅说:“那是我静兰苑的人,不管她做什么都只能由我处置。 “常山郡王要插手我静兰苑的事,插手我靖国公府的事,是不是太不客气了?” 陈临珅犹豫了。 事情若是闹大,就打草惊蛇了,万一让此人寻着机会逃走,那就什么都查不到。 思虑及此,陈临珅露出歉然的表情:“是陈某唐突了,还请崔小娘子见谅。” 随后冲松木大喊:“回府。” 见他们离开,崔衡玥暗中松了一口气。 然而她刚松了一口气,白启带着侍卫闯了进来。 “常山郡王?您还没走啊?” 陈临珅扫了一眼白启身后的侍卫,委婉地试探:“白统领这是干什么?这可是后院。” 白启顿时收起脸上的杀气,笑着说:“这是靖国公府的事,郡王既然要离开,白某送您吧。” “......那就有劳白统领了。”陈临珅越过白启,往院门口走去。 他在这里,白启不会行动,不如先离开静兰苑,再找个理由留下来。 白启离开了,但他带来的侍卫没有离开,他们走到崔衡玥面前,对她说:“国公爷有令,让静兰苑的温娘子跟我们走一趟。” 正准备回房的温娘子脚步一顿,心中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方才常山郡王找她麻烦,如今崔权也要见她,莫不是......他们知道她的身份了吧? 不,若是知道,肯定直接来抓她了,现在应该是怀疑她的身份。 温娘子悄悄地看向院门口,那是唯一的出口,如今那些侍卫堵在那里,她要出去就只能闯出去。 但她若是硬闯,肯定会连累崔衡玥。 怎么办? 她想到的问题崔衡玥也想到了,崔衡玥一边在心里思考对策一边应付那些侍卫:“不知祖父见我院子里的人,所为何事?”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我们只是听命行事,还请元娘派人叫温娘子出来,免得我们打扰静兰苑的清静。”面对崔衡玥,侍卫不敢轻举妄动。 “好。”崔衡玥嘴里答应,转头就冲水芙和水蓉使眼色:“你们两个,去把温娘子叫过来。” “是。” 水芙和水蓉转身,一前一后地往温娘子的房间走去,而温娘子半蹲着身子,借着她们的身体遮挡,跟着她们往前走。 拐角处的橘红看见这一幕,正想提醒侍卫,又闭上了嘴巴。 其他仆人因为所处位置不同,还以为温娘子早就回了房。 “怎么办?” 水芙和水蓉一路掩护温娘子进入房间后,焦急地踱步。 元娘那眼神分明是叫她们护住温娘子,可是,她们要怎么做才能护住温娘子? “干脆我们就说你不在房间,去大房了,或者去园子里帮元娘摘花了,总之把他们打发走之后,我们再想对策。”水芙提议道。 “不行。”水蓉当即否定了她的提议:“你没看见白统领那模样吗?分明就是知道温娘子在院子里才来抓人的,你这样他们肯定不会相信。 “到时候他们硬闯,还会连累元娘。” 水芙急道:“那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了。”水蓉也没有办法,她看向温娘子:“你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出去就说你不在房间里,到时候再随机应变。” “......好。”温娘子迟疑着点头。 水芙和水蓉当即离开房间,去向崔衡玥复命:“启禀元娘,温娘子不在房间里,兴许是去梅园了。” “哦,对了,我早上是吩咐她去梅园帮我摘花。” 崔衡玥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模样,又对侍卫说:“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我立刻派人去找温娘子,让她去一趟前院。” 然而,那些侍卫不为所动:“我们进来时问过门房,那婆子说温娘子并未出去,就在这院子里。” 崔衡玥心中一沉,果然是有备而来,看来是温娘子的身份败露了。 “那婆子年纪大了,有些事记得不是很清楚,她定是记错了,你们若不信就去梅园找找。” 侍卫还是不动:“何必去梅园那么远?让我们进去找一遍就知道那婆子记错了没有......” 第409章 背叛 看来,这次是逃不过了。 崔衡玥露出笑容,语气亲切:“好,请便。” 说完,主动让出道路。 见她如此配合,护卫们心中惊讶,冲她道一句“得罪了”,就分散开搜索院子。 水芙和水蓉一左一右地护在崔衡玥身边,小声道:“元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随机应变。”崔衡玥面上依旧带着微笑。 出动护卫统领亲自来抓人,崔权肯定是对温娘子的身份有了怀疑。 回府几个月,崔衡玥对崔权有所了解,一旦崔权心中有了怀疑,那就是宁肯错杀也不会放过,温娘子在靖国公府待不下去了。 为今之计,只能想办法让温娘子离开这里...... “这是温娘子的房间?”护卫向站在一旁的丫鬟橘红询问。 橘红身体发抖,面上带着恐慌点头:“......是。” 两名护卫立刻冲进房间,仔细搜索。 温娘子趴在房梁上,努力将自己的身体藏于房梁上,并屏住呼吸。 经过一番搜索后,两名护卫一无所获,离开了房间。 温娘子顿时松了一口气,动了动僵硬的手脚。 看见那些护卫什么都没有搜到,崔衡玥三人暗中松了一口气。 这时,白启回来了。 “统领,人不在。”护卫禀道。 不在? 白启环视四周,目光落在院子里的仆人身上,他吩咐道:“召集院子里的仆人。” 护卫立刻去召集仆人:“你们几个,都过来。” 崔衡玥再也忍不住,板着脸对白启道:“看白统领这个阵仗,莫非是温娘子犯了什么罪,你们是来抓人的?” 白启犹豫了一下,随后靠近崔衡玥,压低声音:“这个温娘子的身份是伪造的,所以国公爷命我抓她回去审问。” “啊?有这回事?”崔衡玥捂嘴惊呼,“白统领是怎么知道的?” “府中几次遭遇刺客,国公爷命我彻查府中的人,所以我才查到她的身份是伪造的。” “原来是这样,那得赶紧把人找出来。” 白启暗中观察崔衡玥的神色,见其十分惊讶,还带着一丝后怕,心中确定崔衡玥不知道温娘子的身份,就转向那些静兰苑的仆人。 崔衡玥敛去眸中的焦虑,也看向那些仆人。 “我问你们,温娘子可在这座院子中?”白启威严地开口。 那些仆人垂着头,没有出声。 见状,白启伸出手指,指着前排右边第一个仆人:“你,抬起头来回答我。” 旁边的护卫将前排右边第一个仆人拎了出来,喝道:“说,温娘子是否在这座院子中?” 被拎出来的仆人正是橘红,崔衡玥三人的心不禁跳到了嗓子眼。 这可是崔老夫人的眼线,虽然她弃暗投明,但崔衡玥三人并不是完全相信她。 “我......”橘红犹豫着开口:“我方才在打扫房间,没有看见温娘子。” 幸好! 崔衡玥刚松口气,仆人中就有人高声喊道:“方才常山郡王在这里的时候,曾说温娘子举止鬼祟,之后白统领你们就来了。” 是个粗使婆子。 崔衡玥还没来得及反应,白启就看了过来:“元娘,你不是说温娘子去梅园了吗?” “是啊。” 崔衡玥面不改色,解释道:“我早上是叫她去梅园,哦,对了,刚才她是在这里,常山郡王也确实有提醒我温娘子举止鬼祟。 “不过,常山郡王毕竟是外人,就算静兰苑混进了什么人,那也应该由我们靖国公府的人处置,不能让外人看了笑话。 “我原想等常山郡王走了之后再调查此事,刚巧白统领就来了,后来他们搜查院子,我也没太注意,我还以为温娘子去了梅园。 “既然她还在这院子里,还请白统领把她找出来吧,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谁。” 白启半信半疑,又吩咐护卫:“再仔细搜查一遍,任何角落都不要放过。”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又补充了一句话:“还有房梁上也要仔细搜查。” 这句话让那些护卫醍醐灌顶,立刻就意识到自己疏忽了什么地方,连忙去搜查。 崔衡玥藏于袖子里的双手忍不住攥紧,心知这一次温娘子逃不过了。 而躲在房梁上的温娘子也听到了白启的话,她跃下房梁,迅速从床底暗格中翻出重要的东西,塞入怀中。 脚步声越来越近,温娘子顾不得其他的东西,立刻躲到房门后面。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一道人影窜出,撂倒门前的护卫,就跑了出去。 “她在这里。” 所有的护卫朝着温娘子奔涌而去。 一时之间,院子里掀起了一场混战,而院子里的仆人吓得缩成一团,尖叫连连。 水芙紧张地抓住崔衡玥的袖子,装作一副惊慌的模样:“她......她居然会......功夫......” 崔衡玥扫了白启一眼,见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温娘子,便微微侧身,对另一边的水蓉说:“找机会去温娘子的房间,销毁可疑之物。” 随后看向院子里,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为何混进我静兰苑?是不是有人指使你的?” 白启看了过来,见崔衡玥满脸愤怒,那眼神似乎要将温娘子撕成碎片。 温娘子大笑了两声,一边对付护卫一边说道:“蠢货,现在才发现......不,不是你发现的,是靖国公发现的......” “你敢骂我?” 崔衡玥气得脸色铁青,拂开水芙的手就冲了过去:“丑八怪,我不管你是谁派来的,今日我定要抓住你,让你生不如死。” “元娘——” 没拦住崔衡玥,白启大声吩咐:“拦住元娘。” 只可惜,崔衡玥的动作非常快,那些护卫还没来得及阻拦,她就冲到了温娘子身边。 “保护元娘。” 唯恐崔衡玥受伤,白启只好亲自下场去抓温娘子。 水芙急得不行,靠近水蓉:“现在怎么办?” 局势已经失控,她们该怎么做才能不暴露身份,还能完成任务? 水蓉比她冷静,又想到崔衡玥的吩咐,便低声对水芙说:“元娘应该是想帮助温娘子逃脱,你去帮忙。” “那你呢?”水芙看着她。 “我要去一趟温娘子的房间。” 水芙顿时明白过来,冲她说了一句“小心点”,就扯开嗓子大喊:“元娘,我来帮你。” 楚王府的丫鬟多少有点武艺,水芙施展功夫加入战斗,但没有用全力,表面上略显笨拙的她暗中给那些护卫使了不少绊子。 而水蓉趁着混乱,悄悄地潜入了温娘子的房间...... 第410章 危难之际 崔衡玥的用意,温娘子看在眼里。 没想到不必她说,崔衡玥就能明白自己的心思,温娘子心中欣慰,手下动作更狠。 她不能在这里停留太久,否则府中其他护卫来了,她就逃不出去了。 “丑八怪,看招!” 崔衡玥终于找到一个间隙,与温娘子对打起来。 兵刃相接,两人互不相让,逼近彼此。 借着这个机会,崔衡玥不动声色地冲温娘子眨了一下眼睛,同时松了手中力道。 温娘子心领神会,趁机抓住崔衡玥,用刀抵住她的脖子。 “别过来,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周围的护卫顿时不敢上前,但也没有后退。 白启走了过来,手中长剑直指温娘子:“放开元娘,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好啊。” 温娘子眸中并无惧怕之意,她大笑了几声,语气中带着些许兴奋:“有崔氏长女陪葬,我这个卑贱之人就算当场死在这里,也值了。” “你......” 白启气急过后,很快就冷静下来,他悄悄将一只手移到背后给下属打手势,一边对温娘子说: “你是谁?为何要混进靖国公府?” 一名护卫悄悄地离去。 水芙看见白启的手势,忙向崔衡玥和温娘子使眼色,但她们没有看见。 温娘子心知白启在拖延时间,但她想借此机会解释一下:“我不过就是一个江湖乞儿,因为生得丑陋遭人欺压,外面没有我容身之处,才想办法混进靖国公府过安稳日子。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你们识破,没办法,我只能离开了。” “休得胡说。”白启满脸的不信:“一个乞儿能有多大的本事?怎么可能伪造身份混进靖国公府?” “呵呵——” 温娘子嗤笑:“世间之人不是爱权就是爱财,要不就是爱美人,我功夫不错,威胁人的事情也没少干。” 这时,崔衡玥突然发出嘲讽的笑:“威胁?本姑娘最不屑的就是威胁。” 她目光一转,看向白启:“白统领听令,不必管我,抓住这个丑八怪。” “呵,你可是崔氏长女,他不敢动手。” 温娘子嘲讽了一句,就抓着崔衡玥跃上屋顶,迅速逃离。 “去禀报国公爷。” 白启丢下这句话,也跃上屋顶。 与此同时,有几道身影出现在屋顶上,朝着温娘子和崔衡玥追去。 那就是靖国公府的暗卫? 水芙心中一惊,又见暗卫亮出手弩,再也顾不得隐藏实力,一跃而起。 “不要射箭,元娘在她手中。” 可惜,其中有一名暗卫没有听她的话,瞄准温娘子就射了出去。 “嗖——” 飞箭逼近,温娘子想转身去对付,但崔衡玥拉住她,用自己的身体去挡。 然而在后面那些人的眼里,是温娘子推崔衡玥去挡飞箭。 “元娘——” 水芙大惊失色,抓住那个射箭的暗卫就是一拳:“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射伤元娘,楚王是不会放过你的。 “你等着!” 白启等人怔住。 “我警告你们——” 水芙又用凌厉的眼神扫视那些追击温娘子的人:“你们要抓那个丑八怪,我不管,但若是你们伤害元娘,我会如实禀报楚王,让楚王治你们的死罪。” 这句话果然威慑住了那些人,白启下令:“不许放箭,不得伤害元娘,抓活的。” “是。” 护卫从四面八方涌过去,他们心里憋着一口气,誓要将前几次府中进刺客却没有抓住的窝囊气发泄出来。 他们一定要抓住那个丑八怪。 前方的屋顶和院子护卫林立,手持长剑,严阵以待,更甚者府外的街道已经布下了弓箭手。 而后方的白启和众多暗卫也紧追不舍。 温娘子心生绝望,不由地看向崔衡玥后背上的短箭,面露心疼:“傻子。” “等你逃出去,你想怎么骂我就怎么骂我。”崔衡玥说这话的时候,眼睛往下扫视。 她们掠过马房的屋顶时,苏毕文和姚十三正对府中护卫突然出动感到莫名其妙,刚巧抬头看见她们,又看见后面气势汹汹的追兵,两人脸色大变。 情急之下,苏毕文掏出面巾蒙上,对姚十三说:“你留下来帮小疯子,我去救人。” 话音未落,他已跃上屋顶,对着温娘子后面的追兵就打。 “她还有同伙,抓住他。”白启发现苏毕文,立刻下令。 苏毕文手中没有人质,那些暗卫很快就将手弩瞄准了他。 “这个傻子......” 温娘子气急,抓着崔衡玥停下,立于房顶之上:“住手,你们若敢伤他,我现在就杀了她。” 暗卫动作一滞。 苏毕文揣着感动,急忙掠到温娘子身边:“出什么事了?是身份暴露了吗?” 温娘子没有回答他,抓着崔衡玥又面向府外那些弓箭手:“你们想放箭就放箭吧,我倒要看看是你们的箭快,还是我的刀快。” 她手中的短刀往前移了一分。 崔衡玥适时地发出一声惨叫,但她没有命令护卫们退下,而是大声叫道:“崔氏一族没有贪生怕死之人,你们都给我听着,不必管我,一定要把他们抓住。” 朱璘站在府门附近的墙头上,听见这话不由地佩服崔衡玥,但他不敢轻举妄动。 这时,崔咏宗闻讯赶来,站在温娘子所在屋顶下方的院子里,大声喊道:“大胆狂徒,你们给我听着。 “放了元娘,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想诓他们? 苏毕文嗤笑了一声:“我从来不相信别人给的生路,你们要么现在放我们走,待我们安全,我们自会放了崔元娘。 “要么,就让崔元娘给我们陪葬。” 看来,这是块硬骨头。 崔咏宗双眼微眯,眸中闪过一丝危险,他缓缓抬起手。 拼命赶过来的崔大夫人瞧见他的动作,脸色大变,惊叫出声:“大爷——” 崔咏宗动作一滞。 崔大夫人急忙跑到他身边,低吼:“大爷,你想干什么?那可是你的亲侄女。 “为了两个不知来历的小贼就搭上你亲侄女的命,你就不怕御史口诛笔伐,天下百姓唾骂你吗?” 崔咏宗半空中的手慢慢地攥紧:“我崔氏不受人威胁,尤其是这种藏头露尾的蛇鼠之辈。 “元娘是个好孩子,有我们崔氏一族的骨气,她刚才也说了,不必管她,只管抓住那两个小贼。” 崔大夫人气得大骂:“糊涂!她这么说,你不能这么做,否则你就是不仁不义......” 白启从屋顶跃下,跑了过来:“大爷,大夫人,你们不要吵了,元娘不能出事,否则楚王那一关我们过不了。” 什么? 崔咏宗面露惊愕:“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启将水芙说的话原样复述给崔咏宗听,“......所以我们不能让元娘出事,至少在靖国公府不可以。” 崔大夫人用一种危险的眼神看向白启,然而白启并未看见,他正在向崔咏宗说出自己的提议: “大爷,我们可以假意放他们走,在外面设下埋伏......” 第411章 逃亡 温娘子虽警惕地盯着那些弓箭手,但也不时地观察院子的情况。 见崔咏宗在听完白启的话后,露出满意之色,心中就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低声对苏毕文说:“看他们那样,应该是在说什么坏主意,你我小心点。” 崔衡玥目光晦暗地看着底下,幽幽说道:“水芙刚才那番话应该是吓唬住他们了,他们可能会放你们离开,但一定会在外面设下埋伏,将你们一网打尽。” 温娘子和苏毕文脸色一沉,但温娘子心存疑虑,问崔衡玥:“若是你出事,楚王当真会为你报仇?” “不会。”见他们目光惊讶,崔衡玥低声解释:“我与楚王非亲非故,他怎么可能为我报仇? “你们别忘了,当初我想下山,是楚王拿云悬寺的规矩压我,最后还是我们共同努力,历尽艰险才得偿所愿。” 也是,楚王若是看重崔衡玥,就不会任由手下欺负她。 温娘子担忧起来:“既如此,我们得快点离开这里。” 苏毕文微微颔首,随即高声喊道:“想好了吗?是救崔元娘还是杀我们?我数到三,若是你们还没想好,那就玉石俱焚吧。” 他目光凌厉,死死地盯着崔咏宗,开始数数: “一, “二, “三!” 话音未落,崔咏宗就喊道:“我答应你们,只要你们放了元娘,我就放你们走。” “崔大爷,刚才我的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苏毕文嗤道:“我刚才说了,你得先放了我们,待我们安全,我们自会放了崔元娘。” “好,我答应你们。”崔咏宗犹豫了一下,答应了。 苏毕文面露喜色,当即提出要求:“一刻钟之内,给我们准备两匹马,以及两块出城令牌,还有一百两黄金。” 崔咏宗什么也没说,吩咐白启去准备这些东西。 于是,温娘子和苏毕文押着崔衡玥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出了靖国公府,停在靖国公府的侧门外。 不远处的马车上,陈临珅撩开帘子,看向靖国公府的侧门,若有所思。 “郡王,没想到崔小娘子这么惨,刚回府就让人算计,连身边之人都是别人安排的,现在还被牵连受伤。 “说不定那两个绑匪心狠,安全离开之后就撕票。” 松木说着说着就慢慢地靠近陈临珅,小声提议:“郡王,我们要不要出手,救下崔小娘子。” “她的安危用不着我们操心。”陈临珅神情冷漠,吩咐道:“召集人手,暗中帮助这两个绑匪逃离崔氏的魔掌......” 松木惊愕:“郡王,你要救绑匪?” 那可是绑架伤害崔元娘的坏蛋,主子居然不救崔元娘,而去救绑匪? 主子这是怎么了? 松木猜不透,只觉得如今的主子不是从前的主子,对崔元娘也没那么上心了。 陈临珅语气淡淡:“帮助他们逃离崔氏的追捕之后,抓住他们,我要亲自审问。” 松木:“......是。” 一刻钟后,白启将东西与苏毕文交接后,就退至一旁。 温娘子与崔衡玥同乘一骑,手中鞭子一挥,马儿疾驰而去。 苏毕文紧随其后,并警惕地看着后面的人。 靖国公府的人并未追过来,但他们三人心中明白,前路埋伏重重。 “嘶——” 随着马儿的疾驰,崔衡玥被颠得伤口痛,忍不住叫出了声。 温娘子顿时紧张起来,身体往后仰,避开她的伤:“你怎么样?还能坚持吗?” “我没事。”崔衡玥故作轻松道。 她忍了忍,身体往后靠,用只有她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你们要了出城令牌,我大伯肯定派人在城外设下了埋伏,你们此时出城,无异于自投罗网。 “城中人多,若是你们机敏一点,隐入人群,再找个隐秘的地方藏着,只要你们不出来,他们搜索几日没有收获,自然就会放弃。” 温娘子认真思考起来:“......可是,城中哪有隐秘的地方?” “我有。”苏毕文突然出现在旁边,与她们并驾齐驱。 他看向温娘子:“待会儿到闹市,我们就下马,你跟我走,我保证他们找不到我们。” 若他有这等能力,当年怎么会被王定坤送至云悬寺? 温娘子不是很相信,眸中充满了怀疑。 见状,苏毕文不悦,但转念一想,她不相信他也很正常。 于是,苏毕文冲温娘子挑了一下眉:“怎么样,敢不敢跟我走?” 除了相信他,她还有别的选择吗? 温娘子打定主意,傲然地抬起下巴:“有何不敢?” 苏毕文顿生欣喜:“好,那就听我号令。” 途径闹市的时候,苏毕文看准时机,低喝:“下马。” 温娘子附在崔衡玥耳边说了一句“保重”就跃下马,跟随苏毕文隐入人群。 沿途在暗中追踪的崔府护卫看见这一幕,心中一惊,急忙去追。 “吁——” 崔衡玥一边勒停马儿,一边看着身后的人匆匆忙忙地往前跑。 曾铭突然出现:“元娘,属下送你回府。” 紧随其后的水芙和水蓉连忙上前,将崔衡玥扶下马,两人眸中泪光闪闪:“元娘,我等无能,没能保护好您,请您责罚。” “不关你们的事,回去吧。”崔衡玥柔弱地靠在水蓉身上,一副痛苦的模样。 忽然,前方传来喧哗声,无数的百姓从前面的街头朝着他们跑来,脸上带着惊惶的表情。 “杀人了,快跑——” 人群涌动,稍有不慎便有踩踏。 “保护元娘。” 曾铭大惊失色,连忙和护卫挡在崔衡玥面前,护着她移至角落。 “怎么回事?” 问题刚出口,水芙就看见几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前方的屋顶上,那是温娘子和苏毕文,以及崔府的护卫。 原来,大爷早有准备。 水芙搀扶着崔衡玥,紧张之下,抓着崔衡玥的手越来越大力,疼得崔衡玥眉头紧皱,差点叫出来。 “幸亏大爷早有部署,否则今日就让他们逃脱了。”曾铭有点得意,对崔衡玥说:“元娘请放心,大爷一定会抓住那两个小贼,为您出气。” 崔衡玥咬了咬牙,挤出一丝笑意:“如此最好。” “他们又是谁?”水芙指着突然跃上屋顶的黑衣人问道。 众人望去,却见屋顶上不知何时多了数名黑衣人,而他们正在和崔府的护卫交手。 “好机会,快跑。” 苏毕文拉着温娘子跃下屋顶,再次隐入人群中...... 第412章 重罚 崔衡玥上马车后没多久,里面就传出了惊呼声。 “元娘——” 曾铭听到动静,驱马靠近:“出什么事了?” 水芙掀起帘子,神色慌张:“曾统领,元娘晕倒了。” 曾铭目光往里瞟,见崔衡玥后背上的衣服已经被染成了红色,连忙吩咐车夫:“走快点,赶紧回府。” 又吩咐手下:“你骑快马回府,让陈大夫在静兰苑候着。” 手下骑着马越过崔衡玥的马车,奔向靖国公府。 马车一路疾驰,进了侧门后,曾铭发现崔大夫人派了梧桐早已候着,就去向崔咏宗复命。 而梧桐、水芙等人直接将崔衡玥送回了静兰苑,陈大夫什么也没说,直接给崔衡玥治伤。 一炷香后,陈大夫从内室中走出来:“禀大夫人和三夫人,元娘背上挨了一刀,其他地方没有受伤,并无性命之忧。 “只不过,元娘失血过多,暂时醒不过来。” 他话音刚落,屋中就响起两道不同的声音。 “那她还要多久才能醒过来?” “她背上的伤以后会留疤吗?” 四目相对,柳氏挤出笑容,语气谦卑:“陈大夫,你还是先回答大夫人的问题吧。” 陈大夫垂下眼眸,不去揣摩她们的心思,只如实回答:“这个说不准,但大夫人若是想让元娘早点醒过来,老朽可以给元娘用点药。” “不必了,就让她好好睡吧。”崔大夫人拒绝了。 但门口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给元娘用药,让她现在醒过来。” 崔大夫人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心里不悦,但发现是崔权之后,急忙去迎接:“父亲,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崔权随口回答了一句,就吩咐陈大夫:“给元娘用药,让她尽早醒来。” 陈大夫道声是后就立刻去准备。 崔大夫人满脸担忧:“父亲,我知道您是有事问元娘,但元娘身上还有伤,此时用药让她醒来,必定会损伤她的身体。 “不如等她醒来,父亲再问,可否?” 听崔大夫人这样说,站在一旁的柳氏不安起来,身为大伯母的大夫人如此关心崔衡玥,那她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也不能输。 柳氏随即附和:“是啊,国公爷,等元娘醒来后再问吧。” 崔权稳坐上位,威严不改:“你们放心,有陈大夫在,元娘不会有事。” 劝阻不了,崔大夫人只好在崔咏宗身边坐下,默默地等待。 柳氏扫了崔大夫人一眼,也默默地坐在自己的夫君身边。 这时,崔咏崀和崔二夫人扶着崔老夫人走进来:“听说元娘回来了,她身上的伤如何?” 在看见崔老夫人那一刻,除了崔权,其他人都站起来行礼: “母亲。” “老夫人。” 众人入座,柳氏却不敢坐。 这里是静兰苑,她不受待见的地方,何况此刻在屋里的人地位都比她高,又有向来讨厌她的老夫人,她心情顿时变得忐忑。 国公爷和老夫人来势汹汹,不会是想治她的罪吧? 可是,那丑婆子是崔衡玥自己挑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正胡思乱想间,陈大夫已经向崔权禀道:“国公爷,元娘醒了。” 崔权遂命令屋中的丫鬟:“去把元娘扶出来。” 他的声音很大,一直在内室中照顾崔衡玥的水芙和水蓉听到后,慢慢地扶起崔衡玥。 香叶进来后,看见这一幕,便退到一旁。 崔衡玥从内室出来,推开水芙和水蓉,欲行礼:“见过祖父......” “你身上有伤,不必行礼了,坐下说话吧。”崔权出声制止她。 “谢祖父。” 崔大夫人冲梧桐使了个眼色。 梧桐立刻上前,扶着崔衡玥坐在有软垫靠枕的椅子上,然后退回崔大夫人身边。 崔衡玥刚坐下,崔老夫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那个温娘子到底是谁?她为何要假造身份混入府中?” 除了庶出,嫡支都在这里,崔衡玥刚出来时见到这个阵仗,心里着实惊讶了一番,但看见崔权后,又觉得情理之中。 崔衡玥抬头,脸上一片茫然:“我不知道啊,进府的人不是身家清白吗?为何分到静兰苑的人还有假造身份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崔衡玥不敢去看崔大夫人,说完后,她在心里默念:大伯母,对不住了。 崔大夫人没有含糊,站出来认错:“是我没有仔细调查她的身份,责任在我,还请父亲和母亲责罚。” 崔权没有搭理她,问崔衡玥:“你可认识王八郎?” “认识啊,他是我的车夫,刚进府不久。”崔衡玥如实回答。 崔权又道:“你可知后来帮助温娘子逃脱的男子就是那王八郎?” “什么?”崔衡玥很惊讶,“那王八郎不是车夫吗?他也有武功?” 崔大夫人又插嘴说道:“父亲,元娘之前的车夫保护不力,我就重新为元娘招了一批车夫。 “却没想到被有心人钻了空子,这都是我的错,还请父亲责罚。” 崔权本就心情不佳,听见这话,怒道:“没错,这是你办事不力,招了居心叵测之人进府。 “你掌管中馈,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难辞其咎。 “从今日起,后院的事你不用管了。” 柳氏心中大喜,嘴角止不住地上扬,意识到屋中太多人立刻垂下头,收敛自己的喜悦。 而崔大夫人没有辩解,恭顺道:“是。” 崔衡玥急了,正想帮崔大夫人说话,崔咏宗就站了出来。 “父亲,谢氏掌管中馈十几年,从未出过岔子,这次的事情想必是近来府中诸事缠身,所以才会有所疏漏。 “还请父亲看在谢氏往日的功劳上,饶恕她这一次。” 崔二夫人垂涎中馈大权已久,趁机插嘴:“没错,大嫂从前没有出过岔子,但这次的事不一样。 “之前府中就闹过刺客,至今没有抓到人,说不定那个温娘子和王八郎就是之前的刺客,因为一直潜藏在府中,所以我们才没有抓到他们......” “二伯母,你这话就不对了。”崔衡玥打断她的话:“我记得之前闹刺客的时候,王八郎还没有进府。” 崔二夫人神情一滞,好像是这么回事。 见妻子被噎,崔咏崀说道:“但那个时候,温娘子已经在你身边。” 崔衡玥被哽了一下,但她很快就说道:“我记得当时刺客挟持我的时候,温娘子已经受伤倒下。 “如此看来,纵然温娘子和王八郎身份不明,但他们与之前的刺客毫无瓜葛。 “大伯母是有错,但我也有错,我错在识人不明,没有早点发现她们假造身份。 “祖父要重罚大伯母,那也应该重罚我......” 第413章 撞人 既二房出来抢中馈大权,柳氏坐不住了。 刚才国公爷将大夫人的中馈大权收回去时,她因为想到自己令老夫人生厌,老夫人断然不会将中馈大权交给她,所以才没有说话。 但这会儿二房出来抢权,柳氏又想到国公爷为人最是公正,何况现在是国公爷做主,说不定会把中馈交给自己。 柳氏起身走到崔衡玥旁边,先是慈祥地看了崔衡玥一眼,而后对坐在上位的人说:“国公爷,老夫人,元娘年纪小,心思单纯。 “又刚回府不久,哪里会料到有人这么大胆,居然蒙混进府中? “此事错不在元娘,还请国公爷和老夫人宽恕元娘。” 出了事总要有人承担责任,既然不是崔衡玥的责任,那肯定就是大夫人的责任。 柳氏以为这样说既能表现出自己对崔衡玥的关心,又能让国公爷铁了心收回大夫人的中馈大权。 崔二夫人一眼就看穿了柳氏的小心思,但此时她和柳氏有同样的目的,倒是可以合作一次。 于是,崔二夫人附和道:“元娘少不更事,这件事不能怪她,而且她现在受了伤,不能受罚,我看就让她在房中静思己过吧。” 静思己过? 崔衡玥瞥了眼崔二夫人,她这么说倒是在帮自己,在房中静思己过,正好可以趁机养伤,还可以...... 她又悄悄地看向崔咏轩,见他只是坐着饮茶,心中顿生失望。 虽然她知道崔咏轩并不喜欢自己,但自己好歹也是他的亲生女儿,他居然对她不闻不问? 背部隐隐作痛,崔衡玥收回目光,心中更失望了。 “父亲,母亲。” 崔咏崀忽然插嘴:“这次的事情,大嫂虽然有所疏忽,但大嫂之前从未出过纰漏,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再说府中最近动荡不安,此时换人掌管中馈,恐生变故,不如还是让大嫂继续掌管中馈。” 崔二夫人狠狠地瞪了过去。 崔咏崀却没看见,他与崔咏宗相视而笑,兄弟情溢于言表。 “咳咳——” 屋中忽然响起崔老夫人的咳嗽声,崔咏轩看向母亲,却见母亲冲他使眼色。 他猛然惊醒,这屋中只有他未曾开口,似乎有点不妥。 “父亲,母亲......”崔咏轩起身,说道:“我看这件事元娘着实不知情,她也什么都不知道,不如就让她早点休息吧。” 见崔权紧绷的脸松弛下来,崔老夫人露出满意之色。 父慈子孝,兄友弟恭,这才是国公爷乐见的。 崔权扫视屋中一圈,又定定地看了崔衡玥片刻,最后宣布道:“你们说得不错,谢氏的惩罚确实重了点。 “中馈还是交给谢氏,但这次的事不能不罚,从今日起,卢氏和柳氏就帮着谢氏掌管府中事宜。 “至于元娘,闭门反省十日。” 也不算太久。 崔衡玥虚弱行礼:“谢祖父,谢祖母。” 这时,外面传来朱璘的声音:“国公爷,属下有事禀报。” 崔权起身就往外走,其他人也跟了出去。 “好好养伤。”崔大夫人叮嘱了崔衡玥一句,就匆匆离开了。 崔衡玥连忙追出去,只隐隐听见一句:“......温娘子和她的同伙被人救走了......” 救走了? 太好了! 崔衡玥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水芙和水蓉长吁一口气,相视而笑。 “元娘——” 橘红走了过来,满脸担忧:“你的伤怎么样了?” 她一出现,崔衡玥就想起了之前的事,语气缓和:“不过是小伤,养几日就痊愈了,你跟我进来。” 水芙水蓉默契地留了一人在门口看守,一人进去伺候崔衡玥。 “坐吧。”崔衡玥招呼橘红坐下,便问道:“我记得你当时就在温娘子不远处,为何要撒谎欺骗白统领?” 橘红刚坐下,听见这话后又站了起来,神色局促不安:“我......我觉得元娘并不想将温娘子交出去,所以我才......那样说。 “可是我后来听说温娘子伤害了元娘,我才知道自己做错了,是我不好,是我害元娘受伤的......” 崔衡玥不由地动容,上前扶起她:“这不是你的错,你不必自责。 “当时常山郡王为难温娘子,后来白统领来了,我就以为他们也是想为难温娘子,所以不想把她交出去。 “不过,却是我看走了眼,温娘子和那车夫王八郎都是伪造的身份,根本就不值得我信任......” 原来另一个人就是王八郎。橘红仔细听着。 “这次你做得很好,从明日开始,你顶替温娘子的差事,升为二等丫鬟。” 橘红欣喜不已,当即谢恩:“谢元娘,我一定会好好干,不会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我相信你。”崔衡玥顿了一下,又吩咐道:“对了,之前将温娘子的行踪告诉白启的那个仆人就交给你处置吧。” 橘红愣了一下,本想问该怎么处置,转念一想,这应该是元娘在考验她,就改了口:“是,我这就去。” 刚走出房门,橘红就被撞倒在地。 “哎哟......” 橘红揉着脑门,恼怒地看向撞自己的人:“你这人怎么走路的?” “对不......” 道歉的话突然卡住,姚十三望着橘红那裸露半截的手臂出了神。 见来人色眯眯地看着自己,橘红爬起来就给了他一巴掌:“登徒子。” 扬起手再想打人时,橘红突然想起崔衡玥交给她的差事,跑了。 一直在门口看热闹的水芙掩嘴偷笑:“没想到一向高风亮节的姚郎君也会被人骂登徒子,真是稀奇。” 姚十三没有搭理她,收起自己的心思,快步走进房间:“元娘,温娘子和苏毕文不是被救走的,是被劫走的。” 什么? 崔衡玥惊得站了起来:“何人劫走了他们?” 水蓉大惊失色,就连守在门口的水芙隐约听见后,也变了脸色,她想进去仔细听听,但又想到必须要守住门口,便站在门外竖起耳朵听。 姚十三压低声音,回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劫走了他们,只是刚才偷听到朱璘手下的人说,本来有一伙黑衣人救走了他们,但他们没逃多远,就被另一伙黑衣人劫走了。 “似乎两伙黑衣人不是一路的......” 崔衡玥脸色一沉:“不行,我得去救他们。” 见她要去换衣服,水蓉连忙拉住她:“你又不知道劫走他们的人是谁,你要去哪里救他们?” 崔衡玥僵住...... 第414章 不必告诉她 一路狂奔,润竹终于跑到了正房门口。 然而当他看见正在运功疗伤的宋卓行后,立刻停下了脚步,连呼吸都放轻了不少。 “出什么事了?”宋卓行早已听到了脚步声,周围突然安静下来,他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润竹却犹豫了:“我......” 宋卓行看出了点名堂,收势,起身:“是不是崔小娘子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主子已经猜到,他再隐瞒也没什么用。 于是,润竹如倒豆子般一股脑地说了出来:“三郎你担心摄政王对付崔小娘子,命我暗中保护她。 “我在靖国公府安置了探子,他们方才来报,不知因何缘故,崔小娘子身边那位经常蒙着面纱的丫鬟劫持了她,和另一个蒙面男子离开了靖国公府......” 劫持? 宋卓行情绪变得激动:“崔小娘子现在如何了?可有受伤?靖国公府的人把她救回来了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 那蒙着面纱的丫鬟不就是温娘子吗? 不对,不是温娘子,是乔装后的李碧儿,那跟在李碧儿身边的蒙面男子肯定就是苏毕文。 他们不会真的劫持崔衡玥,一定是他们的身份败露了,不得已而为之。 润竹见他脸上的紧张减弱了一分,便知他想通了其中关键:“三郎也想到了吧?他们就是假意劫持崔小娘子,好逃出靖国公府。 “但是靖国公府出动了暗卫和弓箭手,崔小娘子还是不慎中了流箭......” 见宋卓行的情绪又激动起来,润竹赶紧解释:“不过,伤在背部,没有性命之忧,三郎不必太过忧心。 “靖国公府人多,我的人未免打草惊蛇,就不敢露面。 “后来他们逃出了靖国公府,也放了崔小娘子,崔府大房的人将崔小娘子送回了府。 “只不过,苏郎君他们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他停下来喝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他们隐入人群,想借此逃离,但没走多远就被靖国公府的人围住。 “交手没多久,就出现了一批黑衣人,那些黑衣人帮助他们脱困,但他们脱困后又被另一批黑衣人劫走。 “我的人说着两批黑衣人武功路数很像,应该是出自同一处,所以他们悄悄地跟了上去,最后看见那些黑衣人带着苏郎君他们进了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 宋卓行神情越发凝重,他略微沉思了片刻:“他们猜得不错,那两批黑衣人确实是出自同一处。 “若我没有猜错,应该是摄政王对崔小娘子身边的人起了疑心,所以一大早就派自己的儿子去打探虚实。 “那两批黑衣人先帮助苏毕文他们逃脱崔氏的追捕,就是为了从崔氏手中抢走他们。 “他们落入摄政王手中,一定会撑不住供出崔小娘子,不行,我得去救他们。” 宋卓行欲去取武器,却被青竹拦住。 “三郎,你身上的毒还未清除,如何能去救人?何况那是摄政王府,一旦进去就出不来了。” 主子第一次进摄政王府就被摄政王盯上,第二次进去就染了毒出来,第三次进去......恐怕命都没了。 润竹也伸手阻拦宋卓行。 这么一打岔,宋卓行冷静了下来,他重新坐回去:“以苏毕文他们的性子,摄政王一时半会还奈何不了他们。 “不过,他们不能在里面久留,我得想法子救他们出来。 “此事,得从长计议。” 见他不冲动了,润竹欣喜不已:“对对对,此事得从长计议,我们得好好筹谋筹谋。” 宋卓行点了一下头,吩咐道:“此事重大,不必告诉崔小娘子,你们传令下去,让他们不要说漏了嘴。” “是。”两人答应。 ...... 摄政王府。 “父亲——” 陈临珅兴奋地来到陈湛面前:“您猜我做了什么?” 陈湛抬眸瞧了他一眼,语气淡然:“查到了?” 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下一刻,陈临珅恢复了往日稳重的模样,恭敬禀道:“还未查出,但我抓住了崔衡玥身边的丫鬟和车夫。” “喔?”陈湛终于来了兴致,挑眉问道:“人在哪里?带来给我瞧瞧。” 父亲这是要亲自审问? 陈临珅什么话也没说,吩咐松木去提人。 很快,松木就将苏毕文和李碧儿带了进来。 “跪下。” 见苏毕文和李碧儿站着不动,两边侍卫各踢了他们一脚,迫使他们跪在地上。 苏毕文和李碧儿满脸羞愤,恶狠狠地瞪着陈湛父子。 这时,陈临煜走了进来:“父亲,听说二郎抓住了重要人犯,是不是真的?” “重要人犯?”陈临珅扫了苏毕文两人一眼,眸中浮现出迷茫之色:“他们的身份还未确定。” “哟,怎么还是个丑婆子?”陈临煜走到前面才发现地上跪着一名容貌丑陋的女子,吓了一跳。 苏毕文听见这话顿时炸了毛:“你才是丑婆子......” “我早已习惯,你也不必在意。”李碧儿轻声说道。 苏毕文这才收敛怒容。 然而陈湛像是发现了什么,命令侍卫:“去把他们的脸洗干净再带过来。” “是。”侍卫带着两人退下。 陈临珅面露惊讶:“父亲,他们易容了?” “多半是的。”陈湛老神在在,心中已有了猜测。 过了一会儿,侍卫押着苏毕文和李碧儿再次走进来。 “额......”陈临煜仔细打量二人,“这男子若是没有眉心那道伤疤,倒是个俊俏的郎君。 “这女子嘛,也就左脸有些伤疤,没有之前那么丑陋。 “看来,这两人果然是处心积虑地进靖国公府。” 苏毕文一直在李碧儿的右边,是以没有瞧见她的左脸,此时听见陈临煜的话,便探头看向她的左脸。 果然如瑞王世子所说,没有那么丑陋。 “你脸上的伤疤怎么淡了?”苏毕文很疑惑。 但李碧儿并未表现出高兴,而是低斥:“保持警惕。” 苏毕文顿时收起乱七八糟的心思,全力应对眼前的局势。 “你们的真名是什么?”陈湛威严地开口。 苏毕文和李碧儿没有回应。 侍卫抬脚,狠狠地踢过去:“说。” 李碧儿滚倒在地,假意害怕:“不要打我,我说,我说。” 侍卫收回脚,站好。 李碧儿爬起来,缓缓开口:“其实,我真名叫翠花......” “噗——” 陈临珅刚喝进去的茶水全喷了出来...... 第415章 在意 翠花? 陈临珅怎么听都觉得这个名字是假的,他板着脸走到李碧儿面前:“你最好老实交代,否则就不是好好跪在这里说话了。” 李碧儿心思一转,垂下眼眸,像是认了命:“那确实不是我的名字,但我从记事起就没了家人,只记得自己是个小乞丐,周围的人都唤我碧儿。” 见她不似作假,陈湛看向苏毕文:“你呢?” 苏毕文垂头思考了一瞬,借鉴了李碧儿的说辞:“我姓苏,名叫阿文,父母兄长皆在战乱中逝世,只剩下我一人苟且偷生。” 陈湛扫了他们一眼,沉声问:“在进靖国公府之前,你们可认识崔衡玥?” “不认识。”两人异口同声。 这么整齐,这么急着否认,倒像是在掩盖真相。 陈湛不动声色,又问:“那你们为何要混进靖国公府?” “为了活命。”李碧儿抢先回答:“乞儿吃了上顿没下顿,甚至有时候好几天都吃不上东西。 “而进入靖国公府做仆人,有吃有喝,还有得住,这样好的日子,谁不想过?所以,我就想了点办法混了进去。 “没想到那崔元娘心地善良,见我脸上有疤非但不嫌弃,还可怜我,把我留了下来,为此我感激不已......” 屋中突然响起一声嗤笑,只见陈临珅嘴角挂着鄙夷:“感激?你若真的心存感激,为何把崔衡玥推出去挡箭?” “......” 一抹绯红染上脸颊,李碧儿羞恼不已:“生死关头,哪顾得了那么多?自然是保命要紧。 “何况,她是崔氏长女,靖国公府的人又不会杀了她,受点伤算什么? “我们做乞丐的,受伤是常有的事。” 无耻! 陈临珅在心里骂了一句。 陈湛却问苏毕文:“那你呢?混进靖国公府的目的是什么?” “自然是想过好日子,想要荣华富贵了。”苏毕文一派坦然。 “看来,你们是不准备说真话了。”陈湛懒得再问,吩咐长子:“把他们带下去,严加拷问。” 苏毕文急了:“我说的都是真话,摄政王您要相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 陈临煜一挥手,两名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把苏毕文架了出去。 李碧儿被侍卫拖走时,嘴里一直喊着冤枉。 这时,侍卫来报:“主子,王妃醒了......” 话音未落,陈湛已经离开座位,掠出大厅。 陈临煜两兄弟赶紧跟上。 他们到的时候,华玉郡主已经和摄政王妃说了一会儿话。 “你们来了。”摄政王妃的目光匆匆掠过陈湛,最后落在两个儿子身上。 陈临珅快步奔过去,跪在床前,声音哽咽:“母亲,您终于醒过来了......” 陈临煜比他稍显稳重,但唤出的“母亲”也难掩喜悦之情。 望着好似许久不见的儿子,摄政王妃眸中布满了思念和心疼,她柔声安慰他们:“我没事,你们不必担心。” 又淡淡地看向陈湛:“这个时辰,阿郎不是应该在宫里吗?” “母亲,这几天......” 华玉郡主正想告诉母亲这几天是父亲在照顾她,但被父亲打断了。 “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回书房了。” 陈湛转身离去。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摄政王妃脸上闪过一丝失落。 见状,陈临煜说道:“自母亲受伤那日起,除了早朝,父亲就再也没出过府,晚上也不曾安眠。 “母亲,父亲很在意您。” 华玉郡主连连点头:“没错,父亲最在意的人是母亲。” 陈临珅也附和。 摄政王妃没说话,但神情稍缓。 “母亲,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您怎么会受伤呢?”陈临珅问了疑惑好几日的问题。 摄政王妃回过神来,缓缓说道:“那日,我与崔元娘在雅间谈话......” 陈临煜听完后,心中暗道:母亲所言与崔衡玥所言相差无几,崔衡玥果然没有骗他们,只是...... “母亲,我们都知道了,是您让表妹约崔衡玥出来的,您为何要见崔衡玥?”华玉郡主对于这件事耿耿于怀,这会儿迫不及待地问出来。 摄政王妃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淡定地回答:“之前见过一次,觉得她送的生辰礼有趣,就想再见见她。” “就只是这样?”华玉郡主挑眉,不太相信。 “对,就是这样。”摄政王妃用肯定的语气说道。 见三个儿女神情不对,摄政王妃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略显担忧:“你们该不会是怀疑崔元娘刺伤了我,把她抓起来了吧?” 陈临煜正想承认,华玉郡主连忙拉了拉他的袖子,抢着回答:“没有,父亲从来不会冤枉好人。 “表妹和那个崔元娘在靖国公府,不在我们府中。” 那就好。 摄政王妃松了一口气,困意袭来,她懒懒地抬了一下手:“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 华玉郡主回了自己的院子,陈临煜和陈临珅两兄弟则去了父亲的书房。 两兄弟将母亲说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父亲,却见父亲没有任何反应,陈临珅忍不住问道:“父亲,您早就知道崔衡玥不是刺客?” 陈湛轻轻地“嗯”了一声,见他们神情惊讶,简单地解释了一番:“崔衡玥在云悬寺长大,她不是个愚蠢的人。” 顿了顿,他吩咐道:“派人去靖国公府,将崔衡玥请过来,就说王妃醒了,想见她。” 两兄弟立刻去办。 当崔衡玥进入摄政王府时,藏在不远处的探子立刻回去禀报。 宋卓行得知这个消息,压制住内心的慌乱,镇定道:“继续盯着,崔小娘子一出来马上禀报我。” 探子道声是,又去盯梢。 摄政王府内,崔衡玥先是跟着江宸去看了摄政王妃。 “孩子,你肯定吓坏了吧?那种情况你还能想着救我,我很感动。” 摄政王妃眼中含泪,握着崔衡玥的手不放:“日后若有困难,尽管来找我,我一定会帮你。” “我......”崔衡玥刚想开口提要求,眼角余光瞥见内室门口的靴子,后面的话又尽数吞回肚子里。 她挤出笑,温文尔雅道:“既是王妃的心意,元娘哪敢不从?” 又陪着摄政王妃说了一会儿话,崔衡玥就提出了告辞。 离开摄政王妃的院子,江宸才开口:“崔小娘子,我家主子要见你,请随我来......” 第416章 有意为之 寒冬料峭,一阵北风掠过,枝头梅花尽数飘落。 崔衡玥裹了裹身上的披风,跟着江宸往前院走去。 水芙跟在他们后头,眸中尽是担忧,她总觉得摄政王见元娘没什么好事。 不知走了多久,江宸停在一处院门外,回头对崔衡玥说:“到了,我家主子就在里面,崔小娘子进去吧。”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见江宸似乎没有进去的打算,就抬脚走进院子。 周围无人,水芙加快脚步追上崔衡玥,悄悄说道:“元娘,这院子处处透着古怪,你一定要小心点。” 崔衡玥“嗯”了一声,目光四处打量。 拐过长廊,崔衡玥终于看见了要见她的人,她不慌不忙地走过去:“崔氏元娘见过摄政王。” “跟我来。”陈湛起身,示意崔衡玥跟上自己。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陈湛又停下,回头看向水芙:“你留在这里,元娘跟我走。” “元娘......”水芙略显不安。 崔衡玥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就跟着陈湛走了。 陈湛并未带崔衡玥走远,以水芙的眼力,她能看见陈湛领着崔衡玥停在不远处的一间厢房前。 “主子。”厢房门口的侍卫恭敬行礼。 崔衡玥不甚明白,侧头问:“摄政王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陈湛眸光流转,似笑非笑道:“今日有两个小贼闯入我府中,但无论我怎么问,他们都不肯说真话。 “听说元娘聪慧,我想你帮我一个忙,让他们开口。” 让她帮忙审讯小贼? 崔衡玥越听越糊涂,正想细问,耳边就传来陈湛的命令:“开门。” 侍卫立即打开房门。 一阵血腥味从房里逸出,直直地钻入崔衡玥的鼻孔,令她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呕出来。 崔衡玥掏出帕子捂住鼻子,一边往里走一边问:“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大的味道......” 声音戛然而止。 崔衡玥望着那木架上的两个人,脚步如千斤重,再也走不动。 除了脸,他们身上全是伤痕,那些伤痕还在流血,而那些侍卫还在对他们进行拷打。 原来是摄政王抓走了苏毕文和李碧儿...... 听到动静,苏毕文和李碧儿看了过来,当他们看见崔衡玥时,眸中闪过了一丝惊愕和恐慌。 摄政王为何要把崔衡玥带来这里? 他到底想干什么? 崔衡玥松开袖子里紧握的拳头,嘴角上扬:“原来,你们这两个小贼在这里啊。” 转身就对陈湛说:“他们是我靖国公府的逃奴,感谢摄政王帮我抓人,我这就带他们回去,交给我祖父处置。” “慢着。” 陈湛出声阻止:“听说靖国公府混进了歹人,今日好大一番动静,不会就是这两个小贼吧?” “......” 反应敏捷的崔衡玥顺势露出羞愧的模样:“摄政王明察秋毫,果然英明神武。 “堂堂靖国公府居然让人混了进去,还抓不住人,这本是家丑,所以我才那么说,还请摄政王见谅。” 说着,又夸赞起来:“还是摄政王府人才济济,轻而易举就抓住了这两个小贼。” “你羡慕我府上的侍卫?”陈湛倾身过去,眸中带着一丝狡黠。 “哈?” 崔衡玥有点懵,不明白摄政王为何思维如此跳跃。 陈湛见她如此,说道:“你既觉得我府上的侍卫厉害,我就送你几个。” “啊?不必,不必,大可不必。”崔衡玥急忙拒绝。 她身边已经有不少探子,再来几个,她招架不住。 陈湛笑了一下,目光慈祥地看着崔衡玥说:“虽说这两个小贼是先混入靖国公府,但他们闯进摄政王府,落在我手中,我不可能把他们交出去。” 藏在袖子里的拳头紧了紧,崔衡玥挤出笑容,强作淡定:“他们胆敢擅闯摄政王府,绝对不能轻饶。 “那他们就交给摄政王处置吧,元娘先告辞了。” 陈湛伸手拦住她:“听说他们伺候你有一段时日了,你也算是他们的旧主。 “他们对我不坦诚,没准会念及旧情,对你如实相告。 “要不,你来审问他们,如何?”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 崔衡玥终于明白摄政王的心思,却不打算配合,她收起脸上的笑容,一本正经地说: “原先他们身份败露之时,我就问过他们,可惜他们对我也没有半句真话,所以我才想抓住他们好好审问。 “但他们在摄政王府受了酷刑都不肯说,那即便是对着我也不会说真话。 “摄政王,恕元娘帮不了您,告辞。” 崔衡玥往旁边退了两步,避开陈湛的手,往门口走去。 到了外面,陈湛追了上来,似乎是还不死心:“你当真不亲自审问?” 崔衡玥:“摄政王英明神武,相信过不了多久,您就能让他们开口。” 见她态度果决,陈湛不再坚持,也不再试探,命江宸送崔衡玥回府。 一进靖国公府,崔衡玥就被崔老夫人叫了去。 “摄政王为何见你?” 一屋子的主子全都看向崔衡玥。 崔衡玥心中清楚他们的目的,缓缓说道:“是王妃醒了要见我。” “阿姐醒了?”崔二夫人比较激动,语气急切:“那王妃怎么样了?她的伤好点了吗?” 崔衡玥恭敬回道:“二伯母不必担心,王妃很好,她醒来后就将那日的事情告诉了摄政王,我们靖国公府与刺客无关。” 闻言,屋中众人暗自松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崔衡玥从福海院离开,回到了静兰苑。 水蓉已经从水芙那里知晓李碧儿和苏毕文的下落,忧心忡忡地看着崔衡玥:“摄政王府的侍卫都上过战场,下手不比刑部的人轻。 “时间一长,苏郎君他们肯定会熬不过去,万一他们供出你,那......” 水芙很是焦虑,双手紧握:“可是,他们被关在摄政王府,想要救他们出来,绝无可能。” “等等——” 水蓉的神情突然变得凝重:“算算时间,苏郎君他们应该是从白统领手中逃脱后就被摄政王抓了。 “这样看来,他们早就被摄政王盯上了。 “说不定刚才摄政王带你去见他们,就是故意透露给你,等你去救人。” 水芙听见这番话后,更慌张了:“元娘,你可千万不要冲动,你要是去救人,肯定会被抓个现行。” 崔衡玥很冷静:“我知道,但人,我一定要救......” 第417章 宜早不宜迟 崔衡玥回府之后,藏在府外的探子悄悄地离去,向各自的主子汇报情况。 宋卓行听完手下的禀报,沉思了一阵,随即吩咐润竹:“继续盯着靖国公府,有什么异动及时来报。 “若是崔小娘子偷溜出府,想要去摄政王府救人,就想办法阻止她。” 润竹下意识地道声是,下一瞬又面露诧异:“崔小娘子知道苏毕文和李碧儿被关在摄政王府了?” 想到崔衡玥刚才去了摄政王府,脸上的神情更加惊讶:“不会是摄政王告诉她的吧?” “这只是我的猜测。”宋卓行神情很凝重,“摄政王疑心重,行事诡诈,上次不过是怀疑我和崔小娘子的关系,就给我下剧毒。 “这次他若是怀疑崔衡玥和苏毕文他们的关系,定会故意透露消息给崔衡玥,让她自投罗网。” 润竹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样心思歹毒的人还位高权重,真是太可怕了。 “总之,你多派些人盯着靖国公府,有什么异动及时禀报。” 宋卓行吩咐完,就开始和青竹商议:“救人宜早不宜迟,今夜,我们就行动,你现在就去召集人手......” 而此时此刻,姚十三从容地走出靖国公府的侧门,又神情自若地在府外不远处的小摊间闲逛。 当他逛到第三处卖糖人的小摊前,他一边掏铜钱,一边压低声音:“回去禀报你主子,一个时辰后,元娘在老地方等他,过时不候。” 快速说完,他拔高声音:“给我来两个糖人。” 小贩愣了一下,随即高声喊了句“好嘞”,就取了两只糖人给姚十三。 在姚十三离开之后,他依旧守在小摊前。 少顷,小摊前来了一位清秀的书生。 “我要一个糖人。” “好嘞。” 小贩一面低头取糖人,一面低语:“即刻回府禀报主子,一个时辰后,崔元娘在老地方等主子,过时不候。” 书生接过糖人就快步离开。 一个时辰后,崔衡玥坐在茶楼雅间,等了一会儿不见人来,起身欲离去。 忽然,有人推门进来:“到底是年纪小,一点耐心都没有。” 看着王文乾大刀阔斧地坐在自己对面,又毫不客气地吃着她为自己准备的精美糕点,崔衡玥有些生气。 她一把夺过那盘糕点,冷嗤:“是你自己不守时,还怪我没有耐心?王家人就是这样倒打一耙的吗?” “你......” 王文乾气得脸色铁青,转念一想自己是长辈,何必与一个小丫头片子计较? 想到这里,王文乾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淡淡说道:“我刚从西郊大营过来,下次你要见我就提前一天传信。” 西郊大营离这里可不近,传信一来一回,一个时辰根本不够,想必他是快马加鞭过来的。 崔衡玥有点不好意思,但又拉不下脸来道歉,就重新坐下,默默地将糕点推到王文乾面前。 “找我有何事?”王文乾没问她是怎么发现府外的小摊贩是他的人,直接问她的目的。 自从上次崔衡玥绑走柳阳,助他救出儿子之后,他就知道崔衡玥不是一般的世家之女,她能找出他安排在靖国公府外面的探子,也不足为奇。 崔衡玥端坐,神情严肃:“苏毕文被摄政王抓了。” “咳咳——” 王文乾一阵猛咳,好不容易将嘴里的糕点咽下,他迫不及待地问:“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额......”王文乾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暴露了什么,神情恢复淡漠:“苏毕文是朝廷钦犯,他被抓了,关我什么事?” 还装蒜? 世家都是些道貌岸然之辈。 崔衡玥腹诽了一番,嘴上也不饶人:“是吗?倘若你上次跟我说的话都是真的,那暗中保护苏毕文的人应该就是你们。 “王家人虽然对亲生骨肉心狠,但对苏将军有情有义,当年不惜冒着抄家灭族的危险也要将苏将军的孙儿送去云悬寺。 “这样一番情意,着实令人钦佩。” 王文乾脸上的淡漠再也绷不住,随之浮现的是羞愧和内疚:“元娘......” “啪!” 崔衡玥掏出一物放于桌上:“这是苏将军的遗物,你总该认得吧。” 当然认得。 王文乾缓缓伸出手,轻轻地抚摸那枚熟悉的玉佩,感受到上面的花纹,他不禁红了眼眶。 苏将军,曾教过他武艺。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 崔衡玥目光锁住他,继续说道:“前不久,苏毕文伪造身份混入靖国公府,成了我的车夫。 “但不知为何,我祖父查到了他的身份是伪造的,所以他从府中逃脱,却不慎落入了摄政王的手中。 “如今他人就在摄政王府,不过,摄政王应该还不知道他的身份,所以你要救他的话就趁早,我怕他撑不了多久。” 王文乾捏着玉佩,眸中闪过一丝愤怒,又惊诧地看向崔衡玥:“你怎么知道他在摄政王府?” “因为摄政王亲自领我去看了。” 什么? 王文乾十分惊愕。 崔衡玥自嘲地笑了一下:“没错,摄政王就是想诱我上钩,所以我不能去救苏毕文,你去。” 这小丫头还不算太笨。 王文乾暗自吁了一口气,目光坚定:“好,我去救人。” 见他答应,崔衡玥心中松了一口气,取来纸和笔,一边画一边说:“我今日去看时,苏毕文被关在前院,就是这个位置。 “不过,摄政王是故意引我前去,有可能会将苏毕文转移,你还是先探察一番再做决定。” 画完之后,崔衡玥将舆图递给王文乾:“我在摄政王府住了几日,记住了一些地方,都画在上面了,至于其他的地方...... “希望这张舆图对你有用吧。” 王文乾看了看那张详尽的舆图,心中对崔衡玥的认识又多了几分。 他这个外甥女并不像外界所言的那样粗鄙无知,相反,她很聪明。 两人说定之后,崔衡玥准备离去,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背对着王文乾:“万事小心。” 说完后,开门离去。 王文乾忍不住翘起嘴角,盯着那张舆图看起来。 过了一会儿,他才收起舆图和玉佩,离开茶楼。 一回到王府,王文乾就吩咐长子:“去召集王氏精锐,今夜跟我去救人......” 第418章 坦白 夜幕降临,用完晚膳后,崔权坐在书房中听取下属的汇报。 “国公爷,属下无能,没能抓住那两个小贼,也没能查清楚帮助他们逃离的那伙黑衣人的身份。”白启跪在地上很不安。 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国公爷就对柳阳不太信任,所以这次国公爷命令柳阳留在府中搜查那两个小贼的线索,命令他出府设埋伏。 但是,他不仅没能抓住那两个小贼,还跟丢了。 堂堂第一世家,皇亲国戚,居然连两个小贼都抓不住,传出去未免令人耻笑。 白启觉得国公爷内心肯定很愤怒。 果然,国公爷听完后抄起桌上的茶杯就摔了出去:“废物,通通都是废物,连两个小贼都抓不住,我养你们何用?” 飞溅的碎瓷划过白启的手背,在上面留下了几道血痕,但白启不敢躲避,不敢动弹。 “国公爷息怒。” 这时,门口护卫禀道:“国公爷,元娘求见。” 崔权怒气一滞,这个小丫头来找他干什么? 他心里琢磨着崔衡玥的来意,嘴里吩咐道:“让她进来。” 崔衡玥走进书房时,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白启,随后上前行礼:“孙女给祖父请安。” “这么晚了,来找我何事?”崔权端坐上位,一派威严的模样。 崔衡玥先是露出为难的神情:“孙女心里有一桩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见她犹豫不决的模样,崔权被她挑起了兴致:“什么事?如实说来。” “......是。” 崔衡玥犹豫了一下,随即缓缓说道:“祖父,事情是这样的,白日里摄政王妃醒了,摄政王派人接我过去看了摄政王妃。 “之后摄政王又领着我去见了两个人,这两人就是混入静兰苑的温娘子和车夫王八郎......” 什么? 崔权和白启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崔衡玥。 “我原本是想把这两个小贼带回来交给祖父您处置,可是摄政王说这两个小贼擅闯摄政王府,一定要严加拷问,不肯放人。 “我没有办法,就只好回来了。” 崔权沉着脸:“你从摄政王府回来有好几个时辰了,为何现在才将此事告知我?” 此时天色已晚,不能去摄政王府要人。 对上崔权怀疑的目光,崔衡玥镇定自若:“我本来是打算一回府就告诉祖父的,但是我觉得此事很蹊跷。 “您想想啊,我之前从摄政王府回来的时候,摄政王就已经向我表明歉意,说不该冤枉我刺伤王妃。 “但是今日,常山郡王又特意上门来向我致歉,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后来白统领来静兰苑抓人的时候,常山郡王还未曾离开,在白统领来之前,他还曾以温娘子行止鬼祟为由,想将温娘子带走问话。 “只不过后来白统领来了,常山郡王就离开了。 “之后我被挟持出府的时候,我又看见常山郡王的马车在府外......” 一道精光自眸中闪过,崔衡玥恍然大悟:“祖父,您说,温娘子和王八郎会不会就是摄政王安插在我们府中的探子?” “......” 这个猜测似乎有点道理。崔权慢慢地顺着崔衡玥的思路往下思考。 崔衡玥自顾自地说:“祖父,我越想就越觉得那两个小贼就是摄政王的人。 “摄政王肯定是提前得知您查出了那两个小贼的身份,所以才派常山郡王来我们府上,准备带走那两个小贼。 “后来为了消除我们的怀疑,特意领我去看了那两个小贼,还对我说是他们擅闯摄政王府,然后又不肯把人交给我,分明就是心虚。 “虽然那两个小贼功夫不错,但仅凭他们两个人又岂能从靖国公府严密的防守中逃脱? “我看啊,帮助他们逃脱的那些黑衣人肯定就是摄政王派来的,摄政王看计划失败了,就策划了这么一出。 “想通之后,我就赶紧过来禀报祖父。” 说到这里,崔衡玥又靠近了一步:“祖父,听说摄政王在朝堂上老是跟您和大伯作对,这是不是真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崔权越发觉得她的猜测有理有据。 不过,崔权面上不显:“朝堂上的事不是你们女子能问的,好了,这件事我知道了,你回去好好养伤吧。” 没提闭门思过,只说让她好好养伤,看来是相信她的话了。 崔衡玥乖巧地告退。 在她离开之后,崔权吩咐白启:“派人去打探一下,那两个小贼是否在摄政王府,记住,不要让摄政王府的人发现了。” “是。”白启领命而去。 而崔衡玥回到静兰苑之后,吩咐水蓉值夜,并早早地上床准备睡觉。 水蓉以为崔衡玥受了伤喝了药,所以比往常嗜睡,却没想到内室传来换衣服的声音和翻东西的声音。 她进去一看,才发现崔衡玥换上了夜行衣,正把短刀塞入靴子里。 “元娘,你要去救温......”水蓉走到崔衡玥身边,才压低声音说话。 崔衡玥“嘘”了一声,解释道:“我本来想换好衣服跟你说的,你放心,我不是去救人,他们自有人去救,我是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 水蓉想问去办什么事,但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问得多,元娘又该不相信她了。 算了,元娘想告诉她的时候自然会告诉她的。 “那你小心点,不要牵动了伤口。”水蓉温柔说道。 “我会的。” 崔衡玥说完,轻轻地翻窗而出。 府中又加强了防守,但崔衡玥之前去崔权的书房时观察过,还是有空子可以钻。 没想到穆云教她的本领,全用在偷溜出靖国公府上了,崔衡玥不免自嘲地笑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藏身于黑暗中,往外摸索。 半个时辰后,崔衡玥顺利地来到了刑部侍郎府上。 “谁?” 郭毅辉谨慎地看向门外。 一道身影快速掠进来,将房门关上,“是我。” 崔衡玥摘下面巾,走到郭毅辉面前。 “是你。” 看清楚崔衡玥的面容后,郭毅辉站了起来,神情严肃:“不知郎君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如今郭兄已经荣升为刑部侍郎,可还记得当初的诺言?” 她说得云淡风轻,却让郭毅辉心生警惕:“自然记得,郎君有何吩咐,尽管说,但不得违背纲常伦理、国家律法。” 崔衡玥浅浅微笑:“你放心,这只是一件小事......” 第419章 卷宗 黑夜之中,大理寺府衙显得更加肃穆。 “郭侍郎?” 见到郭毅辉,守门的衙差很是惊讶:“这个时辰,您怎么来了?” 许是从未做过这样的事情,郭毅辉很是紧张,嘴唇微微哆嗦,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身侧做仆人打扮的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拉了一下郭毅辉的袖子,郭毅辉瞬间警醒过来,故作镇定道:“摄政王妃遇刺一案有了新的进展,我来府衙查看供词。” 衙差遂打开大门,迎进郭毅辉主仆。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守门的衙差忍不住议论起来: “没想到郭侍郎这么勤勉,下衙之后还想着案子,果然是新官上任,急于做点成绩出来给陛下和摄政王看。” “他出身寒门,若不勤勉一点,怎么斗得过朝堂上的世家子弟......” 身后的议论声越来越小,崔衡玥侧头扫了一眼郭毅辉紧握的拳头,忍不住安抚他:“郭侍郎不必担忧,我只是看一下卷宗,不会带走任何东西。 “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不会有第三人知道。” 然而这番话并未安抚住郭毅辉,相反郭毅辉的心情更加忐忑。 翻看陈年旧案的卷宗,还是重大案件,这哪是小事?分明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难怪之前这位郎君会帮助他,原来是想扶持他坐上刑部侍郎的位置,然后借助他的身份查看卷宗。 只可惜他当时没想那么多,轻易就答应了这位郎君的条件,如今已经是进退两难,只好迎难而上了。 晚上的府衙只有看守的衙差,以郭毅辉如今的身份,很容易就进入了卷宗室。 确认无人后,郭毅辉催促道:“动作快点,赶紧看完赶紧走。” 崔衡玥站着没动,目光扫视木架上的卷宗:“我对这里不熟,你帮我找吧。” “......” 郭毅辉心中很后悔,但他认命地走向最里面那排木架,逐一搜寻。 崔衡玥跟着他往里走,却停在他旁边的木架旁,扫视一眼,取了其中一卷案宗看起来。 “找到了。” 郭毅辉踮起脚尖,从上层木架上抽出两卷案宗。 崔衡玥忙将手中的卷宗放回原位,接过郭毅辉递来的卷宗看起来。 郭毅辉迟疑了一下,缓缓地靠过去,盯着崔衡玥手中的卷宗看起来。 时间慢慢流逝,桌上的烛灯从明亮渐变成淡淡光亮,室中也越来越暗。 “郎君......”郭毅辉瞟了眼烛灯,轻声催促。 崔衡玥终于合上卷宗,放回原位:“走吧。” 一路小心地离开府衙,回到自己的马车上,郭毅辉的心跳才恢复正常。 他终于有了机会打探消息:“郎君到底是谁?为何要查前户部尚书的案子?” 问这话的时候,郭毅辉在心中琢磨:当年前户部尚书被抄家灭门,没有留下活口,这位郎君想来也不是前户部尚书李家的人。 那他如此关心这个案子,究竟是为何? 难道他是......李家的亲戚? 崔衡玥撩起一角帘子往外看:“我只是好奇,这件事你最好不要对他人提起,这也是为了你着想。 “好了,你承诺的你已经做到,我们两不相欠,望郭侍郎仕途顺利,我走了。” 见崔衡玥要走,郭毅辉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衣角:“郎君等等。” “还有何事?”崔衡玥回头看过来,目光停留在郭毅辉的手上。 郭毅辉看见她的目光,连忙松开手,不好意思道:“我......我是想说,若是有事找你,该如何做?” 崔衡玥愣住了。 也对,这人在刑部供职,以后应该有用得着的地方。 她想了想:“若是有事找我,就去庆宣酒楼找掌柜,跟他说求见小疯子,他自会替你传话。” 求见小疯子? 怎么会有人给自己取这样的外号? 郭毅辉愣神间,崔衡玥已经掠出马车,消失在黑夜之中。 ...... 这一夜注定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陈湛从用完晚膳之后,就一直坐在书房中,等着崔衡玥自投罗网。 然而,还没等到崔衡玥闯府的消息,却等来了北大营着火的消息。 北大营是摄政王的地盘,他听到消息后就立即带人赶往北大营,临走之前,他特意叮嘱长子:“把人看好,不管谁来,一定要抓住他们。” 陈湛走后,陈临煜不放心,又加派了人手,还叫来兄弟陈临珅一起坐镇府中。 “长兄也觉得崔衡玥今晚会来救人?”陈临珅将沏好的热茶递过去。 陈临煜顺手接过,语气很肯定:“我相信父亲的判断。” “我觉得未必。”陈临珅用茶杯盖轻轻地浮了浮茶叶,缓缓说道:“以我对她的了解,她明知这是个陷阱,绝对不会跳进去。” 陈临煜沉默了一瞬,反驳道:“能将人安插在自己的身边,就说明崔衡玥很看重这个温娘子。 “还有那个车夫,也曾多次跟随崔衡玥出行,崔衡玥既然肯让他跟随,就说明崔衡玥没有对他隐瞒在外面干的事。 “他们在摄政王府,虽然现在什么都没有说,但时间一长,肯定撑不住,崔衡玥对这一点心知肚明,就一定会尽快来救他们。 “过了今晚,我们就能知道她真正的实力,以及她背后的人。” 两人正说着,有侍卫慌慌张张来报:“不好了,世子,有人朝府中射火箭......” 什么? 陈临煜惊得站起来,下意识问道:“火箭的位置在哪里?可是前院松涛居?” 松涛居就是关押那两个小贼的地方。 世子没出去就知道火箭的位置,真是料事如神。侍卫满怀崇拜地看着陈临煜:“没错,松涛居在火箭之下已经烧起来了。 “不过,江统领已经安排人救火。” 陈临珅心情很复杂,撑着扶手站起来:“她果然来了?” 陈临煜看了他一眼,抬脚往外走:“到底是不是她,去看看就知道了。” 此时此刻,藏身于屋顶上的王文乾眼睛发光:“那丫头果然猜对了,人不在那个院子。 “大郎,你带人去拖住他们,我去救人。” 话音落下,王府的人分成两批,掠向摄政王府两个不同的院子。 不远处,宋卓行带人赶到,见摄政王府有一处院子着火,心中一惊:该不会是崔小娘子听到消息,赶来救人了吧? 想到这里,宋卓行立刻冲向冒火的松涛居...... 第420章 初次合作 火势渐灭,隐藏在暗处的人都显露出来。 王明维盯着后来的黑衣人,嘴里嘀咕着:“父亲还留了后手?” “那不是我们的人。”楚子卫撂倒摄政王府的侍卫,来到王明维身边:“我猜他们也是来救人的。” 救人? 王明维在众多人影之中找到了那个看似是领头人的黑衣人,一路冲击过去。 “这位仁兄,你也是来救人的?”王明维在试探。 宋卓行本来想去找崔衡玥,却没想到被摄政王府的侍卫困住,正心急如焚的时候,先进来的黑衣人找他搭话,他顿感欣喜。 “是。”宋卓行大方承认,见对方弯了弯眉眼,又问:“你们可是......” 不行,他不能透露崔衡玥的声音。 于是,宋卓行改了口:“既然我们目的一致,那就联手合作吧,先把人救出去再说。” “好。”王明维满口答应,扬手一指:“你们去东边搜查,我们去西边。” 宋卓行二话不说,就带着人去了东边。 青竹亦步亦趋地跟着宋卓行,小声提醒:“主子,您就不怕他们先找到人跑了?” “不会。”宋卓行斩钉截铁地说。 正当青竹要反驳的手,宋卓行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以他们的实力,没有我们帮忙,他们带着两个受伤的人肯定逃不出去。” 听见这话,青竹放心下来,和润竹带着人一边对付摄政王府的侍卫,一边搜查院子。 “可恶,没想到他们这么难对付?” 陈临煜堵在院门口,望着激情打斗的场面,脸色十分难看:“一个毫无根基的丫头,绝对不会有这么多人手。” 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 陈临珅从来了这里之后就一直在观察:“这些黑衣人不是一起来的,他们也不是同伙,应该是两伙人。 “崔衡玥才回京没有多长时间,能帮她的人无非就是靖国公府的人,但我很了解靖国公府的护卫,这些黑衣人不是他们。 “或许......崔衡玥根本就没有来。” 崔衡玥的身影他最熟悉不过,他仔细观察过每一个黑衣人,都不像崔衡玥。 陈临煜闻言,很是惊讶:“莫非父亲也有失手的时候?” 就在这时,一道亮光冲向夜空,发出万丈光芒。 王明维看见了,连忙下令:“撤。” 东边的宋卓行看着夜空中消逝的光亮,似乎猜到了什么,砍倒身边的侍卫就跃上了屋顶。 当他看见西边的黑衣热开始撤退后,突然意识到崔衡玥不在这座院子,苏毕文和李碧儿也不在这座院子。 于是,宋卓行也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黑衣人蜂拥而出,陈临煜意识到他们要撤退,当即下令:“放箭。” 王明维行动得早,先发制人,解决了一部分的弓箭手。 “啊——” 当东边传来惨叫声,王明维停下脚步,见东边有不少黑衣人惨死在箭雨之中。 “主子,快走。”楚子卫返回来催促他。 王明维犹豫了一瞬,冲进了东边的院子。 “主子——” 楚子卫气得不行,带着人追了过去。 “小心——” 数支羽箭从背后射向宋卓行,青竹和润竹奋不顾身地扑了过去。 可惜,他们离得有点远,来不及,而宋卓行被侍卫缠住,分身乏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长剑劈过来,羽箭尽数斩断落在地上。 宋卓行回头对上王明维的目光,感激道:“多谢仁兄相救。” “客气的话等出去再说。”王明维说完,长剑刺向旁边的侍卫。 一行人齐心协力,将弓箭手解决之后,冲出包围,逃出了摄政王府。 这时,松木来报:“世子,郡王,不好了,那两个小贼被人救走了。” 陈临煜气急,骑马去追,并下命令:“传令巡防营,全力捉拿刺客......” 陈临珅二话不说,翻身上马,朝着黑衣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只可惜,那些黑衣人从摄政王府逃出来后,就分散开朝不同方向撤离,不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江宸劝说:“世子,您还是先回府中吧,我去追。” 王妃受伤,世子妃和郡主都是女子,府中还是需要男人坐镇,世子不可离开。 陈临煜攥紧拳头,咬牙道:“回府。” 走了两步,他突然又跑了回来,对江宸说:“父亲说过,崔衡玥今晚一定回来救人,你亲自去一趟靖国公府,看看崔衡玥在不在府中。 “记住,不要惊动靖国公府的人。” 虽然二郎说崔衡玥今晚没有来,但他还是相信父亲的猜测。 江宸随即安排人去追那些黑衣人,自己则去了靖国公府。 “元娘——” 水蓉突然进入内室,对正在烛灯下奋笔疾书的崔衡玥说:“有人潜入了静兰苑,是个高手。” “噗!” 崔衡玥急忙将桌上的纸收拢塞入怀中,然后吹灭烛灯,小声对水蓉说:“不必管他,照常行事。” 水蓉应了一声就迅速回到自己的榻上,假装睡觉。 崔衡玥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盖上被子,尽量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声。 过了一会儿,有人慢慢地挑开门栓,悄悄地走进来。 此人正是江宸。 他借着月光,在外室看了看水蓉,又进入内室,见崔衡玥躺在床上,呼吸深沉,睡得正香,就准备离去。 但他转身时,心想:主子怀疑崔衡玥,他今日潜入了崔衡玥的房间,为何不替主子搜查一番? 兴许能有意外的收获。 想到这里,江宸走向床边的柜子,翻看起来。 崔衡玥听到动静,翻了个身,嘴里喊道:“水蓉,我渴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江宸立刻关上柜门,躲进一旁的幔帘后面。 水蓉一手提着烛灯,一手端着茶杯走进来,目不斜视。 江宸借着幔帘的遮挡,慢慢地往外移动。 当水蓉站在床边,弯腰服侍崔衡玥喝水的时候,江宸悄悄地离开了内室,逃了出去。 “元娘,那人走了。”水蓉目光看向外室。 崔衡玥掀开被子,下了床:“不能让他这么轻易离开。” 她翻窗而出,捡了一颗石子就朝屋顶掷了出去。 “是谁?” 听到动静,潜伏在静兰苑外的暗卫现身,扫视周围。 江宸暗道不妙,正想藏起来就被发现了。 “有刺客,他在那里。” 周围的暗卫闻声赶来...... 第421章 兴师问罪 糟了! 江宸猝不及防,被靖国公府的暗卫包围。 “来者何人?竟敢擅闯靖国公府?”满肚子憋屈的暗卫们很兴奋,终于让他们逮住刺客了。 江宸二话不说,拔剑就刺。 他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 半柱香之后。 “等等,我是摄政王的人。” 身上添了好几道口子之后,眼见逃出去无望,江宸迫不得已自爆身份。 暗卫们惊呆了,刺客居然是摄政王的人? “去禀报国公爷。” 白启闻讯赶来,正好见着这一幕,于是就带着江宸去见崔权。 躲在暗处的崔衡玥也悄悄地回房。 “元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刺客的身份?”水蓉忍不住问道。 崔衡玥顿了一下,简单地解释了几句:“白日里摄政王故意带我去见苏郎君他们,其实就是想试探我跟他们是不是一伙的。 “我今晚没去,但有人去了,摄政王肯定是没有抓住人,心中又怀疑是我,所以派人来确认。 “不过,我没猜到摄政王居然派了江宸来。” 江宸是摄政王的心腹,只要他身份暴露,那摄政王也就暴露了。 水蓉抓住了话中的重点,追问:“有人去了摄政王府救人,是元娘你派去的吗?” “不是我的人。” 崔衡玥否认之后,继续坐在灯下默写卷宗。 而此时此刻,崔权披着外衣坐在椅子上,看着双手被缚的江宸,脸色铁青。 “江统领,你深夜作此打扮潜入我府中,到底意欲何为?” 江宸说不出话来。 他总不能跟靖国公说他是来确认某些事,而某些事恰好跟其孙女有关吧...... 憋了半天,江宸终于吐出几个字:“这是个误会。” “误会?”崔权满脸的怀疑:“那就请江统领解释一下,这是个什么样的误会?” 江宸:“......” 默了默,江宸脑中灵光一闪:“国公爷,是这样的,今晚摄政王府进了刺客。 “那刺客十分狡猾,打伤摄政王府的侍卫,逃了。 “我一路追踪至此,原本想先禀报您一声,但事情紧急,我没有来得及禀报就闯入了您府中。 “我想等我抓住了刺客再向您请罪,谁知道刺客没抓住,我倒是被抓住了......” 江宸露出羞愧之色:“江某无能,没能抓住闯入摄政王府的刺客,令摄政王蒙羞,还扰了国公爷的清梦,罪该万死。 “请国公爷责罚。” 这时,崔咏宗从外面走进来,停在离江宸半丈之处:“江统领既然是追踪刺客至此,那为何作此打扮?” 江宸:“......” 该死,他怎么忘了这一茬? 谁在府中当差遇见了刺客,还特意换一身夜行衣去追刺客? 失策了。 “我......我有不得已的苦衷。”江宸吞吞吐吐地说完,已经没了之前的气势。 崔咏宗继续问:“什么苦衷?” “不可说。” “刺客在哪?” “逃了。” “刺客是谁?” “不知。” “刺客为何潜入摄政王府?” “应该......是想刺杀摄政王。” “那摄政王有没有受伤?” “摄政王......” 江宸本想说摄政王不在府中,心中一动,立刻改了口:“没有受伤。” 之后,崔咏宗再问问题,江宸圆滑地避开了真实目的。 见问不出有价值的答案,崔权下令暂时关押江宸。 “父亲,江宸深夜潜入我们府中,决计不会如此简单,他定是在撒谎。”崔咏宗对父亲说道。 崔权露出疲惫之态:“我知道,天明之后你派人去摄政王府,将此事告知摄政王,看他如何回应。” “是,那父亲早点歇息。” 崔咏宗离去之后,崔权招来白启,问道:“江宸进府之后去了何处?” 白启恭敬回道:“据暗卫禀报,他们是在静兰苑外面发现江宸。” 又是静兰苑? 崔权起了疑心:“元娘有何动静?” “毫无动静。”白启回答完之后,又补充了一句:“兴许是受了伤太累了,外面有打斗的声音也没有听到。” “那静兰苑的仆人呢?她们也没听到吗?” “有,守门的婆子出来看了一眼,但看见后吓得关了院门。” 崔权沉默了一瞬,挥了挥手:“看好江宸,不要让他跑了。” 白启道了声是后就离开了。 院子里,柳阳看到白启出来后,迎了上去:“听说府中进了刺客?可是从前那刺客?” 白启停下脚步,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那刺客什么都不肯说,我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从前的刺客。” “那刺客现在在哪?我去审问吧,我定会让他说出全部的事。”柳阳与白启对视。 “不必了,国公爷明日会亲自审问。” 似乎是怕柳阳心里有想法,白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柔和了不少:“最近府中发生了很多事,国公爷身边只有你我可以信任,你要养精蓄锐,好好为国公爷当差。 “时候不早了,去休息吧。” 柳阳垂下眼眸,态度恭顺:“是,统领。” ...... 黎明时分,陈湛从城外回府,刚换了衣服,想叫江宸进来询问情况,就听门口的侍卫禀报: “主子,世子和郡王求见。” “让他们进来。” 陈临煜和陈临珅一进去,就跪在陈湛面前:“父亲,儿无能,没能守住那两个小贼,也没能抓住救人的人。” 陈湛顿时变了脸色,怒气涌上心头,却还是压抑着怒火,问道:“怎么回事?” 陈临珅垂着头不敢吭声,陈临煜遂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父亲。 听完后,陈湛的脸黑得跟墨水似的,屋中气氛极其压抑。 这时,门口侍卫禀道:“主子,靖国公府的人求见。” 陈临煜心中一沉:江宸一夜未归,该不会是被靖国公府的人抓住了吧? 果然,靖国公府的朱璘面无表情地对陈湛说:“摄政王,昨夜贵府的江统领擅自闯入我们靖国公府,被我们擒获。 “靖国公命我来问一句,摄政王此举意欲何为?” 陈湛凌厉的目光射向两个儿子,却见两个儿子垂着头,没有说话,他心头怒火更盛。 但在外人面前,他还是压制住了:“你回去转告靖国公,我稍后会去贵府,亲自向靖国公解释此事。” 朱璘遂告辞。 他一走,陈临煜两兄弟又跪了下去:“父亲息怒。” “啪——” 陈湛一掌拍在桌子上,怒吼:“我留了那么多人给你们,你们居然将事情办成这样,啊? “平日里你们倒是行事谨慎,从未出错,昨晚是怎么了? “啊?回答我。” 面对父亲滔天的怒火,陈临煜浑身颤抖着说:“父亲息怒,事情是这样......” 第422章 另有其人 苏毕文和李碧儿再次苏醒时,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 “我......我这是在哪儿?” 苏毕文从榻上下来,听到内室有动静,悄悄敛了呼吸靠近内室。 “嘶——”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毕文冲进去,见到是李碧儿,脚步又快了几分:“你醒了......” “这是哪里?”李碧儿全身都是伤,没有力气爬起来,就干脆躺了下去。 “我也不知道。” 李碧儿瞥了眼屋内陈设,没见过,但他们现在能自由行动,应该是安全的。 又看向苏毕文:“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没事......啊......”苏毕文动了动手脚,极力掩饰着自己的痛苦。 这时,外面传来熟悉的声音:“苏郎君,李娘子,你们醒了吗?” 是宋卓行的声音。 苏毕文很惊喜,对李碧儿说:“你先躺着,我出去看看。” “嗯。” 李碧儿目送苏毕文离开,过了一会儿,外面传来说话声和脚步声。 只听苏毕文说:“多谢宋兄相救,若是没有你,这次我和李娘子就凶多吉少了。” “苏兄误会了,救你们的另有其人。” 在苏毕文怔愣的时候,宋卓行侧身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人:“是他救了你们。” 苏毕文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却发现是王文乾,怒火一下子涌了出来。 “你......”苏毕文握着拳头想冲过去,突然意识到宋卓行刚才说的话,一下子就僵住了。 什么? 救他和李碧儿的人居然是王文乾,王定坤的儿子? 怎么可能? 宋卓行走到他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无比诚恳地对他说:“不用怀疑,就是王尚书救了你们。” 说完,就离开了房间。 王文乾走进来,客气地问:“你身上的伤如何?” “你不必假惺惺......”苏毕文下意识地回击,顿了顿,又说:“别以为你这次救了我,我就会原谅你们。 “我告诉你,下次遇见王定坤,我还是会杀他,为我祖父报仇。” 唉—— 王文乾无声叹气,缓缓坐下:“我救你也不是因为别的,就是不想苏家绝后。 “你若真的为你祖父着想,就离开京师,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隐姓埋名,平平安安地活着。” 听了这番话,苏毕文怒气更盛,低吼:“凭什么?我们苏家是冤枉的,凭什么让我离开京师。 “我告诉你,我不会离开,我不仅不会离开,我还要在这里等着王定坤回来,等着看你们王家的报应。” 见他冥顽不灵,王文乾不再相劝,只是说道:“好,你要干什么,我管不着,但请你离崔衡玥远一点,不要给她招致祸事。” 苏毕文眼中的嘲讽更浓:“假惺惺!你们王家若真的关心她,就不该任由崔氏欺负她的母亲,也不该让她孤身奋战。 “当初不闻不问,现在来充什么好人?” 说完之后,苏毕文进内室把李碧儿扶出来:“我们这就走,不会牵连你们王氏。” 宋卓行在廊下等候,见他们出来,像是早就预料到结果一样:“我已经准备好了马车,走吧。” 王明维站在门口,见父亲出来,忍不住说道:“我们冒着生死把他们救出来,结果连一句谢谢都没有,真是......” 对上父亲的眼神,王明维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上了马车,苏毕文问宋卓行:“小疯子怎么样了?” “就是被罚闭门思过,没什么大事。”宋卓行回道。 “那......” 见苏毕文吞吞吐吐,李碧儿替他问了出来:“昨晚救我们的人怎么会是王尚书?宋小郎君又为何在王府?” 苏毕文假装不在意,伸手去端茶。 宋卓行瞥了他一眼,缓缓说道:“其实,我安排了人盯着靖国公府,你们昨日挟持崔小娘子出府的时候,我的人就一直跟着你们。 “只是对方人多,我的人不敢打草惊蛇,所以一直没有行动。 “当他们一路追踪你们到摄政王府,就回来禀报了我,我就准备晚上去救你们。 “不过,我去的时候,王尚书已经带人去了摄政王府,那场火就是他们放的,他们还使计引摄政王出府,最后才能平安救出你们。 “回了王府,我问了王尚书才知道,原来是崔小娘子去找王尚书,告诉王尚书......” 宋卓行看着苏毕文,意味深长地说:“你在摄政王府。” 崔衡玥一向厌恶王家人,却没想到为了救他和李碧儿,她竟然去求王文乾? 苏毕文心中很感动,但还有点愤怒:“小疯子去求王文乾那个混蛋了?” “不是,她只是告诉王尚书你在摄政王手中,甚至她都没有跟王尚书说,还有一个人与你关在一起。” 见苏毕文沉默,宋卓行不由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王家人是真心想救你的,或许,当年的事有隐情......” 点到为止,宋卓行没有再往下说。 另一边,陈湛先进了一趟皇宫,而后才去靖国公府。 “把人带过来。” 在陈湛进来后,崔权就命人把江宸带过来。 “摄政王,你可有什么话要对老夫说?”崔权把仆人都打发之后,就向陈湛发难。 陈湛凌厉的目光扫了江宸一眼,就转向崔权,脸上挤出一丝笑:“实不相瞒,昨日我府中进了两名刺客,这两名刺客是靖国公府的人。 “但晚上有一伙黑衣人潜入我府中,救走了这两名刺客,所以我就......” 崔权面露惊讶,又带着一丝愤怒:“你怀疑那伙黑衣人是我派去的,所以派江宸来搜证?” 陈湛连忙解释:“国公爷误会了,我昨晚并不在府中,这不是我的主意。 “至于江宸,我会严厉惩罚他的。” 言下之意,是想带走江宸。 崔权顿时就怒了:“我昨日才查出府中混进了两名奸细,摄政王就说府中闯入了刺客,晚上还派人潜入我府中。 “我不知刺客一事是不是真的,但江宸潜入我府中是真,此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之前冤枉他的孙女,囚禁她们,现在又派人潜入他府中,还真当他这个靖国公是好欺负的不成? 崔权板着脸,一副“你不给我满意的答复我就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这时,江宸说道:“国公爷,此事是我的主意,一人做事一人当,我任凭您处置。” “好。” 崔权很是爽快,手往前一伸:“摄政王,不送了。” 四周一片寂静。 江宸心情忐忑,对着陈湛磕下头:“主子,是属下鲁莽,给您添麻烦了。 “您回去吧,属下来世再报答您的恩情。” 陈湛盯着他的脑袋看了一阵,抬头对上崔权的眼睛:“国公爷要怎么样才肯放人,尽管开口......” 第423章 赶出去 崔权做出思考的模样,想了想,说:“这样吧,若是你早日让陛下亲政,昨晚的事我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一个下属换手中的权力,这怎么可能?江宸垂下眼眸,心里猜测崔权这个老狐狸是不是在以退为进。 陈湛眸中划过一丝嘲讽,直截了当地说:“国公爷不必拐着弯来试探我,有什么要求就只管提。” “好,摄政王这么痛快,我也不藏着掖着了。”崔权目光锁住陈湛,一字一字地说:“我要兵部尚书的位置。” 兵部尚书?好大的野心。 江宸忍不住小声提醒陈湛:“主子,不要答应他。” 陈湛面上露出挣扎之色,好半晌,他终于点头:“好,但你得给我时间。” “没问题,就以三月为期。”崔权十分爽快。 “......行。” 陈湛带走了江宸。 一上马车,江宸就跪倒在陈湛的面前,满脸羞愧:“主子,属下办事不力,给您惹了麻烦,属下罪该万死。 “还请主子责罚,属下绝无二话。” 陈湛叹了口气:“此事是我大意了,他们先用调虎离山之计,诱使我离开府中,又声东击西让你们以为他们去松涛居救人。 “却没想到他们还安排了人,找到了那两个小贼的真正关押之所,救走了他们。 “你也是听从世子的安排,这事不怪你,起来吧。” 江宸没有起来,劝道:“主子,如今的兵部尚书是王文乾,把他拉下来没那么容易。 “而且兵部尚书这个位置太重要了,不能给崔家的人,否则陛下想要亲政就更难了。” 说到这里,江宸一脸的愤怒:“那崔氏身为外戚,一点自知之明都没有,打着陛下的幌子到处敛财夺权,哪里是为陛下着想,分明就是为了他们崔氏......” 陈湛打断他的话:“好了,此事我自有应对,我已派人盯着各处城门,你召集人手,搜索城内,一定要把那两个小贼找出来。” ...... 崔衡玥本想趁着这次处罚好好在府中养伤,但第二日,姚十三悄悄递消息进来,说是摄政王的人成日里在城内搜查刺客,宋卓行快要顶不住了。 她想了想,决定出府一趟。 脑子里正筹备着晚上出府的事,外面传来丫鬟们的议论声。 “听说今日九郎摔破了八郎最喜欢的蛐蛐罐,还放跑了八郎的‘大将军’,八郎气得打了他一巴掌,那小脸肿得哟,跟蒸饼似的。” “那也是九郎活该,谁叫他摔破了八郎的蛐蛐罐,八郎是嫡子,只打他一巴掌算是便宜他了。” “怎么可能便宜他?我刚才从厨房回来的时候听海棠苑的人说,四娘要为胞弟报仇,正着九郎麻烦呢......” 崔衡玥手托腮听了个七七八八,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招来水芙,低声说道:“你去帮我办件事......” 水芙听完后,深深地看了崔衡玥一眼,就走了。 半个时辰后,海棠苑的丫鬟静兰跑到崔四娘跟前说:“四娘,您不是想帮八郎出口恶气吗? “不如把萧氏和八娘、九郎赶出府去,这样三爷见不到他们,时间长了,自然就忘记他们了。” 赶出去? 崔四娘眼睛一亮:“好主意。” “胡闹!”繁花对着静兰呵斥道:“你一个小丫鬟,少给四娘出一些乱七八糟的主意,四娘若是做错了事,第一个就饶不了你。” 静兰身体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地说:“我......我就是想让四娘开心一点,我没想别的。 “刚才我路过假山的时候,听到静兰苑的水芙跟大房的白芍说,元娘在云悬寺的时候过得很苦。 “云悬寺的人每天都虐待元娘,不干完活就不能吃东西,还不能出去,每天就呆在同一个院子里,暗无天日的。 “元娘曾说在云悬寺生不如死,所以她才回府的。 “我想着,若是让萧氏他们也去云悬寺体验一下,她们以后就不敢嚣张了......” 静兰抬头看着崔四娘,眼泪汪汪地强调:“四娘,我就是想让您开心一下,自从红蕊姐姐走后,您就笑得少了。” 提到红蕊,崔四娘心中一痛,毕竟是从小跟着自己的丫鬟,又是自己信任的人,红蕊刚去世的时候,她还难过了一阵。 而且自从红蕊去世,祖母把繁花拨给她之后,繁花仗着自己是祖母身边的人,老是用各种规矩约束她。 这段时日以来,她过得一点都不痛快。 如今有人给她出主意,她自然要护着。 崔四娘端出主子的威严:“静兰说得不错,若是萧氏他们不在府中,父亲很快就会将他们淡忘,就像......当年的元娘。 “九郎刚闯了祸,正好借着这个由头把他和萧氏赶出去,云悬寺倒是个好地方。” 元娘在云悬寺生不如死,那萧氏和九郎、八娘去了,也是一样。 见崔四娘打定了主意要赶萧氏他们出府,繁花没有违逆她,只是想了想,说:“如今临近年关,云悬寺又太远,就算是三爷同意,老夫人也不会同意。” 崔四娘神情一滞,有点生气:“我不想在府中看见他们,至少今年不想。” 闻言,繁花弯下腰,提议:“云悬寺太远,但城外有一座寺庙,听说是专门用来收容那些高门大户人家犯错的娘子......” “你说的是慈宁寺?” “没错。” 崔四娘听过这座寺庙,京中很多小娘子谈论过,进去慈宁寺的人过得很不好,常常痛不欲生,想方设法逃出来。 但又逃不掉,通常都会被抓回去。 “这倒是个不错的地方,我去跟母亲说说。”崔四娘兴奋地站起来,往三房正院去了。 没过多久,府中传出消息,说是三房的小妾萧氏自愿带着儿女去慈宁寺祈福,老夫人已经恩准。 崔衡玥得知消息后,眸中闪过一丝得逞,问身边的人:“萧氏他们什么时候出发?” “明日一早。”水芙回道。 “那还来得及。”崔衡玥嘟囔了一句,又对水芙说:“我今晚要出去一趟,你和水蓉好好守着静兰苑。” 水芙张开嘴巴,想劝崔衡玥,转念一想,事情紧急,只能如此,便闭嘴去准备了。 是夜,崔衡玥悄悄地溜出靖国公府...... 第424章 出京 月光皎洁,房中却一片孤清寂冷。 宋卓行斜倚在榻上,望着窗外的明月,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崔衡玥那张清冷俏丽的面庞。 日思夜想,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想佳人果真来了。 “三郎,探子来报,崔小娘子溜出府,往我们这个方向来了。” 宋卓行猛地坐起来,神情激动:“吩咐厨房做一桌崔小娘子爱吃的菜,送到这里来,再多搬两盆炭火过来。 “还有,去给苏......” 不行,他好不容易才见上崔衡玥一面,怎么能这么快谈正事呢? 还是晚点再说吧。 “哦,没事了,你去准备吧。” 润竹带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随后,青竹端着伤药等物走进来:“三郎,该换药了。” 宋卓行下意识地去脱衣服,突然手顿住,对青竹说:“把药放下,我自己来。” 青竹疑惑地看向他的伤:“三郎,你的伤在后背,自己怎么上药?” “我......”宋卓行脸上一片火辣,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哪那么多废话,让你放下你就放下。” 见他这样,青竹突然意会过来:“是,我这就离开。” 放下东西,青竹一阵风似的跑了。 过了一会儿,润竹领着厨房的人将饭菜端进来,守门护卫来报:“三郎,崔小娘子来了。” “请她过来。” 宋卓行打发走守门护卫,又急急地催促润竹等人:“你们动作快点,摆好了就赶紧下去。” 润竹已经从青竹那里知道他的心思,识趣地干完活带着仆人走了。 “好香啊~” 崔衡玥闻着香味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桌上冒着热气的饭菜。 她晚膳吃得早,这会儿又办了事,早就饿了。 然而她刚拿起筷子,就听到内室传来痛呼声。 她跑进内室,却看见宋卓行倒在地上,正奋力去捡床底下的药瓶。 “你怎么自己上药?也不叫人来帮忙。” 崔衡玥扶起宋卓行,按着他坐在床上,又去捡床底下的药瓶。 “你能帮我吗?” 耳旁传来虚弱的男声,崔衡玥一抬头就对上了宋卓行那双含情脉脉的眼睛,心跳突然加快。 “我......” 面红耳赤的崔衡玥慌乱中推了宋卓行一把。 宋卓行顺势倒在床上,发出痛苦的叫声:“啊——” 躲在窗户底下偷听的润竹忍不住捂脸:“崔小娘子太不矜持了。” 青竹:“......” 屋里再次传来声音,是崔衡玥懊悔心疼的声音。 “对......对不住啊,我不是故意的,我......我帮你上药吧。” 心愿得逞,宋卓行憋着笑,痛苦地点了点头:“你轻点。” 崔衡玥知道自己不是个大家闺秀,就特意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捏着宋卓行的衣襟往下扒,又小心翼翼地给他擦药。 柔荑抚过肌肤,留下一片滚烫,正如宋卓行此刻的心。 他闭上眼睛,凝神感受崔衡玥的每一个动作,就像是在心底刻上烙印,激动而又美好。 “好了。” 崔衡玥拉上宋卓行的衣服,走到一旁净手:“下次不要逞强,叫润竹他们来帮你上药,你自己不行的。” “我行。”宋卓行红着脸,重重地说。 崔衡玥:“......” 这小子怎么怪怪的? 崔衡玥盯着宋卓行看了一阵,放弃了思考,往外室走去:“我先吃点东西,你穿好衣服就出来。” 窗户底下的润竹不可置信地看着青竹:“这......这就完事了?也太快了吧?” “是挺快的。”青竹附和,主子肯定不想这么快。 “吁——” 崔衡玥在桌旁坐下,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又轻轻地拍打自己的脸,默念:冷静,冷静...... 滚烫的脸逐渐冷却下来,崔衡玥心中的涟漪也逐渐消散,她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宋卓行穿好外衣,走了出来,在她身边坐下,熟练地给她夹菜:“尝尝这个,味道很不错。” “嗯。”崔衡玥含糊着答应,吃了半碗饭后,抬头说:“对了,苏毕文和李碧儿怎么样?身上的伤好了吗?” “差不多吧。”宋卓行简短了回答了一句,继续给崔衡玥夹菜。 望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菜,崔衡玥突然间就觉得自己饱了。 她放下筷子,对着宋卓行说:“他们住哪座院子,我去找他们。” 宋卓行连忙说道:“你坐着,我让人去把他们带过来。” 说完,他走到门口,见外面无人,扯开嗓子喊:“来人啊。” “来了,来了。” 见润竹和青竹从后面跑过来,宋卓行的脸一下子就黑了:“你们刚才在做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润竹慌忙摆手,又赶紧转移话题:“三郎,您有何吩咐?” 宋卓行这才想起正事,吩咐道:“你们去把苏郎君和李娘子请过来。” 顿了一下,他又压低声音:“别走太快,慢一点。” 润竹心领神会,冲他点了一下头,就拉着青竹跑了。 宋卓行回到原位,问起了崔衡玥的近况:“你背上的伤如何?靖国公有没有怀疑你?” “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 崔衡玥伸手摸向糕点,吃完一块,接着说:“至于我祖父,他就算怀疑我也没用,没有证据。” 她突然坐端正,看向宋卓行:“对了,摄政王府的人搜过你这里吗?” 见她严肃起来,宋卓行不自觉地肃穆:“搜过两次,都让我蒙混过去了,不过我觉得他们还会再来,所以才派人给你传消息。 “我觉得应该想办法让他们出京。” 这个想法倒是与她不谋而合,崔衡玥很高兴,遂跟他商议:“摄政王应该在城门安排了人手,想要出京没那么容易,但他们必须出京......” 两人说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苏毕文和李碧儿来了。 “坐吧,我们正在说你们出京的事。”崔衡玥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李碧儿坐下。 李碧儿一边坐下,一边说道:“我不出京,我要呆在京师,搜查证据。” “我也不走。”苏毕文沉着脸道,“现在出京不是最佳时机。” 崔衡玥先是肯定了苏毕文的想法:“是,现在的确不是出京的最佳时机,但你们再待下去,恐怕会被摄政王的人找到。 “还有,我去刑部看了当年的卷宗......” 说着,她拿出自己默写的卷宗,顺手递给李碧儿:“这是当年李尚书一案的卷宗,当然这不是刑部那一份,这是我默写的,差不了多少。” 又将另一份递给苏毕文:“这是你祖父的卷宗。” 宋卓行看得目瞪口呆,小丫头本事不小啊,居然能进刑部查看卷宗...... 第425章 软肋 看完卷宗,苏毕文和李碧儿又仔细研究了一遍,不禁又愤怒又沮丧。 “这上面证据确凿,根本就翻不了案。”苏毕文有点泄气。 崔衡玥瞥了他一眼,又看向李碧儿,见她也是如此,不由安慰他们:“虽然这卷宗看似天衣无缝,但还是能让我们找到一线生机。” 生机? 苏毕文和李碧儿惊喜地望着崔衡玥,异口同声:“生机在哪里?” 崔衡玥嘴角上扬:“自然是从证人下手。” 她掏出两张纸,分别递给苏毕文和李碧儿:“这些人还活着,你们明日一早就出京,找到他们,问清楚当年的真相,其他的就交给我。” “出京?”苏毕文如同被浇了一头冷水,毫无自信:“就算我们现在没有受伤,以摄政王的势力,我们也逃不出京师。” “慌什么?我今夜来就是和你们商量此事。” 崔衡玥示意他们靠近,神神秘秘地说:“我有高人相助,只要你们去找他,一切皆可解决......” 说完计划,崔衡玥又掏出三个玉瓶,塞给李碧儿:“这三瓶无痕露你带着路上用,每天都要擦,不要间断......” “噢,原来你是用了这个东西,脸上的疤才淡去的。”苏毕文恍然大悟,抢过玉瓶闻了闻。 李碧儿收起另外两瓶,没有管他,问崔衡玥:“不是说剩下的无痕露都在太后宫里吗,你怎么拿到的?” “太后前不久赐了老夫人三瓶,我就把它们偷出来了。”崔衡玥说得云淡风轻。 但宋卓行注意到她说话的时候悄悄地将手放在背后,他猜测此事肯定不像她说得这么轻松。 靖国公府明卫、暗卫甚多,虽然崔衡玥熟悉他们的布防,但总有失手的时候,她肯定是受伤了。 李碧儿没有注意到,但心中很感动,满怀感激地对崔衡玥说:“谢谢!你放心,我一定会每天都用。” 崔衡玥往外看了眼天色,站起来:“好了,天快亮了,我该回府了,你们准备一下,就出发吧。” 最后,崔衡玥深深地看着他们:“此去福祸未知,你们多保重,我会在京师等着你们归来。” “嗯,你也多保重。”李碧儿面露不舍。 苏毕文难得正经地对崔衡玥说:“小疯子,保重。” 宋卓行亲自送崔衡玥到门口,又回来送苏毕文和李碧儿:“这些盘缠你们先拿着,若是少了,就拿着这块玉佩去宋氏商行,他们会帮你。” 苏毕文接过玉佩,不客气道:“兄弟之间就不客套了,多谢,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他们二人走后,润竹和青竹走进房间,担心道:“三郎,你说他们能平安出城吗?” “你们去城门盯着。” 宋卓行吩咐完就去睡了。 两个时辰后,润竹和青竹来报:“三郎,他们顺利出城了。 “苏郎君是从北门离开的,李娘子是从南门离开的。” 宋卓行翻了个身,闭上眼睛继续睡,原来,楚王最在意的人是崔衡玥。 昨晚他在场,自然将崔衡玥的计划听得清清楚楚,崔衡玥让苏毕文和李碧儿去找一间客栈的掌柜,让其帮忙掩护出城。 这那间客栈正是楚王府的产业。 当初,他们拼死拼活地通过比武才得到下山的机会,他还以为楚王在故意刁难崔衡玥。 何况,楚王表面上只给了崔衡玥两个丫鬟,还警告崔衡玥不能打着楚王的旗号行事,却没想到他知道的只是皮毛。 楚王在暗中留了人帮助崔衡玥...... 想着想着,宋卓行露出了笑容,崔衡玥既然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告诉苏毕文和李碧儿,那就说明她没有把他当外人。 她信任他。 想到这里,宋卓行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 这日一大早,萧氏和她的一双儿女就坐着马车出了城。 崔衡玥坐在屋顶上,看了一眼藏在树上的人,随后跳下屋顶,吩咐橘红:“散学后,去把柳阳叫过来。” 橘红好奇地问了一句:“柳阳是护卫副统领,元娘你叫他过来干什么呀?” “他每天在祖父身边当差,我问问他祖父的身体怎么样。”崔衡玥随口回答了一句,就去上课了。 散学后,崔衡玥回到静兰苑,就看见柳阳在院中等她。 “不错。” 崔衡玥赞了橘红一句,就对柳阳说:“进来吧。” “属下见过元娘,不知元娘叫属下前来,所为何事?”柳阳态度很恭敬。 这时,水芙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元娘,不好了,八娘和九郎出事了......” 柳阳冲到水芙面前:“他们怎么了?” “他们......”水芙愣了一下,才回答:“他们摔下了山崖,三爷正派人去找他们。” 柳阳很激动,抓着水芙问:“他们为何会摔下山崖,到底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山石崩塌,马受了惊,不小心连人带马车摔下山崖的......”水芙很震惊,元娘的猜测果然没有错。 “副统领——” 一名护卫急匆匆地跑来,看见崔衡玥连忙行礼:“见过元娘。” 随后走到柳阳身边,小声地对他说了几句话。 柳阳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用想,那护卫说的定然跟水芙说的是同一件事。 听完后,柳阳向崔衡玥告辞:“元娘,九郎和八娘出了事,我要带府中护卫去搜寻,您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 “属下先行一步。” “等等——” 崔衡玥叫住柳阳,又对屋内其他人说:“你们先下去。” 水芙领着其他人默默地退出房间。 柳阳心里着急,正想开口催促,就见崔衡玥来到他的面前,低声说道:“我知道你与萧氏关系匪浅......” 他心中一惊。 又听她说:“我还知道这么多年来,我祖父一直拿萧氏威胁你,控制你。 “不过你放心,今日之事是我伪造的意外,萧氏三人并没有死,他们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会助你离开京师,与他们一起离开,从此天高海阔,任你们自由飞翔。” 柳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崔衡玥知道他短时间内接受不了,就对他说:“你先去他们出事的地方看看,若是你相信我,就找个合适的时机来寻我。” 柳阳讷讷地点了一下头,又懵懵地离开了静兰苑,直奔城外...... 第426章 别费心机 崔衡玥被罚闭门思过,但静兰苑的仆人并不受约束。 在柳阳离开之后,崔衡玥命令水芙和橘红出去打探消息。 没过多久,水芙先回来,向崔衡玥禀报自己打听到的消息,她刚禀报完,橘红就回来了。 “水芙姐姐这么快就回来了?”橘红很是惊讶,但心中猜测水芙这么快回来,打听到的消息肯定没有她打听到的全面。 于是,橘红用略带得意的语气对崔衡玥说:“元娘,我去各房都走了一遍。” 崔衡玥很配合地倾身向前,眸中含着浓浓的兴趣:“喔,他们都作何反应?” 橘红扫了一眼沉着脸的水芙,暗自窃喜,故作神秘地往前走了两步,悄声对崔衡玥说:“国公爷得知消息后派人去跟京兆府打了声招呼,让他们全力搜寻九郎和八娘的下落。 “老夫人没什么反应,不过三爷求到她面前,她就派了郭劲管事去帮忙。 “三夫人安慰了三爷一番,其他没什么动作。 “大爷没什么举动,不过大夫人派了人出去搜寻。 “二房和五房没有任何动静。” 看来,这府中除了大夫人和她父亲,没有人真正地关心萧氏母子三人。 也不知她父亲到底是关心萧氏母子三人,还是只关心他的儿子九郎...... 崔衡玥的眼神突然变得悲哀,她坐在椅子上,脑海中浮现出母亲死之前的模样。 “元娘,你怎么了?”橘红心生不安,轻轻地呼唤崔衡玥,却没有得到回应。 水芙冲她说道:“我们出去吧,让元娘静一静。” 傍晚时分,崔衡玥走进膳厅,却见里面站着一名男子,正想开口呵斥,男子转过身:“属下见过元娘。” 却是柳阳。 见他沮丧着脸,崔衡玥心里有数,冲水芙等人挥了一下手。 当膳厅只有他们二人时,崔衡玥伸出手,指了指椅子:“柳副统领搜寻了一天,肯定又累又饿。 “坐吧,一起用膳。” 柳阳站着没动,恭敬中带着一丝急切:“属下不敢,元娘用膳吧,属下在这里等您。” 等她用完膳,他再问。 崔衡玥没有勉强他,慢条斯理地用膳。 吃得差不多时,崔衡玥放慢速度,漫不经心地问:“可有找到萧氏母子三人?” 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柳阳垂下眼眸,语气依然很恭敬:“没有。” 见崔衡玥又吃了起来,柳阳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萧氏母子三人当真在你手中?” “啪!” 崔衡玥将早就准备好的匣子放在桌上:“打开看看吧。” 柳阳不知想到了什么,颤抖着摸向匣子,缓缓打开,见里面是首饰,顿时松了一口气。 仔细一看,他又浑身僵硬。 匣子里的东西,是萧氏母子三人常佩戴的饰物,萧氏戴的那支珠花还是他送的。 他紧紧地攥着匣子,努力平复内心的激荡,“你不会是杀了他们,然后取了他们的饰物来骗我吧?” “我骗你作甚?”崔衡玥眨巴着无辜的杏眼。 柳阳咬牙切齿:“自然是为了达到你的目的。” 崔衡玥愣了一下:“噢,也对,我是有目的的,那你想如何?” “我要先见他们一面,确认他们平安。” “可以......” 正当柳阳以为目的达成时,耳边又传来崔衡玥的声音:“八娘和九郎是你的孩子?” 柳阳没忍住,冲上前低吼:“萧氏是我的妹妹......” 突然顿住。 他上当了。 他一低头,果然看见崔衡玥嘴角挂着一丝得逞的笑容,心中顿生懊悔。 崔衡玥从荷包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放在桌上:“明日你去这家酒楼找掌柜,他会安排你去见萧氏。 “见完面后,你若想和我合作,就过来找我,我会兑现承诺。 “你若不想和我合作,也可以将这件事告诉我祖父,把萧氏母子三人接回来。” 崔衡玥没有多说,在柳阳看完纸条后,就将纸条烧了。 “你回去吧,好好想清楚。” 柳阳提着食盒,退出膳厅,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照现在的情势看来,元娘说的应该是真的,阿妹一家十有八九就在她手中。 如果是这样,他真的要和她合作吗? 也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柳阳隐隐约约觉得崔衡玥这么做,可能是和靖国公对着干。 他有点不安,还有点惶恐...... 想得入了神,渐渐地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柳阳借着搜寻的借口出了府,悄悄来到崔衡玥告诉他的地方。 酒楼掌柜似乎是早就知道他要来,径直带着他到后院,然后拿着一块黑布走过来:“柳副统领,按照规矩,你得蒙上眼睛。” 柳阳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接下来,他就陷入了黑暗之中,只知道自己被扶着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就离开了酒楼后院。 知道车厢里有人看着,柳阳也不敢扯掉眼睛上的黑布,只凝神倾听外面的动静,想记住线路。 车厢中响起那掌柜低沉的声音:“柳副统领还是别费心机了,带你去看了之后,我们会将人转移地方的。” 被人看破心思,柳阳没有觉得尴尬,但心中的希望已然消散。 不知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却是在另一座院子外面。 “进去吧,他们就在房间里。” 柳阳走到院子里后,突然停下了脚步。 从敞开的房门看过去,他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情形,萧氏在教崔八娘绣花,崔九郎在看书,他们的神情很恬静,没有恐慌,没有不安。 房中温馨如常,岁月静好。 “怎么,柳副统领不进去和他们说说话吗?”掌柜问道。 柳阳却转身就走:“不看了,送我回去吧。” 掌柜依言照办,蒙了柳阳的眼睛,送他回了酒楼。 之后,柳阳去了萧氏出事的山崖,跟着府中的人继续搜寻。 城门关闭之前,柳阳回了靖国公府,但他没有直接去找崔衡玥,而是先去跟崔权禀报搜寻结果。 “国公爷,那山崖深不可测,我们无法到达底部,但我们搜寻了山崖附近,没有找到八娘、九郎他们。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可能......” 柳阳跪倒在地,泪流满面。 崔权盯着他看了一阵,突然问道:“你早上出府后并没有直接去山崖,是去了哪里?” 屋中一片安静...... 第427章 达成 在崔权审视的目光下,柳阳掏出一个匣子,双手奉上。 “上次我去看八娘的时候,她跟我说心中很感激元娘,所以她让人去千宝斋为元娘定制了一支簪子,打算送给元娘。 “没想到她......出了意外,我就想去看看簪子做好了没有。 “掌柜还算守信,年前就做好了,只可惜八娘不能亲自送给元娘......” 说到后面,柳阳一度哽咽。 崔权看了白启一眼。 白启遂上前,从柳阳手中接过匣子,打开给崔权看。 一支做工精致的金簪静静地躺在匣子里,以庶女的地位,能打这么一支金簪必定是将所有体己钱都拿了出来。 看来,果然如柳阳所说,八娘心里很感激元娘,要不然也不会送这么重的礼物。 “既如此,你就代替八娘将这份礼物送去静兰苑吧。” 柳阳离开后,白启上前禀报:“国公爷,我派人调查过,柳阳早上离府之后,确实去了千宝斋,就是在里面呆的时间长了点。 “之后离开千宝斋,他就去了城外山崖。 “至于八娘给元娘送礼这件事,我询问过三房的仆人,确有其事。” 崔权琢磨了一下:“你可问了千宝斋的人?” “问了,他们都说柳阳在雅间呆了半个时辰,中间没有出来过。” “那雅间可有暗门密道,通向外面?” “没有。” 崔权心中的怀疑消去大半:“看来他是睹物思人,继续派人盯着,不得松懈。” 白启领命而去。 而柳阳奉命来到静兰苑,将匣子奉上:“这是八娘送于您的礼物,还请您笑纳。” “八娘有心了,只可惜......”崔衡玥一脸忧伤地收下礼物,又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水蓉施礼退下,路过橘红身边时,见她没动,就把她拉了出去。 屋里没有其他人,柳阳“噗通”跪了下来,语气很激动:“多谢元娘救命之恩......” “你先别急着道谢。” 崔衡玥起身,走到他面前,将他扶了起来:“我一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答应帮我做一件事,我就送你出城,与他们团聚。” 柳阳往后退了半步,大胆与崔衡玥对视:“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说服他们的?” 他白日里见到他们时,他们并未表现出慌乱、害怕,也没有那种被逼迫的表现,相反,他们很开心。 他记得,从前他劝过阿妹同他离开京师,但阿妹不同意,她觉得三爷对她还算不错,背靠靖国公府,八娘和九郎也能有个好前途。 而如今...... 崔衡玥浅浅一笑:“我不过就是告诉萧氏,我父亲真正的为人。” 真正的为人? 柳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露惊愕,她该不会知道了什么吧? 转念一想,那个时候元娘刚出生,王氏也不知道内情,元娘不可能知道真相。 于是,柳阳强装淡定:“三爷乃京师一等一的好郎君,我阿妹绝不会主动离开他。” “是吗?”崔衡玥不甚在意:“既然你不相信,那就别管我对萧氏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你只要知道萧氏现在是心甘情愿地听我的话。 “而你,若是想和你阿妹、外甥、外甥女团聚,就得听我的。” 柳阳犹豫了。 他当年找到阿妹的时候,阿妹衣衫褴褛,靠乞讨过活,还差点被卖到青楼。 是国公爷救了阿妹,安排一户殷实的人家养育她,最后还让她进了靖国公府,成为三爷的妾室,衣食无忧。 他知道国公爷想利用他们三人控制他,但这么多年来,阿妹一家过得还算不错,自己当差也没有出差错。 若是一直这样下去,他们会平安无事。 但是,国公爷现在对他产生了怀疑...... 沉默半晌,他突然说道:“你在崔氏所依仗的不过就是大夫人对你的宠爱,除了这些,你什么都没有。 “而王氏根本就不承认你的身份,你凭什么能保证我和阿妹一家平安离开京师?” 这个问题问得好。 崔衡玥忽然倾身向前靠近他,压低声音:“你可知道,上次绑架你的人是我。” 什么? 震惊之下,柳阳又往后退了半步,不可置信地望着崔衡玥:“这......怎么可能?” 他那次被绑架的时候,她明明在摄政王府...... 等等,她有帮手,而且帮手就在府中。 想到这里,他说出了心中的猜测:“温娘子和王八郎不是外人安插在府中的探子,他们是你的人?” “没错。”崔衡玥大方承认。 柳阳不由地释怀,以温娘子和王八郎的武功,确实有实力将他从府中掳走。 而且,崔衡玥身边的水芙和水蓉来自楚王府,说不定楚王也在背后支持她。 仔细思量了一番,柳阳终于正视崔衡玥说的话:“你想让我做什么?” “吐出你知道的所有秘密。”崔衡玥一字一字地说道。 柳阳愣住了:“你......你是想打探崔氏的秘密?” “不,是你知道的所有秘密。”崔衡玥再次强调。 柳阳的心一下子慌乱起来,如果他吐出所有秘密,那他还能活吗? 若是他死了,谁来保护他阿妹一家? “只要我说出所有的秘密,你就放我和我阿妹一家离开?” “是。” 怕柳阳不相信,崔衡玥又强调了一句:“我说话向来算数,绝不会食言。” 柳阳面露挣扎,脑中思绪激荡。 被国公爷怀疑上的人,必死无疑,只是时间长短问题。如今他已然被国公爷怀疑,退无可退,不如就相信崔衡玥一次。 崔衡玥给足了柳阳时间思考,她以为柳阳会想通,却没想到柳阳带着怨气说道:“若是上次我没有被你绑架,国公爷根本就不会怀疑我,我也不会落入今日这种艰难的地步。 “面对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你觉得我会相信你吗?” 崔衡玥:“......” 好像有点棘手。 不过,崔衡玥早就做好了准备,毕竟柳阳能做到副统领这个位置,能力肯定不弱。 想了想,崔衡玥问:“你可还记得齐年广齐将军的下场?” 见柳阳变了脸色,崔衡玥继续说道:“当时没有实际的证据证明齐将军背叛我祖父,我祖父就派你去杀他全家。 “你跟着我祖父这么多年,应该很清楚他的为人,我相信跟着他的人,枉死的不止齐将军一个。 “即便我没有出手,你也不会平平安安到最后,要知道我祖父最擅长的就是卸磨杀驴,你知道我祖父这么多秘密,你觉得事成之后他能容你活到几时?” 柳阳脸色煞白,心开始动摇。 “我是女子,心肠软,你放心,我一定会送你离开靖国公府,离开京师,与家人团聚。” 见柳阳还是不说话,崔衡玥又道:“这样吧,在送你离开之前,我可以让你和萧氏保持通信。” “好,一言为定。”柳阳终于点头答应。 崔衡玥心中欣喜不已,面上不显,与柳阳达成约定后,迫不及待地问:“我同胞兄长是否死于我父亲之手?” 她果然知道内情,难怪他阿妹会离开。 柳阳沉重地点了一下头:“是。” 第428章 狠毒 虽然早就从琼花那里得知这件事,但崔衡玥一直不太相信,因为她相信虎毒不食子。 然而此时此刻从柳阳口中得到确认,崔衡玥如遭雷击,脑海中一片空白。 好半晌,崔衡玥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说的可是真话?” 柳阳见崔衡玥如此状态,以为自己肯定得太过直接,吓坏了她,遂将当年的事情如实交代: “那一夜赶了巧,二房、三房、四房、五房的夫人都临盆了,不过那一晚却是个不幸的夜晚。 “二夫人先生下孩子,却是个死胎,先三夫人生下一名男婴,却让三爷不小心摔在地上,就此没了。 “幸好先三夫人肚子里还有一个,那就是元娘你,不然先三夫人肯定会想不开,寻短见。” 即便有了她,自己的儿子刚出生就被摔死,也很痛苦。 崔衡玥挥去脑海中母亲痛苦的模样,继续问道:“我父亲为何会摔倒?那天下雨了吗?” 柳阳想了想,摇头:“没有下雨。” “既然没有下雨,那为何会摔倒?” “许是......走得太急了吧,当时三爷赶着抱孩子去给国公爷看。” 崔衡玥觉得有点不对劲:“为何刚出生就赶着抱去给祖父看? “那个时候,我祖父膝下已有孙儿,就算喜欢孙儿也不必刚出生就抱去给他看,第二日看不也一样吗?” 柳阳琢磨了一下:“或许是老夫人想急着看三爷的儿子,你应该知道,老夫人最疼的儿子就是三爷。” 如果是老夫人的话,倒是会做出这种事。 崔衡玥默了一瞬,又问:“我听说二伯母年轻时候身体一向都很好,她为何生下的却是一个死婴?” “这......”柳阳犯了难:“这个我也不知道,许是怀孕的时候伤了身子吧?” “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额......”柳阳认真想了想:“没有。” 崔衡玥放弃二房的问题,又问起了四房:“那四爷的女儿又是如何死的?我要听真话。” 真话? 难道她知道的不是真相? 柳阳想不明白她的意思,如实回答:“说是四夫人抱着去湖边散步,一不小心落水,孩子就......没了。 “国公爷知道后,大发雷霆,把四夫人身边的人全都打死了。” 祖父大怒? 崔衡玥带着一丝疑惑看向柳阳:“我祖父对四叔很好吗?” “其实四爷从小就很聪慧,也考取了功名,若不是出身不好,四爷应该比大爷还得国公爷器重。”柳阳说。 原来如此。 “那为何又软禁四叔,还不准四房的人出来?” “这是太后的命令,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每年太后派人去四房惩罚四叔和四叔母,你也不知道原因?” 柳阳心中惊讶,她居然知道太后的目的? 她什么时候知道的? 这一刻,柳阳心中对崔衡玥肃然起敬,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被她知道了,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或许,她问的这些问题是在考验他。 想到这里,柳阳心底那一丝侥幸瞬间消失,也开始琢磨崔衡玥的真实目的。 见柳阳没说话,崔衡玥脸色一沉:“我虽然善良,不会伤害无辜之人,但你若是骗我,我明日就将萧氏母子三人送回府中,交给祖父处置......” “不要,我说,我说。”柳阳急了,如实说道:“是因为太后很喜欢元......” 想到现在的元娘就在眼前,柳阳改了口:“很喜欢四爷的女儿,那时候太后赏赐东西给府中的孩子,赏赐最多的就是四爷的女儿。 “太后曾当众说过会将四爷的女儿许配给陛下,做一国之后。 “后来得知四爷和四夫人没有照顾好孩子,一怒之下,就让国公爷软禁他们,并每年都会在孩子的忌日派人去四房,惩罚四爷和四夫人......” 这时,门外传来水蓉的声音:“元娘,国公爷派人来寻柳副统领。” 崔衡玥惊了一下,对柳阳说:“回去好好表现,不要露了马脚,我会再找你的。” “是。” 柳阳离开之后,崔衡玥坐在椅子上沉思起来。 水蓉站在一旁,见水芙进来,便示意她不要出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中突然想起崔衡玥的声音:“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水芙听得一头雾水:“元娘,什么很奇怪?” 崔衡玥回过神来,意识到她们并不知道内情。 她想了想,缓缓说道:“我出生那一日,府中除了大伯母,其他四房的夫人都生产了。 “不对,五叔母的孩子是第二天生下来的,但这也有问题。 “当时四位夫人除了我母亲是足月生产之外,其他三位都是早产,四位夫人赶在一块儿生产,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 水蓉领会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不是巧合,是人为控制?” “生孩子的事怎么控制......”水芙说着说着,眼睛突然睁大:“除非其他三位夫人见你母亲临盆了,就喝了催产药,一块儿生产。” 崔衡玥有点无语:“早生晚生孩子都在肚子里,为何要一块儿生?” 水芙想了想:“肯定是国公爷和老夫人有什么奖励,她们才如此心急?” “什么奖励值得自己拿身体去赌?” 水蓉一句话问得水芙哑口无言。 对啊,女子生产本就危险,早产就更危险了,何况她也没听到几位夫人当年生了孩子后得到什么不一般的奖励。 无非就是奖赏钱财、衣物、田地、铺子,可这也什么大不了的。 水芙想了半天,有点沮丧:“我实在想不出,或许后宅的女子就是争强好胜吧。” 崔衡玥有点无语:“算了,你们回去吧,今晚不用值夜了。” 这一夜,崔衡玥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日,崔衡玥吩咐水芙:“你去打探一下,当年是哪些人照顾各位怀孕的夫人,我母亲生产那日,谁给她们的药。” “是。” 水芙领命而去。 崔衡玥又吩咐水蓉:“你去调查一下,我出生时,都有谁在我父亲身边伺候......” 水芙和水蓉走后,见房中无人伺候,橘红端着糕点走了进来。 “元娘,你的伤还没好,还是要在床上多养养。” 崔衡玥顺手从盘中拿了一块糕点塞进嘴巴,吃了几块后,才说话:“橘红,最近老夫人可有找你问话?” 橘红顿时紧张起来:“元娘,我没有背叛你,我什么都没说。” “我知道。” 见崔衡玥似乎没有生气,橘红回道:“昨日老夫人有召我去问过话,她问我元娘每天在干什么。 “我说元娘静卧养伤,偶尔下床走走,看看书,其他的我什么都没说。” 崔衡玥露出笑脸:“我自然是相信你。” 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件事让你去做。” 橘红走过去,弯腰倾听。 “你帮我散布一个消息出去......” 第429章 憧憬与现实 曾经,崔衡玥坐在云悬寺的崖边,望着京师的方向,十分憧憬自己在靖国公府过年的情形。 高门大院,父母亲族聚在身旁,丝竹琴声,歌舞翩翩......没有饥饿,没有冰冷,大家聚在一起高谈阔论,其乐融融。 当然,现在也是如此。 崔衡玥伸手去端茶杯,不动声色地扫视满堂守岁的崔氏子孙,嘴角划过一抹自嘲。 其乐融融倒是真,却只是表面。 亲族聚在,却没有疼爱她的母亲。 崔衡玥举着茶杯,端详了半晌,最终还是放下了茶杯,悄悄地退出福海院。 今日除夕,府中大小主子都聚在福海院守岁,这是府中的规矩。 当崔衡玥出来的时候,杜娘子伸手拦住她:“元娘,快到子时了,你现在不能回去。” “我没回去,我就是困得很,想出来走走,提提神。”崔衡玥淡淡说道。 杜娘子犹豫了一下:“那元娘就在附近走走吧,别走远了。” 崔衡玥“嗯”了一声,作势要走,但又缩回了脚:“算了,最近听闻一到子时,府中就会听到婴儿的哭声。 “我还是就在这里吹吹风吧。” 杜娘子顿时沉下脸:“这等无稽之言岂能相信?元娘你身为这一辈的崔氏长女,本应谨言慎行,以做榜样。 “如今却散播谣言,蛊惑人心,真是太让国公爷和老夫人失望了。” 崔衡玥慌了,一把抓住杜娘子握得紧紧的右手:“杜娘子,我没有散播谣言,我就是害怕,难道你最近晚上都没有听到婴儿的哭声吗?” 杜娘子抖了一下。 恰在这时,远处似传来婴儿的哭声,吓得杜娘子脸色发白,一把甩开了崔衡玥的手。 崔衡玥趁势靠近:“杜娘子,你怎么了?你的脸为何这么苍白?” “没......没事......”杜娘子努力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端出严肃的表情:“元娘,你该进屋了。” 不愧是老夫人身边的人,这么快就恢复正常了。 崔衡玥扯了扯嘴角,转身就进了屋。 之后,崔衡玥什么也没做,老老实实地等到守岁结束,和崔咏轩等人返回三房。 走到半途,崔衡玥突然感慨:“唉,要是兄长还在就好了......” “嘭!” “三爷,您怎么了?”魏姜捡起地上的折扇,递给崔咏轩。 崔衡玥看过来,眸中充满了关心:“父亲,您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扇子掉了?” 这么冷的天气还带着折扇,不过就是附庸风雅罢了。 崔咏轩心虚地移开目光:“没......没拿稳。” 随后,他又强壮淡定道:“好了,都回自己院子睡觉吧。” 说完,加快了脚步。 崔八郎迈着小短腿追了上去:“父亲,等等我,我害怕。” 听到儿子的声音,崔咏轩停下来,呵斥他:“在自家府中有什么好怕的?” “怕,有婴儿的哭声......唔......” 崔八郎还未说完,就被崔四娘捂住了嘴巴:“嘘,别嚷嚷,不然他会来找你的。” “休得胡说。”崔咏轩呵斥了姐弟一句,一手拽一个,把他们拽走了。 其他几位小郎君和小娘子吓得浑身发抖,在仆人的保护下急急地回院子。 不知何时,崔五郎来到了崔衡玥的身边:“你不怕吗?” 对上崔衡玥疑惑的眼神,崔五郎解释道:“就是......府中最近有个传闻,每到深夜,府中就会听到婴儿的哭声。 “现在这么晚了,你不怕碰上吗?” 崔衡玥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我母亲曾对我说,只要不做亏心事,鬼就不会找上门。 “我又没有做亏心事,我为什么要害怕?” 这话说得好像刚才走的那些人是做了亏心事一样...... 崔五郎不敢说这话,但想到崔衡玥刚才的举止,问道:“你刚才说要是兄长还在就好了,是什么意思? “你是想见长房和二房的兄长吗?” “不是。”崔衡玥否认后,淡淡地看着他:“时候不早了,回去歇息吧。”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五郎觉得怪怪的,小声问左右:“你们说元娘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主子都不知,我们怎么会知道。”仆人一脸为难的模样。 ...... 接下来的日子,除了晚上那吓人的婴儿哭声之外,靖国公府还算平静。 如此过了七八天,崔衡玥在崔咏轩下衙后,来到他的书房。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单独跟父亲说。” 魏姜犹豫着没动,在接收到崔咏轩的眼神后才领着仆人退出去。 崔咏轩从书案后面走出来,露出慈父般表情:“元娘,你来找为父,有什么话要说?” 崔衡玥一步一步地走到崔咏轩面前,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父亲,你可还记得我的同胞兄长?” “嘭!” 惊慌之下,崔咏轩踉跄着往后退,撞到了书案,上面的茶杯滚下来,摔得粉碎。 魏姜冲进来:“三爷,出什么事了?” 瞧见地上的碎瓷,魏姜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崔衡玥。 “把地上收拾好了就退下。”崔咏轩努力维持着淡然姿态,吩咐道。 魏姜不敢多问,默默地收拾好地面,默默地退出书房。 崔衡玥仍然盯着崔咏轩,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父亲在心虚什么?莫非我同胞兄长的死真的跟你有关?” “胡说什么。”崔咏轩下意识地否认。 崔衡玥却不打算放过他:“我母亲临死前,曾将当年的真相告诉过我,在母亲生下我之前,她还生下一个男婴,就是我的同胞兄长。 “但我的同胞兄长连一个时辰都没有活过,就被我的父亲摔死了。” 听到最后那句话,崔咏轩大受刺激,低吼:“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不小心摔倒了,才会把他摔死。 “我也不想的,为什么你们都来责怪我?” 崔衡玥怒道:“那你为何这么不小心?为何急着抱我兄长去给老夫人看?为何不等等?” “时间来不及了啊,我不能等,我必须快点禀报父亲母亲,告诉他们有嫡出了......” 崔咏轩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情绪很激动:“我不能慢,我必须跑快点,但是......我跑着跑着,地面突然变得很滑,我一时没控制住就摔跤了。 “孩子......孩子飞了出去......我再去看时,孩子流了很多血,他......没气了......” 崔衡玥一把抓住他的袖子,迫使他看着自己:“你说地面很滑?” “是。”崔咏轩重重地点头。 崔衡玥不相信,认为他在为自己开脱:“据我所知,那天没有下雨,地面不可能很滑。” 崔咏轩有点生气,想甩开崔衡玥,却没成功,低吼:“我没骗你,就是地面很滑,我才摔跤的。 “我不是故意要摔死那个孩子,我是不小心,这不能怪我。” 崔衡玥慢慢地松开手,死死地盯着崔咏轩,见他不像撒谎,便对他说:“当年你在哪里摔倒的,你带我去看看......” 第430章 没有办法 风波亭。 崔衡玥站在青石路中间,目光扫过不远处的风波亭,逐一打量周围的景物。 这是一条小道,府中的人并不常走,但这条小道却比其他道路更快到达福海院。 崔衡玥看向脚底下的青石砖:“这里的地砖换过吗?” 崔咏轩循着她的目光看向地面,回道:“没换过。” 闻言,崔衡玥踮起脚尖,摩擦地面:“若是不下雨,这地面并不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崔咏轩怒气冲天,声音不自觉地拔高。 意识到声音太大,他往四周看了看,见魏姜和鸣达守在不远处,女儿的丫鬟也离得远,心中稍安。 但接下来说话,他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告诉你,我就算再混账也不会害自己的孩子。 “我承认是我自己不小心,但我没有办法,我必须赶过去......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母亲当年痛失爱子,神志不清,说了些混账话,我不与她计较。 “但你不同,你是我崔氏长女,一言一行都代表着我们崔氏,不能有任何闪失。 “你可以怪我,可以恨我,但不能说我是杀害你兄长的凶手。” 提到母亲,崔衡玥悲从中来,红着眼眶道:“是吗?那兄长死后,你为何对我和母亲视之如草芥,弃之如敝履? “我母亲刚经历生产之痛,失子之痛,你就将大着肚子的外室迎进门,你这么做如何面对崔氏的列祖列宗?” 面对崔衡玥的质问,崔咏轩羞愧难当,梗着脖子吼了一句“从今日起,过去的事不许再提”,转身就离开了这里。 崔衡玥看着他仓惶的背影,抬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心中的恨意却越来越浓。 “元娘——” 水芙走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崔衡玥:“你没事吧?三爷都跟你说了什么?” 崔衡玥侧头看她:“可查到了当年跟着我父亲的侍从?” “查到了。”水芙神色凛然,禀道:“先三夫人生产的时候,跟着三爷的人名叫阿昌。 “但三夫人生下你的第二天,阿昌就离开了府中,听说是犯了错被撵出去的。 “我已经派人去他的老家,应该很快就会有消息。” 崔衡玥没说话,抬脚就往静兰苑的方向走去。 是夜,崔衡玥对水蓉和水芙说:“我要去一趟四房,你们留在这里,若是有情况就来寻我。” 水芙有点不放心:“我陪你去吧。” “不用了,人太多反而不方便。”崔衡玥说完就进去内室换衣服。 一炷香后,崔衡玥翻墙进入四房,悄悄地摸向崔四夫人的房间。 偶尔碰到巡逻的护卫,崔衡玥迅速隐入黑暗中,等他们走后,她才继续前进。 凭着之前的记忆,崔衡玥很快就到达了崔四夫人房间的窗外,她仔细听了听,确定里面的人睡熟了之后,才轻轻地打开窗户,翻越进去。 虽然冬天还未过去,但崔四夫人向来身体不好,屋中放着炭火,窗户就不敢紧闭。 崔衡玥顿了顿,缓缓地走向火盆。 按理来说,四房的人惨遭软禁,又被太后和老夫人记恨,待遇肯定很差,尤其是府中的人拜高踩低,日子会过得更苦。 但是,四夫人房中不仅有炭火盆,还不止一个,足足有四个炭火盆。 这还不算,更可疑的是炭火盆中的炭跟静兰苑用的是一样的。 这待遇......并不算差。 崔衡玥想到柳阳说的话,“国公爷从前很疼四爷......” 难道,祖父现在还很疼四叔,暗中接济他? 崔衡玥暂时按下这个疑惑,借着月光打量这间房。 房中摆设很简朴,但布局很雅致,西边榻上摆着许多孩童用的东西,精致的袍衫、虎头靴、木剑、风筝...... 等等,不对劲。 当年四夫人生下的是女儿,虽然女儿后来死了,但留下来的应该是女娃的东西,为何这间房里摆的东西都是男娃用的? 这时,崔衡玥耳边又响起柳阳说过的话,“四夫人一直觉得对不起四爷,想再给四爷生个小郎君,后来调理好身体,果然怀了个男胎。 “只可惜,不小心滑胎了......” 也许,这些东西是四夫人为未出世的儿子准备的。 崔衡玥轻轻地敲了一下脑袋,自嘲地笑了笑,慢慢地靠近床。 “唔......” 床上的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突然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美人眸中逐渐泛起惊恐,她张开嘴巴,欲叫人。 一只手及时地捂住了她的嘴巴。 “嘘,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崔衡玥示意她不要出声,并努力释放出善意。 见她慢慢地平静下来,崔衡玥试图与她交谈:“我知道你被困在这里很委屈,你想不想出去?” 崔四夫人盯着崔衡玥,慢慢地点了一下头。 “这样,你老实回答我的问题,我就带你出去,好不好?”崔衡玥循循善诱。 崔四夫人又点了一下头。 “那你告诉我,当年你的女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崔衡玥慢慢地松开手:“不要叫,只要你告诉我,我就带你出去。” 然而,当崔衡玥刚松开手,崔四夫人就尖着嗓子叫了起来:“啊......” “你......” 崔衡玥气得脸色铁青,却在第一时间从窗户翻了出去。 “出什么事了,快去瞧瞧。” 白辛远带着护卫冲进院子,崔衡玥立刻跃上屋顶,紧贴乌黑的瓦片趴着。 不远处屋顶上,黑影林立,往这边张望,崔衡玥赶紧脸朝下贴着瓦片,努力让自己与瓦片融为一体。 好在此时月光微弱,暗卫并未发现崔衡玥,就跃进院子,察看起来。 房中,陆娘子和玉漪正坐在床边安抚崔四夫人,白辛远在确认屋中没有其他人之后,过来询问:“四夫人怎么了?” 陆娘子刚才就问了,但崔四夫人并未回答她,只是缩在她的怀中。 “我不知道,四夫人受了惊吓,你们赶紧出去。” 白辛远没有听她的话,而是走到窗边,检查了一番,“四夫人,可是有人从窗户进来过?” “猫......”崔四夫人突然指着窗户叫道:“有猫进来了,有猫,有猫......” 这时,崔咏林听到动静赶过来,见妻子瑟瑟发抖,顿时就怒了:“都给我滚出去。” 白辛远扫视了一圈,才带着护卫离开房间。 房中归于平静,崔咏林走到床边,蹲下来,心疼地看着妻子:“晗儿,你别怕,一只野猫而已,它不会伤害你的。 “这样,我今晚睡地上,我保护你。” 崔四夫人只是看着他,没有说话。 见状,崔咏林吩咐道:“你们出去吧,今晚我守着。” 陆娘子和玉漪看了看崔四夫人,又对视了一眼,默默地退出去。 崔咏林扶着妻子躺下,又细心地为她盖好被子,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晗儿,刚才是不是有人进来过?” 第431章 亲眼所见 崔四夫人神情一滞,随后闭上了眼睛。 果然有人进来过。 崔咏林眸中闪过一道精光,向外走去。 “四爷。” 一名灰衣男子出现在廊下,态度恭敬。 “今晚有人闯入了夫人的房间,去找到他。”崔咏林吩咐完,转身进入房间。 灰衣男子身形一闪,跃上屋顶,下一瞬,直接趴在屋顶上,与崔衡玥如出一辙。 没过多久,白辛远和他的下属回归原位,继续守卫院子。 周围渐渐地安静下来,崔衡玥并未着急,又等了一炷香,见周围毫无动静,悄悄地站起来,朝着三房掠去。 在她身后,一抹灰色身影不远不近地跟着。 直到崔衡玥进入静兰苑,回到自己的房间,又过了一炷香,无人出入,灰衣男子才返回四房。 第二日,崔咏林从正房里出来,灰衣男子才向他禀道:“是元娘。” 崔咏林很震惊,示意他进书房,关上门来问道:“我听说元娘身边有两名丫鬟来自楚王府,会些功夫,你怎么确定那人不是她们,而是元娘?” 灰衣男子语气肯定:“亲眼所见......” “四爷——” 这时,门外传来齐阁的声音:“四爷,您在里面吗?” 崔咏林冲灰衣男子使了个眼色,灰衣男子纵身一跃,隐入房梁之上。 “进来吧。” 齐阁推门进来,扫了一眼端坐在书案后面的崔咏林,恭敬说道:“四爷,听说昨晚四夫人被野猫吓着了,我已命人去捉野猫。” 崔咏林轻轻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见他没有下文,齐阁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四爷,四夫人还好吗?要不要请府医来瞧瞧?” “不必了,就让丫鬟熬些安神汤吧。” 崔咏林说完,就拿起桌上的书籍看了起来。 齐阁添上茶水,又站了一会儿,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房间里一片宁静,只偶尔听见翻书的声音。 房间外,齐阁偷听了一阵,见里面毫无动静,这才放心离去。 在他走后,崔咏林放下书,看向房梁:“去调查一下,元娘最近都在干什么,记住,不要打草惊蛇。” “是。”房梁上瞬间没了人影。 ...... 静兰苑。 杜娘子毕恭毕敬地向崔衡玥传达老夫人的命令:“上元节宫里举办盛宴,太后邀请了老夫人和几位夫人,还有小郎君和小娘子。 “元娘也在其中,老夫人特命我送来衣服首饰,请元娘试一下,若是不合适,也好早点去换。” 进宫? 崔衡玥眼睛一亮,这是个好机会,她可以去调查...... 杜娘子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暗道:毕竟是个小娘子,还是禁不住进宫的诱惑。 崔衡玥乖巧地试了衣服和首饰,让杜娘子回去交差。 在杜娘子走后,水芙脸上浮现出兴奋的表情:“真好,又可以进宫了。” 水蓉幽幽开口:“皇宫是个危险的地方。” 听见这话,水芙脸上的喜色瞬间凝固,想到上次进宫发生的事,她劝崔衡玥:“元娘,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太后摆明了不喜欢崔衡玥,她若进宫,太后必定会刁难她。 水蓉点头:“我看,还是装病吧。” 崔衡玥柳眉轻蹙:“不行,我得去。” 这么好的机会,她不能放过。 “元娘......” 水芙和水蓉还想再劝,瞥见院子里正朝这边跑来的橘红,顿时闭上了嘴巴。 “元娘——”橘红跑进来,兴致冲冲地对崔衡玥说:“元娘,听说上元节老夫人要带你进宫参加盛宴,我...... “我能去吗?” 说完之后,橘红期待地看着崔衡玥,心里七上八下。 “好啊。”崔衡玥很爽快地就答应了。 闻言,橘红欢天喜地地谢恩。 水芙想说什么,当着橘红的面又不好说,直到等橘红离开之后,她才小声提醒崔衡玥:“元娘,宫中危险重重,你将她带在身边,万一她从中作梗,我们如何应对?” 最重要的是,她们在皇宫孤立无援,出了事没人来救她们,这种情况下带一个敌我不明的人在身边,那就是大祸患。 “无妨。” 见她还是担忧,崔衡玥解释道:“自从她弃暗投明之后就没有私自给老夫人传信,而且上次也帮了我们。 “按理来说,我们应该信任她,这次若是不让她去,她势必会心生嫌隙。 “反正皇宫守卫森严,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不如就让她跟着,她放心,我们也放心。” 水芙想了想,没再说什么。 “出去走走吧。” 崔衡玥带着两个丫鬟出了门,走着走着就走到了风波亭。 “元娘,你怎么又走到这里了?”水芙很不明白,最近崔衡玥老是散步到风波亭这一块儿。 但其实,这一块的景色并不怎么样,尤其是冬季。 崔衡玥不动声色地扫视周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这里的景色好看吧。” 水芙:“......” 崔衡玥状似无意地走到父亲当年摔跤的地方,抬脚摩擦地面。 昨晚下了雨,今日地面也不滑。 难道是因为跑的缘故? 想到这里,崔衡玥往后退了几步,然后猛地加速往前冲,但冲出去好几丈远,都没有摔跤。 崔衡玥又想,莫非是因为她有武功,所以才不会摔跤? 水芙在一旁看得奇怪,满脸疑惑地跑过来:“元娘,你在干什么?练功吗?” “嗯。”崔衡玥随口应了一声,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粗使丫鬟身上:“你,过来。” 丫鬟抬头看了看,意识到崔衡玥是在叫自己后,她连忙放下扫帚,跑了过去:“元娘,您有何吩咐?” “你沿着这条小道跑到风波亭,要跑快一点。”崔衡玥比划着。 丫鬟一头雾水,但还是听从命令,沿着小道,奋力跑向风波亭。 崔衡玥一路跟在她后面,健步如飞,没有武功,但也没有摔跤。 “好了,你回去干活吧。”崔衡玥赏了她一对耳环后,就坐在风波亭中,望着小道发呆。 难道真的是不小心滑倒? 是她想多了? 崔衡玥换了姿势,手托腮。 可是,母亲一口咬定是父亲杀了兄长,而且,父亲之后还对她生出了歹心,母亲总不会说谎吧? 更何况,琼花和林江也如此认为。 如果只是不小心,老夫人和国公爷没必要将知晓这件事的仆人都杀了吧? 崔衡玥想得入了神,没有注意到藏在树后的灰衣男子变了脸色,急急离去。 是夜,灰衣男子回到四房,向崔咏林禀道:“四爷,元娘好像对三爷摔死儿子一事起了疑心......” 第432章 上元节 时间一晃就到了上元节,晋阳城内到处张灯结彩,百姓们成群结队地出行游玩,好不热闹。 崔衡玥撩起帘子,望着外面繁华的场景心生向往,如果没有那些糟心的事,做一名普普通通的百姓,该多幸福。 崔二娘见状,说道:“宫里的灯更好看。” 处在金丝笼中,再好看的东西都没了灵魂。 崔衡玥冲她笑了笑,配合地问起宫里的灯:“是吗?那往年都有些什么样的灯?” 崔二娘顿时来了兴致,端正身体,描绘起宫里那些美轮美奂的灯:“我记得有一年,工部进献了一盏灯,名为凤凰灯,足足有丈余宽......” 见两姐妹说得眉飞色舞,崔大夫人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一路顺畅地进入皇宫,先见了太后,大概是在场的人多,太后对崔衡玥和颜悦色,并未刁难她。 之后,太后留下崔老夫人和崔大夫人、崔二夫人说话,将小辈打发了出去。 “长姐,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吧?听说姑母这里有一片梅园,现在正开得旺。”崔二娘挽着崔衡玥的手兴冲冲地往外走。 崔三娘站着没动:“长姐,二姐,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随你。” 崔衡玥和崔二娘走了,崔四娘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知该去哪里。 见她如此,崔三娘忍不住讥讽:“怎么,你母亲没来,就束手无策了?皇宫可不是等闲的地方,就算是攀上三叔这棵大树,也进不来。” 玲兰跟着帮腔:“就算能进来,这些名门望族的夫人也瞧不上那些心术不正的人。” “你们......”崔四娘又羞又愤,满脸通红,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没错,虽然祖母疼她,太后也对她另眼相看,但她的母亲还是不被允许进宫,只因为她母亲身份卑贱。 三房进宫的姑娘就只有她和崔衡玥,姐妹同气连枝,本该共进退,但崔衡玥压根儿就瞧不上她,经常和二娘出双入对,害她独自面对此等场景。 崔四娘慢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地看着她们。 繁花看不过去,出言相劝:“三娘,您与四娘都是崔氏子孙,出门在外理应相互帮扶。 “皇宫中人多嘴杂,您这样做若是被有心人瞧了去,传到国公爷的耳中,您可知是什么后果?” 崔三娘顿时变了脸色,想到祖父的脾气,又想到她是祖母的人,不敢强硬,冷哼了一声就走了。 正巧迎面碰上陈临煜夫妇和陈临珅,她立刻展露笑颜,迎上去:“大表兄,大表嫂,二表兄,你们来了。” “表妹。”瑞王世子妃亲热地握住她的手,问起近况。 陈临珅四处看了看,问:“怎么就你们两个?府中其他表妹呢?” 崔四娘眼神一动,整理衣裙,袅袅娜娜地走过去:“二表兄,长姐和二姐去逛园子了。” “什么表兄?” 崔三娘冲过来,怒目横眉:“这是我的表兄,乱叫什么?不要以为你是三叔的女儿,就能攀上摄政王府。” “我......”崔四娘咬着下唇,眸中泪光闪闪,一副委屈的模样。 陈临煜忍不住呵斥崔三娘:“表妹,她是你的妹妹,不得无礼。” “哼!”崔三娘不服气,但没有反驳,脸撇向另一边。 瑞王世子妃过来哄她:“我们要进去见太后,你跟我一起进去吗?” 崔三娘顿时开心起来,挽着瑞王世子妃的手就往里走:“好啊。” 陈临煜两兄弟也跟着进入殿中,只剩下崔四娘和一众奴仆在外面,崔四娘更觉难堪。 繁花心有不忍,建议道:“四娘,我们也去园子里逛逛吧?兴许能碰到其他的小娘子。” 对啊,她在这里又不是只认识她们,她也有闺中密友。 崔四娘心情放松,脸上自然而然地露出了笑容:“走吧。” 不知不觉中,崔四娘主仆走到了湖边,而湖边还有其他府上的小郎君和小娘子。 见有男子看过来,繁花对崔四娘说:“四娘,湖边寒气重,我们还是走吧。” 崔四娘不悦:“我才刚来,还没看景致呢。” 繁花不敢再言。 在湖边站了一会儿,崔四娘四处张望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忙指着那身影对繁花说:“你看看,那是不是长姐?” 繁花定睛一看,树下与男子交谈的小娘子正是府中的元娘,脸色微变:“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崔四娘有点兴奋:“看她与那男子相谈甚欢,定是有些交情,在府外如此不检点,我要告诉祖母。” 正说着,见崔衡玥和那男子离去,崔四娘想也没想就追了过去。 “四娘——” 无奈之下,繁花也追了去。 “他们举止遮遮掩掩,定是要干坏事,我要去看看。”崔四娘说。 繁花心中好奇,也就没有相劝。 两人一路跟踪崔衡玥到某处宫殿附近,见崔衡玥和那男子一起进了宫殿,崔四娘兴奋至极,忙对繁花说: “他们定是行那不轨之事,我在这里守着,你去叫祖母来。” 繁花面露为难:“四娘,宫里人多,这么做不妥吧?” 崔四娘喝道:“怕什么,太后是我姑母,陛下是我表兄,谁敢乱嚼舌根?我就是让他们看清楚,长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繁花还是觉得不妥。 崔四娘拉长了俏脸:“怎么?我还使唤不动你了?” 早知道,她就带静兰那个丫鬟来了。 繁花见崔四娘真的动怒,便连声答应,去找崔老夫人。 殿门后,吴御透过门缝望了一眼,问崔衡玥:“你打算做什么?” 崔衡玥唇角微勾,轻声道:“有我四妹妹在这里,必能吸引不少人,说不定还能把太后吸引过来。 “既然他们都在这里,我自然不能辜负我四妹妹的好意,好好利用这些时间。” 说完,撂下一句“吴世子,你自便”,就往宫殿深处跑去。 吴御想了想,追了上去。 繁花直奔太后的宫殿,见着崔老夫人后,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崔老夫人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面上不动声色,吩咐道:“你先回去。” 繁花琢磨不透崔老夫人的心思,但还是领命退下。 第433章 青睐 “阿嚏——” 一阵风吹过,崔四娘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太冷了。 她裹紧身上的披风,对着手哈气,心里后悔怎么没带一个暖手炉出来。 原地跺了跺脚,身上暖和一点了,崔四娘又忍不住嘀咕:“这丫头,怎么这么慢?” 话音未落,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她忙回头看,见是繁花,小声呵斥:“你怎么才来......” 往她后面张望,空无一人,她顿时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就你一个人?祖母呢?姑母呢?” 在她的计划里,应该是祖母和姑母一起来,但现在却只有她的丫鬟。 繁花连忙解释:“我跟老夫人禀报过了,但老夫人让我先回来。” 顿了一下,繁花又继续说道:“应该是当时在场的人太多,老夫人不便跟来。 “不过,四娘你放心,老夫人肯定会来的。” 听见这话,崔四娘心中稍安。 又等了一会儿,崔老夫人终于来了,但只带了自己的心腹。 崔四娘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但想到祖母来了,也能惩罚崔衡玥,就挤出笑容来,迎上去:“祖母。” “繁花说得可是真的?”崔老夫人神色凝重,目光看向前方的宫殿大门。 崔四娘重重点头:“嗯,我和繁花亲眼所见,长姐和一名男子举止亲密,一同进了这宫殿。” 崔老夫人脸色一沉,吩咐左右:“你们进去瞧瞧。” “是。” 杜娘子遂带着人进入宫殿。 没过多久,崔四娘见杜娘子他们出来,却不见崔衡玥的人影,心里止不住激动起来。 定是崔衡玥那丫头见不了人,所以杜娘子才出来了。 没想到,杜娘子近前禀报:“老夫人,这是座废弃的宫殿,里面没有人......” “不可能——”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崔四娘慌忙调整表情,恭敬而又小声地说:“祖母,我和繁花是亲眼看见长姐和那名男子走进去的。 “之后我一直在这里守着,期间没有人出来,里面不可能没有人,除非......这座宫殿还有另一扇门。” 说到后面,崔四娘的脸色很难看,她怎么之前没想到这一点,若真是如此,崔衡玥早就跑了,她却在这里吹了好一阵的冷风。 杜娘子看了崔四娘一眼,继续禀道:“这座宫殿没有其他的门,只有这一扇门。” 崔四娘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的宫殿。 只有一扇门? 怎么可能? “我没见到有人出来,他们肯定还在里面。” 里面的人不可能凭空消失,他们一定还在里面,崔四娘很笃定。 然而杜娘子说:“四娘,我们已经仔仔细细地找过了。” 为了让崔四娘相信,她又强调了一句:“能藏人的地方我们都找过了。” “那......”崔四娘脑中闪过一道光:“密室,对里面肯定有密室,他们定是藏起来了,你们再去好好找找。 “比如书架后面,画后面......” “够了。”崔老夫人一声大喝,崔四娘吓得闭上了嘴巴。 崔老夫人板着脸,低声训斥孙女:“这里是皇宫禁苑,说话谨慎些,此事到此为止,不许再提。” 又扫视其他人:“今日之事,不得外泄。” “是。”众人恭敬应下。 崔老夫人转身离去。 崔四娘紧咬下唇,不甘心地回头望了一眼宫殿,随后小跑着去追崔老夫人。 “祖母,您别生气,可能是繁花那丫头看错了......” 跟在后面的繁花听见这话,不敢辩解,默默地垂下头。 回去之后,太后问崔老夫人:“母亲,发生了何事?” “没事。”崔老夫人语气淡淡,不愿多说。 太后见状,不再多问。 和身边的官眷说了一会儿话,皇帝派人来传话,说准备开席。于是,太后领着众夫人和小娘子去往宴席。 途径花园时,听到皇帝爽朗的笑声,太后惊讶,问左右:“可是陛下在园中?” 候在廊下的内侍恭敬回道:“是的,太后,陛下正跟崔元娘和崔二娘在园中游玩......” 后面的话,内侍没有说出口。 耳边又传来皇帝的笑声,太后心中惊疑,她很少在宫里听到皇帝笑得这么开心,在她面前,皇帝一向都是孝顺恭敬的。 太后走下台阶,向着花园深处走去。 一众官员家眷面面相觑,想跟着去又不敢,只好交头接耳地抒发自己心中的好奇。 “我还从未见过陛下笑得如此开心,看来崔氏两姐妹有些本事。” “陛下是靖国公的外孙,自然与崔氏姐妹亲近,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这么看来,陛下与崔氏之间的好事也将近了。” “什么?陛下要从崔氏挑选皇后?” “宫里早就传出消息,太后将在崔氏中给陛下挑选皇后,你居然不知道?” “我是真不知道......” 这边的议论声并未传进太后的耳中,她一心只向看皇帝到底在干什么。 拨开花枝,太后看见皇帝满脸笑容地跟崔二娘说话,目光却是落在崔衡玥身上,温柔似水。 她心中一惊,不管不顾地走过去:“皇儿——” “母亲?” 皇帝愣了一下,随即迎上去:“您怎么来了?” “不是你让人来传话说要开席了吗,你怎么还在这里?”太后板着脸说。 皇帝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我跟两位表妹说话,忘了时辰了。” “陛下说错了,我是您的表姐。”崔衡玥纠正皇帝的话后,就向太后施礼:“姑母万安。” 崔二娘紧随其后:“姑母万安。” 儿子看着自己,太后不好发火,挤出笑容冲她们点点头,然后拉着皇帝走了。 崔二娘看得莫名其妙:“长姐,姑母这是怎么了?她好像很生气。” 崔衡玥笑了笑,不甚在意:“许是生气陛下耽搁了时辰吧,走吧,祖母看着我们呢。” 闻言,崔二娘立刻摆出端庄的姿态,一步一步地朝着崔老夫人走去。 众人再次出发。 到了宴席上,太后和皇帝照例说了几句话,就宣布宴席开始。 底下顿时热闹起来。 太后因为还记着刚才的事,压低声音问皇帝:“你看上崔氏的小娘子了?” “嗯。”皇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欢喜,举杯:“母亲,我敬您。” 说完,仰头就喝光了杯中的酒。 太后气得不行,但又不能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扫儿子的兴,就装作欢喜的模样抿了一口酒。 缓了缓,太后又问:“你看上崔家哪位小娘子了?” 第434章 受伤 太后用余光扫了一眼崔衡玥,只要不是这个丫头就好。 谁知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耳边就传来皇帝欢喜的声音:“我觉得崔元娘很不错,她说话风趣,性子直率,跟京师的小娘子不一样。” 在偏远寺庙中长大的,自然跟京师的名门闺秀不一样,太后气呼呼地在心里嘀咕了一句,当着众人的面却只能扯出一丝笑容,掩饰自己的愤怒。 皇帝似乎没有感觉到母亲的怒意,自顾自地赞美崔衡玥。 太后听得心烦意乱,目光扫射底下,各府的小娘子打扮得花枝招展,频频往高台上瞟。 她心中一动,计上心来:“宫中的舞蹈都看腻了,今日来了这么多的小娘子,还是看看她们的绝活吧。” 此话一出,就得到了众臣的赞同。 崔衡玥撇了撇嘴:又来这一套,还真是不腻。 她悄悄地走到崔大夫人身边,低声说道:“大伯母,我去更衣。” “嗯,去吧。”崔大夫人答应后,又叮嘱她:“宫里规矩多,小心一点。” “是。”崔衡玥应了一声,就悄悄地离开了大殿。 太后一会儿没看崔衡玥,就不见了人影,忙问左右:“崔元娘去哪了?” 桂嬷嬷随即离开。 很快,桂嬷嬷就回来了,小声禀道:“太后,崔元娘去更衣了。” 太后点了一下头,就看向底下,这会儿正是太尉府的小娘子在表演书法。 还是京中的小娘子看着顺眼,太后心里的郁闷渐渐散去。 在一片叫好声中,华玉郡主也悄悄地离开了。 早有宫女候在外面,看见华玉郡主出来后,就立刻迎上去:“郡主,崔元娘在轩语阁。” “她在那里干什么?”华玉郡主很疑惑。 轩语阁原是先帝宠爱的一位美人住的地方,后来美人病逝,轩语阁就一直空着,先帝也不让其他人住进去,只吩咐宫人每天清扫。 是以,轩语阁直到现在都还空着,即便崔衡玥要更衣,也不该去距离较远的轩语阁。 华玉郡主觉得蹊跷,吩咐道:“带我去轩语阁。”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 快到轩语阁时,崔衡玥迎面走来,看见华玉郡主,心里暗道:真是冤家路窄。 面上露出笑容,和气地迎上去:“华玉郡主怎么也出来了?莫非也是去更衣?” “你去轩语阁做什么?”华玉郡主看见崔衡玥那张脸就来气,一点都不想和她寒暄,直接就质问她。 崔衡玥眉梢微挑,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郡主派人跟踪我?” “是又如何?” 华玉郡主冷嗤了一声,神情中充满了挑衅意味:“你若没有做亏心事,为何怕被跟踪?莫不是你在轩语阁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才如此害怕?” 果然是来找茬的。 崔衡玥面不改色,十分淡定:“谁说我害怕了?我不过就是随意走了走,若是这样也算是见不得人,那今日来的那些夫人和小娘子都干了见不得人的事。” “强词夺理。那轩语阁是先太妃的居所,岂能容你随意走走?” 华玉郡主说着,向旁边伸出手。 周离立刻将鞭子放在华玉郡主的手上。 “我今日就替太后好好教训你。”华玉郡主用力甩出鞭子,直冲崔衡玥面门。 崔衡玥下意识地抬手,打算抢夺华玉郡主的鞭子,但心念电转间,她又改变了主意,身体悄悄地往右边移了几分。 “啪!” 鞭子重重地落在崔衡玥的左臂上,衣服破裂,顿时留下一道血痕。 “华玉——” 突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华玉郡主回头一看,却见皇帝阴沉着脸冲过来。 她顿时变了脸色,陛下怎么来了? “等会再来收拾你。”皇帝经过华玉郡主身边时,撂下了这句话。 随后冲到崔衡玥面前,看着她的手臂,眸中透出心疼:“元娘,你怎么样?” 话落,急急地吩咐内侍:“快去传太医。” 目光扫视周围一圈后,皇帝拉起崔衡玥就走:“最近的就是轩语阁,我们先去那里处理伤口。” “陛下,那可是轩语阁,旁人不能进去。”华玉郡主一听皇帝要带崔衡玥去轩语阁,立刻奔过来阻止皇帝。 崔衡玥用了巧劲挣脱皇帝的手,附和道:“是啊,陛下,我这伤不是很严重,还是去太医院吧。” 说完,也不管皇帝同不同意,自己就往太医院的方向走去。 皇帝瞪了华玉郡主一眼,警告她:“给我回宴席好好呆着,不许跟来。” “我......”对上皇帝那双威严的眼睛,华玉郡主想反抗的话顿时堵在了喉咙里。 见她老实了,皇帝遂去追崔衡玥。 “啪!” 华玉郡主一鞭子抽在地上,觉得不解气,又抽了一鞭子:“可恶,可恶......” 狠狠地抽了一顿,又朝身边的人发火:“你们是瞎了吗?怎么陛下来了都不知道?” “奴该死,请郡主降罪。”一众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华玉郡主更气了,将鞭子扔给周离,就走了。 事情传到太后耳中,太后气得脸色青黑,吩咐桂嬷嬷:“去把陛下叫回来。” 桂嬷嬷领命而去。 而在太医院的崔衡玥时不时地发出惨叫声:“啊......痛痛痛,你给我住手......你笨手笨脚的,我不要你给我治伤,你走。” 年轻的太医忐忑不安地离开,来到皇帝面前:“陛......陛下......” 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他已经是被赶出来的第三位太医了。 “笨手笨脚。”皇帝骂了他一句,就朝内殿走去。 皇帝来到崔衡玥面前,看见她露在外面的伤口,顿时心疼起来:“元娘,你这伤口若是不及时治疗,会留疤的。 “你忍一忍,过几天就不疼了。” 崔衡玥眼泪汪汪,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可是,他们太粗鲁了,我不要他们给我治。” 皇帝又看向她的伤口,鲜血还在往外流,看得出来,伤口不浅。 又见崔衡玥眉头紧锁,神情中尽是隐忍,他便吩咐道:“去把何太医请过来。” 内侍连忙去请。 皇帝放缓语气,安抚崔衡玥:“何太医虽然年纪大了,但医术甚好,那些太妃的身子也都是他在照料。 “他是个细心的人,一定不会弄疼你。” 崔衡玥心中一喜,此人正是她来这里的目的。 第435章 身份特殊 何太医到的时候,桂嬷嬷正在向皇帝传达太后的命令:“陛下,太后让您过去一趟。” “朕稍后就过去。” 皇帝敷衍地回了一句,忙向何太医招手:“何太医,快过来给崔元娘治伤。” “是,陛下。”何太医走得很慢。 桂嬷嬷又走到皇帝身边,催促他:“陛下,太后让您现在就去一趟。” “朕知道了。”皇帝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嘴里答应着,身体还是没动。 桂嬷嬷急得不行,正准备再次催促时,就听崔衡玥说:“陛下,太后找您想必是有要事,您还是现在就去一趟吧。” 这时,何太医也帮腔:“太后召见,陛下却百般推辞不去,有违孝道。” 一听这话,皇帝再也待不住,嘱咐太医院的人照顾好崔衡玥,就跟桂嬷嬷走了。 崔衡玥吩咐橘红:“你去外面等着,这里有水蓉就够了。” 又将屋中其他人都赶走,对何太医说:“何太医,我这丫鬟学过医,有什么事你就叫她去做。” 何太医毫不客气,检查完崔衡玥的伤口之后,就将药箱塞给水蓉:“你来给小娘子处理伤口。” 随后,何太医退至一旁,动动嘴皮子,指挥水蓉为崔衡玥处理伤口。 处理完伤口,何太医拎起药箱就要走,却被崔衡玥一把拉住。 “何太医,我有些事想要同你说。” 崔衡玥冲水蓉使了个眼色,水蓉心领神会,去内殿门口守着。 “你这女娃,要说什么就赶紧说,别动手动脚。” 听出何太医的不耐烦,崔衡玥立即松手:“何太医可还记得承平三年的太医令?” “甄济世?”何太医有点惊讶。 “对对对,就是他。”崔衡玥有点激动,身体向前:“你能跟我讲讲甄太医的事吗?听说他是神医。” 何太医发出一声嗤笑:“他医术确实是很好,但还称不上是神医。” “为何这样说?”崔衡玥很好奇。 在她心中,甄九的医术已经比京师中的太医和大夫要高得多,那甄九的父亲作为太医令,肯定医术更高。 甄九都能自称“神医”,甄济世就更能称得上“神医”了。 岂知,何太医嘲讽道:“不过就是靠投机取巧才坐上太医令的位置,最后还不是没治好先帝的病,还因此惹来灭门之祸。 “若真是神医,怎会落得如此田地?” 这样说......好像也很有道理。 但是,崔衡玥想到甄九说的话,身体前倾,小声说道:“当年,不只是太医院的太医对先帝的头疾束手无策,就连民间的大夫也无能为力。 “即便先帝因此薨逝,那也不该只罚甄太医一人,还是灭门之祸,您就不觉得奇怪吗?” 何太医眼神微动,不动声色地打量崔衡玥。 这个问题他自然想过,只是至今没有找到答案罢了。 “治不好龙体本就是死罪,宫里那么多主子,总不能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杀了,最后自然是只罚太医令。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只杀甄氏一族,已经算是轻的了。” 既然坐上太医院的头把椅子,自然也要承担相应的责任。 崔衡玥心里很不好受,原来皇家才是最无情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崔衡玥不免同情自己的姨母,为了家族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哪怕这人是天下至尊,但困在笼中,一言一行都由不得自己。 崔衡玥迅速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又问何太医:“我想问您一件事,甄太医在宫中可有得罪什么人?” 何太医想到崔衡玥刚才说的话,顿时拉长了脸:“你该不会是怀疑我得罪了他,然后害死他吧?” “当然不是,我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崔衡玥连忙解释:“您在太医院这么多年,一直都负责宫中主子们的安康,得陛下和太后器重,怎么会做出此等卑鄙之事? “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想向您打听一下。” 何太医挑眉:“真的?你没骗我?” “真的,我说的都是真话。” 何太医盯着崔衡玥看了一阵,许是见崔衡玥眼神特别真挚,他相信了崔衡玥:“我们在宫中当差,最重要的就是少听少看少说,不要多管闲事。 “就算看见了什么事,也不能说出去,是以太医院的人一般都不会得罪别人。 “若真是有,那也是被人刁难。” 刁难? 崔衡玥心领神会:“您是说宫中的主子会刁难太医院的人?” 何太医连忙摆手:“我没这么说。” 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睛直往外瞟,似乎在观察有没有人偷听。 崔衡玥明白他的担忧,于是向他保证:“您放心,我的人就在外面守着,不会有人听到我们的谈话。 “我们今日的谈话,我也不会让第三人知道。” 何太医脸色稍缓。 崔衡玥趁机问道:“听说太后当年怀孕时,一直都是甄太医负责,后来太后生产,大出血,虽然救了回来,但受了不少罪。 “是以,太后大发雷霆,数罪并罚,处死了甄太医,还牵连了整个甄氏。 “我想知道,太后之前对甄太医怎么样?” 何太医总觉得崔衡玥话里有话,但崔衡玥是太后的亲侄女,身份特殊...... 崔衡玥看出他的顾虑,说道:“你不必顾忌我的身份,我想听实话,你也可以放心,我不会因此对你做什么,也不会泄露今日之事。”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 何太医犹豫了一阵:“太后向来仁厚,无论对谁都很和气,我也从未听说过太后为难别人的事。 “至于甄太医,太后一向都是厚待他,每次他去给太后诊脉,太后都会赏赐东西给他。 “若不是他医术不精,让太后生产受了大罪,太后也不会惩罚他。” 崔衡玥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太后是怎么样的人,她接触了几次已经十分清楚,这么明显的谎话,摆明就是不相信她。 不过,以她的身份,任谁也不会在她面前说太后的坏话,尤其是在宫里。 是她大意了。 崔衡玥自嘲地笑了一下:“何太医不想说真话也无妨,不过,我还是想跟您说,若是您有一日想跟我说实话了,可以派人给我传话,我随时恭候。” 她起身作揖:“今日多谢何太医,改日再登门道谢,告辞!” 话落,崔衡玥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何太医跟着她走出内殿,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情绪翻涌...... 第436章 争执 皇帝被叫走之后,并未回到宴席。 他问桂嬷嬷:“华玉在哪里?叫她来见朕。” 桂嬷嬷低眉顺眼地回答:“奴刚才过来的时候,没有看见华玉郡主,想必是回了宴席吧。” 唯恐皇帝要回宴席找华玉郡主的麻烦,桂嬷嬷急忙说道:“陛下,太后已经等了很久了,您还是现在就过去吧。” 闻言,皇帝暂时抛下惩罚华玉郡主的事,跟着桂嬷嬷去了太后的宫殿。 “母亲,您找我?” 皇帝施礼之后,就在太后身边坐下,一副恭顺的模样。 太后并未因此对他展露笑颜,板着脸道:“宴席刚开始,你就跑了,像什么话?” “朕是皇帝,朕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难道那些大臣还有什么意见不成?”皇帝一脸的无辜。 太后气得一时语塞,但她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又训斥皇帝:“华玉与那崔元娘不过就是女儿家拌嘴,你去凑什么热闹? “我听说你还要惩罚华玉,是不是?” “没错。”皇帝毫不犹豫地承认:“即便是两个小娘子吵架,那就动动嘴皮子,为何要动手? “华玉她刁蛮任性,胡搅蛮缠,又是她先动的手,不罚她罚谁?” 太后怒了,瞪视儿子:“一个巴掌拍不响,崔元娘若不拿话激华玉,华玉何至于出手?要罚也应该罚崔元娘。” “崔元娘没错,是华玉的错。”皇帝据理力争。 太后被儿子气得头上冒青烟,冲游嬷嬷下令:“你来告诉他,崔元娘到底有没有犯错?” 于是,游嬷嬷上前,先是冲着皇帝行了一礼,而后缓缓说道:“先帝有旨,轩语阁乃是冯美人的住所,冯美人去世后,除了每日洒扫人员,任何人不得进入轩语阁。 “崔元娘离开宴席之后,趁禁卫不备,溜进轩语阁,在里面逗留了一炷香时间。 “违背先帝御令,这是死罪。” 游嬷嬷说完,又退回原位。 太后接着她的话说:“华玉只抽了她一鞭子,已经算是便宜她了。陛下若是还想追究华玉的罪责,那就一并追究崔元娘的罪吧。” “......” 皇帝心塞,又充满了疑惑:“我不明白,崔元娘是您嫡亲的侄女,华玉郡主虽然也是您的侄女,但毕竟隔了一层。 “为何您不维护崔元娘,而是帮着华玉?” 太后被哽了一下:“我......没错,崔元娘的父亲与我确实是同胞兄妹,但是那崔元娘在外养了十五年,我不了解她,也不喜欢她。 “华玉是我看着长大的,她对我恭敬孝顺,我自然要帮着她。” 皇帝冷着脸道:“这不公平。母亲从小就教导我行事要公正严谨,不能因为一己私欲就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如今,母亲凭一己喜好行事,如何能说服众人?” 竟敢指责她? 太后气得用手指着他:“你......你再说一遍。” 皇帝不管不顾,继续说道:“我问过崔元娘,她并未有意擅闯,只是无意间进了轩语阁,后来宫人提醒她,她就立刻出来了。 “不知者无罪,她不知道宫里的规矩,这不能怪她。 “但华玉不一样,她明知崔元娘不是有心进入轩语阁,还言语挑衅,甚至动用武器。 “如此嚣张,就该给她一个教训,让她涨涨记性。” 见儿子如此说,太后干脆放下这件事:“好,这件事我就看在你的面子上,饶过崔元娘,但你也不许再找华玉的麻烦。” 皇帝沉默了,算是接受这个处置。 太后勉强心安,说起了另一件事:“崔元娘虽然是我的侄女,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不会选她做你的皇后。” “为何?”皇帝很不解地看着自己的母亲。 这话一出口,太后就怒了:“你还真想让崔元娘做皇后?” “我是有这个想法......” 皇帝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打断了他的话:“不行,我坚决不同意。” “为何?”皇帝很不理解母亲为什么会这么坚决地反对。 原本他只是脑海中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但现在看母亲如此反应,他突然就更想娶崔衡玥了。 “我......我不喜欢她。”太后沉着脸道。 这么强烈的反应,不用说就知道母亲讨厌崔衡玥,可他不明白,母亲一向疼爱三舅舅,为何不喜欢三舅舅的长女? 只因崔衡玥从小不在崔府长大吗?但这是三舅舅的错,跟崔衡玥有什么干系? 皇帝心中不明白,就更加坚持自己的想法:“可是,我喜欢她。” “你......” 太后被气得呼吸停滞,一口气上不来,直翻白眼。 “母亲,您怎么了?” 皇帝慌了神,连忙扶住母亲,朝外大喊:“快来人啊,传太医。” 游嬷嬷连忙派人去传太医,自己则留在殿内,先帮太后顺气。 “太后,您别生气,陛下就是一时兴起,陛下最孝顺,他从小到大哪件事没有顺您的意,立皇后一事肯定也会依着您。” 皇帝很无语,他才不是一时兴起...... “陛下,您快说句话呀。”游嬷嬷拼命朝皇帝使眼色。 看见母亲被气成这样,皇帝心里愧疚,忙说:“母亲息怒,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放心,我立皇后肯定会让您满意。” 闻言,太后垂下眼眸,掩去其中的得意,虚弱地开口:“我儿金口玉言,你这样说,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她的脸色慢慢好转。 不一会儿,何太医被禁卫抬进宫殿。 皇帝急忙吩咐:“何太医,快来看看太后。” 何太医被禁卫放下,慢慢地走到太后身边,在太后的手腕上贴了一块丝帕,将手指覆于腕脉上,凝心静听。 脉象很正常啊...... 何太医不动声色地观察殿内的情况,又扫了一眼皇帝和太后,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太后装病吓皇帝。 “咳......” 何太医假装咳嗽了几声,严肃地对皇帝说:“太后应该是心烦意燥,郁结于心,才导致气息不顺,伤了身子。 “只要心气顺,没有烦恼事,养个几天就能痊愈了。” 心气顺? 那不就是要事事都顺着她? 皇帝有点不爽,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答应了。 喝了药,太后将众人打发走,心平气和地对儿子说:“你是我的亲儿子,我做什么都是为了你好。 “你放心,除了崔氏的姑娘,你想娶谁都可以。” 皇帝皱起了眉头:“为何崔氏的姑娘就不行?” 太后叹了口气:“唉,崔氏出了一个太后就已经遭人嫉恨,若是再出一个皇后,只怕是满朝文武都会有意见,到时候你又如何亲政?” 原来是这样。 皇帝心中感动,紧紧地握住太后的手:“母亲,是我不好,我错了......” 第437章 发难 从太后宫中出来,皇帝的脸色就一直不太好看。 虽然母亲是为了让他早日亲政,但他好不容易倾心一个姑娘,却不能付诸行动,太憋屈了。 福全一直在门外,隐隐约约听到一些内幕,见皇帝闷闷不乐,踟蹰着问:“陛下当真喜欢崔元娘?” “那还有假?”皇帝瞪过去。 福全知道皇帝并未真的生气,又继续问:“那陛下准备放弃了?” “当然不。”皇帝雄赳赳地说完,又有点心虚:“我得找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福全暗自叹气,以太后的脾性,一旦认定了某件事,就不会再更改。 陛下想两全其美,几乎是不可能。 但看着皇帝兴致勃勃,福全不敢泼冷水。 “陛下,您还回宴席吗?”福全问。 皇帝微微摇头,神情中透着一丝嫌弃:“那些才艺朕都看腻了,不去。” 顿了一下,他又问福全:“崔元娘还在太医院吗?” 福全早就知道皇帝会问起崔衡玥,所以一直都有派人盯着崔衡玥,此时皇帝问起,他恭敬回道:“崔元娘回了宴席......” 皇帝立刻换了方向,去往宴席。 福全心中无语,却不敢劝阻。 有内侍一直跟着他们,直到亲眼看见皇帝入了宴席,内侍立刻回去禀报:“太后,陛下去了宴席。 “崔元娘也回了宴席......” “嘭!” 太后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扔了出去,吓得殿内众人大气都不敢出,通通跪在了地上:“太后息怒。” 岂知太后更加生气,怒道:“把崔元娘给我带过来。” 这话很不客气,石德不想违逆太后,也不想得罪皇帝,就仗着自己的身份冲紫嫣下令:“你是宫女,不打眼,你去把崔元娘叫过来。” 紫嫣也不想得罪皇帝,没有应承:“奴还有事情要做......” 话未说完,就遭到石德的训斥:“怎么,你要违抗太后的懿旨?” 紫嫣慌忙解释:“不是,奴没有这个意思,奴也不敢......” “既然不是,那就赶紧去,太后还等着呢。”石德打断她的话。 紫嫣看了看石德,又迅速瞟了一眼太后,随即走了出去。 不过,紫嫣到了之后,并未亲自出面,而是叫了一个小内侍进去传话。 “崔元娘,太后召见,请您去一趟。” 崔衡玥想了想,遂去跟崔老夫人和崔大夫人说了一声,然后才跟着那内侍离开。 皇帝见了,立刻派人去打听。 福全很快就回来禀报:“陛下,是太后召见崔元娘。” 皇帝霍然起身。 看见皇帝的动作,众臣纷纷放下手中酒杯,家眷们也都端正坐好,准备聆听圣训。 见状,皇帝略显尴尬,顺势扶额:“朕喝多了,就先回去了,诸位继续,继续。” 福全很配合地上前搀扶:“陛下,您喝醉了,我扶您回去歇着。” 众人齐声道:“恭送陛下。” 皇帝一走,摄政王待了一会儿,也走了,宴席顿时热闹起来。 “快,拦住崔元娘,一定不能让她见到太后。”皇帝一边吩咐,一边急急地往太后寝宫赶。 只可惜,崔衡玥一出殿门就被内侍押到了太后寝宫。 “给我打。” 崔衡玥刚被押到太后面前,太后就下令打板子,让崔衡玥措手不及。 “太后,元娘犯了何错,为何要打她板子?”水蓉被拦在殿外,但听见太后的命令,不管不顾地朝里面叫道。 橘红吓得不敢吭声,也不敢反抗。 太后的脸色很难看:“以下犯上,把那个丫头也绑了,一块儿罚。” 水蓉顿时面如土色,心中开始着急起来。 崔衡玥本想挣脱内侍的钳制,但目光触及太后那双阴狠的眼睛,崔衡玥就改变了主意。 她任由内侍把她按在凳子上,也任由内侍打板子。 “啪......啪......啪......” 板子落在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橘红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崔衡玥和水蓉被打板子,心里着急,却不敢轻举妄动。 逼近眼前的人是太后,还是后宫之主,她一个小小的丫鬟,别说和太后抗争了,就算是为崔衡玥和水蓉分辩几句,她也没有资格。 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终于赶来,冲上去一脚踢飞了打崔衡玥的那名内侍:“放肆,崔氏的姑娘你也敢打?” 内侍爬起来跪好,浑身颤抖:“陛下息怒,奴也是听命行事。” 旁边打水蓉的内侍自觉地丢了板子,在地上跪好,却也忍不住腹诽:真是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元娘,你没事吧?” 皇帝还没得到回应,崔衡玥就晕了过去,他急忙喊道:“来人啊,将崔元娘送至朕的宫殿,朕看谁还敢对她动手。” 殿中无人敢说话,而福全领着人小心翼翼地将崔衡玥和水蓉扶上轿子,迅速离开。 “都给我下去。” 太后一声令下,殿中就只有她和皇帝两个人。 皇帝黑着脸,语气中透出几分指责:“母亲为何要这样对待自己的亲侄女?即便是掖庭里的宫人,受罚也得有个理由。 “敢问母亲,崔元娘到底犯了什么错,竟让您如此愤怒?” 将崔衡玥打了一顿,太后心中很是舒畅,但她面上不显,拉长了脸,显得比皇帝还要愤怒。 “她能让你如此失态,就是最大的罪过,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了,你不能喜欢崔家的姑娘,你也不能娶崔家的姑娘。” 若说之前皇帝心中还有感动,那么此刻,皇帝心中的感动荡然无存,他觉得母亲对崔衡玥的态度很可疑。 “母亲之前说的话,我一直都记在心里,但是我后来仔细想了想,即便我娶了其他世家的姑娘,我亲政的阻碍也不会改变。 “该来的迟早会来。” 太后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你这么说,是打定主意要从崔氏挑选皇后了?” “没错。”皇帝说出口的时候,心中闪过一丝快意,原来能自己拿主意的感觉这么棒。 太后怒气更盛:“你若是一意孤行,我就杀了崔元娘。” “不要......”皇帝下意识地出声阻止。 “那就从现在起,离崔衡玥远一点,也不要妄想从崔氏中挑选皇后。”太后撂下狠话,就进了内殿,徒留皇帝坐在那里不知所措。 半晌,皇帝起身往外走:“去请何太医给崔元娘治伤。” 第438章 再相见 “嘭!” 太后越想越愤怒,抬手就将桌上的东西摔了出去:“可恶,养了十五年的儿子居然为了外人顶撞我,真是气死我了。” 桂嬷嬷上前安慰道:“太后息怒,陛下一向孝顺,他绝不会故意惹您生气......” 她的话还没说完,太后就顺着她的话说:“没错,这一切都是崔衡玥那个贱婢的错,若不是她,皇儿怎么会忤逆我?” “......” 这不是她要说的话。桂嬷嬷不敢说出真话,附和了几句。 紫嫣走进来,禀道:“太后,陛下还是将崔元娘带回了宫中,还传令给崔氏,说过几日再送崔元娘出宫。” 什么? 太后气得站起来,急匆匆地往外走:“有我在,她休想留在宫中。” 桂嬷嬷连忙拉住她:“太后,稍安勿躁,您先听我说。” 看见是从小就伺候自己的老仆,太后压抑住内心的愤怒,咬着牙道:“说。” 桂嬷嬷松开手,缓缓说道:“陛下年轻气盛,您越是阻止他,他就越会抗拒,不如先顺着他的意思......” “休想,我绝不会让他娶崔氏的姑娘。” “太后,我不是说这件事由着陛下的性子,而是现下暂时顺着陛下,他想让崔元娘留在宫中,就让崔元娘留在宫中。” 见太后没有发怒,桂嬷嬷继续说道:“您是陛下的亲生母亲,他一向都听您的话,这次不过是刚喜欢上一个姑娘,您冒然说不许,他才会如此。 “若是您像从前一样顺着他,宠着他,陛下一定会心生愧疚,不会再违逆您的意思。” 好像有点道理。 太后想了想:“那......万一她留在宫中,皇儿与她感情深厚了,该怎么办?” 桂嬷嬷怔住了。 但她很快就想到了主意:“不如您先给陛下定下亲事吧,自古婚姻大事都是听从父母之命,只要您先定下皇后人选,那陛下也不好拂了您的面子。 “再者,您不要拒绝陛下,先哄着他把皇后立了,然后让老夫人把崔元娘的亲事定下,到时候陛下就算是生气,也不会生您的气。 “为了一个乡野丫头破坏您和陛下的母子情意,不值得。” 届时,崔元娘的亲事是崔老夫人定下的,陛下要怪也只能怪崔老夫人,但崔老夫人是陛下的外祖母,从小就疼爱陛下,就算是怪责,也不会表现出来。 太后细细思量,拍手叫好:“果然还是你想的周到。” 心情好了,太后吩咐宫人:“你们去准备一些东西......” 半柱香后,紫嫣领着人和东西跪在皇帝面前:“陛下,太后听闻您将崔元娘留在宫中,怕您国事繁忙,疏忽了崔元娘,便命我送些姑娘家常用的东西过来。” 皇帝扫了一眼那些东西,心中满是疑惑,他走到紫嫣身边,小声问道:“你老实告诉朕,太后听说我把崔元娘留在宫里,有没有生气?” “有。” 他就知道以母亲的脾气,肯定会生气。 皇帝一副早就预料到的神情,但下一刻紫嫣说的话让他怔住了。 紫嫣说:“不过,太后冷静下来后,觉得您好不容易有了喜欢的姑娘,作为母亲,她实在不该反对,所以太后命我送来这些东西,希望崔元娘在宫里住得舒坦。” 见皇帝的神情由惊愕转为动容,紫嫣继续说道:“陛下,容奴放肆,太后只有您这一个儿子,她一向都把您看得最重,您不高兴她比谁都难过。 “之前她生气也是为了您着想,还请您不要怨她。” 皇帝心生愧疚,语气也软了下来:“她是我的母亲,我又怎会怪她? “我刚才说话也有点重,你替我跟母亲说一声,我稍后再去向她请罪。” 闻言,紫嫣露出欣慰的笑来:“如此,那奴就回去复命了。” ...... 当何太医走进偏殿,看见崔衡玥时,他十分惊讶:“崔小娘子,又是你?” 目光往下,见她穿着皇帝的披风,里面露出带血的衣角,神色一变:“你又受伤了?” 此时,崔衡玥刚醒,冲他挤出一丝虚弱的笑:“让何太医见笑了。” 何太医收起脸上的惊讶,不再说话,着手给崔衡玥治伤。 过了一会儿,见何太医处理完,准备离去,崔衡玥冲水蓉使了个眼色。 水蓉遂走到何太医身边,细声细气地说:“何太医,我家小娘子头很晕,您再帮她看看吧。” 何太医顿了一下,又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诊包,给崔衡玥诊脉。 水蓉悄悄退出去。 此时,殿中只有两个人,崔衡玥看着何太医说:“一日之内,我与何太医见了两次,真不知我该高兴还是伤心。” 见太医能有什么好事?无非就是受伤了,生病了,要看太医。 何太医抬头看向她:“一日之内,你就受了两次伤,还是一次比一次严重。 “半个时辰前,你是被华玉郡主所伤,这会儿又是被谁伤了?” 崔衡玥浅浅笑道:“明知故问,我不信何太医什么都不知道。” 何太医神情一僵。 两人对视了一阵,何太医败下阵来:“是,我知道你这次是被太后打伤的,但我不知道你因何惹怒太后。” 崔衡玥想了想:“大概是我和陛下多说了一会儿话吧。” 何太医愕然,琢磨了一下,猜测皇帝对崔衡玥产生了情愫,而太后不喜欢崔衡玥,所以就打了崔衡玥一顿,以示警告。 可是,崔衡玥是太后的亲侄女,太后为何要这么对她? 难道就是因为崔衡玥不是在京师长大,而是在农庄长大吗? 迟迟不见何太医说话,崔衡玥心中着急,但不敢表露出来:“我的脉象如何?” 何太医回过神来,收起诊包:“没什么大碍,好好休养一段时间即可痊愈。” “多谢何太医。” 崔衡玥抬手扶额,做出一副虚弱痛苦的模样:“我的头还是有点晕,何太医慢走,我就不送了。” 话音未落,她已经软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何太医不放心,又将手指放在崔衡玥腕脉上,原来是痛晕了过去。 他心中稍安,收好东西,提着药箱离开了这里。 水蓉命橘红送何太医出去,自己则进入殿中,来到崔衡玥身边,小声禀道:“元娘,太后派紫嫣去见了陛下,还给您送了很多东西过来。 “我刚才看了,都是些日常用的东西,没有问题。” 崔衡玥没有睁开眼睛,只轻轻地说了一句“我知道了”,就睡了过去。 第439章 商议 崔权接到皇帝的旨意后,再也没有心思喝酒,召集府中诸人准备出宫。 “老夫人,请留步。” 游嬷嬷拦住崔老夫人的去路,态度恭敬:“太后有话要跟您说,请随我来。” 崔老夫人小声吩咐杜娘子:“去告诉国公爷,我稍后再回府。” 吩咐完,就跟着游嬷嬷走了。 崔咏宗看见这情景,又听杜娘子说完之后,便请示父亲:“您看,我们要不要再坐会儿,等母亲一起回府?”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目光异样,崔权心中不悦,冲口而出:“不必了,我们先回去。” 杜娘子回到崔老夫人身边,崔府其他人则准备出宫。 崔大夫人频频回头,眸中尽是担忧。 “母亲——” 崔二娘唤回母亲的神思,不满道:“母亲为何如此担心长姐?您看三叔就一点都不担心。” 崔大夫人扫了一眼三房的人,见崔咏轩牵着崔八郎,面容慈祥,嘴角含笑,不知在说什么,逗得崔八郎开心地笑。 她心中一堵,脸上浮现出心疼之色。 “傻孩子。” 她抬手摸了摸崔二娘的头,叹道:“你长姐自幼命苦,没有一天的安生日子,回到府中,也得不到你三叔的重视。 “我若不看顾她,她在府中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你不一样......” 崔二娘打断她的话:“我知道,我有父亲母亲疼我,还有祖父祖母、外祖父外祖母、大舅父、大舅母...... “这么多的人疼我,比长姐幸福多了,我很满足,我不嫉妒她。 “她是我长姐,对我也很好,我也希望她平安喜乐,所以,母亲不必顾忌我,您就好好疼长姐吧。” 崔大夫人不禁露出欣慰的笑:“我儿如此孝顺懂事,我心甚慰。” 见母亲笑了,崔二娘安慰她:“母亲,其实您不必担心,宫中有这么多的太医,一定会治好长姐的伤。 “还有姑母、表兄在,不会让长姐受委屈的。” 提到太后,崔大夫人的眼神变得异样,为了不让女儿看出来,她笑着说:“我知道了。” 崔二娘高兴起来,叽叽喳喳地继续说:“母亲,他们都说,表兄从华玉郡主手中救下长姐,是看上了长姐。 “他们还说,陛下要立长姐为后,这是真的吗?” 崔大夫人顿时沉下脸:“宫中是非多,这种话你跟我说说也就罢了,出去之后一个字都不许提,明白吗?” “我知道,我不会说的。”崔二娘撇了撇嘴,她可聪明着呢,才不会去外面说这样的事。 崔二娘挽住母亲的手,亲昵地摇了摇:“母亲,那表兄有没有这个意思啊?” 崔大夫人面无表情道:“立后一事关乎朝政,不是你表兄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顿了一下,崔大夫人侧头看向女儿:“你这么关心这件事,不会是对你表兄......” 见母亲误会,崔二娘连忙解释:“母亲不要误会,我才不想进宫呢。” 皇宫就像是牢笼,太无趣了,她才不想做什么皇后...... 然而崔府其他的小娘子和她不一样,她们自从听说太后和皇帝有意从崔氏中挑选皇后,心中就蠢蠢欲动。 一国之后,这是多么荣耀的事情。 崔三娘此刻正恨得咬牙切齿:“一个乡野丫头,她凭什么得到表兄的青睐? “我才是崔氏最漂亮的姑娘,何况我出身比她好,脑子也比她聪明,表兄为何不留我在宫中?” 崔二夫人听见这话,低声呵斥:“胡诌什么?陛下是不可能娶元娘的。” 闻言,崔三娘眸中迸发出光来:“为什么?” 崔二夫人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只需知道,崔氏不可能再出一位皇后。” 崔三娘顿时变得失落,她沉默了一瞬:“您是听姨母说的吗?” 崔二夫人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 谁说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件事千真万确。 知道这个消息后,崔三娘心中仅存的一丝希望瞬间破灭,回府的一路上都恹恹的。 崔府其他的小娘子并不知道真相,只以为那些夫人说得是真的,对有机会成为皇后十分雀跃。 而太后见到崔老夫人之后,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画册给崔老夫人看:“母亲,我想这几日就将皇后的人选定下来,您帮我看看。” 崔老夫人十分惊讶:“怎么这么急?你上次不是说陛下年纪还小,过段时间再挑选吗?” “来不及了。” 太后比较着急,将皇帝看上崔衡玥的事告诉了崔老夫人:“......看皇儿的意思,是动心了,所以我得赶紧把皇后定下来。” 这件事确实比较棘手。 崔老夫人一边翻开册子,一边骂道:“那小丫头跟她母亲一样,只会勾引男人。” 太后深以为然,又催促母亲看册子。 “这几个小娘子还不错。” 崔老夫人指着册子上的画像对太后说:“家世好,相貌好,最重要的是她们的父亲不是摄政王的人。” 太后看了一下那几位小娘子,眉头微皱:“可是......她们的父亲都是清流,没什么实权,也没有兵权。 “皇儿若是立她们其中一人为皇后,除了声望,没有其他东西与摄政王抗衡。” 这样的话...... 崔老夫人翻动册子,定格在其中一页,手指点了点:“那就她吧。” 太后低头一瞧,是镇国公府的五娘——吴婵。 “不瞒母亲,我之前看中的也是这位小娘子,她的父亲是镇国公,手中有兵权,兄长又刚立下战功。 “若是皇儿立她为后,镇国公手中的兵权就能归皇儿控制,到时候就算是摄政王有不轨之心,皇儿也能与之抗衡。” 崔老夫人颔首,确实是这个理。 顿了顿,崔老夫人突然盯着女儿:“你从前不是跟我说,摄政王仁厚,不会谋反吗?” 若是摄政王有谋反之心,那先帝去世时,他就反了,因为那是最好的时机。 就算他事后后悔,这十五年来,他有的是机会杀了皇帝,然后自己坐上龙椅。 但是摄政王没有这么做,所以,天下人都在称颂摄政王,也没有人认为他会谋反。 太后叹了口气:“十五年了,我是真的相信他不会反,但他始终抓着权力不放,不让皇儿亲政,我又不得不怀疑他。 “还是谨慎些好,先让皇儿亲政,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第440章 打动 天渐渐地变黑,皇宫各处宫殿陆续点上了烛灯。 看见皇帝还在批折子,福全轻轻地走到御案前,小声提醒:“陛下,该用晚膳了。” 皇帝闻言抬起头,扫了一眼漏刻:“这么晚了,那就摆膳吧。” 顿了一下,他又问起了崔衡玥:“对了,崔元娘醒来了吗?” 知道皇帝关心崔衡玥,福全派了人时时刻刻都盯着,这会儿皇帝问起,他很快就回答:“回禀陛下,一个时辰前,崔元娘就醒来了......” 皇帝放下折子,站起来就往外走,还不忘训斥福全:“朕不是吩咐过你,崔元娘一醒来就告诉朕吗?” “是,奴知错。” 福全先是认错,然后阻止皇帝:“陛下,崔元娘醒来后吃了点东西,现下又睡了。” 见皇帝停下来,福全又说:“陛下当时也看见了,崔元娘伤得不轻,何太医说要卧床静养,您还是先用膳,让她好好睡一觉吧。” 生病的人要多睡觉才好得快,小的时候母亲总是这样跟他说,想到这里,皇帝脚步一转,去了膳厅。 但用完膳后,皇帝在院子里散步,走着走着还是走到了崔衡玥的房前。 “陛下。”守在门口的宫女急忙向皇帝行礼。 皇帝示意她们噤声,放轻脚步走了进去。 候在外室的橘红看见皇帝,欲行礼,却被皇帝阻止,她按照皇帝的指示默默地闭上了嘴巴。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水蓉猛地止住话头,回头看向外室。 有人来了。 水蓉正想提醒崔衡玥,就见崔衡玥已经闭上了眼睛,装作睡觉的模样。 见状,水蓉立刻起身,站在床尾,眼观鼻,鼻观心。 皇帝走进内室,先是目光看向床上的人,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是睡梦中发生了不好的事情,她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安宁。 脚步声近,水蓉终于听到动静,扭头看见皇帝:“陛......” “嘘——” 皇帝示意她噤声后,走到床边,盯着崔衡玥看了一阵。 之后,皇帝轻声叮嘱水蓉好生照顾崔衡玥,就离开了。 脚步声渐行渐远,橘红走了进来,先看向床上的人,见崔衡玥还在睡觉,便走到水蓉身边,悄声问道:“水蓉姐姐,陛下来干什么?” “我也不知道,陛下就是看了一会儿元娘,然后叮嘱我好生照顾元娘,就走了。” 就来看看? 橘红转动着眼珠子,想了一下:“水蓉姐姐,你说陛下不会真的看上了元娘吧?” “不得妄议主子,元娘是陛下的表姐,她受伤了,陛下来看看她不过是出于亲戚情分。”水蓉训斥的时候,不忘压低声音,似乎是怕吵醒崔衡玥。 才大了几个时辰。 橘红不由地腹诽,面上不敢辩驳,道了声是后,就出去了。 在橘红离开之后,又等了一会儿,崔衡玥才睁开眼睛。 “元娘,陛下看起来挺关心你的,你怎么不见陛下?”水蓉问道。 唉—— 崔衡玥无声叹了口气,虽然她是想留在宫中调查,但最初的计划并不是像现在这样,以受伤的理由留下,而且还被留在了皇帝的偏殿。 她有预感,太后绝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久居深宫,前朝之事有摄政王掌控,后宫之事由太后主理,自己处理事情起来总是顾此失彼,由着自己的性子。 “今日太后如此愤怒,若是我再和陛下深交,太后肯定会杀了我。” 她只是为了调查真相,并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 水蓉听了后继续之前的话题:“何太医并不相信你,我们该怎么办?” 崔衡玥嘴角微扬:“放心,他现在会信了。” ...... 第二日,何太医来给崔衡玥诊脉的时候,水蓉将其他人打发了出去,自己则守在内室与外室相接的地方。 “何太医——” 崔衡玥轻轻地唤了一声,露出善意的微笑:“我想和您好好谈谈。” 何太医没有接话,诊完脉后,他面无表情道:“小娘子练过武,恢复得比常人快,明日就可下床了。” 说完,拿起药箱就往外走。 “何太医,我出门不易,能见到您更不易,您真的不跟我谈谈吗?”崔衡玥出声阻止他。 脚步一顿。 唉,该来的总会来。 何太医在心里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崔衡玥,正对上她那双委屈的杏眼,心中一软,提着药箱又回到了床边。 “你想知道什么?” 崔衡玥心中大喜,急忙问道:“还是上次那个问题,太后待甄太医如何?” “这个......”何太医放下药箱,搬了个小杌子坐下,一副要深谈的模样:“其实,甄太医很有能力,至少他坐上太医令这个位置靠的是实力。 “因为他医术好,为人谦和,皇宫里的主子都很喜欢他,太后也是如此。 “只不过后来太后有了身孕,或许是身子重,又或许是因为荣贵妃病逝,先帝深陷悲痛之中忽视了她,她的脾气变得越来越暴躁。 “当时我在太医院当差,时常听到太后杖杀宫人的消息,先帝也不管,太后就变本加厉。 “那个时候甄太医曾在我面前吐露过,太后对他也不甚满意,似乎还威胁了他。 “他还跟我说想离开皇宫,离开晋阳......” 听到这里,崔衡玥急切地问:“太后用什么威胁了甄太医?” 何太医摇了摇头:“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这种想离开皇宫的话他也只跟我提过一次,还是在喝醉了之后。 “我当时想着这是醉话,不可信,就没放在心上。 “可是,后来先帝驾崩,紧跟着没几天,太后就生下了当今陛下,之后就是摄政王扶持陛下登基。 “但没多久,太后就以陛下的名义痛斥甄太医医术不精,害死先帝,还害得太后生产时大出血,险些命丧黄泉。 “总之,太后罗列了很多罪名,判甄太医满门抄斩。 “就这样,甄太医没了,甄家也没了,自这件事之后,太医院人人自危,时时刻刻都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半步。” 崔衡玥听出了其中深意,压低声音:“你的意思是甄太医没有罪,是太后陷害了他?” 何太医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崔衡玥不禁打了个寒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赔上整个甄氏的性命? 第441章 太后筹谋 为了不让人怀疑,何太医在内室并未停留太久,与崔衡玥约好明日继续之后,就拿着药箱离开了。 当然,他还要去向皇帝复命。 在何太医离开之后,水蓉进入内室,问崔衡玥:“何太医说了?” “说了一点点。”崔衡玥趴在床上,轻声说道。 水蓉往外面看了一眼,然后在床边蹲下,刻意压低声音:“你与何太医见了三次,他才肯对你说实话。 “这个何太医疑心很重嘛。” 崔衡玥深以为然:“经历了甄太医那样的事,太医院人人变得小心谨慎,轻易不会多言,何太医这样也无可厚非。 “若不是太后狠狠地打了我一顿,恐怕何太医还不会这么快向我坦白。” 难怪元娘没有反抗,原来是为了让何太医相信元娘和太后不是一路人。 水蓉目光扫过崔衡玥的背,心中不禁佩服崔衡玥,这个丫头虽然看着年纪小,心中一旦有了目标,就不会动摇,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虽然甄九帮过你,但你没必要为他做到这一步,你看看你,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止甄九,你还答应了苏郎君和李娘子,这么多事赶一块儿,你就不累吗?” 累吗? 自然是累的,身心俱疲。 若是有可能,她只想呆在师父身边好好修行。 然而...... 崔衡玥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说了,我答应过他们,自然要做到。 “其实,我觉得他们的事是同一个人在背后操纵,至少也是有关联的。” 水蓉惊愕:“幕后之人是同一个人?你有什么证据?” “直觉。” 听到这个回答,水蓉只觉得无语。 沉默了一阵,就在水蓉以为崔衡玥已经睡着的时候,崔衡玥突然出声:“你从前在宫里呆过,肯定认识一些人。 “这几日你就多出去走走,帮我打探一下......” 水蓉默默记下,吩咐橘红照顾好崔衡玥,就离开了宫殿。 ...... 接下来的日子,皇宫表面上看似风平浪静。 太后每日都会派人去看望崔衡玥,送些补品,偶尔会召见何太医,问问崔衡玥的伤情。 皇帝每日会去看望崔衡玥好几次,但大多数时候崔衡玥都在睡觉,偶尔醒着的时候,说不了几句话,崔衡玥就会推脱身体疲惫,要休息,就把皇帝赶走了。 太后知晓后,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但对崔衡玥始终没有好感。 华玉郡主每日都进宫去看望太后,实则是想找崔衡玥的麻烦,但都被皇帝拦住了,宫中开始盛传崔衡玥将会是未来的皇后。 这一日早朝后,太后召见摄政王:“陛下年纪不小了,该立皇后了,不知摄政王有何想法?” 宫里的流言也传到了摄政王的耳中,陈湛早就思考过这件事,因此太后问起,他从容回答:“我看,谢氏的姑娘就不错。” 谢氏? 那不是大嫂的娘家吗? 谢氏和崔氏是姻亲,皇室与谢氏结亲,并未得到新的助力,他如此谏言是不想让皇儿得到新的助力吗? 太后猜不透摄政王的真实意图,缓缓说道:“谢氏这一辈最大的姑娘才十三岁,年纪小了点。” 这是想定下来就成亲吗?陈湛心中如是猜测。 “年纪小无所谓,先定下来,过个两年再成亲也是一样的。”陈湛不动声色地说。 太后心中一哽,沉默了一瞬,试探道:“我想让皇儿今年就成亲。” “为何这么急?” 对上陈湛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太后的心一滞,竟然开始紧张起来:“我......” 想到陈湛今时今日的权势地位,太后心一横,干脆将实情和盘托出:“唉,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 “是这样的,皇儿看上了崔衡玥,还有意立她为后,所以我想早日给皇儿定下亲事,让他早点绝了这个心思。” 陈湛眼神微动:“崔衡玥是你们崔氏这一辈的长女,又是嫡女,你为何不肯成全陛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试探她吗? 他什么时候开始说话拐弯抹角了? 太后的心止不住地往下沉,面上不动声色地应付他:“摄政王,你这话说得就没意思了。 “你觉得崔氏在朝堂上一手遮天,想削弱崔氏的权力,或者是找人制衡崔氏,这件事大家心照不宣。 “如今我不从崔氏挑选皇后,不就是为了顾及你吗?” 陈湛没接话,低头去端茶杯,饮了一口。 见状,太后也不紧逼,用商量的语气问:“你觉得镇国公府的吴婵如何?” “吴五娘?”陈湛有点意外。 “是。” 见他疑惑,太后解释道:“镇国公曾是楚王的下属,对楚王忠心耿耿,但如今过了十五年,谁也不知道镇国公到底是怎么想的。 “是依旧支持楚王,还是弃暗投明,为皇室尽忠? “吴婵是镇国公的嫡女,先不说她性情容貌乃是京师中一等一的,就说她的家世,也足以配得上我的皇儿。 “若是能为皇儿迎娶吴婵为皇后,那么镇国公手中的兵权就能收归皇室,即便镇国公从前支持楚王,但只要吴婵进了宫,他们以后也不得不顾及吴婵,转而归顺皇室。 “如此一来,就算楚王想东山再起,也没了机会。” 说完,太后按捺下忐忑的心情,期待地望着陈湛:“摄政王以为如何?” “额......”陈湛想了想:“虽然当年楚王发了誓不再进京师,但这么多年来,我始终不放心他。 “若是他有异心,陛下的皇位迟早要拱手相让。 “如果能削弱楚王的势力,这门亲事也未尝不可。” 听见这话,太后心中一喜,面上却并未表现出来:“我也是这么想的,既然摄政王同意,我这就召镇国公进宫。” 陈湛往后靠在椅子上,表情放松:“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吧。” 太后当即命人去传镇国公。 没过多久,镇国公吴荣令应召进宫:“臣拜见太后。” 瞥见一旁的陈湛,吴荣令又施礼:“臣见过摄政王。” “不必多礼,坐吧。”太后和气地招呼吴荣令就坐,又命人摆上热茶和糕点。 吴荣令又是一番谢恩,然后露出诚惶诚恐的表情:“不知太后召臣前来,有何吩咐?” 太后与摄政王对视了一眼,随即开口:“陛下已有十五,该成亲了,我和摄政王觉得你的闺女五娘很不错,想为皇儿迎娶五娘,你意下如何?” 吴荣令脸色大变:“能得太后和摄政王的青睐,是小女的荣幸。 “只是小女向来顽劣,恐难当大任,还请太后收回成命......” 太后顿时板下脸,语气冰冷:“你瞧不上我的儿子?” “臣不敢,臣也没有这个意思。”吴荣令连忙解释。 只可惜,太后不容他拒绝,冷声道:“这件事我并不是同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 “退下吧,回去等着接旨。” 第442章 说服 吴荣令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府中的,只知道回过神来,屋中已经站了很多人。 “父亲,您没事吧?” 吴御眸中充满了担忧,他原本是要出府的,结果在府门口碰见父亲,失魂落魄的样子。 他呼唤父亲,却没有得到回复,便又折返回来,跟着父亲进了书房。 镇国公夫人听到消息后,正巧女儿在房里,就带着女儿来了。 “国公爷,到底发生什么事了?”镇国公夫人见他一脸为难,便说:“若是真出了事,你也不要瞒着,说出来我们一起解决。” 吴阔良连连点头:“是啊,长兄,有什么事你就说出来。” 吴荣令看向吴婵,眸中充满了疼惜和愧疚:“阿婵,为父对不住你。” 一听这话,镇国公夫人心生不祥之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太后要阿婵做什么?” 吴荣令咬咬牙,一股脑地说:“太后刚才召见我,跟我说想让阿婵嫁给陛下,还说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她只是通知我......” “什么?”镇国公夫人沉下脸,拍着桌子道:“我不同意,一入皇室深如海,我的阿婵这么温婉柔顺,若是进了宫,岂不是会被折磨死?” “母亲——” 吴御唤了一声,提醒她说话要谨慎,又看向脸色发白的胞妹:“阿婵,你怎么想?” “我......”吴婵的身体止不住地发抖,她只要一想到往后余生都将在那个豪华的巨大的牢笼中度过,心里就害怕极了。 她内心挣扎了一阵,终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长兄问:“我......我可以不答应吗?” 一听这话,屋中的人就知道她内心是不愿意的。 吴荣令露出慈祥的目光,柔声道:“当然,只要你不愿意,为父就一定会想办法拒绝这门亲事。” 吴婵感动得红了眼眶,强忍住哭出来的冲动,轻轻地说了一句“谢谢父亲”。 “傻孩子,我是你父亲,我自然要护你周全。”吴荣令笑道。 镇国公夫人心中稍安,但很快就忐忑起来:“可是,太后既然说了,那就不会改变主意,若是明日圣旨一下,那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 “无妨,这件事就交给我。”吴荣令看起来很自信,安抚完女儿,就对妻子说:“你先带阿婵回房,不用担心这件事,我不会让阿婵进宫的。” 有了这句保证,母女两放下心来,离开了书房。 她们一走,吴阔良就命人守着书房,然后才问吴荣令:“长兄,摄政王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吴荣令说:“当时太后跟我说这件事的时候,摄政王也在,他什么都没说,但这已经是他的态度了。” 吴御眉头微皱,有点不解:“摄政王居然和太后想法一致,都同意陛下立阿婵为后,此事有点蹊跷。” 虽然摄政王表面上看起来对皇位不争不抢,但他把持朝政十几年,迟迟不肯把权力交还给陛下,这就说明他其实是有野心的。 既然如此,这种给陛下添助力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吴阔良想了想:“其实,这么多年来,太后为了让陛下坐稳皇位,一直都对摄政王言听计从,只是从前几年开始,太后才逐渐对摄政王表露出不满。 “我在宫中当差,曾无意间撞见太后和摄政王争吵,似乎是因为陛下。 “我总觉得摄政王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定有其他的深意。” 闻言,吴荣令陷入沉思。 吴御坐下来,也思考这件事。 屋中沉默了一阵,吴荣令突然拍案而起:“我知道了。” 见兄弟和儿子看过来,他解释道:“虽然楚王交出兵权,并发誓不再踏入京师,但摄政王这些年一直在清除楚王的旧部,对我们镇国公府也是如此。 “若不是我们行事谨慎,没有被他抓住把柄,恐怕镇国公府早就覆灭了。 “如果陛下娶了阿婵,那镇国公府的兵权势必会落入陛下手中,陛下还未亲政,那么最终兵权会落在摄政王手中。 “即便我们保住了兵权,但因为阿婵嫁给了陛下,摄政王如果联合太后和陛下对楚王发难,我们镇国公府就会陷入被动,到时候楚王一脉势必会削弱。” 原来是冲着楚王去的。 吴阔良和吴御明白过来,却觉得事情更加棘手。 “若是这样,我们想要推掉亲事就很困难。”吴阔良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就让阿婵称病吧?” 吴御摇了摇头:“不行,太后和摄政王肯定不信,到时候圣旨还是会来。” “那......我们就说阿婵早就定了亲事。”吴阔良又道。 “若是有,父亲早就说了。” 听见这话,吴荣令顿时心生懊悔,他怎么当时没想到这个理由? “再想想,再想想......”吴阔良在屋里踱步起来,认真思考对策。 “你们说......”吴御忽然想到一个绝佳的主意,对他们说:“有没有一种药,女子吃了就会表露出不能怀孕的症状?” 吴阔良双眸一亮:“对啊,皇室最在意的是子嗣,若是太后知晓阿婵不能怀孕,她绝对不会让阿婵嫁给陛下。” 主意好是好,可是...... 吴荣令看着他们,提出最关键的问题:“有这种药吗?” 吴阔良迅速将目光投向侄子,吴御颓丧着脸:“我就是这么想想,我不知道有没有这种药......” “你......”吴荣令想打儿子一顿,但还是忍住了:“让你跟着萧将军学打仗,看你学了些什么回来?尽出些没用的主意。” 吴御自知理亏,不敢面对父亲。 屋中又陷入了沉默。 圣旨明日就会来了,今天再想不出对策,阿婵就完了。 想到这里,三人急得满头大汗。 “唉——” 吴御叹了口气,站起来就往外走。 吴荣令连忙叫住他:“你去干什么?” “想办法......”风中传来吴御的声音,眨眼就不见了他的身影。 但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冲到吴阔良身边:“四叔,你下晌是不是要进宫当值?” “是啊。”吴阔良看了漏刻一眼:“时辰还早着呢。” “不早了,先进宫准备准备。” 吴御粗鲁地把吴阔良拽出了书房,压低声音说:“四叔,你带我进宫吧,先不要告诉我父亲。” 吴阔良顿时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吴御冲他眨了眨眼,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晚上你就知道了......” 第443章 求助 自从摄政王让皇帝学着批改奏折后,皇帝就十分勤勉,散了早朝后就一直坐在殿中批改奏折。 大概是坐了太久,皇帝感觉腰酸背疼,就抬头望了一眼漏刻。 原来过去这么长时间了,都该用午膳了。 皇帝放下朱笔,问道:“崔元娘现在在干什么?” 一听这话,福全就知道皇帝要去看望崔衡玥,虽然太后嘱咐他不要让皇帝过多地与崔衡玥接触,但他是皇帝的人,自然是要多顾着皇帝的心情。 福全微微笑道:“有陛下的关怀和照顾,崔元娘的伤已经好多了,这会儿正在作画呢。” 作画? 皇帝顿时来了兴致:“朕去瞧瞧。” 正要去的时候,守在门外的内侍进来禀道:“陛下,吴副统领求见。” 皇帝脚步一顿,又回到御案后面坐下:“宣。” 内侍将旨意传下去,吴阔良对身后做禁军打扮的侄子说:“你小心点,去吧。” “是。”在吴阔良进去之后,吴御悄悄地往偏殿行去。 然而,吴御自认为小心翼翼的举动恰巧被谢源看见,谢源悄悄地跟了上去。 “站住!” 看守偏殿的宫女拦住吴御:“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吴御掏出一块令牌,面无表情道:“摄政王派我前来询问崔元娘一些事情。” 一看是摄政王府的令牌,宫女连忙让开,态度恭敬:“请进。” 吴御顺利进入偏殿,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靖国公府丫鬟服饰的女子,她正在煎药。 这应该就是崔衡玥的丫鬟了...... 正打量着,丫鬟突然抬头看过来,吴御一看是个生面孔,心里咯噔一下,崔衡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连丫环都换了。 他只记得崔衡玥参加宫宴时,身边只有一名丫鬟。 那这个丫鬟是崔老夫人留下来照顾崔衡玥的吗? “你是......”橘红见对方穿着禁军的衣服,不敢得罪,小心翼翼地开口。 吴御淡定地掏出令牌,将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 橘红忙道:“请稍等,我进去禀告一声。” 说完,她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跑进内室。 随后,水蓉跟着橘红走了出来,看见吴御的脸,吓了一跳,好在她沉稳,并未露出破绽。 水蓉装作不认识吴御,淡淡道:“既然是摄政王有事要问,那就随我进来吧。” 于是,水蓉领着吴御进了内室,然后守在内室门口,提防有人偷听。 “怎么是你?” 崔衡玥听见脚步声,一抬头就看见吴御那张脸,心中一惊,连忙放下笔:“出什么事了?” 打扮成这个样子,定是偷偷摸摸来皇宫,若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吴御肯定不会如此。 吴御毫不客气,来书案旁坐下,低声将太后欲将吴婵许配给皇帝的事告诉崔衡玥:“......我与父亲、四叔商议过了,但是没有想到什么好办法。 “你一向聪明,我来就是想问问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崔衡玥听得眉头紧皱,沉思了片刻:“太后这么做是冲着楚王去的?” 果然聪明。 吴御眸中闪过一丝欣赏:“我们也是这么猜想的,所以一定不能让太后得逞,再说阿婵也不想进宫。” 听到最后那句话,崔衡玥顿时松了口气,她最怕阿婵为了家族牺牲自己,幸好阿婵没有这么做。 “你容我想想......” 许是事情太棘手,崔衡玥想了很久都没说话,吴御没有时间等待,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我想让阿婵吃药,造成不能生育的假象。 “你跟着楚王这么多年,手中可有这种药效的东西?” 什么? 崔衡玥用一种异样的目光盯着吴御:“我虽然在云悬寺住了十五年,但是见楚王的次数屈指可数......” “别废话。”吴御心急地打断她的话:“我不信楚王只让两个丫鬟跟着你,没有给你其他护身的东西。” 提到丫鬟,吴御突然想起在外室煎药的丫鬟,忙问道:“那个煎药的丫鬟是谁?怎么你进宫的时候我没见过?” “那是我的丫鬟,叫橘红,不过是我祖母安插在我身边的。”崔衡玥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吴御恍然大悟,难怪那天他跟崔衡玥见面的时候只看见水蓉,原来橘红被支开了。 “对了,有没有那种药效的东西,阿婵可等着救命呢。”吴御又回到了正题。 崔衡玥沉默了一瞬:“有,但我只有一颗......” 见吴御面露欣喜,她忍不住将实情告诉他:“虽然这药并不会真的让女子不孕,但还是会伤害身体。” 崔衡玥身体向吴御倾斜过去,小声地说了几句话。 吴御听完后,脸色有点难看,但片刻之后,他又说:“我相信阿婵宁愿受伤,也不愿进宫。” 闻言,崔衡玥下定了决心:“好,那这颗药我就送给你,你拿回去给阿婵,跟她说,无论她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她。” 吴御听了后,十分动容:“谢谢,我也替阿婵谢谢你。” “你我是朋友,不必客气,只不过药不在我身上,在静兰苑。”崔衡玥说着,从腰间解下玉佩。 又将玉佩递给吴御:“你想办法拿着这块玉佩去见水芙,让她取出床头柜暗格中的紫玉瓶给你。” 连藏东西的隐秘位置都告诉了他,如此信任,吴御又是一阵感动,诚挚道谢后,才接过玉佩。 “还有......” 崔衡玥示意吴御靠近,小声地叮嘱了几句。 “好,我知道了。”吴御记下后,随即告辞离去。 在吴御离开后不久,谢源来到了偏殿。 因为谢源常陪着皇帝来偏殿,宫女并未阻拦,橘红也未阻止。 “崔小娘子好兴致。” 谢源一进内室,就阴阳怪气地看着崔衡玥。 水蓉伸手拦住他:“谢侍卫,你这样闯进来太无礼了。” “是吗?”谢源越过水蓉,看着崔衡玥,目光嘲讽。 “水蓉,退下。” 听到崔衡玥的话,水蓉默默地退到一旁,但双目死死地盯着谢源,以防他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 “坐吧。”崔衡玥示意谢源坐下,语气温和:“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谢源避而不答,反问:“刚才进来的男人是谁?” 崔衡玥眼神一动,他看见了? 那他看见吴御的脸了吗? 若是她告诉他,他会不会告诉皇帝?到时候节外生枝,又该怎么办? 第444章 误会 对上谢源那双洞若观火的眼睛,崔衡玥的心抖了一下。 如果他看见了吴御的脸,她若撒谎,那她后面说的话,谢源就不会再相信她。 好歹她和谢源共同经历过一些事,他也帮她瞒住了绿儿的事情,更何况他们是亲戚,只要她说实话,他应该会帮她的吧。 心中衡量了一番,崔衡玥决定据实以告:“是镇国公世子。” 听到这个回答,谢源不自觉地松了口气,神情也缓和了不少:“他来找你干什么?” 打扮成禁军的样子混进来,应该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崔衡玥心里咯噔一下,她可以对谢源说出吴御的身份,但她不能对谢源说出吴御来这里的真实目的。 情急之下,崔衡玥做出一副娇羞的模样:“吴世子......他听说我受了伤,不放心,来看看我......” “吴御他......看上你了?”谢源很惊讶。 这让她怎么回答? 崔衡玥心中无语,面上神情更加娇羞:“我......我不知道......” 谢源猛地靠近,死死地盯着崔衡玥:“你喜欢吴御?” “......” 这个问题,她回答也不是,不回答也不是,崔衡玥想了一下,慢吞吞地吐出四个字:“他......人很好。” 谢源听了却像是受了打击一样,神情十分震惊。 他想起了刚结识崔衡玥的时候,那时崔衡玥就很欣赏吴御,如今过了这么长时间,崔衡玥又与镇国公府的吴婵小娘子相交匪浅,出入镇国公府的次数多了,那喜欢上吴御也是迟早的事。 毕竟,吴御太优秀了。 崔衡玥知道谢源误会了,但她并不准备揭穿,为了吴婵,就让谢源这么误会下去吧。 “表兄——” 崔衡玥唤回谢源的神思,怯生生地请求:“吴世子是偷偷进宫的,你能不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不要说出去?” 谢源“哼”了一声,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谢谢表兄!”崔衡玥顺杆往上爬,见谢源没有反驳,顿时放下心来。 岂知,谢源忽然变得严肃起来,语气中含着警告:“你应该看出来了,陛下喜欢你,也有立你为后的打算。 “你若也喜欢陛下,就跟其他男子保持距离,不要来往。 “你若不喜欢陛下,那就趁早让陛下死了这条心,这对你对陛下都好。” 果然是陛下的好兄弟,如此为陛下着想,崔衡玥不禁羡慕他们之间的感情。 “嗯,我知道了,多谢表兄。”崔衡玥真心实意地道谢。 见她听进去了,谢源心中稍安,撂下一句“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就离开了内室。 水蓉走进来,担忧地望着崔衡玥:“谢侍卫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我看他刚才进来的时候神色很不对劲。” 崔衡玥疲惫地靠在枕头上,声音虚弱:“没事,都解决了。” ...... 想到明日就要下旨,太后再三思虑,还是决定先跟皇帝通口气。 于是,太后命人将皇帝请到自己的宫殿,屏退左右,慈祥地看着皇帝:“不知不觉中,我的皇儿就长这么大了,一眨眼也到了娶妻生子的年纪。 “对于皇后的人选,皇儿可有中意的?” 由于这几日太后对皇帝又恢复到从前,慈爱和顺,对崔衡玥也很和气,皇帝想也没想就说:“我想立崔元娘为皇后。” 虽然知道结果,但太后听见这句话还是很生气,只不过她没有表露出来,挤出一丝笑容:“元娘是个好孩子,我也很喜欢她。 “若是能把她留在宫中,往后的日子也不会枯燥了。 “不过......” 太后说话的时候一直都盯着儿子,见他听到这里,眸中露出失望烦躁的情绪,便放柔声音:“皇儿,你先别着急,你听我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知道你想早日亲政,我也想,所以你不能立元娘为皇后,但你可以封她为妃,这样她也能留在宫中,每日陪着你。” 皇帝欣喜不已:“母亲说话可当真?” “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太好了。” 皇帝喜不自胜。 太后趁着儿子高兴的时候,继续说道:“镇国公的嫡女吴婵温婉贤淑,你在宫中见过她几次,还曾在我面前夸赞过她。 “我已经跟镇国公知会过了,明日就下旨,册立吴婵为皇后,你意下如何?” 皇帝:“......”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的母亲这么早就选好了皇后,皇帝有点措手不及:“我......我能再想想吗?” “这有什么好想的?”太后急了,走到皇帝身边坐下,小声说道:“吴婵是镇国公的嫡女,镇国公对其宠爱有加,一向视其为掌上明珠。 “只要吴婵做了皇后,镇国公就会为你所用,到时候他手中的兵权也能归你所有。 “你别忘了,镇国公当年是楚王麾下最勇猛的将领,也是楚王最信任的人,有他支持你,楚王的旧部就会支持你。 “到时候你想亲政,摄政王即便不同意也奈何不了你,这样的好事,你还想什么? “不过就是一名女子,将来你坐稳了皇位,想要什么样的女子就有什么样的女子,你想做什么再也没有人敢反对。” 皇帝被她一番话说得心神荡漾,鬼使神差般就点了头:“好,一切听凭母亲安排。” 这才是她的好皇儿。 太后露出满意的神色,关心了儿子一番,就让儿子退下。 随后,她又招来石德:“镇国公府有什么动静?” 石德恭敬禀道:“镇国公自从出宫后,就一直呆在府中没有出去。 “除了仆人出入,镇国公府的主子就只有吴副统领出府,只不过,吴副统领是来宫中当差。” 太后想了一下,又问:“那些仆人出府都做了什么?” “采买食材、布料、酒水......都是些日常用物,还有就是去请了大夫。” 说到这里,石德露出得意的眼神:“镇国公府的人以为自己行事谨慎,让那仁春堂的大夫扮成府中的仆人进去,以为就没人发现。 “幸好我派去的人机灵,一下子就识破了他们,打听之下,才知道这位仁春堂的大夫是经常给吴五娘看病的人。” 给吴婵看病的大夫? 还行止鬼祟,生怕被人发现? 太后心生警惕:“你即刻出宫一趟,去问问那位仁春堂的大夫,吴婵的身体到底如何。” 末了,又严肃叮嘱他:“此事不得声张,你一个人去。” 第445章 有惊无险 石德走后,太后的心情一直很焦虑,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直到晚上,石德终于在宫门关闭之前赶了回来。 “太后,那镇国公太可恶了......”石德义愤填膺地将事情真相告诉太后,说完后,脸上怒气犹在。 “岂有此理!” 太后气得脸色铁青,一掌拍在桌子上,吩咐道:“去把镇国公给我叫过来,我要好好问问他。” 桂嬷嬷提醒道:“太后,宫门已经关了。” “......”太后被哽了一下,气道:“明儿宫门一开,就叫镇国公滚过来见我。” 是夜,太后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睡着,早上醒来的时候还有点头晕,吃了一剂药才稍微好点。 石德奉命早早地守在前朝,在朝会结束之后,第一时间拦住吴荣令:“镇国公,太后召见,请您跟奴走一趟。” 镇国公似乎是早有准备,满面春风地跟着石德前往太后宫中。 陈湛瞧见了,沉思了一瞬,带着江宸跟了过去。 “太后,镇国公来了。” 石德将吴荣令引到殿中,正欲退下,就看见陈湛从门口走进来,连忙迎上前:“摄政王,您怎么来了?” 太后听到声音,看向门口:“摄政王来得正好,请坐吧。” 陈湛神情自若地拣了把椅子坐下,心安理得受了吴荣令的礼。 “你们都退下吧。” 太后一声令下,石德领着一众宫人退出大殿,自己则在殿门口守着。 “镇国公昨日回去,可与女儿说了?”太后率先开口。 吴荣令“噗通”跪下:“太后恩德,吴氏感激不尽,小女也不胜欢喜。 “太后和陛下有什么旨意,吴氏自当欢喜接下。” 说完,重重地磕头:“臣代替镇国公府所有人,请太后宣旨。” 太后:“......” 怔愣过后,太后心中腾升起愤怒之火,狐狸尾巴终于藏不住了。 “我问你,昨日你尚且还是一副不乐意的模样,怎么今日就愿意了?” 吴荣令以额贴地,没有起来:“太后误会了,臣没有不乐意,臣昨日是太惊喜了,没有反应过来。 “后来我回府告知家人,他们都很欣喜,小女也表示很愿意进宫伺候陛下。” 是终于找到人接手了吧。 太后怒不可遏,站了起来:“吴荣令,你可知罪?” 陈湛听得一头雾水,疑惑地看向太后。 而吴荣令抬起头,一脸茫然:“太后,臣何罪之有?” 太后怒道:“你欺君罔上,明知女儿有隐疾却不上报,还想谋取皇后之位,罪该万死。” 吴荣令顿时变了脸色,眸中闪过一丝惶恐:“您......” 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陈湛意识到事情有变故,沉着脸问:“吴婵有什么隐疾?” 有人问起,太后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幸亏我派了人去打听,才知道吴婵自幼身体虚弱,难以怀孕。 “不能生孩子的女子怎能为后?要真是被他们蒙混过关,就害惨了我的皇儿。” 下一任皇帝一定要是嫡子,如此才能稳固皇权,保社稷江山太平无事。 陈湛听了后,脸色更加阴沉:“镇国公,太后说的可是真的?” 吴荣令脸色煞白,不敢与他们对视,又磕下头:“太后息怒,摄政王息怒,臣不是有意欺瞒。 “小女的身体确实很虚弱,大夫也曾说过以后成亲恐难以怀孕,但是,小女经过这么多年的调养,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只要再调养个几年,一定能怀上孩子。” 言下之意是,他的女儿做皇后没有问题。 听着如此急切的解释,太后并未消气,她哼道:“我已经派太医去镇国公府,你女儿的身体到底如何,很快就知道了。” 吴荣令趴在地上,看不到他的神情,但陈湛能感觉到他的气势弱了,这说明他害怕了。 由于太后一早就派了太医去镇国公府,所以没等多久,太医就回来了。 “臣等拜见太后、摄政王。” 不是一个人。 吴荣令回头看去,见来了四位太医,其中就有深受太后和陛下信任的何太医,脸色就有点难看,但他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太后一直都盯着他,并没有错过他神情的变化,她转向底下的太医们,神情威严:“吴婵的身体如何?” 其他三位太医默契地看着何太医,示意他先回答。 何太医也不扭捏,直接回道:“太后,臣仔细把过脉,吴五娘的身体极其阴寒,若不好好调养,绝对怀不了孩子。” 吴荣令趁机说道:“太后,您听见了吧?小女并不是不能生育,只要好好调养,她一定能怀上孩子的。” “闭嘴!”太后喝止他,继续问何太医:“那吴婵的身体要调养多久,才能怀上孩子?” 何太医:“臣医术不精,若是按照我开的方子,调养十年,应该能怀上孩子。” 十年? 应该? 太后心中一沉,她可等不了十年,皇儿也等不了那么久。 她又看向其他三位太医。 “太后,臣等的诊断与何太医并无二致。”三位太医对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 “你们先下去吧。” 太后沉着脸打发走四位太医,又转向吴荣令:“太医的话你也听见了,我原有心想立你女儿为皇后,但你隐瞒不报,你女儿的身体也不宜操劳,担不起皇后的责任......” 听到这里,吴荣令以为太后放弃了他女儿,暗自松了口气。 然而,太后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吴婵是我喜欢的小娘子,就先给她一个妃位吧,若是她将来实在生不出孩子也没关系,从低位嫔妃中生的孩子抱一个过来就是了。” 吴荣令僵住了。 他万万没想到太后在知道阿婵不能生孩子之后,还不肯放弃,他终于意识到太后想要的是他的兵权,无论他的女儿有什么毛病,太后都不会放弃。 这一刻,吴荣令是绝望的。 见吴荣令趴在地上久久没有抬头,太后心生快意,吩咐道:“去请陛下过来。” 石德连忙去请皇帝。 然而,皇帝在听完母亲的安排之后,断然拒绝:“不行,我不娶吴五娘。” 太后惊呆了。 吴荣令也很惊愕,呆呆地望着皇帝,他心知太后的为人,既然能跟他说出这番决定,肯定事先跟皇帝和摄政王商量好了。 但今日的变故,摆明了太后和皇帝并未商量好...... 第446章 周全 事情出了变故,太后却不知道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 她把皇帝拉到一旁,小声说道:“你昨日不是答应我了吗,会娶吴婵,怎么今日突然变卦了?” 皇帝有点难以启齿。 就在早朝后,他想去看崔衡玥,却在无意间听见崔衡玥和水蓉的对话。 “元娘,这药膏真的有效吗?我听说身体一旦产生狐臭,用什么方法都消除不了。”水蓉对手中的药膏产生了怀疑。 崔衡玥吞吞吐吐:“额......我也不知道,反正我上次给阿婵的药膏没有用,她身上还是有狐臭。 “这次我请何太医帮忙,他的医术不错,兴许会有用。” 水蓉撇嘴:“怎么可能有用?我听说吴五娘从前就暗中求何太医帮忙配药,若是何太医的药有用,吴五娘怎么可能现在还没有摆脱那股难闻的气味?” 崔衡玥被哽了一下,又气急败坏地说:“你这丫头,让你办件事你啰里吧嗦做什么?让你送去你就送去,反正死马当活马医呗......” 当时,皇帝听见这番话,脸色黑得跟墨汁似的。 于是,他派人传何太医,得知何太医被母亲派去了镇国公府,就知晓吴婵有很大的问题。 后来,何太医从太后那里复命出来,就被内侍带到了皇帝面前。 “我问你,吴婵有没有找你配过消除狐臭的药?”皇帝的神情十分威严。 何太医摇了摇头,在皇帝怔愕之时,又解释道:“很久以前,吴五娘曾托我帮忙,说是一个朋友生下来就身怀狐臭,找我配一点消除异味的药。” 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何太医面露惊讶:“难道......吴五娘说的朋友就是她自己?” “事关姑娘家的声誉,不得胡说。”皇帝呵斥。 何太医老实地闭上嘴巴。 皇帝又问:“那崔元娘可曾找你配过这种药?” “回禀陛下,崔元娘前几日的确求我帮忙,配制这种消除异味的药,她当时跟我说的也是帮朋友求的药......”何太医没有再往下说。 听到这里,皇帝已经不需要再求证,吴婵的确是有很大的问题。 但他没想到,吴婵除了身上有异味之外,还没有生育能力...... 见皇帝迟迟不说话,太后有点着急,忍不住暗中掐了皇帝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皇帝吃痛,回过神来,刚想说就瞥见陈湛和吴荣令都盯着自己,面上一阵滚烫,到嘴边的话再也说不出来。 “你想急死我啊,快说。” 在太后急切的催促下,皇帝只觉得难堪,冲口而出:“反正我不会娶吴五娘,就算是做个宫女,我也不会同意。 “您要是逼我,我就......绝食。” 太后目瞪口呆。 她没想到,自己的筹谋居然是毁在儿子手中。 “为何?”她讷讷地问。 皇帝恼羞成怒,低吼:“没有为什么,我就是不想和吴五娘有瓜葛。” 这句话皇帝说的声音比较大,殿中的人都听到了。 吴荣令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陛下何出此言?小女有哪里做得不对,您跟我说,我回去一定严加管教小女。 “立小女为后一事,是太后亲口许诺的,您不能不认啊。” 这话有赖上皇室的意思,太后听了后心里很不舒服。 皇帝心烦意乱,脱口而出:“皇后是朕的妻子,由朕说了算,吴五娘虽好,但不宜进宫。” 闻言,吴荣令顿时拉长了脸,噌地从地上站起来。 太后以为他很生气,相对自己的儿子做什么,慌忙挡在儿子面前,斥道:“镇国公,你想干什么? “强扭的瓜不甜,既然陛下不乐意,那此事就作罢。” 吴荣令仍旧板着脸,目光中燃烧着熊熊烈火:“太后的意思是,往后我的女儿婚嫁自由,不受皇室管束了?” 太后不知该如何回答,悄悄看向陈湛,期待他能帮自己。 然而陈湛见她看过来,假装不知,低头去端茶。 太后失望,瞪了儿子一眼,答应了:“......是。” “多谢太后恩典,多谢陛下恩典。”吴荣令不卑不亢地谢恩,随即告退离去。 在他走后,太后再也忍不住,质问皇帝:“你为何不肯娶吴婵?” “她......”皇帝环视殿内,见殿内只有母亲和摄政王,他终于开了口:“她身上有股难闻的气味。” 唯恐被人听了去,他靠近母亲,小声地吐出三个字“是狐臭”。 太后很震惊。 陈湛耳力好,听见后不禁问太后:“这件事可是真的?” 太后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虽然镇国公府的人不爱出来,但我见过吴婵两次,她身上没有狐臭味,只有熏香的气味。” 皇帝立刻叫道:“对,她就是身上有这种难闻的气味,所以才躲在府中不出来的。 “即便出来,她也怕被人发现,所以就用熏香掩盖本身的气味。” 陈湛淡淡开口:“既然她能用熏香掩盖狐臭味,那你与她成亲,有何不妥?” “对啊,有何不妥?”太后反应过来,质问儿子。 只要日日熏香,就能掩盖狐臭味,那本身有没有狐臭味就不重要了。 皇帝听得心里窝火,怒吼:“那种气味怎么可能彻底掩盖?时间一长,熏香散去,不就散发出来了吗?” 第一次见儿子发这么大的火,太后被震住了,一时之间忘了相劝。 陈湛却淡然说道:“不过是纳一个后妃,你只管将人迎进宫,宠不宠幸全由你高兴。” 这话有道理,只要进了宫,一切都好商量。 太后正想附和,就听儿子吼道:“她父亲是镇国公,长兄是镇国公世子,在边疆屡立战功,麾下支持者众多。 “朕如果一次都不宠幸她,怎么向他们交代?” 陈湛顺势回击:“那就宠幸她,多熏些香,或者灌醉她,只要做个样子给镇国公看就行了......” 他还未说完,就被皇帝打断。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当吴婵是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吗?” 皇帝越说越气,说出来的话也不经思考:“娶她的是朕,又不是伯父,伯父说得如此轻松,朕却做不到。” “你......”陈湛气得站起来,眸中怒火熊熊燃烧,似要喷射出来。 太后唯恐陈湛发怒,对儿子不利,忙将儿子推到背后,讨好地对陈湛说:“摄政王息怒,皇儿也是心急才说出这样的话,你就看在我的面上,不要与他计较。” 这么一打岔,皇帝终于意识到自己惹怒的人是谁,急忙示弱:“伯父,对不起,我......是我冲动了。” 陈湛收敛怒气,板着脸问:“那你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他以为皇帝会反省,却没想到皇帝说:“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但是吴婵我不会娶,至于皇后,你们想立谁就立谁......” 第447章 做戏 太阳当空,金色的光辉洒下来,暖暖的,亦如此刻吴阔良的心。 “劳烦小娘子转告崔元娘,太后和陛下已经答应从此往后,五娘婚嫁全由自己做主。” 水蓉由衷地替吴婵高兴,嘴角含笑:“太好了,元娘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受她感染,吴阔良也露出微笑:“现在这个时候我也不方便当面感谢崔元娘,请姑娘替我道谢,改日我再好好感谢崔元娘。” “吴副统领客气了,元娘说了,吴五娘是她的朋友,她这么做都是为了朋友,只是此计伤害了吴五娘的声誉,还望吴副统领和镇国公宽恕。” 水蓉深深地一揖,替崔衡玥表达歉意。 吴阔良已经从长兄那里得知事情真相,虽然有点遗憾损伤了侄女的声誉,但好歹没几个人知道,仔细想想也没什么损害。 “小娘子多虑了,比起进宫,此等小事不值一提。” 听他这样说,水蓉心中稍安,掏出早就准备好的药瓶递过去:“元娘说了,做戏做全套,这瓶药还请吴副统领带回去给吴五娘。” “多谢!” 吴阔良接过药瓶,告辞离去。 不远处,皇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对福全说:“那药是何太医配制的,看来吴五娘要失望了。” “兴许......这几年何太医的医术又精进了呢。”福全道。 皇帝不这么想,他认为那种气味是不容易消除的,否则他也不会这么反对。 水蓉不动声色地往后瞥了眼,表情自然地回到偏殿,向崔衡玥禀道:“元娘,药已经交给吴副统领,陛下也看见了。” 接着,水蓉将吴阔良的话转达给崔衡玥。 “事情还算顺利。”崔衡玥稍微松了口气,又对水蓉说:“我今日感觉不太舒服,去请何太医来。” 这是要见何太医,从他那里打探消息,水蓉心领神会,立刻去请。 而吴荣令两兄弟回到府中后,将宫里的情况告知府中诸人,镇国公夫人忍不住拍手叫好:“还是崔元娘想得周全,否则就算阿婵身有隐疾也过不了这关。” 吴婵深以为然,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丝毫不在意声誉被毁一事。 “不过,我们也别高兴得太早。” 吴荣令的一句话让众人的笑容凝固,只听他说:“此番太后如此强势,说明她迫切地希望陛下亲政,若是我没有猜错,陛下也有这种心思。 “陛下想要亲政,首先得掌握兵权,至少手中要有能与摄政王抗衡的兵权。 “只要我们吴氏手中还有兵权,太后和陛下就不会放过我们,其他都好对付,但阿婵的亲事一定要早日定下来,免得太后又生出旁的心思。” 镇国公夫人微微颔首:“国公爷说得对,我心中已经有了几个人选,待相看之后就能做决定......” 想起女儿还在这里,镇国公夫人忙对女儿说:“阿婵,你先回房。” 吴婵心情忐忑,想留下来听,却不得不装作羞涩的模样离开这里。 ...... 这边镇国公府在商议吴婵的亲事,宫中太后也在和摄政王商议皇帝的亲事。 “如今吴婵不可能进宫,皇后要另选她人,摄政王,您有什么好人选吗?”太后试探着问。 陈湛看着她,不轻不重地反问:“你有什么好人选吗?” “我......” 太后犹豫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为儿子争取:“我觉得这几个小娘子很不错......” 她翻开册子,指着里面的几幅画像给陈湛看,一边翻阅一边介绍她选她们的理由。 陈湛一直保持沉默,直到太后说完,再问他意见的时候,他才开口:“这几个小娘子确实不错。 “不过,她们性子太过柔弱,只知琴棋书画,不懂骑射,听说掌管中馈也不行,这样的人如何担得起皇后的重任?” 连她们不会掌管中馈都知道,看来是早就猜中了她的心思,还做了调查,这是有备而来啊。 太后感觉事情不妙,果然又听见陈湛说:“我看高丛的嫡女就很不错,骑射、琴棋书画,无一不精。 “最重要的是,她十岁开始就帮着母亲掌管中馈,至今没有出纰漏。 “以她沉稳谨慎的性子,一定能帮陛下打理好后宫,让陛下无后顾之忧。” 太后脸色一沉:“你的意思是我现在没有管好后宫,让陛下分心了?” 这是什么话? 陈湛只觉得莫名其妙:“我是说她进宫以后,没说现在的后宫不太平,太后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太后被哽了一下,心里堵着口气发泄不出来,十分憋屈。 见她不高兴,陈湛又问:“怎么,太后觉得我选的人不好?” 太后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 她选吴婵的时候,摄政王什么都没说,任由她安排,如今事情搞砸了,轮到摄政王挑了人,她如何能反对? 虽然高丛平时对她言听计从,但高丛是先帝死后,第一个站出来拥护当时还是瑞王的陈湛做皇帝的人,他的女儿进宫,那就说不定是帮谁了。 “我......” 看见太后一脸纠结的模样,陈湛好心说道:“高二娘从小就出入宫廷,与陛下相熟,与你也相熟。 “她的为人脾性如何,你最清楚,如此知根知底的小娘子,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放心不下的可不是高二娘...... 太后内心挣扎着不想答应:“摄政王挑的人自然是没有问题,可是......”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陈湛就一锤定音:“既然没有问题,那就赶紧定下来,免得又出现今日这样的事情。” 他站起来,别有深意地看着太后:“时候还早,太后可以去跟陛下商议一下,若是陛下同意,今日就下旨吧。” 这么快? 不等太后反对,陈湛已经往外走,眨眼间就消失在门口。 太后犹豫着起身,重新换了件衣裳,亲自前往皇帝的寝宫。 “皇儿,这高二娘是摄政王挑的人,你觉得怎么样?” 太后想听儿子反对,却没想到皇帝听了后,略一思考就答应了:“我说过,只要不是吴五娘,立谁为后,你们做主。” “......” 太后不甘心,提醒他:“那高丛可是忠心摄政王的人......” “高丛不是母亲您的人吗?”皇帝疑惑道:“我从来没见过他违逆您,一直都是按照您的意思在做事。” 太后一时语塞。 皇帝又道:“其实,母亲何必在意他们是谁的人,只要他们的女儿当上皇后,再诞下皇嗣,他们就会一心一意地辅佐皇室。” 闻言,太后如醍醐灌顶,恍然大悟。 第448章 从天而降的亲事 翌日,圣旨传至高太尉府,高太尉起初有点惊讶,但仔细一想,便知道是摄政王在背后出力。 他接了圣旨,送走传旨的内侍,然后亲自带着重礼前往摄政王府。 消息传至京师各府,崔权觉得讶异,去问妻子怎么改变了人选。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宫中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崔老夫人又亲自去了一趟宫中。 “唉——” 太后深深地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那吴婵身有隐疾......” 听完太后的话,崔老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回去之后将事情原委告知崔权。 “圣旨已下,此时再做什么也是徒劳,不如静观其变。”崔权安慰妻子。 崔老夫人露出无奈的表情:“也只能如此了。” 皇后人选定下来,崔府那些对皇后之位蠢蠢欲动的小娘子们恨得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而京师其他府上的未婚小娘子也就此放弃了之前追求后位的念头。 崔衡玥听闻后心中松了口气,准备再过两天就出宫回府。 皇帝在这天晚上,特意去陪太后用晚膳。 用完晚膳,皇帝状似无意地提醒太后:“母亲,如今皇后人选已经定下来,是不是该考虑崔元娘了?” 儿子难得陪自己用膳,太后本来挺高兴的,然而一听到这句话,太后明媚的心情顿时变得灰暗。 但太后没有表现出来,脸上仍旧带着笑:“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我不会食言。” 听见这话,皇帝忍不住开心起来。 然而下一刻,母亲的话又瞬间让他脸上的笑凝固,“不过,才刚册立皇后,就册封崔氏的姑娘为妃,会让崔氏遭致非议,对你也不利。” “母亲想反悔?”皇帝质问。 “当然不是。”太后连忙解释:“我答应你的事,何曾反悔过?就是晚几天,这对你对崔氏都好。” 皇帝想了想,母亲的确未曾对自己食言,便放下心来。 ...... 两日后,崔衡玥终于从偏殿中出来,沿着庑廊漫步。 “元娘,你今日气色好很多了。”橘红亦步亦趋,笑着说道。 “是吗?那看来我该出宫了。”崔衡玥说着就往正殿走去。 橘红愣住了,她不是催元娘出宫。 水蓉轻轻地推了她一把:“别想太多,元娘本来就打算出宫了......” “崔小娘子——” 突然,有人拦住了崔衡玥,她抬头一看,却是常山郡王陈临珅。 众人忙行礼:“见过常山郡王。” 崔衡玥露出友好的笑容,“郡王是来找陛下的?那我晚点再来。” “你就这么讨厌我?看见我就要走?”陈临珅冲到崔衡玥面前,死死地盯着她。 崔衡玥听得一头雾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解释道:“不是,我的意思是郡王来找陛下定是公务,应该优先处理。 “我这点小事,可以稍后再跟陛下说。” 陈临珅脸色稍缓:“你找陛下何事?” “哦,是这样的,我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准备去跟陛下辞行。” 崔衡玥话音未落,陈临珅的脸色又变得很难看:“这么着急出宫,是出去见宋卓行吗?” “......” 崔衡玥不明白陈临珅为何这么认为,也不明白他今日说话为何阴阳怪气,只觉得心里很不舒服。 她脸色一沉:“郡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不承认? 陈临珅火大,一把抓住了崔衡玥的手臂:“宋卓行是你的未婚夫,你急着出宫不是为了去见他,难道是想见别人吗?” 他可不信崔衡玥急着出宫是回府见家人,在崔衡玥眼中,崔府众人根本就不重要。 崔衡玥很惊讶:“宋卓行什么时候成我的未婚夫了?” 常山郡王是不是疯了?怎么今日尽说疯话? 陈临珅觉得自己要疯了,尤其是看见崔衡玥这副装傻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喷薄欲出,燃烧一切。 “今日一早,礼部尚书夫人去了靖国公府,与靖国公夫人为她的外甥和你定下亲事,此时礼已成,宋卓行已经成了你的未婚夫。” 崔衡玥如遭电击,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不过就是在宫里住了几天,没想到却凭空多了一门亲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祖父和祖母又为何将她许配给了宋卓行? “放肆!” 不知何时,皇帝出现在崔衡玥身边,抓住陈临珅的手腕慢慢用力,迫使他松开崔衡玥的手。 “陛下......” 对上皇帝那双震怒的眸子,陈临珅心里一咯噔,难道那些传言都是真的,陛下真的看上了崔衡玥? 他慌忙松手:“臣失礼了,请陛下恕罪。” 皇帝狠狠地甩开他的手,又狠狠地剜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臣失礼了,请陛下恕罪。”陈临珅重复了一遍。 皇帝大怒:“不是这句。” 陈临珅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垂下头,恭敬禀道:“陛下,今日一早,礼部尚书夫人去靖国公府上,与靖国公夫人为其外甥和崔元娘定下亲事,两府结百年之好。” “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 皇帝听了,怒而离去。 这时,陈临珅反应过来,紧紧地盯着崔衡玥:“你不知道这件事?” “不知。”崔衡玥回答。 “当真不知?”陈临珅反复确认。 崔衡玥却有点恼怒:“不管你信不信,你是第一个告知我这件事的人。” 说完,她转身就走。 陈临珅连忙追上去:“那你愿意和宋卓行成亲吗?若是你不愿意,我想办法帮你退亲。” 崔衡玥停下脚步,慢慢地对上他的目光:“这是我的事,不劳郡王费心。” 话落,头也不回地进了偏殿。 “郡王——”松木小心翼翼地喊道。 陈临珅双拳紧握,脸上布满了怒气,转身就走。 “郡王,你不见陛下了吗?”松木忙追了上去。 “不见。” 陈临珅怒气冲冲地出宫,皇帝怒气冲冲地进了太后的宫殿。 “母亲,你说话不算数。” 见儿子满脸的怒气,太后就明白事情很顺利,她一边露出疑惑的表情,一边问道:“皇儿何出此言?” “今日一早,礼部尚书夫人去了靖国公府,为她的外甥和崔元娘定下了亲事,崔元娘不能进宫了,你说话不算数。”皇帝说出这话的时候,快要气炸了。 太后做出惊讶的表情:“怎么会发生这种事?谁给元娘定下的亲事?” “是外祖母。”皇帝语气中透出一股哀怨。 太后先是做出震惊的表情,而后满脸无奈道:“是你外祖母啊,难怪没人事先通知我。 “皇儿啊,我原本是打算今日让你下旨给崔府,封元娘为妃,就连封号我都想好了。” 说着,她顺手取来案上的红纸,指着上面的字给皇帝看:“你看,这就是我给元娘选的封号。” 皇帝低头一看,红纸上的“婉”字清丽脱俗,正是母亲的笔迹。 他心中的哀怨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母亲,是我错怪你了,可是......” 皇帝很不甘心:“外祖母为何突然给崔元娘定亲?为何不跟我说一声?” 太后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安慰皇帝时还不忘表达自己的惋惜之情:“皇儿啊,元娘已经及笄,早该定亲了,这件事不能怪你外祖母。 “何况她也不知道你的心思,她若是知道,肯定不会这么早就给元娘定下亲事。 “元娘不能做我的儿媳,我也觉得惋惜,可是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 第449章 到底怎么回事 皇帝很后悔,他觉得自己应该在崔衡玥留下的第一天就下圣旨,这样就不会出现变数了。 如今,这变数是最疼爱他的外祖母,他纵使心中有火,也不能朝外祖母发泄。 唉—— 皇帝无声叹气,不甘心地问母亲:“那礼部尚书夫人的外甥是谁?” “我也不知道。” 太后是真的不知道,当时她跟崔老夫人说,只要宫中颁下册立皇后的圣旨,崔府就立刻给崔衡玥定下亲事。 崔老夫人的动作很快,这让她很满意,至于崔衡玥要嫁给谁,她不关心,也不在意。 不过儿子想知道,她这个做母亲的自然要满足他。 于是,太后好心地帮儿子问身边的人:“你们可知礼部尚书夫人的外甥是谁?” 游嬷嬷站了出来,回道:“陛下,太后,那礼部尚书夫人是家中的独生女,没有外甥......” “这就奇怪了,那跟元娘定亲的是谁?”太后很好奇。 见皇帝看过来,游嬷嬷想了一下:“如果消息没错的话,那应该是礼部尚书的外甥,而非尚书夫人的外甥。 “礼部尚书有一位妹妹,早年间嫁给一位幽州商人,生了一个儿子。 “听说前几年身体不太好,病逝了,所以其子才来京师投奔礼部尚书。” 皇帝听了,气得差点跳起来:“什么?与元娘定亲的是商人之子?这怎么可以?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 一连说了三个“不行”,皇帝仍旧很生气,一边叫着“必须退了这门亲事”,一边往外冲。 “皇儿——” “陛下——” 太后忙吩咐人去阻止皇帝。 众人刚要行动,皇帝突然停下来,慢慢地往后退:“元......元娘,你......你怎么来了?” 崔衡玥出现在门口,规规矩矩地冲皇帝行礼:“元娘见过陛下。” 又走进殿内,冲太后行礼:“元娘给太后请安。” 行完礼,崔衡玥说明来意:“太后,陛下,我的伤已恢复得差不多,该出宫了,特来向太后和陛下辞行。” “不行,你还不能出宫。”皇帝冲口而出。 太后直接忽视了儿子说的话,对崔衡玥露出笑脸:“我本想留你在宫中多住几日,不过你在宫中住了这么久,肯定很想念府中的亲人。 “我就不多留你了,你今日就回家去吧。” 说着,吩咐游嬷嬷:“你去帮元娘收拾东西......” “太后,东西我已经收拾好了。”崔衡玥插嘴说道。 太后露出不舍的表情:“动作这么快啊,还想留你用膳呢,既然东西都收拾好了,那游嬷嬷你就送元娘出宫吧。” “多谢太后。”崔衡玥道谢后,又对皇帝施礼:“陛下,我先告退了。” 望着崔衡玥决绝的背影,皇帝伸出手,想拉她回来,却没有勇气。 最后看不见人影了,皇帝忍不住埋怨太后:“母亲,您怎么不留下元娘多住几日?” 她才不留呢! 太后在心里冷哼,面上露出为难之色:“我也想啊,但你看看,她都收拾好东西了,可见心都不在这里了。 “那还强留着她干什么?” 皇帝:“......” 说不过母亲,皇帝又怒气冲冲地回到自己的宫殿,想来想去,吩咐福全:“去库房挑些补品,送去崔府给元娘。” 福全领命而去。 ...... 崔衡玥一路骑马回到府中,直接冲进崔咏轩的房间:“是你给我定的亲事吗?” 柳氏正和崔咏轩商议事情,见崔衡玥闯进来,心中一喜,可算是找到机会了。 她沉下脸,拿出长辈的威严:“不通禀,不行礼,这就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你学的那些礼仪呢?都喂了狗吗?” 崔衡玥没说话,只瞥了她一眼。 不知为何,虽然是淡淡的一眼,但柳氏就是感觉到后背阴风阵阵,杀气很浓,顿时不敢说话。 崔咏轩本想借机教训崔衡玥,但对上她那双熟悉的眸子,心里就怵得慌。 “我的亲事是你定的?”崔衡玥再次质问他。 杀气腾腾的,这哪像女儿对父亲说话,分明就是对待仇人。 崔咏轩强忍住颤抖,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 “那是谁?”崔衡玥逼问。 崔咏轩见瞒不住了,就实话实说:“是你祖母。” 崔衡玥转身就走。 正当崔咏轩和柳氏松气的时候,崔衡玥突然停下,回头望着他们:“你们掺和了吗?” 柳氏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件事。” 崔咏轩也赶忙否认:“我什么都不知道,母亲都没问我,直接和礼部尚书夫人定下了。” “你们最好说的都是实话,否则我绝饶不了你们。”崔衡玥撂下狠话后就走了。 她一走,柳氏就向崔咏轩进谗言:“郎君,你瞧瞧,她居然敢威胁你,真是太不像话了,哪有这样的女儿......” “闭嘴!” 崔咏轩站起来:“你要是看不惯,你就自己去找她算账,别带上我。” 说完,拂袖而去。 柳氏气得脸色铁青,对着他的背影在心里骂了一句“懦夫”。 而崔衡玥一路狂奔,无视周围人的眼光,冲进了福海院。 这一次,她没有直接冲进去,而是先对守门的丫鬟说:“我要见祖母,烦请通报一声。” 丫鬟心中讶异,却不敢怠慢,掀开帘子进去禀报。 过了一会儿,崔二夫人领着一众小娘子从里面出来,每个人都笑着跟崔衡玥打招呼,但眼神却不怀好意。 报信的丫鬟最后才走出来,对崔衡玥说:“进去吧,老夫人在里面等你。” 崔衡玥跨过门槛,一抬眼就看见崔大夫人跪在地上,心里一惊。 “孙女给祖母请安,给大伯母请安。” 行完礼,崔衡玥伸手去扶崔大夫人:“大伯母,地上凉,快起来。” 崔大夫人拂开她的手,仍旧看着崔老夫人,语气坚定:“请母亲与礼部尚书府解除婚约。” 一听这话,崔衡玥顿时明白过来,“噗通”跪在崔大夫人身边,对崔老夫人说:“我不要嫁人,请祖母与礼部尚书府解除婚约。” 她的任务不是成亲,她也不想成亲,困在后宅之地。 崔老夫人凌厉的目光扫向她们,语气冷硬:“这门亲事已经定下,绝无更改,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 第450章 暗中盘算 崔老夫人的态度很坚决,任崔大夫人如何劝说都表示绝不会改变主意。 崔衡玥抬起头,不甘心地望着崔老夫人:“祖母不会是忘记了吧?我是崔氏这一辈的长女,亦是三房嫡长女。 “我父亲是您的嫡子,亦是您最宠爱的儿子,他的嫡长女嫁给一个商户之子,您让三房其他的小娘子如何定亲事? “又让崔氏的小娘子如何定亲事?” 祖父最在意崔氏的名声,崔氏长女尚且嫁得这么糟糕,后面的姑娘如何能嫁得好? 若是嫁得好,又将她这个长姐置于何地?外人又将如何非议崔氏? 崔老夫人面色不改,语气仍旧冷硬:“没错,你是我崔氏这一辈的长女,亦是嫡女,你的亲事原本是风光无限。 “只可惜,你多次忤逆长辈,不将你父亲放在眼里,这样的崔氏长女,我为何要给她风光? “至于二娘她们的亲事,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定会给她们挑一门风风光光的亲事。” 原来只是她不同。 原来,她在这个家里一直都是外人。 崔衡玥忍不住自嘲地笑了,她慢慢起身:“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亲人,为了虚名利禄而百般遮掩,这样的世家当真是可笑!” “你闭嘴!”崔老夫人气得大吼。 崔衡玥没有理会,继续说道:“你以为我不懂你们在做什么吗?” 崔大夫人听见这句话,疑惑地看着崔衡玥。 这件事太过突然,以致于她来不及阻止,亲事就已经定下了。 而且老夫人为何要突然给元娘定亲事,国公爷又为何不阻止,这一切都让崔大夫人感到疑惑。 她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 崔老夫人眼神微动,看着崔衡玥不说话,她倒想听听这个小丫头能说出什么来。 “呵!” 崔衡玥冷笑:“你们这样做不就是为了让陛下死心吗? “我告诉你们,无论陛下对我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他,你们瞒着我仓促地给我定下亲事,实在是没必要。 “你不取消这门亲事,可以,但我绝不会成亲。” 崔衡玥说完,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崔大夫人愣了好一会儿才琢磨明白崔衡玥的话,她慢慢地站起来,看着崔老夫人的神情透出失望:“母亲,元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崔老夫人没说话,但无疑已经是默认。 崔大夫人心里更加失望:“陛下对元娘不过就是一时新鲜,只要过段时日,陛下新鲜劲过去,自不会再提娶元娘一事。 “母亲何苦这么着急,还给元娘找了这么一门寒碜的亲事?” 当然,更让她失望的是靖国公,如果没有他的首肯,老夫人不会这么仓促地给元娘定下亲事。 崔大夫人没有再劝,带着满腔的愤怒和失望离开了福海院。 见崔大夫人脚步一转,似乎是去往静兰苑,梧桐追上去:“大夫人,您是要去找元娘吗?她刚才出府了。” 崔大夫人顿住,随即调转方向回大房:“派人跟着元娘,一定要保护好她。” “大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去了。”梧桐知道主子担心崔衡玥,所以在崔衡玥出府的时候,就派人跟了上去。 崔大夫人很满意,吩咐道:“元娘回来,马上告诉我。” “是。” ...... 崔衡玥是闯出去的,守门的护卫没有拦住崔衡玥,遂向崔老夫人禀报。 “随她去吧。”崔老夫人有点头疼,冲护卫挥了挥手。 护卫不敢多言,告退离去。 崔四娘知道消息后,忍不住高兴地对柳氏说:“母亲,看样子长姐和祖母谈得并不愉快,这门亲事不会改了。” 柳氏翘起嘴角,洋洋得意:“老夫人亲自定下的亲事,岂会更改?嫁给商户之子,那个臭丫头这辈子算是完了。” 说着,忍不住笑了起来。 崔四娘心里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除了大房,其他各房知道崔衡玥见完崔老夫人后,怒气冲冲地闯出府,心里或多或少都有点幸灾乐祸。 崔衡玥出府后,直接去了宋宅。 似乎是知道崔衡玥要来,宋卓行一整天都没有出府,准备了崔衡玥喜欢的茶和糕点,等着崔衡玥上门。 “你来了。” 崔衡玥一出现在视野中,宋卓行就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主动上前迎接。 “哼!” 崔衡玥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径直进入房间。 青竹悄悄地扯了一下润竹的袖子,用眼神示意他出去。 但润竹甩开他,跟着宋卓行和崔衡玥进了房间。 青竹无奈,也走了进去。 宋卓行刚招呼崔衡玥坐下,一抬头就看见他们杵在旁边,顿觉碍眼:“你们没事干了吗?” “当然有。”润竹立刻上前,殷勤地给崔衡玥倒茶端点心:“崔小娘子,您尝尝这些,这可是三郎专门从香满楼买回来的糕点。” 崔衡玥板着脸,没动。 见状,宋卓行也没有心思赶人,坐过去:“怎么了,你不喜欢这些糕点?” 润竹放下盘子,默默地站到后面。 崔衡玥看向宋卓行的眼睛,满目都是期待、忐忑,她心中一软,但说话的语气很冷:“你究竟耍了什么手段才促成了这门亲事?” 果然是来兴师问罪的。 润竹猜到了崔衡玥的来意,担心主子笨嘴拙舌的解释不清楚,所以他才留下来,帮着主子解释:“崔小娘子您别误会,三郎他......” “你退下。” 宋卓行瞪了润竹一眼,随即向崔衡玥解释:“前几日,靖国公府放出风声,说要给你挑选夫婿。 “我派人去打听,听说上门的媒人差点踏破了靖国公府的门槛,我就拜托我舅父找了个媒人,去靖国公府说亲。” 踏破靖国公府的门槛? 她才不信会有这么多媒人来给她说亲,她可不是二娘,在京师的名声也不怎么样。 崔衡玥有自知之明,但也懒得纠正宋卓行的说法。 宋卓行窥视了一眼,见崔衡玥没有生气,就继续说:“我原本也没抱希望,毕竟以我的身份,是配不上崔氏长女的......” 还挺有自知之明。崔衡玥在心里哼道。 “不过,我一想到你要嫁给别人,心里就非常难过,所以哪怕没有希望,我也要去争取。” 崔衡玥怔住了,脸颊滚烫起来。 只一瞬,她瞪圆了双眼,骂道:“胡说什么,赶紧把你耍的手段都交代了,否则我饶不了你......” 第451章 接受 面对崔衡玥的怒气,宋卓行觉得十分委屈。 他悄悄往后退了半步,小心翼翼地说:“我就是......在媒人上门后,又让我舅母去了两次,没耍什么手段。 “若真要说耍手段,我不过就是让我舅母多带了些‘薄礼’,为我多说了些好话而已。” 崔衡玥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追问:“什么礼物?” “就......”宋卓行有点心虚,又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一些绸缎啊、瓷器啊、茶叶啊,都是些寻常物。” 若都是寻常物,她祖母怎么可能会看得上? 崔衡玥死死地盯着他,声音冰冷:“还有什么?” “还有......”宋卓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来。 润竹看得着急,忍不住插嘴:“三郎,崔小娘子又不是外人,您瞒着她干什么?” 说完,润竹一股脑地告诉崔衡玥:“那些寻常物三郎也送了,但还送了很多珍贵的东西。 “什么千年人参、何首乌啊,东珠、翡翠、宝石......那都是一箱一箱地送,崔老夫人看见了眼睛都直了。 “崔小娘子,我跟您说,我家三郎为了能和您定亲,真是把家底都掏空了,什么珍宝都送去给崔老夫人了。 “我家三郎能做到这份上,真的是对您一片痴心......” 见崔衡玥看过来,宋卓行撇开脸,不敢与她对视。 “如此说来,三郎为了这桩亲事,还真是下了血本啊。”崔衡玥感慨道。 润竹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主子付出这么多,快答应啊! 岂知,崔衡玥话语一转:“家底都掏空了,那我嫁过去岂不是一无所有,要过苦日子? “我不嫁!” 润竹傻了眼。 宋卓行身形一动,冲到崔衡玥面前:“那些不算什么,我还有很多房产、田产、铺子,全国各地都有。” 说完,跑进内室。 不一会儿,他又跑了回来,手里抱着几个紫檀木匣子。 他把匣子放在桌上,一一打开给崔衡玥看:“这里面都是我的房契、田契,你看看,往后你嫁过来,这些都归你管。” 唯恐崔衡玥会觉得以后的日子会很苦,宋卓行又对崔衡玥保证:“你放心,我很会赚钱的,绝对不会让你吃苦。” 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崔衡玥差点笑出来,她强忍住想笑的冲动,站起来走到桌旁,一边检查匣子里的房契,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你当真要娶我?” “都定亲了,哪还会有假?”润竹忍不住说道。 青竹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出去:“主子说话,你插什么嘴?” “唔......” 润竹奋力挣扎,心里很不服气,要不是他在一旁解释,崔小娘子早就把主子踢出去了。 哼! 宋卓行没有管他们,很真挚地冲崔衡玥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为何要娶我?”崔衡玥又问。 “自然是心悦你。” 宋卓行原本以为自己说不出这句话,却没想到说得如此顺口,好像这句话演练了千万次。 崔衡玥的心突然跳得很快,脸上就像是被火烫了一般,又红又热。 她慌忙转身,背对着宋卓行:“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不信你没有其他的目的。” 唉—— 心爱之人不相信他,可怎么办? 宋卓行心中慌乱,但还是耐心地解释:“是,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也是商人,我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 “我想你每天都能开开心心,不必再为那些烦恼之事奔波、拼命,我想每天都看见你,我想与你白头偕老,这就是我娶你的目的。 “我知道我没有事先同你商量,就私自定下与你的亲事,这是我的错,我向你道歉。 “但余生我会尽全力护你周全,让你无忧。” 崔衡玥缓缓转身,呆呆地看着他。 她望着他深邃的眼睛,直抵他的内心,最终,她被他的真挚和深情所感动。 “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如此,那就这样吧。” 话落,她径直出了房间。 “崔小娘子,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再坐坐吧。” 润竹追上去,见留不住,又讨好道:“崔小娘子,我送您出去。” 青竹看了一阵,走进房间:“三郎,崔小娘子怎么说?” 宋卓行皱着眉头,有点琢磨不透崔衡玥的心思,就将她走之前说的话告诉青竹:“......你说,她这是什么意思?” 青竹高兴地拍腿:“三郎你是不是傻?崔小娘子这是答应这桩亲事了。” “是吗?她那不是生气吗?”宋卓行想起崔衡玥临走时怪异的表情,还是不太相信。 见状,青竹只想拿把木锤敲醒自己的主子,平时足智多谋,怎么一碰上感情就成榆木脑袋了? “三郎,是真的,崔小娘子没有生气,就算是生气,她也气过了,现在不生你的气了,你就等着迎娶她过门吧。” 望着青竹兴高采烈的模样,简直比他自己娶媳妇还要高兴,宋卓行终于勉强相信了他的话。 等到润竹回来,宋卓行急切地打听崔衡玥的反应:“你送她出府的时候,她有没有说什么?” “咳咳,崔小娘子说......” 润竹立刻挺起胸膛,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以崔衡玥的口吻说:“我的亲事只有我自己能做主。 “但我祖母趁着我被困宫中时,私下与你家主子定下这桩亲事,我确实很生气。 “不过,看在你家主子诚心认错的份上,我暂且饶了他。 “转告你家主子,若有下次,此生不复相见。” 说完之后,见宋卓行还看着自己,润竹又咳了一声,提醒他:“三郎,崔小娘子只说了这些。” 宋卓行坐在椅子上,露出哀伤的表情:“她说得如此决绝,要是下次再发生这样的事,她被困在宫中,我联络不上她,那我该如何跟她商议?” 润竹傻了眼:“三郎,这个时候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你和崔小娘子定亲了,崔小娘子也同意了,你不高兴吗?” “高兴啊!”宋卓行扯了扯嘴角:“但我得未雨绸缪,下次遇上这种情况,我该怎么办。” 润竹:“......” 他心中很无语,小声问青竹:“三郎是不是吃错了药,变傻了?” “是。”青竹点头,深以为然。 不止他一人这样认为,润竹决定去找孙大夫来给主子看病...... 第452章 妥协 崔衡玥一回府,就有人禀报给崔大夫人。 “你们都是府中的老人了,该怎么办你们心里都清楚,下去吧。” 崔大夫人将各处管事打发走,立即前往静兰苑。 “元娘......大夫人来了......”橘红一路小跑进正房,气喘吁吁地禀道。 崔衡玥动作一滞,随即吩咐:“请大夫人进来。” 在崔大夫人进来后,她又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 当屋中只有她们两个人,崔大夫人与崔衡玥推心置腹:“阿衡,你老实跟我说,你同意这门亲事吗? “你若不同意,我必想尽一切办法为你取消这门亲事。” 崔衡玥十分动容,眼眶微微泛红:“大伯母,谢谢您,真的很感谢您,若不是有您在,我在府中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语气一转,她又继续说道:“母亲去世后,我原本打算这辈子不嫁人,但既然亲事已经定下,我总不能让祖母失信于人。 “我同意这门亲事,大伯母也不用帮我想办法,就让我安安静静地等待出嫁吧。” 崔大夫人眉头微皱,劝道:“你不必勉强自己,也不必顾及其他人,你若不愿意,就跟我说,我会帮你。” 见崔大夫人误会了,崔衡玥拉着她的手解释道:“大伯母,我之前是不愿意,那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但现在我愿意了。” 崔大夫人想起她回府前去的地方,不禁问道:“你刚才是去见了宋小郎君?” “是。” “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会尽毕生之力护我周全,不会让我吃苦。” “你相信他的话?” “我相信。”崔衡玥郑重地点头:“实不相瞒,我与他是在云悬寺相识的,我们共同经历过生死,数次并肩作战。 “他帮过我,也救过我,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很清楚,这世上也找不出比他对我更好的人了。” 崔衡玥用力握着崔大夫人的手,眼神十分真诚:“所以,大伯母尽管放心,他会对我很好,不会欺负我。 “当然,他也欺负不了我。” 望着崔衡玥脸上那得意中夹杂着甜蜜的笑容,崔大夫人终于相信她是心甘情愿地同意这桩亲事。 “既然你同意,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以后有什么不顺心之事,一定要告诉我。” “嗯,我会的。” 崔大夫人心中稍安,离开静兰苑后,吩咐梧桐:“去调查一下宋卓行,我要知道他所有的事。” “是。”梧桐领命而去。 ...... 崔老夫人一直都等着崔衡玥去闹,但崔衡玥回府之后就一直呆在静兰苑,并托病没去福海院请安。 崔老夫人提前准备好的说词用不上,心情有点郁闷,但也没有为难崔衡玥,任由她托病不出。 就这样,平静地过了半个月。 这一日,水芙急匆匆地来到崔衡玥面前,低声禀道:“元娘,我找到阿昌了。” 崔衡玥心中一喜,急忙问道:“他在哪?” “我怕被府里的人看见,就没让阿昌进城,目前安置在城外。”水芙回答。 “你做得对,我们必须要谨慎。” 崔衡玥夸赞了水芙一番:“这件事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你先让人保护好阿昌,我明日再找个借口出府。” “是。” 到了第二日,崔衡玥先派人送帖子去摄政王府,得到回帖后就去福海院禀报崔老夫人。 “既然是摄政王妃邀请你,那你就去吧,早去早回。” “是。” 崔衡玥欲走,又被崔老夫人叫住:“等等——” “祖母还有什么吩咐?” 崔老夫人缓和了一下语气:“你一个人去难免孤单,让二娘和四娘陪你去吧。” 崔衡玥被叫住的时候就猜到了崔老夫人的心思,她面不改色地说道:“摄政王妃喜静,且不请自去,摄政王妃会不高兴的。” 闻言,崔老夫人不再要求崔衡玥带姐妹陪同,只叮嘱几句就放她走了。 崔衡玥进入摄政王府后,就由徐嬷嬷亲自领着去了摄政王妃的院子。 “崔元娘见过王妃......” 看见坐在摄政王妃身边的貌美少妇,崔衡玥又连忙行礼:“见过世子妃。” “崔妹妹不必多礼,快请坐。”瑞王世子妃热情地招呼崔衡玥坐下,又盯着崔衡玥看起来:“崔妹妹生得如此花容月貌,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 崔衡玥心里疑惑,面上谦虚道:“世子妃谬赞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 瑞王世子妃话还没说完,摄政王妃就打断了她的话:“煜儿该从宫里回来了,你去准备吧。” 明知摄政王妃是赶人,瑞王世子妃也不敢反对,顺从地告退。 “王妃的伤都好了吗?”崔衡玥问。 “早就好了。” 摄政王妃怕她不相信,还特意动了动手臂:“你看,是不是都好了。” 崔衡玥笑了一下:“王妃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年纪大了,最爱听好听的话,摄政王妃也不例外,她嘴角含着笑,招呼崔衡玥吃东西: “这些果子是西域进贡的,平时难得一见,你尝尝。” 顿了一下,她又说:“上次你好像有什么话要问我,是不是?” 崔衡玥伸出去的手顿住,缩了回来:“是,我想多知道一点我姨母的事,还有我母亲。 “如果王妃不介意,能不能再跟我说说她们的事?” 那次摄政王妃说得不多,今日她想多知道一点,好从其中找出关键的线索。 见摄政王妃不说话,崔衡玥小心翼翼道:“您应该知道,王氏不认我,崔氏对我母亲和姨母讳莫如深,他们都不肯告诉我,我只能来找您了。” 说得如此可怜,摄政王妃心中一软,缓缓道来:“上次我跟你说过,从前我和你母亲,还有你姨母三人都是好朋友......” 崔衡玥听得认真,但也不忘给摄政王妃倒水添茶,偶尔还诱导摄政王妃说了些摄政王和楚王之间的事。 “王妃,郡王回来了。” 徐嬷嬷刚禀报完,陈临珅就走了进来:“母亲——” “崔小娘子也在啊。”陈临珅假装淡定地跟崔衡玥打招呼。 崔衡玥站起来冲他施礼,然后对摄政王妃说:“王妃,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府了,下次再来看您。” 话落,就往外走。 眼睁睁地看着崔衡玥的背影消失在门口,陈临珅急忙对摄政王妃说:“母亲,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我先告退了。” 说完,不等母亲回应,他就冲了出去。 “等等——” 陈临珅追上崔衡玥,挡住她的去路:“这桩亲事,你妥协了?” 没想到过了半个多月,他还在意这件事,崔衡玥有点不耐烦,冷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是自古以来就定下的规矩,我为何要反对?” “你是心甘情愿嫁给那小子?”陈临珅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表情很惊讶。 崔衡玥很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是,我是心甘情愿的。” 第453章 见旧人 直到崔衡玥离开了摄政王府,陈临珅依然站在原地,双眸失落,神情萎靡。 过了很久,松木见陈临珅还是一动不动,小心翼翼地上前提醒:“郡王,你不是还有事跟王妃说吗?” 陈临珅似乎被唤回了神智,扭头看着松木:“宋卓行那小子不过是个唯利是图的商人,他有什么好? “她到底看上那小子哪一点?” 松木觉得主子魔怔了,如果不能解开主子的心结,主子可能就会自此沉沦。 想到这里,松木沉思了一阵,很认真地回答:“崔小娘子出生后不久,就被其母带去了云悬寺。 “她自小在云悬寺长大,所见所闻不过是那方寸之地,又哪里懂这世上不仅有皮相好的人,还有像主子您这样芝兰玉树般的男子?” 总而言之,就是崔衡玥见识浅薄,不识金玉,把瓦罐当宝贝。 当然,在主子面前,他不能说直接说崔衡玥的坏话。 陈临珅还是很疑惑:“可是,她都已经见过我了,还相处了一段时日,为何最后会选择那小子?” “这......”松木顿时感觉刚才的话给自己挖了个坑,一时语塞。 情急之间,他解释道:“那是因为崔小娘子先见到的人不是郡王您,凡事有个先来后到,主子您就是晚了一步。” 陈临珅沉默了。 就在松木以为自己说服了主子的时候,陈临珅突然又问:“顺序当真那么重要,可以决定人一生的命运?” “嗯,重要,很重要。”松木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一次,陈临珅动了,他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而崔衡玥此时已经在出城的路上。 “再快一点。”崔衡玥掀开帘子,催促车夫。 今日驾马车的是姚十三,他一边用鞭子驱使马儿加速,一边小声地问旁边的水芙:“元娘这是要去哪儿?” “少打听,专心驾马车。”水芙呵斥。 姚十三撇了撇嘴,不以为意,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开口:“今日怎么不见橘红?元娘吩咐她去做什么了?” 水芙心生警惕,不答反问:“你打听橘红做什么?你与她是什么关系?” 没得到回答,反而惹了怀疑,姚十三有点郁闷:“我就是随口问问罢了,长路漫漫,不说话憋得慌。” “你从前可不是多嘴的人?” “人是会变的......” 崔衡玥坐在马车里,双眼紧闭,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实则将姚十三和水芙的对话都听进了耳中。 她心中生出一丝怀疑,决定回府后去探查。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外面传来水芙的声音:“元娘,到了。” 崔衡玥睁开眼睛,和水蓉下了马车。 这是一座农庄,看起来很不起眼,任谁都想不到她会将人藏在这里。 “你们在外面守着,水芙跟我进去。” 崔衡玥吩咐完,就让水芙在前面领路,进了农庄。 水芙一边领路,一边介绍:“按照你的吩咐,平时农庄只安排了两个人,今日你要来,我已经让他们避开了,现下只有阿昌在这里。” 崔衡玥露出满意之色。 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水芙停下脚步:“元娘,阿昌就在里面。” “你留在外面,有事及时叫我。”崔衡玥吩咐完,推门进去。 听到开门的声音,阿昌立刻放下筷子,站了起来:“你是......” 看清楚崔衡玥那张与崔咏轩八成像的脸,阿昌激动起来:“您是三爷的女儿?” “是。”崔衡玥没有否认,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桌上的饭菜,香气诱人,水芙倒是没有亏待他。 崔衡玥放松表情,释放出善意:“不必拘束,坐下说话吧。” 话落,她率先坐下。 阿昌犹豫了一下,终是坐在了凳子上:“敢问小娘子的母亲是......” 据他所知,现在的崔三夫人可不是姓王,这位小娘子到底是王氏的女儿,还是新三夫人的女儿? “你觉得我的母亲是谁?”崔衡玥不答反问。 阿昌面露难色,唯恐自己说错了话,便一声不吭。 见状,崔衡玥主动说出答案:“我母亲姓王。” “难怪......”阿昌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崔衡玥顺着他的话问:“难怪什么?” 阿昌垂下眼眸:“原来是王娘子的女儿,难怪像王娘子一样气质超然,令人不敢直视。” 好听的话人人都喜欢听,但崔衡玥听了后,只是笑了一下,开始进入正题:“我知道你这些年来过得很不好,说起来也是拜当年之事所赐。 “只要你将当年的真相原原本本告诉我,我会给你一笔钱,足够你一家老小过上富裕的生活。” 当年的真相? 难道是...... 阿昌心里一咯噔,顿时心虚起来,他强壮镇定地问:“小娘子想知道什么?” 崔衡玥紧紧地盯着他,一字一字地说:“我母亲当年生我之前,还生了一个男娃,我想知道我同胞兄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果然是这件事。 阿昌顿时为难起来。 当年就是因为这件事,他才被老夫人赶出崔府,过了十五年穷困潦倒的日子。 他还记得被赶走之前,老夫人警告他的话:“若不是老三为你求情,你早就死了。 “离开之后闭紧你的嘴巴,若是我从别人口中听到有关于这件事的只言片语,我定饶不了你。 “还有你全家,都会因你而死......” 一想到这里,阿昌吓得“噗通”跪在崔衡玥面前,苦苦哀求:“小娘子,您就饶了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真的......” “我兄长是被我父亲摔死的。” 崔衡玥一句话就让阿昌停止了求饶。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崔衡玥:“你怎么知道......” 话刚说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顿时懊悔不已。 崔衡玥冷声道:“你若老实交代,我自会保你平安,给你富贵。 “但你若有所欺瞒,我就将你送至京兆府,告你杀我兄长之罪。” 阿昌怒而抬头:“你的兄长不是我杀死的,你这是诬陷。” “是又如何?” 崔衡玥毫不掩饰自己的意图,缓缓说道:“既然你不说实话,那我又何必怜悯你? “何况,你当时眼睁睁地看着我兄长断气,却见死不救,这与杀人又有何异? “今日,你落得如此下场,是你咎由自取。” 阿昌被她说得心虚不已,头越垂越低...... 第454章 诈一诈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阿昌的身体一半隐在阴影中,一半被阳光笼罩。 崔衡玥垂头看向阿昌的手,因为内心强烈的挣扎,他揪住袍子的手越来越用力。 见阿昌内心动摇,崔衡玥继续施压:“你应该很清楚,老夫人和三爷是什么样的人,他们既然能在事情发生后不顾情面地赶你出府,现在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如果我将你送至京兆府,他们绝对不会站出来解释,而是会将所有罪名都推到你的头上。 “更甚者,他们不会让你活到指认他们的那一天......” 听了这番话,阿昌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被冲破,他膝行到崔衡玥身边,开始求饶:“小娘子,你想知道什么,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只求你不要将我送去京兆府,也不要将我交给老夫人。 “我求求你,救救我,救救我......” 威慑过后,崔衡玥放柔声音:“只要你如实交代,我定会救你,也会护你平安。” 阿昌神情激动:“谢谢小娘子,谢谢!” 崔衡玥等了一会儿,见他情绪平复下来,她才开始询问当年的真相:“我同胞兄长到底是怎么死的?” “这个......” 见崔衡玥眼神变得犀利,阿昌立刻回答:“其实就是小娘子听到的那样,是三爷摔死的,只不过那是意外,三爷是不小心的。” “何以见得?”崔衡玥不动声色。 阿昌缓缓道来:“当年,王娘子生下嫡子,三爷不知道有多高兴,不等稳婆禀报王娘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三爷就抱着小主子赶去给国公爷和老夫人看。 “只可惜,小主子福薄,三爷不小心摔了一跤,把小主子......摔死了。” 崔衡玥死死地盯着他,犀利发问:“到底是三爷不小心,还是有人暗中使坏?” 闻言,阿昌瞳孔变大,不敢置信地看着崔衡玥:“你怎么知道......” 话刚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慌忙改口:“你为何这么说?” 果然有蹊跷,那就让她来诈一诈他。 “当年我父亲摔倒的地方是条小道,平日很少有人走那条小道,我父亲又是临时决定,按理来说,除了跟在我父亲身边的人,应该没有人知道。” 阿昌顿时紧张起来:“你在怀疑我?” 崔衡玥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继续分析:“我问过我父亲,他说当时地上很滑,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小心滑倒。 “但我查探过,我出生前一日和当天没有下雨,那条路也打扫得很干净,正常情况下是不可能滑倒的,即便跑得很快,也不可能。 “所以,我曾经怀疑过我父亲,为了让外室进门,为了让外室的孩子成为嫡出,就故意将我同胞兄长摔死,造成意外的假象......” 没等崔衡玥说完,阿昌就愤怒地吼道:“三爷没有撒谎,他绝对不会杀自己的儿子,更不会为了柳氏而去杀王娘子的儿子。” “你又不是我父亲,你如何能笃定?” “因为三爷对王娘子有情,他是真心娶王娘子过门的。” “呵呵——” 崔衡玥像是听到笑话一般,嘲讽地笑起来:“在我母亲怀孕的时候去勾搭外面的女人,还在我母亲生产当日就将外室引进门。 “我母亲刚经历难产和丧子之痛,他就纵容外室欺辱我母亲,让我母亲整日提心吊胆。 “这样的人,还有脸说对我母亲有情?” 阿昌语塞,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但他很快又想到了说辞:“虎毒不食子,何况是饱读诗书的三爷......” 那就是个斯文败类。 崔衡玥心中憋着一口气,说出的话也不怎么中听:“呵,谁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男人本就喜新厌旧,何况我母亲为了他被家族厌弃,他得不到王氏的相助,就决意抛弃我母亲,杀了我母亲的孩子,往外室的孩子做嫡出......” 阿昌开始着急起来,粗暴地打断崔衡玥的话:“错了,错了,三爷就算是不再喜欢王娘子,也不会杀自己的孩子。” “不是他杀的,那是谁杀的?” “是别人。” “别人是谁?” “我......” 阿昌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崔衡玥好不容易套出线索,怎么可能放过他? 她步步紧逼:“当时只有你跟着我父亲,也只有你知道我父亲抄小道去福海院,是你把这件事告诉了别人,让别人提前在小道上做了手脚,害我父亲摔跤,害我兄长惨死。 “你虽然不是凶手,但你是帮凶。” 崔衡玥的脸突然变得狰狞,她最后说的那句话也一直在耳边回荡,不断地击打阿昌的心。 “你是帮凶,你是帮凶,帮凶,帮凶......” 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都伸出了手指,戳着他的脊梁骨大骂。 他们的眼神越来越鄙夷,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撕裂着阿昌的心神。 终于,阿昌承受不住,捂着耳朵站了起来,大叫:“我不是帮凶,我没有告诉别人......小主子不是我害死的,是大钟,是他害死小主子的......” “大钟是谁?”崔衡玥一把抓住阿昌,迫使他停下来。 屋中有一瞬的安静。 阿昌清醒过来,又变得很紧张:“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崔衡玥猛然出手,掐住阿昌的脖子:“大钟是谁?” “啊——” 阿昌发出嘶哑的吼声,窒息感越来越强,他吓得用双手抓住崔衡玥的手,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崔衡玥的钳制。 然而,越挣扎就越难受。 没想到三爷的女儿看着文文弱弱的,动起手来连他都不是对手。 阿昌震惊的同时,心里涌起了深深的恐惧,他终于松开手,努力表达自己的立场:“我......说......” 崔衡玥松开手。 “咳咳——” 阿昌得到自由后,猛烈地咳嗽起来。 待平复了气息,阿昌在崔衡玥锐利的眼神下,说出了当年的实情:“当时,三爷急着抱小主子去福海院,跑得很快。 “当然,三爷就是个文弱书生,没有习过武,跑得再快也就那么回事,所以三爷摔跤的时候我也怀疑过他的用心。 “但是,三爷看见小主子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还有血,他当时就吓傻了。 “后来,三爷以为自己摔死了儿子,吓跑了。 “我去探了小主子的气息,发现小主子还没死,就想去告诉三爷,兴许救治及时还能救回小主子。 “谁知......” 第455章 藏在暗中的人 时隔十五年,阿昌对于那一天发生的事依然记忆犹新。 他还记得三爷当时惊慌失措的表情,以及三爷在吓跑过程中跌了好几次的情景。 那个时候,他也很害怕,他护主不力,肯定会受责罚,但他更担心三爷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他身上,所以他不停地在心里祈祷小主子一定不要出事。 或许是老天爷听见了他的祈祷,他去探鼻息的时候,感受到了一丝微弱的气息,小主子没死。 “三爷,小主子还有气......” 阿昌爬起来,正欲去追崔咏轩,小腿突然一痛,随即摔在地上。 有人暗算他。 阿昌扫视周围,空无一人,只有风声在耳边飘荡。 “难道是我的错觉?” 阿昌对自己产生了怀疑,他再次爬起来,想去追崔咏轩,然而才走了一步,他又摔跤了。 脚底有东西。 他四处张望,发现不远处躺着一颗石子,他走过去,捡起石子放在手中端详。 石子圆圆的,边缘处很光滑,不像是路边的石子,倒像是经过打磨的石子。 府中每日都有人清扫,无论是宽敞的大道,还是平日里没人走的小道,都不会出现这种石子。 这颗石子一定外来物,而且是有人用来阻止他去报信的暗器。 想到这里,阿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现,大叫着往崔咏轩消失的方向追去:“三爷,小主子......啊......” 脚底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滑了一下,阿昌又摔倒了。 这一次,他迅速爬起来,冲向不远处的风波亭。 “谁躲在那里?赶紧给我滚出来......” 阿昌还没冲到风波亭,就见躲在里面的人翻越栏杆,跑了。 “所以,那个人是大钟?”崔衡玥听完之后,问道。 阿昌犹豫了一下,语气有点不确定:“我追过去的时候,只看见他的侧脸,而且我只看了一眼,后面他就跑掉了。” 崔衡玥有点心急,追问道:“那到底是不是大钟?” “我觉得是,但不能确定。” “......” 崔衡玥有点无语,只好问道:“那这个大钟是谁?” 阿昌如实回答:“大钟是四爷的随从,也是国公爷赏给四爷的人。” 四叔的人? 崔衡玥有点惊讶,没想到这件事还会牵扯出四叔,她想了一下,又问:“四爷对大钟如何?” “额......”阿昌仔细回忆了一下:“应该说很信任。” 那就是心腹了。 崔衡玥心里有了数:“你跟我说说四爷和大钟的事吧。” “是。” 阿昌顿了一下,随即缓缓开口:“大概是四爷十三岁的时候,大钟被国公爷赐给四爷......” 一炷香之后,崔衡玥从房间里走出来,吩咐水芙:“把人换个地方吧。” 马车离开的时候,姚十三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见两个农户打扮的大汉朝着农庄走去,他心中猜想那两个农户与崔衡玥肯定有关系。 回到靖国公府,崔衡玥下了马车,把姚十三叫到身边,问他:“你家从前的产业,你还想要吗?” 姚十三有点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你想要,我就帮你拿回来,往后你好好经营,再娶一房妻室,好好过你的日子。”崔衡玥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带着浅笑。 但姚十三却觉得她的笑很冷,“你是想赶我走?” 想到刚才去的地方,姚十三急忙保证:“你放心,你的事我一个字都不会往外说。” “我不是担心这个。”崔衡玥说。 “那你担心什么?” “我......”崔衡玥顿了一下,视线微移:“我没有担心什么,我只是觉得那是你的东西,作为朋友,我应该帮你拿回来。” 姚十三:“我的东西,我自己会去拿回来。” “......好。”崔衡玥转身离去。 水蓉没有走,她压低声音对姚十三说:“小疯子也是一片好心,你不要辜负她。” 姚十三没听明白,正想询问的时候,水蓉也走了。 “她们今日是怎么了?”姚十三脸上充满了疑惑,这个时候他无比想念苏毕文在他身边的日子。 从前身边好歹有个苏毕文,虽然他与苏毕文彼此看不惯,但遇上事也能坐下来商量,哪像现在,他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唉—— 姚十三深深地叹了口气。 突然脑海中闪过一抹倩影,他眼睛一亮,或许,他身边还有人可以商量。 ...... “去请柳副统领过来。” 崔衡玥刚吩咐完,又叮嘱水蓉:“让他避着人。” 水蓉道声是后就去请人。 半个时辰后,柳阳避开府中的人,来到静兰苑某处厢房。 “元娘叫我来,有何吩咐?”柳阳说话的同时,不忘倾听外面的动静。 “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崔衡玥安抚他之后,就说出意图:“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四爷身边原来有一个仆人,叫大钟,你可认识?” 大钟? 柳阳点了一下头:“认识,不过他十五年前就死了。” 十五年前就死了? 这个时间也太巧合了吧? 崔衡玥问:“他是在我出生后才死的吗?” 柳阳仔细想了想:“......是,听说是染了恶疾,尸体连夜送出府,烧了。” 烧尸体? 分明是杀人灭口。 崔衡玥心中愤怒,却不敢表露分毫:“我出生之前,三爷和四爷的感情如何?” 柳阳注意到她对自己父亲的称呼,但没指出来,只回答她的问题:“四爷身份低微,虽然满腹才华,但从来不在府中显露,为人十分低调和谦虚。 “大爷、二爷、三爷虽然不喜欢庶出的四爷和五爷,但很少给四爷难堪,就是因为四爷为人谦和、圆滑,从不得罪任何人。” 崔衡玥注意到柳阳的用词:“很少给四爷难堪,那还是会为难四爷,也就是说,四爷与三爷之间是有矛盾的,他们之间可能会有仇恨。” 仇恨? 柳阳又想了想:“仇恨应该谈不上吧?只是老夫人宠溺三爷,国公爷又看重大爷,四爷虽然优秀,但心中难免嫉妒。 “若是因为嫉妒,平日里吵架斗嘴倒是不奇怪,但绝不会因仇恨杀人放火,毕竟他们是兄弟。” 崔衡玥沉默了一瞬,换了个问题:“那我出生前后,三爷和四爷之间可有争吵?或者有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怎么元娘问的都是四爷和三爷之间的事? 难道四爷做了什么对不起三爷的事吗? 柳阳将疑惑藏在心底,老实回答:“我记得,先三夫人生产的前几日,府中一片和气,大爷和二爷等五位兄弟还聚在一起喝酒,相谈甚欢。 “先三夫人和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生产之后,三爷因为......” 说到这里,柳阳抬头看了崔衡玥一眼,见她神情没什么改变,就继续说道:“三爷因为丧子之痛,呆在房中没有出来,一应事务都是老夫人在处理。 “四爷也没有出来,留在房中照顾四夫人。 “不过,各房都有派人给新生儿送去贺礼,大钟就是在那个时候染上恶疾去世的。 “府中喜事连连,一个仆人死了也就死了,无人在意,事后四爷给了其家人一笔抚恤金。 “再后来,府中的人慢慢地忘记了大钟,大钟的家人也离开了京师......” 听完柳阳的话,崔衡玥心中无比肯定她兄长的死与四爷崔咏林脱不了干系。 第456章 打草惊蛇 夜深人静,崔衡玥辗转反侧,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猛地坐起来,掀开被子下了床,披上外衣就往外走。 今晚值夜的是水蓉,她听到动静,坐起来往内室看,见崔衡玥从里面走出来,忙披上外衣,下床点灯。 “元娘,你是要喝水吗?你叫我就好了,何必起床?” 崔衡玥摇了摇头:“我睡不着,出去透透气。” 闻言,水蓉走到她前面,打开房门。 崔衡玥没走多远,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手托腮,望着月亮发愣。 水蓉犹豫了一阵,在崔衡玥身旁坐下,低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院子里一片宁静。 就在水蓉以为崔衡玥不会回应她的时候,耳边传来崔衡玥疑惑的声音:“你说,什么样的仇恨会让人对刚出世的孩子下手?” 刚出世的孩子? “你说的是......你的同胞兄长?”水蓉试探道。 崔衡玥点了点头。 水蓉认真想了想,“都说虎毒不食子,做父母的不会对自己的孩子下手,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如果不是丧心病狂,那肯定是受到的伤害太大,失去了理智,所以才会对孩子下手。” 丧心病狂? 伤害太大? 崔衡玥细细琢磨水蓉的话,将当年的实情告诉了她:“......如果阿昌说的是事实,你觉得我应该从哪里下手?” 虽然早有准备,但水蓉听了后还是很惊讶:“额......大钟已死,知道当年实情的人也差不多都死了。 “即便知道点皮毛的人也被赶出了府,如今也不知道在何处,寻起来太费时间。” 她想了想:“其实,府中也有人知道内情,只不过......” “只不过他们都是主子,不好打探消息。”崔衡玥顺着她的话说了出来。 何况,牵扯到切身利益,他们肯定不会说。 崔衡玥有点惆怅,但不得不想办法:“你说,我如果从大房入手怎么样?” 大伯母对她很好,如果她去问,大伯母应该会告诉她吧? 水蓉扫视周围,确定安全后,小声道:“这是三房和四房之间的恩怨,大房就算是知道什么,也只是事后泄露出来的线索,说不定大夫人还没你知道的多。” 这话也对,毕竟柳阳是崔权的心腹,柳阳知道的比大伯母知道的多。 “那二房呢?”崔衡玥分析道:“二房与三房不对付,也看不惯庶出的,说不定会知道什么。 “还有,那一日二伯母也生产了,二爷作为嫡子,对于府中发生的事肯定有所耳闻,我可以从二房入手。” 崔衡玥想起二房的某个丫鬟,更加觉得这个想法很不错。 然而,水蓉却泼她冷水:“我听说二夫人当年生产之时大受刺激,连续闹了好几天,搅得二房鸡犬不宁。 “二爷当时忙于照顾二夫人,哪有空管三房和四房的事? “再说当年二夫人身边的人也被赶了出去,现在几乎找不到当年的旧人。” 崔衡玥神情变得沮丧:“五房一向不被重视,当年五房的人也都在,这就说明他们不知道当年的事。 “这样看来,我只能从四房入手了。” 说着,崔衡玥站起来:“我决定了,我要夜探四房。” 话音未落,她就往房间走去。 这个时候大家都睡着了,是抓人的最好时机。 水蓉虽然觉得不妥,但这已经是最快查探真相的方法,她追了进去:“元娘,我陪你去。” 不必...... 崔衡玥习惯性地想拒绝,话到嘴边又改了口:“好,去换身衣服吧。” 两人换上夜行衣,悄悄地离开静兰苑。 水蓉跟在崔衡玥后面,看着她轻车熟路地避开府中的护卫和暗卫,水蓉就知道崔衡玥不止一次潜入过四房。 “在想什么?” 眼前手影晃过,水蓉回过神来,连忙解释:“没什么,没什么。” 崔衡玥没有深究,只提醒她:“府中的暗卫你见识过了,不容小觑,跟紧我,不要分心。” 水蓉神色一凛:“是。” 两人再次往前,翻越院墙进入四房。 “你往东边,我往西边,不管有没有得手,一炷香后都要在这里会合。” 崔衡玥吩咐完,与水蓉各自行动。 当年的事发生之后,四房也经历过一次大动荡,很多仆人死的死,出府的出府,原来的旧人就只剩下崔咏林和田晗身边的一两个人。 崔衡玥首先想到的是田晗身边的玉漪和陆娘子,毕竟是女子,又是后宅的人,应该比较好下手。 对付两个后宅妇人,崔衡玥自认还是能应付。 凭着记忆,崔衡玥悄悄地摸至田晗的房间,她先是躲在窗户底下倾听里面的动静,确认里面的人睡熟之后,才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大郎......” 床上的人发出梦呓,吓得崔衡玥立马停下脚步,一动都不敢动。 她看向床,见田晗只是翻了个身,顿时松了口气。 等了一会儿,床上的人没有再发出动静,崔衡玥才悄悄地摸向外室。 如她所料,有人在值夜,而这个人正是玉漪。 陆娘子是个壮实的妇人,力气也很大,虽然不是崔衡玥的对手,但最怕发生意外,引来外面的护卫。 玉漪不一样,瘦瘦小小,年纪比田晗还要小一点,胆子也很小,说不定她还没动手,玉漪就吓晕过去了。 崔衡玥想到这里,无声地笑了。 她放轻脚步,走到玉漪身边,抬手就敲晕了玉漪。 随后,崔衡玥背起玉漪,小心翼翼地从内室的窗户翻越出去,直奔会合地点。 然而,就在她将要到达会合地点的时候,一名灰衣男子突然出现,挡住了她的去路。 “你是谁?” 崔衡玥没有回答,直接出手。 灰衣男子敏捷地躲开,绕至崔衡玥背后去抢玉漪,却被崔衡玥躲开。 两人顿时陷入激战当中。 崔衡玥不敢放下玉漪,她怕一放下玉漪,就会被灰衣男子抢走。 但背着一个人,她施展不开,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水蓉怎么还不来? 崔衡玥急得满头大汗,一分神就被灰衣男子抓住破绽,双拳袭来,崔衡玥飞了出去。 “嘭!” 玉漪狠狠地撞在树上,痛醒过来:“啊,好痛,谁压着我......” 崔衡玥回手又敲晕了她,正欲带她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那边有人,去看看。” 是白辛远的声音。 崔衡玥看向灰衣男子,却见他身手敏捷地穿过回廊,消失在拐角处。 脚步声越来越近,崔衡玥当机立断,丢下玉漪,离开了。 “元娘——” 水蓉迎面跑来。 崔衡玥来不及多说,拉起她就跑...... 第457章 藏了人 脚步声急促,人群涌进院门。 “那里有人。”跑在最前头的护卫指着不远处叫道。 众人跑过去,扶起躺在地上的人,这才发现是四夫人身边的玉漪。 “今晚是玉漪值夜。” 白辛远反应过来,连忙吩咐:“你们几个赶紧去追。” 又对剩下的护卫说:“搜索整个四房,不要放过任何地方。” “是。” 众护卫各自行动。 白辛远把玉漪带回值房,拎起一壶冷茶就往她头上浇。 “啊......谁......是你?”玉漪被人浇醒,张口就骂,但目光触及白辛远那双阴冷的眼睛时,她的怒火瞬间熄灭。 白辛远沉着脸,审问她:“是谁闯入了四夫人的房间,绑走了你?” “我不知道。” 见白辛远的眼神变得凶狠,似乎不相信她,玉漪急忙解释:“我是真的不知道谁绑走了我,我没看见他的脸,只知道我一醒来就被摔在地上,匆忙间只看见那人穿着黑衣服。” 白辛远还是不信,从火中取了一块烙铁靠近玉漪:“看来你是不准备说实话了......” 玉漪吓得脸色发白,慌忙求饶:“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一句假话,真的,请相信我。” 说着,跪下磕头,一个接一个,没一会儿额头就红了。 白辛远冷漠地看着,直到玉漪磕得头晕眼花,他才叫停。 “绑走你的是男是女?一共有几个人?” 玉漪双手撑在地上,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只有一个人,他......蒙着面,我不知道他是男子还是女子。” “那人跟你说过什么话?” “没有。” 白辛远又举着烙铁靠近她的脸:“还是不老实,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啊,你别过来,我说的都是真的,真的,我没骗你......啊......”玉漪尖叫着。 烙铁一步步靠近,眼看着就要触碰到她的脸,玉漪再也承受不住内心的恐惧,晕了过去。 还真是胆小。 白辛远放下烙铁,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护卫们来报:“没有找到人。” 去追黑衣人的护卫也空手而归。 白辛远沉思了一会儿,吩咐道:“加强防守,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及时禀报我。” “是。” ...... 水蓉跟着崔衡玥回到房间后,心还是跳得很快,靖国公府的暗卫果然不容小觑,她们刚才差点就被发现了。 “元娘,我觉得以后还是找个借口光明正大地去四房吧,这样做太危险了。” 万一被发现,她们就全完了。 崔衡玥满脸惆怅:“没用的,祖父早就严令任何人去四房,不管我找什么样的借口,都进不去。” 水蓉的神情顿时变得沮丧。 “不过,今晚也不是没有收获。” 听到这句话,水蓉双眼一亮:“你有收获?什么收获?” 她当时按照崔衡玥的吩咐去了另一个方向,因为不熟悉地形,她很小心,以致于约定时间到了,她一无所获。 崔衡玥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灰衣男子,便将她与灰衣男子交手的事告诉了水蓉:“......如今想来,那名灰衣男子应该是潜伏在四夫人的房间外面。 “他之所以等到我离开四夫人房间有一段距离了才动手,应该是不想惊动四夫人。 “而且他没有大声求助,也不敢弄出大的动静出来,只是想救玉漪,应该是怕被人发现......” 水蓉有点疑惑:“听你这样说,这人很有可能就是四房的人,那他怕被谁发现?” “额......” 崔衡玥想了想:“应该是怕白辛远发现,所以他才会在听到脚步声后就跑了。” 那人跑得比她还要快,分明就是怕被白辛远发现。 “他为何怕被白辛远发现?白辛远负责守卫四房,他对四房的情况应该是最清楚的。” 说着说着,水蓉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元娘,你说这人会不会是四爷的人? “你想啊,他故意等你离四夫人房间远一点才动手,分明就是在保护四夫人,而四房中,最在乎四夫人的就是四爷。 “况且,四爷曾经很得国公爷宠爱,以他的身份地位,身边有高人也很正常。” 身边若是没有高人相助,一个庶子怎能在吃人的国公府中平安无事? 崔衡玥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除了四爷,府中应该没人知道灰衣男子的存在。” 那灰衣男子就是崔四的杀手锏。 崔衡玥越想就越觉得崔四的城府很深,能从她同胞兄长之死中安然脱身,还能在太后盛怒之下保住性命,苟延残喘十五年,当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看来,我还是得想办法去四房。” 听见这话,水蓉顿时变了脸色:“你还想去?难道你忘记我们刚才差一点就被发现了吗?” “不,我不去。”崔衡玥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狡黠对水蓉说:“我让别人去帮我探一探。” 水蓉不解,问:“你想让谁去?” 崔衡玥神神秘秘地眨了眨眼睛:“明日你就知道了。” ...... 第二日,白辛远将昨晚发生的事告诉了叔父。 白启深觉事情蹊跷,吩咐侄儿:“你先回去,加强防守,不要声张此事,待我请示国公爷再说。” “是,那侄儿就先告退了。”白辛远离去。 白启没有停留,进入书房向崔权禀报此事。 这一日下衙后,崔咏轩累得瘫在榻上,一动不动。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眨眼间就进了书房。 “三爷,我刚才在书房外面发现了一封信,是给您的。”鸣达将书信高高举起。 崔咏轩依旧躺着,连眼睛都没睁开:“什么书信?我稍后再看,你出去。” “三爷,您看看。” 在鸣达再三的催促下,崔咏轩不乐意地睁开眼睛,嘴里骂骂咧咧道:“臭小子,你是不是皮痒......” 目光触及书信上的红色,崔咏轩吓了一跳,连连往里退:“这......这是......什么?” “书信。”鸣达如实回答。 “不是,我是问那书信上为何有红色的东西?那红色的是什么?” 鸣达早已检查过,此时回答起来很从容:“哦,那是血。” 血? 崔咏轩脸色煞白,连连挥手:“这等腌臜东西拿来给我干什么?还不快丢掉?” 鸣达有点无语:“三爷,上面写着让您亲启,您不打开看看吗?” “不看。” 崔咏轩一副嫌弃的模样,又命令鸣达:“赶紧丢掉,不,烧掉。” “......是。”鸣达领命而去。 第458章 冲动 “等等——” 鸣达走到门口,一只脚要迈过门槛时,崔咏轩叫住了他。 “把信留下。” 鸣达转身回去,将书信放在崔咏轩手边的案上。 “你先退下吧。”崔咏轩吩咐道。 鸣达道声是后,离开了书房,但他并未走远,而是守在门外,禁止任何人靠近书房。 崔咏轩盯着那染血的书信看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掏出帕子将手包裹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拆开书信。 他逐一阅览,看到后面,脸色越来越难看。 “嘭!” 崔咏轩气得拆了帕子,拿起书信就往外冲。 “三爷,您去哪里?”鸣达看见崔咏轩怒气冲冲地出来,连忙问道。 但崔咏轩正在盛怒之时,压根儿就没听见他的话,或许听见了也不想搭理他。 鸣达慌忙关上书房的门,去追崔咏轩:“三爷,你等等我......” “三爷——” 魏姜迎面走来,唤了一声,崔咏轩却没有理睬他,径直往前冲。 目光瞥至崔咏轩的手,魏姜心生疑惑,抓住后面的鸣达就问:“三爷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鸣达挣脱魏姜的手,继续追人。 魏姜紧随其后,又问:“三爷手里拿着什么?” “一封信。” “谁写的?” “不知道。” “里面写了什么?” “不知道。” 魏姜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榆木脑袋,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别骂了,快看三爷......” 魏姜抬头一看,崔咏轩已经快到四房地界,他拔腿就跑。 “三爷,那是四房,不能进。” 魏姜及时拉住崔咏轩,却遭到了崔咏轩的训斥:“放肆!” 崔咏轩挣脱魏姜的钳制,却被鸣达挡住了去路。 “三爷,没有国公爷和老夫人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许踏足四房。” “滚开!”崔咏轩狠狠地瞪着他。 迫于威压,鸣达松开了手。 崔咏轩朝着院门冲去,却被守门的护卫拦住。 “三爷,请留步,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护卫一边阻拦崔咏轩,一边在背后打手势,示意同伴去报信。 崔咏轩抬起下巴,神态倨傲:“我奉了老夫人的命令,还不给我让开?” 护卫没动:“还请三爷出示信物。” “......” 崔咏轩有点懵,万万没想到,进出四房还要信物? 他不甘心就此回去,梗着脖子道:“老夫人忘记给我信物了,只叫我来四房问几句话,你们快让开。” 护卫无动于衷:“那请三爷稍候,属下先去请示老夫人。” “好,你去吧。”崔咏轩让开道路。 护卫愣了一下,他以为三爷没有信物,是在撒谎,但看情形应该不是。 于是,护卫往后瞟了眼,越过崔咏轩,往福海院行去。 “蠢货!” 崔咏轩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抬脚就往院门冲去。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被堵住了。 白辛远满脸笑容地行礼:“三爷,您这是要干什么?” 去报信的护卫脚步一顿,转身看过来,见白辛远冲他使了个眼色,他又继续前往福海院。 魏姜和鸣达站在一旁,小声商议:“三爷看起来要硬闯,怎么办?” 鸣达又苦恼又无奈:“咱们是三爷的人,若是不帮着三爷,咱们还能留在三房? “我看这样,我去禀报老夫人,你留下来帮三爷。” 一听这话,魏姜心里就一团火。 苦差事就留给他,自己就去邀功? 哼,没门。 魏姜淡淡道:“你没看见吗?已经有人去报信了,我们还是都留下来帮三爷吧,他们那么多人,不好对付。” 鸣达往福海院的方向看了一眼,随即答应:“好。” 那边崔咏轩见混不进去,就拿出主子的威严,命令白辛远:“我只是来问几句话,不是来闹事的,让开。” 白辛远站着没动:“还请三爷不要为难属下,请出示信物。” “你......”崔咏轩气得脸都绿了,怒道:“出了事我一力承担,让开。” 白辛远还是那句话:“还请三爷不要为难属下,请出示信物。” 闻言,崔咏轩心中怒火燃烧,不管不顾地往里冲:“我看今日谁敢拦我?” 白辛远伸手去拦,却被崔咏轩一句“不要碰我,否则我杀了你”吓得不敢往前。 眼见着崔咏轩闯进院门,白辛远立即下令:“摆阵。” 护卫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排成一堵人墙,挡住了崔咏轩的去路。 崔咏轩用力去推,却见这些护卫纹丝不动。 他气得大吼:“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魏姜和鸣达连忙跑过来,冲着白辛远大叫:“这可是三爷,还不让他们退下。” “恕难从命。”白辛远面无表情。 魏姜与鸣达暗中对视一眼,然后“用力”去推人墙。 然而,人墙没推动,自己却被震了出去,摔在地上。 崔咏轩大怒:“丢人现眼,还不赶紧想办法?” 魏姜爬起来,面露为难:“三爷,他们也是听命行事,若是国公爷知道您来了四房,定然会生气。 “依属下看,咱们还是走吧。” 他以为搬出国公爷,崔咏轩就会知难而退,谁知崔咏轩就像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是要进四房。 “今日你们若不帮我见到老四,我就把你们赶出府。”崔咏轩恶狠狠地瞪着他们。 闻言,魏姜和鸣达脸色一变,对着人墙猛然出手:“得罪了。” 两人合力推其中一人,那人抵挡不住,倒在地上,魏姜和鸣达迅速拉着崔咏轩,从缺口冲进去。 “拦住他们。” 白辛远一声令下,众护卫快速行动,将崔咏轩主仆三人团团围住。 “冲过去。”崔咏轩下令。 顿时,院中陷入了一片混乱。 “住手,你敢打三爷?” “哎哎,手往哪伸?三爷要是磕了碰了,老夫人定饶不了你。” “还敢往前?老夫人来了,你就死定了......” 在诸多顾忌下,在魏姜和鸣达的帮助下,崔咏轩拿着一把刀顺利冲出包围,来到了正院门口。 “三兄......” 崔咏林从里面走出来,将崔咏轩拦在了正院外面:“数年不见,三兄还是风采依旧。” “少废话,我问你,当年......” “三兄......” 崔咏林及时打断崔咏轩的话,笑着邀请:“你我兄弟许久未见,不如去我的书房喝杯茶,如何?” 崔咏轩猛然惊醒,环视四周,见白辛远等护卫全都看着自己,他收敛怒容,故作高冷:“前面带路。” 第459章 质问 一阵风吹过,树叶簌簌地响,听得崔咏轩心烦意燥,他加快脚步,并命令崔咏林:“走快点,我没工夫陪你耗。” 崔咏林什么都没说,默默地加快脚步。 而在他们身后,白辛远带着两名心腹不远不近地跟着。 “三兄,请进。” 崔咏林让进兄长,又吩咐身边的齐阁:“去准备热茶和糕点。” “不必了。”崔咏轩阻止齐阁后,吩咐道:“你们都出去,我有话单独跟老四说。” 崔咏林冲齐阁等人挥了挥手,待他们都退出书房后,他关上了书房的门。 “不知三兄要跟我说什么?”崔咏林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中间的空地上。 崔咏轩掏出书信,冲到崔咏林面前,狠狠地将书信砸向他:“你自己看吧。” 冷不丁被书信砸了脸,虽然不痛,却心中感到耻辱,崔咏林紧了紧拳头,最终松开手,捡起地上的书信。 目光扫过书信上的内容,崔咏林心中一紧,面上却露出愤怒的表情:“这是诬陷,三兄气势汹汹而来,该不会是相信了这些无稽之谈吧?” 无稽之谈? 崔咏轩冷嗤:“那你告诉我,大钟为何会在第二日就突染恶疾?你又为何将他匆匆送出府,还焚烧尸体?” 崔咏林很镇定,解释道:“人生无常,他突然染上恶疾,我也没有办法,总不能留他在府中,传染其他人吧? “府中那么多孩子,万一他们被传染了,该怎么办?我即便不为自己着想,总要为府中的孩子着想吧。 “何况,这件事我当时禀明了父亲,父亲也同意了我的做法。” 居然搬出了父亲,好,好得很。 崔咏轩暂时压下心中的愤怒,质问道:“好,就算你说的是真话,那大钟的家人为何会在他死后就离开了京师?” “这不是很简单吗?我那个时候自身难保,又如何能护佑他们?就是因为怕被有些人迁怒,他们才离开的。”崔咏林依旧很淡定。 崔咏轩却没有相信他的鬼话,反驳道:“他们离开京师是在你禁足之前,何况,谁会迁怒大钟的家人,为什么要迁怒他们? “若不是你让大钟做了坏事,何必担心这样的事?” 崔咏林一时哑口无言。 没想到,数年不见,老三的嘴皮子变得这么厉害,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见崔咏林迟迟不说话,崔咏轩坚定了心中的想法,他步步紧逼:“说,为何要害我的儿子?” “我没有。”崔咏林下意识地否认:“你不要冤枉我,你的儿子是你自己摔死的,不是我害死的。” 此话一出,崔咏轩顿时抓住了他的把柄:“当年母亲封锁了消息,府中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且信上也并未说我的儿子是被我摔死的,你如何得知?” “......”崔咏林语塞,心中无比懊悔。 看来,囚禁了十五年,他的反应变得迟钝了。 崔咏轩趁机审问:“从实招来,为何要害我的儿子?” “呵——” 崔咏林冷笑:“为何?三兄如此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吗?” 崔咏轩身躯一震,回想当年的情形,答案清晰地跃于脑海中。 “你......你竟为了......” 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推开,崔咏轩两兄弟齐齐看向门口。 只见崔权大步跨进来,对着崔咏轩就呵斥:“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违背我的命令?” “我......” 在父亲的威压之下,崔咏轩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儿错了,请父亲息怒。” “回去,以后不许来四房。”崔权命令道。 一听这话,崔咏轩不知哪来的勇气,抢过崔咏林手中的书信,递到父亲面前:“老四杀了我的儿子,请父亲为我做主。” “......” 崔权愣了一下,拿过书信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把书信紧紧地攥在手里,板着脸道:“你是读书人,怎能相信这等无稽之谈?” 父亲说的话居然和老四一样? 崔咏轩突然意识到父亲和四弟之间有着不同寻常的默契,这个认识让他很焦虑,又让他无比愤怒。 “您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件事?” “这是诬陷......” 不等崔权说出后面的话,崔咏轩就打断他:“老四都已经承认了。” 崔权怔住,随即看向崔咏林,却见他垂下头,一副心虚的模样。 崔权顿时明白过来,但他仍旧维护着庶子:“这件事已经过去,往后不许再提,也不许没完没了地揪着不放。” “没过去。”崔咏轩怒吼:“他抢了我的东西,这件事就没完......” 听到这里,崔咏林猛地抬起头,瞪着崔咏轩:“到底是谁抢了谁的东西?别忘了,你的儿子晚了一步。” 崔咏轩怔住。 但下一刻,崔咏轩抬起下巴,倨傲道:“你才该记住,你是庶子,无论做什么事,都得在我后面。” 闻言,崔咏林心底的不甘被挑起:“父亲当年可说了,只要......” “都给我闭嘴。” 崔权一声怒吼,崔咏林立刻跪下请罪:“父亲息怒。” 崔咏轩也被震住,跪了下去:“父亲息怒。” “跟我出来。”崔权用命令的口吻对崔咏轩说。 崔咏轩慢慢站起来,小声警告崔咏林:“你给我等着,此事我绝不会就此罢休。” 放完狠话,他才离开书房,小心翼翼地跟在父亲身后。 护卫散去,四房再度回归平静。 过了片刻,一个灰色的影子落在地上,向崔咏林禀道:“四爷,属下查过了,那封信是有人偷偷放在三爷的书房外面,被鸣达捡到交给三爷的。 “至于那送信的人,无人看见,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崔咏林握紧拳头,咬牙切齿:“看来,是有人找到了当年的漏网之鱼,不然绝不会对当年的事如此清楚。 “再去查,我要知道今日出入老三书房的所有人。” 顿了一下,崔咏林又叮嘱他:“小心行事,不要被人发现了。” “是。”灰衣男子领命而去。 夜色渐渐来临,灰衣男子悄然离开四房,在他走后,与屋顶融为一体的黑影终于挪动身体,黑夜中一双杏眼熠熠生辉,正是那崔衡玥。 她潜伏在屋顶上已经有大半天,身体早已僵硬,如今趁着灰衣男子离开,她悄然活动身体。 直到身体恢复如初,她才小心翼翼地避开护卫的视线,离开这片屋顶...... 第460章 快撤 咔嚓。 夜晚寂静时,即便是细微的声音也格外刺耳。 巡逻的护卫听到动静,手悄悄地摸向刀柄,同时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大喝:“谁在那里?出来!” 躲在柱子后面的崔衡玥一时之间进退两难。 她离开四房后稍微打探了一下,崔咏轩还在崔权的书房,并未回院子,于是,她想去崔权的书房探听一下内幕。 谁知,书房近在咫尺,她却陷入了困境。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现身的时候,柳阳突然出现,小声提醒她:“国公爷设下了圈套,前院不安全,快撤!” 话落,他从柱子后面走出去,冲巡逻的护卫喊道:“是我。” “柳副统领?” 护卫有点惊讶:“您今日不是不当值吗?怎么会在这里?” 柳阳镇定自如,神情自然:“国公爷体恤,但我不能忘记自己的职责,虽然不当值,但总放心不下,还是来看看才安心。” 护卫钦佩不已,心生惭愧。 柳阳趁机指了指身后:“这一片我已经巡过了,没有异常,你们去那边看看吧。” “是。”护卫不疑有他,转身去往另一片院子。 而崔衡玥趁着他们说话的时候,早已离去。 “元娘,你怎么就回来了?” 看见崔衡玥这么快就回了房间,水蓉着实有点意外,她以为崔衡玥定要半夜才回来。 “待会儿再说。”崔衡玥随口回了句,就进去内室换衣服。 等崔衡玥换好衣服出来,水蓉已经倒好热茶,准备好了茶点,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此行可有收获?”水蓉问。 原本,水蓉是打算和崔衡玥一起去四房蹲守消息的,但崔衡玥说白天两个人太扎眼,就没让她去。 崔衡玥没有隐瞒,将听到的都告诉了水蓉:“......只可惜府中护卫太多,我不能第一时间跟踪他们去前院,不然我会听到更多的内幕。” “你能不被他们发现,就已经很不错了。”水蓉安慰她。 接着,水蓉根据她听来的消息分析道:“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国公爷当年应该是提出了某种奖励,而这个奖励跟那一年出生的孩子有关。 “甚至......谁的孩子先出生,谁才能得到奖励。 “四爷说三爷的儿子晚了一步,应该指的是晚出生一步......” “等等——” 崔衡玥打断水蓉的话:“我都比四爷的女儿早出生,更何况我的兄长,四爷这么说,莫不是......” 四目相对,电光火闪之间,水蓉脑海中掠过一个想法:“莫不是四爷的女儿比你兄长早出生?” 崔衡玥也是这样想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四房的行为。 水蓉越往下想心里就越不安,她忍不住靠近崔衡玥,小声说道:“如此说来,国公爷定是许下了一个人人都趋之若鹜的奖励。 “所以,当年除了大房没有人怀孕之外,有孕的二夫人和三夫人、四夫人、五夫人都想早点生出孩子,好获取这个奖励。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四位夫人在同一天生产,因为她们为了得到奖励,都喝了催产药,即便未足月,也要生出孩子。” 崔衡玥摇了摇头:“不,除了她们,老夫人也参与了。” 见水蓉看过来,崔衡玥解释道:“我调查过,四位夫人生产前,老夫人曾亲自请了一位大夫为她们调养身体,并派人日日监督四位夫人喝药。 “现在想来,四位夫人同时生产应该就是老夫人动的手脚。” 闻言,水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当时,只有三夫人是最接近足月的,其他三位夫人都是早产。 “三夫人尚且身体大损,差点没挺过来,更何况其他三位夫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奖励,让人不顾生死?” 屋中沉默了一瞬。 幽幽叹息声传来,只见崔衡玥语气无奈道:“只怕是夫人们并不知晓内情,这件事应该只有老夫人和国公爷以及几位爷才知道。” 她母亲什么都不知道,那二夫人、四夫人、五夫人应该也不知道,何况她在府中这么久了,据她观察,其他三位夫人对于当年的事知之甚少,甚至根本就没有怀疑过自己早产是跟后来喝的保胎药有关。 “唉——” 水蓉跟着叹息:“当年,五夫人是最后一个生下孩子的人,早已被踢出局。 “而二夫人最先诞下麟儿,却是个死婴,没了机会。 “紧跟着,四夫人生下女儿,却因为四爷是庶出的身份,被国公爷否决,四爷气不过,在得知三夫人生下儿子后,就心生恶念,对你兄长下手,事后又杀了唯一的知情人—— 大钟。 “没想到四爷一个庶子却有这等胆量和计谋,让府中的人蒙在鼓里十五年,当真是心思深沉。” 豪门世家中,兄弟迫害的事比比皆是,崔府发生这样的事不足为奇,水蓉见得多,听得更多,虽然惊讶,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崔衡玥从小生长在云悬寺,虽然日子过得清苦,但母亲去世之前,她从未经历过生死,也并不清楚后宅中那些腌臜之事。 得知真相的那一刻,她受到了很大的震撼。 “不,还有一个人知晓真相,那就是国公爷,否则四叔不会落到今日的地步。” 一语惊醒梦中人,水蓉恍然大悟:“对哦,当年你兄长夭折,按理来说,奖励应该落到四房,但四爷的境遇并未好转,反而被囚禁至今。 “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既然国公爷知晓真相,为何不揭穿? “即便国公爷觉得事情已经发生,再追究也无益,想要维护自己的儿子,但为何又要谎称四爷的女儿在你之后出生?” 崔衡玥怔住。 难道说......崔权是为了弥补她父亲失去儿子,把奖励给她父亲,所以故意谎报了四叔女儿的生辰? 若是如此,那这个奖励是什么? 似乎在母亲生下她之后,父亲并未得到什么旷世珍宝,或者升官发财,总之她并未查到父亲当年获得什么了不得的好处。 崔衡玥想了半天都想不出来,忍不住求助水蓉:“你觉得以崔氏当年的地位,什么样的奖励会让府中几位爷不顾兄弟情面,甚至拼个你死我活?” “这......”水蓉很沮丧:“说实话,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还是想不出来。” 崔衡玥神情变得很凝重,这件事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第461章 发现 夜色渐浓,白启将崔咏轩送出前院。 无意间瞥见柳阳的身影,白启便问旁边的护卫:“柳副统领刚才一直在这里吗?” “不是,我也是刚看见柳副统领,听人说柳副统领是出来巡防的。”护卫回道。 白启思考了一瞬,遂朝着柳阳走去。 “你今日不当值,怎么不在房间里多休息一会?” 对于白启的来意,柳阳心知肚明,并没有选择掩藏自己的行踪:“近来府中事多,我想着闲来无事,就帮忙巡防,以免再出现从前的情况。” 从前闯入府中的刺客直到现在还没找到,府中的防守也是在不断加强中。 白启没有多想,说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柳阳顺从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白启又询问了一些护卫,然后才去向崔权复命:“国公爷,属下已经询问过府中的护卫,柳阳从早上起就在府中巡防,除了府中的人,没有接触过其他人。” 最后,白启下结论:“目前来说,柳阳没有可疑,给三爷送书信的人应该不是他,也不是他派去的人。” 崔权眉头紧锁:“是府中的人吗?” 白启想了想:“属下调查过,今日府中的人没有什么异常,但今日是农庄管事每月汇报的日子,有不少农庄管事出入府中。 “兴许,送信的人就藏在这些农庄管事当中。” 闻言,崔权吩咐道:“给我查,一定要找出给老三送信之人。” “是。” ...... 四房。 崔咏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后来他干脆起床,穿上衣服去往正房。 “四爷......” 玉漪提着茶壶出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崔咏林,连忙行礼。 “嘘——” 崔咏林示意她不要出声,然后往房间里看了看,又将她带到一旁,小声训斥:“我不是交代过你们,房间里至少要留两个人照顾夫人,怎么就只有你一个人? “陆娘子去哪里了?” 玉漪不敢面对崔咏林,垂着头回答:“夫人睡不着,让陆娘子去熬安神汤了。” “那你怎么出来了?”崔咏林追问。 玉漪举起手中的茶壶:“陆娘子口渴了,我去换热茶。” 闻言,崔咏林脸色一沉:“我说过,夫人房间里不能少了人,陆娘子不在,你也不在,万一出了事,你们负责得起吗?” “四爷息怒,奴知错了。”玉漪跪在地上请罪。 “下不为例,否则严惩不贷。”崔咏林语气冰冷地说完,就从玉漪手中拿走茶壶。 玉漪不敢动。 崔咏林走了几步,回头看见玉漪还跪在原地,气得他走回去低斥:“还不赶紧回房守着夫人?” “是。”玉漪连忙爬起来,脚有点麻,她却不敢耽误,强撑着回到正房。 崔四夫人在内室,因此崔咏林换了壶热茶走进房间时,崔四夫人并未看见崔咏林。 “好生照顾夫人,记住,夫人身边不能离了人。”崔咏林仔细叮嘱了一番,才走出房间。 回书房的路上,碰上熬安神汤回来的陆娘子,崔咏林又把陆娘子教训了一顿。 当着崔咏林的面,陆娘子极为恭顺地认错请罪,崔咏林一走,陆娘子就委屈地嘟囔:“四房本就人少,现在还要求我和玉漪同时守在夫人身边,那还怎么当差嘛......” 但抱怨归抱怨,四爷的命令也是担心夫人,她们还是得想办法做到。 崔咏林回到书房后没多久,灰衣男子悄然进入书房,并顺手关上房门。 “四爷,属下回来了。” 终于等到人,崔咏林有点激动,从书案后面走出来,迫不及待地问:“如何?查到了吗?” 灰衣男子恭敬回答:“说起来,三房与往日无异,并未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若非要说出什么可疑的地方来,那就是元娘曾派丫鬟去给三爷送点心,当时三爷在书房。 “属下暗中调查过,那丫鬟进了院子,但没进书房,点心是托门口的仆人送进去的。” 认真说起来,这也没什么可疑的,只不过进院子的人是崔衡玥派去的,那就有那么一点点可疑,因为崔衡玥在调查她兄长的死因。 崔咏林也想到了这一点:“崔衡玥今日都去过哪些地方?做了什么?” “跟前几日一样,除了去学堂上课之外,就一直呆在静兰苑中,没有出过院子。”灰衣男子回答。 崔咏林陷入了沉思,无意识地在房中走来走去。 良久之后,崔咏林的神情依然很凝重,他缓缓说道:“给老三送信的肯定是元娘的人......” 灰衣男子没有问为什么,他默默地等待着。 果然,崔咏林说出了原因:“府中沉寂了十五年,若是其他人,他们早就行动了,何至于等到现在? “只有元娘,她回府没多久,府中就闹出了这么多事,而且她对她兄长的死起了疑心,一直在调查这件事。 “所以,今日之事应该就是她搞出来的。” 灰衣男子终于开口:“四爷准备怎么做?要将这件事告知国公爷吗?” “不......”崔咏林微微摇头:“父亲虽然宽恕了我,但对我并不是很信任,我现在没有证明这件事是元娘做的证据,就算我跟他说了,他也不会相信。” “那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让我想想。” 崔咏林回到书案后面坐下,想了好一会儿,终于打定了主意:“如果这件事是元娘做的,那昨晚掳走玉漪的人必定是她,或者是她的人。 “这样,你去试探一下......” 灰衣男子听完吩咐,当即离开书房。 一个时辰后,灰衣男子出现在静兰苑,他悄悄地打开窗户,翻越进去,朝着床上的人走去。 寒光闪闪,灰衣男子举着匕首猛地刺向床上的人。 没想到,床上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同时抓住了灰衣男子拿匕首的手,用力一扭,夺下了匕首。 这时,房门打开,一群人提着灯笼涌进来,房间里瞬间变得明亮。 灰衣男子猝不及防,看见带头闯进来的人是崔衡玥,脸色大变,回头看向夺走他匕首的人,这才发现刚才躺在床上的人是崔衡玥的丫鬟——水蓉。 原来是楚王府的人,难怪功夫不弱。 他又看向崔衡玥,只见崔衡玥嘴角扬起,带着几分得意,她问:“你是谁?” 第462章 轻敌 他是谁? 时间太久,他自己都快忘记了。 灰衣男子冷笑:“你以为几个小娘子就能抓住我吗?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那加上我们几个又如何?” 突然响起的男声令灰衣男子脸色大变。 只见崔衡玥冲灰衣男子轻蔑地笑了一下,随后退至一旁,对进来的白启说道:“白统领,我没骗你吧,真的有人要杀我。” 白启恭维了一句“元娘果然敏锐”,就朝着灰衣男子走去。 他停在距离灰衣男子一丈远的地方,目光如刀:“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束手就擒,我就饶你一命。” 灰衣男子扫视了一圈,屋中除了崔衡玥和她的丫鬟,还有白启和柳阳,以及五名护卫。 看他们有备而来的模样,外面应该还有不少的护卫。 若是硬闯,他绝无胜算。 但要他就此投降,他不甘心,他也不能投降。 不过短短数息工夫,灰衣男子就做出了抉择,他迅速后移,想要抓住水蓉威胁崔衡玥,却没想到水蓉早有提防,躲开了他的攻击。 灰衣男子再次进攻。 这时,白启和柳阳同时出手,一人去阻止灰衣男子,一人去救水蓉。 眼看着盘算落空,灰衣男子当机立断,举手投降:“不打了,我认输。” 柳阳迅速上前,用绳子绑住灰衣男子的双手。 “元娘,人已经抓住,我们就先告退了。”白启准备离开。 “等等——” 崔衡玥叫住他,走到灰衣男子面前,一把扯掉了他的面巾。 粗狂的面容,眼睛狭长,嘴唇单薄,长得并不怎么样,但额头上皱纹很深,看着似有五十余岁。 年纪大,身手却很敏捷。 “你们认识他吗?”崔衡玥问白启等人。 白启摇了摇头。 柳阳态度恭敬:“不认识。” 崔衡玥又看向其他人。 屋中的人皆摇头。 于是,崔衡玥又问那灰衣男子:“你是谁?为何要杀我?谁派你来的。” 灰衣男子无声冷笑,并未搭理她。 见状,白启再次开口:“时候不早了,元娘还是早点歇息吧,等审问结果出来,属下会来禀报。” 崔衡玥挥了一下手,懒得再开口。 白启带着人退出房间。 就在他们放松警惕往外走的时候,灰衣男子突然撞开身边的护卫,旋身一脚踢向崔衡玥。 “元娘,小心!” “啊——” 众人猝不及防,来不及去救崔衡玥,而崔衡玥看见灰衣男子的动作,下意识地往旁边躲避。 但她慢了一步,肩膀被灰衣男子踢中,摔了出去。 灰衣男子得手后并未罢休,又抬脚踢向崔衡玥。 这一次,崔衡玥快速爬起来,正面迎击灰衣男子。 两人打成了一团,但只交手三招,灰衣男子就被白启打晕了过去。 “元娘,你没事吧?” 白启制服灰衣男子后,就跑到崔衡玥身边询问她的伤势。 崔衡玥低声呼痛,咬牙切齿道:“这人究竟是谁,武功竟如此厉害?” 屋中瞬间安静。 白启站起来:“我去请府医......” “不必了。”崔衡玥阻止他:“我这有伤药,水蓉和水芙也通医理,让她们给我看看就行了。 “这么晚了,就不要兴师动众了。” 见她坚持,白启不再相劝,遂带着人离去。 他们一走,橘红就问:“元娘,你怎么知道今晚会有人来杀你?” “其实我也不知道。” 崔衡玥揉了揉肩膀,坐在椅子上:“这几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总感觉有人盯着我,我心里害怕,就跟白统领说了。 “我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出意外,但做好准备总是没错,就让水蓉假扮我睡在这里,让白统领多派些人保护我。 “没想到,白统领亲自来了,还真是让人感动。” 陈婆子趁机插嘴:“白统领能亲自来,就说明国公爷很看重元娘,这是元娘你的福气啊。” “是啊,祖父很疼我,我心里很感激。”崔衡玥当着众人的面感恩了一番,就将她们打发了出去:“时候不早了,都回去睡吧,水芙和水蓉留下给我上药。” “是。” 众人告退。 当屋中只有她们三人,水芙看向崔衡玥的肩膀:“元娘,你的伤没事吧?” 崔衡玥一改刚才受伤痛苦的模样,动了动肩膀:“不过被踢了一脚,不碍事。” 见她没事,水芙露出笑容:“元娘你果然料事如神,知道四爷会派人来试探,早早地就让我和水蓉做好了准备。” 水芙如今是越来越佩服崔衡玥,言行举止间也不由地将崔衡玥当成自己的主子。 崔衡玥笑了笑。 “虽然伤得不重,但还是不能大意。”水蓉拿了一瓶伤药过来,示意崔衡玥坐好。 她帮崔衡玥拉下衣服,一边帮崔衡玥上药,一边问道:“元娘,你为何让我假扮成你睡觉?即便床上没有人,他已经进来,照样跑不掉。” 水芙看过来,她也不明白这一点。 崔衡玥嘴角上扬,缓缓说道:“四爷派人来试探,是为了确认送信之人到底是不是我。 “如果床上没有人,我们又没有与他交手,他什么都确认不了,四爷就不会打消疑虑。 “所以,水蓉假扮我与他交手,他自然就会明白水蓉不是那晚掳走玉漪的人,因为那晚他与掳走玉漪的人交过手,清楚对方的武功路数。” 灰衣男子一看就是个高手,通常高手与人过招,会留意对方的武功路数。 水芙恍然大悟:“所以,他刚才冲你出手,是在试探你的功夫?” 崔衡玥点了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 “可是,我刚才没有出手啊。”水芙又疑惑起来:“四爷这么厉害,他肯定知道我和水蓉都是会武功,他的人试探了水蓉和你,但没有试探我。 “这么说来,四爷还是会怀疑你。” 毕竟,她现在就是崔衡玥的人。 崔衡玥浅浅一笑:“不会,他知道你的武功没那么高,不是他的对手。” 一听崔衡玥取笑她武功弱,水芙顿时就不高兴了,不满道:“元娘,你别忘了,最初你是打不过我的。” “但是没过多久,你打不过我了。”崔衡玥提醒她。 “你......”水芙气得脸都绿了,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就跑了。 水蓉笑道:“那丫头爱面子,你这样说她,她肯定会生气很久。” “无妨。”崔衡玥不甚在意,又问她:“我父亲那边,都安排好了吗?” 水蓉:“你放心,都安排好了。” 第463章 故人 静兰苑的风波并没有殃及全府,这一夜很平静。 翌日,崔权从宫中回来,白启跟着他进入书房,向他禀报昨晚发生的事。 崔权有点生气:“昨晚发生的事,你怎么拖到现在才向我禀报?” “国公爷息怒。” 白启先请罪,而后解释道:“昨日太晚了,您今日一早又要参加朝会,属下不敢打扰您休息。 “而且,属下想先审问那刺客,等到结果出来再禀报您......” 崔权怒气稍减:“审问结果如何?他可招了?” “......没有。”白启的脸色很难看,这是他第一次撬不开一个人的嘴:“这人是个硬骨头,无论我怎么用刑,他都不肯开口,还说......” 见他吞吞吐吐,崔权不耐烦道:“他说什么?” 白启伏下身体,以额贴地:“他说想见国公爷。” 崔权错愕,一个刺杀他孙女的人居然还敢见他? 如此大胆的刺客,倒是第一次见。 崔权被挑起了兴趣,吩咐道:“去把他带过来。” 于是,白启亲自将人押到了书房,并和柳阳一左一右保护崔权,而其他护卫就守在门外,只要屋里的人一喊,他们就冲进来。 跪在地上的灰衣男子被绑住了手脚,头发散乱,盖住了半边脸,身上都是鞭痕,伤口的血还在往外流,看起来十分恐怖。 崔权高坐在椅子上,威严发问:“你是谁?为何要杀我孙女?是谁派你来的?” “呵——” 屋中响起一声轻笑,只见那灰衣男子缓缓抬起头,看着崔权:“国公爷不认识我了吗?” 虽有头发遮挡了半边脸,但崔权看见另外半边脸,顿时变了脸色:“你......你不是......” “我没死。”灰衣男子回答了他未说出的问题。 岂知,崔权听见这话,脸色一沉:“既然没死,为何回来?你刺杀我孙女,是为了报复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为了保护林儿。” “那你为何要杀我孙女?” “我......” 灰衣男子正要说出口,看见白启和柳阳后,顿时改了口:“国公爷当真要这样跟我叙旧吗?” 他动了动被绑住的双手,示意崔权看过来。 崔权看了一眼他的手,又看向柳阳:“你们去外面守着,让外面的人退下吧。” 白启不放心,小声提醒崔权:“国公爷,他武功很高。” “无妨,退下吧。”崔权一脸淡定。 见状,白启和柳阳走到门外,将外面的护卫都打发走,然后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 柳阳面无表情地站着,身体笔直,看似认真守门,实则竖着耳朵认真偷听里面的谈话。 一炷香后,房门打开,白启和柳阳同时看向里面,却见出来的是灰衣男子,他们惊愕不已。 柳阳下意识地出手,欲抓人,房里却传出崔权的声音。 “让他走。” 柳阳愣了一下,随即退到一旁。 “他不能走。” 这时,崔咏轩出现,冲白启和柳阳下命令:“抓住他。” 柳阳和白启没有动,目光看向房内。 “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我的命令吗?” 见他们迟迟不动作,崔咏轩气得脸色铁青,瞪了他们一眼,自己动手抓人。 然而他一介文弱读书人哪是灰衣男子的对手,灰衣男子即便身上有伤,一出手就擒住了崔咏轩。 “啊......痛痛痛,快放开我......”崔咏轩痛得龇牙咧嘴,转而又骂白启和柳阳:“你们两个狗东西,还不快来救我?” 两人正欲动作,崔权从书房里走出来:“放开他。” 闻言,灰衣男子松开手,冲崔权说了一声“告辞”,就大步往前走。 崔咏轩见他要走,一把抓住他:“不许走。” 又对崔权说:“父亲,他刺杀元娘,您怎能就这么放他离开?最不济也要送他去京兆府。” 一听要送他去见官,灰衣男子脸色顿变,用力一扭,就从崔咏轩手中挣脱出来。 见状,崔咏轩又扑上去,死死地抓住灰衣男子不放:“你是谁?为何要杀我女儿?” “放手。”灰衣男子目光凶狠,似要吃人。 崔咏轩下意识地抖了一下,脚步往后退,但下一刻,他缩回脚步,死死地拽着灰衣男子,勇敢对视:“不放。” 灰衣男子抬起手,以掌为刀,朝着崔咏轩劈下去。 “罗五!”情急之下,崔权大喝。 被唤做“罗五”的灰衣男子身体一僵,手掌顿在半空中。 白启和柳阳早在罗五动手之时就已经开始行动,但柳阳听见崔权叫的名字时愣了一下,让白启抢先擒住了罗五。 柳阳不动声色地上前帮忙。 “父亲——” 崔咏轩赶紧跑到崔权身边,惊魂未定:“父亲,您看见了吧,他不仅要杀您的孙女,如今还当着你的面杀你的儿子,您不能放过他。” 说完,又冲罗五嗤道:“我告诉你,你完了,还不从实招来,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这一番动静引来了不少护卫侧目,崔权脸黑得跟墨水似的,命令道:“老三,你给我进来。” “是。” 崔咏轩拽着罗五进了书房。 柳阳不敢进,小声请示白启:“我们要进去吗?” 想到罗五刚才凶狠的眼神,白启心一横:“进。” 崔权一转身,就看见该进来的和不该进来的都站在书房中,气得脸色更黑了。 “白启,柳阳,你们把罗五带下去。” 崔权一声令下,白启和柳阳迅速抓住罗五,准备往外拖。 崔咏轩挡住他们的去路,指着任由摆布的罗五说:“他不许走,我还有话要问他。” 面对无理取闹的儿子,崔权既不想闹出太大的动静,又不想儿子和罗五起冲突,于是又命令白启和柳阳:“先把罗五关押起来,听候处置。” 唯恐儿子反对,崔权抢先开口:“你想知道什么,我来告诉你。” “你都知道了?”崔咏轩有点惊讶,愣了一下。 趁着儿子愣神之际,崔咏轩连忙冲白启使眼色。 于是,白启和柳阳趁机带走了罗五,出门之时还贴心地将门关上。 柳阳小声问:“统领,把他关在哪里?” 白启想了想:“先关在西厢房吧。” 西厢房比之前审问刺客的房间要宽敞干净很多,看国公爷的态度,应该是不准备追究罗五杀人未遂的罪责,想必将罗五安排在西厢房,国公爷会比较满意。 如此想着,白启和柳阳亲自“扶着”罗五去了西厢房。 第464章 搅浑 从前院书房出来的时候,崔咏轩脸上的怒气已经消失不见。 白启并未觉得奇怪,因为三爷每次感到愤怒的时候,国公爷总能轻而易举地化解三爷的怒气。 这一次,也不例外。 不过,这一次崔咏轩从前院出来后不久,就碰上了自己的长女。 “父亲,您怎么在这里?” 崔衡玥一边行礼一边问,问完了也不等崔咏轩回答,就叫道:“哦,我知道了,父亲定是来给我做主的。” “做主?”崔咏轩愣了一下。 崔衡玥假装没有看出他的疑惑,自顾自地说:“昨晚有人潜入静兰苑杀我,幸好白统领和柳副统领早有准备,一举擒获了刺客,否则我今日就见不到父亲了。” 说着,她露出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又问:“父亲,您刚才去见了祖父吧?祖父可有说那名刺客招供了吗? “他是谁?是不是受人指使?” 崔咏轩突然犹豫起来:“我......你祖父......” 见他吞吞吐吐,崔衡玥很着急,催促道:“父亲,您快告诉我啊,到底是谁要杀我?他是冲着我来的,还是冲着您来的?” 崔咏轩神情一僵。 他怎么没想到,这件事是冲着他来的? 崔衡玥脸色一沉:“看父亲如此模样,定是那刺客没有招供,既然白统领没有办法,那还是送去京兆府吧。 “以京兆府尹的能力,一定能让那刺客开口。” 说完,就要去前院书房。 崔咏轩情急之下,连忙拉住她:“不能送官府。” “为什么?”崔衡玥顺势问道。 “这......”崔咏轩一时之间想不到理由,神色有点难看。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崔衡玥脸色铁青:“祖父该不会是已经放了那刺客吧?” 顿了一下,她似有所悟:“难怪这么久了,祖父都没有派人跟我交代昨晚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崔咏轩没有说话。 但沉默即是默认,崔衡玥明白过来,揪着崔咏轩的袖子问:“那刺客要杀我,祖父即便不喜欢我,看在父亲的面上,看在崔氏的声誉上,也该把那刺客关起来,狠狠地拷打审问一番。 “就算那刺客不招,那也应该杀了他,为何会放了他? “难道说......” 崔衡玥神情惊愕,说出心中大胆的猜测:“难道说,那刺客是祖父派来的......” “休要胡说,你祖父怎么会杀你,你可是他的嫡亲孙女。”崔咏轩呵斥。 “那这么说,就是父亲不愿意告诉我咯。”崔衡玥垂下头,声音哽咽:“也对,我母亲去世了,没人庇护我,自然比不得四娘,能得到父母无上的宠爱。” 闻言,崔咏轩心生愧疚,柔声安慰她:“你不要胡思乱想,你和四娘都是我的女儿,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的。” 呵,还真是个好父亲! 崔衡玥心中不屑,顺着他的话说:“那就请父亲告诉我,祖父为何会放了杀我的刺客?” “这......” 他不能说。 崔咏轩又陷入了沉默。 崔衡玥很生气:“父亲如此为难,莫非指使刺客的人跟祖父的关系很不一般? “祖父为了袒护此人,可以为其掩饰杀孙女的罪行,让父亲您成为一个连女儿都保护不了的窝囊废吗? “还是说在父亲心中,指使刺客杀您女儿的人比您这个嫡子更重要?” 崔咏轩的脸倏地变白,尽管他不想承认,但女儿的话似乎很有道理。 在父亲心中,他好像一直都没什么分量...... 崔衡玥将他的变化看在眼里,假装失望地垂下头,叹道:“祖母一向疼爱父亲,若是她知道父亲受此委屈,心中该有多难过。 “唉......我受委屈不要紧,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祖母知道,否则她肯定会很生气。” 话落,崔衡玥神情绝望地转身,独留下一抹怅然委屈的背影。 崔咏轩僵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女儿越走越远的背影,耳边不断地挥向女儿刚才说的话。 是啊,他是嫡子,凭什么让他受委屈?又凭什么让她的嫡女担惊受怕? 不行!绝对不行! 崔咏轩眸中的火苗越来越旺盛,他回头看了眼父亲的书房,随即前往福海院。 在他离开之后,崔衡玥从树后面走出来,望着福海院的方向若有所思。 突然,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元娘——” 她回过头,看见柳阳极快地闪到树后面,压低声音对她说:“昨晚刺杀你的人叫罗五,这是出自国公爷之口。 “国公爷和罗五似乎是旧相识,交情非同一般,他们说话的时候支开了我和白启,所以我没听到他们说什么。 “但他们谈话之后,国公爷就放了罗五,若不是三爷来闹了一场,罗五此时已经出府了。 “不过,国公爷单独跟三爷谈了话,之后三爷没有再闹,对罗五刺杀你一事也只字未提。” 崔四身边果然藏着非同寻常的人,居然能让崔权不再追究。 崔衡玥深感此事处理起来很棘手,幸好她看出了一点名堂,用言语刺激崔咏轩去找老夫人。 有老夫人出手,她一定能查到更多的内幕。 “你可认识那个罗五?” 柳阳:“不认识,而且白启也不认识。” 想了想,柳阳又说:“罗五应该没来过府中,不然我和白启不可能不认识。” “不,他一直藏在府中,就在四房。”崔衡玥纠正他。 柳阳惊愕:“这......” 这怎么可能? 见他不相信,崔衡玥对他说:“我去过四房,与他交过手,而且他对府中地形很熟悉,应该不是最近才出现。 “很有可能,他已经在四房潜伏多年,而且在暗中为四叔做了不少事。” 听了这番话,柳阳更加惊愕:“他是四爷的人?” 琢磨了一下崔衡玥的话,柳阳露出惊恐的表情:“你的意思是,在背后操控这一切的人是四爷?” 一个庶子,居然有这么大的本事? “当然不是。” 崔衡玥语气淡淡:“四叔固然心机深沉,但要瞒住府中所有人,尤其是老夫人,他一个庶子是做不到的。” 柳阳恍然大悟:“还有国公爷。” 有国公爷做靠山,难怪能瞒下当年的真相,还能在四房藏人......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崔衡玥迅速闪至树后,吩咐柳阳:“想办法从罗五嘴里探点消息出来。 “还有,老夫人稍后会去找国公爷,你去打探一下国公爷和老夫人的谈话内容......” 第465章 念念不忘 崔衡玥刚回到静兰苑的时候,水芙匆匆来禀报:“元娘,福海院有动静了。” 水蓉眉梢微挑:“老夫人去找国公爷了?” 水芙“嗯”了一声,绘声绘色地说起来:“你们没瞧见,老夫人虽然只带了杜娘子一个人,但气势汹汹的,一看就是去算账的。 “我琢磨着,老夫人和国公爷肯定会大吵......” 崔衡玥静静地听她说完后,问:“三爷呢?” “啊......哦,三爷回去了,没跟在老夫人身边。”水芙回道。 他刚从崔权的书房出来,又答应不追究,现在出尔反尔,自然不敢去见崔权。 崔衡玥撇了撇嘴,顺手拿起一旁的书就看了起来。 水芙见状,冲水蓉使了个眼色后,悄悄地退出房间。 站在院子里的橘红瞧见这一幕,偷偷地跟上了水芙。 谁知,走着走着就不见了水芙的影子,橘红急得到处寻找:“奇怪,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了?” 在她背后不远处,水芙从树上跳下来,嘴角含着轻蔑的笑:“一个小丫头还想跟踪我?真是不自量力。” 话落,转身消失在园子里。 ...... “国公爷......”白启还没禀报,就被人打断了话。 崔老夫人自门外进入,沉着脸吩咐:“你们都退下。” 白启一脸为难地看向崔权,见他点头,连忙领着屋内的人都退出去,关上房门,亲自守在门外。 不远处的柳阳看见这一幕,不动声色地离开,悄悄地绕至书房后面。 “罗五呢?” 崔老夫人紧紧地盯着崔权,眸中蕴藏着怒火。 被人打扰本身就很不舒服,此时看见妻子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心情更加烦躁,崔权脸色一沉:“老三跟你说的?” 不等妻子回答,崔权嗤笑:“也是,老三除了向你告状,没什么其他本事。” 崔老夫人最听不得有人贬低她的幼子,即便这人是她的夫君。 听见崔权毫不留情地羞辱幼子,崔老夫人心中的怒火顿时喷发出来:“老三是你嫡亲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你想他乖乖听你的话,这样我就不知道你干的勾当了,是吧? “呵呵,可惜啊,老三是个好孩子,岂能让你如此侮辱我们母子?” 越听越不像话,崔权怒而往前:“我侮辱你们母子?你想清楚了再说,我什么时候侮辱你们母子了?” 还敢抵赖? 崔老夫人气不打一处来:“那罗五呢?他现在人在哪里?” 崔权面不改色:“走了。” “走了?”崔老夫人脸色铁青,语气越发不善:“他刺杀我儿的嫡长女,害我儿担惊受怕,你不杀他,不抓他,居然放他离开? “你如此行为,还配做父亲、做祖父吗?” 面对妻子的质问,崔权无动于衷:“配不配我说了算。” “你......” 崔老夫人气得手指颤抖,她用力握紧双手,努力压下内心的怒火,语气看似冷静:“罗五做出这样的事,你还留着他,是为了那个贱人吧。 “人都死了,你还念念不忘,如今她兄弟犯下大罪,你还要护着。 “我告诉你,从前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这次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把罗五交出来,否则......” 崔权双眼一眯,死死地瞅着她:“否则如何?” 四目相对时,崔老夫人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战栗,目光微移,不敢与崔权对视。 不知想到什么,崔老夫人又将视线移回去,勇敢地迎上崔权的目光:“罗五出现在崔府,一定是为了老四。 “你若不把罗五交给我处置,我就去找老四......” 还没等她说完,崔权就呵斥:“你不许去四房。” 听见这话,崔老夫人心里嫉妒得发狂,但面上仍然保持着冷静:“那就把罗五交给我。” “......” 崔权噤了声,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见状,崔老夫人转身就走。 “吱呀”一声,崔老夫人打开了房门,脚步正要迈出去,就听见背后传来崔权的声音:“等等——” 紧接着,崔权吩咐道:“白启,去把罗五带过来。” 白启看向房内,见崔权冲自己使了个眼色,不动声色地答应:“是,属下这就去。” “不必麻烦了,我亲自去。” 崔老夫人将白启的迟钝看在眼里,心里清楚崔权在打什么鬼主意,对白启下令:“前面带路。” 白启脸色微变,却不得不遵令行事。 来到关押罗五的院子,白启不动声色地冲门口守卫使眼色。 守卫一时没看明白,张口欲问,就见白启向他投去凌厉的目光,他顿时闭上嘴巴。 白启悄悄地将手放在腹前,做了个手势,又示意他们看后面。 望见后面的崔老夫人,守卫终于明白过来,冲白启眨了眨眼睛,以示明白。 “把门打开。”白启一副威严的模样,吩咐守卫。 又护着崔老夫人往旁边退:“老夫人,罗五武功高强,以免发生不测,您还是在这里等等,我去提人。” “慢着。” 崔老夫人虽然听从白启的话退到一旁,但她阻止了白启去提人,她大声喊道:“来人啊。” 听见这声吩咐,郭劲带着护卫从院外冲进来,来到崔老夫人身边,态度恭敬:“老夫人有何吩咐?” “把里面的人给我带走。” 崔老夫人一声令下,郭劲带着护卫冲进房间。 然而下一刻,房间里飞出两个人,正是郭劲带进去的护卫。 崔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喊人,就见郭劲从里面飞出来,重重地摔在院子里。 紧接着,罗五拍着手从房里走出来,嘴角含着鄙夷的笑,目光直视崔老夫人。 “果然是你!” 看见罗五那张脸,崔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来人啊,给我抓住他。” 周围的护卫立刻冲了上去。 柳阳正要上前,白启一把拉住他,用眼神示意他不要去抓人。 阻止了柳阳,白启大声吩咐身边的护卫:“去多叫些人来,一定要抓住他,切勿让他伤了老夫人。” 吩咐完之后,拉着柳阳护在崔老夫人左右,并对崔老夫人说:“老夫人,此地危险,我们还是回福海院吧,这里就交给护卫。” 崔老夫人看了看白启,又看了看柳阳,最后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护卫,见他们尽职尽责地抓捕罗五,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走吧。” 第466章 突然行动 柳阳一开始的时候不明白白启如此行为的意图,但当他看见崔老夫人对白启露出防备的眼神时,他突然间就明白了。 国公爷想放了罗五,但被三爷搅和之后,只能把罗五关押起来。 如今崔老夫人想要带走罗五,国公爷明面上不能阻止,暗地里命令白启阻止崔老夫人,而崔老夫人看出了国公爷的意图,所以一直防备着白启。 白启命令护卫去抓罗五,自己不行动,就是为了让崔老夫人放心。 柳阳明白过来后,表面上尽职尽责地保护崔老夫人,暗中却在观察。 他发现白启虽然下了命令,但来支援的护卫并不是府中精锐,且来的护卫表面上看似在抓人,实则在帮助罗五往外突围。 这些人做得隐秘,崔老夫人以及她的人并未发现。 “快追,别让他跑了。” 眼睁睁地看着罗五突出重围,从院子里跑了出去,崔老夫人气急败坏地下命令。 郭劲顾不了身上的伤痛,爬起来就去追人。 “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后面的护卫紧追不舍。 前面闻讯赶来的护卫牟足了劲想在崔老夫人跟前好好表现,却被周围的同伴告知:“国公爷有令,放他走,但不要让老夫人瞧出来。” 众人得令,装模作样地阻挡罗五,但都没拦住人。 罗五一鼓作气,直接冲出了靖国公府的侧门。 在他后面,靖国公府的护卫紧追不舍,嘴里大叫着:“小贼,别跑。” 一看柳阳护在崔老夫人身边,毫无动静,姚十三放下手中刷毛的工具,准备去抓罗五。 “不能去。” 听见这话,姚十三侧头一看,见是水芙,便问道:“元娘不是要抓罗五吗?怎么不去追?” 这会儿要是不追,就再也追不上了。 水芙没有详细解释,只撂下一句“不要暴露身份”,就匆匆离去。 这时,二房马夫匆匆经过,见姚十三呆愣站着,忙喊道:“府中有刺客,抓住重重有赏,你还愣着干什么? “快随我们去追啊。” 姚十三露出又害怕又兴奋的表情,跟上了抓刺客的队伍。 虽然有很多护卫去追罗五,但是崔老夫人的脸色很难看。 “老夫人,以靖国公府的实力,即便罗五武功高强,我们也不会抓不住他,今日府中的护卫......” 郭劲义愤填膺,说到半途又停了下来,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崔老夫人,忐忑地说出后面的话:“他们没有尽心。” 崔老夫人的脸色更加难看,她抑制不住心中怒火,朝郭劲低吼:“啰嗦,你当我蠢看不出来吗?” “奴不是这个意思。”郭劲跪下去请罪。 崔老夫人握紧拳头,咬牙吩咐:“回福海院。” 郭劲站起来,跟随在后面,内心挣扎了一阵,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夫人,您放弃了吗?” “当然不。” “那为何......”不让他带人去追? 府中护卫不可靠,他们还有自己人,为何不趁早去追? 郭劲不明白,脸上尽是疑惑的表情。 在他心中,老夫人并不是个怕事的人,尽管对方是她的夫君。 “呵——” 前面发出一声冷笑,随之传来崔老夫人冰冷的声音:“他要护着那个贱人的兄弟,就让他护着。 “鱼和熊掌,焉能兼得,一个罗五而已,从来就不是我想要的。” 那什么才是她想要的? 郭劲竖着耳朵倾听,只可惜崔老夫人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 “兄弟?” 崔衡玥一边琢磨着一边将柳阳传来的纸条丢进香炉中。 罗五出自四房,老夫人又说罗五是“她”的兄弟,且老夫人对崔四恨之入骨,这个“她”应该就是崔四的母亲。 罗五是“她”的兄弟,那就是崔四的舅舅。 难怪崔权会放过罗五,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白启和柳阳跟在崔权身边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见过罗五,看来罗五此人不简单。 崔衡玥抬头看向水芙:“老夫人没再派人追了?” “是的。”水芙回答时脸上的表情很疑惑:“之前老夫人怒气冲冲的,看起来特别愤怒,没想到就这样轻易放弃了。 “郭劲回了前院,在自己房中养伤,没有任何动静。 “老夫人也是,跟平常一样,没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崔衡玥沉思了一阵:“老夫人可不是什么善类,仇人在前,她绝不会无动于衷,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老夫人很快就会行动,她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盯紧福海院,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我。” 水芙神色一凛,道声是后就立刻去安排。 果然不出崔衡玥所料,第三天崔权去上朝之后,崔老夫人命人传令,身体不适,各房今日不必请安。 然后她带着心腹悄悄地前往四房。 “老夫人?” 白辛远看见崔老夫人十分惊讶,崔老夫人很少来四房,即便要来也会提前派人来通知他们。 没想到今日天色微亮,崔老夫人就出现在四房,而且在此之前,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也没有听到任何风声。 白辛远直觉来者不善,不动声色地吩咐身边心腹:“去禀报白统领。” 随即笑着迎上前:“老夫人,您怎么来了?” “怎么,我不能来这里?”崔老夫人板着脸反问。 白辛远连忙解释:“老夫人息怒,奴不是这个意思,奴的意思是......” “行了。”崔老夫人打断他的话,命令道:“老四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这......” 白辛远下意识想拒绝,但触及崔老夫人那凌厉的眼神,顿时改了口:“是。” 他快走几步,在前面领路,并趁机对廊下的护卫使眼色。 廊下的护卫心领神会,正准备去通风报信,崔老夫人一声厉喝,他顿时就僵在原地。 “都给我站在原地,不许动,违者,杖杀。”崔老夫人厉声下令。 众人遂不敢动弹。 白辛远驻足不动,战战兢兢地请示:“老夫人......可还需要奴带路?” 废话! 崔老夫人瞪过去:“带路。” 白辛远心中的侥幸猝然消散,顺从地领着崔老夫人往书房走去。 四爷虽然常出入正房,但他已在书房睡了多年,这件事四房的守卫都清楚。 但四爷近日起得早,一起床就会去正房,这件事只有他和几个心腹知晓。 现在这个时辰,四爷恐怕已经去了正房。 白辛远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去报信的人能快一点搬来救兵...... 第467章 疯了 夫妻数十年,崔权自认对妻子十分了解,所以在今日上朝之前将心腹白启留在了府中。 “什么?” 白启听完四房守卫的禀报,一边吩咐一边往外走:“赶紧去禀报国公爷,不得有误。” 柳阳适时地出现在院子里:“统领,出什么事了?” 白启脸上慌张的神色瞬间消失,他镇定道:“无事,你去做你的事吧。” 虽然知道白启在撒谎,但柳阳并未揭穿他,只恭敬应道:“是。” 随即转身离去。 看见柳阳的举动,白启心中稍安,柳阳消失的那一刻,他拔腿就跑,甚至施展轻功抄小路前往四房。 还没到四房,就看见自己的侄子站在门口,神情焦急,他连忙跑过去:“情况如何了?” “不好......”白辛远道。 一听这话,白启就问:“老夫人在哪里?快带我去。” 白辛远立即带路,并说道:“我本来想拖延到国公爷回来,但来不及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正房院子。 “啊——” 惨叫声传来,白启叔侄如风般冲了进去。 “住手。” 屋中的人动作一滞,皆看向门口。 白启快速扫了一眼,只见陆娘子和玉漪躺在地上,双眼紧闭,脸上手指印明显。 而崔咏林跪在崔老夫人面前,在他怀中,崔四夫人紧紧地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浑身颤动,表情既愤怒又害怕,还有一丝不甘和嫌弃。 旁边的郭劲弯着腰,手中拿着杯子,正试图逼迫他们。 白启吸了一下鼻子,是酒的气味,但看屋中剑拔弩张的情势,郭劲手中的酒绝不是什么好酒。 应该是......毒酒。 白启收回视线,恭敬行礼:“属下见过老夫人。” 崔老夫人沉着脸,语气冰冷:“若无紧急事,就退下。” 白启冷汗涔涔,不知该如何开口。 四周一片宁静。 郭劲直起腰,幸灾乐祸地看着白启,他倒要看看,不可一世的白统领能想出什么好理由。 “老夫人......”白启思前想后,没想到什么好主意,直接问道:“您这是想干什么?” 崔老夫人脸色更加阴沉:“怎么,我现在做事还要向白统领禀报?” “属下不敢。” 白启慌忙跪下请罪:“老夫人息怒,属下不敢置喙您做的事,只是......” 崔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既然没有这个意思,就给我退下。” 白启没有动,硬着头皮说:“国公爷出府前曾吩咐属下,府中有任何事都要等他回来再做决定。 “四爷若是惹您生气,还请您息怒,等国公爷回来,国公爷定会狠狠地惩罚四爷,为您出口气。” 呵呵,惩罚? 怎么可能? 崔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鄙夷,淡淡道:“老四没有惹我生气,是我今日心情好,请他们夫妻小酌罢了。” 白启立刻顺着她的话说:“既是如此,那怎么能让老夫人的人亲自动手,还是我来吧。” 说着,起身去抢郭劲手中的酒杯。 郭劲一直防备着白启,看见他的动作连忙侧身躲避。 看见这一幕,崔老夫人大怒:“白启,看在你跟随国公爷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对你一再客气。 “你却得寸进尺,如今还想插手我的事,你真以为你是国公爷的人,我就不敢罚你吗?” 谷钙 白启惶恐不已:“属下不敢。” 崔老夫人的脸色稍缓,就听见白启继续说道:“属下只是职责所在,还请老夫人宽恕。” 闻言,崔老夫人脸上染上愤怒之色,命令道:“郭劲,继续,我看今日谁敢阻拦。” 话落,她死死地盯着白启,仿佛白启敢有所动作,就用眼神凌迟他。 “是。” 郭劲大声地答应,再次靠近崔咏林。 “你真不想活了吗?” 白启正想阻止,听见崔咏林的声音,又按兵不动。 郭劲不以为意,手伸向崔咏林的下巴。 崔咏林撇了一下脸,躲开了他的手,并说道:“老夫人是国公爷的妻子,她犯错,国公爷自然不会为难她。 “但是你呢?” 郭劲再次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中。 崔咏林看着他继续说道:“你只是一个奴仆,到时候国公爷无处发怒,自然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于你一人身上。 “惹怒了国公爷,下场你应该知晓吧?” 听了这番话,郭劲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立刻缩回作恶的手。 他求助地看向崔老夫人,却见崔老夫人瞪着他:“不要听他胡说八道,快动手。” 郭劲一脸挣扎。 崔老夫人气急,大吼:“郭劲,你到底是谁的人?” 这话一出,郭劲心中一横,咬咬牙,再次靠近崔咏林。 “大胆!” 情急之下,崔咏林大喝:“郭劲,你今日为虎作伥毒杀我,国公爷回来,定会杀了你。” 面对崔咏林吃人的目光,不知为何,郭劲心底竟然涌起一丝恐惧。 再怎么说,他也是靖国公府的主子,尽管是个庶子,但他这个庶子似乎很不一般。 太后和老夫人对其恨之入骨,他却还好好地活着。 仅凭这一点,就能看出他在国公爷心中的地位。 犹豫间,崔老夫人大骂“废物”,并从他手中抢过酒杯。 这个举动似乎点醒了郭劲,他诚惶诚恐地说:“岂能让老夫人亲自动手?还是奴来吧。” 话落,郭劲用力从崔咏林怀里拽出崔四夫人,又拿过崔老夫人手中的酒杯,对着崔四夫人的嘴就灌。 “放开她。” 崔咏林想去阻止郭劲,却被两名护卫死死地按住。 尽管崔四夫人咬紧牙齿,不肯张开嘴巴,但在郭劲的逼迫之下,她越来越感到无力。 崔老夫人终于向郭劲投去满意的眼神。 眼看着崔四夫人抵挡不住,白启心一横,上前抓住郭劲的手,抢走了酒杯。 他低头闻了一下杯中的酒,心中一紧,老夫人果然是要杀四爷。 “放肆!” 崔老夫人勃然大怒,正要教训白启,眼角余光扫至门口,瞥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你才放肆!” 崔权脸色阴沉,一步一步走到崔老夫人面前,指着她的鼻子就开骂:“毒杀我儿,你是疯了吗? “你别忘了,你是老四的母亲,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你这辈子就完了。” 差一步就成功了。 崔老夫人不甘心,怒道:“完了的是崔氏......” 第468章 偷听 望着近乎癫狂的妻子,崔权眸中尽是失望。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她依然没有放下。 崔权眼风凌厉,扫向一旁的郭劲:“退下。” 听见这声音,郭劲就满心惶恐,不敢怠慢,端着毒酒快速退了出去,唯恐慢一步惹怒国公爷,小命不保。 眨眼间,崔老夫人带来的人全都退出了房间。 崔权看着自己的妻子:“跟我回去。” “我不回。”崔老夫人眼神固执,不甘示弱地瞪视崔权。 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动手有失威严,崔权只好柔声对儿子说:“老四,你先和田氏出去。” 一听这话,崔老夫人伸出手指,指着崔咏林和田晗:“他们不能走。” 崔咏林并没有离开的想法,他握了握妻子的手,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话,随后对白启说:“劳烦白统领先扶我夫人出去,我有些话想对父亲母亲说。” 白启用眼神征求崔权的意见,见崔权点头同意,他才叫来婆子把田晗扶出去,又将地上受伤的人带了出去。 顺手关上房门,并下令不许任何人靠近这座院子,然后亲自守在房门外。 房间里只剩下三人。 崔咏林先是恭敬地冲崔权和崔老夫人行礼:“儿给父亲、老夫人请安。” 请安之后,崔咏林神色一转,表情严肃道:“当年我就说过,我甘愿困在这座院子里,不出去,不挑事,只要你们不来打扰我和晗儿。 “如今老夫人食言,还要杀我和晗儿,是当真想和我同归于尽吗?” 崔老夫人露出轻蔑的神情:“你少吓唬我,当年我就不该轻信你的话,不然也不会让你们父子狼狈为奸,如今朝我的儿子孙女下手。” 说得真是好听,还不是为了自己? 崔咏林心中鄙夷,面上也带了几分出来:“是不是真的,大可一试。 “今日之事,看在父亲的面上,我不想同你计较。 “只是从今往后,你若再对我和晗儿下手,就别怪我不顾情面。” 崔老夫人冷哼:“好啊,那就试试。” 她不信,一个庶子还能翻了天不成? 见妻子还是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崔权心中愤怒,朝她低吼:“京师的人日日都盯着我们,你能不能消停一下,别胡闹了?” “我胡闹?”崔老夫人只觉得委屈和生气,“他派罗五杀我孙女,辱我儿子,你不为老三做主也就罢了,还将罗五放了......” 崔权忍不住打断她:“罗五是自己跑的......” “呵呵——” 崔老夫人讥笑了两声,讽刺道:“是不是他自己跑的,你心里有数,真当我老眼昏花,看不出来吗?” 崔权心虚,没有反驳。 见状,崔老夫人继续说道:“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要不,你们把罗五交出来,让我处置。 “要不,就把田氏交给我。” “不行!”崔咏林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这个提议。 晗儿是他的妻子,他绝不能把妻子交给这个老毒妇。 至于罗五,他也不能让罗五落于他人之手。 崔老夫人脸色一沉:“那就没得商量了,你给我记住,这次有人救你,下次可就没人救你了。” 闻言,崔权黑了脸,他往前一步,将儿子护在身后,怒气冲冲道:“我说过,老四是我的儿子,田氏是我的儿媳,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对他们动手。 “你不能,太后也不能。” “你......”崔老夫人气急,怒吼:“那就把罗五交出来。” 崔权:“他跑了,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 没有一件事顺心,崔老夫人心中憋屈,怒气更盛:“我不管,你们去找到他,把他交给我,否则这件事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崔咏林从父亲身后走出来:“我们不会去找他,即便找到他,也不会把他交给你。” 居然敢违逆她? 崔老夫人彻底怒了:“那就等着瞧,看谁先死。” “好啊。” 崔权正想呵斥妻子,就听见儿子笑着回应,面上毫无惧色。 只听崔咏林笑着说:“我不过就是一个庶子,虽与妻子相伴,但我们困于这一方院子中,生不如死。 “若是能解脱,我倒要感谢老夫人。 “只不过老夫人与我们不同,你儿孙满堂,一生荣华富贵享不尽,心中牵挂甚多。 “若是我向世人披露真相,你说,你还能保住性命吗? “你的女儿呢,她又能活下去吗......” 不等他说完,崔老夫人就气急败坏地打断他:“闭嘴,给我闭嘴。” 看见崔咏林嘴角讽刺的笑,崔老夫人更加生气,但也捡回了一丝理智:“你休要吓唬我,你被困在四房这么多年,当年留下的后手恐怕早已没了。 “你就是瓮中之鳖,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吗?” 崔咏林抬起下巴,神情倨傲:“若是如此,你今日为何来这里?” 崔老夫人一时语塞。 是啊,他若真是瓮中之鳖,罗五如何能混进来,对元娘下手? 他若真的没有反抗的能力,今日为何能撑到国公爷来救他? 是她想得太简单了...... 崔权见妻子神情松动,似乎是相信了老四说的话,便趁机劝道:“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 崔老夫人不甘心就此被拿捏,凶狠地对崔咏林说:“我警告你,不要再打什么歪主意,否则我饶不了你。” 又对着崔咏林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老夫人——”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听不见。 崔权板着脸,看着自己的儿子:“我问你,真有那么一天,你真的会背叛我,背叛崔氏吗?” 崔咏林挺直腰杆,无畏无惧:“我希望我们永远走不到那一天,但若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不惧鱼死网破。” “好,好,好。” 崔权唇角微勾,连说三个“好”字,却听不出是满意还是生气。 “罗五我放了,但他现在身在何处,我也不知晓。从前的事,我不与你计较,但我要奉劝你一句。 “不要去打三房的主意,也不要去招惹你母亲,她那人生性自私,我也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 崔咏林听完后,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她不对四房下手,我自然安分守己。” 崔权勉强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自为之!” 突然,外面传来呵斥的声音:“谁在偷听?” 第469章 遮掩 听到外面的声音,崔权父子俱是一惊,随即回想刚才自己所说的话,又放下心来。 崔权走出去,见白启还站在门外,便问道:“谁人在偷听?” “回禀国公爷,那人身法敏捷,属下没看清楚,不过您放心,白辛远已经带人去追了。”白启恭敬回道。 崔权又问:“偷听者只有一人?” “是。” 若只有一人,那白辛远和那些护卫已经足够对付此人了。 崔权心中稍安,吩咐白启:“四房的防守还是太薄弱了,去挑选一些精锐,即刻防守四房,有任何风吹草动,都要禀报我。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四房,就算是老夫人,也不行。” 说最后那句话时,崔权意味深长地瞥了眼身旁的儿子。 崔咏林自然能感受到父亲的深意,这既是在保护他,也是在警告他。 四房的守卫增加了,罗五行动就会受阻,他也一样。 当然,罗五能不能回来,还不一定。 崔咏林垂下眼眸,向父亲道了一声谢,就以妻子受惊为由,告退离去。 看着儿子消失的背影,崔权又吩咐白启:“传令下去,严防死守,不许罗五踏入靖国公府半步,但不许伤其性命。” “是。”白启领命而去。 崔权准备离去,但看见四房熟悉的景色,又留了下来。 而此时的崔衡玥正在逃避白辛远等护卫的追捕,她蒙着面,身穿与瓦片同色的衣衫,飞速逃窜,尽量往能藏身的地方跑。 “有刺客——” 眼看着前方黑影东躲西藏,自己追不上,白辛远扯开嗓子喊了一声。 瞬间,周围的护卫都往这边赶来。 崔衡玥暗道不妙,仔细一听,动静非同寻常,恐怕是惊动了府中的暗卫。 看来,这次她逃不过了...... 正沮丧的时候,前面走来一群人,为首之人正是崔大夫人。 崔衡玥顾不了许多,朝着人群冲过去。 “什么人?” 见一黑衣人气势汹汹地冲过来,梧桐等人如临大敌,慌忙将崔大夫人护在中间。 “站住,你不要过来,你......” 崔衡玥拉下面巾:“大伯母,是我。” “元娘?” 众人惊讶,卸下了防备。 梧桐反应过来,瞪大了双眼:“元娘你这身打扮......你是刺客?” “不要瞎说。” 崔大夫人呵斥一句,忙将崔衡玥拉到身后,并命令梧桐:“把你的衣服给元娘换上。” 接着,她快速扫视周围一圈,然后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去那里换。” 崔衡玥愣住了。 周围可遮挡的地方并不止那一棵大树,离她们最近的假山也能遮挡,但大夫人偏偏指了稍远一点的大树。 这是为何? 还未来得及思考,崔衡玥就被梧桐拽走了。 崔大夫人又对身边的人说:“都给我听好了,元娘一直都跟我在一起,哪里都没去。 “谁若乱嚼舌头,我就让她永远都说不了话。” 众人神情一凛,恭敬应道:“奴等一定会守口如瓶,请大夫人放心。” 大树后面,崔衡玥听得感动不已,她动作飞快地脱掉外衣。 与此同时,梧桐解开衣服,正要脱下的时候,看见崔衡玥将外衣翻了一面就套在身上,顿时目瞪口呆。 原来那黑色的衣服翻一面就是元娘平日里穿的衣服,穿在身上,丝毫看不出来。 “大夫人——” 白辛远追到园子里,看见崔大夫人,连忙行礼:“府中进了刺客,可有惊扰到您?” 崔大夫人先是露出惊讶的表情:“府中进了刺客?何时发生的事?刺客在哪里?” 听到这些问题,白辛远就明白大夫人一无所知,便简单地解释了一句:“属下也不知刺客何时潜入进来,但他刚刚往这个方向跑了。 “既然大夫人没有看见,那属下就先走了。” 话落,白辛远吩咐身边的护卫:“都给我仔细搜,任何地方都不要放过。” 一边吩咐,一边就搜索起来。 白辛远的目光锁定在一旁的大树上,正要过去检查的时候,身着藕色裙衫的少女突然从树后走出来。 她高举着手中的丝帕,娇俏地笑:“大伯母,我找到你的帕子了......” 看见白辛远,她愣了一下,随即恢复端庄的模样,慢慢地走过去:“听闻白护卫一直都呆在四房,怎么出来了?还带了这么多人?” 白辛远看了看她身后的梧桐,又盯着她打量起来:“元娘一直都在这里?” “不是。” 崔大夫人忽然开口:“早膳后我邀元娘陪我消食,走着走着就走到这里来了。 “方才不小心掉了帕子,就叫元娘帮我找寻,没想到帕子掉在了树后面。” 说着,接过崔衡玥手里的帕子,又不动声色地对白辛远说:“既然府中进了刺客,此地想必不安全,还劳烦白护卫仔细搜寻,莫要让刺客逃脱了。” 又对崔衡玥说:“府中进了刺客,你一个人在静兰苑不安全,还是随我去大房吧。” 静兰苑就崔衡玥一个主子,其他的都是些丫鬟和婆子,确实不安全。 白辛远没有怀疑,还让随后赶来的护卫保护崔大夫人和崔衡玥一行人去大房。 “长姐——” 崔二娘看见崔衡玥很高兴,正要扑上去就被崔大夫人推开。 “我有话要跟元娘说,你先回房。” 崔大夫人说完这话,就拉着崔衡玥进了自己的房间。 梧桐挡在房门前,并对崔二娘说:“二娘,请回吧。” “啪”的一声,房门关上,崔二娘再也看不见房内的景象,她把梧桐拉到一旁,小声打探:“阿娘到底要跟长姐说什么,神神秘秘的。” 梧桐一脸惶恐:“奴不知,奴也不敢打探主子的事情。” 崔二娘不相信她的话,“嘁”了一声,说道:“你跟绣云是我阿娘的心腹,大房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你们不知道的?” “我是真的不知道,还请二娘莫要为难我。”梧桐恢复了平日的语气,用恳求的眼神望着她。 见梧桐不肯说,崔二娘满脸沮丧地离开了。 然而她并没有放弃,绕道准备去窗下偷听,结果被绣云抓了个正着。 “啊......你放开我......绣云,你大胆,你放开我......” 崔二娘一路大叫着被绣云拖出了院子。 第470章 帮手 外面人声鼎沸,屋内寂静无声。 到底是年纪小,崔衡玥虽然自认沉得住气,但面对崔大夫人那双似乎看破一切的眼睛,她的心还是不安起来。 终于,崔衡玥忐忑的声音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大伯母为何这样看着我?” 崔大夫人依旧盯着她不放:“你回府是另有目的吧?” 大伯母这么快就看出来了? 崔衡玥心中一紧,强装镇定道:“大伯母应该知道我和我阿娘在云悬寺过的是什么日子,我阿娘去世后,我一个人在云悬寺无依无靠,日子艰难,所以我才回府。 “我是三房的嫡长女,也是崔氏的血脉,难道大伯母认为我不该回来?” 提起云悬寺,崔大夫人冷肃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你是崔氏子孙,自然该回来,但你回来不是这个目的。” 崔大夫人停下来,想等着崔衡玥自己说出来,但崔衡玥反问道:“大伯母平日里用完早膳会留在大房处理府中庶务,今日却一反常态,为何? “菊园离四房近,大伯母从前想要菊花,只会派人前去,从不会亲自前往,今日为何出现在哪里?” 她在问话,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敢怀疑她? 崔大夫人哭笑不得,板着脸呵斥:“我在问你,你老实回答。” 呵斥完,又回答崔衡玥的问题:“早上老夫人派人去各房传话,说今日身体不适,各房不必去请安。 “我觉得不对劲,派人一打听才知道老夫人去了四房,所以前去看看。” 崔大夫人解释完,又紧紧地看着崔衡玥,那眼神分明在说“到你了”。 然而崔衡玥假装看不懂,继续说道:“方才情况紧急,大伯母却舍近求远,让我去树后换衣服,这是为何?” 崔大夫人没有犹豫,脱口而出:“国公府中不仅有明面上的护卫,还有暗卫,若是你方才去假山换衣服,一定会被暗卫发现。” “......” 崔衡玥怔住了。 虽然她早已猜到是这个原因,然而崔大夫人原本可以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但崔大夫人没有丝毫犹豫说了实话,反倒让崔衡玥自惭形秽。 她实在不敢相信崔大夫人对她如此坦诚,抱着试探的心态又问了一句:“暗卫部署应该是府中的机密,大伯母如何得知? “莫非是大伯父告诉您的?” 崔大夫人无声苦笑,随后恢复淡然神情:“多年前,我偶然发现府中还藏着暗卫,便派人多次观察试探,才得知那些暗卫的藏身之地。 “不过,自从去年府中出现刺客之后,国公爷就重新更换了守卫,好在菊园的防守没变。” 崔衡玥沉默了。 她没想到崔大夫人是真的对她毫无保留,这样的信任,她受之有愧。 “大伯母——” 崔衡玥最终还是决定据实以告:“您猜得没错,我回来是另有目的。 “我阿娘去世之前曾跟我说过我同胞兄长的事,我这次回来也是为了他。” 虽然崔老夫人当时封锁了消息,府中多数人都不知道她还有个同胞兄长的事,但事关人命,府中必然有动静,各房的主子肯定会有所耳闻。 果不其然,崔衡玥提到自己的同胞兄长时,崔大夫人并没有感到诧异。 崔衡玥继续说道:“我兄长死得不明不白,我想查清楚,为我兄长讨个公道,这也是我阿娘的遗愿。” 听了这番话,崔大夫人很是动容,一下子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这件事跟四房有关?” “嗯。” 崔衡玥点了一下头,将自己调查到的事实一五一十地告诉崔大夫人。 “什么?” 崔大夫人听了后,气得站了起来:“他杀了你兄长,如今还敢对你下手?” 越想越气,崔大夫人径直往外走:“不行,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去找国公爷说道说道......” “大伯母!” 崔衡玥急忙把崔大夫人拉了回来:“您先别着急,您听我说。” “......好,你说。”崔大夫人压制住内心的怒火,重新坐下。 崔衡玥在她身边坐下,温言细语:“祖父明知四叔派罗五去刺杀我,却还是偷偷地放走了罗五。 “而且祖母这么闹,祖父也没有改变心意,这就说明祖父对罗五很不一般,即便您现在去说,祖父也只会搪塞过去,不如按兵不动......” 安抚住崔大夫人,崔衡玥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大伯母,您为何要帮我?” 她做的事情在崔权等人眼里,那就是忤逆长辈、背叛亲族的大错,但崔大夫人问都不问就选择了帮她,这实在是令人费解。 崔大夫人接过茶杯,笑着说:“从前是因为你母亲,现在,自然是因为你,我早已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孩子。” 崔衡玥心中感动,眼睛红红的,喉咙里似有东西堵着,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哽咽着吐出几个字:“谢谢你,大伯母......” “傻孩子!” 崔大夫人轻轻地握住崔衡玥的手,柔声道:“不要怕,有我在。” 轻轻的一句话顿时给了崔衡玥无尽的力量,她将眼泪逼回去,郑重其事地问:“大伯母可知我阿娘生我那一年,祖父可有给各位叔伯什么承诺?” “承诺?” 崔大夫人露出疑惑的表情:“国公爷未曾明面说过,大爷也未曾提起过只言片语,你怎么会这么问?” 大伯母居然不知道? 难道这件事只有崔氏五兄弟知道,他们的妻子都不知情? 崔衡玥将自己的猜测说出来:“当年我阿娘生我时尚且可以说是足月,但其他几位夫人都是早产,而且她们生产前都喝了保胎药。 “所以我怀疑她们喝的保胎药有问题,其实是催产药,若不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承诺,叔伯们不会让自己的妻子承受这般痛楚。” 听了后,崔大夫人沉思了一会儿:“当年老夫人延请太医为四位夫人保胎,我还只当她重视她们肚子里的孩子,没有多想。 “如今想来,确实有点蹊跷。 “照你所说,之前她们喝的都是保胎药,你母亲生你那一日,她们喝的都是催产药,那老夫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若真是如你猜测的那样,这个承诺又是什么?为何大爷从未对我提起过,而且这么多年了,我也未曾听到任何风声?” 毕竟,当年大批家奴被遣散,还有一些家奴莫名其妙地病逝,三房当日还死了一个孩子,之后各房也没什么喜事,怎么看都不像元娘猜的那样,存在着某种承诺。 崔大夫人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崔衡玥想多了:“阿衡,你是不是想太多? “也许,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承诺......” 第471章 线索 不存在,那是不可能的。 崔衡玥无比相信自己的判断,她对崔大夫人说:“大伯母,你再好好想想,我出生前后,府中有什么不一样吗?” 见崔衡玥如此执着,崔大夫人再次拾起了回忆。 好像还真有点不一样...... 崔大夫人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最后又归于平静:“没有。” “大伯母莫不是信不过我?”崔衡玥有点不高兴。 方才崔大夫人神情有异样,分明就是想到了什么,但崔大夫人没有说出来。 崔大夫人面露难色:“这件事跟你的猜测没什么关系,只是我觉得蹊跷而已。” “什么事情?”崔衡玥像是抓住了线索一般,紧紧地盯着崔大夫人。 这个时候,无论是什么线索,她都不想放过。 崔大夫人想了想:“就是元娘......不是你,是你四叔的女儿,府中人人皆知她是不小心掉入湖中溺亡,你四叔母也因此自责不已,伤了身体。 “但是我有一次偶然听到老夫人和太后的谈话,说你四叔的女儿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你四叔母杀死的......” 崔衡玥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事:“您的意思是......四叔的女儿是被四叔母丢进湖中,溺死的?” “......照老夫人和太后的意思,应该就是如此。”崔大夫人的神情很凝重。 时隔多年,她依然觉得震惊。 虎毒不食子,田氏身为母亲,怎么可能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 尽管崔衡玥不愿意相信,但她看着崔大夫人脸上严肃的神情,还是慢慢地相信了。 “为母者,怀胎十月,历经痛苦才生下孩子,绝无可能做出伤害自己孩子的事,更别说杀了自己的孩子。 “除非......” 崔衡玥停了下来,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惊人的猜测。 见崔大夫人神情未变,崔衡玥一语道出真相:“大伯母,您是不是也在怀疑那不是四叔母的亲生女儿?” 同为母亲,她是最清楚为母者的心情,崔大夫人早在听到崔老夫人和太后的谈话之后就有了这样的猜测。 崔大夫人迟疑地点了一下头。 “可有证据?”崔衡玥又问。 崔大夫人摇了摇头。 见崔衡玥低头沉思,不知在想什么,崔大夫人突然开口:“老四虽为庶子,但背靠靖国公府,人也生得周正,脾性温润,当时在京中很受欢迎。 “我曾猜测过,那个孩子可能是老四在外面惹的风流债,田氏起初并不知情,后来被田氏发现,田氏一气之下就......” 崔衡玥抬头,神情惊讶,继而又陷入深思。 半晌过后,她摇了摇头:“不对......若是外室所出之女,那就是连庶女都算不上,为何她死了,祖母和太后会这么生气,还将四房划为禁地,囚禁他们十几年?” 崔大夫人默了一瞬:“也许......老夫人和太后只是想借这个由头惩罚老四。” 这个解释......似乎也合情合理,毕竟崔四是庶子,他的亲生母亲又是老夫人的眼中刺,由此良机,老夫人自然会抓着不放,往死里惩治他。 太后是老夫人的亲生女儿,自然会帮着老夫人。 这样一想,崔四倒是个可怜人。 不,最可怜的是田氏。 自己的孩子被掉包,全心全意抚养,最后发现疼爱的孩子并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肉,而是夫君在外与人苟且所生的孩子。 可想而知,田氏当时有多愤怒,多痛苦。 “大伯母!” 崔衡玥眼眸中带着一丝疑惑:“老夫人很恨四叔吗?” 听到这个问题,崔大夫人恍惚了一下:“应该说,老夫人恨的是老四的亲生母亲——罗氏。 “当年,罗氏出身贫寒,但才学出众,性情温和,深得国公爷喜爱,老夫人心生嫉妒,一直将罗氏视为眼中钉。 “为了打压罗氏,老夫人明里暗里给国公爷安排了很多美人,但国公爷最看重的还是罗氏。 “罗氏生了儿子之后,国公爷对其宠爱更深,老夫人几次对付罗氏都以失败告终,还被国公爷严厉警告,所以,老夫人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后来,罗氏死了,老夫人就将恨意移到了她儿子身上。 “老夫人最疼太后和老三,他们和老夫人的感情也很好,只要老三开口,老夫人必定满足他。 “只要老夫人开口,太后必定会满足老夫人......” 崔衡玥离开大房时,心情有点复杂。 回静兰苑的路上,府中护卫还在搜查刺客,她不动声色地观察,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元娘,你可回来了。” 红橘惊魂未定的模样:“那些护卫刚才凶神恶煞般冲进我们院子,到处搜查,说是府中进了刺客。 “这时不时就说抓刺客,靖国公府的防守这么弱吗?” 听见这话,水蓉当即喝道:“靖国公府何等的地位,岂容你如此非议?退下!” 红橘从未见过水蓉如此疾言厉色,她被震住了,反应过来想辩解几句,对上水蓉那双凌厉的眼睛,顿时心虚。 确实是她言语不当。 “奴失言,请元娘恕罪,奴这就退下。”红橘施礼,离开房间。 她一走,水芙就拉着崔衡玥进了内室。 水蓉看了外面一眼,然后在内室幔帘处停下,眼睛看着外面,耳朵竖了起来,听内室里的谈话。 “元娘,你是不是在四房被老夫人发现了?你是怎么逃出去的?”水芙一进内室就问起了最关心的问题。 崔衡玥言简意赅:“不是祖母,是祖父,不过大伯母帮了我,祖父并未发现是我。” “大夫人?”水芙面露惊讶。 水蓉面上闪过一丝惊讶后又恢复了淡然,以大夫人对元娘的喜爱,未必不会出手相助。 “是的,大伯母说会帮我,以后我们行事会更方便。” 崔衡玥的话让水芙和水蓉安心了不少,毕竟崔大夫人目前掌管着中馈,是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今日祖父帮四叔解了围,祖母肯定怀恨在心,要不了多久,她就会有进一步的行动,盯紧了,不要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崔衡玥细心嘱咐水芙,重新做了一番安排,又叫水蓉进来,对她说:“你去帮我做件事......红橘是不是真心投靠,过几天就知道了。” 第472章 无辜 风平浪静地过了两日,靖国公府又开始了暗流涌动。 “老夫人,红橘求见。”杜娘子将屋中所有仆人打发下去后,向崔老夫人禀道。 崔老夫人眉头轻轻一皱:“你难道没有跟她说不要来福海院吗?” “说了。” 红橘进府前,杜娘子就将规矩教给了她,只是今日...... “老夫人,我看那丫头神色慌张,应该是有要事要禀报,还是先听听她怎么说吧。”杜娘子劝道。 崔老夫人板着脸,挥了一下手。 杜娘子随即走出去,将红橘领了进来。 “奴拜见老夫人,老夫人万福。” 红橘请安之后,抢在她们前面开口请罪:“奴擅自求见,还请老夫人恕罪,但我今日前来,是有一件重要的事跟您说。” 崔老夫人怒气一滞,淡淡开口:“说吧。” 得到允许,红橘娓娓道来:“昨日,我无意间听到元娘身边的丫鬟......就是楚王赐给元娘的那两个丫鬟之间的谈话。 “她们说,元娘还有一位同胞兄长,只比元娘早出生两刻钟,不过出生那日,被三爷摔死了......” “放肆!” 崔老夫人厉声大喝,吓得红橘立马跪下去解释:“老夫人恕罪,这不是我说的,这是她们说的。 “我知道这件事后没有跟任何人说,今日一早就来见您了......” 红橘唯恐崔老夫人惩罚她,着急忙慌地解释了一通。 见崔老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杜娘子喝止红橘的喋喋不休,问道:“她们还说了什么?” “她们说......” 红橘突然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回答:“当年,知情的人都以为三爷是不小心摔了一跤,才将怀里的孩子摔了出去,以致...... “三爷自己也是这么以为的,所以心里对先三夫人有愧疚,如今元娘回府,对她处处包容。 “但是,这并不是真相......” 崔老夫人终于变了脸色,身体情不自禁地前倾:“真相是什么?” 红橘迎合般往前爬了几步,小声回道:“其实,当年是有人从中作梗,在三爷必经之处泼了油,这才导致三爷失足,孩子被摔死......” 竟有这种事? 杜娘子心中惊讶万分,不动声色地观察崔老夫人的神色,却见崔老夫人的神情亦是惊讶,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看来,老夫人对此并不知情。 红橘的声音在短暂的停顿后又响了起来:“老夫人,您可知这个心思歹毒的人是谁?” 崔老夫人脑海里浮现出一张人脸,双眼眯了眯。 杜娘子心里也有了几分猜测,催促红橘:“快说。” 没有得到崔老夫人的回应,红橘心里有点失望,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语气依然恭敬:“是四爷。 “听说国公爷就是因为得知四爷做的这件事,才软禁了四爷。” 杜娘子神色怪异地看了崔老夫人一眼,四爷被软禁并不是因为这件事,但......如果这件事真是四爷做的,那国公爷当年所做的决定可能也是考虑到此事。 崔老夫人深深地看了红橘一眼,淡淡问道:“那两个丫头是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这么问就是承认有这件事......红橘低头敛去眸中的震惊,继续回禀:“好像是从楚王那里得到的消息。” 楚王? 崔老夫人顿时变了脸色。 楚王为何会知道靖国公府的事? 不,楚王为何要调查靖国公府的事?他的目的是什么? 思量了一番,崔老夫人心中有了忌惮,又问:“元娘可知此事?” “不知。”红橘回答得含糊。 但崔老夫人相信了崔衡玥并不知此事,她觉得以崔衡玥的性子,若是崔衡玥知道了此事,定会闹得府中鸡飞狗跳。 “你还打探到什么?”崔老夫人又将目光落回到红橘身上。 红橘细细说来,最后在崔老夫人严厉的目光中退出了房间。 “啪——” 崔老夫人挥手扫向桌面,任茶具摔得粉碎,依然平息不了她心中的怒气。 “岂有此理,他竟如此偏心!” 杜娘子垂头静默,不敢发出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崔老夫人终于压制住内心的怒火,将目光投向杜娘子:“你去打点一下,我要去一趟四房......” 杜娘子有心想劝,但触及崔老夫人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最终将想说的话吞进了肚子了。 靖国公府要变天了,杜娘子忧心忡忡地想。 ...... “红橘,元娘找你,跟我走吧。” 刚进静兰苑,红橘就被水芙叫走了,她有点心虚:莫不是她去福海院的事被元娘发现了? 一路忐忑地跟着水芙进了正房,身后传来关门的声音,她回头看去,见水芙守在门内,而刚才她进来前看见水蓉守在门外。 回头看见崔衡玥不悦的神色,她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但她面上很沉静,恭敬行礼:“见过元娘,元娘有何吩咐?” 崔衡玥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继而平静道:“你虽年纪小,但行事老练,人也识趣。 “上次你弃暗投明,我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却没想到你的心还是向着你原来的主子......” 红橘心里一慌,连忙解释:“元娘,我没有......” “闭嘴!” 崔衡玥站起来,疾言厉色:“你刚才去了什么地方,跟老夫人说了什么话,我一清二楚。 “原想对你委以重任,但你太让我失望。” 崔衡玥越过她,看向水芙:“把她带下去,先关起来,明日发卖。” 一听这话,红橘立马跪下请罪:“元娘,奴错了,请您再给奴一次机会,奴......” “堵上她的嘴。”崔衡玥不想听她狡辩,吩咐道。 水芙冲上前,钳制住红橘,又将她的嘴堵上。 “元娘——” 水蓉突然推门而入,匆匆扫了眼红橘,禀道:“姚郎君求见。” 崔衡玥有点讶异:“让他进来。” 水蓉转身出门,对候在外面的姚十三说了一句“进去吧”,然后继续守在门外。 姚十三进去的时候,水芙高举着手,正准备打晕红橘。 “住手!” 姚十三冲过去,趁水芙愣神之际,从她手中把红橘抢了过来。 “你在干什么?” 当水芙反应过来后,她冲过去质问姚十三,并准备抢人。 “元娘,我有事相告。” 姚十三将红橘护在身后,转头对崔衡玥说:“元娘,红橘是无辜的......” 第473章 进宫 无辜? 水芙不禁冷笑出声,一个细作有何无辜? 姚十三听见了,但并未与其理论,只是看着崔衡玥:“我有话单独跟元娘说。” 屋中一片寂静。 见崔衡玥看过来,水芙乖觉地将反驳吞回肚子里,一把扯过躲在姚十三背后的红橘。 “放心,我不会对她怎么样?” 得到水芙的保证,姚十三这才放下心,任由她带走红橘。 “坐吧。” 崔衡玥悠闲地坐下,又招呼姚十三,然后看着他,静等他的交代。 姚十三也不客气,挑了离崔衡玥最近的位置坐下,又看了一眼门外,缓缓开口:“红橘去见老夫人,是我让她去的。” 什么? 崔衡玥讶异抬眼:“为何?” 屋中有片刻的沉默。 声音再次响起时,姚十三已经来到崔衡玥的面前,声音低沉:“她投靠老夫人是生存所迫,没有办法。 “幸得后来元娘给她机会,她没有再助纣为虐,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你拿什么保证?”崔衡玥突然打断他的话。 但她心中隐隐有种猜测,也不知道她的猜测对不对。 “她是我的妹妹。” 果然 崔衡玥的心情很复杂:“你确定?” “是。” 语气笃定,看来是经过了反复确认。 崔衡玥相信姚十三的谨慎,她沉思了一会儿:“为何这么做?” 见崔衡玥并未在红橘的身份上纠缠,姚十三不由地松了口气,她相信他就行了。 “靖国公府的水太深,太浑浊,何况府中守卫森严,背后又有皇室撑腰,若不让他们自乱阵脚,我们何时才能窥见真相? “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先三夫人,但三爷是她的爱子,她得知当年的真相必定不会放过四爷。 “只要老夫人对四爷动真格,靖国公府肯定会大乱,到时候.” 到时候他们就能趁虚而入。 其实她之前有想过这一招,但是 到底是亲人,她还是有所顾忌,但她被家族抛弃这么多年,回府之后也得不到关心和爱护,她又何必顾念这份亲情. 崔衡玥嘴角泛起一丝自嘲:“这件事过去了,往后不必再提,不过从今日起,我们必须提高警惕.” 屋中说话声隐隐传至水蓉耳中,她却听得不真切,不清楚。 元娘是要开始行动了吗?—— 接下来的日子并未如姚十三所料那般,福海院一直很安静,如同往日一般,各房也没什么大的动静。 难道是他想错了? 姚十三不禁怀疑自己。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太后的寿宴大张旗鼓地操办起来,各地亲王纷纷进京祝寿,他终于感受到了一丝暗流涌动。 这一日,因着要进宫给太后贺寿,靖国公府一大早就忙活起来。 “不要忘记了正事。” 进宫前,崔老夫人再次叮嘱杜娘子。 “老夫人放心,郭劲已经准备好了,这次一定不会有闪失。” 那就好。 崔老夫人满意地进宫了。 靖国公府门前,马车浩浩荡荡地朝着皇宫行去,崔衡玥打开车窗,微不可见地冲站在门口的柳阳点了点头。 进了皇宫,崔衡玥一众小辈跟着崔老夫人向太后请安后,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旁边,听长辈说话。 “太后.” 见崔老夫人欲言又止,太后不露痕迹地结束与命妇的谈话,对众人说:“都别拘在这里,出去走走吧。” 众人一直在等这句话,此时听见这话,立刻起身告退。 小辈们陆续离开,其他命妇见崔老夫人坐在太后身边,神色晦暗,心知肚明地也起身告退。 “长姐,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跟姑母说?” 崔二娘拉着崔衡玥走向花园,目光中闪烁着好奇。 “谁知道呢。”崔衡玥含糊着回答,不动声色地观察周围的情形。 “二娘.” 有人追上来,跟崔二娘打招呼。 崔衡玥趁机脱身,带着丫鬟悄然离去。 宫殿中,突然传出一阵摔东西的声音,守在门外的桂嬷嬷与游嬷嬷对视一眼,然后轻手轻脚地进去,快速收拾好地上的碎片,低着头退出去。 “欺人太甚!” 太后脸上犹自带着怒气:“我崔氏是何等的门第,岂能容一个庶子玩弄于鼓掌之间?” 多日来的郁气发泄出来,这会儿崔老夫人倒显得镇定,不急不缓地说:“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妥当。” 闻言,太后挑了挑眉梢。 崔老夫人倾身过去,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几句话。 太后脸上随即绽放出满意的笑容:“如此,甚好!” 宫中另一处宫殿,崔权正笑眯眯地接受众人的恭维,突然有内侍过来,低声对他说:“国公爷,府中派了人来,说是有事禀报。” 这样的日子,还找来宫中,肯定不是小事。 崔权对众人道了声“失陪”,就往外面走去:“把人带过来吧。” 来的人是白辛远,崔权看见他顿时就变了脸色,不等他禀报就沉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辛远迅速扫视周围一遍,确定安全才禀道:“四爷中毒了,命在旦夕.” 崔权脸色大变:“怎么会中毒.” 想到此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又赶紧问:“大夫怎么说,毒能解吗?” “这” 白辛远面露为难之色,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崔权看得怒火冲天,低吼:“说啊!” 主子生气,白辛远再不敢犹豫,脱口而出:“解药在宫中”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口,但崔权已经了然于心,他吩咐道:“在这等着。” 说完转身离去。 等什么? 自然是等解药! 白辛远静静地看着崔权的背影,目光深沉,他虽然知道得不多,但也能猜到是谁下的毒。 府中有这个能力的,除了福海院那位还能有谁? “国公爷,您怎么来后宫.” 宫女没拦住,忙小跑着去追。 “你怎么来了?” 崔老夫人看见崔权不经通报就闯进来,有点意外,但看见他脸上愤怒的神情就猜到了原因。 知道的还挺快。 “你们都下去吧。” 太后打发了宫女,淡然地看向崔权:“父亲,请坐。” 崔权没有理会,愤怒地冲到崔老夫人面前,伸出手:“把解药交出来,快点!” “什么解药?” 崔老夫人面带迷茫,坦然看着他。 崔权心中怒火燃烧,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语气凶恶:“不要装傻,把解药交出来” (本章完) 第474章 不是真的 猩红的眼睛,突起的青筋,无一不是在展示他的愤怒。 夫妻几十年,崔老夫人自然清楚崔权是真的动怒了,但她心中比他更愤怒,她更加没想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气,竟然是为了一个庶子。 崔老夫人心灰意冷,语气漠然:“解药已经扔了。” “你”崔权手上使力,却又不敢真的动手,咬牙切齿道:“扔哪里了?” 太后见父亲不对劲,走过来抓住父亲的手:“父亲,这是皇宫,快放开母亲。” 似乎是女儿的话奏效了,崔权松开了妻子的手臂,只冷冷地盯着妻子:“解药扔哪里了?” “呵——” 殿中响起一声嗤笑,崔老夫人面露嘲讽:“我既已决定杀了那个孽障,又怎么会留下解药?” “你” 闻言,崔权眸中杀机显露,伸手袭向崔老夫人的脖子。 “老四死了,你也别想活着!” “父亲.” 太后大惊失色,慌忙去救母亲。 这时,门口突然露出一道身影,“外祖父您在干什么?” 崔权回头,慌忙松手,行礼:“臣拜见陛下。” “咚——” 崔老夫人适时地摔倒在冰冷的地砖上。 “母亲——” “外祖母——” 太后离得近,扶起了崔老夫人,关切地检查她的脖子:“母亲,您没事吧?” 崔老夫人微微摇头,冲她使了个眼色。 太后瞥了眼走过来的皇帝,将接下来的话吞进肚子里。 不等皇帝开口,崔老夫人就推开女儿的手,毕恭毕敬道:“陛下不必担忧,臣妇没事。” 皇帝看了看崔老夫人的脖子,转向崔权,质问道:“外祖母做了何事惹怒了您,您竟要杀了她?” “她” 崔权忽然说不出口。 殿中沉默了一阵,皇帝突然嗤笑:“不过就是杀了一个庶子,值得外祖父动怒吗?” 这话听来冷漠,但在大家族中,也没什么不正常。 但是 崔权还未反驳,皇帝就对崔老夫人说:“外祖母,一个不听话的庶子而已,何劳您亲自动手?您吩咐一声,我帮您杀了他。” “你不能杀他,他是你的亲生” 情急之下,崔权差点吐出真话,幸亏及时反应过来,闭上了嘴巴。 皇帝却陡然黑了脸:“是什么?” 崔权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心虚地撇开脸:“没什么.” 他这个举动却让皇帝的心凉了半截,他压抑住内心的怒火,一字一句道:“所以她们没有说错,我的亲生父亲不是先帝,是崔府四爷,是吗?” 众人大惊。 崔权夫妇急忙看向门外,见桂嬷嬷尽责地守在那里,不由地松了口气。 太后身形一晃,差点没站稳,难怪.他刚才进来没有向她行礼,原来他知道了 “陛下,这不是真的。” 崔权反应快,急忙走到皇帝身边,轻声解释:“陛下,您将要亲政,但朝堂上仍然有很多反对的声音,这是他们为了离间您和崔氏的感情造的谣,您千万不要中了他们的圈套。” 圈套吗? 他也想过这个问题,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他会思考。 皇帝面无表情道:“既然不是真的,那就让四叔进宫,取他的血验一验。” “不可——” 崔权夫妇和太后异口同声道。 这不是心虚又是什么? 皇帝的心凉了半截,却仍是不甘心:“为何不可?” 其他三人相互看了看,似是达成了某种心照不宣的协议,由崔权站出来解释:“陛下,这是那些居心叵测针对您和崔氏的谣言,此时召老四进宫,正中他们下怀,这是万万不可的。 “陛下,您不为了崔氏着想,也该为了江山社稷着想。” 皇帝沉默了。 “瑞王.” 外面传来喧闹,殿中众人立刻望向门口,只见身着锦衣华服的瑞王推开拦路的桂嬷嬷,大步走了进来。 “臣见过陛下,太后。” 崔权夫妇赶紧向瑞王行礼,心中疑惑着瑞王此时来这里是何意。 “瑞王怎么” 瑞王直接忽视了崔权的试探,直勾勾地看着太后:“吉时已到,太后和陛下怎么还在这里?大臣们已经等了很久了。” 闻言,众人才意识到已经到了开宴的时辰。 太后掩饰般清了清嗓子:“咳咳,我和父亲母亲许久未见,一时不留神就过了这么久了,好了,都走吧。” 说完,她整理了一下衣裳,向着殿外走去。 皇帝眉头紧皱,但什么都没说,跟着往外走。 崔权暗自窃喜,瑞王这么一打岔,他就有足够的时间找个合适的理由应对皇帝的盘问。 宽敞奢华的宫殿内,皇帝与一众大臣言笑晏晏,举杯畅饮,丝毫看不出之前的愤怒。 太后心不在焉地应付着那些讨好她的命妇,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崔权亦如是。 崔衡玥乖巧地坐在崔大夫人身边,时不时吃点东西,不动声色地观察殿中诸人。 “陛下。” 太后突然站起来,手扶额头,脸颊微红:“我不胜酒力,先回宫了。” 崔老夫人立马走过去,搀扶着太后,对皇帝说:“陛下,臣妇送太后回宫吧。” 说完,规矩行礼,然后搀着太后离开了。 平日里的宫宴,太后也会提前离席,所以众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有瑞王在太后离开的时候,眼神在她的背影上多停留了一刻。 没过多久,皇帝也以不胜酒力的理由离开了宴席,在他离开之后,诸位亲王陆续离去。 众臣没了约束,开怀畅饮,好不自在。 此时的后宫却很肃穆。 “编好故事了吗?” 皇帝淡然的一句话让崔权如鲠在喉,想好的理由怎么也说不出口。 殿中一片死寂。 皇帝嘴角浮现一丝自嘲,眼神倏地阴冷:“崔氏乃第一世家,地位显赫,家风清正,受百姓敬仰,得皇室器重。 “孤却没想到私底下的崔氏如此不堪,竟然.” 他脸上满是失望之色:“竟然兄妹.” 知子莫若母,唯恐他说出大逆不道的话,太后忍不住打断他:“陛下慎言,崔氏清清白白,从未发生过败坏道德之事。” “是吗?” 心中不信任,皇帝下意识地反驳,却突然反应过来:“你你的意思是我不是你的儿子?” 门外的瑞王停住了脚步,示意禁卫把桂嬷嬷等人押下去。 他竖起耳朵继续听里面的人说话。 (本章完) 第475章 坦诚 远处隐隐约约传来动静,似乎是丝竹声,又似乎不是。 桂嬷嬷和游嬷嬷被禁卫拿刀抵着脖子,不敢出声,两人相视一眼,无奈叹气。 要变天了 “事到如今,我们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太后——” 殿内,崔权夫妇想阻止太后,但太后对他们说:“父亲,母亲,事已至此,与其让陛下陷入他们的圈套,对我们崔氏心生芥蒂,不如我们坦诚相见,将真相告知陛下。” 是啊,这是一个圈套。 崔权夫妇沉默了。 “没错,你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儿子.” 不知为何,皇帝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内心深处不由地松了一口气,不是太后的儿子,就说明崔氏兄妹并无私情。 耳边再次响起太后的声音,皇帝连忙收拢神思,认真听起来。 “当年,先帝暴毙,膝下无子,朝政动荡,眼看江山不稳,民生飘摇,幸得我腹中还有一胎.” 太后神情肃穆,仿佛又回到了群臣攻讦的那一年:“但先帝薨逝,朝堂不可一日无主,所以我才出面请瑞王主持大局。 “瑞王仁厚,不顾群臣死谏坚持以先帝子嗣为主,放言只要我生下的是个皇儿,就立他为新帝。” 说到这里,她深深地叹了口气,神情哀痛:“只可惜,我生下的是个女儿。 “为了稳固朝堂,不生动乱,我铤而走险用女儿换了老四的儿子.” 皇帝沉默了。 难怪他一出生就与崔四的女儿定下了亲事,难怪他们不让他和崔氏的女儿结亲,原来是这样 “啪啪——” 伴随着响亮的拍手声,瑞王大步走进殿内,脸上还挂着刚得知真相时的惊讶和愤怒:“好一出狸猫换太子!” “瑞王!” 众人大惊,尤其是太后,她双手不由颤抖:“你什么时候来的?” 又听到了多少? 瑞王一把推开护在太后身前的崔权,双眼犀利地盯着太后:“你倒是瞒得滴水不漏,竟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你听我解释”太后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望着脚下说。 瑞王却粗暴地打断她的话:“不用再编谎言了,我只问你,你的女儿呢?她现在在何处?” “她”太后的头更低了:“她死了” 瑞王闻言,身形似乎晃动了一下,他压抑着内心的愤怒,面无表情道:“什么时候?” “十年前” 瑞王转身离去。 其他人慌了神。 “父亲,怎么办?”太后无助地望着崔权,像小时候那样寻求庇护。 崔权眼神倏然阴狠:“事已至此,没有别的办法了,只有” 太后明白过来,却内心惊惧不已:“可是,他权势滔天.” “这个时候,只有孤注一掷了,你们呆在这里,不要乱走,我叫崔志闻过来保护你们。” 崔权撂下话就往外走去,但刚走出门又退了回来。 “父亲.” 太后正奇怪,就看见了父亲脖子上的刀,她大惊失色:“来人啊——” 崔权退入殿内,众人终于看清楚挟持他的人。 “元娘?你这是在干什么?” 看清楚来人,崔老夫人顿时沉下脸,又看见随之进来的人,更是惊讶:“谢源,你怎么由着元娘胡来?” 站在崔衡玥身后的人不多,只有谢源和六名禁军,但对付他们绰绰有余。 太后脸色阴沉,依然朝着外面大喊:“来人啊——” “不必喊了,外面都是我的人。”崔衡玥手腕一转,将刀插回谢源腰间的刀鞘里。 这个时候,皇帝已经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自己的处境,厉声呵斥:“崔元娘,在宫中挟持朝廷重臣,还是你的亲祖父,你这是想干什么? “是想造反吗?” 崔权夫妇和太后没有再说话,但他们看着崔衡玥的眼神分明就是看逆臣贼子的眼神。 “哈哈——” 崔衡玥突然笑了:“陛下言重了,我一个小娘子怎么会造反呢?我只不过有些事想请教太后罢了。” 太后依然沉着脸:“有事想问我何必这么大阵仗?直接来我宫中就行了,说吧,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说了,我就是想请教太后几个问题。” 崔衡玥缓缓走到太后跟前,直视她的眼睛:“是谁下毒害死了我姨母?” 听到“下毒”两个字,太后变了脸色,但很快她就恢复了威严的神态:“荣贵妃是病逝的。” “明人不说暗话,我既然能查出来我姨母是死于中毒,就知道这幕后凶手是谁,我只是想亲耳听到答案。” 崔衡玥死死地盯着太后,眸中迸发出深深的恨意。 太后明白过来,这个她曾经没有放在眼里的小娘子远比她想象中厉害。 不,崔衡玥一个小娘子查不出当年的真相,是她背后的楚王做的。 没错,是楚王,他回来了。 太后忍不住颤抖,放眼看向崔衡玥身后的人,这才发现那些所谓禁卫中有几张熟面孔。 “你你们” 见太后认出他,谢禹不再隐藏,往前走了一步,嘴角带着嘲讽:“怎么,看见我很惊讶吗?你们以为我真的死了?” “是你!” 崔权惊讶过后,想喊人却突然意识到外面已经不是他能控制了,他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你来宫里做什么?” “放心,我不是来找你们崔家人的。”谢禹说完后退至原来的位置,眼角瞥向殿门。 怎么还不出现? “少废话,回答我的问题。”崔衡玥的声音将众人思绪拉了回来。 这么一打岔,太后已经冷静下来,面无表情道:“荣贵妃是病逝的,其他的我不知道。” “是吗?” 崔衡玥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目光略过崔权夫妇之后,停留在太后那张风韵犹存的脸上:“四叔中毒快死了吧?” 众人讶异,还来不及反应又听崔衡玥说:“四叔的毒是谁下的,我们心知肚明。” 说这句话的时候,崔衡玥看了崔老夫人一眼,众人心中一紧,又听她说:“当年我姨母中的毒跟四叔现在中的毒是一样的。 “这毒稀罕,常人得不到,只有崔氏才有。 “祖父,祖母,姑姑,我没说错吧?” 三人脸色一沉,无法反驳。 然而皇帝听到此刻,再也忍不住了,他冲到太后面前,愤怒控诉:“你们想杀人灭口?” (本章完) 第476章 真相大白(大结局) 巍巍宫殿中,群臣正在欢快畅饮,突然无数的禁军冲进来,将白闪闪的刀刃对准了他们。 群臣惊愕不已,看向门口身着战袍的高大男子,不由张大了眼睛:“你......” “穆火大将军!” 有大臣惊呼着,神情激动地放下酒杯,一边整理衣冠一边走到穆火面前:“臣见过大将军,多年不见,大将军可别来无恙?” 穆火微笑着阻止他行礼,还来不及回答,就有人跳出来叫道:“穆火,你带兵私闯禁宫,是想造反吗?” “闭嘴!”火烽怒斥,剑刃直指。 穆火却挥退火烽,笑着对群臣说:“诸位,太后和陛下有事相商,还请诸位随我走一趟。” 虽是温柔的语气,但禁军的动作并不温柔,对待那些不配合的大臣很是粗暴。 另一边,皇帝满脸失望和愤怒地看着崔权:“他是你的亲儿子,你曾经那么看重和疼爱他,你居然下得去手?” 崔权攥紧拳头,隐忍不发:“他是我崔氏子孙,为大局着想,牺牲一下又有何妨?” “那是一条命啊!”皇帝怒吼。 看着年轻气盛的皇帝,崔权忍不住摆出长辈的威严模样,训斥道:“为君者,当以大局为重,切莫为了私情,毁了江山社稷。” 听见这话,皇帝不由嗤笑:“为君者?我是君吗?我......” “住口!”崔权喝止他:“你是皇帝,从你登基的那一刻起,这件事就无从更改,往后不准再说这种话......” 啪啪啪! 谢禹大笑着拍手,脸上充满了嘲讽:“国公爷蛊惑人心倒是很有一套。” 不待崔权发怒,谢禹就转头对崔衡玥说:“快点,我只想知道当年的真相。” 崔衡玥也想知道,她再次逼近太后:“说吧,为何要杀我姨母?” 不是我...... 太后本能地想否认,但她环视四周,又清楚地认识到她不说点什么,今日是离不开这座宫殿了。 不知道瑞王此时在干什么,可知道她这边的情况? 此时此刻,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已经离开的瑞王身上。 “没错,荣贵妃是我杀的。” 终于得到答案的崔衡玥双眼微眯,迸发出凌厉的杀意,她忍不住揪住太后的衣领,往上提:“为什么? “当年,先帝要娶的人是我母亲,我姨母是代替我母亲进宫的,先帝并不喜欢她,你为何要杀她?” 若是为了争宠,那也不该找她姨母,毕竟她母亲拒绝了先帝,先帝心怀怨恨,会将怒气撒在她姨母身上。 他们说了,姨母在宫里过得并不开心。 “咳咳——” 太后被勒得喘不过气来,双腿不停地挣扎晃动。 “放开我女儿......”崔老夫人想冲过去救女儿,却被禁军拦住。 “元娘——” 崔老夫人尖利的声音唤回了崔衡玥的理智,她松开手,任由太后狼狈地摔坐在地上,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咳咳......” 一阵咳嗽后,太后缓过来,起身看着崔衡玥,满脸鄙夷:“先帝看中的根本就不是你母亲,而是荣贵妃,只不过一开始与皇室有婚约的是你母亲。 “所以,先帝才联合瑞王设计让你母亲和崔三相遇,又在谢氏宴会让王家和崔家的人亲眼目睹楚王与谢二娘私通,这才顺利让荣贵妃进宫。” 什么? 谢禹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双眼猩红地瞪着太后:“当年的事是先帝和瑞王做的?跟楚王无关?” “没错!” 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太后挺起胸膛,一字一句道:“当年,楚王位高权重,是朝中太子之位呼声最高的人,先帝想要上位,必须除了楚王,这才有了谢氏宴会丑闻。 “若不是这一遭,你如何能仇恨楚王,搅得楚王府天翻地覆? “若不是这一遭,荣贵妃如何能进宫,楚王如何能被赶出都城?”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罢了。 谢禹大受刺激,身形一晃,差点没有站稳。 “你没事吧?”崔衡玥上前,担心地看着他。 谢禹恍若未闻,嘴角浮现苦笑,懊悔不已:“原来,我这些年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转身,又发疯似的跑了出去。 见状,太后不由地笑了,谢禹武功高强,如今得知真相跑了,倒是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 “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今日你们是逃不出去的。” 崔衡玥冷酷的声音再次把太后的神思拉了回来,笑容凝固在嘴角,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你......你们真想造反?” 崔衡玥冷嗤:“我没那么大的本事,只不过是想得到真相罢了? “你杀害荣贵妃,偷换皇嗣,扶持自己的侄儿做皇帝,蒙蔽朝臣,瞒天过海,因一己私欲,打压异己,残害忠良,你可认罪?” 殿中响起一阵大笑。 众人看向似乎已经癫狂的太后,不明白她为何发笑。 “哈哈——” 太后笑着看向崔衡玥,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以为你知道真相就能报仇了?太天真了! “崔氏树大根深,我在宫中经营数十载,岂是你一个无知小娘子能撼动的? “今日坐在皇位的不管是谁,我说他是皇帝他就是皇帝,管他是不是我的侄儿。” 她张开双手,一副睥睨天下的模样:“这些都是我做的,你又能奈我何?” 崔衡玥无语。 “是吗?” 突然,门外涌进来一群人,当看清楚是穆火和此刻应该在宴饮的群臣时,太后脸上的狂傲再也绷不住了,就连崔权夫妇也身形晃动,双腿发软。 “穆......穆大将军......” 穆火没有理会瞠目结舌的崔权等人,而是转身看向同样瞠目结舌的群臣:“你们都听到了吧,这就是你们拥护多年的人。 “如今,你们还要助纣为虐吗?” 群臣面面相觑...... 片刻过后,群臣跪下,山呼:“我等愿匡扶正义,拥立楚王为帝。” “不行!” 太后和崔权同时大喊,可惜无人听他们的。 “瑞王呢?我要见瑞王。”太后狂吼。 人群往两旁退散,有禁军领着瑞王走进来,却是五花大绑。 “你......”太后不敢置信,瑞王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 她心存侥幸地冲瑞王使眼色,却遭来瑞王的怒骂:“贱人,你居然骗了我这么多年......” 太后脸色大变,心知大势已去,颓然低头,再无反抗。 风云骤变,厮杀渐消,宫中已是另一番天地。 当群臣离开皇宫之后,各个心有余悸地回望了立在宫门口的禁军,身姿笔挺,神情肃穆,浑身上下散发出一股肃杀之气。 “不愧是太祖皇帝传承下来的骑兵,瑞王和崔氏的兵简直是不堪一击。” “原来,太祖皇帝最看重的还是楚王!” ....... 一个月后。 崔衡玥拜别楚王:“你真的不想当皇帝,让皇室其他子嗣坐上宝座吗?” 楚王淡然微笑:“我志不在此。” “不后悔?” “不后悔!” 崔衡玥再无二话,深深拜谢:“这么多年的照拂之恩,我铭记于心,他日若有需要,我定赴汤蹈火。 “后会有期!” 离开楚王府,宋卓行笑脸相迎:“真的要跟我回家吗?” “当然!” 崔衡玥一脸笃定,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往城门方向行去。 宋卓行赶紧骑马去追。 马蹄声声,衣袂翻飞,浸润着温暖的阳光渐渐消失在广阔的天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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