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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三 自己的曲别人唱不来

    辫子轻手轻脚地走进屋来,陪着小心地问道:


    “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闻听之下,姚铁一下就发起火来,把手里筷子往桌上一摔,气冲冲地开口道:


    “什么早回来!怎么,你嫌我回来早了?你巴不得我天黑了也别回来,盼着我最好永远也别回来,是不是?!”


    辫子惶恐地急忙解释道:


    “我、、、、、、你别生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是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早回来了;要不,我就早点家来做饭了。”


    “哼,说得好听!家!家!家!你心里还能有这个家吗?你看看你!”


    “我、、、、、、”辫子有心想辩解几句,可嘴张了张,又没敢说什么。


    见辫子欲言又止的样子,姚铁显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道:


    “怎么,我冤枉你了?你别当我眼瞎、傻瓜;你说:你回回去走娘家,你总拿着个小包干啥?”


    “我、、、、、、你、你、、、、、、”


    “你敢跟我嘴硬!”


    “我、我不是跟你嘴硬。你看咱、咱这刚分开家的日子,我能有啥好带回娘家的?不瞒你说,我、我就是去娘那儿,给娘买一星半点好吃的,那还是用了我出嫁时,我哥给我的那一点押腰钱买的。你挣来的钱我可是一点也没动过。而且、而且我每次去,我还都在娘面前给你、、、、、、”


    不容辫子说完,姚铁就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的话,道:


    “你看看你——你看看!从结婚到现在,这押腰钱的事,你为啥就没给我露过?你这么跟我隔心隔意,蒙着盖着的,却还口口声声说自己心里有这个家,有我这个男人,你哄鬼呀!”


    辫子有口难辩地:


    “我、、、、、、你别多心,我、、、、、、”


    姚铁显然更恼怒起来,勾带着酒劲似乎也迅速地往头顶上冲。他怒吼道:


    “什么别多心!你这让我能不多心吗?从过门来头一天,你就跟我唧扭憋堵的,压根就没对我露出过笑脸,这还跟我耍心眼子藏着掖着,你、你哪里还像是我的老婆!你看看人家,爷们在外忙活一天,这一回到家门,老婆问寒问暖、笑目生生的,那是一种啥情形?可你呢?我一回来家,不是看见你的是一副哭丧脸,就是看见大门锁着!你这到底是啥意思?你是不是想把我早早气死,你好再去寻人家?是不是!”


    见辫子低着脸不吭声,姚铁抬手一指辫子,口吻警告地:


    “我可告诉你,你做梦去吧!我早就跟你敲明白了:我不欠你的,也不该你的;娶你做老婆,我是有代价的!你给我做老婆,那也是应该应当的!只要我一天不死,你就得跟我过一天!还得给我像模像样的。知道吗你?”


    正在这时,只听院门响动,有人进了家,风风火火地朝屋里走来,大嗓门还不停地说叨着:


    “哎吆吆,这又是咋地啦?我在家里一听就不是个好动静,果不其然!”


    不用问,来人是邻居大炮媳妇。


    人高马大的大炮媳妇一进来屋门口,屋里的光线顿时一下子就黯淡了许多。她风风火火一进来,站住脚,先是看了一眼那站着低头擦眼抹泪的辫子,而后眼睛看定那红脖子长脸、正瞪着眼耍威风的姚铁,开口问道:


    “我说他铁叔,他婶子这是又咋惹乎着你了?你看看你!还是快去找镜子自己照照吧。拉屎鼓掉了帽子——劲头子倒不小。看把你能耐的!你们这到底又是咋了?我寻思他婶子可不是那种耍性子惹事的人,他叔你就说说,是不是两口猫尿祸害得你不知道姓啥好了,又来欺负老实人没脾气?”


    大炮媳妇这几句夹枪带棒的问话,对姚铁来说,自然是说不上顺耳,心里也不禁觉得大炮媳妇着实是狗咬耗子——这三一回、五一回地就跑到他家门上来说七道八,从碗外边找饭吃,这个闲心操得也太出圈了!


    但是,姚铁一时又感觉还不好拿话去呛人家——说句实话,也是心里对大炮媳妇这位人高马大、心直口快的“女强人”总不免怀有一种隐隐地敬畏。


    因此,对大炮媳妇的问话,姚铁暂且只能采取不予回应的态度,只是一哼鼻气,把脸朝旁边一扭,不看大炮媳妇。


    其实,对姚铁动不动就对辫子发脾气,大炮媳妇早已熟知。眼前的情形,她根本无须过问,就是猜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因而姚铁的不予回应,并不会让她有“狗咬刺猬——无从下口”之感;


    于是大炮媳妇见姚铁不回答她什么,倒也并不在意,只管对姚铁开了口道:


    “我说他铁叔,不是我充大,故意指教你——你呀,娶上他婶子这麽样的媳妇,你还是就趁早知足吧!可别再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好了!你看他婶子,人家无论相貌脾性,还是家里家外的照料,既没给你撒了,也没给你扔了,你说人家哪样对不住你?你还想要咋的?不是拿大奶包吓唬小孩子,他铁叔,要是让你娶上个母夜叉过门你试试看,就照你这个样的,不被人家一天到晚骂上八百遍才怪呢!还由着你来吹胡子瞪眼的逞英雄!真要到那时,你要是一个不小心伺候着,人家抬手给你一擀面杖,打你个眼冒金星,那也算你该当!到了那一步,你还能像现在这样捏着酒壶喝小酒?还想对人家想扁就扁、想圆就圆?美得不轻!”


    话糙理不糙。被大炮媳妇劈头盖脑一顿训教,姚铁纵然满心的不惬意,可也不好就冲人家翻脸瞪眼。


    但是,他也显然是不愿再听大炮媳妇这么继续对他奚落,就见他老牛扎鼻橛似的“哼”了一声,对大炮媳妇连看也不看一眼,呼地爬起身来,气悻悻地就出了屋,到院子里蹲着去了,把个大炮媳妇一下子闪在了那里。


    大炮媳妇见怪不怪,倒也没去跟姚铁多计较什么。她只是看看旁边还在擦眼抹泪的辫子,伸手一把拉上辫子的一只胳膊,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辫子有心不从,无奈大炮媳妇人高马大,拉着她走就像扯着个风筝差不多轻快,她身不由已地只得被对方拉着走。


    一出屋门口,大炮媳妇看到蹲在院子里的姚铁,并不停脚,而是一边拉着辫子往院门口那儿走,一边嘴里甩话给姚铁听,但表面上却是把话冲辫子说的:


    “走走走,他婶子,千错万错嫂子先替你担着,塌不了天,快到俺家先坐会去,让他叔在家里把心静静、、、、、、你也真是老实的到家了;看见爷们发火了还不知道赶紧躲开?你惹不起还躲不起嘛,非得跐在脸上找挨骂?也真有你的!”


    辫子被大炮媳妇拉到了她的家里、、、、、、


    辫子为刚才姚铁的举动感觉过意不去,就对大炮媳妇歉意地:


    “嫂子,对不住,让你跟着吃没脸了,他、、、、、、”


    不等辫子说完,大炮媳妇就大咧咧地笑道:


    “嗨!你这道的哪门子歉?何必呢?你以为嫂子的心眼就像针鼻那么小?啥有脸没脸的?就你家他叔那点邪性,我也算是了解,我才懒得去跟他一般见识呢;百人百姓百脾气,驴性的人就拿着当驴待还不就行了?嘻嘻。只是、、、、、、唉,嫂子不是那种会说劝的人,说不来软声细气的话,一说话就想冒火动粗的,劝不到人家心里去。就我刚才说他叔那几句话,我也看出来了,根本就没说进他叔的心里去、、、、、、”


    说着说着,大炮媳妇停了停,不由地感叹了一声,忿忿地接着说道:


    “说劝说劝——去说去劝也就是了。真要是依着我的本心眼里,如果是你大炮哥敢这样对我的话,我才懒得跟他去费那些唇舌呢!”


    辫子一时只是听着大炮媳妇说话,低着脸并不答话,大炮媳妇一沉吟,又接着说下去,


    “唉,嫂子是越来越看明白了,你呀,就是太老实了。你看,刚过门的时候,让你踩踩他叔的鞋子吧——中用不中用的咱就试试看。可就这么点小事,你看把你为难的;又是不敢,又是觉得好像对不起人似的。唉——你呀,心眼真的是太善太软弱了。都说: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看着你这样,又摊上他叔这么个人,说心底的话,嫂子真是替你愁得慌。嫂子也真想能帮帮你。可看起来呀——唉,嫂子恐怕是有心无力,给你使不上啥劲了。再说,这讲到根上,自己的梦还得自己去圆,自己的曲别人唱不来——事情关键还是得靠你自己!就说我吧。你别看现在你大炮哥对我是服服帖帖,我说啥他就听啥。你可不知道当年我刚过门那阵,他也邪性着呢!这是后来硬是让我给他调理过来的。要说这其中的办法,其实也简单;第一,要论动手,你大炮哥的实力跟我根本就不对等,动起硬的,我是手拿把攥地稳赢他。第二,也是更关键的,那就是对症下药——只要是瞅准了他们老爷们的软肋穴道,一点一个准,没跑!”


    说至此,大炮媳妇停了停,看看一直听着她说话的辫子,越说越来了情绪的她继续说下去:


    “这事要往细里说呀,他婶子,咱们都是过来人了,不瞒你说,我就是觉得:男人家嘛,也不过就是个男人!别看他们都好像是些柴乎乎、硬橛橛的茬子,其实也都是没有几两骨头的软蛋货——三天不吃腥,两眼就点灯,急得腚上抓破皮!就说这两口子之间那点事,咳——‘下床是君子,上床是小人’。事情虽然没有谁挂在嘴皮上到处去明说的,其实心里谁还不知道谁呢?对不对?就是因为这,我刚过门那阵,有一次我跟婆婆那个老母猴子吵架,你大炮哥那个猪脑子的,他不光不分个青红皂白,不帮着自己媳妇说话,竟还撸胳膊挽袖子地朝我乱上蹿蹦高!这可一下子把我气了个够呛。当时我就警告他:你不是向着你娘,你就觉得跟你娘是一家子么?那好,往后你干脆就跟你娘过去吧!有本事你就永远也别再上我的床,近我的身!别说我还不是离了脱光腚就困不着觉的那种女人,就算我是那种人,我也让你鳖瞅蛋——干瞪眼!说了算定了干,不信你就试试看!我这么一震唬,你猜你大炮哥他怎么样?大炮也不过就是大炮——白叫了大炮!他得给我立马耷拉下脑袋,一边乖乖地蹲着去、、、、、、、。”


    听着大炮媳妇的话,辫子低着脸,一时不置可否,没有接上啥话来。而那大炮媳妇,沉吟了一下,一声叹息后,总结似地又道:


    “唉,说千道万,归根结蒂,虽然百药对百病,神鬼还怕恶人。但无论是啥办法,那也还得分谁去用;同一个办法,像我这样破马张飞的,拿来用用兴许还行。可要到了你这老实人这里、、、、、、唉、、、、、、对了——我看你家他叔平时待你二叔二婶倒还有点意思;要不,你看看就央求你二婶帮忙给劝劝咋样?还是那话:有枣没枣的,打上一杆子试试看呗。备不住老人有个老面子,真就能中些用也说不定。你好好寻思寻思看、、、、、、。”


    对大炮媳妇的建议,辫子觉得言之有理。她最后也打定了主意,去找上二婶把事情谈了。


    二婶呢?也是果真不负所托。但看实际效果却并不如人愿。


    尽管在二婶面前,无论二婶说啥,姚铁一概听着,既不说长,也不道短。可二婶的话显然也难劝到他的心里去;他不仅依然我行我素,还为此回家对辫子大发脾气,骂辫子故意出去臭他,败坏他的名声。并且警告辫子:


    往后家里的事情,不得出去跟外人“胡咧咧”。否则的话,你等着!


    对此,辫子颇感失望。可个性软弱的她,除了自己暗暗地痛苦落泪,她还能怎麽样呢?她感到无助,她感到无奈、、、、、、


    下一章节的标题是:何去何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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