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前关，春天的最后一站，往外是看不到边际的大漠，春天止步于此。


    像是往常一样，跳完广场舞的大妈们三三两两的回了家，人声鼎沸的广场也被夜幕笼罩，已经带着点暖意的春风拂过两旁的绿化带，扎出两三点嫩绿的柳枝随风轻轻的摇摆着。


    一只毛色黝黑发亮的大老鼠，探头探脑的从绿化带的草坪中露出头来，虽然警惕，但它的行动明显的很迟缓，蹒跚的蹦下绿化带的高台，大老鼠像是迟暮的老人，它一动不动的卧在地上，半响后顺着台子变向前爬去。


    望山跑死马，跟别提人了，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城市，王娟同摩利支天从黎明走到了半夜才进了城，二人身无分文想要住店都没有办法，王娟也想过找人借手机一用，只不过，王娟看了看摩利支天，直接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白袍已经被一路的艰辛挂成了破洞装，偏偏身体却依然干干净净的，这幅行为艺术的打扮在这样的小城，只能被归类进神经病和暴露狂，好像二者差不多，总之是不会有人愿意借手机给这种奇怪的人的。


    两人顺着公路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小城中央的广场，不过晚上十一点钟，寂静的街道上路灯了灭了，前面的广场一片漆黑，像是鬼蜮。


    “要是我联系上了伟栋，你准备怎么办？”王娟像是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她停下脚步转过身问跟在她身后的摩利支天。


    摩利支天在黑暗中低垂着头，像是被孤独包围了一样，王娟心有不忍，她接着说道：“你就跟我一起回去吧，我会跟他解释清楚的。”


    摩利支天依旧低着头，王娟不解的走上前，想要安慰沉默着的半身佛，但是她刚走了两步就看到摩利支天脚下有一只大老鼠在不停的围着她的脚打转。


    理所当然，王娟一声尖叫，即便是她受到摩利支天的灌顶，身体素质已经远超常人，可是从本质上来说她依然还是个胆小的女生。


    大老鼠像是收到了惊吓一般，它忽然停下来，对着空气嗅了嗅，细长的鼻尖上几根胡须在王娟的视野里清晰可见，大老鼠低下头咳出了一口血，像是婴儿般哭泣的哀嚎声从它嘴里响起，紧接着就没有了动静。


    “别过来。”摩利支天忽然出声，制止了想要过来的王娟。


    王娟站在原地，急道：“快过来啊，好恶心。”


    摩利支天叹了口气，看了一样已经没了动静的老鼠。


    “众生平等。”说完她嘴里默念几句经文，王娟能看到从老鼠的尸体里飞起一个淡蓝色的小影子，影子围着摩利支天飞了一圈后，消失不见了。


    “谢谢你，我答应你了。”


    摩利支天有些没头脑的话，让王娟摸不着头脑。


    “你说什么啊，我又没帮到你。”


    摩利支天笑着说道：“你刚才说要收留我，我当然要谢谢你了。”


    王娟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说道：“我这人一向很有爱心的，就是路边的野猫野狗我都一样会收留的，你不必觉的有什么负担。”


    “我又发现你的另一个优点了。”


    “是有爱心吗？”


    “不是，是毒舌。”


    二人一路嬉笑，黑夜也显得不再可怕，粗神经的王娟没有把死老鼠的事情放在心上，然而摩利支天却发现了整座城市的灵光蒙上了一层黑色的雾气，黑色代表死亡，而笼罩整座城市的死气，结合刚才的死老鼠，摩利支天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她希望这是自己境界不全看走眼了。


    另外一边，刘洋已经到达了兴隆平山机场，这个时候机场依旧风平浪静，看来传染病的消息要么是被当地压了下来，要么就是虚惊一场，不过刘洋觉得不管哪一样，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她要的只是确保自己的安全。


    她的父母都在兴隆市，按理说向她这种爱慕虚荣的女生不会去那种乡下地方，要走也是往南到经济更发达的城市，但是人之初性本善，她也有过单纯的时光，那时候大学刚毕业，她为了和自己在大学里交往的男友能够长相厮守选择了随同回到了春前镇，然而理想是丰满的，现实却骨感无比。


    大学毕业的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而男朋友一毕业就在家里的安排下进入了当地的事业单位，起初对方的家长还是和蔼可亲的，刘洋也能住在他们家，后来如同三流言情小说的情节，局长的千金看上了他的男友。


    刘洋的变化就从那个时候开始，从她被男友家长婉言相劝，从男友那冷漠的眼神，从他离开那个或许一开始就不属于她的家庭开始，她变的唯利是图，变得放浪形骸。


    每天花着家里寄来的钱，喝的烂醉如泥，像所有失恋的女孩一样，想要通过伤害自己让男朋友回心转意，想要用这种方式让自己忘却。


    渐渐的，她明白了，她将所有问题归结于金钱，她觉得只要有钱才会幸福，带着这种心态，她苦心孤诣的经营自己，节食、瑜伽、体型管理，她成功的把自己塑造成了有着近乎完美身材的女性，凭借着这些她收获了不少财富，以至于在后来的公司，她不惜搭上了早就结婚的老板儿子，她甚至觉得只要有机会年过六十的老板她也能拿的下。


    然而她再没有真真爱过，她不相信爱情了。


    刘洋坐在出租车里，看着机场路上昏暗的路灯，她开始想家，想自己的父母，但是她不能确定自己有没有感染，还是住酒店吧，刘洋告诉了出租车司机地址，向着市内一家酒店驶去。


    春前镇医院，院长田国林拿着手中的报表，看着窗外几点熹微的灯光发愣，那里是医院的家属楼，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家客厅的灯还亮着，一定是自己的老婆儿子还在等着自己下班回家吧。


    他有看了一眼手中的报告，报告题头几个明晃晃的大字，晃的田国林有点晕――解剖分析报告，翻了几页后田国林随手把报告扔到了办公桌上，颤抖的双手拿起了桌上鲜红色的座机，他已经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接触过患者的医生护士，还有随同病人来的人隔离了起来，如今随着报告出炉，自己汇报完之后，剩下的也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阵风吹进了窗户，桌上的报告随着风哗哗的翻动着，几个加黑加粗的字露了出来――确诊肺鼠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