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亚的话显然带着某种意图，柯尔再次沉默下来，他发现自己今天沉默的次数格外多，托亚说的每句话都能让他好好考虑半天。他斟酌了一会儿，问道：“那个时候，伊格尔小姐会后悔吧？”


    “嗯。”托亚无奈地笑了笑，“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啊，就算口口声声说着想要自私地获得一个人的幸福，一旦真的发展成了那种情况，她反而会开始刻意关注别人的情况。世界毁灭的时间越接近，她就会越来越愧疚。到了那种时候，我没法保证她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上：“那对她来说同样是一种痛苦，而我不会让她面临的。”


    “那么，你现在能够选择去做的事只有一件……”柯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托亚打断了：“嗯，我知道我只能选择按照神的做法去做，不过那不是现在，至少现在，让我和塞西莉亚好好相处吧。等到了身处于界面夹缝中时，我也能有足够回忆的东西，不是吗？”


    尽管说着让人觉得悲伤的话，托亚的脸上却带着微笑，柯尔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叹气道：“我也想要知道的，为什么你们会有如此的感情，让我不能理解。”


    “别开玩笑了，”托亚笑着擂了一下柯尔的肩膀，“其实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吗？只是你不愿意承认而已，或者说，你还没有想到去面对自己这种陌生的感情。只是安西娅……”


    这回换托亚沉默下来，他当然知道，如果他那么做了，安西娅和柯尔也要分开的。


    他只能叹口气说道：“就算在那之前你还是不懂，至少这段时间你也好好和安西娅相处吧，比如现在去跟安西娅好好道歉，方式你总能想得出来吧？好歹是你主人。”


    柯尔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不过，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件事可不能说出来啊，”托亚重新笑了起来，“这是我一个人的秘密，告诉了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只要稍微有点风声走漏，让塞西莉亚提前知道了，她就会难过的。”


    虽然在那之后塞西莉亚肯定同样会难过，但是能拖延到最后总是好的。


    从托亚的房间出来，柯尔站在走廊上没有动，明明对面就是他所熟悉的安西娅的房门，他却没有进去的打算。就算进去了，要说些什么呢？要告诉安西娅，托亚的打算和塞西莉亚相反吗？反而是和他的想法一致呢，只是他和托亚的出发点和他完全不同。


    其实托亚也是自私的吧？因为他的做法会将他和安西娅拆开，不是吗？为了不让塞西莉亚后悔，才会去当一个别人眼中的英雄，而不是什么为了拯救世界、保护人类这种理由。


    而真切得到了这样的消息，确定托亚会以另一种方式承担这份责任，世界终于可以安全了――他为什么并没有觉得高兴呢？反而会从脑海里冒出无数的图像，全部都是他的主人。


    塞西莉亚一觉睡醒，被身旁毛茸茸的犬科生物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抄起枕头就砸上去了。


    托亚当然不把这点攻击放在眼里，不过还是迅速滚下床，从魔狼形态变成了人类形态，挠着头发说道：“塞西莉亚，你是不是跟安西娅学得暴力了？”


    “重点在于为什么你会在我的床上吧！”塞西莉亚扔掉枕头，扶着额头叹气，“我开始想念奈汀在的时候了，有它在，别说是进入我的房间了，就连走到我的房间门口都做不到。”


    “那么做的奈汀分明就是个魔鬼！”托亚义正词严地说，“跟爱人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对！”


    “爱人”这个词一出来，塞西莉亚就红了脸，弯腰去捡刚刚被她丢到地上的枕头，然后再次丢到托亚的脸上，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爱人啊！”


    把当初那个脸皮薄得跟纸一样的托亚还给她！都敢厚着脸皮说这种话了！


    托亚接住枕头，扔到一边，然后重新朝着塞西莉亚扑了上去，抱了个满怀。这下子就不只是脸红了，塞西莉亚觉得自己脸上都要烧起来了：睡裙！这么一抱感觉也太明显了！


    “早安，塞西莉亚。”托亚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塞西莉亚愣了愣，随即怒火消失不见，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回抱过去，蹭了蹭托亚的脸颊，没好气地说：“是，早安，托亚。”


    计划成功，托亚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对勾，然后又得寸进尺地来了个早安吻。如果不是因为两人的肚子传来了咕噜声，将旖旎的气氛破坏得干干净净，估计很快就要演变成少儿不禁的镜头了。


    塞西莉亚回过神来，一把推开托亚，努力板起脸：“去吃饭！”


    托亚得令，乖乖起来回自己的房间洗漱换衣服去了――当然心里的遗憾是另一回事。


    来到楼下，塞西莉亚倒是有些意外：“今天的早餐不是柯尔准备的？”


    唯一坐在餐桌边的坎贝尔耸了耸肩，放下手里正举着的咖啡杯：“今天早上我起来的时候，柯尔和安西娅就已经要出门了，说是整治所那边有紧急命令，也没来得及准备早餐。”


    “所以说，今天的早餐是由你准备的？”柯尔看着盘子里码得整整齐齐、看着就让人肚子直叫的各种早餐，“你点的外卖吧？我都闻到门口传来的气味……咦？”


    他朝着沙发看了过去，然后将一个人揪了过来：“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被托亚拎在手上的正是好久不见的卡斯，后者手上还捏着一块啃了半边的三明治，嘴角还沾着些沙拉酱。卡斯依旧是那副寡淡的模样：“早餐是我送来的，我怎么不能在这里？”


    “我邀请他进来的。”坎贝尔接上了话，他对塞西莉亚解释道：“之前食脑魔暴动的时候，因为公寓的特殊性，整治所那边很快发现了情况，派人过来疏散枫林区的住户。事后虽然官方修改了住户们的记忆，但是出于合理性的目的，设定成他们接受了塞西莉亚的帮助。卡斯寄宿的那两位老人为表感谢，才会让卡斯送了点自家做的吃的来。别人的好意总不能拒绝吧？”


    “原来卡斯是寄宿在两位老人家里啊，”塞西莉亚拿起一块涂好黄油的面包，还没放进嘴里，又想到了一件事：等等，卡斯怎么住进去的？


    “我修改了他们的记忆。”卡斯的语气平淡，“他们的儿子在很久以前去世了，有一个和我年龄近似的孙子，已经和他们断开联系很久了，我就让他们认为我是他们的儿子，顺利住了进去。”


    塞西莉亚的动作顿了顿，不过很快又恢复正常，微笑着问道：“现在你觉得如何？”


    卡斯默了默，才说道：“我觉得他们人很好，食脑魔出现的时候让我先跑，明明是普通人类，却为了将食脑魔的注意力引开，故意去刺激它，自己差点受伤。那个时候我非常生气，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将那个食脑魔割碎了，全身都是恶心的鲜血。”


    “都这样了，他们还是上来抱住我，一点儿也不在意我表现出来的恐怖力量。”卡斯说着，吸了吸鼻子，用力揉了揉眼睛，“他们早就知道我不是他们的真正孙子，却还是对我这么好。”


    塞西莉亚和托亚、坎贝尔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笑了起来。托亚抽了一张餐巾纸塞到了卡斯手里，半开玩笑地问道：“那么现在你还想要住进公寓里吗？”


    卡斯摇了摇头，回答道：“对我来说，公寓的吸引力已经没有那么大了，不过或许以后我还会有这个打算，在那之前，我会好好把那对老人当做亲人，跟他们好好相处的。”


    “你已经是一个合格的房客了。”塞西莉亚走过去摸了摸卡斯的脑袋，“就算不住在公寓，这里也随时欢迎你的到来。”现在公寓已经没有了强大的力量，不过卡斯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个了吧？


    用过早餐，坎贝尔去忙魔族公会的事了，托亚说他也要去一趟魔族公会，事务所还得经营下去，他就得发个公告，好招揽点顾客。塞西莉亚没有多想，点头答应了。


    等乘上前往市区的公交车，坎贝尔才连接上托亚的精神海，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事务所的公告在魔族公会里一直有，他从来没有取消过，托亚会这么说，绝对有问题。


    会被坎贝尔看出来，在托亚的预料之中，他想了想，解释道：“我得找个借口去市里一趟，魔族公会要去，人界的三个部门也要去，还有温蒂咖啡厅那边……算下来还真是不少。”


    他笑了起来：“你就当我是在交代后事吧，反正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