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沈雪玉，一看就知道是没长大的孩子，颇有点愤青的潜质，喜欢钻牛角尖。也不知道她是怎么被金莲圣母收为弟子的。她的父母据说都是在了东厂的人的手里，按理说，她应该十分痛恨东厂，痛恨朝廷才是啊！


    “问题是，我不觉得造反能够成功。”沈雪玉摇头说道。


    “为什么呢？”陈林非常好奇的问道。


    “宁王是什么货色，你可能不清楚吧。”沈雪玉冷冷的说道。


    陈林点点头，表示自己对现任的宁王，的确是没有什么印象。史书记载的乃是下任宁王朱宸濠。


    沈雪玉厌恶的说道：“他就是一个贪杯好色的老头子，心术不正，还指望能登大宝。说才华他没有才华，说魅力他没有魅力，说人心他没有人心，说良策他没有良策，说人才他也没有人才。你说，他能造反成功吗？”


    陈林顿时就对眼前的这位白衣姑娘刮目相看了。


    宁王造反的各种弱点，各种缺陷，还真是被她差不多都描述完毕了。


    下任宁王朱宸濠起兵造反的时候，就是遇到了这些问题。结果，三下五除二的，就果断的失败了。


    朱宸濠有才华吗？没有。有魅力吗？没有。有人心吗？没有。有良策吗？没有。麾下有人才吗？还是没有。这样的造反，焉能不失败？他只看到了正德皇帝的烂，却没有看到自己的烂。


    其实，他和正德皇帝，也就是五十步笑百步罢了，都是一类的货色。


    可是，正德皇帝至少还在名义上占据着大义，手下还是一些人才的，也有一定的人心支持。


    默默沉思良久以后，陈林才缓缓的说道：“你的师尊不知道吗？”


    沈雪玉冷冷的说道：“她知道啊！但是，她还是要鼓励宁王尽快的起兵造反。”


    陈林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呢？”


    沈雪玉横了他一眼，冷冷的说道：“你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想不到了？”


    陈林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着说道：“是要将水搅浑了？”


    沈雪玉悻悻的说道：“师尊本来就是出身皇室，却是对皇室十分痛恨，她不过是想要公报私仇而已。”


    陈林纳闷的说道：“你师尊到底和皇室有什么仇？非得要将皇室给推翻了不可？”


    沈雪玉说道：“我师尊本来是郡主，曾经有自己的心上人。结果家里没有同意，派人将她的心上人杀了，还另外给她安排了一门亲事。师尊十分的恼火，就对皇室十分的痛恨了。”


    陈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其实，金莲圣母的情况，他已经隐约猜测到一二了。


    出身皇室的女子，对皇室十分的痛恨，唯一的解释，就是婚姻很不满意，甚至是极度抵触。


    估计很多人都会羡慕明朝的公主，觉得她们衣食无忧，荣华尊贵，高高在上，让人不敢逼视，各种的羡慕嫉妒恨。其实，实情并不是这样的。事实上，明朝的公主们，生活都是比较悲惨的。没错，就是悲惨。有的甚至是极度的悲惨。


    由于明朝皇帝对所有的皇室成员，采取的都是圈养的政策，包括驸马在内，都是不能担任官职的。换言之，就是不能参政议政。所以，在大明朝，谁也不愿意去做公主的丈夫，谁也不愿意做驸马。


    好吧，准确的来说，是但凡有点才华，有点出息的人，都不愿意去做这个驸马。


    各种戏剧里面，状元公娶公主的事情，郎才女貌的佳话，在明朝是不可能发生的。因为，任何一个读书人，都不愿意去做这个驸马的。皇帝要是让进士、举人、秀才之类的，去娶公主，那简直是要他们的命了。他们宁愿自杀，也不愿意做这个驸马啊！


    好像杨凌这样，又娶公主，又掌握权力，其实是根本不可能的。在大明朝，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先例。公主和权力，不可兼得。


    读书人的最大理想是什么？就是齐家治国平天下。通俗的说来，就是做官。如果做了驸马，就不能做官了。试问，有哪个读书人愿意？倒是一些流氓地痞，想要混吃等死的闲人，愿意做这个驸马。


    可想而知，明朝公主的丈夫，都是些什么货色了。


    但是，这还不是最悲惨的。最最悲惨的是，结婚以后也不自由。


    明朝公主的身边，有大量的宫女仆妇什么的，她们会形成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监视公主的行动。


    这种监视，变态到什么程度呢？公主的一举一动，都要得到她们的同意。就连公主想要和丈夫同房，想要亲热一下，都要获得她们的批准。以致经常出现公主贿赂宫女的情况。其他的种种变态，就更加是不用说了。


    金莲圣母如果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命运安排，就只有抗争了。


    抗争的结果，就是要将整个皇室干掉。


    干掉皇帝都不行，必须是要将整个皇室都干掉。


    否则，换一个皇帝，公主的悲惨遭遇，依然如此，不会有丝毫的改变的。


    陈林忽然间觉得，金莲圣母如此的迫切想要造反，倒也可以理解了。她这完全是为了自身的幸福和自由啊！


    如果说金莲圣母等人，都是为了权力斗争而造反的话，那么，金莲圣母就完全是为了解放自己，完全是为了让自己获得做人的最基本的幸福和自由。至少，能够选择自己的夫婿。至少，能够有行动上的自由。


    “我很能理解你的师尊。”陈林老老实实的说道。


    “为什么？”沈雪玉皱眉说道。


    “你知道自由的价值吗？”陈林缓缓的说道。


    “自由？”沈雪玉显然是没有足够的领悟能力，不明白他的意思。


    陈林缓缓的说道：“自由是什么？自由就是没有恐惧，没有奴役，没有伤害，能够满足自身的**，能够实现自我价值的舒适的，和谐的心理状态。在不损害其他人利益的前提下，为所欲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沈雪玉愣愣的说道：“你说的话好生晦涩，太难懂了。”


    陈林微笑着说道：“其实也不难懂，就是八个字：随心所欲，为所欲为。”


    沈雪玉蹙眉说道：“这不是放羊吗？不是没有管教吗？”


    陈林淡淡的说道：“要那么多的管教做什么？你喜欢被人管教吗？你喜欢受到束缚吗？”


    沈雪玉缓缓的说道：“要是每个人都随心所欲，为所欲为，这个世界岂不是乱套了？大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岂不是杀人放火都没有人管了？岂不是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了？”


    陈林微笑着说道：“注意我说到的前提，是不损害他人利益。”


    沈雪玉说道：“如果每个人都想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又怎么会不损害其他人的利益？”


    陈林微笑着点点头，严肃的说道：“这个问题问得好。这就是关键。也就是自由的前提。那就是自律。只有自律，才有自由。”


    看到沈雪玉依然是蒙查查的神情，陈林干脆就吧啦吧啦的开始卖弄自己的后世学识了。什么自由，什么平等，什么博爱，都一股脑儿的搬出来了。说到唾沫横飞的时候，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沈雪玉的两只眼睛，都已经发呆了。


    “自由的概念多么象太极，一面是为所欲为阳，一面是自律和他律的阴，阴阳结合，相互转化和制约才是真正的自由。”


    “自由与平等是对立统一的。自由和平等的统一性表现在：自由增加，平等也会增加，自由减少，平等也会减少；或者平等增加，自由也会增加，平等减少，自由也会减少，即自由与平等正相关。自由与平等对立性表现在：自由与平等负相关。”


    “对一个社会的个体人而言，自由是指他（她）希望、要求、争取的生存空间和实现个人意志的空间，这个空间包括社会的、政治的、经济的、文化及传统的等外部条件，同时也包括个人体质、**、财富、世界观价值观及理想观的表达**等个人因素和内在因素。”


    “自由是人类在获得基本生存保障的前提下，渴求实现人生价值，提高生活质量进而提高生命质量的行为取向和行为方式。由于存在自然条件和内在条件的局限性，这种取向有时是盲目的，甚至是非理性的。自由还是一个非常具有时限性和相对性的概念，因此不同的群体、不同的个体对自由的看法是不同的。”


    ……


    可怜的沈雪玉，已经完全失去了反应能力了。


    没办法，饶是她再聪明，再睿智，都不可能跟得上陈林的思维了。


    现在，陈林吧啦吧啦描述的一切，对于她来说，完全就是晦涩难懂的天书啊！她是一个字都听不懂。


    她唯一的感觉，就是陈林这个人很厉害。他极其的能说，极其的能忽悠。他的脑海里面，感觉好像是有魔鬼驻扎一样。他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学来的本事，居然可以凭空搬出一大堆的理论，愣是让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林的自由与平等演说，终于是告一段落了。


    没办法，他能记住的理论，就只有这么多了。


    不过，看沈雪玉的呆呆的神情，他就知道自己成功的震住对方了。


    如果沈雪玉也知道不明觉厉这个词的话，她一定会深深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真正的不明觉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