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一只鸽子飞入了赵清明的窗户里。


    他将鸽子腿上的小筒拿了出来，从中拆出了一张纸条。


    将纸条看完后，赵清明的嘴角轻轻的挑了起来。


    让张良回不去吗？


    正合他的意思。


    将纸条放在蜡烛上，赵清明轻轻地抖着手腕。


    “升米恩，斗米仇。”


    不知道如果让张良最爱的百姓杀了他，他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在佛家的传说中有佛祖割肉饲鹰。


    不知最是疼爱百姓的张良张大人能不能做到心甘情愿地割肉饲百姓呢？


    苏浙的夜晚很是闷热，没有一丝的风。


    许多人都在饱受着饥饿和痛苦的折磨，在深夜中呻吟着无法入眠。


    他们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张良坚守在了苏浙，他已经没有钱两了。


    但是他仍然在努力，希望可以给百姓们一个未来。


    首先，是想要保住地里的粮食，希望仅剩的那些植株可以给百姓们带来希望。


    只可惜，人在饿极了的时候是不会有长远目光的。


    他昨天去田里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农作物已经被人拔出去吃了。


    然后张良又将目光放在了山上，动员百姓们进山狩猎，以获取猎物度日。


    结果却没想到，自愿进山的四位青壮年一去不复返。


    连尸骨都没有人再愿意进去寻找了。


    这日，他还在酣睡中时，被东西砸门的声音给惊醒了。


    毕竟年纪大了，被惊醒后，他睁开眼，很是有一会儿没有反应过来。


    半晌，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起床开门了。


    门一打开，就有一块儿拳头大的石块儿端端地砸在了他的头上。


    鲜血蜿蜒而下，流入了张良的眼睛里。


    周围有侍卫在阻拦着群情激愤的百姓。


    只可惜，他们拦得住人，却拦不住砸过来的东西。


    而且作为正统的精兵，他们也做不出像赵清明的侍卫那般当街杀人。


    这就让百姓们愈加的有恃无恐起来。


    张良趔趄了一下，开着门，靠在门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此时他的眼睛里已经一片血红，世界似乎变成了血色炼狱。


    耳边是嘈杂的声响。


    有妇女大声啼哭的声音。


    “都是你，是你让当家的去了山里，现在他回不来了，我们孤儿寡母的怎么活？”


    有男子质问的声音。


    “狗官！你不是说要一直给我们发放赈灾粮吗？现在粮食呢？”


    还有小孩儿哭喊的声音。


    “妈妈我饿，我饿！”


    当然，最密集的还是砖块儿石块儿砸在地上和身上的闷响。


    可此时，他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张良忽然倒在了地上。


    双目圆瞪，死死地看着天空。


    到死，他都没有想明白，自己难道真的做错了吗？


    有官兵顶着百姓们的“炮火”攻击，走到了张良的身边摸了摸他的脉搏。


    接着对其他人摇了摇头。


    已经没了任何的声息。


    本就已是年岁已大，又遇到了那么大的变故。


    恐怕早都是郁结于心，就靠一口气撑着了。


    而今天的那一石头，恐怕是直接将他那一口气儿给打断了，现在已然是救不回来了。


    管事儿的见张良已经死了，就干脆挥了挥手，收兵了。


    甚至连张良躺在地上的遗体也不再管了。


    其实他的心中对张良也是有些怨怼的。


    自从来了苏浙之后，他便在百姓口中拼凑出了发生的事情。


    因此，他倒是觉得张良死得也不愿望。


    在官兵们走后，百姓们一拥而上。


    有的人对张良的尸体拳打脚踢，有的人则是拿出了一把菜刀。


    赵清明在府衙中逗着鸽子。


    手下跑了进来，将张良已死的消息汇报给了他。


    “不错，张大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赵清明的胡子微微颤抖着，眼中闪过了一抹狡诈。


    苏浙地区的情况愈演愈烈。


    赵清明在张良死后的下午就准备班师回朝了。


    谁愿意在这里呆着，就好好地呆着吧。


    反正他是要走了。


    毕竟苏浙发展成现在的样子也不是他的原因，他没有必要留下来承担责任。


    而那些留守的精兵们发现赵清明已经离开时，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安了。


    最近他们营地里的东西一直在失窃。


    就算是严惩抓住的头儿也没什么用。


    在饿疯了的人眼中，哪怕用生命来换一口吃的也无所谓。


    “头儿，不然我们也走吧。”


    有官兵偷偷提议道。


    在赵清明走后，当地的百姓似乎已经觉得朝廷放弃了他们，于是变得越加变本加厉了。


    在绝望和饥饿的影响下，他们这些人的威慑力也一日不如一日了。


    那些百姓们看着他们的眼中满满的都是恶意，似乎想要将他们吃了一般。


    虽然他们足有数千人，可若是所有的百姓一拥而上，他们也是没有什么胜算的。


    “走什么？人家赵大人那叫回朝请命，我们敢走，那就是逃兵！”


    头领语气中满满的都是嘲讽。


    “但是头儿啊，不说我们带来的干粮已经没多少了，你就说我们现在留在这里还有什么用吗？”


    听到这里，头领的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犹豫。


    其他的不说，他们现在留在这里的确是没有什么用处了。


    现在的苏浙连地里的粮食都被拔了吃了，已经是丝毫希望都没有了。


    “头儿啊，我们还是快走吧，好汉不吃眼前亏啊！”


    经过手下的一番游说后，头领也下定了决心准备回京。


    当即就让手下的众人收拾起了行囊。


    只可惜，他的这个决定下得有些迟了。


    他们刚刚准备启程的时候，就有一大批百姓围住了他们。


    这些百姓虽然面黄肌瘦，手中也没有锋利的武器。


    可已经可以看出，他们是有组织有纪律的。


    这不是百姓们临时自发的团体，而是有人在背后组织的。


    “大人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人群像潮水一样分开，一个雄壮的青年男子走了出来。


    “我们……”


    虽然已经做好了走的准备，但是在大批百姓质问之下，头领还是感觉非常的不好意思。


    “大人，朝廷是要放弃我们了吗？”


    头领发现，这男子的眼中竟然是满满的疯狂。


    他的心口莫名地发紧，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


    “既然朝廷已经放弃了我们，那么我们就要自救了！”


    男子振臂一呼，大群百姓一拥而上。


    人群中从四面八方传来了咆哮声。


    “帝王将相宁有种乎？”


    “蝼蚁尚且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