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野人王的来历和那天的经历后，穆青心里怅然。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剑灵会留下诀别的话。


    不过好在，并非永世不可见，穆青收拾心情，开始追问有关‘对岸’的事。


    这次没有避开紫东来，到底也是道教的掌门人，有些事情，知道也是好的，不至于到时候真发生什么，啥也不知道。


    野人王思忖着，本不想说，但考虑到穆青是剑灵教导出来的，心想，知道也无妨。


    随后，他询问两人：“你们可知整个玄沉大陆的分布？”


    分布？是说.....八个界域吗？


    紫东来心里琢磨着，但又立马摇头，他刚才观察穆青的神情就发现不对，现在野人王反问，显然不会这么简单。


    他选择默不作声，由穆青来回答。


    穆青回想那年交易者说的话，如实道：“玄沉界，上清界，四相界，还有小千界。”


    “准确来说是叫大千界。”野人王纠正。但立马，他又表示无关紧要。


    大千界和小千界只是称呼不同，正如各个时代的修士，对修炼境界也有不同的命名。


    他看着穆青，认真道：“玄沉又名下沉，和上清本为一体，后来一场旷世之战才就此分开。而对岸，则是那场厮杀里的牺牲品......”


    对岸的修士，所修所练皆是极为霸道却又阴狠的功法。


    对下沉界的修士而言，他们如同分离出去的自家人，只要耐心引导，事实上能为下沉开疆拓土，增强本土实力。


    但因为长久的侵蚀和帝王心术，导致对岸修士对下沉修士，无比痛恨。


    他们认为，当年就是人族始祖为在四相之争里求自保，所以斩断大陆，任由他们流放在鬼蜮。


    “流放他们.....和四相之争有什么关系？”穆青不解。


    野人王叹了口气，道出惊人的事实。


    “那个时候，对岸所在的位置，是四相们在下沉界的主要战场。”


    嘶！


    四相之争的战场竟然波及最下层的世界？


    要是深思，作为四相们本来居住的世界，其厮杀程度，该是何等的惊人？


    紫东来神思活跃，道：“这么说来，当时人族始祖斩断对岸和下沉的联系，也是正常的。”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要是战火蔓延至整个世界，最后该有多少无辜的生灵被斩灭？


    且不说四相全面开战是何等的惊人，哪怕是道教之争也会造成数万里之内寸土不生，怨声载道。


    “侵蚀和帝王心术是什么意思？”穆青再问。


    野人王继续，道：“对岸早在数万年前就进行统一，哪像下沉这般四分五裂？道教横行。他们那边只有一个主宰，圣皇殿。”


    他说，圣皇殿主宰对岸数十万年不曾陨落，堪称奇迹。


    所幸，圣皇殿纵有惊才绝艳之辈率领，最终也会受到残存的四相战意侵蚀，灵魂进入封天绝地之所，永世不得轮回。


    而野人王直说，这么多年来的厮杀，几乎都是圣皇主导，目的是夺回下沉界，吞并上清，反攻四相。


    “这心思......”穆青汗颜的同时亦在震惊，苦笑道：“还真不是常人。”


    他大概明白了。


    圣皇殿的历代圣皇都清楚，想要自身长存不灭，就必须要构建起统一目标。


    这个目标，不可太简单，否则一旦实现，内部就会自傲，最终开始内斗，皇朝体系从内部瓦解；


    但也不可过于高远，否则士气怠惰，长久看不见成效，会让底下人反思，自家老大这主意，是不是太想当然？


    所以，下沉界就成为不高不低，不上不下的最好目标。


    论强大，比不过四相；论底蕴，无法和对岸较量；论是否为铁板......可想而知。


    这就是所谓的：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比如，吞并下沉界.......


    这个目标对于对岸那些强者而言，其实是合适的，尤其是这个关键时期。


    下沉界的强者不断飞升，等同留下老弱病残看家。


    反观对面，有四相战意庇佑，尽管常年遭受侵蚀，但修炼上限却极高。


    这意味着，他们并不担心被迫白日飞升，只需要不断专心修炼，提升境界即可。


    “还真是因祸得福......”


    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


    老子的哲学观点，到了这个世界也一样适用啊。


    紫东来思忖着，道：“圣皇殿掌管对岸这么久，这帝王家，未免太长了。”


    他的话已经很明显了，为什么没有爆发内乱？难道所有人都有一颗复仇之心？


    这话骗三岁小孩还行，这里可是弱肉强食的修士世界。


    穆青点头，不可否认，几十万年的长盛不衰，这圣皇帝王家，有些离谱。


    对于这一点，野人王表示自己知道的并不多。


    面对两人狐疑的眼神，野人王一怔，当即发出天道誓言，表示今日所说绝无隐瞒，也没有任何欺骗。


    至此，警惕如狐狸的两个人才收回那对狡黠的目光。


    野人王汗颜，现在的后生晚辈对前辈都没有半点敬畏之心吗？


    在这之后，穆青询问自身修炼的关键。


    “我听.....”他眼神斜视，立马改口：“一个朋友说过，现世法和古法完全不同，怎么回事？”


    他觉得，野人王肯定知道。


    活了一万年确实足够惊世骇俗，比起这个，他没有立刻飞升，不是更扯淡？


    他认为，这就是天道的区别对待，又或者，这是天道碍于某种限制所以没有出手？


    比如.....修炼法的关系？


    总之，只要确定野人王和天道之间，肯定有某种关系，这就足够。


    而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处理好自己身上这只特殊的金婴，最好是能找出新路。


    他不奢求自己能开辟新的修炼路，那很难，人贵有自知之明，这点穆青是明白的。


    野人王深思后，缓缓点头。


    “古代修炼法和现世法确实截然不同。”野人王说道。


    他不明白剑灵前辈为什么没有告诉穆青其中缺陷，但现在既然主动问，那就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此时，连紫东来都格外专注，他也想寻求突破，最好是能找到更上乘的剑修之道，想从其中得到启发。


    .........


    现世修炼法，讲究‘与天共谋’，但古代修炼法，讲究‘胜天半子’。


    从根本意义上来说，一个是从天道中攫取力量，然后将其反压；一个则从最开始就要反压天道。


    那时听得最多的话就是：“我要斗破的，是这苍穹！”


    古法就是这么的霸道。


    野人王直言，如果是修炼古法的天苍遇见修炼现世法的天苍，绝对是碾压。


    哪怕二者之间相差九个小台阶，古法天苍依旧能做到同阶无敌，且无需借用外力。


    因为他自身追求的就是‘压制天道，同阶无敌’的绝对信念。


    而且，古法境界也是有所不同。


    现世法一开始的引力入体，先是淬炼自身，但古法是从‘地困境’开始。


    从年幼时就开始参悟，直到感应自身枷锁的存在，进而层层崩断。


    这相当于，古法修炼者的修炼原始点，是从地灵境开始。


    “直接跨越灵者境！？”


    穆青和紫东来震撼无比，惊愕地看着野人王。


    对于修炼现世法的他们来说，这是难以置信的。


    当然，这也并非无稽之谈。


    只要细想，其实古法修炼者都是从年幼开始，但现世法却没有这个条件。


    古法讲究的是传承和时间的堆砌，现世法则无需传承，只要有点资质，有本功法就能修炼，覆盖面广泛。


    从某个角度看，现世法就像是古法的削弱版，属于造福大众。


    野人王也借此说出自己的疑惑。


    穆青休养的这段时间，他去观察过三千道州最强的修士，只能说，确实不如当年。


    因为根据历代强者的调查，下沉界是出现奇人最多的地方，按理说，总有人发现修炼法的不对。


    “简而言之，现世法反而桎梏了这个时代？”穆青道出野人王所想。


    “没错，而且限制得极其严重，就像是......”野人王说到这里，一时语塞，良久后才吐出来：“刻意为之。”


    古法虽然也有不可取，但是和现世法比起来，绝对是上乘的修炼法。


    不久前，他拜访三千道州第一仙，彼此交谈半月，但话里话外，能听出第一仙有极大的隐瞒。


    事后不久，那人送来消息，仅有六个字：我等无力回天。


    “这是什么意思？”紫东来诧异追问。


    野人王摇头，道：“不清楚，应该是背后还牵扯极大的势力，说到底我有五千年都在沉眠，影响力并不如当年。”


    他随后说，可以断定，三千道州的诸多‘第一’都曾修行过古法，但最后都曾断绝，精修现世法，不知为何。


    这像是那批人的默契，对野人王保持着统一口径。


    .......


    在这之后，穆青如愿以偿得到古法，紫东来也跟着沾光，但他没有莽撞，而是找野人王寻求最合适的路。


    野人王得到穆青授意，不说倾囊相授，也是有问必答。


    比起紫东来初涉，穆青倒更像是走在这条路上的‘前辈’。


    他发现，古法修炼时，确实没有将金婴纳入体内，以化作本源求取奇景之力，仔细推敲后，找到野人王询问：“古代有奇景说法吗？”


    野人王一脸黑人问号，然后表示没有。


    然后，穆青施展奇景，为他解释奇景的特性，当看完后，野人王摆出‘就这’的表情，气的穆青吐血。


    和着自己引以为傲的手段，根本不入眼？


    野人王此时无比自傲，道：“我们自身无敌，那个时代，人人皆是无敌身，比的就是谁的道更强，实力更强大，无需借助外力。”


    穆青得到启发，所谓的外力终究是辅佐，强大的根本是自己，不能本末倒置。


    不得不说，野人王确实让穆青灵光不断，他回忆往昔，发现自己太过注重本事的强大，而忽略自身。


    先是通天，本就是最强的功法之一，内含无数宝术和手段，鲜有匹敌。


    在这之后又是石刻图，夔牛搏杀术，草字剑诀，万剑秘典等。


    无一例外，全都是罕见的手段，皇道术和驭雷术较比前面那些也不遑多让，再加上奇景等。


    这些手段不管哪一门拿出去都足够掀起一阵血雨。


    想明白自己的问题，穆青很果断，直接从自身再度剖析，从头再来。


    不过这次和过去的自斩不同，他拥有金婴，可以利用金婴来反复印证，同时还有鬼将，亦可以从旁入手。


    按照古法，他开始重新参悟，开头并没有很难，反而无比轻松。


    进入湖泊地细心感悟，半月时间，体表陡然浮现出九根金光璀璨的锁链，锁住他的身体各个部分。


    穆青脸色有些难看，他感知后发现，这些锁链都无比沉重，心中骇然无比：“我肉身的力量在普通时候都有两千吨，居然扛不起一根锁链？”


    他感觉身体无比沉重，尝试着抬起下坠的右手，完全不为所动。


    这太惊人了......他想着，如果真的解开这些禁制，也许真的能做到同阶无敌。


    古法的强大便是在于此地，破开天地施加的束缚，做到真正的遨游天地间。


    反复观察，穆青觉察到，右腿的锁链是最容易破开的，但还是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他没有急着动手，而是再度找到野人王。


    当在野人王面前展现出九根地困锁链的时候，他无比震撼，道：“公子，不知你是幸运，还是不幸。”


    他苦笑不已，没想到，消失多年的体质，居然重现了？


    “你一次性说完行不行？”穆青散去地困锁链，感觉浑身松了力，拍打着全身。


    那种感觉太难受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修炼现世法的关系，他觉得，压坠感极强。


    野人王收声，凝重道：“地困境的锁链，通常会依靠海量的药材或是资源来强行突破，又或是依靠自身之力将其击碎，不过老夫的建议.....”


    “闭嘴，说重点。”穆青豪横的打断了他。


    说话说一半，真心要急死人。


    “咳咳。”野人王尴尬失笑，道：“您是古之圣体，想要脱离地困，资源较比常人，是个恐怖的数。”


    穆青抿着嘴，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


    自己这修炼半天，搞半天还不如现世法......他心里想着，耐着性子没发作，追问道：“怎么说？”


    “老夫说得简单点。”野人王突然一脸严肃，道：“上一个古之圣体修炼到最后，仅仅只是涅道巅峰。”


    他换算成现世法的境界，供穆青做一个准确参考。


    “为什么？”穆青紧急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