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11月1日。


    星期四。


    粤西。


    湛城地区廉县石角公社。


    一个名叫陈家村生产队的地方。


    自从今年初，陈家村刚刚分田到户，每家每户按照成年人的人数，根据生产队的总田地面积，统一进行抽签的方式进行分田到户。


    算下来，陈家村生产队，一家平均一个成年人只有五分田左右。


    除此之外，原来属于生产队的打禾机（水稻脱粒机），水牛等工具，同样进行抽签方式，分到各家各户，运气好的，一家人能够分到一台打禾机，或者分到一头水牛。


    那些分到打禾机的村民，在到水稻收割的时候，可以通过脚力进行脱谷。


    没有抽到打禾机的村民，那么只能向其他村民借打禾机，要么只能通过最原始的方式进行脱谷，但是，很辛苦，也很容易渗入许多泥沙在里面。


    还有抽到一头水牛的村民，可以用牛耕田，没有的，那么只能单靠一家的劳动力用锄头来挖田，还是比较辛苦了。


    对于现在的陈家村村民来说。


    家家户户，兄弟多的十个，八个很正常。


    兄弟不多的，可能五六个。


    在这个年代来说，没有分田到户之前，根本就是吃不饱，刚刚分田到户，在劳动力低下，水稻生产量及其低下的情况下，同样还是吃不饱。


    因为差不多一半，甚至三分之二的粮食是需要上交，作为公粮交给国家的。


    剩下的才是自己的。


    上交的国家公粮，还要符合要求，实在交不了，那么只能出钱从其他人那里购买上交公粮。


    这种情况下，大多数人家里还是很穷的。


    那为什么没有其他工作吗？


    想都不用想！


    除了在大城市，像羊城，湛城这些地方，国企比较多，许多市民可以进入国企工厂吃铁饭碗外，在农村，特别是粤西这种偏僻的农村，根本就不用想着有正式的工作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下来，不但吃不饱，月收入可能一元，两元都不一定有。


    如果有手艺的，可以做一些编织品，像竹制品拿到石角公社的街道贩卖，可以换点钱。


    如果没有这方面手艺的，那么根本不用想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特殊手艺的，像做法事，做斋的这些民间道士，也会有一些收入。


    但是，在大家都是很穷的情况下，日子过得最好的。可能就是生产队队长或者管账的，他们收入高许多，至少一家人可以吃饱了许多。


    至于读书？


    读小学，还是有许多家庭都支持的。


    一直读到初中，两年制的情况下，也就是初二也就毕业了，即使也有高中，甚至恢复高考了，但是，许多家庭家里五块钱都不一定拿得出来。


    陈家村一家陈亚久家里，家里有六个儿子，一个女儿。


    这些儿女里面，其中女儿是排在第二。


    她读书不错，初中是在石角公社的石角中学读的。


    读完两年制的初二，也就意味着，要么毕业，要么继续考试。


    现在考试也是可以考高中，或者考县城的师范学校。


    如果能够考上师范学校，毕业出来也就可以在小学教师。


    在这个年代来说，一个普通人能够成为一名人民教师，那也算是铁饭碗，在村里也算是很光荣的。


    陈亚久的女儿陈秀兰知道家里情况，现在家里兄弟多，连吃饱饭都困难，想读高中，家里是支持不了的，所以，她想试试看，能不能考上县城的师范学校，到时毕业出来就可以成为一名老师。


    当从班主任那里得知，这次报名费和考试费需要3元的时候，陈秀兰回去问陈亚久要钱报名考试。


    3元？


    对于陈亚久来说，这是什么概念。


    这绝对是是一大笔钱了。


    他一年下来，根本没有什么收入，家里还要养那么多人，上交公粮后，粮食都没有剩下多少，在现在大米还是不到1毛钱一斤（农村私下买卖的大米要比城市便宜）的情况下，这相当于三四十斤大米的价格了。


    这让他去哪拿3元钱？


    万一报名考试，考不上，岂不是3元的报名费和考试费一下子就没有了。


    即使考上了，那到时又从哪拿钱来给她交学费？


    “秀兰，阿爸真的没钱给你报名参加考试。”


    陈亚久无奈看着二女儿陈秀兰说道。


    他就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对于这个女儿还是很宠的。


    但是，在陈亚久的思想里面，这个时代，读书有什么用，特别是女性读书更是没有什么用，年纪一到，到时就得嫁人。


    至于说当老师吃铁饭碗的事，他从来就没有想过。


    也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陈秀兰知道，家里的贫穷，自己只能放弃了这次考试了。


    当天，陈秀兰就把学校的书籍全部都拿回来，没有卖掉，但是，她没有再去复习。


    就在当晚。


    陈秀兰的母亲林英梅出去和隔壁聊家常，突然听到一个让她很惊讶的消息。


    那就是廉县的劳动局在招人。


    虽然这一份工作不是铁饭碗，听说只要报名被招上了，每个月有20元的薪酬。


    20元的月薪！


    对于现在粤西，廉县，甚至全国农村来说，都绝对是一大笔收入了。


    陈亚久夫妇的大儿子叫陈志达，现在已经20岁，读完初中回来后，家里也没有什么工作，本来想靠关系给他介绍了长山农场的工作。


    说是以后干久了，转正后，可以加人农场，成为农场人，享受农场人的福利，也算是铁饭碗，当陈志达过去后，他才发现是去给农场割橡胶。


    割橡胶大多时候，是在凌晨就要去工作的，很多是时候是一个人去割橡胶。


    陈志达跟着农场的亲戚去干了几次，也就要他一个人去，发现经常要去那些很多坟山的橡胶林里面，第二天害怕直接跑回来。


    后来几年，他又去跟着一个舅舅学做家私，算是学一门学艺。


    但是，这学艺，他跟着舅舅学了几年，既没有学到什么门道，也没有赚到什么钱，也就跑回来了。


    并不是他不想学，主要是他真的不感兴趣，舅舅也教不了他什么东西。


    在陈志达二十岁这个年纪，本来已经要到结婚的年龄。但是，现在陈亚久夫妇根本没有钱，夫妇俩也是没有办法。


    如今，林英梅听到这个消息，立刻跑回来找丈夫陈亚久商量，让陈志达去廉县劳动局应聘那份工作。


    陈亚久当然同意。


    现在陈志达在家里也做不了什么，还要拿一份粮食养着他，还不如让他去做一份月薪20元的工作，来改善家里的条件，等他赚到钱，到时也就有钱结婚了。


    如今，在这个年代，适婚男女很多，许多家庭都是很穷的，并不意味着就不需要礼金，或者结婚的时候，不需要用到钱。


    当晚。


    “志达，现在县城的劳动局招人，每个月20元，你去不去？”


    陈志达想都不用想，他当然要去。


    最关键，得知自己二妹陈秀兰居然连3元的考试费都拿不出来，只能放弃考试放弃当老师，他就觉得一直呆在农村，真的是没有什么出路的，如果能够有一份工作当然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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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