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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之后,陆奉天回到家,把原来被火烧掉、变成花园的地方,又重新布置了一番,弄得跟江边小屋一模一样,乐得马蛋儿蹦来蹦去。拉着他"娘"的手,说要在这里一起等阿爹。


    把这些看在眼中的卞青仪,有苦说不出,只能变着法子讨儿子欢心,可是无论她怎么讨好,蛋儿就是和她不亲,还老是骂她坏女人。看来小蛋儿是牢牢记住卞青仪叫人打他爹的场景了。


    卞青仪想通过刘婶,说动陆奉天和她再要一个孩子,可被陆奉天一瞪眼,刘婶就被吓了回去。卞青仪虽然难过,但拼命安慰自己这都是暂时的,等这阵子过后,她的丈夫定会重新回到她身边。


    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呢,天气也越来越冷了。男子唿出一口热气,搓搓手,想使自己变得暖和一些。


    人一冷似乎也容易变得饥饿,不知道自己身上的钱,还够不够吃一顿饭?不应该拒绝那人的好心的,弄到如今身无分文,一身破烂竟和乞丐无异。


    真是奇怪,人爲什么老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突然想起面子什么的呢?男子对自己发出嗤笑。


    不知道小东西好不好,有没有哭闹?他会不会在想我呢......还是像他真正的父亲一样已经忘了我......毕竟,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给他过好的生活,也不能再爲他带来任何好处......


    只要能看到他一眼,只要能看到一眼,知道他过得好,我就能真正放离去了。这副身子......怕是也拖不了多久了吧......


    爲什么要救我呢,唉......


    累得走不动路,另子在墙角边坐下。


    又下雪了,每年的冬天都没有什么好事。陆奉天出门办公的时候这样想。


    好不容易把小蛋儿哄睡着--不这样叫他,那小子谁都不理。下雪天,骑马不方便,便带着几名贴身侍卫,步行向两条街外的军机处。


    虽然在飘雪,京城的大街小巷还是很热闹。小商小贩排在街两边,男女老少忙着采办年货,路上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包括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忙着乞食的大小乞丐。


    "哇哇!丑八怪!烂乞丐!穷得没有被子盖,爹不疼来娘不爱,只因生来是个丑八怪!哈哈!"


    有几个小孩编了歌谣,围着一个窝在墙边的乞丐笑骂。还有的小孩捡起地上的小石子,砸到他身上去,看到他用手挡,就哈哈大笑。


    "咳咳!"头发花白的乞丐好像身体不太好,小孩的石子根本躲不过,只能缩起身子来,任他们乱砸。


    有人看不过去,把小孩喝开,乞丐擡起头来感谢,倒把那人吓了一大跳。


    这人的脸实在太丑了,不但天生瘪嘴,最恐怖的还是那满脸坑坑巴巴。单薄破烂的衣衫,完全遮掩不住他身上的丑陋疮疤。而且,走近了,还能闻到他身上传来一股腐烂的怪味,闻者欲呕。怪不得连其他乞丐都不愿意和他坐在一起。


    陆奉天带着几名侍卫,目不斜视的从乞丐身边走过。一名侍卫见他着实可怜,便掏了几块铜板扔了过去。


    看到扔在自己面前的铜板,男子苦笑了起来。被不懂事的小孩嘲笑也就罢了,竟然真的被人当成乞丐看了。


    见他没有去捡脚边的铜板,其他乞丐一拥而上,把地上的铜板抢了个精光。


    擡起头想看那好心人长什么样,就看到前面那群人中的他!京城虽然大,不过自己特地来找蛋儿,看到他也不奇怪就是。


    恍若隔世。


    这是他心中唯一的想法。那人让他感到既熟悉又陌生。叹口气,男子擦擦眼睛,不明白自己心中爲什么还是会这么难过。


    现在的自己,真的是连他脚下的尘土都不如了呢。没有药物治疗、抑制的毒疮又开始泛滥,有时候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腐烂,从外到内。


    看到那人还是那么英姿飒爽,并更添风采,男子笑了。


    还能怎么样呢,一开始就是错误,而他一错再错,弄到今日的田地,又有谁能说不是他自找的呢?


    呵呵,老天爷已经算对我不错了,能让我有命挣扎到京城来,能让我在最后的一段日子里看他一眼,如果能看到蛋儿......那我也就死无遗憾了。


    万家掌灯时,陆奉天从军机处出来,依着原来的路向家走去,几名侍卫也照旧威风凛凛的,跟在他身后。路上有认识他的人,连忙对路过的他躬身行礼。


    现在的陆奉天,可是真正的国家栋梁,皇帝亲信,他在朝中的地位,几乎已经牢不可破。就连宰相看到他,也要对这个女婿笑顔三分。


    雪已经积得很厚,如果陆奉天没有因爲身上玉石的掉落,弯下身去层找,他不会看见那个窝在墙角的乞丐,正在挖地面的雪吃。


    天虽然暗了,可因爲地面积雪的反光,也能勉强看清周围,更何况陆奉天的视力一向很好,所以他看得很清楚。


    人要饥渴到什么程度,才会堑大冬天,挖地面的积雪果腹?自己在没有碰到那个人之前,好像也有过同样的行爲......


    弯腰检起那半块玉石,揣进怀中,陆奉天顺手掏出一锭银子,扔到了那乞丐面前。他没有那么多好心去同情这个乞丐,这样做,也只是对过去的自己付出一点意思罢了。


    正在吃雪的男子,看到了滚到自己面前的一两银锭。


    一两银子三次,多出一钱是赏你的。


    男子笑了,泪不经意的从眼角滑落。


    "谢大爷赏赐。"


    陆奉天已经走出五步远了,突地,他站住了脚步,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声音般,把身子僵硬的一点点转了过来。


    看到那人一步一步又走了回来,男子连忙抓起地上的雪,和着墙边的脏泥乱到脸上,他不想把这副样子给那人看见,他不想看到那人眼中的鄙视或同情,一点都不想!


    陆奉天在男子面前站住。他看到的是一个蜷缩成一团、瘦棱棱的身体,和满头花白的头发。同时,一股不陌生的腐臭扑鼻而来。


    "你......"你是谁?"你擡起头来。"


    男子缓缓擡起头,呈现在陆奉天面前的,是一张又脏又丑的面孔,鼻子以下被一块破巾挡住。


    侍卫们见自家一向冷血的将军,突然施舍了乞丐银子,已经够奇怪的了,再看到他竟然走回那乞丐面前站住,就更诧异。


    就算他没有认出这个人,他也能认出这双眼睛!那最后的一眼,让他每夜每夜一次又一次梦见,那眼中的绝望,已经成了他心痛的根源。


    爲什么要对舍弃你的我做到这种程度?爲什么!陆奉天不停地问自己,虽然他早已知道答案。


    "马夫......"


    "大爷,您认错人了。"男子醒悟到刚才的失误,故意沙哑着声音说道。


    "你是人,还是鬼?"


    乞丐几乎快笑出来,摸摸脸,扶着墙壁吃力的说道:"大爷,咳......我只是个乞丐......"


    他骗我!陆奉天愣愣的看着他,激动过头了么?脑中反而一片空白。


    等他被侍卫叫醒,那人已在他面前消失了身影。留在地面上的,是那锭一两的银子。


    "他人呢?他人去哪里了!"陆奉天焦急的大喊。


    他没死!他没死!我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他果然回来找我了!我就知道!哈哈!


    侍卫面面相觑,不明白他们将军脸上的狂喜代表了什么。


    两天内,将军府派出大量的人手,寻找一名头发花白、浑身疮疤、丑陋的瘪嘴乞丐,各式各样的乞丐是找到了不少,但没有一个是陆将军想要找的人。


    就在陆奉天急得想要派出城卫爲他找人时,管家陆大参告诉了他一个消息。


    "爷,有件事说起来可奇怪。"陆大参呈上府里每月的收支开度,让将军过目,并随口聊到。


    "嗯?"陆奉天根本就不想听什么奇怪的事,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马夫、马夫、马夫!


    "昨儿个夫人、老夫人,带小少爷去庙里进香还愿,小少爷一路上虽然不太高兴,但也听爷的话,一直老老实实的坐在轿子里。可是半路上的时候,小少爷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半个身子探出轿子大喊‘阿爹''。这还不算奇怪,最奇怪的是,一个老乞丐听到小少爷这样喊,竟然不顾一切的往轿子沖过来,一边过来,还一边叫‘蛋儿''。"


    "你说什么?"陆奉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的说,那个老乞丐胆子还真大,竟敢沖过来,从轿子里拽出小少爷就跑!幸亏夫人反应快,当场叫家丁追上那个老乞丐,把小少爷抢了回来。总算有惊无险,带小少爷去庙里还了愿,晚上就直接去了宰相府。虽然小少爷后来哭闹得很厉害。"管家啧啧称奇。


    "那老乞丐人呢?"


    陆大参睁大眼睛,亲眼看见陆将军把砖头厚的帐本给捏成皱纸。


    "啊,您说那老乞丐啊,他好像挺惹夫人生气,夫人命令家丁们把他往死里打,后来有乡农围观,夫人只好叫他们住手。夫人命小的们起轿时,那老乞丐一直在地上爬着,还想追轿子呢。看那样子,腿大概被打断了吧,不过应该还没死。"


    "在哪里?"


    "爷您问的是?"


    "我问你这事是在什么地方发生的!"


    "啊,是在刚出城的......爷!爷您去哪里?"


    没有!哪里都没有!陆奉天连抓了几个乡农过来问,也没有人知道那乞丐的事情。


    天地茫茫,人海苍苍,人世间又有谁能只爲你活!又有谁不论生老病死、贫穷富贵,都能依然伴你身旁!天荒地老的誓言,人人都会说,可是真正做到的又有几人!


    一直一直都是那个人在找自己,当他不要自己了,自己才急着想要把他找回来。


    人哪--苍天嘲笑着。


    "你在找一个丑丑的乞丐吗?"童稚的声音响起。


    陆奉天迅速回身,尽量和顔悦色地问道:"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嗯。"小女童点点头,伸手一指北方,"他在那边的城隍庙里。叔叔,你找他做什么呀?娘说,他快要死了。"小女童瞪大了眼睛,只见那个好看的叔叔,突然像飞一样的飞走了!


    破败窄小的城隍庙门口,雪地上有着一道深深的、不规则的拖痕,就好像一个下肢不能动的人,费尽全力从上面爬过的样子。


    "咳咳......"


    循着咳嗽声,陆奉天找到了那人。


    那人看到他进来,竟然笑了。


    "你来了啊。昨晚做梦......还梦到你了呢。咳......梦里你对我真好,喂我吃了一块......老大的红烧肉......呵呵,过来,小四子,过来陪我......说说话......"


    陆奉天站住。他发现自己脚抖得厉害,竟是一步也不能动。


    那人见他站着不动,眼光黯淡了一些。


    "我知道......我现在这样子......就是连狗都不愿靠过来。呵,陆爷,算我马夫最后一次求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那人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是因爲知道自己时间已经不多了么?


    "我知道你讨厌我,你曾经说过今生......永世不见,而且我又偷了......你的儿子。你是来彻底解决我的么?呵呵,不用了,老天爷就快要把我收回去了......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也算是我的报应吧......"马夫挣扎着,想从地上坐起身,却只是徒劳。


    他看到那人走过来,在他身边单膝跪下,直直的看着他。


    马夫仰起头对他笑了笑,"你真好看,真是人越大就越俊呢!刚看到你的时候,你只有这么点大,像个豆芽菜似的。


    "呵呵,小四子,我真喜欢你......你别气,让我说说吧,你不愿听,就去想别的事好了,让我对着......咳咳......你说说,我心里舒服......"伸出手想摸他,又放下。


    "人的感情真的很奇怪,你越是想就越是得不到,我有好多次......都想和你......同归于尽,可是......我舍不得......嚎,小四子,请你原谅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让你喜欢上我,所以我......才会死缠着你。我知道你烦,我知道你越来越讨厌我,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一阵勐烈的咳嗽,让他像个虾子一样蜷成一团。


    陆奉天伸出手,"马夫......"


    喘了几口大气,他咧开嘴呵呵傻笑两声,"咳......真疼,你那婆娘下手还真是重,奶奶的......不过,我看到蛋儿了,还抱着他了,也够了。嘿嘿,他是不是叫你‘阿娘''?嘿嘿......那是我教的!"马夫得意地笑。


    "叫你婆娘别生气,过两年,那小东西就不会记得我了。到时候,她还是她儿子的娘,你还是她的丈夫。我嘛,咳咳......就到下面给閰王爷养马,好好拍拍他的马屁,哈!来世投个好人家,长个好相貌,喜欢一个也喜欢我的人......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


    "你别笑了......"


    摸摸脸,马夫果然不笑了。


    "是不是你给我过的身?"陆奉天用肯定的语气,问出心中最后一个问题。


    忍耐住一阵又一阵传来的痛楚,叫做马夫的男人尽量用平静的口吻说道:"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能让你再抱我一次,你不知道我那时有多开心。很好笑是不是?一个大男人的身子,就这样记住你了......如果不是我现在太丑、太恶心,就是你不付我银子,我也愿意张开腿侍候你。我知道你听着恶心,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你早就喜欢的......没有尊严了......"


    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你碎玉、斩马的时候,我就死过一次了。你说得对,我是个死心眼的人,认准了......这一辈子也都改不了了。哪怕是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擦擦眼角的泪,马夫从怀里摸索出一样东西。


    带着乞求的眼睛,把那东西送到陆奉天眼前,"把这个给蛋儿好么,你不用说是我给的,我知道......他现在也不会穿这样的东西,你就随便揣在他床底下也行。我答应他,要给他买只虎头鞋的,我......我没钱可以给他买更好的了......"


    那是一只小小巧巧的虎头鞋,一看就知是小摊上卖的便宜货。可就是这便宜货,也要三钱银子!


    马夫看陆奉天把鞋子接了过去,像是安心了,放松身体,睁大眼睛看着庙顶。


    "小四子,我不知......做了多少次梦,梦见你和我,还有蛋儿,我们三个快快活活的,生活在江边小屋里。这两年,我一直睡不着,老是想我爲什么会这么喜欢你,怎么想都想不清楚,干脆就不想了。喜欢就喜欢呗,哪有什么爲什么。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那是没办法的事。你不来我屋的时候,我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想啊,想你就躺在我身边。你骂我的时候,我就笑,因爲我哭起来太难看。我看到你和你妻子在花园里吟诗作对,我就幻想,你人在那边,心在我这里。"


    转头看了陆奉天一眼,看到那人又惊又怒的目光,以爲他不高兴,马夫不知道自己的口角已经流出鲜血。


    "你别生我的气,也别在这时候说讨厌我,我......这人皮虽厚又不要脸,但心还是会疼的。你也不要用那些污糟的话来骂我了,每给你骂一次,我都觉得自己更不像人一分,更别打我,我不是什么英雄好汉......怎么打都可以不吭一声。你不喜欢我,我也认了。这辈子也就这么过去了......你看我,才不过三十一二岁,看起来已经像是五六十岁的老头,不但老,还又穷又丑......还残废,你也应该泄气了吧?呵呵。"


    马夫伸手吃力地抓抓头皮,傻笑着,假装不经心地问了一句:"你可不可以......说句好听的给我听?就当说着玩的好了。说你......喜欢我,好不?"


    久久,没有人回应。


    "呵呵,"马夫尴尬的干笑两声,"不想说啊......那就算了。"


    "我喜欢你,马大哥。"马夫闭上眼睛,微笑着说道。


    "我也喜欢你,小四子,喜欢得要命......"


    "马大哥,今天天气很好,我们出去散步好不好?"


    "好啊,我们去哪里?"


    "去院子里吧,葡萄好像也快熟了,蛋儿也在院中看着呢。"


    "嗯,好,我们去院子坐坐......"


    "......葡萄......紫得发亮呢,大哥,过来这......边......坐......你看......小蛋儿......"


    "看到了......都看到了......"


    马夫悄悄的伸出手,偷偷地握住那人的衣摆,闭着眼睛,幸福而又满足的笑了......


    "马夫--"有人紧紧抱住他,在他耳边放声大哭!


    马夫又被陆奉天接回了将军府,可惜身染重病,一直卧床不起。陆将军不假他人之手,侍汤、换药、净身、洗澡,凡事亲力亲爲。


    小蛋儿在宰相府闹得一塌煳涂,卞青仪在娘家待了没有三天,就带他回来了。回来后小蛋儿发现阿爹被阿娘接回来了,高兴得整天待在他爹房里哪都不去。他"娘"没办法,只得在原本是他的、现在是他和马夫的卧室中加了一张小床。


    卞青仪看到被接回的马夫,几次想找丈夫说话,都被冷冷淡淡的挡了回来。刘婶想帮卞青仪,被陆奉天狠狠喝斥了一顿。不久,卞青仪含泪回了娘家。


    "你前些日子给我的方子倒是很管用,你看,身上的毒疮已经不流脓了。"陆奉天翻过那人的身子,左看右看。


    马夫坐在澡盆里翻了个白眼,"你能不能不要在我身上戳来戳去?不流脓也给你戳出来了!"


    "我哪有!我只是看看而已。"陆奉天拎起一只大腿,仔细看。


    "你都看什么地方呢!昨儿个不是帮你撸出来了吗?你个混帐小子!"马夫伸腿踢,可惜没有多大劲。


    "我又不像你七老八十,射一次就要歇十天!昨晚上那小子半夜挤过来,根本啥事都没做成!"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陆奉天不满的抱怨道。


    "你干啥啊......你不是说我那里已经松得不能再松,你已经不想玩了吗?你再这样每夜每夜的......不是更松?到时候你可别嫌弃就行......"


    "嘿,还记着呐,可真爱记仇。放心啦,你一点都不松,看我每次都被你‘勒''得升天就知道!那是我以前随便说说气你的。不过说真的,你不觉得你太瘦了一点?这、还有这,杠得我腰疼啊!"男人一点都没有反省之心的嘿嘿笑。


    不理他,"喂!今儿个皇帝把你叫进宫啥事?"接过男人递过来的布巾擦拭身体,马夫扶着他的肩膀站起来。


    "还能有啥事,"陆奉天直接搂住那人的腰,把他从澡盆里抱了出来。"西边出了些问题,要人过去平乱。皇帝不放心把兵权交给其他人,旁敲侧击半天,让我带兵过去给他平乱。"


    陆奉天把人放到床上,让他坐好,扯过布巾,蹲在地上给他擦脚。


    "噢?我看,你也要小心点,免得到时候兔死狗烹,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晓得。我有我的打算,你不用瞎操心了!好了,快点给我躺下,让我看看你的右腿。"男不耐烦的催促道。


    马夫嘟囔道:"你别那么大力揉,每次都给你揉得疼死了!反正都废掉了,还花那功夫干啥!"


    "你再说,我连你左边一起揉!"


    "嘁!现在知道凶了,上次哭得跟死了娘似的不知道是谁!"马夫小声地骂。


    陆奉天显然听见了,嘴角一挑,大手按上了马夫那条曾被打断的右腿。


    马夫瘸着腿,拄着一根拐,拖着脚走进一家茶室。


    隔间里,有人探出头,对他挥了挥手,马夫笑着迎上前去。


    "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我都让人去请你好多次了。"坐在隔间里的雄伟大汉,像个小孩子一样的,抱着肩膀瞪人。


    "我这不是过来了嘛。你也知道,我这段时间一直卧床不起,好不容易能起来了,那人又跟前跟后。"马夫放下拐,扶着桌面坐下。"刚才见他出门应酬,这才赶过来。你来很久了?"


    "没有,我也是刚到。你腿没事吧?"大男人关心地问道。


    "废了,但划算!这条腿,会让小四子恨那女人恨一辈子。"马夫拍拍腿,笑得很开心。


    "他现在对你可好?"


    茶博士进来给马夫焚上茶炉,备好茶叶、泉水和各种入味后,轻道一声:"请慢用。"


    见茶博士离开,马夫一边煮茶,一边回答道:"还不错。就算我不能满足他,他也一直忍着,基本上,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也会在我耳边说些好听的话,晚上睡着还会给他摇醒,问我还喜不喜欢他。"


    "哼,那小子也知道疼人!想当初......"


    "都过去的事了,别再提了。当初如果不是你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马夫苦笑。


    "有什么帮不帮的,说起来还是我占了大便宜,吃苦受罪的都是你。我只不过去找那女人放了下话,等事情过去后,再按照你的说的,找机会让他知道真相,刺激他一下而已。


    "唉,你啊,爲了这么个人......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什么样了!你明明答应我,气那小子一次以后,就再也不理他的!可是你!你今天不给我把所有的事说清楚,看我可会饶了你!"


    大男人看见自己友人满脸坑巴,一腿残,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的,气得直拍桌子!


    "你可知道,当我离开京城后,听说你被人放火烧死,我......如果不是收到你传来的口信,我就要回京杀人了!"


    "诚兴,谢谢你。"马夫诚挚的感谢道。得友如此,夫复何憾!


    "别谢我,我明知你留下会有什么结果,可是......我还是把你留下了!"李诚兴像是想到了什么,刚强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苦涩。


    "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现在想想,那些事也都变得很遥远了......"把烧开的水注进茶杯中,放了些红枣之类的东西,马夫像在思考怎么说,又像是在回忆过往。


    "你知道我喜欢他,喜欢得不能自已。自从听到他跟刘婶所说的话后,我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失去他,而我不想就这样成爲他生命的过客,不想做个心碎的断肠人,也不想他爲别人所得,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计划,要怎么才能得到他的心、他的人。


    "小四子是个很自私、很薄情的人,而且很聪明,又能狠得下心。要想真正得到他的心,很难。何况我又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丑男人。想来想去,也只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条路。"


    "什么意思?"


    酩了一口茶水,马夫说道:"我先他盗他兵符,故意留下痕迹,让他知道是我所盗,他就不得不主动追过来找我。那时,我要的是留在他身边的机会。


    "有了留在他身边的机会,我就能接触到卞青仪,让她吃醋、让她不安、让她对我生出恨意,然后你帮我引诱卞青仪上鈎,让她顺手推舟,把盗秘笈一事栽赃到我头上。


    "通过这件事,我既可以了解到,小四子对我到底还剩下多少情,也可以在日后,待你找机会,把事实真相漏给小四子听时,让他因此对卞青仪生出大大的不满。


    "他相当不喜欢别人插手他的事情,尤其不喜欢别人出卖他。还有......那把火,也不是陆府的人放的,是我自己。"


    "爲什么?"李诚兴感到奇怪。


    "小四子知道那把火不是他放的,他也不会想到我会放火烧自己,那么他最后怀疑的人只有一个。后来他见火场里没有我的尸体,猜想我可能是逃出去了。我要的,就是他那份怀疑和不满。


    "我太了解他,他不亲手杀我,就肯定也不希望别人越俎代庖,那时就算他对我无情,心中总会对我有一些歉意的。当他日后知道盗秘笈一事是冤枉我后,他对我的歉意会更深,对他妻子的不满会更多!"


    "原来如此......"李诚兴点头。"那后来呢?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习惯性的摸摸脸,马夫的眼中有了一丝温柔,"小四子虽然薄情,但也不喜欢欠别人的情。他当初想用银子还清欠我的情,我就让他还不清。你知道他得人面疮的事么?"


    "是你帮他过的身?"李诚兴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当时这件事闹得很大,我在边疆也听到了消息。我当时还奇怪,他怎么不直接找个女人过了就算,干嘛非要人家自愿什么的!"


    "他当时在圣上面前正得宠,但同时也因此得罪了不少人,如果他用钱势买来女子爲他过身,留下那个女子就不好处理,不管他怎么做,都会引来一些小人趁机落井下石,说他借势欺压贫民百姓。


    "他聪明,一定能看出这点,所以他甯愿多受一点罪,也要卖身的女子自愿。其实他也只是做个样子而已,等过上几个月,有了善名后,我想他大概会偷偷离开京城,随便找个人解掉身上毒疮。"


    "你倒还真了解他。"大块头男人喃喃地说道。"不过这也真巧,如果没这件事,你也不能卖他个人情啊。"


    "是啊,你说得没错,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马夫拈起一颗红枣放进嘴里。


    "你......"李诚兴瞪大了眼睛。


    "我在他最后来的那个晚上,就给他身上下了人面疮的种子。我和自己打了赌,如果那事以后,他还能忘掉我和他婆娘上床,他那婆娘就会染上那身毒疮,就算治愈也是不洁之身,必然会被那薄情的人儿抛弃。


    "如果他不能忘怀我,那身毒疮就是给他的惩罚、给我的机会。我在京城等了几个月,算算时间可能差不多了,就主动跑去找那两个女人,表示愿意给那人过身,而且绝对不会让那人知晓。"


    "她们答应了?"


    "嗯,她们当时差不多快急疯了,有人愿意给小四子解毒疮,她们哪还能顾得了那人是谁。那个刘婶爲了保险起见,还在他的香炉里,放了较重的迷药,自然,我进去的时候,她们也放心。"马夫想起刘婶当时的嘴脸,冷笑道。


    "那也就是说,陆奉天根本就不知道你爲他过身的事?"李诚兴心想,那你不是白受苦了。


    "当时不知道又怎样,他总会知道的,我这身疮疤,就是最好的证明。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怀了的他的孩子。"


    李诚兴总觉得,马夫的话语间像是掩饰了什么,听他说得冷静,似乎一切在握,但是好像总有什么地方不对头。


    "我不能让那孩子,成爲那两个人之间的羁绊,所以当我听到那人去镇守边境后,立刻用当时那女人用来栽赃、陷害我的五万两银子,买通小孩的奶娘,让她把孩子偷出来给我。


    "五万两银子,别说是偷别人的孩子了,哪怕叫她刺杀将军夫人,她也敢!后来我就把孩子带到那间江边小屋,我知道,那个人总有一天会找过来的。结果,一个张姓郎中把消息传递给了他们。"


    "然后你就......"


    "然后我在他面前跳江,让他知道实情后,更加觉得对不起我,后来我再到京城找他,让他看见我,让他知道我还活着,让他看到我这身疮疤。我猜他那时,就算还对我有几分厌恶和憎恨,想必心中的歉意也不少。


    "爲了彻底从他心里、身边扫除那个女人,我故意在那女人还愿的路上等她,故意去抢她的孩子,让她惊慌、让她痛恨。等她叫人把我往死里打时,我知道这个女人永远都别想得到他了,包括她那个被我一手养大的儿子。"


    马夫把杯子端起,以一种奇怪的神情说道:"你看,我付出一身疮疤,一条腿,换来我心爱的人,和一个可爱的儿子,很划算不是么?"说完就笑了出来。


    李诚与皱起眉头,他晓得不对头的地方在哪里了。他看到隔间的门口走过一条熟悉的人影,那是吏部尚书梧大人,而走在梧州身旁的就是......


    "你一开始就知道他在隔壁?"


    马夫笑的平淡,"是,现在他无论去什么地方、见什么人,都会事先跟我说明。我听到他说吏部尚书约了他,在这个茶室见面,想到你订的隔间,好像就正好在他们的隔壁,我就过来找你了。"


    "爲什么?"大男人茫然不解。你花了这么大的心力,付出了这么多,爲什么现在突然放弃一切。


    "因爲......我累了。"马夫伸手把剩余的泉水拎起,浇到茶炉上,吱啦一声,火全灭了。


    我已经不想再猜测,那人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还是短暂的同情。我也不愿、不想看到,他眼中映出的、丑陋的自己。而每当我看到任何一个美丽的少女对他微笑时,我也不想满心都是妒嫉和不安。


    小四子,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你相处,也不想看到小蛋儿知道一切后,恨我的面孔。


    "你去哪里?"李诚兴看到马夫拄起拐杖,连忙问道。


    "去街上走走。"马夫笑道。


    李诚兴眼看着他拖着条腿、佝偻着身体慢慢走出茶室,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之,难受得要死!


    一盏茶后,李诚兴起身结帐,离开茶室,刚走出店门,就看到陆奉天正匆匆赶过来。


    看到陆奉天从马上翻身下来,李诚兴愣了一下。


    "他人呢?"


    "你说谁?"李诚兴觉得,自己还是讨厌这家伙,看他跟人说话的态度,什么嘛!


    "马夫啊!他不是刚才还跟你在一起喝茶的吗?"陆奉天用一种看白痴的眼光看着他。


    "你找他?"李诚兴煳涂了。


    "我不找他找谁!他人呢?"


    "你刚才不是走了......"


    陆奉天翻了个白眼,"虽说入春了,天还冷着呢,他出门又没穿大衣,等下冻病了,还不是我受罪!"


    "你回去......给他拿衣服了?"李诚兴这才注意到那人手上的鹅绒披风。


    "你没听到我们都说了些什么?"李诚兴小心试探地问。


    "你们都说了些什么?"陆奉天反问他。


    李诚兴抓抓头,苦笑了一声,"你都听见了对不对?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陆奉天开始明显的不耐烦。


    "我只想告诉你,如果他真的如他那样计谋深似海,他也不会花掉这么多年的时间,只弄得现在这么一副鬼样子。他偷了你的孩子,也只是想有个慰藉而已。


    "据我所知,那把火之后,他已经决定不再打扰你和那女人的生活,而且......那次如果不是我恰巧乘船经过,想顺道去看看他,他就真的淹死在江中了。


    "救他上来后,他伤病成那个样子,又万念俱灰,大夫都说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我想让他好好养身体,结果第二天就发现他不见了,他是想最后再见你和你儿子一面!


    "你可能会觉得他心机深,其实很多事只不过是他顺水推舟罢了。有计谋的人不是他,而是想害他的人。如果我不是他的朋友,他恐怕已经死了不止一次!陆奉天,如果你......把他交给我,我会让他最后这段日子走得开心!"李诚兴说着说着,声音已有了哽咽。


    扫了和他差不多高大、看起来比他还壮实一点的男人一眼,陆奉天看着手中的鹅绒披风,淡淡说道:"如果有个人花尽心思,爲你做尽一切,把自己弄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只是爲了和你在一起,你会怎么做?"


    "我?"李诚兴挺起胸膛,"老子一辈子都会死缠着他不放!"


    "你知道,我爲什么一直坐在你头顶上吗?"陆奉天忽然别有所指的问了一句。


    李诚兴气红了脸。


    "那是因爲我比你执着,比你的执念要深得多!他去哪里了?"


    "啊,那边的街上。他说要去走走......"李诚兴被那人脸上的狠厉吓了一跳。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陆奉天很快就重新翻身上马,掉转马头的时候,丢下一句话:"以后我允许你可以偶尔来看看他,不过......必须都是我在场的时候!哼!"


    "喂!你小子!说什么人话呢!我操!老子看他还得经过你允许!"李诚兴气得跳脚大骂。


    看到那人了。花白的头发,消瘦的背影,单薄的衣衫,以及那条拖在地上的腿。他正吃力的拄着拐杖,看着一面墙角发怔。


    陆奉天翻身下马,走过去,把手上的鹅绒披风披上他的肩头,顺手把人搂进怀中。


    "在看什么呢?小蛋儿正在家里闹着要找你玩呢。"


    那人在他怀里颤抖着,像是忍了又忍,终于......


    "真是的,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哭成这样,怕我不知道你丑还是怎的?好了,别哭了,人都在看了。"嘴里说着别人都在看了,说话的当事人完全不在乎别人 的眼光,用手给他着眼泪。


    坐在马背上,依在那人厚实温暖的怀抱里,马夫算着自己还有多少时间。


    "你不要胡思乱想!你的命长着的呢!御医过来给你看过了,说你只是身体过虚、贼去楼空,加上伤心过甚,只要用上好的补药给你吊着,平日多给你补补身子,放宽心,身体就会一年好过一年。


    "我可警告你,我是怎么也要活上一百二十岁的,你呢,怎么挣扎也要给我活上一百二十六岁!知道了吗!"男人恶狠狠的警告道。


    马夫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一百二十六岁,你当我乌龟还是王八!"


    "你是马夫。我的马夫。"过了一会儿,陆奉天问:"你脸上、身上的毒疮能弄么?种子是你下的,应该知道除过人以外的解法吧?"


    "怎么?觉得难看?"


    "嘁!我是怕某人成天不敢照镜子,还喜欢自怨自艾!看到漂亮小姑娘对我笑,马上就钻牛角尖!奶奶的!"某不由自主地泄出一句某人的口头禅来。


    而那个某人,早就笑得眼睛也看不见了,嘴角两个大括弧,深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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