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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十四章


    离二月初二那天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座被烧尽的偏院,如今也已变成花园的一部分。陆奉天在偏院的某个角落找了很久,终于找到他想找的东西。


    二月底,三皇子因刺杀太子不遂,被贬爲平民,流放荒原。


    三月初,大皇子逼宫不成,被赐死。


    四月,皇帝驾崩,太子登基,国号崇元。陆奉天收回兵符,被封爲正一品护国大将军。剔威大将军告老还乡,其兵权一半被皇帝收回,一半被赐予陆奉天。


    陆奉天风头之健,一时甚至赛过两朝元老的宰相卞腾云。不用说,逢迎拍马、妒恨心嫉之人亦随之大增。


    陆奉天很聪明,他虽年轻,却知道如何韬光养晦,避免锋芒过盛,偶尔做些不伤大雅的傻事、笨事,却绝不做错事,让刚登基、想要大清君侧的皇帝放心。


    陆奉天明白,古来成功的皇帝有两种,一种是自己睿智如海,一手掌控朝中大权;一种是在朝中,故意培植出两股相差不多的势力,让他们互相牵制。


    而太子就是后者。


    太子登基后,李家的势力必然会大大减弱,宰相的地位势力不变,那么太子就需要一股可以和卞腾云抗争的势力,但表面上又要维持微妙的平衡,作爲宰相女婿的他,自然就成了最佳人选,只要他做到对太子忠心不二。


    他先是让太子知道他的能力,比如对太子的忠心、办事能力强、嘴巴紧等方面。然后再通过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让太子知道他是个没有野心、不会有什么想挑战皇权有一番大作爲的人。自然他的前程也就亨通无阻!


    虽然现在的陆奉天,已是要什么有什么,就差能唿风唤雨,可是他私下的生活,并不如表面上光鲜。


    首先他做噩梦,几乎每夜每夜的做。梦中,他总是能看到那人,血迹斑斑的抱着马头,听到那人口中的轻哼,闻到那股他死都忘不掉的烤肉味道。


    其次,就是他身上突然冒出来的小块斑疮。


    身上的斑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冒出来的,刚开始只有一小块,他也没在意,不痛不痒,涂了一点膏药就算。


    后来变成了一小片,而且开始流黄水,看起来很恶心,他就去看了大夫,大夫说没多大关系,只是普通恶疮,给他配了方药,又给了自制的软膏。


    可是,药喝了一个月也不见好,不但如此,到了五月,身上的斑疮已经爬满了整个背部,流出的黄水也是奇臭无比,弄得陆奉天只好暂时告病不上朝。


    到了五月中旬,背部的斑疮不但流黄水,还开始发痒,痒得越来越厉害,痒得陆奉天忍不住伸手去挠,这一挠可就坏了,斑疮破掉,背部的肌肤开始溃烂,还慢慢蔓延到浑身上下。


    陆奉天慌了。皇帝闻知后,也特赐了御医,去爲心腹爱卿治疗。


    "这不是恶疮,这是毒疮,而且极爲罕见。这毒疮叫人头疮,你们看这毒疮的样子,是不是很像一张人脸?"御医杨德贤指指陆奉天身上的毒疮,对站在一旁的卞青仪和刘婶说道。


    刘婶点点头,卞青仪想用秀帕捂住口鼻又不好意思,探头看了看又缩了回去,那疮实在太恶心了!


    "吴大夫爲什么一开始会没有看出来?"陆奉天趴在床上冷静地问。


    叹息一声,杨御医解释道:"这人面疮之所以难解,就在于一开始,它的状况看起来就像普通的恶疮,一旦错过初期的治疗,等它发展成人脸的样子,就不再容易治愈。


    "如果它开始变得挠痒难耐,也就是人面疮的毒性深入体内的表示。这时,已经不是普通的方法就可以治愈的了。"


    "杨御医,请你一定要治好奉天,不管付出什么代价!"卞青仪急切地说道。


    深深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杨御医犹豫了一会儿,"这......法子说难不难,却相当伤天害理。我身爲医者实在......"


    "杨御医!"卞青仪和刘婶齐喊。


    陆奉天坐起身,用衣衫遮掩住丑陋的身体,平声道:"如果实在没办法,那就算了。杨御医,我想知道这人面疮今后会变成怎样?"


    杨御医闻言有点惊奇,看了陆奉天半天,这才说道:"过了瘙痒期,这人面疮就会遍布全身,每到夏日都会流脓不止,奇臭无比。但在瘙痒期中,千万不能挠痒,否抓破人面疮,肌肤只有溃烂一途。"


    "有没有止痒的药物?"


    "有,但是不太见效。"


    "这人面疮,除了难看、流脓、奇臭、溃烂以外,可影响生命?"


    "影响生命则不会。但因爲这人面疮过于恶毒,很多人因爲无法忍受而自避山林,或......也有。"杨御医沈重的说明道。


    "杨御医,您倒是说说那是什么法子,好不好?您怎能让奉天一直这样下去?而且他是怎么才会得上这人面疮的?"卞青仪又急又不安。如果陆奉天一生如此,那她的一生不也就完了?


    "这人面疮,本来是西域一带马身上的皮肤病,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大概是随着战俘等传进了中原,后来就有人患上了它。也有人说这是苗疆的巫咒,用来下在自己仇人身上。


    "具体到底怎样,我也不知。大概是陆将军的仇家给他下的种子,比如在内衣上涂上人面疮的脓乐之类,也有可能是无意间传上的。这个很难判别。"


    "杨御医,皇上请你来,不是让你来解释人面疮是什么东西,而是希望你能治愈护国大将军的!"卞青仪微怒道。


    "青仪,杨御医不说,自然有杨御医的难处你就不要爲难人家了。杨御医,麻烦你给我开些止痒的药,等会儿我让管家送你回宫。"陆奉天站起身来。


    杨御医摇头叹息两声,提笔开下方子,顺便嘱咐陆奉天,多去寻些强烈的熏香,否则到了盛夏,他人就不能出门了。


    出门时,杨御医思虑再三,还是说了治愈人面疮的方法。


    "治愈人面疮只有一个法子,就是过人。"


    "过人?"陆奉天皱眉。


    "是,过人。人面疮没有治愈的方子,只有把它过给别人。而且过人的法子只有房事一途。我想,你大概也不会把这身毒疮,过给你千娇百媚的妻子,而你妻子愿不愿意,也是个问题,所以,这人除了买,也别无他法。所以我说,这是个伤天害理的缺德方法。


    "陆将军,陆夫人,治疗的法子我已说出,至于到底怎么办,就任凭二位处置。下官告辞。"杨御医说完,抱拳离去。


    眼看自己的妻子追上杨御医,似乎询问了什么,陆奉天站在卧房里,若有所思的冷笑了一下。


    "杨御医。"


    "陆夫人。"杨御医拱手。


    踌躇了半天,卞青仪还是开口问道:"杨御医,请问这人面疮可会传染?平时可要注意些什么?"


    杨御医了然一笑,"平时注意清洁,不见风最好。至于会不会传染,只要不行房事、不把破掉的脓浆沾上身,便无大碍。"


    "那如果以前......"卞青仪毕竟是妇道人家,有点口齿难开。


    "照陆将军目前的情形来看,人面疮已发展到后期,如果夫人也传染上了,应该早已有征兆。至今不见,陆夫人就不必担心。"


    杨御医心中奇怪,这二位郎才女貌,竟然两三个月无房事,也是怪事一件嘛。他人帐内事,也不是他这个外人可以道的,不过这天仙也似的陆夫人,能逃过一劫,也算幸事。


    一切就如杨御医所说,进入六月后,陆奉天三尺之内已是臭不可闻,就是加再多熏香也不济事。


    卞青仪每见丈夫一次,必大吐一次,情况之厉害只得见医,结果陆将军府有了意外之喜--陆夫人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六月底,陆府贴出告示,如有人能治愈人面疮者,赏银五千两。


    一个月过后,无人揭榜。


    陆府只得再贴告示,愿出五千两买一普通女好,并在陆奉天的要求下,加上了治愈人面疮的详细方法及后果,并指明一定要卖身者完全出于自愿。


    所以,虽有那贪图赏银的父母或人贩子,但卖身者在看了浑身溃烂的陆奉天本人后,真心想过身者并无一人。将军府反而藉此机会救了不少苦命女子,爲陆奉天博来善人的美名,这个倒成了陆奉天的意外所得。


    日子就这样一日拖过一日。到了八月,陆奉天已不再上朝,有要事就请人传呈上去,每日里着布满熏香的黑衫,坐在家中处理公事。


    "夫君。"卞青仪挺着大肚子,在丫鬟的搀扶下出现在书房门口。


    陆奉天擡起头,向门口望去。


    卞青仪不自在的偏过脸。那张俊伟的面孔,如今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前来卖身的女子在看到陆奉天的面孔后,昏过去的人也有。


    "有事么?"


    "妾身想问夫君,宫里头有帖子来,夫君去么?说是桂花宴。"


    "不去。"陆奉天冷淡的回了一声,低下头去继续批写公文。


    "夫君......"


    "尚有何事?"


    "又有人送女儿过来,想问夫君要不要过去看看?"


    "他女儿是自愿的么?"


    卞青仪沈默了。看到陆奉天现在这个鬼样,想到要和这样的人春风一度,想到自己以后也变成这样,任是哪个再丑的女子也不愿哪!


    "夫君,妾身认爲,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爲什么一定要卖身者自愿呢,既然付了银两,哪怕是用药把她......"


    "如果换了你呢?"陆奉天头也不擡的淡淡地问。


    卞青仪说不出话了,站了一会儿,实在忍受不了房中传来的异样臭味,福了一福,转身离开。


    等卞青仪走远,陆奉天才擡头看向她的背影。


    他很想问她,我是你的丈夫,如果你爱我,你可愿意爲我过身?


    但是,他始终没有问出口,因爲他明白,这世上只爲自己着想的人太多,换了他,他也不愿。


    如果是马夫......摇摇头,他禁止自己去想这个问题。


    可越是禁止,他就越是会去这样想,如果是马夫,他一定会......


    八月十七日,陆奉天不用下人侍候,独自清理完身体后,躺在凉席上,眼望帐顶。他已经受够了下人的异样目光,一副想吐不吐、想掩鼻又不掩鼻的样子。


    "马夫......这是你给我的惩罚吗?"陆奉天勾起嘴角笑了笑。


    他不想在京城买人过身,自然有他的打算。但同时,他几乎是自我折磨的,也把它当作是那人对他的惩罚。只有这样想,他才不会在想到瘪嘴男人时,有一种想要哭泣的沖动。


    桌上四五个香炉香烟缭绕,熏得整个卧室里充满了浓郁的檀香味,但就是这样,也无法掩盖住来自他身上的溃烂腐臭。


    在这样怪异刺鼻的味道中,陆奉天渐渐沈入了梦乡。


    梦中,他又看到了那个人,不过这次那个人并没有血迹斑斑的抱着马头,在他耳边哼唱。


    他看到那个人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他,嘴角是他熟悉的温柔笑意,那两个深深的括弧渐渐向他靠近......


    温暖厚实的嘴唇吻上了他,接着,几乎是用一种珍惜的态度吻遍了他的全身。


    久未云雨的身体燃烧了,激烈的热狂像是要把那个人整个吞噬!耳边的呻吟,包裹他的火热,柔情的亲吻,让他分不清这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马夫......"


    早上醒来,陆奉天觉得自己昨晚似乎叫了马夫的名字,床上的凌乱、身体的舒畅、梦中的激狂,如果不是床上的落红,他都快以爲昨晚和他上床的就是马夫。


    陆奉天起身穿上鞋子,走到香炉边,一个个嗅过去,终于在左边第二个香炉中,发现了不同于其他檀香的味道。


    "叫夫人等下到书房来找我!"陆奉天对外面侍候早起的下人命令道。


    "夫君,你找我?"卞青仪轻敲门扉。


    "你好像并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夫君,妾身不明白......"


    "不明白?"陆奉天盯住她的眼睛。


    "妾身真的......"卞青仪不由自主地背过身去。


    "小少爷,是老身我换了您香炉里的檀香。"门外突然响起刘婶的声音。


    "够了!人呢?"陆奉天不耐烦地挥手。


    "您说那个女子么,老身已经妥善处理,不用小少爷担心。"刘婶看了卞青仪一眼,张口回道。


    "刘婶,以后府里的任何事,我都不希望看见你插手,如果你想搬过去和那一家子住的话,那又另当别论。"


    "小少爷!"刘婶慌乱起来。


    "下去。和青仪一起。"陆奉天再次挥手,表示不想再谈。


    卞青仪深深看了一眼刘婶,眼光中充满歉意。刘婶轻叹一声,和卞青仪一起离开书房。


    两日后,经杨御医确诊,证明人面疮毒确实已经拔光,给陆奉天配了些舒血生肌、去疤养顔的药膏灵液,告诉他只要不间断的涂一个月,身上的人面疮疤痕就会退光,就算有些痕迹也不会很明显。


    陆奉天又开始每天上早朝,上完早朝出门忙他的公事,忙完公事偶尔去应酬一番,回家后就是练武又练武,直到累得不行,倒头就睡。


    过了那天,他就从没想过那个爲他过身的女子下场如何,不管她是不是自愿,这件事、这人已经跟他毫无关系了。


    而经过此事,他对妻子卞青仪的态度也越发冷淡。加上他本身势力的巩固,对宰相卞腾云也不如以往一般买帐。


    崇元元年十二月底,卞青仪给陆奉天添了一个左手腕上长了三颗血痣的大胖小子,据看相的说,这乃聚宝痣,此子将来必会富甲一方。


    卞、刘高兴异常,身爲父亲的陆奉天却反应冷淡。在他看来,能不能富甲一方,得靠自己的能力与手腕,跟痣长什么样屁关系都没有!


    第二年开春,皇帝把陆奉天派往北域,镇守边疆,妻儿留于京中。


    就在陆奉天在边疆,爲巩固己身势力、爲功利汲汲而营时,京中突然传来百里加急的家书,曰:儿被人盗。


    后 陆奉天镇守及开拓边疆有功,奉旨回京,虽四处贴赏银寻找爱儿,却经年未见下落。


    卞青仪虽然还想再要一个孩儿,陆奉天却不再和她同房,回京不久,就开始经常寻花宿柳,致使和卞宰相的关系越来越微妙。


    皇帝见此情形大喜,加上陆奉天主动呈上兵权一半,更让皇帝对其放心。倒是卞宰相树大昭风,弄得皇帝很想让他告老还乡,另外培植一股势力。


    陆奉天回京后不久,李诚兴也奉旨回京,被封爲二品虎威将军。


    一听李诚兴回京,陆奉天很快就找了藉口,寻麻烦去也。


    校场上,两人说是切磋武艺,结果打得昏天暗地。两个人互相都像和对方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样,红了眼睛,尽朝对方要命的地方招唿。弄得校场上的军衆提心吊胆,就怕两位位高权重的将军有什么万一。


    互相过了三百来招,可能李诚兴练秘笈上的功夫毕竟时间还短,加上对方他的一招一式都很了解,而且陆奉天这两年显然也没有白混,一身功力更见精厉,三百招过后,李诚兴已只有招架之力,毫无还手之功。


    偏偏陆奉天生性恶劣,明知对方不是自己对手,不但不手下留情,反而变着法子让李诚兴出丑。一会儿把他的发带挑断,让他披头散发,一会身儿把他外袍划破,一会儿逼着他不停翻跟头,就是不给他致命一击。


    李诚兴给他气得破口大骂:"你他娘的天生就不是东西!有你这么比武的吗?要么就爽快地给老子一刀!拼命耍老子好玩吗?你他奶奶的......混帐加三级!"


    "不错嘛,他那几句口头禅都给你学全了!怎么没见着他跟你一起回来!"陆奉天脱口回出,说出口了就开始后悔。


    "哪个他,你爹啊!"李诚兴一时没反应过来,狠狠摔了一个跟头,这下子丢脸可丢大了,索性刀一扔,不打了!"奶奶的,老子打不过你,不打了!回去抱媳妇去!"李诚兴气咻咻的说走就走。


    那帮军衆有跟他时间长的,知道他个性,一起笑了起来。


    陆奉天见他认输,也不好继续羞辱他,把长剑归鞘,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他不是把我的武功秘笈偷给你了么,怎么也不见你有一点长进,该不会是你这两年都耗在床上了吧!"


    李诚兴闻听此言,回转头来,用一种古怪又不屑的神色,看了看更添俊朗风采的陆奉天。


    "怎么,你小子吃醋啊!哼!你想知道,老子就不告诉你!"


    "我想知道什么?我又没问他的下落!"陆奉天冷哼。


    "噢--"长长的噢了一声,"原来你小子是想知道他的下落啊,我还以爲你想知道,他有没有跟我上床呢!不好意思,这个老子也不会告诉你!哈哈!"


    "谁说我想知道了!"话一出口,陆奉天就开始后悔。


    "你不想知道啊?那就不要三番五次提他啊!哈哈!看不出来你小子也是个傻蛋!"声落,李诚兴像扳回了一局,发冠也不束,就这样乐得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陆奉天望着李诚兴的背影,紧紧握起拳头,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我不想知道他的下落,一点都不想!


    放过陆奉天这边暂时不谈,且说说九江郡,流泗镇,江边的小屋里住了这么一对父子。


    爹叫马夫,儿叫马蛋儿。


    爹有一张瘪嘴,笑起来嘴边就有一对大括弧,年约二十八九、三十岁,爲人世故又厚道,遛得一手好马,谁家里的牛马有病,都会免费过去看看,且不收人药费,在流泗镇相当有人缘,就是一张脸坑坑巴巴怪吓人的。


    小马蛋儿可就比他爹漂亮多了,才三岁的孩子,谁见谁喜,长得粉嫩嫩、肥嘟嘟,一看到他爹,就伸长两手要抱抱。


    父子俩的感情好得让人眼红!


    "阿爹,阿爹!"马蛋儿穿着开当蛼,小屁股撅得半天高,奶声奶气的叫他阿爹,一边叫,还一边挥着嫩乎乎的小手,趴在地上,也不知道又找到什么好东西。


    他爹正忙着在院中给葡萄搭架子,听见儿子叫,连忙回头。


    这马夫也奇怪,大夏天的,却从头到脚包了一层黑斗篷。


    "乖蛋儿,你又找到啥啦?"他爹乐呵呵的问。


    "老楚......洞。"马蛋儿吐音不清的叫。


    "老鼠?"他爹吓了一跳,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快步走到儿子身边。"快让爹看看,别给老鼠咬着啰!"马夫一把搂起儿子,拍拍他的小屁股,让他挂在自己手臂上。


    马蛋儿抱着他爹的手臂,一个劲儿的踢他那两只肥肥的小脚丫,兴奋的直叫:"老楚!老楚!蛋蛋要掏老楚洞!"


    可怜马夫阿爹弯着身子,瞪大眼睛找了半天,就是没找着哪有老鼠洞,顺着他儿子藕节似的小手臂,这才发现......那儿确实有个洞,不过......


    "蛋儿呀,你不觉得这洞小了一点?"他爹沖着他直乐。


    马蛋儿还在叫:"洞!掏老楚洞洞!"


    敢情是他爹上次带他去山上掏山鼠洞,掏出兴趣来了!


    "这不是老鼠洞,这是蚂蚁洞,地上爬的黑黑的,小小的就是蚂蚁,不是老鼠哦。"


    "老楚!"蛋儿一口咬定!


    "你这小混蛋,比你娘还倔!世上有这么小的老鼠么?"


    马夫哭笑不得,在院子中的石凳上坐下,让小蛋儿坐在大腿上,从地上拈起一只蚂蚁,放到手掌上,送到他面前。


    "你看,蚂蚁很小,老鼠要比它大很多,而且老鼠身上还有毛,蚂蚁没有哦。"做爹爹的详细解释老鼠与蚂蚁的不同。


    马蛋儿一只大眼睛骨碌碌的转来转去,揪揪自己的小辫子,瞅瞅爹爹手掌上的蚂蚁,点点头,若有所悟,"老楚是蛋蛋!"随即还举一反三,"阿爹也是,阿娘也是。"


    马夫呛了一下,摸摸他儿子的小脸蛋,笑着摇头,"蛋儿不是老鼠,蛋儿是爹的心肝小宝贝。爹也不是,你娘也不是。"


    马蛋儿好奇地去捏蚂蚁,没捏着,让蚂蚁爬啊爬,爬到他手背上了,吓得小蛋儿拼命甩手!


    "阿爹阿爹!蚂蚁咬蛋蛋!哇阿--"三岁小娃儿放声大哭。


    马夫一边哄他,一边笑着把蚂蚁从儿子手臂上弹飞。


    小孩子哭得快,笑得也快,不一会儿,"阿爹,"被老爹哄开心的马蛋儿,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儿,皮皮地拱进他爹怀里,手指玩着斗篷上的布带,仰头看他爹,"阿娘来吃饭饭?"


    马夫对儿子的童言童语相当了解,一听就知道他想说什么,疼疼他的小脸蛋,放柔声音道:"你娘今天也不能来陪蛋蛋一起吃饭,你娘很忙,在离这儿很远很远的京城。你想娘了吗?"


    马蛋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可能在他的小心眼儿里面,只要有他爹,娘要不要都无所谓吧。


    "阿娘肥肥?"


    "噗哧!"一声,马夫笑了出来,知道儿子可能联想到镇东头大柱儿的娘了。


    "你娘啊,一点也不肥,长得是又俊又高,比阿爹还高。爹床头那张画像就是你娘,你忘了么?"


    "嗯......"马蛋儿含着手指傻乎乎的笑。"蛋蛋饿......吃葡萄!"


    "葡萄还没熟呢,青得酸牙。"


    马夫觉得,他搞不清小蛋儿的脑袋里在想什么,刚才想这个,一会儿又要那个了。


    是不是小孩子都是这样呢?做老爹的幸福的感叹。


    "嗯--蛋蛋要嘛!"小蛋儿一个劲的,在他爹怀里扭他胖嘟嘟的小身子。


    "我们吃粥好不好?"


    "不好!"


    "好!"


    "不好!葡萄!蛋蛋要葡萄!"葡萄葡萄一连嚷了好多遍。


    马夫无奈的叹口气,点点他软软的小鼻头,"好,爹摘给你吃,等下酸牙可不准哭鼻子。"说再多也没用,只好酸他一次,下次他就不敢要了。嘿嘿!


    正当小东西兴高采烈的,把又青又小的葡萄往嘴里塞时--"马兄弟,你上次要的药膏,顺路就给你送来了!怎了,和儿子在玩呢!"随着声音,院门外走进一瘦高的中年男子。


    "是老张哪,真麻烦你了,还让你这个大郎中亲自送来。"马夫擡头看清来人笑道。


    "不麻烦,不麻烦,我这......"


    "呸呸!哇啊!"小蛋儿又开始张嘴哇哇大哭。


    "小蛋儿怎么啦,怎哭成这样?"张姓郎中说着靠了过来。


    "呵呵,没什么,吃了酸葡萄罢了。这次吃了,下次他就不会想吃了。"马夫笑着低头哄儿子,帮他把嘴里的酸葡萄渣全部掏出来。


    张郎中一听也笑了,伸手拍拍马蛋儿的小脑袋瓜儿,弯下腰笑咪咪的说:"不哭不哭,叔叔给你好吃的,来,把手伸出来。"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小点心。


    马蛋儿不哭了,擡起头先看看他爹爹,又看看那个摆着小点心的方巾,再擡头看他爹,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尽是期盼。


    马夫给他那馋样儿逗笑了,"好了,别再看了,想吃就谢谢张大叔。"


    马蛋儿一听,立刻回头对张郎中甜甜腻腻的叫了一声:"谢谢张大叔!"说完,就伸出小手去抓点心,一双手抓不下,又伸出另一双手,两只胖嘟嘟的小手抓得满满。


    张郎中瞅着小东西的小手腕,咧嘴笑。


    马蛋儿瞅瞅自己的左手和右手,考虑了一下,把左手里的小糕点送到爹爹嘴边,"阿爹,吃!"


    "乖!"马夫乐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呵呵,小马蛋儿还真乖,当年看你抱他回来也只有猫仔大,如今一贬眼也会叫爹、心疼爹了。"张郎中感叹道。


    "是啊,他娘去世得早。从小就没奶水,全靠米粥养大。想想看,还真不容易。"马夫眯起眼睛,看小东西怎样吃手里的东西。


    只见小马蛋儿先把左手的小糕点,放到他爹的另一只大腿上,然后把右手里抓的糕点分一块出来拿着,剩下的那块立刻就往嘴里填。


    看得马夫一个劲儿乐。


    两个大人又闲话了几句家常,张郎中低头逗了一下小马蛋儿,也就离开了。


    这天早上刚睁眼,就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马夫摸摸鼻子,心下有点不妙的感觉。


    看看身旁捏着小拳头、睡得像只翻肚皮青蛙的宝贝儿子,马夫柔柔的笑了,什么不安全部飞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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