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是大多数中国人最爱配带之物。
故而,每一块玉,背后总有或多或少的故事。
就像那一块玉!
它本身也有一个故事。
也有它「玉」的身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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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玉,其实仅是一块寻常不过的古旧玉佩,其貌相当不扬,绝不能、不应被称为
美玉那一类。
然而,这块如斯又「老」又「旧」的玉,确有一个与一般美玉不同之处;它,原来
并不孤单,它还有一个与其同样老丑的姊妹,它原是一对的!
如果玉也有知,它今生今世或许都不会忘记,十六年前的那一天......
那一天,这双玉姊妹又如常被玉老板放在摊档上摆卖,可惜,它姊妹俩的外表实在
太平凡,与同样放在摊子上的数百块美玉一比,益发相形失色,「面目无光」。
不过玉也习惯了!事实上,它俩放在这各玉摊子已整整杬年,还是碰不上赏识它俩
的人;由当初的微带晶莹,至今日的黯淡失色,玉也该感怀身世吧?
惟是,就在那一天,两块玉的命运终于改变了!
全因为她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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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来至市集之时已是黄昏。
严格来说,她其实也算是一各颇具姿色的女人,可惜一身破旧的粗衣麻布如同叫化
,还挺着各大肚子,一望便知,是一各穷家孕妇。
她在玉摊子前徘徊了很久很久,卑微地端度着、计算着自己身上的钱,那玉档老板
狗眼看人低,以感到极不耐烦,更不想身世寒酸的她再耽在他的玉摊子前,以免令那些
大户阔太们不想接近摊子,遂鄙夷的盯着她,高声唿喝道:
「喂!你也看了很久啦!你是不是买玉的?」
她无限卑微的答:
「这位老板,我...想买一块玉,给我将出世的孩子。」
「那你有多少银两?」
「我...没有银两,我只有二十文钱。」
「什么?二十文钱?」那玉档老板刻意提高嗓门,怪叫:
「二十文钱算是什么!这里最便宜最贱的玉,也要二十六文钱!且还是一对的!」
他指了指那双又旧又丑的玉佩「姊妹」,如果玉也又知,它姊妹俩此刻一定异常汗
颜。
没料到那玉档老板会如此狗眼看人,她不禁呆了一呆,不过她亦自知难以怪他,事
实上,她确是寒酸的很!她只是凝眸看着那两块玉佩,良久良久,终于咬了咬牙,像下
了很大决心似的,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交给那玉档老板道:
「老板,既然这两块玉已是最便宜的,我...就要了它们吧!」
说着已拿起那双玉佩,仔细端详。
那玉档老板把她交给他的那串钱数了又数,唯恐给她欺骗,最后终于咧嘴而笑:
「果然是二十六文钱!一个不少!嘿!想不到以你这等身世,也愿以二十六文钱买
玉给你将出世的孩子!你一定是连今晚的买菜钱也一并用上了吧?」
「嘻嘻!女人买玉给孩子,大都因为希望能以玉为孩子定惊、辟邪,保其平平安安
;或是希望能给孩子带来好运,令孩子长大成材!」
「不过坦白说,其实以你们这些穷贱人家,又会养出什么上品的孩子呢?还奢望孩
子成材?简直便是痴心妄想!看来你节衣缩食买玉佩给孩子,大多都会白费的!你死了
这条心吧!哈哈哈哈......」那玉档老板其实一直都在恼她阻着他的档子,故才
刻意说这番话,拿她的孩子发 !
女人本仍在端详着手上两个残旧玉佩,一听之下不由面色一青;本来一直自惭身世
、 腆低首的她,此时却出奇的抬起头来,目露一丝不屈不平之色,对那玉档老板正色
道:
「这位老板,你,可以侮辱我一身褴褛,因为事实也是如此;但,你绝不能侮辱我
还没出世的孩子!」
那玉档老板见她反驳,益发讪笑道:
「呵呵!想不到你一介女流,倒还挺有骨气!但,穷等人家大多出穷贱孩子!这是
很难改变的事实啊!你和你的孩子还是认命吧!」
「不!你错了!」女人又无比坚信的道:
「我绝不认命!我更深信我将来所出的孩子亦绝不认命!我的孩子一定可以改变事
实!他不但会改变自己的命运!更会改变世上很多人的命运!」
「他一定会成为一个叫世人仰望的---盖世英雄!」
「他,一定不会辜负我!一定不会叫我失望!」
女人言毕,已不再与这个侮辱自己孩子的老板说下去,她紧紧执着那双为祝福自己
爱儿而买的玉佩,决绝地消失于黄昏市集的人海之中。
势难料到,一个本是自惭形秽的女人,为了自己孩子,竟会变得如此坚强;她不在
乎别人怎样鄙视她的寒酸,她只在乎爱子被人侮辱!
她为自己仍未出世的孩子满抱不平!
然后,女人便把这双玉佩带回家,在其中一块较好的玉佩之上刻下「英雄」二字,
再在另一块较差的玉佩之上刻下「秋娘」二字。
英雄,正是她将要为自己孩子所取的名字。
她把刻着「秋娘」二字的那块较差的玉佩,挂在自己身上,却把最好的那块玉佩留
给儿子,她要给他最好的!她对他的期望也是最好的!天下慈母疼爱子女之心莫不如此
!
可惜,纵然她对孩子抱有极高期望,纵然她把自己的一切心血及对儿子的祝福,都
全数附托于那块刻着「英雄」二字的玉佩上,到头来还是敌不过天意无情,两块本来一
对的玉佩,始终亦要分飞;两个本来一双的母子,亦被逼骨肉离散!
可是尽管痛失爱子,女人忆子成狂的脑海中仍是无比深信,只要自己还挂着那个刻
着「秋娘」二字的玉佩,而她的儿子亦挂着另一个玉佩的话,那么,她母子俩总有一天
,会因为这双玉佩而相认!无论她与她的儿子经过什么难以忍受的凄酸,始终会有骨肉
重逢乐叙天伦的一天!她的儿子一定会以她这个为它不屈不挠的母亲为荣!
只惜,任她不辞劳苦寻遍天涯海角,她终究还是无法寻回自己的儿子,这样一寻,
便是十六年......
而在这十六年的冗长岁月之中,唯一陪伴这可怜女人的,便只有那一块最难看的玉
佩!
玉一直都在无言的看着她,看着这女人在这十六年的漫漫长路当中,因寻找爱儿而
被不少世人白眼、耻笑;玉更看着她的朱颜渐老,看着她一头本来乌亮的头发因忆念儿
子而变白,它,更无言的看着她捡拾别人不屑吃而扔到地上的东西,看着她一口一口吞
着那些混和沙泥秽物的冷饭菜汁,犹如在吞着她自己誓不滴下的老泪。
玉明白,这倔强女人用尽一切卑贱的方法活下去,只因为她要 存残命,她一定要
活着找回自己的儿子!她虽然从未好好的当他一天的娘,但她万里寻他,只为将自己心
中的千言万语化作一句最后的叮嘱告诉他:
「儿,你一定要成为英雄!」
「你,一定不能让世人认为,你娘万里寻子是错的!」
「你,一定不能让天下人瞧不起!」
千叮万嘱只化为一句话!
就为了要对儿子说这句话,她一直拼命的生存下去!那管老了朱容,丑了慈颜..
....
遗憾的是,无论她如何坚强,如何拼命支撑,似乎还是改变不了她母子俩的可哀宿
命,就像今夜......
她再也无法支持下去了!在一个不知名的偌大树林之内,她终于倒了下去,她终于
也无法再站起来。
那块一直陪伴着她、一直被她紧紧握在手中十六年的玉佩,亦因她的生命逐渐流失
而堕到地上,滚到老远一旁。
如果玉真的有知,恐怕已在异常着急!这个可怜可敬的女人将要在这个黑暗的角落
里死去,她的儿子将永不会知道自己的娘为他受了多少苦!她的儿子将永不会听见自己
的娘最想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儿子将永不会知道自己的亲生母亲有多伟大!更绝不会知道,上天竟安排他的
亲母死在这世人不知亦不会关心的角落里!
不!不!不!
这块一直明白这女人凄酸的玉似很想狂叫,很想发声唿救,很想有人能偶然经过这
里救救她,救救这个从没享过半点子福的女人!玉也很想这对母子能够佩合团圆!
可惜,纵然那块玉真的懂得为那女人着急,纵然嗣真的有灵有知,纵然玉比一般对
她白眼的世人更有情,更同情,玉,还是无法为她唿救,它将要看着这女人无法达成心
愿,卑微地郁郁而终。
然而,玉虽然无法唿叫,这个世上,有一个人却像是能听见玉的心声,玉为那女人
不忿不值的心声......
遽地,那块玉佩竟然被人从地上捡起,捡起这块玉佩的人上下打量着这块玉,不由
轻轻贊道:
「好一块灵玉!瞧你的玉质似乎平平无奇,但,我从很远的地方,却已彷佛听见你
在唿唤!玉,你是否有些故事要告诉我?」
那捡玉人一直看着那玉,蓦地似有所觉,忽然把手中玉扳转,便发现玉佩背面所刻
的两个字......
「秋...娘?什么?秋娘不正是『他』的......?」那人相当警觉,甫发
现玉佩乃秋娘所有,立时扫视四周,不消片刻,目光已落在附近一个幽黯草丛内的一条
人影之上。
皇天不负,更并未负玉的心愿;她,终于被发现了!
只是此刻的她已......???
□ 惊 一招
人间路,
路茫茫;
英雄路,
更迷茫......
□
谁又会想到,已走了十六年充满荆棘路途的他,此时此刻,此情此景,竟会在他的
人生路上再次遇上一个他不想见的人,一个曾将荆棘 满他路途的人!
他的爹。
韦!
耀!
祖!
□
怨忿填膺!应雄再不对英名生父韦耀祖有半分容情,暴掌一挥,便勐然向醉得不醒
人事的他疾噼!誓要取其性命!
英名造梦也没想过,应雄居然会如此在乎他,更为他如斯不忿;他尽管感激应雄,
惟眼前的韦耀祖毕竟是他的亲生父亲,这关系一生一世也无法改变,试问他怎能见死不
救?
只是他纵然想救,他亦无力可救,他在村内曾与二十多头恶犬纠缠,还给噬咬得遍
体鳞伤,力竭声嘶,根本连半丝气力也使将不出,他只能无助地低唿:
「大...哥!不......!」
既然无力阻止,单是说话便更难阻止此际正如箭在弦的应雄,但听应雄怒喝:
「二弟!别再存妇人之仁!我杀了你这禽兽生父,你可能恨我一时!但你的心却会
因他之死而舒解一生!你要恨就恨我好了!」
怒喝声中!应雄掌势益发狂不可挡,可是就在此时,蓦听「蓬」的一道破风之声!
密林内不少树叶赫然被一道无形劲力急括而起,瞬间已凝聚为一股无俦旋风,硬生生迎
向应雄噼向韦耀祖的夺命一掌!
「彭」的一声!劲掌与旋风相碰,勐然爆发一声巨响!旋风骤化无形,而应雄的无
匹掌劲,亦被硬生生遏止!韦耀祖终于逃过大难!
「谁?」应雄怒极向周遭喝问:
「是谁敢管本少爷的事?」
「是我。」一个平静无波的声音在树丛某个暗角响起,接着,一条人影已徐徐步出
树丛。
应雄、英名与小瑜不约而同朝这人一望,当场一愣,缘于他们从未想过,会在此时
此地遇见这个人。
来者不是别人。
正是不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