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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云少年篇 二十一回


    “孩子﹐这些霍家剑法﹐你全都熟习了吗﹖”


    “。。。。。。”


    “很好﹐真是一个聪颖的孩子﹗”


    “。。。。。。”


    “我希望你能把这些剑法铭记于心”


    “。。。。。。”


    “那是因为我很自私﹐只要你能记住这些剑法﹐便会记得是谁教你的。”


    “。。。。。。”


    “但愿你一生都不会忘记我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


    “。。。。。。”


    “这个微不足道的心愿﹐你。。。会成全我吗﹖”


    “。。。。。。”


    “谢谢你﹗孩子﹐那请你记得我﹐永远记得我。。。这张脸﹗”


    红尘仆仆﹐活着万千众生。


    有些人出类拔萃﹐有些人庸碌无奇﹐有些人孤苦伶仃﹐有些人坐享祖荫。


    各式各样的人﹐尽皆充斥于这个红尘之中。


    故若数红尘﹐众生何止千万﹖


    茫茫人海﹐漫漫岁月﹐两个素不相识的人能够在一点地方遇上﹐当中要经过多少机缘﹖多少巧合﹖


    然而﹐亦因为红尘内有太多众生﹐于是也常有许多极尽匪夷所思﹑不可能的事情发生﹗


    就像步惊云﹐他正遇上一个他绝不可能再遇上的人。


    这个人竟然就是他死去多时的继父──


    霍步天﹗


    脸﹐如今就在步惊云眼前咫尺﹗


    他可以把这张脸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每根鬚髯亦无所遁形。


    不﹗


    不是霍步天﹗


    眼前的人绝不是霍步天﹐步惊云可以肯定。


    他只是和霍步天长得几近一模一样﹐但却不是霍步天﹗


    最明显的差别﹐在于他的那双眼睛。霍步天的目光永远都散髮着一股柔和﹐此人的目光却勐如烈火。


    可是﹐这个和霍步天长得几乎一样的男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谁﹖


    步惊云定定的看着此名汉子﹐此名汉子也定定的回望他。


    他可以从这汉子的眼神中瞧出﹐此人似乎是认识他的。


    也许不单认识﹐且还十分熟悉。


    两人这一凝望﹐其实仅在一息之间﹐接着﹐周遭蓦地响起阵阵的惨叫声。


    此名汉子这才如梦初醒﹐急忙环顾左右﹐可惜已经太迟了。。。


    黝黑迂迴的地下长廊﹐恍如一条通往地狱的甬道。


    长廊两边的墙壁﹐每隔两丈方有一盏油灯﹐当中可有含辛莫辩的冤魂﹖


    不错﹗这真的是一条地狱甬道﹗


    因为甬通的尽头﹐是一个满布惨死冤魂的地方──


    天牢﹗


    天牢并非在天﹐反而深入地底。


    此地是天下会囚禁重犯的牢狱﹐进去的重犯祇得三条路。


    一是被囚终老﹐一是被折磨至死﹐一是被处决。


    此刻﹐静如深渊的天牢长廊﹐赫然响起了寥寥的脚步声。


    这些脚步声慢而沉重﹐俨如死神将要降临的前奏。


    守在天牢外的百名守卫随即警觉﹐此处鲜有来客到访﹐此脚步声到底属谁﹖


    他们很快便得到答案﹐在阴暗的长廊阶梯之上﹐正缓缓步下一条黑影。


    这班门下经年累月于天牢守卫﹐早已习惯黑暗﹐但这条人影身上似乎散髮着一股无从想象的黯黑气度﹐黑得盖过了周遭的所有黑暗﹐他们一时之间竟瞧不清来者是谁。


    此人似已与黑暗融为一体。。。


    不﹗不应说融为一体﹐应该说﹐他根本就是黑暗与死亡的化身﹗


    来人冉冉从黑暗中步近﹐守卫们终于看见他手上拿着的通行令牌﹐和他那张苍白得接近无情的脸。


    果然是黑暗与死亡的化身﹗他正是蜚声天下会的不哭死神──


    步惊云﹗


    守卫忙不迭把步惊云带进天牢﹐穿过关隘﹐只见天牢之内残破不堪﹐满目颓垣败瓦﹐阴冷冰寒﹐活人简直难以在此生存多久。


    牢内共有廿一道铁门﹐其中十九道敞开﹐空无一人﹐可推知内里的囚犯早已死光。


    这些年来﹐雄霸盲目剷除异已﹐枉死的人实在太多﹔这班囚犯﹐想必也是雄霸的对头吧﹖


    他们在此被囚被坑被害被杀﹐死后会否含恨﹖会否轮迴﹖会否再生﹖


    还是始终和步惊云一样──


    冤魂不息﹐矢志復仇﹖


    偌大的天牢内﹐仅得两道铁门依然深锁。


    步惊云今日只需祇想进入一道铁门﹐他惟愿能见一个他绝不相信会再见的人﹐至于另外一道门囚着的是雄霸那个仇家﹐他没有兴趣知道﹐也无法知道。


    守卫长为其中一道松锁﹐恭敬得带着几分阿谀奉承﹐涎着脸道﹕“云少爷﹐请。”


    他称唿其为云少爷﹐只因打从今日开始﹐步惊云已贵为雄霸的第二入室弟子﹐正式入住风云阁。雄霸下令﹐谁都不可直唿其徒步惊云﹐否则格杀勿论。


    可想而知﹐雄霸对此子如何器重。


    大家都对这快不哭不笑的木头极度艷羡﹐每个人都把“渴望成名”四字写在脸上。


    当然﹐在旁观者看来﹐以一个年仅十三的少年﹐能成为一代枭雄雄霸的入室弟子﹐前途真是无可限量。


    一夜之间﹐所有人都认为﹐步惊云陡地拥有得太多﹐太多。。。


    然而﹐他所失去的呢﹖


    他的童年﹐他的继父﹐他的希望﹐他心中的“灯”。。。


    大家又能否为他一一算清﹖


    他但愿自己从没得到眼前这些﹐也从没失去以往那些。


    如果可以重活一次﹐宁愿一切都没发生。。。


    不过﹐纵然已成为雄霸的入室弟子﹐步惊云仍未获授排云掌﹐皆因昨夜来了八名蒙面刺客行刺帮主﹐虽然天下会于瞬间稳操大局﹐五名刺客当场被杀﹐余下三名被擒﹐更被囚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天牢之中。。。


    此事却令雄霸倍添事忙﹐忙于重新调配天下会的守卫。以求得出更佳的防卫措施﹐故一时间亦无暇兼顾步惊云。


    而且在此当儿﹐雄霸更授以令牌﹐嘱咐这个新收的徒儿前来拷问余下的三名刺客﹐瞧瞧他们有否其余党羽。


    这正恰如步惊云所愿﹐因在三名刺客之中﹐有一名正是那个与霍步天长得一模一样的汉子。


    他也很想知道这名刺客究竟是谁﹖


    “轧”的一声﹐厚实的铁门一推而开﹐步惊云徐徐步进﹐冷冷的眼睛在阴暗中炯炯放光﹐只见陋室一角﹐匍匐着三团黑影。


    他侧脸斜瞥身后的守卫长﹐俨如死神下令﹐守卫长旋即会意﹐笑道﹕“属下这就告退。”


    言罢躬身而退﹐顺手掩上铁门。


    室内实在过于昏暗﹐步惊云取出火摺子燃着墙上一盏油灯﹐室内登时一亮。


    一看之下﹐但见三人手脚同被沉重的铁链紧扣。其中一男年约十七﹐另一男年廿许﹐最后一人﹐固然就是步惊云所要见的那名汉子。


    三人浑身伤痕纍纍﹐显然早被严刑拷问了不知凡几﹐此际见灯火一亮﹐精神本来为之一振﹐岂料眼前突又一黑。


    却原来并非灯光再次熄灭﹐只是他们触目所见﹐这次进来的并非一般门下﹐而是一个外表异常冰冷的黑衣少年。


    那一身的黑﹐黑得就如他自己心内的那个寂寞深渊。


    一个永远都无法填满﹑永远也无法得到谅解的寂寞深渊。


    那名年纪最幼的刺客一脸悍然﹐勃然骂道﹕“呸﹗走狗﹗别要再来逼问我们了﹐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同党﹗”


    那个与霍步天一模一样的汉子甫见步惊云﹐却说出一句他做梦也没想过的说话。


    只听他平静的道﹕


    “惊觉﹐是你﹖”


    惊觉﹖


    惊觉﹖


    惊觉﹖


    这两个字简直势如重锤﹐一字一字﹐狠狠轰进步惊云的耳内﹐叫他向来冷静的身子不禁猝然一震。


    惊觉。。。


    已经多久没有人如此唤他了﹖这个由霍步天为他亲自起取的名字已然隐没三年﹐霍惊觉这个人亦已消失三年﹐谁料今日又得以“重见天日”﹗


    此汉子不单外貌与霍步天异常相似﹐就连声音也如出一脉。“惊觉”二字﹐仿彿蕴含无限亲切﹐不断在步惊云耳边游走飘荡﹐缠绕不走。


    可是﹐霍家早已灭门﹐这世上怎会有人知道他唤作“惊觉”﹖


    那汉子仍然牢牢的看着步惊云﹐看来也察觉到这孩子异常的反应﹐汉子双目竟尔渐渐濡湿起来﹐道﹕


    “我果然没有猜错﹐你真的是──惊觉﹗”


    步惊云定定站着﹐久久不动﹐全因眼前发生的事太不可能﹐在末弄清楚如何应付之前﹐他惟有冷静卓立。


    但汉子已急不可待举起紧系铁链的手﹐解开头上的冠﹐从发冠中取出一样东西。


    一纸残旧不堪的信﹐信上写着的收信人﹐赫然是──“霍烈吾弟”﹗


    “烈弟﹕


    禁宫统领的生活如何﹖为兄甚念。


    八月乃为兄大寿之期﹐你我手足不见六年﹐何不趁此良机开伦相聚﹖


    可还记得为兄一直来信提及的三子惊觉﹖


    此子生性虽僻﹐但本质非坏﹐且我长﹑次二子悟觉与桐觉尽皆不才﹐独此子天赋奇禀﹐已尽得霍家剑法真传﹐他日定能把霍家剑法发扬光大。


    故为兄早预于寿宴之上﹐向所有亲朋宣佈﹐惊觉﹐将会是霍家庄未来的继承人。


    愿烈弟是夜能出席共证。


    兄


    步天 草”


    烈弟﹖


    步惊云小心翼翼地把这名汉子给他的短信阅罢﹐信上的确是霍步天的笔迹﹐他那双素是稳定非常的手亦难禁微微颤抖起来。


    原来此人是霍步天的胞弟霍烈﹐怎么不曾听他提及片言只语﹖


    霍烈道﹕“自我剑艺有成以来﹐便在禁宫担当统领一职﹐由于事关机密﹐故鲜与亲友往来﹐大哥亦不便将我之事过于张扬。


    但我兄弟俩仍时有通信﹐大哥一直在信中不断提及你。他说﹐惊觉虽然外表冰冷一点﹐其实内里并非如此。他说你是一个很懂事的孩子。。。”


    他说﹐他说﹐他说。。。


    念及霍步天生前的一言一语﹐霍烈霎时有点哽咽﹐难以再说下去。


    步惊云的心却一寸寸的向下直沉。


    天﹗霍步天竟然预备把继承权传给他﹗


    难怪他要步惊云于寿宴当晚穿得像样一点。


    这个不是父亲的父亲﹐别具慧眼﹐早已为他这个"步家子"的前途好好铺路!


    可惜,尽管霍步天如何费尽心血,如何努力为步惊云铺路。。。


    一夜之间,一场灭门大火便把他所有心血和路焚为一体,化为步惊云一生也走不完的---血路!


    血路茫茫,漫无终点。


    祇得步惊云独自一人孤身上路。


    但他还是感到,自己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完全值得。


    一切一切,都是为了报霍步天的知遇之恩。


    霍烈本以为步惊云在忆念霍步天时准会泪盈于睫,谁知此子除了适才在细阅其兄弟手笔时,双手微微颤抖外,跟着便似对一切无动于衷,心想其兄所言非虚,此子果真冷得出奇,为了打破此间沉默,于是便指了指身畔两名男儿,道:"他俩是我的儿子继潜和幼子继念。"


    霍烈道:


    "大寿当晚,我携同两个儿子一起赴会,殊不知到达时已经太迟,霍家庄早沦为一片火海。。。。"


    是的,一切都迟了。


    步惊云知道,因为那时他已被黑衣叔叔所救。


    时间永远就是这样弄人,倘若霍烈来得及时,恐怕他已成为今次行刺雄霸的刺客之一,而不会成为雄霸的弟子。


    刺客与弟子,两种迥异不同的身份,简直就是时间的最大讽刺。


    有时仅差那么一时三刻,便能制造毕生遗憾,步惊云最是清楚不过。


    他一生都不会忘记,就在他决将可以唤霍步天一声爹之际,就只差那么一丁儿时间,霍步天便已不能听见任何声音了。


    而这遗憾将永远无法得到补偿。


    一切都只因为时间。


    霍烈续道:


    "后来,几经艰辛,才得悉雄霸干的好事,然碍于自己势孤力弱,未能即时报仇;直至今年,我有缘遇上数名也曾遭天下会逼害而誓杀雄霸之士,终在昨夜连同我两个儿子,一行八人前来刺杀雄霸,孰料。。。唉。。。"


    说到这里,霍烈不由得长嘆一声,瞥了步惊云一眼,发现此子麻木如旧,遂问:


    "孩子,我真的想不到你居然还能幸免,你怎会当上雄霸之徒?"


    步惊云双目一片茫然,他平素已不喜言语,此番曲折该从何说起?


    但此时霍烈幼子继念抢着道:


    "嘿,依我看当然大有因由,也许只因他贪恋虚名。"


    言罢面露自以为是之色。


    步惊云听后竟毫无反应。


    在旁一直不语的长子继潜插嘴劝阻:


    "二弟,别要妄下断语,我看惊觉并非这样的人。"


    继念鄙夷道:


    "嘿,说到底,他并非真的姓霍,伯父的死与他何干?试问谁不希望成为当世枭雄之徒?否则他也不会再唤回步惊云了,这足以证明他早把伯父养育之恩忘得一干二净。"


    霍烈痛心儿子出口伤人,轻叱:


    "念儿,别太刻薄,你伯父的眼光绝对不会错。"


    继念见其父责备,即时噤声。


    霍念正面凝视步惊云,一字一字问:


    "孩子,你加入天下会,是为大哥报仇?"


    甫闻"报仇"二字,步惊云才真正有所反应,徐徐回望霍烈,漆黑的眼珠闪过一丝感激之色。


    霍烈岂会不明白他这丝感激之意,心头一阵抽动,道:


    "很好,我大哥果然没有看错人。"


    就在此时,翟地响起一阵拍门之声,但听那个守卫长在外道:


    "云少爷,帮主有请。"


    步惊云瞄了三人一眼,心知不能久留,冷然转身,缓步而去。


    继念看着他的背影,始终看不顺眼,嘀咕:


    "啐!走得真慢!"


    霍烈喟然嘆道:


    "当一个人一生一世都要揹负他自己本来亦担戴不起的重担时,又怎会不走得慢?唉。。。。"


    步惊云第二次去探望霍烈父子﹐是在翌日正午。


    烈阳虽然在外高挂﹐但斗室昏暗如昔﹐步惊云进来后一直如木头般站在一角﹐不言不语﹐很怪﹗


    霍烈待他站了一会﹐忽有所悟﹐问﹕


    “惊觉﹐看来雄霸昨日派你前来﹐其实是想你拷问我们还有否同觉﹐对吗﹖”


    步惊云没有作声。


    “但你却无功而回﹐所以﹐今日他又派你再来﹖”


    依然没有作声。


    霍烈道﹕


    “也许情况已渐明显﹐若我们再不供出有何同党﹐也许会死。”


    猜对了﹗不过步惊云并没回答。


    “孩子﹐那真是。。。难为你了。”霍烈无奈的道﹕


    “老夫已一把年纪﹐一死有何足惧﹖只是。。。我两个儿子若也。。。那。。。那霍家便真的后继无人了。。。。”


    “故我有一不情之请。孩子﹐你。。。可有办法助他俩逃出生天﹖”


    逃出生天﹖


    步惊云心中苦笑﹐他自己何尝不想逃出生天﹖


    復仇的恶梦已经正式展开﹐但这将会是谁的恶梦﹖


    步惊云的﹖


    还是雄霸的﹖


    雄霸身贵如玉﹐步惊云却硬如顽石﹐也许这个恶梦的大结局只有一个﹐就是──


    玉石俱焚﹗


    步惊云心中自知﹐他今生今世﹐永远都无法逃避这个恶梦。


    继潜听其父如此一说﹐连忙道﹕


    “爹﹐即使要死﹐孩儿亦要与爹一起。”


    继念推波助澜﹕


    “对了﹗横竖是死﹐也不要向外人求情。”


    “外人”一语异常刺耳﹐霍烈不由横目向继念一晒﹐接着转脸对步惊云道﹕


    “孩子。。。”


    一双老目蕴含恳求之色。


    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尽皆如此﹐可是子女们都不太明白父母的关怀﹐动辄便对他们恶言相嚮。


    谁怜天下父母心﹖


    冰冷的步惊云也会﹖


    他只是默然。


    第二天﹐步惊云并没再来。


    霍烈一直都在静静的守候着﹐口中沉吟﹕


    “已经是黄昏了﹐为何他仍不前来﹖”


    继念幸灾乐祸﹐道﹕


    “爹﹐别傻了﹗他怎会放弃荣华富贵﹐背叛雄霸来救我们﹖”


    继潜劝道﹕


    “二弟﹐为何你总是如此针对惊觉﹖他也是我们霍家的人﹗”


    霍烈听闻长子视步惊云为霍家一员﹐不禁老怀安慰。


    继念却道﹕


    “大哥﹐亏你也给他迷惑了﹐他虽装模作样故作特别﹐但绝对骗不了我的眼睛。”


    “住口﹗”霍烈终于忍无可忍﹐厉声喝止。


    就在此时﹐铁门陡地推开。


    门开处﹐步惊云已缓缓步了进来。


    但见他今日的脸色异常铁青﹐铁门甫一关上﹐霍烈连忙趋前﹐搭着他的肩膊问﹕


    “孩子﹐怎么样﹖你面色看来很差﹐没什么吧﹖”


    继念依然不服﹐低声骂道﹕


    “呸﹗贪图富贵﹐惺惺作态﹐他根本便没资格姓霍﹗”


    语声未歇﹐步惊云倏地一手捉着霍烈双折铁链﹐闪电往自己颈上一绞﹐接着横腿飞出﹐一腿便把那道铁门踢开。


    偌大的天下会﹐忽尔警号大作。


    一众门下大都不知发生何事﹐仅知首先传出警号的乃是向来死寂的天牢﹐继而迅速蔓延﹐直至天下会每个角落皆警号齐响。


    愈来愈多门下聚至天牢的地面出口﹐赫见从没有囚犯能逃越的天牢﹐今天居然有人能活着逃出﹐且还是三个人。


    霍烈三父子﹗


    天牢的大门甫开﹐霍烈率先以手上铁链胁持步惊云而出﹐两名儿子紧跟其后。


    天下会素来守卫森严﹐要逃出天牢简直难如登天﹐但步惊云既然在霍烈手上﹐只要其铁链一紧﹐他便立毙当场。


    步惊云虽是帮主新收弟子﹐但因地位特殊﹐众门下在未清楚此子在帮主心中如何重要之前﹐还是别要动手为妙﹐故一时之间﹐众人全不知如何是好。


    霍烈三人挟着步惊云直向天下第一关的方向闯去﹐众门下亦步亦趋﹐绝不放过任何机会﹐只是霍烈稍一松懈﹐便要即时一拥而上。


    霍烈一边前行﹐一边在步惊云耳边悄声道﹕


    “孩子﹐谢谢你﹗但今次你让我们离去﹐恐怕雄霸会对你有一番责难。”


    步惊云并没回头看他一眼﹐就像什么也没听见似的﹐然而这番话听在继念耳里﹐他突然道﹕


    “爹﹐别要太早言谢﹐待我们安全逃出天下会再说吧﹗”


    事情至此已非常清楚明白﹐步惊云并非如他所想﹐可是继念始终对其言语刁难﹐一旁的继潜听着也替其不忿﹐道﹕


    “二弟﹐你太过份了﹗”


    他本想斥言几句﹐但是天下会众就在四週﹐再说下去恐会令步惊云身份败露﹐故亦不多言﹐只一瞄身边老父﹐却见老父目光正流露一股对步惊云异常信任之色。


    天下会所佔地域甚广﹐要离开亦非一时三刻之事﹐霍烈父子一面嚮前直行﹐一面又要顾忌天下会众随时发难扑击﹐因此速度极缓﹐好不容易才至天下第一关前﹐正要步过关隘之际﹐蓦地﹐一声清啸平地响起。


    清啸恍如龙吟﹐九霄龙吟﹗


    霍烈父子不禁一呆﹐步惊云却深知不妙。


    纵是千军万马﹐面对如此掳人对峙的场面﹐尽皆一筹莫展。


    然而﹐天下会有一个人﹐他一生经歷的大场面不知凡几﹐一切在他眼中看来﹐根本毫不足道﹐任何事情于他可迎刃而解﹗


    就在清啸响起同时﹐霍烈三父子骤觉眼前紫影一晃﹐接着三道劲风疾扑而至﹐赫然是──一拳﹑一掌﹑一腿﹗


    拳是“天霜”﹗


    掌是“排云”﹗


    腿是“风神”﹗


    霍烈父子还未辨清来势﹐身上要穴已闪电被拳﹑掌﹑腿三招所制﹐浑身一麻﹐即时仆跪在地上﹗


    三招同时而发﹐来人身手之快﹐环顾当今各派掌门﹐不出五人。


    此人虽在五人之列﹐却位居五人之首。


    紫影站定﹐出手的正是雄霸﹗


    跟着一条黄影亦随后而至﹐站在雄霸身畔﹐当然是其贴身侍从──文丑丑。


    雄霸揹负双手矗立﹐威势无双﹐文丑丑见帮主一言不发﹐立明其意﹐转达脸对一众门下骂道﹕


    “呸﹗这等小事也要劳帮主出手﹐全部都是饭桶﹗还不快替云少爷松梆﹖”


    霍烈已浑身麻软﹐因此门下轻易便把铁链松开﹐步惊云却仍然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霍烈。


    雄霸见其适才被胁持而始终不露惧色﹐道﹕


    “好﹗果然泰山压顶亦不变色﹐看来老夫并没有错收徒儿﹗”


    言罢向文丑丑使个眼色﹐再扫视霍烈三人一眼﹐文丑丑迅即会意﹐对三人道﹕


    “好斗胆﹗你们三人即有胆行刺帮主﹐就不会再有命出去﹗”


    他说着一手揪起霍烈的长子继潜﹐一爪扣着他的咽喉﹐喝道﹕


    “我问你﹐你们到底还有否同党﹖”


    继潜咽喉被扣﹐痛苦非常﹐还未张口回答﹐一旁的霍烈先道﹕


    “潜儿﹐你记着﹐霍家男儿绝不能贪生怕死﹗”


    自穴道被点后﹐霍烈迄今未有再望步惊云一眼﹐当然是怕在雄霸面前露出马脚﹐此刻他如此叮嘱儿子﹐其实是叫儿子宁死也不要泄露步惊云乃霍家幼子﹐继潜怎会不明老父心意﹐苦笑一下﹐道﹕


    “爹﹗你放心﹐孩儿。。。并不怕。。。死。。。”


    他的气息已渐粗﹐唿吸也感困难﹐因为文丑丑的手已在逐渐收紧﹐但他仍鼓起一口气道﹕


    “死。。。并不可怕﹐生不。。。如死才最。。。可怕﹐他能够。。。忍受生不如死。。。多年﹐我。。。最佩服。。。他﹐他其实。。。比我们更配。。。姓。。。霍。。。”


    继潜说这话时﹐不是不真心的﹐眼神亦散髮一片敬佩之色﹐只是他亦没有直视步惊云。


    步惊云一脸木然﹐不知是在无言感激﹐还是在思索着一句轻轻触动他心头的话﹖


    不错。


    生不如死。。。。


    继潜口中的“他”﹐天下会众当然不知是谁﹐但霍烈一听立时心领神会﹐心头不自禁一阵绞痛﹐黯然道﹕


    “孩子﹐士可杀不可辱﹐你。。。这就去吧﹗”


    继潜闻言浅笑﹐文丑丑愈听愈不耐烦﹐喝道﹕


    “你两父子别要瞎扯﹗小子﹐你真的不怕死﹖”


    说着爪上復又收紧一分﹐岂料就在此时﹐继潜口角渗出一道血丝。


    文丑丑为之一愕﹐连忙运劲震开其口﹐一看之下﹐发现他早已咬舌自尽。


    只为掩饰一个人的身份而不惜性命﹐继潜此举不独令天下会众震惊﹐就连威镇天下的雄霸亦不禁有少许变色。


    独是步惊云依然静立原地﹐整桩事件之中﹐他最冷﹐他最静﹗


    文丑丑见自己碰钉﹐老羞成怒﹐随即揪起一旁的继念﹐又是一爪紧扣其咽喉﹐道﹕


    “嘿﹗好英烈的小子﹗不过人生九品﹐我偏不信人人都不怕死﹐少年人﹐你道是不是﹖”


    继念一直说步惊云不配姓霍﹐但其兄已死﹐前车可鉴﹐难道他不怕死﹖


    不﹗他浑身都在颤抖。


    霍烈眼见势头不对﹐道﹕


    “念儿﹐你别忘记自己声声嚷着霍家长霍家短﹐男儿汉千万别自掴嘴巴﹗”


    然而继念被握得唿气如牛﹐他害怕地回望老父﹐嗫嘴道﹕


    “爹。。。我们犯不着为。。。他而。。。死﹐我。。。我不。。。想。。。死。。。”


    文丑丑深知这回自己狡计必定得逞﹐爪劲倍重﹐还怂恿道﹕


    “对了﹗年轻人没必要这样死法呀﹗能够活着真好﹐我代替帮主应承你﹐要是你供出谁是同党﹐我们赐你一条生路又如何﹖”


    言毕回望雄霸﹐雄霸缓缓颔首。


    “真。。。的﹖”继念喜出望外﹐兴奋莫名﹐目光即时流转﹐双目在搜索着步惊云。


    许多时候﹐根本不须出口出手﹐目光﹐已是一种答案。


    步惊云的心在发冷﹐他知道继念为求生存﹐绝对不会留情﹐可是自己身份一旦被揭﹐霍步天的仇将永远沉在霍家的灭门大火中。。。


    就在继念的目光还距数尺便落在步惊云身上之际﹐霍地传来一声暴喝﹐一条人影闪电掠前﹐一掌重轰在继念天灵之上﹗


    “爹。。。”继念仅叫嚷一声已当场毙命﹐满脸难以置信之色﹐出掌人正是霍烈﹗


    原来在此毫髮之间﹐霍烈情急下狂催真气冲开穴道﹐他绝不能让儿子这样碍了步惊云的计划﹐他亦绝不想儿子干出不忠不义之事。


    他宁愿他死﹗


    一掌过后﹐霍烈不知因为心痛﹐还是力竭﹐颓然坐下。


    步惊云依然不动﹑不言﹑不语﹐然而他能否不视﹑不痛﹑不再有感情﹖


    文丑丑恼怒霍烈坏其好事﹐心知今日立功无望﹐一怒之下﹐举掌便朝其脑门直噼﹗


    就在此时﹐雄霸突然出手格开文丑丑﹐文丑丑陡地一呆﹐愣愣问﹕


    “帮主﹐为何不许。。。小人杀。。。”


    雄霸未让他把话说完﹐兀自冷笑﹕


    “凭你也配﹖”


    此语一出﹐霍烈不由回望雄霸﹐只见雄霸一脸欣赏之色﹐道﹕


    “杀子存义﹐不愧是顶天立地的好汉子﹗我雄霸敬重你﹗


    可惜﹐凡与老夫作对的人都必须死﹐不过以你此等人物﹐怎屑死在贩夫走卒手中﹖”


    文丑丑闻言脸上通红﹐此时雄霸的目光猝然落在步惊云身上﹐道﹕


    “只有死在我第二入室弟子步惊云手上﹐方是你的福气﹗”


    真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惊心动魄﹗


    步惊云虽仍无木表情﹐但心中陡的一震。


    霍烈也是一震﹐呆望步惊云﹐却见此子居然面不改容﹐不动声色。


    雄霸不忘嘱咐﹕


    “惊云﹐明天破晓﹐你就替我取其首级﹐让他死得痛痛快快﹗”


    说罢旋即转身扬长而去﹐文丑丑又如狗般紧跟其后。


    仅余下步惊云静静的﹑静静的看着霍烈﹐看着一地的霍家男尸﹐看着这个未完未了的残局。


    一个将要由他亲手了结的可怕残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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