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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第13章


    一路跌跌撞撞,疑神疑鬼,天已经全黑了,炎老头夜间辨路艰难,几次带错了路,有两次,木代甚至以为是在林子里转了向了,顿生生还渺茫之感,想哭,又拼命忍住。


    她觉得自己是保镖,边上的人老的老小的小的,她一定不能露怯,哪怕装,也要装出信心满满的样子来。


    她们在林子里昏头转向,摸了好久,直到半夜,才终于摸回通往石屋的路。


    一路上,除了催促找路,没人讲题外话,直到遥遥望见石屋的轮廓,提着的那口气才都先后松下。


    炎红砂问她:「木代,那是野人吧?力气那么大,一个人拖我们俩,普通人没那样的。」


    木代觉得是,皮也厚,木头削的甩手箭都戳不伤它。


    不过,这突发的一出,倒是把她对那个扫晴娘的猜疑沖淡不少。


    她把炎红砂叫过来,压低声音,讲了扫晴娘的事。


    布娃娃能走路的想法到底是荒唐,木代起初就比较倾向周围可能还有别人,今天在林子里发生的事,算是佐证了她的想法。


    炎红砂后背发凉:「那就是说,回到住处也不安全了?」


    「总比林子里好的。」


    ***


    是的,总比林子里好的。


    回到石屋,点上火把,明晃晃的光驱散了不少黑暗的恐怖,木代和炎红砂去井里打了水,烧了一锅,洗了脸,又倒水泡脚。


    赶路的时候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脚上有几处都磨出水泡了。


    热气从脚底冲到全身,干面包也没那么难啃了,抚慰了身体抚慰了胃,萎靡的精神也终于舒展开来。


    炎老头坐在角落里,喃喃:「井里,怎么会没尸体呢?」


    炎红砂听着就来气,觉得这辈子就算让她砸锅卖铁沿街乞讨也不想采什么宝了。


    木代犹豫了一下,问他:「爷爷,你当时埋进井里的那个……朋友,是男的还是女的?」


    炎老头沉默了好久,沙哑着嗓子答:「女的。」


    「是多久前的事?」


    「十多……二十年前吧。」


    「她真的……死了吗?」


    炎老头身子一凛,抬头看她:「什么意思?」


    木代斟酌了一下:「因为井里没有尸体,我在想,会不会是她又逃出来了……」


    炎老头厉声:「怎么可能!割喉的人,血喷的满井都是……」


    他突然发觉说漏了嘴,蓦地停住。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


    炎红砂浑身发冷,忽然就带了哭音:「爷爷,你不是说,是病死的人吗?」


    其实,炎老头哄木代说是病死的人,炎红砂心里也有怀疑,但她强迫着自己去相信:到底是亲人,她不希望爷爷是真杀了人的。


    现在知道了,割喉,血喷的到处都是。


    这是谋杀。


    静默中,炎红砂忽然抱着膝盖,小声哭了起来。


    ***


    这一晚,木代无论如何都睡不踏实,当然不止是她,她听到炎红砂也在床板上翻来覆去的,只有炎老头的唿吸声。


    他倒是睡的安稳的。


    嘀嗒,嘀嗒。


    又下雨了吗?


    木代静心听了一会,忽然坐起来,悄声地:「红砂?」


    炎红砂也坐起来:「怎么了?」


    她从自己的床铺边爬过来。


    这不是下雨的声音,这是滴水的声音。


    听起来很近,好像就在门口,为什么会滴水呢,是昨天屋顶的积水,忽然又漏了吗?


    听得人闹心。


    炎红砂紧张起来,抱着木代的胳膊压低声音:「木代,咱们就待屋里,天亮再出去吧。」


    待屋里吗?木代看着那扇木门,薄薄的,还漏着缝儿,脚一踹就开了。


    但是,还是觉得,待在屋里,要安全一些。


    她和炎红砂两个互相依偎着,过了会,炎老头忽然翻了个身,起来了。


    炎红砂吓了一跳:「爷爷,你干嘛去啊。」


    炎老头瓮声瓮气答了句:「起夜。」


    炎红砂头皮发紧,下意识想说「就在屋里吧」,下一秒反应过来,男是男女是女的,屋里哪有地方啊。


    炎老头穿好鞋子,他眼睛本来就不好,反而不用打灯,摸索着到门边,打开门走了出去。


    木代犹豫了一下,问炎红砂:「我要跟出去吗?」


    炎红砂说:「这不好吧,我爷爷在方便啊……」


    她没说下去,外头响起了撒尿的声音,很显然,炎老头没下楼,就站在楼上。


    男女有别,即便差着辈分,乍听到这声音,木代还是有些臊,炎红砂也不好意思,头半低着,手足无措的。


    就在这个时候,木代忽然抓住她的手。


    木代的手有点凉,炎红砂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木代在看着门口,炎红砂循向看过去。


    黑夜天,屋里反而比外头黑,门开着,像是衬着较浅的背景,门上头,吊着一个……


    黑魆魆的轮廓,是那个扫晴娘的布娃娃吧,一定是,是从井里捞上来的那个,因为它还在滴水。


    炎红砂惊怔失语,这个时候,炎老头又回来了。


    他走到门口,那个扫晴娘的布娃娃就吊在他头顶,似乎有水滴进他颈子里,炎老头下意识地抬起了头。


    猝不及防的,上头忽然伸下一对长长的手臂,薅着他的脑袋,把他整个人提了上去。


    从木代的角度看来,炎老头真像旱地拔葱般,身子离地,忽然就不见了。


    炎红砂尖叫,木代反应过来,提起马刀就追,到门口时攀住门框身子倒捲,瞬间上了房。


    天已经有些濛濛亮了,一个身高接近两米的野人,腋下夹着炎老头,大步流星往山上去。


    木代脑子一懵,提气就追,她虽然轻身功夫好,但那野人显然是在山里踏高踩低惯了的,一时半会的居然拉大了距离,木代一咬牙,使尽浑身的力气,把手中的马刀向着野人的背狠掷了过去。


    刀就是刀,不是木头,虽然没能像预想中的狠狠插*进野人的背,但也噼的它浑身一个哆嗦,一把扔开炎老头,嘶吼着向着木代扑了过来。


    木代一个就地翻,把这第一扑避过去了,鼻子里闻到野人身上的气味,腥是腥臭是臭的。


    那头,炎红砂已经拖着铁锨追出来了,真面对面看到这么大个傢伙,激的浑身一哆嗦,但是这个时候也顾不上害怕了,大叫一声,抡着铁锨就砸过来。


    不过铁锨到底不趁手,野人伸手抓住铁锨的柄,居然把炎红砂连人带铁锨扔了两米来远。


    木代觑准马刀的位置,翻过去想捡,哪知道野人比她更快,一脚踩住马刀,一巴掌向着她脸上扇过来,木代身子一矮,想从野人腋下钻过去,脑后突然一紧,一个念头闪出来:完了。


    她头髮被野人抓住了。


    一抓一大把,硬是把她连头髮带人都扯回来摔在地上,木代被摔的眼前发黑,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喉头一紧,脖子被掐住了。


    这一股力奇大无比,险些就把她脖子给掐断了,木代瞬间双眼翻白,嘴巴闭不上。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怪不得说我不见了,原来我这么快就死了。


    她徒劳的伸出手去抓,拽到什么,死死攥住。


    就在这个时候,两声枪响。


    砰!砰!


    她感觉到,野人的身子一震,又一震,再然后,压在身上和脖颈间的那股力忽然消失了,野人痛苦地嘶嚎一声,瞬间掠进林子里不见了。


    木代躺在地上剧烈咳嗽,她睁开眼睛,模煳地看到高处,熟悉的身影。


    罗韧在收枪,曹严华和一万三一前一后地往下跑,曹严华大叫:「我木代妹妹啊……」


    木代爬不起来,巨大的委屈忽然就把全身心都给淹没了,她躺在地上,眼泪涌出来,奔到跟前的曹严华手足无措的,慌慌张张问她:「木代妹妹,你受伤没有啊……」


    木代哭着说了句:「我要回家去。」


    她哭的气上不来,又剧烈咳嗽,罗韧过来,把她抱起来,轻声说了句:「没事,咱们回家去。」


    ***


    人仰马翻。


    不过,这石屋子里,因为忽然多了这些人,而拥挤和热闹起来。


    挂在门口的扫晴娘被扯下来扔在一边,一万三和曹严华烧水,他们带的瓶装水还够,烧了一大锅,舀了盆给罗韧,剩下的下面。


    方便面的香气传来,简直赛过这世上所有的佳餚,那捆鸡蛋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木代听到曹严华催一万三:「再打两个,多打两个嘛,给我小师父补身子。」


    罗韧拿纱布蘸了烧好的热水,给木代擦脖子,她脖子上勒痕的淤青看起来触目惊心的,侧边有几道抓痕,已经出了血。


    可能是中枪的时候身子一顿,指甲抓的。


    罗韧开了小瓶的酒精,用棉球蘸了给她清血,酒精浸到伤口,丝丝的疼,木代激的直嘘气。


    罗韧说:「这种野人的爪子,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细菌,我帮你打一针。」


    他帮她贴上纱布胶带之后,拿过边上的药箱,从底下取出一个布裹包,打开了,里头插着一根一根的针剂玻璃瓶,还有一根小的针筒。


    罗韧掰断针剂的玻璃头,把药水汲到针筒里。


    炎红砂一直在边上看着,这个时候小声说了句:「你还带这些东西的?」


    罗韧没看她,沉着脸说:「不然呢,你们进深山老林,就算里头没野兽,摔着了擦伤了,也要想到破伤风的危险的。你们都带了些什么东西?我刚看过了,药品没有,防身的武器也没有,一堆吃的,你们是进来干什么的?度假的吗?」


    罗韧从没用这种口气说过话,炎红砂没敢作声,曹严华正端了一大碗煮好的面进来,自忖着不好插嘴,赶紧搁下。


    木代有点尴尬,罗韧拉过她的左手,衣袖撸上去,拿酒精棉球在她手臂上擦了擦,找准血管,慢慢把针头插了进去,推好了之后,又拔出,给了粒干的棉球给木代,让她自己摁着。


    整个过程并不疼,罗韧的动作很准,干脆,以前在丛林生活,他习惯了给自己打针。


    木代给曹严华使眼色,让他赶快把炎红砂带出去——炎红砂一直在边上,犯人样低着头,看着叫人怪难过的。


    曹严华会意,正要招唿炎红砂,罗韧忽然转头看角落里的炎老头。


    「你其实根本就没有带过队采宝吧?」


    「我听红砂说过,你炼了一双眼,是专门看宝气的,一个团队里,看宝气的人等于技术人员,其它的人,是一定会把你捧着供起来的,所以你根本也不会关心万事操办,以为只要带两个人,带把铲子,就能把宝给采了是吧。」


    曹严华尴尬的不行,炎红砂不好说话,木代也不好说话,自然只能他来搅浑水了:「小罗哥,红砂爷爷到底是……长辈……」


    罗韧笑了笑,说:「长辈。」


    「自己不要命也就算了,拉上自己的孙女,还搭上外人。」


    他忍住了没再说,顿了顿起身走了出去。


    炎红砂长长吁一口气,一口气还没松下来,一万三忽然探进头来,说:「红砂,你出来一下,罗韧找你说话。」


    炎红砂脸色一下子变了,带了哭腔看木代说:「完了完了,我就知道没这么快完事,罗韧会把我骂死的。」


    她万般不情愿的,还是出去了。


    曹严华这才端起碗给木代,说:「小师父,吃饭。」


    木代端起来,下意识看了一下炎老头,曹严华猜到她的心思,小声说:「锅里还有呢。」


    木代抬手去接,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东西。


    她想起来了,这是刚才打斗时,从野人身上拽下来的,太过害怕紧张,右手一直攥着,居然给忘了。


    她松开手。


    那是一块胭脂色的琥珀,狭长,内外颜色有深浅,像是一颗躺在手心里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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