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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第23章


    你敢吗?


    木代没立刻接话,抿了下嘴唇,说:「那我把红砂她们叫来一起玩。」


    罗韧说:「我是要跟你聊一些事,不是玩集体游戏来的。」


    木代说不清楚,心里隐隐有点负气,问:「怎么玩儿?」


    罗韧伸出手,手心里摊着一枚十元的乙未羊年纪念币。


    「我们来抛硬币,是字你问我问题,是羊我问你问题,一次问一个,问完了再抛。」


    木代没吭声,心里模煳着有了个决定,点了点头。


    罗韧先抛,木代目不转睛地盯着,那枚纪念币在空中翻飞,像密密震动翅膀的蜂,落到罗韧手背时,按常理,他要伸手盖住,但是手刚抬起,木代忽然伸臂挡住,眼见那枚硬币已经在他手背上翻成「羊」了,她伸手过去,一盖一抹一带,又把硬币翻成了字。


    这耍无赖也是耍的登峰造极了。


    罗韧笑笑:「好,你先问。」


    木代问:「你还喜欢我吗?」


    木代打定主意,一定要先问,如果罗韧回答「不」呢,她想知道的就都知道了,这游戏她也没玩下去的必要了。


    真是讨厌这些日子为了他患得患失的自己,木代觉得要来个了断或者准话才行。


    罗韧点头:「喜欢。」


    咦,喜欢?木代的魂儿飘了一下,忽然不知道该怎么摆表情了,眼看着那枚硬币再飞起来,也觉得无所谓了。


    这一次是罗韧发问。


    「你喜欢上一个人,会为了他去死吗?」


    木代没有立刻说话,女孩子其实都敏感,她觉得,罗韧想问什么,目的是什么,她都知道。


    不是说要真心话吗,不掩饰自私、懦弱、虚荣,还有贪心,那就照实说。


    她说:「喜欢上一个人,是为了在一起更开心,干嘛要死呢?谁会轻易去死?红姨收养我长大,我那么想报答她,可是你如果说要我为她去死,我也要考虑很久的。」


    罗韧点头。


    这一次是木代抛,又抛了个羊,还是罗韧提问。


    他问的更加明显:「如果你喜欢上了一个人,但是他有很多麻烦,会把你带进麻烦里来,你还会喜欢他吗?」


    木代盯着他看:「那我要先问,他怎么做呢?」


    罗韧迟疑了一下:「木代,我有很多麻烦,要命的麻烦。」


    「所以我问你,你要怎么做呢?」


    用不着硬币了,就这样直来直去的开始吧。


    「木代,我希望你一直平安,过的开开心心的,不希望你冒险。更加不能因为我的麻烦,让你受到伤害。」


    木代问:「那要我怎么做呢?离的你远远儿的?回去之后我就搬家,再也不跟你联繫,找别的男朋友,结婚,生孩子,过了几十年,我老死了,也不通知你。我埋这,你埋那,大家各死各的是吗?」


    罗韧没有说话,她短短几句话,从生到死都说完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繫真的这么寡薄,前一天还可以同生共死,后一天开始就能相忘天涯。


    她追问:「是这样吗?」


    罗韧沉默,当然不是这样,他不想这样。


    木代又说:「或者,我先避开你,等你把你那些要命的麻烦都解决了,天下太平了,世界大同了,美好的日子即将开始了,我再和你在一起,是吗?」


    罗韧迟疑了一下,这确实是最好不过的法子了,可是,总觉得,她话语里,满满的讥讽意味。


    果然,她说:「你做梦呢。」


    她眼圈都红了,说:「我以前是没有爱过人,但是不代表我不懂。我只知道,两个人在一起最好的时机,就是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的时候,那种,等我有钱了,等我出名了,等我解决这些麻烦了,等我怎么样怎么样了,等着等着,就都没了。」


    罗韧看着她。


    她说:「我小时候,喜欢吃牛奶巧克力糖,红姨不给我买,怕我把牙给吃坏了,我心里天天惦记着,现在我长大了,自己可以买了,但我已经不喜欢吃了。」


    「罗韧,你就像我小时候惦记的那块牛奶巧克力糖,总得不到,也就不惦记着了。我不会等你的,我只会等那种,跟我有很深感情的,我爱他爱到愿意为他去死的人。咱们两个,谁对谁,都没喜欢到那份儿上呢。」


    又喃喃:「那种感情,这世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呢。」


    她嘆了一口气,起身离开,走了两步,又回头。


    「罗韧,你说不想我冒险,不想我受伤害,我想跟你说,即便离开你,可能我还会跟着另一个我爱的人冒险的,也会受伤的。未必你离开我了,我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了,你又不是我。」


    她说完了,扭头就走,一直走到炎红砂身边坐下,炎红砂好奇地看她,问:「聊什么呢?」


    木代先把曹严华凶走,满肚子话,想说又说不出,末了化作一声嘆息。


    她说:「感情的事可真麻烦,我本来以为互相喜欢就行了,原来还有很多很多事要考虑。」


    炎红砂说:「那当然了,感情嘛,当然要千回百转、忐忑不安、流泪伤心、喜极而泣,方能修成正果。」


    木代白她:「你又知道了,你谈过恋爱?几次?」


    炎红砂不说话了,过了会,慢吞吞回了句:「那人家书上,都是这么说的,说的不对,能让出书吗?」


    ***


    曹严华被木代凶走,一时没了去处,寻思着罗韧大概也不欢迎他的,于是去找自己的好基友一万三。


    一万三坐在不远处,腿盘着,拿着树枝在沙滩上画着什么,曹严华知道他是个文艺青年,大老远就打招唿:「三三兄,你画什么呢?」


    一时走的得意忘形,脚底下一绊,踉跄着摔了过去,万幸的是,一来沙滩软,摔倒了也不见疼,二是手及时撑住了地,没有一头铲到一万三的画作上。


    一万三没好气地看趴在自己脚边的曹严华:「路都不会走,起来起来!」


    曹严华也嘟嚷:「画的什么横道道竖道道斜道道!」


    一万三心里咯噔一声,忽然想到什么,曹严华撅着屁股要起来时,一万三一把摁住他的脑袋。


    曹严华抗议:「喂!喂!」


    一万三问:「我画的什么?」


    曹严华被他摁的,脸距地不过十多釐米,打眼看去都是被树枝划拉地翻起的泥沙,心头一阵怒:「谁知道你画的什么?你怎么不说把我头摁倒地里去看?」


    一万三手松了些了,拎着曹严华的衣领到稍微高些的地方:「现在呢?」


    「横道道竖道道斜道道。」


    一万三松手:「你站起了看。」


    曹严华嘟嘟嚷嚷站起来,拍着身上的沙,横挑鼻子竖挑眼地看,时而进几步,时而歪脑袋。


    「树,房子,海……你画村子呢?」


    是画村子,他一时郁闷,所以坐在这里,一笔一划,想着小时候村子的样子。


    可是叫曹严华给搅了。


    一万三的心砰砰跳,忽然站起身,手里的树枝一甩,快步跑向罗韧。


    ***


    所有人都聚到了篝火旁。


    一万三有些激动,前言不搭后语的把刚刚发生的事说了一遍,曹严华没听懂,心说怎么了啊,离的近当然看不清楚了,犯得着吗,还得聚众讨论啊。


    他漫不经心地听一万三说话。


    「就好像长城,你从高处,远的地方看,才能看到那是蜿蜒着的一道防御体系,但如果隔的近,你可能只会觉得那是相隔不远的两道墙……」


    他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那天,在船上,通过水眼往下看的时候,我心里就有点想法,但是那个时候,老蚌忽然动了,就把这事给忘了……」


    罗韧打断他:「怎么说?」


    「这件事,或许跟渔线人偶的性质是一样的,海底的那些骨头,不管是人骨头还是祭祀的兽骨,也许不是杂乱的排列的,也许那是一幅画,海底的巨画,跟渔线人偶类似,描绘了某个兇案的场景。」


    海底,用白骨堆列出来的巨画吗?


    一万三说过,五珠村世世代代都会祭祀海神,那这底下的骨头,得有多少呢?水眼确实没法看到全景,但视线已然不小,如果在那样的角度还看不到画的全貌,这画,又该有多大呢?


    曹严华总算是听明白了,他小心翼翼提意见。


    「可是,水眼再高一点,就什么都看不到了吧,海底下,本来就看不大清楚。」


    罗韧说:「那也未必,我们可以拼图。船在海面上变换位置,水眼每次截一幅图,然后把一大片海域的图……拼起来。」


    ***


    那会是怎么样的一副图呢?明天就知道了吧。


    木代在床上辗转反侧,被子被她拿去盖老蚌,舱里只剩了毯子,盖着总觉得有点冷,身边的炎红砂倒是睡的安稳,唿吸匀长匀长的。


    驾驶舱睡不下,大家都不大忌讳,所以曹严华也住进来,只是打的地铺,唿噜震天响。罗韧和一万三睡驾驶舱,兼轮流放哨。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海浪声远远近近的,又让她想起罗韧说的那首枕歌。


    ——今晚睡的是丝绸枕头,明天出海就要枕着海浪了……


    ——我问枕头我睡了还是没睡……


    轻声门响,木代循声看去,看到罗韧熟悉的身影。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径直走了过来,脚步声很轻,一直走到她身边坐下,然后俯下身子,低声问她:「睡着了吗?」


    其实不需要问,她眼睛睁着,黑亮黑亮的。


    但还是怕他不知道,伸手出去,攥到他衣角,轻轻扯了一下。


    罗韧附到她耳边耳语:「过十二点了。」


    过十二点了怎么样?


    「我们就从今天开始,好不好?」


    他的唿吸拂过耳际,暖暖的,又痒痒的。


    木代枕在枕头上,点头,点一下不够,又使劲点了几下。


    黑暗中,罗韧低下头,轻轻吻她眼睛,她不得不闭上,但睫毛还是忍不住轻轻颤着,擦着他的唇边。


    听到他说:「那晚安,明天……待会见。」


    ***


    还能晚安吗?


    木代躺着不动,看船舱那扇没有关严的门,外头是濛濛的夜,延伸到好远好高,甚至可以看到斜天边一隐一隐的星。


    忽然不确信起来,罗韧是来过呢,还是没来过?是真的呢,还是自己做的梦?


    边上的炎红砂忽然噌一下抬起头来。


    她说:「你看,我就说吧,感情就是这样百转千回,你上一秒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艾玛,刚憋死我了,我都没敢喘气……」


    木代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噼手抓过毯子蒙在炎红砂脸上,吼她:「睡觉!」


    床的另一边,传来曹严华的声音。


    「要么,妹妹小师父,你去跟我三三兄换一下,你俩搁一舱里,想干嘛干嘛。我们都是诚心想睡觉的人,睡又睡不着,黑灯瞎火的,看又看不见,老难受了……」


    ***


    这一夜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一直捱到天濛濛亮,然后大亮。


    曹严华和炎红砂都先后起来了,木代装着没睡醒,即便昨晚上暴露了个现形,那也好歹是晚上啊,大白天的,要看到他们的脸……


    不想,至少能拖一刻是一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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