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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仙人指路】


    第1章


    古城好就好在,终年带沁沁的凉,却从无刺骨的冷。


    这个季节,北方大部可能还是春寒料峭雨雪未歇,但在这儿,农田明艳柳枝返绿,再往北去,香格里拉大草原像是铺开的巨大画布,一天天蘸取不一样的浓墨重彩。


    木代几乎是每天,都会带曹严华到罗韧的宅子里「练功」,用她的话说:宽敞、清静、不怕人偷师。


    ***


    沙沙扫地声,正是清晨,曹严华挥一把扫帚,在小院里扫的唿哧唿哧,每次开扫,他都要在心里骂罗韧个狗血喷头:有钱了不起吗?中国人均住房面积也就二三十平,你丫凭什么住个三坊一照壁带院子的大宅子?


    要知道,他木代小师父的吩咐是:扫,扫,扫,大屋小屋,犄角旮旯,一处都不能少。


    汗水从额上滴下,迷进眼睛里,渍地眼睛痛,曹严华也只是眨巴两下眼了事,懒得伸手去抹。


    要知道,他左右胳膊上绑的铅块,加起来得有二十斤!加上小腿上的,全身负重五十斤不止,别说扫地了,让他躺着都累。


    可瞧瞧他小师父悠闲的……


    曹严华酸熘熘瞥一眼木代,她铺了块坐垫坐在台阶上,背靠廊柱看书,手边还搁了盆洗净的蓝莓,间或伸手摸一颗,吃就规规矩矩吃呗,可她像是故意气他,手指一弹,蓝莓就飞上一米来高,不管落往哪个方向,她目光都不带从书上挪开,就跟头顶上长了眼似的,身子一移,嘴巴一张接住,嚼的不知多开心。


    曹严华一阵心酸加羡慕,他要扫到哪辈子,才能扫成少林扫地僧啊。


    又坚持了会,实在不行了,两腿发颤,胳膊抖的跟经风的树叶子似的:「小师父,我坚持不住了,真的啊……」


    木代故作老成的声音传来:「坚持,为师是为你好。」


    国际赛事上比武对决都要考虑同一重量级,即便是真的「为他好」,能不能适当考虑一下胖子的承受能力?


    又过了约莫五分钟,曹严华脑子发嗡眼前发黑,拼劲全力又挥了一扫帚之后,轰然……


    木代身形轻巧,燕子抄水一样直掠过来,在他摔到地上之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领,成功让他变跌为坐,另一手变戏法一样拿出一个女孩儿装爽肤水的小喷瓶,对着曹严华脸上那么一喷……


    想来镇静清爽的效果还是不错的,因为曹严华的小眼睛忽然睁了一下,愣愣地看着前方。


    「曹胖胖,继续。你是初练,我给你用我的爽肤水。下次我可就换芥末汁了。」


    「小师父,我真不行了,我需要休息……」曹严华目光呆滞,还是愣愣看着前方,「我刚刚看到……我眼前都出幻象了……」


    木代弯下腰,试着从曹严华视平线的角度往前看:「出什么幻象了?」


    那里,映着清晨的日光,灰尘正慢慢落下——是刚刚他临摔前那一扫帚扫起的灰。


    曹严华以一种要断气的口吻给她描述:「真的……灰尘扬的最大的时候,忽然好像形成了一行小人,领头的骑着什么,一晃眼就不见了……」


    木代笑眯眯的,声音温柔极了:「是吗?」


    下一秒变脸:「编,再编!待会拿鸡毛撢子,把走廊里柱子上的撑拱和花牙子都荡一遍灰!」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那么为什么古代还会出那么多欺师灭祖的事儿?曹严华从前想不通,现在,他约略有些明白了。


    ***


    回到酒吧,刚迈进门,就听到张叔在说一万三。


    「怎么出去了一趟回来,这么没精打采的,整天跟掉了魂儿似的,连点工作积极性都没有。」


    「叔,就这么点工资,还要我有工作积极性,你跟我搞笑呢……」


    说到一半,看见木代和曹严华回来,顿时话里有话:「再说了,你问小老闆娘,这次跟她出去,我个人受到很大刺激,世界观严重颠覆,需要时间平復。」


    还「世界观严重颠覆」,木代真是嗤之以鼻,七根凶简凤凰鸾扣,连曹严华都平静接受了,一万三这种骗遍大江南北的,反而装起承受无能的小清新来了。


    正寻思着用什么话呛他两句,手机响了,木代看了眼来电显,赶紧接起来:「喂?」


    一万三鼻子里哼一声,嫌弃似的耸耸肩,一边继续拿白布擦杯子,一边用口型对着曹严华说了句:罗韧打来的。


    曹严华递给他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两人支愣着耳朵听木代说话。


    木代早有防备,侧着身子,声音细细悄悄,听来听去都只是「嗯」、「好的」、「没关系」,就在曹严华和一万三即将死心的时候,她的声音忽然高了八度。


    「真的?什么时候?」


    咦,有情况?曹严华和一万三重又兴奋。


    木代的脸色沮丧极了,垂下的手攥起,懊恼似的连连跺脚,挂了电话之后,还止不住唉声嘆气。


    想必是罗韧不回来了,该!一万三神清气爽,问她:「怎么了啊?」


    木代蔫蔫坐到桌边,下巴搁在桌面上,□□似的嘆息一声:「罗韧说,今晚就见到神棍了。」


    一万三手上一颤,高脚杯咣噹一声滚在吧檯上,他赶紧捡起来,心虚似的看了看左右。


    只有从门口经过的张叔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我早该想到的!」木代两手插*进头髮里,像是恨不得揪一撮下来,「神棍这样的,对灵异的事那么感兴趣,肯定要亲眼看一下凶简的模样的。东西在罗韧那里,他当然会去找罗韧的,我早该想到的。」


    曹严华很同情她:「是啊祥林嫂,你节哀顺变。」


    不就是神棍嘛,估计长的也跟棍子似的,搞不清楚木代嫉妒罗韧能跟他见面是为了什么,见识太少了吧。


    一万三语气有些奇怪:「有什么好看的啊,大老远赶过去至于的嘛,让罗韧给拍张照片不就得了。」


    木代斜了他一眼:「当然好看,不好看的话,神棍这么忙,为什么要赶过去!」


    「罗韧说,借到你起先说的那种相机了,今晚和神棍碰面之后,会高速连拍,然后用电脑叠加照片,这样会得到很精细的画面。」


    说到末了,不忘踩一脚一万三:「比你画的狗啃样的强多了,说不定,还能从上头找到多点的线索呢。」


    一万三没吭声,忙于擦拭杯子的模样,只有自己知道,手微微有些发颤,近乎痉挛样一直擦拭同一个位置。


    没关系的,他安慰自己,就算罗韧发现多一副图,他们也绝不会知道那是什么的。


    所以,没关系的。


    思绪却不觉飘了开去,耳畔彷彿听到熟悉的海潮声,阳光照在老族长形容为「如鸟斯革,如翚(hui,平声)斯飞」的青灰色檐角之上,刺的人睁不开眼睛。


    ***


    木代好几次想拨电话,又怕打扰到罗韧和神棍的正事,一晚上坐立难安,即便上了床也是辗转反侧。


    近十二点,罗韧的电话终于来了。


    木代接起来,一迭声先追问:「见到了吗?长什么样,长的帅吗?是不是特别有风度?你帮我拍照片了吗?」


    这让罗韧怎么回答呢?


    回想起神棍一手拎个红白蓝塑胶袋,一手捧个肯德基全家桶笑嘻嘻打开车门进来的模样……


    他模棱两可:「是挺特别的。」


    木代发出一声惆怅似的嘆息,失之交臂,缘悭一面的那种惆怅。


    忽然又想起什么:「电脑叠加的照片呢?有吗?」


    「我正想跟你讲这个。」


    语气似乎不对,木代下意识从床上坐起来:「怎么了?」


    「不管是我,还是神棍,还是特意借来的高速照相机……都没看到水影。」


    ***


    相机没有记录到任何光弧水线,开始还以为是快门太快导致进光量太低,又仿照拍摄星轨的方法延长曝光时间,还是不行。


    神棍说,可能是那线光太暗了,只能肉眼看到吧。


    这话说的,自己都不信,镜头被称为人类的第三只眼,微距镜头、超长焦镜头,捕捉了多少人眼看不到的秘密。


    关了灯,等了好久,那盆水沉寂的像是死的,连一丝一毫的光弧都看不到。


    木代不理解:「那天晚上,我们每个人都看到了啊,虽然我们不知道那是画,但是每隔十几秒,总有或长或短的光弧出现的。」


    罗韧嘆气:「我跟神棍也是这么说的,我还说,可能是当时一万三的位置比较奇特。神棍围着水盆,不知道变换了多少种姿势,脖子扭的都快断了,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木代绞尽脑汁,想各种可能:「是不是那块凶简死了?那天你拿刀子扎过它,会不会当时没事,后来伤重不治了?」


    罗韧哭笑不得,随手拿过搁在桌上的刀子:「木代,别忘了,那天神棍说的是,水影的提示来自凤凰鸾扣,如果水影忽然消失,也不应该是凶简死了,而是凤凰鸾扣被谁给掐死了……」


    说到这里,他忽然心头咯噔一声,目光慢慢转到了那把直刃钢刀身上。


    木代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罗韧?」


    罗韧没有回答,他屏住唿吸看刀身,刀身做的抛磨哑光,但还是能模煳地映出週遭的影像。


    是他看错了吗?就在刚刚,有那么一瞬间,他好像在刀身上看到了一行小人在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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