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第一天，邵白薇发现一件让她开心能持续好久的事。
十年前的种子，在邵白薇精心照料之下，终于发芽了。
小小的芽儿破土而出，脆弱又倔强。
隔壁阳台门没关，她扯着嗓子喊道：“浅宁！浅宁！”
那头的人在听到声音后匆匆走到阳台，身上还系着围裙，一脸疑惑：“怎么了？”
“种子！”她捧起花盆快步走到护栏前递过去给她看，“发芽了，它发芽了！”
傅浅宁听后一愣，定睛一看，还真发芽了，小小的，她用手轻轻触碰都怕折了。
“我就说它能长出来吧。”邵白薇的言语里带着藏不住的得意，“即便是过了十年，只要有心，都不怕晚。”
不知怎么的，这话让傅浅宁似乎听出了别的一层意思，她看了看那人的脸，最后轻轻笑了出来，“嗯，过来吃早餐吧。”
客户部的回访不是表面功夫说说而已，彻底落实到了实处，对售后有问题的客户如实登记，在群里和工程部做交接。
“您好，傅小姐，我是xx公司的hrd，姓许。方便聊几句吗？”
傅浅宁挑了一下眉头，听到以这样开头的电话就知道是来挖人的，她收到过不少，都拒绝了。
“抱歉。”傅浅宁回神，“目前没有跳槽的意向，感谢贵公司抬爱。”
昨晚发出去的消息，傅浅宁还没有看到，两人在吃着早餐看手机，才看到某只企鹅右上角有一个红圈1。
“都过去了。”傅浅宁脸上没什么表情。
右下角的小窗开始跳动，是这两天新组建的群。
“是什么啊？”她十分好奇。
可随着吴志豪进入公司，工程质量开始变差，口碑下滑，她就知道派维已经不是当初的派维了。
邵白薇砸吧砸吧嘴，好歹是要到了礼物，期待一下好了。
结束通话后，傅浅宁后仰完全靠在椅子上，盯着头顶的天花板放空思绪。
昨晚发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当着傅浅宁的面再看到，竟觉得有些羞耻。
杓子靠着碗口顿住，傅浅宁看向坐在自己对面的人，她以为这个头像永远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最近聊天里，就像在这之前她以为邵白薇会永远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
“你想要什么？”
近几个月，她开始考虑自己未来的发展，如果派维继续烂下去，她没有必要与它共沉沦。
上班没多久，傅浅宁收到一通没有备注的来电。
在几年前，傅浅宁没有动过跳槽的念头，她从毕业就进入派维工作了，从一个小职员升到现在的部门总监。
对方用她的话回她：“说出来就没有意思了。”
如果是一个月前，傅浅宁或许会与对方交换联系方式深入了解，可现在……
她摸了摸鼻子，“嗯对，我看到你给我发的消息了。”
“对不起啊，我是真没看到，早知道我当时想办法也要把号找回来。”
“如果你对我们的待遇感兴趣，可以加微信，我们详谈。”
她有些疑惑，平时除了快递外卖和客户的电话，很少会有陌生人给她打电话。
刚才那通电话还是来挖人的，对方开出的条件不错，至少比派维多了两薪，还是业内知名企业。
邵白薇抬头，一眼就看到对方摆在桌面的手机，屏幕停留在聊天界面，自己发出去的那条消息特别扎眼。
傅浅宁顺手点开app，在看到未读消息来自何人时愣了一下，对方的头像还是十年前的画风，在一众的现代头像里格格不入。
是啊，都过去了，秦知远的事也翻篇了。
在得不到回復的情况下，傅浅宁连续给自己发了几年的生日祝福，即便是高中时关系好的几个好友，没联系也就散了，整个列表里只有傅浅宁一人还记得自己的生日。
傅浅宁稍稍思索了下，很快说：“行，晚上下班给你。”
聊天内容，因这几年手机更换，早就清空了，最新一条消息来自昨晚。
两人惯例一同到公司，上楼后分开。
派维对她的意义不止是一个公司，更多的是她这么多年的心血，所以在面对很多公司的橄榄枝她都没有接受。
“傅小姐？”
好像不久前还是埋头啃书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考上晏京大学的稚嫩少女，一转眼已经步入职场，将所有人的情绪拿捏在手中，混得风生水起的成熟女性。
虽然处理方式有些激进，但不得不说很有魅力，是那种工作认真工作所散发出来的魅力。
“好吧。”
“你的帐号找回来了？”傅浅宁问。
总部派来的运营顾问让她捡起对派维的期待，那天在办公室，邵白薇当着所有人的面，拿着被掉包的瓷砖给张宗旭和吴志豪来了个大大的下马威。
邵白薇放下杓子，两只手撑在桌上，看着傅浅宁的眼里亮亮的，言语中带着玩笑的成分，说：“那我可以要生日礼物吗？”
“我说出来就没意思了。”她笑眯眯道，“随便，只要是你送的。”
但打来这通电话的公司背景条件足以让傅浅宁听完对方的来意说明。
可是，作为外派人员，她又能留在舟川多久？她们之间看似离得很近，实际却非常遥远，隔着十年的距离，有上万公里那么远。
傅浅宁收拢思绪，对于做事一向讲究长远打算的她来说，拒绝这次的橄榄枝确实有些过于可惜了，可她选择相信邵白薇能够把派维溃烂的腐肉处理好。
邵白薇满心期待今晚的“生日礼物”，还没下班心思就已经飘远了。
简妍发来消息问她今晚要不要一起吃饭。
她直接拨了个语音过去，回道：“不吃~~我今晚要收礼物呢~~才没空跟你个单身狗吃饭~”
这荡漾的小尾巴，让那头的简妍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是啦是啦，我是单身狗啦，那你是什么，狗都活不到你这个年龄，你是单身鳖。”
“切，无所谓，随你说。”
“不对啊你今天。”简妍稀奇了，“骂你也没反应，你受什么刺激啦？”
“我昨天不是问你密保问题嘛，我把q找回来了。”
“哦，然后呢？”
“我没想到十年没登录，一上线收到那么多消息，其中……”她bb一大堆，就是没有说到重点，那头简妍不耐烦道：“说重点，谁要听张三李四的事，你就说吧，是不是傅浅宁给你发消息了，然后你看到了，把你高兴坏了？”
“对啊！”
“她跟你表白了？”
“这倒没有。”
“………………”
邵白薇和简妍大致讲述了消息内容，说到后面，她自己都没发现此刻自己脸上挂着的笑容，眼睛亮亮的。
“其实她也是在意我的对不对？”邵白薇说，“要不然她为什么每年都蹲点给我发生日祝福。”
“你这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简妍顿了顿，“那天晚上，她不也没有去赴你的约吗？明明她知道你在公园等她，你等了一整晚，她都没有来。这事你忘了吗？”
“……”邵白薇的情绪稍稍冷却下来，好半晌才干巴巴道：“我知道，可能她有事耽搁了。”
简妍扯了扯嘴角，想说些什么，就听到那头说：“反正那些事情都过去了，重要的不是当下吗？以前我们没有在一起，又不代表我现在追不到她。不尝试怎么知道结果呢？”
“哦对了！她前阵子给我一颗种子，是十年前，我们交换香囊送她的，我拿去种了，就在今天！它发芽了！这说明什么，放了十年的种子都能被我感化，更何况是人心！”
她说得眉飞色舞，简妍思绪稍稍放空了下，这大概是这十年以来，她感觉到邵白薇心情最开心的时候了吧。
“嗯，那你加油。”简妍不再泼冷水了，“就像你说的，不尝试永远都不知道结果，不管你们最后怎么样，至少你为这段感情努力过。”
晚上下班──
邵白薇翘首以盼她的礼物，两人从楼上下来，因着周围有人，她特别矜持。
一上车，立马伸出手，笑眯眯道：“我的礼物呢？”
“不急，我还没去取。”傅浅宁说，“先送你回公寓。”
“好吧。”邵白薇系上安全带，嘴角上扬就没有停下来过。
见她这么期待的样子，傅浅宁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你也别那么期待，不是什么特别的，你会失望。”
“怎么会失望？”邵白薇歪头看她，“只要是你给的，对我来说都是惊喜。”
她的目光灼灼，烙得傅浅宁眼睛发烫，轻应了声嗯。
傅浅宁将人送回到公寓，她们在大堂分别。
“我要去取东西，你先回去吧，等拿到了再和你说。”
眼看着那人走进电梯，电梯门完全闭合，傅浅宁走向大堂的公寓前台。
“你好，我来取个外卖，半小时前我让骑手放在前台的，是一个蛋糕。”
考虑到人数问题，傅浅宁订的蛋糕偏小，奶油水果夹心蛋糕，面上的奶油卧满了草莓。
她拎着蛋糕回到家，却没有很快联系邵白薇，而是将蛋糕放进冰箱，着手做起了其他的。
按时间来看，今年邵白薇的生日才过不久，算起来正好是她回舟川市的前几天。
隔壁的邵白薇正幻想着她的生日礼物，其实原本她就没有抱太大的期待，就算傅浅宁对她说一声生日快乐就满足了，只是没想到自己的讨要还真要到了。
她把玩着手里的流苏香囊，因时间的关系，外面香囊那层无纺布都被她盘光滑了，就剩一层薄薄的布料。
收起香囊，又戳了戳桌上的向日葵，那束花带回来后她特意找了个花瓶插上，越看这朵向日葵越喜欢，尤其是傅浅宁说向日葵像她的时候。
“小太阳啊……”她嘴角上扬，陶醉在身心的愉悦中。
等等……小太阳？！
邵白薇瞬间睁大眼睛，没记错的话……之前她问傅浅宁喜欢什么样的人。
对方回答是：会对温柔且有趣，像小太阳一样的人有好感。
前面那两个褒义词先不管，就后面“小太阳”可是傅浅宁亲口认证的！
四舍五入！她喜欢我！
她当即给简妍发了一条消息。
[邵白薇]：我有预感，甜甜的爱情马上要轮到我了！
[简妍]：发癫？.jpg
这表情包里充满了浓浓的鄙夷，她才不管。
思绪出走时，手机响了一下，傅浅宁让她去隔壁。
临出门前，邵白薇特意理了下头髮，确认妆容无误后再出发。
不知不觉外面夜色就降临了，敲门时她还在想着一会邀请傅浅宁出去吃什么好。
门很快打开，她还没有进屋，就闻到里面飘来食物的味道。
像菜又好像不是，总之是香的。
“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傅浅宁开口的第一句。
她秒回：“是啊。”
“你吃面吗？”
两分钟后，两人站在厨房里。
邵白薇看着傅浅宁把保鲜膜撕开，里面是稍微醒了会儿的面团，灶台上的锅煮着东西。
“你是……”她不确定道：“想做面吗？”
“我没做过，不知道能不能成。”傅浅宁顿了下，“不过你也别担心，冰箱有挂面，如果失败了就煮挂面。”
傅浅宁想做的面并没有太复杂，一整根面煮成一碗长寿面，讲究的就是耐心，粗细一致且不能断开，如果面条延展性不够很容易不成型。
邵白薇觉得新鲜，也想自己尝试，面团做得多，傅浅宁就分了一半给她。
毕竟没有厨艺兜底，邵白薇搓是搓成了，可做得特别丑，粗细不均匀，看着都没有食欲。
她用手背蹭了下鼻子，略尴尬道：“呃，我自己做的自己吃吧……”
“没关系，我的做好了。”傅浅宁把她做得面条放进碗里，刚好是一碗，“你吃这个，那个我吃。”
“接下来怎么做？”邵白薇问，“我记得长寿面好像就是清汤寡水，再放点葱花，高配就是加个蛋。”
“是这样，但清水煮的味道不够。”灶台上的锅揭开神秘锅盖，竟然是一锅鸡汤，傅浅宁继续说：“我煮了鸡汤，用它做汤底，汤清而不寡。”
邵白薇洗干净手，在一旁围观，下个面很快，水烧开再等几分钟面条完全浮起来就算熟了。
闻着鸡汤的香味，勾起她的食欲，以前生日家里也有给她煮长寿面。
基本是买外面现成的面回来煮，清水煮，最多加一些海鲜肉类，丰盛是丰盛，对比于现煮鸡汤还是少了点心思。
尤其还是傅浅宁给她做的。她看到傅浅宁盯着她看了看，又用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怎么了？”她一下没get到，傻愣愣问：“你鼻子有什么东西吗？没有啊。”
“是你有。”说着，傅浅宁用手擦掉她鼻尖沾到的面粉，“面粉都能弄到脸上。”
她一下凑得很近，和傅浅宁面对面，之间的距离只有几公分，眨了眨眼睛像是在放电，“那你帮我再看看还有没有~”
傅浅宁仔细看看，发现她的眼睫毛还挺长，下眼睑中央的泪痣在白炽灯下特别明显，小小的一粒，有点可爱。
鼻尖还有一点没有完全擦干净，她抽了一张厨房纸，又重新擦了一遍。
“没有了。”
面很快煮好，份量控制得刚刚好，邵白薇一碗下肚吃了个六分饱，汤也喝完了，很鲜。
“谢谢。”她摸了摸肚皮，做出心满意足的表情，“我很喜欢，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生日面了~”
“你等等。”傅浅宁把碗收了下去，在厨房不知道捣鼓些什么，大概是在洗碗。
邵白薇也不着急，看起了手机，后悔刚才没有拍一张照片留念。
屋子里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阳台反射着对面那栋楼的灯光，不至于太暗。
墙上忽然烛光摇曳，她转过头，就看到傅浅宁捧着一个蛋糕走出来，上面还插着几根蜡烛，烛光随着她的移动忽明忽暗。
她微微怔住，铺天盖地的惊喜砸得她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一个蛋糕对她来说并算不上有多惊喜。
这十年里，有一半的生日，面对为她庆祝的好友，她的心里想的都是如果是傅浅宁该多好，现在她看着傅浅宁拿着蛋糕缓缓朝她走近，有种梦想成真的感觉。
“前段时间是你的生日。”傅浅宁把蛋糕放在桌上，“这算是迟到的祝福，生日快乐。”
邵白薇抿了抿唇，极力压制情绪，笑道：“不迟。”
她低头，蛋糕上插着3根蜡烛，调侃道：“怎么才三根，28根插不了，怎么也得十根吧，有十年呢。”
“有十颗草莓。”傅浅宁回道。
哦，一年算一颗草莓。
邵白薇许过愿望，傅浅宁想把蜡烛熄灭，被她拦住了。
“点着吧。”她看了眼满是烛光的屋子，笑道：“这种朦胧的感觉也不错。”
于是保留了蜡烛，反正等到燃尽自然会熄灭。
就着烛光，邵白薇拿起一颗草莓，没有着急自己吃，而是送到傅浅宁嘴边。
“谢谢你今晚为我做的，我很喜欢。”她说，“前面的十年我们没能一起过，我希望以后的生日，都能在一起过。”
这话说的暧昧，很容易让人误以为是表白。
傅浅宁心里有一瞬间这么想过，很快又被她自己否认了，是自己想多了吧。
草莓在冰箱放久了，咬进嘴里微凉。
烛光下，邵白薇低垂着眸子，长而卷翘的睫毛撒下一层淡淡的阴影，让她整张脸愈发的柔和温婉。
想到一些有关于生日的段子，大脑不经设想，身体反应更快，她用食指勾了一小块奶油。
趁对方没注意，一把抹在她的脸上。
随后她就看到邵白薇惊讶的表情，显然是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所以很震惊。
这种恶作剧的反馈让傅浅宁很满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网上不是流行给寿星过生日，要在脸上抹蛋糕么。”
“可是你抹在我脸上。”邵白薇指了指自己脸颊的奶油，“我又吃不到。”
“那我再涂一个？”说着，傅浅宁还真打算再来一个，手指又勾了点奶油，作势要去抹她。
那只手在空中被人截住，随后她就看到邵白薇捉着自己的手腕，阻挡她的攻势。
对面的人低垂着眸子，神色慵懒，舌尖清晰地扫过她沾满奶油的指尖，动作情/色且暧昧。
再抬眼时，眼底多了几分勾人的媚态，仿佛生来就是风情的妖精。
“……”
溼润的触感好似还停留在指尖。
这回轮到傅浅宁瞳孔震惊了，连带着耳朵瞬间染上粉红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