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劳斯莱斯幻影里坐的人是江羿，帮他开车的人是他的助手陆真宁。


    陆真宁话音刚落，江羿手一松，但手没收回，指尖仍停留在扣手上。


    陆真宁虽然才入职场，但对这位小江总甚是了解，陆真宁也是土生土长的陵城人，和江羿同岁，还是校友。


    可他高中复读一年，专升本读了好几年，今年才刚大学毕业。


    中学时代无人不知江羿，他每次统考都是全省第一，这就罢了，还大比分碾压第二名，他的名字出现在不同老师口中无数遍。


    造物主一旦偏爱某个人，就恨不得把心都掏出来送给他，江羿就是那个得到了造物主心的人。


    江羿不仅学习好，长得还帅，篮球场上没少出现他的影子，冷淡的眸子看人时，又有点禁欲的意思。


    这气质又让他的名字出现在不同的女生口中无数遍。


    学霸，校草这两个标签，想不认识他都难。


    俞航一身疲惫，但还是进厨房煮了两个鸡蛋。


    今早刚提了个劳斯莱斯幻影，司机还没有招到，就让他送他来这儿。


    俞航虽然看起来像混蛋，没想到还挺有担当，陆真宁都佩服几分。


    不过他没休息太久，毕竟他还欠烧烤店合伙人的钱，那些好哥们说不着急还，但总不能不还，而且他还有爷爷要养。


    他把自己扔到了床上，缓了口气。


    这几个月催债的人逼得紧，俞航把爷爷送到乡下老家避风头，爷爷走后没人收拾屋子，俞航这段时间也忙得有上顿没下顿，屋子里已经有点乱了。


    江羿：“我需要招个司机。”


    不过陆真宁不知道江羿来这里做什么，难道是来报仇的？


    毕竟高一的时候，俞航经常欺负江羿，两人都是风云人物，俞航欺负江羿的事他可听说不少。


    他开始浏览邮箱，看他投的简歷有没有回音。


    工作之后，陆真宁才知道他还是□□董事长的儿子。


    陆真宁：“好，我去叫人力发招聘。”


    陆真宁想，一定是忠诚。


    陆真宁：“他看起来不太好，要不我们下次再……”报仇。


    *


    俞航离开食品厂，回到爷爷的小房子。


    司机要求：


    外面那位吊儿郎当赔人钱的陆真宁也认识。


    还好高一下学期没念完，江羿就出了国。


    “招聘条件发你邮箱了。”


    不过他家里破产了，父亲和情人跑了，他卖掉了烧烤店赔工人钱。


    他说完，双手插着兜，大摇大摆地走了，吊儿郎当的样子，身上一股江湖气，完全没有一点儿破产的忧郁。


    陆真宁看到这招聘条件都傻眼了。


    这条件，真的能招到人么？陆真宁很怀疑。


    25岁以下，男性，本科以上，土生土长陵城本地人，能熟练驾驶劳斯莱斯幻影，获得过宝马方程式赛车前三名。


    不过据说江氏董事长三番五次叫他回国，他都不愿意，可不知道怎么回事，三个月前乖乖回了国，还乖乖进了家族企业。


    不过现在报仇好像有点落井下石，毕竟俞航现在看起来挺难受的。


    陆真宁回到家，打开江羿给他发的邮件。


    江羿果然要求很高，连司机都得是赛车手，那才毕业的他，履歷是张白纸，有哪样本领入了江羿的眼睛呢？


    陆真宁都怀疑，当年江羿出国，多半是受不了俞航的欺负。


    爸爸是个拆一代，跌摸滚爬开了个食品加工厂，家里有几个臭钱，


    高中毕业后据说是砸了钱上了个三流本科，在学校也混着，倒也混出了个人样，大学时期就开了烧烤店，登上了各种美食榜榜首。


    陆真宁心想江羿初心没变，仍是个正派的人，并没有落井下石，自己可以放心大胆地跟他一起干。


    陆真宁：“……”


    学霸校草富二代，好一朵人间富贵花。


    江羿收回眼神：“走吧，回公司。”


    可他十七岁就出了国，久而久之，江羿的名字就少有人提起了。


    “好的。”


    毕竟大少爷国内的驾照还在审。


    “仇”字还没出来，看起来挺难受的俞航站起来，懒懒散散站着，一手插着腰，对着写着‘俞九庄不得好死’的横幅指指点点，“字太丑。”


    房子很旧了，俞航上大学之前都跟爷爷住这儿，俞九庄发家后买了栋大别墅，爷爷看不惯他每周带不重样的女人回家，别墅住了一个月，老人家就带着俞航回这儿住了。


    高中时代社会哥的流气又回来了。


    和江羿一样，高中时代俞航也是全校闻名，但和江羿相反，他是吊儿郎当出了名，说是从小就没了妈，没人管，野蛮生长，在学校横着走。


    俞航堵他，吓他，逼他帮忙写作业，江羿是个斯文读书人，怎么是俞航这个混不吝的对手。


    他大学没好好学，专门捣鼓开店了，绩点勉强能够毕业，没什么工作经验，更没获得过什么奖项，简歷大多都石沉大海了。


    不过倒是有几家公司回了他的邮件，大多都是房地产公司。


    想重新创业，得有启动资金，想要有启动资金，就得先打工挣钱。


    俞航想问身边的人面试应该注意什么，但想想那么多年身边全是混蛋，唯一一个靠谱点的李杨周一毕业也跟他爸干保安，现在自己也开了家安保物业公司，基本上没人有面试经验。


    只好求助网友了。


    他边用熟鸡蛋滚眼角，边浏览了网址，鸡蛋凉了他也总结了基本套路，着装要正式，最好着西装皮鞋，仪态得体，最好化淡妆。


    化淡妆？


    化个屁。


    西装他倒是有。


    面试还有很多教程，对面对一大段的文字，俞航总是没什么耐心看，扔了手机睡觉。


    隔日，俞航穿上大学时为了葬礼随便买的西装，再提着俞九庄跑路时没来得及带走的名牌公文包，在穿衣镜上打量了下自己。


    还别说，人模狗样的，有点社会精英的气质，就是这眼角的淤青，配上这上挑的眼角，看起来有点野。


    俞航眼角淤青没好，形象太差，本来不想去面试，但初入职场就鸽了老板不太好。


    于是，他戴上了墨镜。


    这墨镜一带，社会精英的气质瞬间掉得连渣都不剩，像个走野痞路线的大明星即将上台跳霹雳舞。


    俞航打了个响指，指着镜中人，“帅得一比。”


    他按照约定，来到地产公司面试，今天他要面试三家公司。


    他一进公司，立刻有工作人员带他到无障碍通道。


    俞航：“我看得见。”


    工作人员：“……”


    俞航拿着简歷走到面试间外等待，和一脸严肃一本正经等面试的大学生不同，他带着墨镜，姿态散漫，一点都不紧张，赚足了别人的目光。


    俞航也不恼，随他们打量。


    终于到他面试，俞航带着墨镜就进去了。


    门一关上，门外的人立刻议论。


    “这人好拽哦。”


    “带墨镜面试，太牛了。”


    面试官面了一上午的试，已经精疲力尽了，看着个戴墨镜的进来，哈欠打到一半的面试官把下半个哈欠给吞了回去，目瞪口呆。


    俞航清了下嗓子，“大家好，我是俞航。”


    面试官终于回过神，看了眼他简歷上的一寸照片，“形象不错。”


    俞航：“嗯。”


    面试官：“？”这么不谦虚的吗？


    面试官是个在职场上厮杀多年的中年男人，看到个拽的也来气，拿出一副‘让职场教你做人’的气势，笑着阴阳怪气：“很自信，不过我夸你，你应该得跟我说谢谢。”


    俞航：“谢谢。”


    面试官：“……”


    另一个面试官清了下嗓子问：“那你能把墨镜摘了吗？”


    俞航回答得很干脆：“不能。”


    面试官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了，面面相觑，心想这人是来当员工的，还是来当老板的。


    两位面试官异口同声：“为什么？”


    “我今天有眼疾，不方便，实在抱歉。”


    他说完，点了下头表示歉意。


    但面试官没有理会，直接说：“没关系，我们能接受，你摘墨镜。”


    俞航沉默了下，安静地看着他们两秒，面对装逼的人他原本就没什么耐心，端坐着的身子跨了下来，整个人立刻吊儿郎当的。


    俞航推了下墨镜，“但我不能接受。”


    遇到个抬杠撞枪口上的，面试官也不客气了，皮笑肉不笑道：“你是面试者，我是面试官，我要求你摘下墨镜，你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俞航笑了，心想如果你要求老子脱裤子，老子也得脱不成。


    他忍着心里的火，没解释，抬手指了下面试官手上的简歷。


    俞航：“照片是本人。”


    面试官：“……”


    面试官松手，简歷往桌上一扔，双手支着桌面看着他，皮笑肉不笑：“俞先生这个态度，我当hr这么多年并不多见。”


    另一个面试官也附和：“看起来你并不是很诚心想得到这份工作。”


    “如果俞先生不想诚心找工作，为什么要浪费大家时间，专门跑来面试一趟呢？”


    俞航心想hr真牛，他带着墨镜也能看出来他没有诚心。


    两人一唱一和，到这个时候，俞航也看得出来，面试官有意为难，他也不在意，无所谓笑笑。


    “要谁都能当老板的话，没人想打工。”


    面试官：“？”


    气氛忽然安静下来。


    面试官没再说话，可能是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扎心。


    “我来面试，是有求职需要，我有眼疾也来了，我也没迟到，说明我尊重这场面试，但今天墨镜不方便摘，我也说明了，而且也道了歉，你们不接受，那就拉倒。”


    俞航说完，安静地看着他们。


    面试官总归要维持基本的体面：“那就请俞先生回去等通知吧。”


    俞航一出来，吐了口浊气。


    他觉得自己今天脾气真好，没一拳扫到那两个装逼犯上。


    果然贫穷磨炼耐力。


    他一出来，李杨周立刻打电话来问他：“怎么样，面试结果如何？”


    俞航心想李杨周掐着点给他打电话呢，“挺好。”


    李杨周显然不相信，“真的假的？怎么个好法？”


    “面试官夸我帅。”


    “结果呢？”


    “让我回去等通知。”


    李杨周沉默了一阵，接而爆发出雷鸣般的笑声，“我知道我不该笑，但真的好好笑。”


    俞航臭着脸挂了电话，立刻奔赴第二场面试。


    结果，第二场面试也终结于他那句‘照片是本人’。


    第三场面试不出意外也是。


    可出乎俞航的意料，当他说出“照片是本人”这句话时，面试官居然很温柔地又夸了一遍，“确实形象不错。”


    俞航积累了前两场面试的经验，立刻致谢：“谢谢。”


    面试官：“您为什么选择我们公司呢？”


    俞航不假思索：“因为你们公司招人。”


    面试官怔了下，明显卡了下壳，接而又换上了笑脸。


    俞航补充：“而且我也刚好在找工作。”


    面试官：“……”


    俞航又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跑完三场面试，俞航都饿得两眼发晕。


    他搞不懂，为什么面试官总是问这种答案显而易见的问题。


    看来当员工比当老板要难多了。


    他刚想打电话去常去的那家五星酒店定位置，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没有工作的穷逼。


    他很自觉地摁灭手机，搭公交车回了家，路过菜场，买了点香料小菜。


    还好他会炒火锅底料，买点小菜肉丸，用火锅底料一煮，就成了香喷喷的麻辣烫。


    到了楼下，俞航一摸兜里，才发现钥匙没带。


    他啧了声，摸出烟盒，烟盒也是空的。


    俞航骂了句脏话，靠在路灯上打110找开锁师傅。


    百无聊赖等开锁师傅时，他发现路灯上贴着一张a4小广告。


    大型夜总会诚聘男公关。


    身高一米八七，皮肤清透白皙，八块整齐腹肌，模样十分帅气，能撑住西装革履，能驾驭汉服飘逸，气质矜持禁欲，月薪5万元起。


    俞航乐了，现在的小广告也内卷，广告词还押韵，挺朗朗上口。


    他这模样去当男公关还不行，身高不够，腹肌不够。


    他奔波了一天有些累，撕下小广告准备垫屁股坐在地上等开锁师傅，电话就响了。


    是开锁师傅给他发短信，说他马上就到了，还问车子能不能开进去。


    俞航回了短信，一屁股坐在路牙子上等，没过半分钟，一辆黑色轿车打远光开过来，俞航没看清车身，以为是开锁师傅到了，就朝车子招了招手。


    车子朝他开过来，俞航这才看清。


    卧槽劳斯莱斯幻影！


    陵城果真卧虎藏龙，开锁只是师傅的业余爱好。


    老小区路比较窄，幻影车大，司机停车技术十分菜，像刚拿到驾照的新手。


    俞航刚想过去指导他停车，师傅推门下来，俞航首先看到了一双一尘不染的名牌皮鞋和平整的西装裤。


    目光才到脚踝，就知道这人这一行头价格不菲。


    俞航抬眼看向来人，顿时像遭到了晴天霹雳一般定在原地，双目呆滞嘴巴微张，脑回路跟打了结似的，除了一大堆疑问，竟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江羿？


    居然是江羿？


    开锁师傅居然是江羿？


    他不是高中没上完就出国了吗？


    他什么时候回的国？


    什么时候会开锁？


    什么时候还去公安局备了案？


    江羿从劳斯莱斯幻影走下来，西装革履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和学生时代一样，整个人冷淡矜贵，一副无欲无求的性冷淡样。


    俞航看了眼手中诚聘男公关的小广告，再看向江羿，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就业形势不好，大型夜总会招男公关也内卷，那个标准，只能是江羿这样的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