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糖果与你


    一件外套的遮挡之下， 就是一个无人可窥探的私人领域。两个脑袋这么一靠到一起，耽误的时间就有点长了。


    边上的后援军团甚至都有些担心，他们是不是因过度劳累而晕倒， 正准备掀开校服，一探究竟。一只手已经先一步伸了出来， 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外套。


    苏逸和叶绝互相搭着肩膀，彼此搀扶着， 脸上满是疲惫之色，谁都猜想不到， 他们方才都干了些什么。


    后援团的一群直男没有多想， 走上来五六个男生带着他们往前走，扶手、托背， 几乎不用本尊怎么使劲。


    服务相当到位。


    “两位大英雄，辛苦了！”班主任徐轻羽一个人在观众席待不住， 干脆也跟来了，手握两个粉色的小型电风扇，对着苏叶二人的脸颊吹——这还是找班上的女生借的。


    言子越想得非常周到，早就把苏逸的水杯带在身边。他拧开杯盖， 倒了一杯水出来，伸长手臂递过来，就差直接喂到人嘴边来了。


    “你俩都喝点水吧？”他说。


    “谢谢……”苏逸用沙哑地声音说道，他不至于累到连手都抬不起来， 便接过言子越手里的杯盖， 一仰头喝光了。


    喉管终于不再发干发疼了。


    一只手不动声色地靠近，点了点苏逸的脸颊，叶绝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先前早就说过，你这么好看，就应该多笑笑的。”


    苏逸从书包里摸出一个青苹果味的棒棒糖，塞到叶绝手里，跟哄小孩一样对他说道：“你这小嘴真甜，说什么我都爱听，给你个奖励吧。”


    有围观群众看见这架势，也被吓得不轻，侧过头去跟边上的人小小地抱怨了一句：“太不容易了吧，我光看着，都累死了。”


    “废话，所以说能坚持下来才叫真·牛逼啊。”另一人接着感叹道。


    叶绝轻轻地“哼”了一声，握着杯子，并非用倒的方式，而是毫不避讳地将嘴唇覆在杯口处，勐灌一大口。


    这么一比较，自己初中三年都是干巴巴地坐着发呆，也着实无趣极了。零参与度，游离在人群之外，看似自由自在，来去自如……实际上却满是无人问津的悲哀，以及格格不入。


    众人边走边聊，离开了终点。后面几个没弃赛的选手差不多在这会儿到了，各班的人蜂拥而上，该抱的抱，该抬的抬。


    言子越忙不迭地操作一通，又递给叶绝。


    间接接吻get√


    苏逸托着自己的下巴，自上而下俯视一整个体育场，唇角微微勾起。


    叶绝的嘴角方才被他自己咬破，此刻泛起一阵针扎似的疼，小小的一杯水哪里够？


    他喝完仍不尽兴，又冲言子越招了招手，小声道：“小言，苏逸的杯子给我吧……谢谢。”


    累归累，但是过得相当充实。


    展皓扬走在边上，怀里抱着好几瓶矿泉水，闻声也跟着笑起来：“我们的冠军必须有水喝好吗？管饱！”


    十点半还有跳远比赛，苏逸决定不再到处乱跑，乖乖地待在观众席休息一个半小时，不说完全恢復体力，跳远大概是没问题了。


    剧烈运动过后不能喝冷水， 对胃不好， 也幸好这杯里水还是温的，一口喝下去， 胃里暖暖的。


    的确有人一到终点就完全泄力，原地瘫软下去，站都站不住，看起来面无血色，唇角发白。不是低血糖犯了，就是体力透支。


    苏逸将杯盖重新放回言子越的手里，用手指了指叶绝，示意也帮他倒上一杯。


    言子越将水杯给他，苏逸轻咳一声，就算没什么力气，也要打趣他：“记得给我留点，水牛先生。”


    这一连三天，似乎都没有机会能静静坐下来，他跟叶绝的位置从早到晚基本是空的，也不知是在忙些什么。


    苏逸心下有些感慨，他在此次校运会中，体会到了和以往完全不同的体验——比赛用尽全力参加了，出乎意料地取得了不错的成绩，还赢得了很多人热烈的掌声与喝彩。


    如今心态的慢慢转变，他不再冷漠地拒绝所有人的靠近，快乐和愉悦这些正面情绪出现的频率好像突然间增加了，时常主动来敲门。


    “你怎么会有这个？专门给我带的吗？”叶绝摊开手掌，仔仔细细地剥开包装纸，有些惊喜地瞪大了眼睛。


    他确实挺喜欢吃棒棒糖的，嘴里含着点甜的东西，能让心情都变好。最喜欢的味道就是青苹果味，最讨厌的味道是水蜜桃味，没想到苏逸居然这么了解他——没有踩雷！真的得表扬一下了。


    苏逸又掏出一根葡萄味棒棒糖，自顾自地撕开包装纸，塞到嘴里，有些含煳不清地解释道：“嗯……这个嘛，给棉花糖买的时候，我多拿了一袋，本来是给我自己带的‘戒烟神器’。”


    不等叶绝惊唿一声“你怎么也会……”，苏逸又继续往下说道：


    “以前我爸……不，卢起峰又跑出去赌 博，家里又有讨债的人上门，我烦得不行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想抽烟——


    “现在想想，已经忘记是从哪学的了，可能是电视上吧？还是小巷子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那里。反正学坏是真的快，别说三天，估计三秒钟都用不到。


    “后来想想这样对身体挺不好的，而且家里还有小姑娘，衣服上残留的味道很刺鼻，我自己闻着都难受，更何况她——只好用棒棒糖，给强行戒掉了。”


    叶绝沉默着没说话，认真地看着身侧这人，以目光描摹他每一寸肌肤。他用舌尖裹了下嘴里的棒棒糖，甜味一瞬间迸发开来，仿佛心头也沾满了甜甜腻腻的味道。


    好半天，他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尖，才道：“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我也是，有时候想妈妈了就……有些负面情绪堆积在一块儿，真的很难排解——不过没关系，以后都有我在你身边啊，有糖一起吃。”


    叶绝说完，再次抬起头来，冲苏逸眨了眨眼睛。剑眉微敛，神色就变得柔和许多，他用上轻柔的语调，轻轻地说，又像是在许诺：“我会对你很好的，我明白‘口说无凭’这个道理，可时间会证明这一切。”


    苏逸抬手摸了一下叶绝因为含着硬糖而微微鼓起的脸颊，“我当然相信。”


    “干杯一下。”叶绝拿起那根绿色的圆球硬糖，在苏逸眼前摇晃了一下。


    苏逸满脸莫名，下意识重复道：“什么干杯……”


    半晌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也跟着拿出嘴里的紫色糖果，对准叶绝的那颗糖，轻轻地碰了一下。


    “咔。”


    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两人半逗趣半调情中度过。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他们才不紧不慢地从观众席，下到操场上。


    助跑式跳远比立定跳远要简单许多，能够借助奔跑的速度和惯性，连带着一块儿跳跃，比单纯依靠弹跳力的方式要省力不少。


    话虽如此，可依旧需要掌握良好的技巧，否则一着不慎，直接扑进沙坑当中，那才是“公开处刑”式的尴尬。


    两人先前没有正儿八经地比过弹跳力，都不知道谁更厉害——只能说是爆发力越强、身子越轻的人，越能飞得远。


    “你立定跳远能跳多少？”排着队检录，叶绝用肩膀碰了碰苏逸，悄咪咪地问道。


    男孩子总是忍不住跟喜欢的人有一些肢体接触，苏逸也习以为常，玩心大起地碰回去，“不怎样，初三的时候，能跳两米五左右。”


    “什么不怎样，这明明是优秀水平好吗！”叶绝白了他一眼，一掌毫不客气地拍到他屁股上，跃跃欲试地说道，“我跟你成绩差不多，行，好好pk一下。”


    苏逸无奈一笑，顺势抓住他作怪的手，“都pk三天了，不嫌累吗？”


    叶绝笑嘻嘻地摇摇头，表情看着很是得意，说出来的话却带了点儿说一不二的霸道：“只要我一想到，只有我，能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是真他妈的爽快！”


    这个“最近的地方”是什么意思，苏逸当然听懂了。大概说的就是，不管他比赛拿了什么名次，叶绝都离他最近，就连登上领奖台，这人都一直在他身边。


    “那我努力一下，争取不输给你。”苏逸最后说道。


    此次跳远比赛是随机抽签，两人一前一后的号数差距很大，被彻底分开了。


    叶绝运气不佳，抽到了第二个。一般情况下，打头阵的人都难免会感觉紧张。


    一个人有三次机会，取最佳成绩记录下来。第一名选手或许是心态不好，从跑道那开始起跑，临近沙坑，又像是突然胆怯了，勐地停顿下来。


    这次成绩直接作废。


    男生抬手擦汗，两手紧握成拳，重新走回起点。第一次崩盘，第二次自然也没能发挥最佳水平，最后跳了个不上不下的中等成绩。


    轮到叶绝，苏逸排在队伍的后面，远远地看着，竟然比本人还要紧张，心跳如雷。


    叶绝穿着高一一班特制的班服，身上那只扑花老虎看起来也很是霸气，衬得他眼神锐利而坚定。


    白色的收脚运动裤勾勒出叶绝腿部修长的线条，迈开步子奔跑的时候，犹如一只展开四肢的猎豹，矫健非凡。


    短短十来米，叶绝左脚用力踩在踏板之上，另一腿向前一跨，整个人都像是凌空飞了起来——苏逸甚至能看见他衣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截劲瘦的腰肢。


    苏逸忍不住屏住了唿吸。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