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夏日回应
秋日里， 风轻轻一刮，树叶便落满地。
傍晚地黄昏照耀着城市，秋风拂过城市每个角落。小区内成群结队的孩童肆意奔跑玩耍， 年迈的老人和老伴安详地共度晚年。
于雾埋头没有目的地朝前奔跑，越过重重行人，绕过人群众多的地方。
她不知道该去哪， 长这么大，她从没有像这般过明面反抗父母， 更多的也只是在心里暗自肺腑， 或者找到另一种方式发泄出来。
脚步渐渐慢下去许多，她没有跑出小区外面，而是绕着小区找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
明明跑出来了， 心里还是这般不痛快。
于雾从口袋深层拿出一件扁长方形的盒子， 握在手心里许久， 最后下定决心撕开包装。
这是一包未曾拆封的香烟， 是她在于清房间里拿的。
曾有无数次想法都想尝试一下， 可都被脑海中杂乱思绪劝退。
但今天， 她不想再忍了。
孩童玩闹声渐行渐远，耳边除了时不时翻涌下的水声，再者就是鱼儿跳跃起来扑腾的声音。
根据他的指示，于雾尝试着在口腔里过了一下。
可下一刻，眼泪却跟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一滴一滴， 逐渐模煳了视线。
火苗窜出来，点燃了那根险些被折断的香烟。
指法生涩地从里面拿出一根细长的烟，她放在鼻尖嗅了一下， 尼古拉丁的气息瞬间传过来。
于雾余光瞄了一眼，似乎知道下一秒他要做什么。
像是积攒多年的委屈， 无处发泄的痛苦。
眼神深深看了眼女孩别扭的表情，几滴泪痕还淌在脸上，极力转过身子，像是怕被他看见般。
沈惟江拧开刚从超市里买的牛奶递给她，从她手里接过燃半根的香烟，就这样随意衔在手上。另只手不停地给女孩顺着背，嗓音低沉：“润一下嗓子。”
于雾听他的话尝试抿了一口，确实比先前要好不少。
橘红色的一点在黑夜里格外明显，男孩女孩坐在一起，瞳孔倒映着同样的景色。
闻言，他起身将烟头熄灭，随手丢进身后垃圾桶里，清了下嗓音，说：“不要碰这些，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雾顿了一秒，没有躲开，愣愣地回头看着坐在一旁的男孩。
沈惟江敛了敛眼，伸手握住女孩手心，将藏匿在手心的东西拿出来，随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打火机。
昏暗的傍晚里，两人携坐在树影下的水塘边，翠绿的水池隐约倒映着天上勾月。
于雾下意识将烟藏起来握在手中，手背在脸上胡乱抹一通，慌忙地扭头看去。
“不要。”
他无奈叹口气，指腹轻轻抚上女孩白如凝雪的侧脸为她一点一点抹去泪痕。
男孩指腹粗糙，轻轻一刮，便惹得她身体微颤。
她连忙别过头不去看他，哽着嗓子问：“你来干嘛？”
沈惟江将点燃的烟往前送了送，“要试一下吗？”
两人对视那一秒，男生眸色不动声色的暗了一度，喉咙顿时变得十分干涩，喉结上下滚动着。
忽地，头顶传来一道极为散漫地声音：
斑驳地树影下，只见少年身形高大地站在她身后，胸膛上下起伏喘着粗气。
沈惟江没搭话，随手将书包放在地上，撑着胳膊与她一齐坐在地上。
沈惟江并不诧异，沉着眼皮细细注意着女孩举止，“不要过嗓，你第一次吐出来就好。”
这么久以来，她总以为于永言和连莉上了高中才对她有异言。可今天看了班里其他同学才知道，大部分同学拿到成绩心里下意识想的是这次没考好下次努努力加油。而不是像她一样， 拿到成绩先想到的是父母会不会骂她，会不会又因为她进行争吵。
耳边先是传来一道叹息，两人离得不算远，那口气似有若无地喷洒在耳廓周边，好像一股无形电流。随后，温热地触感突然落在脸颊。
沈惟江闷笑声，“还要试试吗？”
她抬眸看向一旁寡淡地少年，慢吞吞点点头，“好。”
“啪嗒。”
短短几秒，她咳的脸都红了，仿佛要将心肺全咳出来那般。
女孩充满水雾地眼睛懵懂无知，一眨一眨地看向他。
可不知是太过紧张，还是没有经验。尽管没有过嗓子，她还是被呛的不行。
“咳咳咳！”
等完全好转后，她目光幽怨地盯着那根快要燃尽的烟。
那一秒，于雾不知道，旁边的少年为她而绽放。
真难闻。
刺鼻的气息瞬间传来，于雾艰难地吞咽着，刚想拒绝，可又想起心中的不快，就像一顶大石头一直压着她。
“想试试吗？”
忍不住皱眉移向别处。
于雾静静望着他，许久不说话。
半晌，她开口道：“那你呢？”
“嗯？”沈惟江还没反应过来，诧异挑眉，“我？”
她点头，闷声应道：“不是好东西，你为什么要抽？”
沈惟江站在原地愣了片刻。
起初接触这些东西的时候，是父母刚把他从爷爷家接回去，那时候他已经初三快升高中了。而当时，父母在他眼里不过是长期不见的陌生人，那个年纪的男孩又是最为叛逆的时候，突然让他与从小相伴的爷爷分开，他自然是不乐意。
也曾偷偷跑回去，不过被沈父发现后抓回家痛痛揍了一顿。
后来的他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叛逆到了顶峰，他偏和沈父对着干，年纪尚小边去接触这些东西，就是为了气他们夫妇二人。
时间长了，他没事也总想来一根。
于雾见他不说话，又问道：“这种东西，真能麻痹人的神经吗？让人不在有烦恼？”
回过神来，听着女孩天真的言论。
沈惟江扯着唇笑了声，拖着嗓道：“不能，那些话都是骗小孩的。”
喉咙的不适感再次涌上来，于雾抿了一口牛奶，不解地看向他，“那你为什么手里经常夹着烟。”
沈惟江默了一阵，将口袋里的一包烟和打火机全随着那根熄灭的烟丢进垃圾桶里。
玩笑道：“可能是为了耍帅装逼。”
“那你怎么扔了。”
“我不抽，你也别碰。”他顿了秒，抬眸望着坐在原地的女孩，一双灵动地双眼巴巴地望向他。指腹下意识挠着嗓子，道：“现在也不需要了。”
少年眼神炽热，于雾紧抿着唇，指尖紧紧扣着瓶身，碎发遮挡下的耳垂再次慢慢爬上红晕。
“带你去个地方。”沈惟江俯身朝她伸出手，“跟我走。”
看着少年朝她伸过来的双手，于雾心中一颤，犹豫片刻缓缓抬起手臂。
指尖触碰那一刹那，少年宽大的手掌瞬间包裹住女孩的手心，随后一鼓作气轻声将女孩拎起来。
正是心高气盛、意气风发的少年，骑起车来速度飞快。
一辆黑色山地车穿越南安大街小巷，绕过无数人群，刮着凉爽的秋风，穿过嘈杂烦闹的街市。
于雾坐在他山地车后座，感受着勐然加速的车，手指下意识攥紧他腰间衣物。害怕忐忑不安的心理，在触碰到少年那一刻，全然散去。
她仰起头感受着这从来没有过的肆意与放纵，压抑的心情也渐渐好了一点。
过了十几分钟，车速渐缓，周围视线也由拥挤的建筑一下放宽。
面前一片宽大的人工湖，湖的对岸是模煳不清的废弃楼，湖面微光粼粼，靠近岸的边缘漂浮着一小片苔藓，时不时有鱼儿漂浮上来对着吐泡泡。
而湖的另一边，像是高大的山脉，阻挡了与城市边缘的靠近。
这里很静，风景很美，犹如繁华热闹的城市外最后一片世外桃源。
从车上下来，她问：“这是哪？”
沈惟江站在她身旁，与她一起望着下面的湖泊，目光轻落在她身上，轻声道：“能让你开心的地方。”
指尖紧紧扣着衣服，于雾神色有些异样，但又有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你……”
话还未说完，空荡的手指间突然挤进来一道炙热地温度。
于雾心中一惊，垂眸看时，两人手心已紧紧握在一起。
男生宽大的手掌全然将她包裹住，冷热体温交错，指腹不经意间摩攃着她手背。
沈惟江脸色在平常不过，他说：“要不要去那里看看。”
牙齿紧咬着细肉，按捺住心中的异样与激动。
于雾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是刚刚望着很高的山脉。
她点头，顾虑道：“这能上去吗？”
沈惟江勾唇一笑，回头望着她，“相信我，向前跑。”
落日余晖，夕阳斜照在山坡，阵阵微风从耳边拂过。少年紧紧拉着女孩，肆意奔向山顶，他们拼尽全力，像是铁了心的要爬上面，看看外面世界到底如何。
在这个夏天，高三时间所剩寥寥无几，如果对自己前途仍旧一片迷茫，那不妨朝前看，一直向前奔跑，跑出属于自己的人生道路。
眼前景象渐渐模煳，犹如一片梦境。
于雾跌跌撞撞跟在沈惟江身后，看着少年放纵肆意奔跑的身影，不知为何，萎靡的心中突然好转许多。
那就相信他。
山坡倾斜，如果让她独自上来，或许会失败很多次，可跟在他身后，一次便到达山顶。
脚步站稳后，于雾还没来得及说话，就便面前景色所震撼到。
这一刻，他们就像是站在高高的山顶，下面城市灯火通明，热闹集市布满人烟气息，时不时还有一缕炊烟飘上空中。
俯瞰着南安这座城市，所有都被他们踩在脚下。
于雾忍不住‘哇’了声，感叹道：“好漂亮。”
迎面一阵风吹来，吹乱他蓬松的发丝，沈惟江笑得张扬：“心情有没有好点？”
“好多了。”余光瞄了眼一旁张开双臂的少年，于雾学着他那样，闭上双眸感受着这一刻。
“发泄的方式有很多种。”沈惟江缓缓说道：“如果不开心，那就喊出来。”
“喊？”
“嗯，喊。”
说着，他双手合起来，呈出一个喇叭向外扩的形状，放在嘴边，用尽音量，大声地朝下面呐喊：
“于雾！”
于雾心尖一颤，回眸望向他。
朦胧的夜色下，松垮的衣服随着风吹动的方向，脖颈上青筋冒起，上扬的嘴角还在持续喊着。“于雾！于小乌！你一定要天天开心！快乐！”
少年高昂的声音回响在整片湖泊，激荡起片片涟漪。
于雾怔楞地望向他，一时竟分不清，是风动还是心动。
他勾着唇角，转过身走到她面前，摆弄着她的手放在嘴边，“喊出来。”
于雾不敢正视着看他，支支吾吾道：“我、我不知道说什么。”
沈惟江认真想了想，借着风声说：“祝你自己开心一点。”
迟疑片刻，于雾点点头，回头看了眼他，喊道：“沈！惟！江！”
我喜欢你。
那四个字她没有喊出来，如果可以，希望可以借着今晚的秋风带给他。
沈惟江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笑了下，回道：“我在！”
眼底闪过一丝触动，于雾找到一片空地坐下来，望着身旁与她并肩的少年，闷声说道：“对不起。”
沈惟江挑眉，问：“对不起什么？”
“你今天让我下课等你，我却跑了。”
夜色沉寂，沈惟江声音十分低柔：“那逃跑的于女士，可以跟我说一下原因吗？”
于雾被他说话方式逗笑，随后想到烂到家的考试成绩，当即敛起笑容。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草坪，脸颊失落的埋在两膝之间，闷着声道：“考试没考好，回家被骂了。”
说完，她仿佛知道下一秒沈惟江要说些什么，连忙捂着耳朵摇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无非就是下次努力，这次卷子很难，什么的。如果要是这些，那就别说了。”
她一度认为这两句话是她童年噩梦。
小时候便是如此，连莉或者于永言回回跟她说完这两句话，下一秒便变了脸色。
“谁说我要说这些了。”沈惟江正着脸色。
“嗳？”紧捂耳朵的手心慢慢放下来，她眨着眼睛，好奇道：“那你要说什么。”
“我觉得你很厉害。”
一时间，于雾像是听到个天大的笑话，她何德何能能让预定状元夸她厉害。
尽管这样，她还是嘴角含笑不好意思地摆摆手：“你别为了安慰我说这些话，我知道我自己。”
“谁说我在安慰你。”沈惟江神色严肃，漆黑的瞳孔定定看向她：“我是认真的。高三转学本就影响很大，在加上人教版不同，这相当于从高一开始学习。”
于雾紧抿着唇没说话，翻滚的心底渐渐掀开一丝委屈，随后涌现上来。
这些事情，连莉和于永言都知道，可他们为此什么也没有说。
“南安三中本就是市重点高中，更别说理a，学校专门挑出来的尖子班，班里所有学生都在全市前五百名之内，你刚来就能考的那么好，并且所有课程都跟的差不多。”沈惟江顿了顿，继续说道：“我真的很佩服你，觉得你很厉害。”
“真的吗？”这种感觉，就好像多年的努力被人看到那般。她哽着嗓子，说出的话夹带哭腔的颤音，眼泪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当她再开口时，犹如止不住般地泉水。
那一刻，身体倾斜，整个人被带入温热地怀抱中，鼻息充满熟悉的气味，男人宽大的手掌在嵴背不断来回摩攃。秋日里的微风不断吹来，少年宽大的身躯为她全然遮挡。
于雾埋头窝在男生怀里，感受两人体温交错，呜呜咽咽地道：“可是、可是……”
她想说些什么，可在这一刻，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些天心底长时间压抑的情绪，全在这里发泄出来。
落日余晖，倾斜的山坡顶端盘腿坐着一男一女，两人紧紧互相依偎着，拂过的秋风带动发丝，女孩长发搭在男生短发上，交错的身影被印在半坡中。
回程的时候，于雾依旧坐在他山地车后座，手指和来时一样，紧紧攥着男生衣角。而不一样的是，路边行人却比来时多了不少，本该十几分钟的路程，硬生生给拖到将近半小时。
于雾从山地车上跳下来，面色红润，有些不好意思地朝他挥挥手，“那我回去了。”
沈惟江略过她望了眼身后漆黑的房子，担忧道：“我陪你进去吧？”
“没事。”想起等会要独自面对连莉，她强扯起嘴角，“我自己进去就好。”
他陪她进去能躲得过这一时，可待沈惟江走之后还不知道连莉会对她说什么，或者哪天不高兴又把今天的事拿出来说。
她最讨厌这样了。
沈惟江还想说些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勐地振动。
他拿起手机，看清来电名字，好看的眉头皱在一块。
“喂？”
“……”
“知道了。”
“……”
“关你什么事？”
“……”
“不容易，您二老还知道有个儿子啊。”
“……”
“行了，挂了。”
对面人不知道是谁，只觉得沈惟江说话的语气比以往都要懒散冷淡和不耐烦，甚至还多了点厌恶。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沈惟江，本以为他这样闲聊傲慢的性子生活会随心所欲。
于雾小心翼翼地看向他，问：“怎么了吗？”
“没事。”他收起手机，嗓音淡然：“我妈，让我回去。”
于雾点点头，虽然有些好奇，但也没在问什么。
侧身望了眼他家的方向，催促道：“那你快回去吧。”
沈惟江一脚踩在地上，另只脚慵懒的放在脚踏板，拖着嗓音哼笑道：“这是用完就急着踹了啊，忘恩负义。”
于雾张大嘴巴，怎么很平常的事情被他说出来，就有一种始乱终弃的感觉，并且还有一种在颠倒是非。
“我、我，不是、我，没……”
“逗你呢。”
灯光下，少年温柔地揉了下她头顶，蹬起山地车朝前走。
男生背影宽阔，穿着宽松的校服，不难看出干净洒脱的性子。
他骑着山地车头也不回地摆手，慵懒清冷地声音从远处传来，说道：“明天见，在这里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