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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绿蚁新醅酒(三)

    第四十八章 绿蚁新醅酒(三)


    洛河畔。


    大河奔腾汹涌, 岸上营帐绵延,放眼望去,步履整齐的军士们正在加紧训练, 帅帐中帘幕一挑,走出个身姿袅袅的女子来。


    士兵们也都习惯了她的存在, 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裴姑娘”。


    这便是叛出顾家军,向牧州派出裴氏女, 如今在楚淮帐下的“裴大当家”——裴璐。


    她极目远眺,未见到楚淮的人影,一身淡紫色的厚袄裙在风中微微摇动:“我闷了,想去河边走走。”


    负责看守她的几个士兵没说话, 手持兵刃跟在她身后, 无声地表现了他们寸步不离的看守之意。裴璐也不恼,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转了小半个时辰, 像是累了,在洛河边找了块石头坐下。


    今年的洛河用“暴涨”来形容已经很不准确了,这几乎是一场漫延的洪灾;如今她坐在岸边, 抬眼却几乎看不到另一侧的岸。


    加之越发浓重的迷雾,简直像凭空被天人搬来的一片海。


    裴璐弯下`身子,湍急的河水前赴后继地依偎在她纤长的手指上, 像一声又一声急促的唿唤。


    楚淮快要失去耐心了。


    帐篷里的裴璐紧紧地闭着眼。


    这十人甚至连停顿的动作都没有,齐齐抽出腰刀,给楚淮磕了个头,而后全部自刎而亡。


    有张鸿的接引,四娘和兰兰就各自去忙了,这还是暮芸第一次正式进入幻园,心里很是期待了一阵。


    裴璐脚上的铁链随着他的走动叮当作响,她没问去哪:“多久回来?”


    帐侧走出十个士兵。


    说是哗变,其实他就是想带着手底下的兄弟走,也未必就一定是要去南边投靠顾,说不定就是想回家。楚淮让人将他们剥皮放血,如今这百来人的头还在他们临时开辟出的训练场上插着。


    楚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我不在时,有事就向亲兵们吩咐;实在有急事,就让师爷派人去找我,他知道我在何处。”


    “把人点齐,”楚淮甚至都没多看一眼,口中咬着手套戴好:“出发吧。”


    ——


    牧州,幻园。


    “怎么在这儿?河水已经很凉了。”


    她手心按着的那个小小的瓷瓶,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跟着洛河离开了。


    身后突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线,裴璐吓了一跳,半个身子都栽进了湍急的河水当中;刚刚过来的楚淮也不知道她反应会这么大,冲过来的时候堪堪将她扯住,只差那么一点就让她被湍急的河水冲出去了。


    他一定会做出点什么事,再次巩固自己的威信,至少让大家都能老老实实地留在洛河边上,和他一起等到明年春日攻进洛阳,彻底将荆毁灭。


    裴璐给自己盖上被子,轻盈地翻了个身,用一头半散的乌发对着他,显见是不想谈了。楚淮看了一会儿她的背影,走出营帐挥了挥手:“今日跟着她的都有谁?”


    “连个人都看不住,”楚淮:“你们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她默默地想。


    如今楚军当中已经陆陆续续出现了质疑的声音——如今顾安南佔了三分之一的中原大地, 名声大噪, 待得“帝姬如今也在牧州”的消息传过来,当晚便有一名百夫长“哗变”了。


    裴璐轻盈地叹了一声:“你实在不必这么紧张,我手底下的人都被你要走了,如今并没有什么能使唤的,也没法给外头传信。”


    楚淮目光闪了闪,沉默地用外袍将她裹起来,又抄着膝窝抱她起来:“我要带人离开一趟。”


    今天早上, 她在帐中听见有人来向楚淮汇报, 说他们已在洛河之畔驻扎了将近两个月, 粮草不足,又无入冬的衣物。身后定、顺两州被他们楚军“堵着门”, 显然也不是很愿意。


    “不一定。”楚淮将她抱回帐子里面安顿好:“但一定能活着回来。”


    楚淮不会再等了。


    然后——


    他们就擦着院墙和正门错过了。


    张鸿对她眨眨眼:“大帅不在那边。”


    她被这唇红齿白的小军师带着绕了好大一个圈,直到从幻园后侧的僻静长街看到那个挂着“采买回来请自扫驴粪蛋”牌子的角门时,她忽然有种上当了的感觉。


    “符盈虚那个大得能跑马的主院空着,”暮芸有点不可置信地问道:“你们就窝在这?”


    张鸿替她开门,挡着门扇笑呵呵道:“这也是幻园嘛,不过有点偏——殿下有所不知,之前符盈虚手底下的人以为水军全军覆没了,便着人将他们的妻儿老母从军户房里赶了出来,其中有好些个孕妇,成日里就在棚子下面呆着,这,这可多不像话。”


    暮芸跟着他走进去,发现连个角门都有影壁,穿过一道月亮门,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个大户人家典型的侧边房,一般是庶子女多的人户安置孩子们用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院,除了主房那一面之外,另外三边都被分成了差不多大小的房间。


    行,瞧瞧这坐北朝南的,还真会找地方!


    暮芸敲了敲墙砖:“说重点。”


    “重点是大帅……不不,何大哥一听,说这样不行,便请银烟大师挨个给诊了脉,大师说最好让她们住光线通透又不要见风的房子,那也只有符盈虚那个有琉璃窗的主房了呀!”


    张鸿跟往院子里跑来跑去的兄弟们打了个招唿,又道:“如今主母您在外面单独有宅院,几个武将兄弟不需避嫌,就都在这住着……”


    院子的门被推开,暮芸脚还没踏进去,先听见了里面噼里啪啦的算盘声,何三道人手里捧着两本帐,脖上挂着算盘盒,眼下吊着一双黑眼圈,嘴里还叼着半个馒头。


    别说是大胜队伍的军师,就是街边要饭的也比这齐整些!


    “来了!”何三道人好似受惊般地对着暮芸一声大喝:“真的来了!”


    徐青树穿着身油菜绿的夹袄,本来正在举着根撑杆挂腊肉,闻言身体一震,眼珠六神无主地乱瞟了一圈,也跟着见鬼似的狂吼道:“欢!迎!主!母!检!阅!”


    院子里边本来还有两个暮芸不大认得的副将,一看她来,简直是跟着肉眼可见地慌乱起来;慌了也就罢了,还要强装镇定,继续比比划划地假装和刚才一样练拳,结果好端端两个青年将军,活生生把对方绊了个仰面倒!


    暮芸微微眯起眼。


    她慢悠悠收回本已迈出的步子:“众将军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


    主房里突然传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不等暮芸反应过来,徐青树扑通一下就朝着主房跪下了,大吼一声大帅,然后就开始涕泪交加。暮芸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待到意识回笼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推开了里屋的门,跑进去一把掀开了帷帐。


    和里面那个男人对视。


    唇色浅淡,头髮半散。他瘦削的就像一把薄刃,轮廓凌厉孤傲,就连颈侧那为了遮掩烧伤而存在的大片刺青都显得有些落寞。


    除了一双眼,黑白分明,看过来时依然令人惊心动魄。


    然而这种往日里会狠狠戳中暮芸的“美色”她根本就没发现,满脑袋里就一个想法——


    活的。


    既然活着刚才徐青树嚎什么丧?!


    何三身上挂着算盘毛笔等一应小配件,混似个杂货郎似地跑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药,给顾安南使眼色道:“来来,喝了,早喝早归西。”


    顾安南半坐起身,暮芸这才发现他上身只裹着很宽的一条白布。从右胸下穿过,顺着左边颈项绕过去,后嵴上是一层薄薄的汗,白布下还洇出了一点绯色,想来应该是很疼的。


    “磨蹭什么?”何三把药碗坚持往前一送,险些泼到他脸上:“银烟大师来给看过了,让你快喝,不喝是要死球的!”


    顾安南接过来,嫌弃地闭住了气,而后将那碗苦森森的药汤一饮而尽。何三被张鸿带出去了,又关上门,除了一道不识相闯进来的光晕,这屋里只剩下顾暮两个人了。


    假设,假设有这么一个问题。


    你有一个准相公。


    几年以前,你为了保住娘家的江山捅了他一刀;几年以后,你为了再一次保住娘家的江山又给他下了回毒。


    而他明明还恨你,却会在连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拼命护你,护过之后,又伤心欲绝地跟你说:“我们算了吧。”


    如果他就此死了,这事也倒好办,今后给他照常守寡顺便全盘接管他的家业也就是了——


    但他如果没死,你怎么办?


    暮芸眼下就在面临这个复杂的问题,顾安南昏迷的时候她向神佛发愿,祈求只要能让他活过来,自己愿意付出任何代价;现在顾安南真的活过来了,她又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神仙也太好说话了……”


    她感到有点局促,手扣着袖子的边角揉个不停,想来想去,总算找到了一个自以为不错的话题。


    从没讨好过别人的芸殿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袋糖,摸出一块隔着帕子递过去,自以为自然说道:“那个,恭喜你通过了本宫的考察,本宫不走了,决定就扶持你了,怎么样,开心吗?你看,我已经把路线给你想好了,我们先去崖州把栈道修上……”


    “殿下。”


    他开了口。


    “孤男寡女处于密室,于礼不合。”他眼中是她从没见过的疏离与淡漠:“殿下有公事,我们不妨到外面谈。”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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