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降古零带着红辣椒看了十部电影，从早上看到晚上。


    当红辣椒拖着降古零的手从电影院走出来时，她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电影院是真实的，而她正在走着的街道是假的。视线里的人若隐若现，浮现出了许多重叠交叉的轮廓。红辣椒使劲揉了揉眼睛，睁眼一看，确定自己的眼睛没有被电影刷瞎。


    降古零正在打着哈欠，一副很困的样子。明明很喜欢看电影，却一直面无表情。这个人到底是为了什么看电影，真的是喜欢电影吗？


    你很喜欢看电影？


    我不喜欢看电影。


    ？


    红辣椒的脑袋上长出了一个问号，为何你要带着你的女朋友来个你不喜欢的十连刷？


    眼看红辣椒的眼睛真的要像辣椒一样爆出火来，降古零补充了一句：


    但是看电影会让我想起一个有趣的朋友。


    男的女的？


    是女的也是男的。


    ？


    她的身体是女人，但她的意识是男人，也认为自己是男人，但是因为身体是女人，所以不得不认为自己是女人，这样才能生存下去。


    你说的是性别认知障碍吗？


    不，我说的是人类。明明不是这样的人，却要假装自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这样，就活不下去。人类打从根子上就是一种虚伪的动物。


    零你是悲观主义者呢。


    不，降古零做了一个鬼脸，我是一个滑稽的现实主义者。


    红辣椒笑得肩膀抖了起来，而后她停了下来，笑了笑，我以为你有精神病，原来你是因为太过清醒而得病。


    导演说了，没有电影看的人生还不如去死。


    那对于导演来说，电影是什么？


    电影就是自己。


    降古零和红辣椒捧着爆米花和可口可乐，在街道上走来走去。


    看着周围和他们一样的男女情侣，还有男男情侣，女女情侣，红辣椒的眼中满是羡慕。


    不知道为什么，她完全感受不到快乐。


    降古零整个人是空的，她没有从他那里得到任何一丝关心。


    他不关心她的着装打扮，不关心她的头发用了发油比平时更加亮丽，甚至不在乎他的女朋友到底喜欢不喜欢看电影。


    降古零并不在乎自己。


    红辣椒心想，这一场喜剧还是早点结束吧。就像电影一样，她无疾而终的单恋应该有一个值得纪念的结局。


    “零，可以陪我演一场戏吗？”


    “什么？”


    “比如说我现在想吃酥饼，然后你气喘呼呼地跑去买给我，说‘喏，红辣椒，这就是酥饼’。可我却说，‘我懒得吃这玩意了！’说着‘呼’的一声把酥饼扔掉了。然后你这样说‘红辣椒，明白了。怪我不好，我本该估计到你又不想吃酥饼才是。我简直像驴粪蛋儿一样愚蠢透顶，麻木不仁。为了表示歉意，让我再去给你买点别的什么。什么好？巧克力奶油冻，还是奶酪饼？’”


    “仅仅这样？酥饼、巧克力奶油冻、奶酪饼？”


    “就是这样，我就满足了，死了也甘愿的满足。”


    “……”降古零望着前方，路上有一只猫在行人往来间凝视他，它的眼睛很人性化，“这些我都可以办得到，但我不需要询问原因吗？”


    “询问什么原因？”


    “询问这样你就满足了的原因，恋人，不是应该想清楚弄明白对方的想法吗？比如你会问我喜欢电影吗之类的问题，我也应该问你，为什么只要得到巧克力奶油冻、奶酪饼你就满足了？”


    “……”


    红辣椒走着，她像一个害羞的小姑娘一样低着头，脸蛋泛着红晕，和上班期间的她完全不同，看起来更像是真实的她。


    “你的朋友很喜欢电影，我很喜欢小说。”


    她小小声地说：“我小时候没有什么爱好，家庭环境也不允许我有什么爱好，因为爱好很花钱。唯一能够免费获得快乐的方式就是看小说，我在图书馆里待了很久，我在那里遇到了我最喜欢的男人。”


    她盈盈望向降古零，他被迫回应“最喜欢的男人？。”


    “是一个作家，村上春树，他的一本书，叫做《挪威的森林》。里面有个女性角色叫绿子，我很喜欢她。”红辣椒举起双手，交叉在胸前，仿佛在祈祷什么来临，“我想要很多很多爱，我知道世界上爱没有那么多，爱极其稀少，极其珍贵，普通人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有办法拥有，所以我只要拥有一瞬间就好了。我只要一个能够满足我的任性的恋人，不能满足我很多很多的任性要求，满足我一个任性的要求就好了。这样我就会把那种被百分百满足的感觉记在心里，这样我就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有人爱过我’的人。”


    她祈祷的表情如此神圣，以至于降古零知道了她打从心底在渴望着某个人无条件地爱着她。


    他无法对如此奢侈的感情给予回应，所以他只能问出一个极其浅薄的问题，起码在他看来，他只是在用问题来逃避回应，“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的任性得到满足？”


    “刚刚说过，在《挪威的森林》里绿子说过的一段话，我现在说想要吃酥饼，然后你去把酥饼卖给我，我就呼的一声把酥饼扔掉，你就会道歉，说啊，红辣椒，我真是太笨了，我应该早就想到你已经不想吃酥饼了，你想吃什么？巧克力奶油冻？奶酪饼？然后我就会感觉内心被填充得满满的。”


    “只是这样？就像演戏一样？”


    “就像演戏一样，你不能满足我的任性请求吗？”


    “好。”


    降古零指着街边的长椅，说那你在这里坐着，我去买酥饼，然后你再呼的一声把酥饼扔了。


    红辣椒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走到了长椅那坐了下来，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目光看着降古零的背影。


    降古零用高德地图搜了一下附近的蛋糕店，很快就在离电影院很近的一条街上找到一家店。


    这家店很火，排了一条长队，不少男女手牵着在队伍间秀起了恩爱，这火热隔了3米远都被人嗅到了。


    买到酥饼回到了红辣椒这边，“喏，红辣椒，你的酥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