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拳，抬头。


    笑容，绽放。


    赢了。


    当确认最后一拍正手拿下制胜分的时刻，高文没有欢呼也没有嘶吼，只是紧握双拳，抬头看向观众看台。


    汹涌。


    澎湃。


    燃烧。


    即使巴黎正在迎来狂风暴雨，低低倾轧在头顶之上的厚厚云层宛若世界末日一般，但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的上座率依旧轻松突破六成，精彩绝伦的强强碰撞挽留住了准备离开现场的脚步，现在那些脚步，全部站立起来，用掌声、用欢呼、用呐喊与风暴抗衡，在现场制造出另外一股惊涛骇浪。


    熙熙攘攘的滚滚浪潮里，高文看到了自己的团队——


    高弘礼在握拳，江彦云也在握拳；桑普拉斯在握拳，佩尔特在握拳，托比亚斯也在握拳。


    一个两个，激情四射地握拳站立，热情挥舞着拳头，呼喊着、庆祝着、宣泄着。


    只有阿加西是例外。


    阿加西静静地站立着，波澜不惊、风平浪静，只是鼓掌，只是注视，只是用眼神传递出内心的涌动。


    红土赛季，罗兰-加洛斯，他们背负太多期许、也承受太多压力，整个世界以倍速的方式疯狂旋转；但最终，他们还是抓住机会迎来突破，连续第二轮鏖战三个小时惊险过关，击败本土希望晋级八强——


    粗粗听起来，似乎不算什么，但桑普拉斯和阿加西清楚地明白，在罗兰-加洛斯，这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而且，还是连续三个大满贯晋级八强，这就已经是无数职业球员穷其一生都无法企及的高度。


    只有他们知道，在这场胜利的背后，高文到底付出了多少。


    此刻，是激动，更是感动。


    心潮澎湃。


    然后，阿加西就看到高文嘴角绽放开来的笑容，他的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扬，幸福在胸腔里充盈起来。


    一种喜悦，一种幸福，一种满足，纯粹而简单。


    高文紧紧握着拳头，笑容满面，一路小跑朝着球网前进，等待着特松加。


    特松加，有些失落——


    从第四盘进入决胜盘的时候，他真心实意地相信着，自己掌握主动、自己能够获胜，机会在他这里。


    他能够击败高文，重回八强行列，并且背负着本土夺冠的希望继续前行。


    然而……


    结束了。


    一切，终究还是结束了。


    他以为，自己已经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燃尽最后一点能量，这样一来，他就能够坦然面对任何结果；但是，不甘、苦涩、遗憾、悲伤、愤怒等情绪依旧在胸膛里横冲直撞，闭上眼睛满满都是痛苦。


    也许，正是因为特松加已经全力以赴，却依旧无法取胜，仿佛触碰到自己的极限，在罗兰-加洛斯这片场地，这就是自己的上限，再也无法更进一步，本土夺冠希望注定就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海市蜃楼。


    人人都说，今年特松加抽到了上上签，8/8区对位高文，前四号种子里红土实力最弱；4/4区对位纳达尔，今年毫无疑问是红土之王职业生涯的最低谷；下半区对位费德勒，红土赛季整体表现不如人意。


    也就是说，特松加成功避开了德约科维奇和穆雷两大夺冠热门，并且非常有希望在下半区脱颖而出。


    当然，特松加刚刚伤愈复出，状态需要进一步调整，也需要看临场表现才行。


    前三轮，顺风顺水、表现强势，可以明显感觉到，特松加已经进入状态，本土媒体全部都亢奋起来——


    谁知道呢，也许今年确实是特松加的最好机会。


    但是……


    整个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的目光和掌声，层层叠叠地倾轧在特松加的肩膀上，那种悲伤、那种无力才越发强烈——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回馈那些期待了。


    突然，鼻头就有些发酸。


    特松加低头揉了揉鼻子，脚步就已经来到网前。


    特松加深呼吸一口气，收拾自己的情绪，展露笑容，给了高文一个大大的熊抱：


    不管怎么说，高文都配得上这场胜利。


    “恭喜。”特松加言简意赅，但话语绝对出自真心。


    耳边传来高文的声音，“至少我们一起战斗到了最后。”


    短短一句话，却让特松加微微愣了愣——


    竞技体育，总是残酷冷血的，因为每场比赛都需要分出胜负，冠军只有一个。


    当所有目光全部聚集在冠军身上的时候，领奖台的背后却堆积着千千万万的“失败者”，隐藏在阴影里。


    可是，没有这些失败者，又如何见证胜利的辉煌呢？


    “每一个伟大的冠军都拥有一个伟大的对手”，这绝对不是一句心灵鸡汤。


    四巨头的辉煌与伟大，恰恰是因为在这个时代里，涌现了一个又一个“特松加们”，他们的出色与优秀成就了四巨头的无上光芒，当人们赞许崇拜四巨头的时候，永远不能忘记特松加们也是时代的英雄。


    本场比赛，也是如此——


    整整三个小时十四分钟的鏖战，刺刀见红的五盘大战，两位球员都已经将自己逼迫到极致而后又打破极限推向更高层次的极限，不断燃烧不断释放，毫无保留地战斗到最后一刻，联手奉献一场经典。


    每个人都了不起。


    话语，并不复杂，却至关重要，沉甸甸地压在特松加的心脏上，拨开云雾，重新让他看到真实的自己：


    沸腾的血液、滚烫的汗水、颤抖的膝盖、掏空的灵魂。


    他，战斗到了最后一刻。


    心情，就这样徐徐明亮起来。


    特松加再次拍了拍高文的后背，“谢谢。”


    点到为止，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松开拥抱的时候，却可以看见，特松加嘴角承载的重量似乎减轻许多。


    尽管这场比赛才刚刚结束，但特松加已经开始期待和高文的下次碰面了——


    “下次，我们硬地见。”


    说完，特松加也不等高文反应，就转身迈开了脚步。


    电视屏幕上，高文目送着特松加离开，而后爽朗地大笑起来，却不知道特松加刚刚和高文说了什么。


    普兰的嘴角也跟着一起上扬起来，心脏在胸腔里撞击着跳动着，全身的所有血液都朝着心脏汹涌，然后，她就看到高文重新回到场地内，并没有握拳庆祝，只是笑容满面地挥手示意，表现非常节制。


    可以看得出来，巴黎和墨尔本终究还是不同的——


    在这里，击败东道主球员后，高文并没有在主场观众伤口撒盐，用笑容迎接胜利、用笑容感谢对手。


    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的观众们，看着笑容满面的高文，掌声也陆陆续续地响起，为高文，也为这场比赛。


    这着实是一份特别待遇。


    不由地，普兰也跟着一起鼓掌起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