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云涌。


    字面意义上的，不止是天气，整个菲利普-夏蒂埃球场也是如此，从观众到工作人员全部都不例外。


    高文，试图保持专注，不断告诉自己：


    不要理会天气，毕竟那是人力难以改变的客观因素，他需要专注自己；只要比赛没有中断，他就需要按部就班地继续比赛，争取胜利，任何一点走神，比赛的局势就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功亏一篑。


    道理，非常简单，人人都知道，但实际操作却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记者们纷纷穿上雨衣，并且遮挡好自己的装备；球童们都已经准备就绪，一旦下雨就随时出动，他们需要拉起雨布覆盖全场；工作人员们也已经陆陆续续到位，负责维持秩序，避免混乱出现。


    另外，现场观众也处于一种骚动状态，应援声与讨论声交织碰撞在一起；还有，对手情绪在悄然波动、天气状况分分钟钟都在变化，干扰因素无处不在，整个球场就好像大火烹煮的焖锅般沸腾翻滚。


    骚动，正在弥漫。


    专注？


    难，难上加难。


    另一侧的球员休息区，特松加正在用法语和主裁判交流，风声里传来支离破碎的音节，听得并不真切。


    值得一提的是，法网有一项特别规定，官方语言是法语，也就是说，裁判们在播报比分的时候必须使用法语。


    这一举动，不仅是强调这是一项在法国举办的赛事，同时也是彰显网球这项运动的底蕴与法国息息相关。


    所以，如果球员能够用法语和主裁判交流，这的确是一个小小优势。


    却不知道，特松加正在和裁判说什么。


    “……高文。”


    耳边传来主裁判的呼唤声，没有通过话筒，而是直接对话。


    “我刚刚已经和赛事总监沟通过了，比赛继续。”


    “如果出现意外情况需要中断的话，我们会根据天气情况再来决定。”


    高文点点头表示明白——


    现在看来，就是随机应变了。


    然而，不等高文站起来，特松加就从球网另一侧探头过来，呼唤了一声，这次是英语。


    “高文。”


    这让高文的动作稍稍停顿下来，看了过去。


    “这个能见度，你没有问题吗？”


    不等高文开口，主裁判就直接介入，打断了沟通，“乔，如果你有问题的话，可以通过我提交正式抗议，你不应该越过我直接和高文对话。”


    特松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愣愣地看向主裁判，“高文是没有耳朵还是没有嘴巴，还需要你帮忙传话？”


    气氛，微微有些紧绷。


    怎么回事儿？


    高文眨了眨眼睛，“乔，主要是因为我的口音太重，你的口音也不轻，我觉得，他应该是担心我们的沟通不顺畅。”


    “唉，我应该好好补习法语的。”


    一本正经说胡话。


    特松加看了高文一眼，特别是看到高文满脸真挚的表情，一下没有忍住，扑哧就笑出了声。


    剑拔弩张的气氛还没有来得及完全紧绷起来，就被高文那荒诞的借口打破，重新轻松起来。


    然后，高文又补充说到。


    “乔，我觉得现在能见度不错。真的，我就是这样认为的。”


    满脸认真。


    说完，高文故意看向前方，瞪大眼睛，伸手往后面探去，摸索来摸索去，那模样就好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寻找球拍一般，最后终于抓住球拍，脸上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偷偷摸摸握拳庆祝。


    “乔，我觉得我们能够上场了。”


    说着，高文就故意错过特松加的脸庞看向正前方，那模样就好像因为能见度太低，以至于无法分辨特松加站位一般，明明对着空气说话，却一直嘴硬强调能见度没有问题，就希望能够尽快结束比赛。


    特松加微微愣了愣，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嘴角轻轻地上扬了起来，越想就越好笑。


    其实，高文的态度非常明确：


    特松加希望中断比赛，赢得喘息时间；高文希望继续比赛，尽快拿下胜利。


    也就是说，两位球员的立场不同，对待比赛环境的态度自然也不同，此时特松加来询问高文的意见，即使能见度不够，高文也会死鸭子嘴硬地说没有问题，显然，特松加不应该询问高文的意见才对。


    对于网球比赛来说，暴雨大风等等恶劣天气状况之外，能见度也是一项重要指标。


    在法网和温网，这里没有夜场比赛，所以当天色太暗或者光线不足的时候，球员可能根本就看不到网球，比赛就必须中断，一直到能见度达到一定标准后再继续进行。


    在这里，是否中断比赛，最终决定权掌握在主裁判手里。


    所以，主裁判需要和赛事总监保持密切联系，关注天气变化，掌控比赛进程。


    显然，特松加试图以能见度的问题中断比赛，但在寻求高文支持的时候，失败了。


    其实，立场不同，态度不同，这十分常见，只不过，如果高文直来直往表明立场，语气和用词不太准确的话，可能就会引发争执乃至于冲突，稍稍不注意，场面就会崩盘，然后高文和特松加就要反目了。


    但是，高文以这样一种幽默吐槽的方式表明立场，整个气氛顿时就变得轻松起来，甚至还有一点滑稽。


    特松加也是忍俊不禁，稍稍冷静下来，这才想清楚整个事情的立场和态度。


    他不能责备高文，他没有这样的权利要求高文配合自己。


    而且，退一步来说，即使两位球员达成共识，但是否因为天气状况而中断比赛，决定权在主裁判手里。


    刚刚，主裁判已经表明了立场，比赛继续，特松加只是试图争取高文的支持，再继续说服主裁判看看。


    现在，尝试没有成功，所以，他应该收回注意力，再次登场了。


    呼。


    长长吐出一口气，特松加也返回自己的休息区，拿起球拍，一路小跑登场——


    局分，“5：2”。


    又又又是神奇的“5：2”，接下来则是特松加全场比赛没有退路的发球局，他必须保发才能够争取一线生机。


    如果特松加希望等到大雨降临中断比赛，为自己赢得喘息空间，那么就必须保住这个发球局才能够进一步拖延时间。


    这并不容易。


    特松加知道，自己的体力几乎已经到了谷底，很有可能无法坚持到大雨来临；但不管如何，他需要试试。


    “松加松加松加！”


    菲利普-夏蒂埃球场的主场观众倒是甘之如饴，声嘶力竭的应援声铺天盖地，试图与厚厚雨云争光辉。


    忽然一阵狂风大作，昏天暗地，宛若末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