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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二十二章:都看到了吗?

    再回头看看猡老三与甘老五,一个个失神落魄的愣了。怔过片刻,又低低笑了。


    他们笑的癫狂,而又心酸。


    一刀挥出去落了空,转身后背让人砍了。钻心钻骨的疼痛让人瞬间清醒,也不由的落泪。


    原来,人生走的路真的不能回头。


    不能回头,还能将错就错一辈子欺骗自己下去。可回了头,看清了真相才会明白人世有多荒唐。


    诚然他们有私心,有过错。


    但说到底,无非是想活。


    活的基础上,舍不得到手的荣华富贵,舍不得锦衣玉食,舍不得这多少年来的顺风顺水。


    人在蜜罐里待过,如何还能回到黄连水中。


    所以他们有错吗?


    即便有,他们也不觉得。


    有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吗?


    那他们有什么错?


    如果有错,怕也是不该对这群豺狼报以侥幸。不该蠢的天真的去相信,不该去赌人性。


    生而为人,人人有机会做人。


    却不是人人……都有人性。


    他们懂了,却也迟了。


    有人拼尽全力,一换一拉着小兵陪了葬。左右这人世不值得,不如一起上路,好过活活痛苦而死。


    紧紧的抱着对方,狠狠一口咬上血肉,而后含糊不清的说到:「看吧,我送了你一个解脱。」


    话音刚落,就被三刀六洞彻底送上路。


    赶来补刀的小兵一口一个唾沫,拖的拖抢的抢,把自己的人夺回来。哪怕已经死了,也不要和这种墙头草死一块儿。


    宁可埋骨荒野,绝不贼子同穴。


    把人拖至一处,回头复催元纳掌,一身真元悉数灌入刀中,决绝的杀了过去。


    一想到自己每日提着脑袋死守东门护的就是这么群朝三暮四朝秦暮楚的东西就恨不打一处来,而他们所敬仰的王则被害得国破家亡。


    王宫没了,亲人没了。


    说什么保护,谈什么旧情,不过都是虚伪。


    霎时间,恨火交织。


    竟是不管不顾,杀了一个天翻与地覆。


    猡老三冷冷的对上「勇王」,手上功夫已经蓄势待发,我看这次谁来救你。


    登时身行似箭,疾射而出。


    一眼嘱咐甘老五压后,便爪如金钩势如猛虎的扑向「勇王」。


    「勇王」不闪不避,忽的斜地里飞出一剑堪堪挡下。周乙正要上前,亦被剑的主人掌风逼退。


    满是脓包狰狞的面容下是无可名状的瘆人,就连声音听上去亦是残破不全。


    「退下,此人交我,你保护好大殿下。


    闻言,周乙这才明白来的是谁。


    「秦漠……」


    他想要开口,恍然发现竟是如此艰难。而秦漠迎头挑上猡老三,战的是天昏昏地惨惨。


    残星晓月托霁雪,一派冷风扫江山。


    刹那间,天地色变。


    甘老五见状,并没趁机出手。


    饶有兴致的注视着「勇王」的一举一动,心里头很清楚今夜的主要目的是什么。


    能不能除掉对方不重要,重要的是逼出对方,让他们破得了界出不了门。死也只能死在家门口,坐等尘埃落定,坐等一切成为定局。


    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是个虎崽子。


    老虎的崽子再温顺也改变不了他是老虎的事实,现在不咬人不代表不会咬人。


    何况,老虎是吃人的。


    周乙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紧紧守在「勇王」跟前。


    小心环顾四下,压低声道:「殿下,让属下去会一会。」


    「勇王」侧眸微睇,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而是目光不动声色看向别处,又看着甘老五道:「不必做无谓之斗。」


    「可……」


    群臣,不能真的屠尽。


    若是做了,殿下就难逃后世口诛笔伐。就真正中了菰晚风的全套,顺了他那狼子野心。


    然「勇王」一眼洞悉其想,道:「没有可是。」


    到如今,你以为这还是阴谋诡计?


    周乙愣神,侧眸盯着甘老五,难不倒不是?


    「勇王」不语,阴谋换阳谋。


    这件事是个局,是不是他都得跳,别无选择。后世口诛笔伐不会因为他不做就手软,做与不做都将顺了菰晚风的心。


    区别只在一个担虚名,受制于人。


    一个坐实,还有一线可争。


    世间最恶心人的从来不是阴谋,而是阳谋。让你看的明白,避不开。猜的透,躲不掉。


    而你,还得心甘情愿往里面跳。


    倏然,风吹过所有人的衣角发梢,也将他那黑色的轻纱掀开了半角。


    觑着这惊鸿一瞥,甘老五的眼神变了。立刻传音猡老三,情况有变。碧云没有说实话,咱们消息有误。


    猡老三侧身勾住剑身,另一只手金钩成拳,临到胸口变幻为掌,直切秦漠要害。


    一边拆招进招,一边问:怎会事?


    甘老五回到:来的不是「勇王」,是弦歌月。


    是他?


    猡老三一个失神,秦漠已然直逼咽喉。眼见避无可避,只能抬手一抓。


    而秦漠忽的催剑疾转,唰唰的削出一排火星子。长剑脱手,出掌如雷。滚滚掌风,呼啸擒杀。


    饶是猡老三应变再快,也架不住对方奇快无比。


    秦漠趁势再杀,招招夺命,式式逼人。但猡老三也不是吃素的,虽非如大荒楼般杀人为买卖,可作为菰晚风的刀干的也是杀人夺命的勾当。


    论狠辣,两人旗鼓相当。


    论修为,短时间难分伯仲。


    所以,秦漠想要取他的命还得花点功夫。同样,他想了杀了秦漠也不是片刻就能成。


    秦漠操着破锣嗓子,嘎嘎嘎笑了:「猡老三,再分神,老子可就要送你上路了。」


    猡老三踉跄退了几步,仰身避开杀机,忽的向后疾躺,掌心落地刹那,尘土尽为杀伐。


    粒粒尘埃,悉数化作铁星子。


    如狂风暴雨般,席卷秦漠。


    道:「要杀猡某,先看自己能活几时。」


    顷刻,无数惨叫响起。


    但秦漠以剑开道,聚剑成遁。


    如此一来,铁星子不能伤其分毫。


    他没事了,却苦了他身后的大臣与将士。


    一不小心,就成了替死鬼。


    于此同时,他掐诀念咒。


    「破。」


    霎时间,惊雷四响。


    剑像万化,剑气纵横。


    甘老五眼疾手快,瞧出端倪。


    一剑快过十五洲,将将挡下第一波杀机,旋即纵身如电掳走猡老三。


    等到万剑落下,可谓十方九地尽疮痍。


    大臣死了十之七八,将士也死了十之二三。一半是受疾疫苦痛而死,一半则是被他送走。


    他收了剑要走,周乙想劝其留下。


    然他沉默过后,突然笑出了声。


    回眸道:「我的命不长了,最后这点路我想自己走。」


    「秦漠


    ……」


    「别,大家都是男人。我不喜欢生离死别的时候娘们唧唧,你要有心来年清明替我上柱香。


    别的,就什么都别说了。


    我走了,你们保重。」


    说罢,拎着剑一步一步离开。


    周乙一边安排众将士回营,一边同「勇王」道:「没有别的办法吗?」


    难道要真的看着他如此?


    他是为了大伙儿,才落得如今的地步。


    「勇王」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这遍地的残肢头颅,目之所及,血流成河,抬脚便是血水滴里搭拉往下淌,垂眸瞬间,一紧再紧。


    一寸地,一寸血。


    一寸山河,万骨堆。


    这就是天下与兴亡,兴也苦,亡也苦。


    怎奈天下有人争,兴亡难自主。


    扭头道:「回营。」


    说罢,风萧萧雨寒寒的迈入夜色之中。


    起先猡老三等人点燃的火把此刻也从树上,木岔子上掉了下来,呼啦一下成片的烧开。


    也不见他回头,但随手抛出一物让大火瞬间冲天。


    让一切,尘归尘土归土。


    周乙静静的看着,任凭火光映入眼帘。


    又过了片刻,才匆匆追上其步伐。


    而待他们走后,密林中的人拍着手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


    咋舌道:「到底是四殿下的人,凶名和主子一样厉害。人家意思意思入个局,你这是做到底啊。」


    「不过就是不知道勇王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让弦歌月得以替他出面?如此既解决了外患,又防住了自己这个内忧?


    一手内外兼守,委实玩的漂亮。」


    说着在大火中找了具还没烧着尸体,东翻翻西找找,道:「就是你了。」


    须臾,喊了声。


    「找到了。」


    扒开尸体的衣服见他身上果然有疾疫留下的症状,顿时忍着恶心开始上下其手,一通乱摸。


    等自己差不多有点苗头了,这才替尸体穿好衣服,随即一脚送入火堆。


    低头整了整自己的衣衫,道:「得嘞,成不成就看你了。


    我的小命,可都交上了。」


    说着,撸起袖子又看了眼。确定没什么问题,这才变作一只雀子飞走。


    而她一走,「勇王」也和周乙回到了主帐,四目相对的刹那床上的人再支撑,噗的便是一口朱红喷出。


    「勇王」亦随之到底不起,没了生息。


    周乙一个箭步冲上前,真元不要钱似的度入其体内。过了好半晌,人才幽幽缓过来。


    示意周乙停手扶他下去坐坐,周乙见他坚持,遂从其意。


    待到椅子上坐下,方道:「都散了?」


    「是。


    您看,结界是否要在开启?」


    「不用。」


    「可如果没有结界,地气失衡之下众将士难以自保。


    届时,定然死伤无数。」


    且,一旦感染事态爆发会无法控制。


    勇王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看向地上人,道:「去把他扶回床上。」


    周乙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又给咽下。上前将人抱回床上放好,摘下帷帽的那一刻,赫然便是弦歌月的面容。


    「都看到了?」


    「是。」


    如果不出意外,答案应该不会变。


    说到这里,他心里放不下秦漠安危。道:「殿下,秦漠那边?」


    「随他去吧。」


    「不管管吗?」


    闻言,勇王好一阵沉默。


    许久,拂袖放出被他袖起来的人,仍旧与之并排躺着。


    端起未完的凉茶,凑到唇边和着血腥囫囵咽下。


    「如何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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