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不要了？」


    「怎会，毕竟是根，岂能断了。」


    殇国皇帝使劲摇头，然后便笑着说：


    「国事自有陶首辅及一干大臣，我这个皇帝如今也就是个形象，有与未有差别不大。」


    「过去也曾有彷惶，可想开了却发现这般更好。」


    「毕竟已经褪凡入仙，若按老话可就是地上仙国，也该放手了。」


    见大庭宣麟面容真诚，乃出自真心实意，柴天诺抿嘴想了想，掏出一打符纸递与他：


    「路上注意安全，这打符纸收好，拖家带口的莫去危险之地，可明白？」


    「明白！」


    大庭宣麟笑的灿烂，一行人行过礼大步走向远方，柴天诺也想明白了，这般一家人便外出也不分离，其实才是真的幸福。


    又过半年，书院倾巢出动相送，夫子将要远游，众人属实不舍，不过知晓事情大小，只能恭祝一帆风顺。


    这次出行牵扯颇多，太白金星再次前来，认真问：


    「夫子，这次出行，目的可已明确？」


    柴天诺笑着点头：


    「明确，不过是走走旧路寻寻旧人，问心而已。」


    他人似懂非懂，太白金星却是清楚无比，问心关注的不是白昼也非无界祖师，而是愿与不愿。


    叉手深躬，太白金星异常认真的说：


    「贫道只一言，夫子莫要太多顾忌，新生泯灭本就是最大的道理，若有不舍带着心眷之人走就行，属实不用付出那般大的代价！」


    柴天诺有些惊奇的望着太白金星，若是世人知晓他这话里的意思，怕是能咒骂死他。


    「为何这般想法？」


    柴天诺问，太白金星立场有驳，属实让他有些好奇。


    「千万年看顾，看得多了，心里也是明了。」


    太白金星轻抿嘴，徐徐说：


    「蛆虫与死去巨人体内滋生，养分耗尽若不能化蝇飞走，那便应该终了。」


    「活生生的巨人为之饲体，不值！」


    「毕竟，飞走的是乌蝇，而不是鸾鸟。」


    这话说的有些隐晦，柴天诺却是明了，禁不住笑着说：


    「便那般看不起大世诞出的生灵？」


    「贫道看不起的是仙人，包括自己。」


    太白金星深叹气，柴天诺轻声说：


    「总要看看的，说不定会有其他出路。」


    「能有吗？」


    太白金星沉声问，柴天诺咧嘴：


    「车到山前自有路，且行且看，保不齐那？」


    言罢，柴天诺坐上牛车，与他拱手，再与众人拱手，离去。


    行出三十里，有人群远处等待，柴天诺望着他们眼神有些闪烁。


    蹄声哒哒渐近，柴天诺从牛车下来，却是富克锦城里大都督府一行人，领头的正是当年古灵精怪的拓跋怡雅，只是英雄迟暮美人白头，如今已然是古稀老妇。


    「大都督于此等候，可是有事？」


    柴天诺拱手轻声问，仙途已开，原大都督拓跋烈与其二弟拓跋鹏双双褪凡入仙，怎料车师都督府有天人通道现。


    其时天下人对其并不了解，一番苦战双双毙命，若非书院诸子闻讯增援，怕是整个车师都会沦陷。


    那之后拓跋怡雅便以女儿身接过了车师大都督的位置，数十载一直到如今。


    望着儒雅温文不落当年的柴天诺，拓跋怡雅眼神有些恍惚，几十年前景象仿佛瞬间过，与自己来说，那是人生不可磨灭景象。


    「没有甚事，只是知晓夫子将要


    远行，便来相送，毕竟我已这般年岁，怕是等不得夫子归了。」


    未行女子福礼，拓跋怡雅如男子般拱手为礼，恍惚间，柴天诺仿佛见到那年初夏，一女子与竹居前为众人煮茶。


    「大都督已至炼气大圆满，为甚不跨过去？」


    柴天诺轻声问，拓跋怡雅轻摇头：


    「心有憾，不想那般长久，重入轮回抹去一切，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望着苍老面容上那仍旧清晰的眼眸，柴天诺久违波澜的心弦微颤，当年拓跋怡雅与自己的心思怎会不知？


    奈何心有所属，两人有缘无分。


    本以为如此长久的时间过去，应释然，却不料依然这般沉重。


    轻思量，柴天诺问：


    「怡雅，抹去与某因果可好？」


    见拓跋怡雅有些不明，柴天诺叹气：


    「遇到某，与你并非好事，耽误你一生，某有愧。」


    「夫子觉得可好？」


    有泪光在拓跋怡雅眼中盘旋，柴天诺再叹气：


    「都要重入轮回抹去一切了，把那因果消掉褪凡入仙岂不更好？」


    「大祸将至，有你这大都督在，车师人便有脊梁骨。」


    「……但凭夫子施为。」


    叉手行礼，泪水终究留下，柴天诺轻摇头不做耽搁，一把握住彼此间的因果线，略作犹豫，震的粉碎！


    「咔咔空~！」


    天空突有阴云密布，劫雷四处穿行。


    「滚！」


    心有郁气的柴天诺闷吼，便听嘭的一声，劫雷阴云瞬间被震碎消失，闷响传遍整个大世，便空中显化大道都布满裂痕！


    太皇黄曾天距离大世最近，被柴天诺一言震的云海翻滚界域壁垒显化，玉龙仙君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这柴天、夫子如今到底是何境界，怎的只是一言便撼动两界，却连半点能量波动未有？」


    河洛天尊趁机抹乱棋盘，意味难明的说：


    「本事惊人，不过，没有境界。」


    「天尊，没有境界是甚意思？」


    不理自家天尊的下作举动，玉龙仙君好奇的问。


    河洛天尊抿嘴说：


    「夫子走出大世从未有过的新路，不在框框里，又如何用框框里的境界来形容？」


    玉龙仙君若有所思，河洛天尊叹气仰望高空，喃喃自语的说：


    「祖师啊祖师，这可是你当年曾经预料？」


    天地间灵气急速聚拢，未多久拓跋怡雅正式步入仙途，原本苍老容颜瞬变，青丝柔顺明眸动人，正是二八最美艳时。


    「谢夫子成全！」


    拓跋怡雅叉手再行礼，眼中尽是坚定，柴天诺轻点头，踏上牛车行往远处。


    望着远去身影，明眸里再添泪，因果断因果生，红丝一线牵，起于莫名，只是瞬间。


    「怅世缘未了，匆匆又去，空凝伫，烟霄里。」


    柴天诺轻叹，因果将断又生，这女子便怎地非要把毕生浪费在自己身上！


    抬手本欲在碎因果，蓦然想起竹林下娇颜笑，一个想法涌上心头。


    拓跋怡雅挥手，与众侍卫上马准备回城，心头突有莫名，回首看，一身穿月白长衫读书郎缓步行来面带笑，虽脚踏黄土，却如莲花不惹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