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床上孩童脸色酡红、紧闭双眼的病中难耐模样，雷蛰本能微俯下身子探出手来，仍想像以前的时光一般去抚摸雷羽乌黑柔软的发丝，以作安慰。


    可就当手掌悬在半空的时候，却忽得对上了高烧迷蒙中积蓄泪光的淡紫色眼眸。


    “……皇兄”


    孩童望进他深紫色的眼睛，呼唤的声音沙哑难听，犹如一只飒飒作响的破风箱。


    雷蛰神色一怔，修长的手指停在空中有些僵硬得曲了曲，在雷羽的注视下，又不太自然得一点一点落回了身侧。


    似是迷糊中的意识也回归了一些，目睹了站在床边的少年些许无措的动作，雷羽抿起干涩翘皮的唇瓣，嘴角慢慢扬起一抹苍白的笑容。


    “小羽好羡慕皇兄……”


    眸子里闪烁着微弱光芒，他喃喃得说着。


    羡慕吗……


    雷蛰当然知道雷羽指的是什么，可等到自己回答的时候除了逃避的话语，却什么都想不出来了。


    “你应该休息了，雷羽。”


    避开了与孩童对视的目光，雷蛰眉头一皱，他话语里含有多数不耐和一些不易察觉的慌乱。


    雷蛰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雷羽羡慕，父亲常年忙于政务几乎不曾关注身边的家人，而为了让他稳坐太子的位置，这些年来，母亲施予的压力也早已大于了对他的爱。


    因果循环，在没有任何人情味和爱的辉煌家族里，渐渐的，大家似乎都有些不正常了。


    唯有雷羽，一直都是一个格格不入的异类。


    在未到觉醒元力的年纪之前，雷羽常会骗过侍卫、然后一个人偷偷溜达到他的宫殿里面，他轻车熟路摸到大皇子的书房，安静得陪在总是埋头书海的皇兄身边，总是一坐就是一整天。


    好不容易见皇兄放下书本有了闲暇时间，知道雷蛰素来不爱和自己说话，雷羽倒也不觉得热脸贴了冷屁股。


    坐在板凳上活泼得翘起两条小短腿晃啊晃，他不觉疲倦得自顾自得讲着话，肚子不合时宜得“咕咕”叫了起来，征得皇兄允许后，雷羽踮起脚尖捻起桌上摆放的糕点，小口小口得抿吃着雷蛰所喜欢的桂花糕，当甜滋滋的味道入了口，孩童笑得眼睛都快眯得瞧不见。


    偶尔察觉到雷蛰心情比较好的时候，雷羽会大着胆子倚靠在皇兄的胳膊一旁，他抬头望着雷蛰，浅色眼眸清澈得似一汪溪水，无忧无虑得向皇兄讲述着自己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在被规则束缚的生活里，怀揣着最天真美好的梦，妄图找到被爱和被期待的证明。


    雷蛰曾相处过这么傻的一个人。


    他很温暖，像是一个小太阳。23sk.


    他原本该是夜空里一颗最亮眼的星儿，经过了这一系列的事情后，被残酷的现实击打得黯然失色，坠落下来后碎了一地。


    那颗星儿消失了，而雷蛰的身边，也许会又多了一个对一切麻木的人。


    因为天赋极差而被众人遗忘甚至母后唾弃的雷羽，他将来被命运安排好了要走的一生，无疑是可怜可悲的。


    而对于利益至上的母后来说，为了达到自己的野心与地位，只不过是抛弃了一个天赋不好的孩子而已，这种事情在皇室这个从不清白的大染缸里，又显得那么的理所当然、不值一提。


    “抱歉……皇兄。”


    在听到雷蛰的话语后，雷羽微微愣了一下，他小心翼翼瞧着雷蛰突然变化的脸色，哑着嗓子磕磕绊绊道了歉后，便乖顺得拉起被子蒙住了脑袋，不去看雷蛰似很是嫌恶的表情，也不再说话了。


    眼看着这一切，雷蛰只觉得喉咙发紧。


    心脏上似是被一根弯刺扎了进去，只轻微一动，便会带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他们终究是要渐行渐远了的。


    可自己始终放不下手，无法去亲眼看着雷羽离开他的背影。


    “你没什么好道歉的。”


    稳下来情绪，雷蛰开口的声音微沉。


    雷蛰不知该如何解释与母后那一边的事情，饶是他的心理活动多么丰富，到了嘴边却成了这样干巴巴的一句。


    久未得来雷羽的回应，雷蛰转过身，缓步便想离开这座空荡冷清的宫殿。


    现在雷羽的情况很不好，他要快些找来能治好他病症的医生。


    “我只是……不想再让皇兄讨厌我了……”


    直到手掌摸到了门面，将要推开之时，床边才传来了一些微弱的声音。


    “再乖一些……母亲会愿意来看一看我吗？”


    “如果没有那么笨，父亲是不是就能从皇兄旁边注意到我了呢…母亲也不会生气……不要小羽了……”


    雷羽揪紧了手中被子的一角，泪水自脸颊滑落下来，慢慢濡湿了一小片的床单。


    “咔哒。”


    清脆的关门声响起，那是雷蛰离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