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挽宁不记得自己在地板上躺了多久，直到感觉整个后背都拔凉拔凉的，他才终于从地上坐了起来。


    看着躺在一旁一动不动的身影，他这才注意到阿婆伤在腹部。


    那里挨了一刀，所有的血都是从那里流出来的。


    南挽宁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就伤到了一处啊，止住血不就好了吗？怎么连止血都不会呢？乡下人就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就算了，连给自己止血都不会，死了也是一了百了。」


    说是这么说着，可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滚落。


    他伸手擦了一把眼泪，「奇怪，不想哭的。」


    这眼泪怎么就止不住呢？


    是呢。


    一个乡下阿婆，平日里连小打小闹都没曾见过，却挨了这么深一刀。


    她当时是一个人在这里吧？


    来寻仇的人，肯定也逼问她了吧？


    阿婆是不是也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呢？


    可是那些人还是找到了他们，阿婆的努力完全白费了呀。


    就算她没说，结果还是一样的呀……


    「所以说你傻，你告诉他们不就好了？告诉他们我们去了流芳阁，告诉他们去哪里能堵到我们，告诉他们你什么也不知道，你别坚持你那可笑的善良，不就不会挨刀子了吗？」


    真是傻。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傻到这种地步？


    不会喊吗？


    不会跑吗？


    挨了一刀，不会给自己止血吗？


    活生生的失血过多而亡，这得多痛苦啊……


    整个过程该有多绝望啊！


    南挽宁越发觉得心如刀绞，可渐渐的，他的眼泪却流不出来了。


    他缓慢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进了灶房。


    好饿。


    哭了太久，肚子好饿好饿。


    看着桌上剩下的饺子，南挽宁直接用手拿起一个塞到了嘴巴里。


    吃着吃着，他皱起了眉头，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怎么会是酸菜？」


    怎么会是酸菜……


    难道阿婆吃的，跟他们吃的不是同一种吗？


    他怒火中烧，突然就将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掀翻在地，靠着桌子无助的坐到了地上。


    「这么难吃的东西，我怎么会，吃的那么香？」


    这么难吃的东西。


    以后，再也吃不到了。


    「……」


    「阿婆！阿婆……」


    「救命啊！来人啊！」


    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


    原来是小清回到了院中。


    她就如刚才的南挽宁一样，哭的歇斯底里，声音响彻天际。


    南挽宁痛苦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别吵了……」


    哭声还在继续。


    小清似乎还喊起了他的名字。


    接着，她还想冲出去找人。


    南挽宁愤怒的大喊，「别吵了！！」


    外面的哭声戛然而止。


    小清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外，她摇摇晃晃的冲了进来，一把就抱住了南挽宁。


    「呜呜呜，阿宁，你怎么在这？阿婆她出事了，肯定是刚刚来抓我们的那些人干的，他们在找到我们之前，肯定先找到了阿婆，我们回来迟了，我们……」


    剩下的话，小清没有说下去，她紧紧的抱着南挽宁，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没关系的阿宁！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


    ……」


    南挽宁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地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紧紧抱着自己的女人。


    他上下打量了小清一眼，最终伸手推开了她。


    小清一惊，「阿宁，你怎么了？」


    南挽宁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我得回家了。」


    说完他就失魂落魄的往外面走。


    小清连忙爬起，从后面抱住了他。


    「这里就是你的家呀，你要去哪里？我们现在应该去报官，我们要找到杀害阿婆的人，要将他们绳之以法……」


    「报官？」


    南挽宁冷笑了一声，「不需要，我自己就能将他们绳之以法。」


    说完，他用力的拿开了小清的手。


    察觉到他的不对劲，小清有些害怕的说：「阿宁，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南挽宁的脚步顿了顿。


    「恩。」


    「那，你要回你原来的家了吗？」


    「恩。」


    小清逐渐泪流满面，「那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一般不会。」


    小清忍不住抱住了他。


    「不要走好不好？阿婆已经不在了，如果你也走了，我就又变回一个人了，我很害怕，我不想一个人……」


    南挽宁轻轻拉开她的手，终于回头看向她。


    「小清姐，我母亲在等我。」


    小清一怔。


    是呢，他想起了一切，他是有家人的……


    从始至终孤家寡人的只有她自己。


    小清低下了头，哭的整个肩膀都在颤抖。


    一天时间，她失去的太多太多了。


    南挽宁却突然摸了摸她的脑袋，温柔的说道：「这段时间，我很开心，但是我真的要回去了，我还有许多许多的事情要做……」


    「你是要跟柳姑娘为敌吗？」


    南挽宁没有说话。


    小清泪眼婆娑的说：「可是她是好人，她还帮助了我们许多许多，这一次她也没有弃我们于不顾，她离开的时候还叮嘱了城主大人，这会城主大人派了一大堆人在街上抓坏人呢，那些人的同伙肯定再也不敢欺负我们了，我们已经安全了，所以无论如何你都不能与她为敌知道吗？」


    「我要回去了。」


    南挽宁只说了这么一句。


    小清却紧紧拉住了他的手，「我并不是在帮他们说话，我更担心的还是你呀！一方面他们是好人，一方面你就算真的要跟他们为敌，你也斗不过他们的！」


    「你不懂。」


    南挽宁拍了拍她的手背，道：「照顾好自己。」


    「那我跟你走好不好？不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好不好？无论你去哪，带上我好不好……」


    南挽宁再次沉默。


    小清早已泪流满面，「阿宁，我知道你现在已经不是我认识的你，可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你在我的心里永远都是一样的……」


    顿了顿，她又说：「你之前说过的话，还作数吗？」


    「若我活着回来。」


    南挽宁说了这么一句。


    说完就走了出去。


    他一脸冷漠的抱起了阿婆，一个轻功就消失在了院子里。


    一瞬间，诺大的院子就只剩下小清一人。


    她无力的坐到了地上，再也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起来。


    「……」


    南挽宁回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他将阿婆葬回了老家。


    来回都是用轻功，回到那个


    小院时，他的衣裳跟头发已经乱的一塌糊涂。


    而小清也已经坐在灶房门口睡了过去。


    他将小清抱回了房间里，为她轻轻盖好被子。


    「阿宁，别走……」


    像是在说梦话。


    南挽宁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就转身走了出去。


    门被关上，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嘲讽的声音。


    「这是在院子里杀鸡了吗？这么多血也不知道收拾一下，你们真把这里当自己家了是吗？」


    是阿和。


    他们已经收工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