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是一个小乞丐。


    认识的人都这么说，说她每天脏兮兮的，说她只会去捡别人不要的菜叶子，别人扔掉的烂苹果。


    还有人说，小蝶这辈子，只能做一个乞丐。


    小时候是小乞丐，长大后是大乞丐，老了后就是老乞丐。


    以后不可能有孩子，永远也不配吃那些香喷喷的食物。


    有人说小蝶是灾星，当小乞丐也会克乞丐。


    可能连做个乞丐都不配。


    小蝶不是一个小乞丐。


    小蝶自己一直这样想，也在努力这样做，更一直在坚定的告诉自己。


    小蝶不是一个小乞丐，长大后不会变成大乞丐，老了也不会变成老乞丐。m.23sk.


    她有家，乞丐没有家，所以小蝶这辈子都不是乞丐。


    一个小乞丐，为什么会有一个家？一个四五岁大的孩子，守不住平凡的生活，如何能够在寸金寸土的上京城里守住一个家？


    许念之之前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他认为小蝶的家是一个破庙，或者是一个桥洞之类的。


    他愿意跟小蝶去住进她家，也只是想了解一下这个孩子的生活。


    一个许家军遗子的生活。


    他很好奇，小蝶这么些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可当小蝶把许念之领到她家的时候，许念之突然发现，他好像弄错了什么。


    小蝶有家。


    一个有家的五岁小女孩。


    她的家，在荣盛街。


    在上京城里，这是一条功勋街，因为只有功勋卓越的武将，才有资格住进荣盛街。


    荣盛街的荣盛二字，正是取荣盛归来之意。


    名字很好听，也很有兆头。


    可在这条街里住着的，十家有八家是寡妇，其中一家的家主，身上会缺点什么，不是缺手，就是缺脚，好一点的就是缺一只眼睛。


    剩下的那一家武将，远在战场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传来死讯，还是什么时候缺胳膊少腿的送回来。


    能够荣盛归来，完好无缺且活到最后的，不是没有，但在这条荣盛街里，很少很少，大概一百户出一个的样子，已经算是奇迹了。


    有人说，荣盛街的名字，迟早要叫着叫着成为寡妇街。


    可是荣盛街里的人，从来不在意这个调侃，只会用自己的拳头，告诉别人，这是荣盛街。


    荣盛归来，名誉从街头排到街尾的一条街。


    小蝶是许家军的后辈，按照王朝的说法，许家军是叛军，所以小蝶那位当将军的父亲应该也算是叛军。


    无论如何也不应该继续住在这里的，可那位王朝的王上，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并没有把小蝶的家收回去。


    也只是死了那三十万许家军，他们剩下的家人，却是一个都没有动的，更没有收回他们的家产。


    唯一区别大概是，没有抚恤金，也没有一个好名声，到死都是叛军。


    直到最近几年，那位王上身体不太行，基本上不问世事后。几位想要上位的王子，为了那个王位，想要讨好学宫掌教得到白凤的支持，才会规定，不允许任何人祭拜许家军。


    有人说，那位王上是软弱无能，又怕学宫又怕道家，所以才会表面一套背里一套。


    还有人说，那位王上是怕道家的谶语，毕竟道家为了谶语而放弃了千年底蕴。


    所以小蝶才免遭一难，勉强活了下来。


    这种王朝弃子，就算王朝不拿他们怎么样，总会有人想要借着讨好学宫的名义，侵占小蝶的财产。


    也不知道是吃了多少苦，小蝶才保护住了这座蔡府。


    许家军先锋将军蔡伦的蔡府。


    在荣盛街里，蔡府不算多大，但却也有两百来个平方，而且荣盛街，距离上京最热闹的地方也不算多远，距离上京的王宫也不太远，可以说在上京算是中上等的地段。


    小蝶推开了蔡府的门，里面摆满了灵牌。


    跨过大门，就是一排排的灵牌，一排排的名字。


    许家军左三营李结，左三营赵雷……


    从门口到大厅这段路开始，就是灵牌。


    一排接一排。


    长廊，大堂，能够摆东西的地方，全部摆满了灵牌。


    每一个都是许家军战死的将士。


    大堂里，摆着一个棺材。


    上面写着，娘亲蔡氏李小娘。


    这是蔡小蝶的娘亲，她的灵牌和棺材。


    “恩人……”


    “您还是去其他地方吧……”


    小蝶的声音很小，像是在照顾着许念之的情绪。


    “这是你娘亲？”


    许念之指着棺材。


    “嗯……”


    “娘亲说，她会保护我的，所以小蝶从来不怕。”


    小蝶点点头，然后趴到棺材边。


    “娘亲，我带恩人回来住一段时间，恩人很好的，他刚刚帮了小蝶……”


    小蝶没有说自己被打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