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凡是以文御武或者是重文轻武的朝代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军权特别的分散。


    历史上的北宋光是管兵事的衙门就有兵部、三衙五府和枢密院三个。


    大梁这边的情况和北宋类似，军权分散加上武将地位不高，最容易导致的结果就是随便什么人上来都能领兵。


    只要路旭能在乡兵之中树立威望，让他代为指挥乡兵作战也不是不可能。可问题就在于，从路旭在那间厢房之中的经历，以及在这间会议室之中的经历都能说明，有人不想打！


    其实当路旭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对真正不想打仗的那个人是谁？他已经有数了！至少，他能猜到那个人是出自文官？还是武将？


    显然，那个人只能出自文官。


    因为按照朝廷的旨意，除了路旭他们这些乡兵之外所有的军队都要拉到秦凤路之外去。


    照理来说，如果是武将惜命不敢战，从而在军中做了手脚。那闻元忠完全不必将这件事儿告诉路旭，至少闻元忠不会指望路旭帮他解决问题，因为路旭根本没有这个机会！


    闻元忠指望路旭帮他解决这个内鬼，那就只能说明在大梁的军队撤走之后，那个内鬼是要留下来的。


    那么在场众人之中，谁最有可能留下来呢？那自然就是丁年了！


    按照大梁的规矩，除非有朝廷的命令。否则在遇到外敌入侵的时候，地方官员是不能擅离职守的。


    也就是说，哪怕是城破，除非朝廷下令撤退。否则城里的官员就只能跟城池一起毁于敌军之手。


    现在朝廷虽然放弃了在秦凤路和北庭人决战，但是却没有完全放弃抵抗。


    据路旭所知，朝廷定下来的国策就是让正规军撤走，然后让乡兵留下来拖住北庭人。那么领导乡兵的人是谁呢？那肯定就得是文官了！


    且不说大梁的国策就是以文御武，就算是从纯军事角度考虑。至关重要的武将们自然要留在正面战场上为决战做准备了。


    留下来领导乡兵本就是九死一生的工作，且没有多大战略意义的工作，为了这样的工作牺牲宝贵的军官？这笔账怎么都不划算！


    结合丁年在自己出现之后，主动和自己示好的行为，路旭觉得真正当了内鬼的人是丁年。


    而且段承望的话其实也给了路旭提醒，段承望在明知朝廷已经决心放弃在秦凤路和北庭人决战的情况下，依然说路旭和秦勇严在未来要并肩作战，这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果然！


    闻元忠一开口就证实了路旭的猜想，只听他说道：“丁大人，这一次可是苦了你了啊！”


    丁年连忙起身做诚惶诚恐样：“为国分忧而已，实在担不起辛苦二字。”


    闻元忠也有些“动情”，只见他面露羞愧地说道：“本来保家卫国应该是我这个经略使和他们这些不成器的武将的责任。现在却要你一介文人带领乡兵留守秦凤路，这实在是让本官有些汗颜啊。”


    丁年“大义凛然”地说道：“经略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下官是文官，大人又何尝不是文官呢？大人为了国事不惜以身犯险，大人又怎知下官没有这个胆量呢？”


    之后两人的对话就是典型的一通虚情假意的场面话了。秦勇严对这番对话也是嗤之以鼻。


    路旭也没有听下去的意思了，他这下确定了丁年为什么要对自己示好？因为丁年很清楚，他想在乡兵之中确立自己的权威就必须收服路旭，否则有路旭在丁年就只能在山窝窝里打转。


    只不过对于秦勇严当时为什么出言讽刺丁年？路旭还没有彻底搞懂。


    他不知道秦勇严是出于政敌的本能？还是秦勇严也看出了现在留守秦凤路几乎就是白捡功劳，而他又不想把功劳送给丁年，所以才事先亮出立场？


    如果是第二种，那么秦勇严现在基本上算是成功的。至少路旭知道了，他秦勇严暂时不是敌人。


    这么想着，路旭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了秦勇严。他发现秦勇严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似乎对会议室之中发生的一切都毫无兴趣。


    直到这时路旭才意识到，秦勇严似乎是只在会议开始的时候开口问了两个问题，然后便一直是这样。


    “这么看来......”路旭暗中想到：“他或许真的看穿了现在的形势？”


    可惜，路旭手中的信息实在是太少了。


    突然！


    路旭觉得眼前的这一幕颇为熟悉。


    他仔细想了想，似乎上一次自己来秦州府的时候也是这样两眼一抹黑，他来之后闻元忠也是给他准备了一个毒瘤让他收拾，现在又是这样。


    路旭不由得哑然失笑，也不知道该说人生真的是一个圈？还是说闻元忠这个经略当的是真憋屈，自己都把沈斌鸿那么个大麻烦给他解决了，可他还是被人拿捏住了。


    路旭本以为都这个时候了，应该没有人会关注自己。


    却不想，看似一直眼观鼻、鼻观心的秦勇严实则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见路旭笑了，秦勇严也笑了，只听他开口问道：“路大人，不知为何如此开心？让大人在此时发笑，可否说来给本将军听听，也让本将军开心开心？”


    秦勇严话音刚落，就有一堆不善的目光落到了路旭的身上。


    路旭不慌不忙的看了秦勇严一眼。


    他不知道秦勇严为什么在这个时候点破自己的行为？但是路旭知道，他现在正好想要开口说话了。


    这间会议室之中的气氛和这里面众人的思想让路旭非常的不舒服。


    于是，他便笑着说道：“我好歹也算是个武将。武将还能为什么事儿开心？那当然是杀敌立功啊！”


    “刚刚听经略大人说，这一次北庭人没带多少步兵部队来？那下官的新安寨正好够他们喝一壶的了！”


    “这么一想，下官我岂不是会平白捡一个天大的功劳？你说，兄弟我是不是应该开心开心？”


    秦勇严哈哈大笑：“确实！这倒当真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情。”


    丁年也笑着说道：“路大人果然是年轻气盛啊！如此气魄实在是朝廷之幸，只是，军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还是老成持重一些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