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书正色道：“有些紧要的事儿，我要和你私下谈谈。”


    路旭连忙伸出手：“兄长这边请！”


    路旭将柳湘书引到了正厅之中屏退左右，只留下了两个人在，路旭伸手说道：“兄长，不知你有何事相告？”


    柳湘书掏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递给路旭，路旭眼神一凝，他知道在大梁敢用这种颜色的只有皇家，而且这东西一看就是圣旨。


    虽然他心中不屑，但还是装作一副恭敬的样子站起身来对圣旨拜了一拜。


    “兄长，这是何意？”


    柳湘书说道：“这是皇上给我的旨意，你且看一看吧？”


    路旭重新坐下拿起圣旨一看，只见这份圣旨是一份授官的圣旨，大体意思就是授予了柳湘书一份闲散的职事官的官位。


    虽然是一个闲散的官位，但是毕竟是职事官不是路旭这种散官，那是正儿八经的正式官员。


    路旭有些不明就里，在他的印象中，柳湘书因为不满父亲的所作所为而暂时放弃了在官场上拼杀回家务农了，现在怎么又当上官了？


    见路旭这副样子，柳湘书便淡淡地说道：“我已经不是柳信厚的儿子了，不久前的祖母恩典，我被过继到了二房的名下。”


    路旭一惊，既然柳湘书和柳信厚从父子变成了同族，那在柳信厚还在职的情况下，柳湘书明明是不能为官的啊！


    路旭试探着问道：“难道说......”


    柳湘书伸手制止了路旭的试探：“不要多想，胜负尚未可知。”


    “圣上这么做也不过就是为了试探一下各方的态度而已，我这个官虽然名为职事官，但是因为朝廷冗员众多，我这个官位早就成了实质上的散官。”


    “圣上授予我这个位置，虽说不太合礼法，但终究没有彻底违背祖宗的制度。而且这样的官位，他就算想要撤掉我也是随时都可以的，可只要我在这里，那位柳大人就会如芒在背，他再想不表态也是不可能了。”


    “这一点不合礼法的地方，皇上能担得起，柳家也勉强担得起，他柳大人可担不起！面对朝臣的群起而攻之，他必须得拿出一个能让人满意的答复了。”


    路旭点点头，经过了柳湘书的指点，他大概明白了这份圣旨的深意。


    大梁以仁孝治天下，柳信厚老母和儿子都站出来反对他，仁孝二字很明显跟他没什么关系了。就算是皇上也不想为这么一个名声尽毁的人和清流们对着干。


    所以他便弄了这么一份圣旨暗示柳信厚主动请辞。同时在这份圣旨之中，皇上明显是给了柳湘书一个冷板凳坐，这也算是皇上的一个表态，他没有完全堵死柳信厚回归的路。


    然而，柳湘书对这个结果自然是非常不满意的。柳家对这个结果也必然不会满意。


    柳家三代忠良，用门生故吏遍天下来形容他们绝对是小瞧了他们。这话用来形容柳信厚本人还行，用来形容柳家三代的积累着实有些过于轻描淡写了。


    如果不是因为皇家现在要利用吴家打压清流，导致柳家的政治资源也处在被打击的范围内，柳湘书现在恐怕已经大有作为了。


    在这种形势下，再结合柳家正在事实上渐渐地没落，若柳家没有合适的后继之人，让他们坐冷板凳他们估计也就座了。可柳湘书才华横溢，想当初也是一个不比原主差的少年天才。


    再加上他在士林之中交友甚广，他是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坐冷板凳的！


    可是皇家显然还需要吴家来制衡清流，所以他还是希望身为吴家大将的柳信厚能继承柳家的政治资源。所以他并不想完全放弃柳信厚。相对的，若柳家想扶植柳湘书上位，那就必须得把柳信厚扳倒。


    简单来说，现在这局棋的核心战场是闻元忠和沈斌鸿之战。


    而在核心战场稍外围的地方，就是皇家和柳家之间关于柳家的政治资源的分配战。


    皇家想要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稳住柳信厚的位置，而柳家则打死不想脱离清流群体，因为这个群体是他们的根，也是他们影响力的来源，所以他们现在玩儿了命的想要把柳信厚拉下来。


    见路旭重新将目光聚焦在了自己的身上，柳湘书知道路旭算是将所有的关窍都想明白了。他便点点头说道：“想必你已经看出来了，那位柳大人距离彻底完蛋只有一步之遥。”


    “对不明就里的人来说，他们必然会认为，曾经身为他的得意门生，同时也曾被他亲手送入大狱的你必然知道柳信厚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我想，要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找你跟他们合作了。”


    路旭拱手问道：“还请兄长教我，小弟要如何做才好？”


    柳湘书苦笑：“我本以为你会问我需要你帮我做什么呢。看来是我小瞧了你啊！”


    路旭说道：“是兄长小瞧了自己，在小弟的心中，你从来就是一个公正的人。就算你和柳大人已经决裂，他也毕竟是你的生身父亲，你永远都不会把他彻底踩入尘埃之中，你会给他一个体面的退场。”


    柳湘书感慨地说道：“贤弟果然懂我！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有话直说了。现在我也是身在局中，前路如何我也看得不是很清楚。”


    “我此来只是因为我猜测我入仕这件事你还不清楚，身边恐怕也没人会给你消息。所以我来提醒你一下，同时，也算是代表我柳家做一个表态吧。”


    路旭心中一动，他再次起身恭恭敬敬的对柳湘书说道：“兄长如此待我，真让小弟我......”


    柳湘书又一次拦住了路旭的话头，他站起身来扶住路旭的胳膊说道：“贤弟，柳大人虽然对你有恩，但你对我柳家同样有恩，我柳家自然不能对不起你！”


    说到这里，柳湘书拍了拍路旭的手说：“相信你心里也有数了，那愚兄就告辞了。”


    路旭确实心中有数了。


    现在的局势是，在士林之中树大根深的柳家已经一分为二，柳湘书他们这一支继续深耕于士林之中。


    柳湘书这次来拜访路旭，一方面是把路旭和柳信厚的恩怨与柳家切割开来。另一方面也是重新续上了柳家和路旭的香火情，让路旭也和清流一派重新有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