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乌云遮月，天空中稀稀朗朗的挂着几颗光芒黯淡的星辰。


    深山的一片荒林之中，来了一行身着灰色劲装，腰佩长刀的武者，他们将一辆黑色马车护在中间，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看起来不是护卫，便是镖师。


    眼看星光黯淡，赶了一天的路，人困马乏，为首的一名虬髯老者便示意队伍停下，原地休息。


    “张三，李成，你们两个去拾点干草柴火来，给三位贵人取暖。”


    “是！”


    虬髯老者叫来两名青年，两人结伴离开。


    “关凌，你跟马汉、赵冲他们几个去附近看看，如果有野兽的话，就地打杀，不要惊扰到贵人。”


    “是！”


    “王老，怎么停了？”不一会儿，马车中响起一个温和的女声。


    虬髯老者闻言，走到了马车近前处，躬身道：“大少奶奶，走了一天了，人走得动，但是马得歇口气，吃些草料休息，否则明天怕是赶不了多少路。”


    “是我考虑不周了。”此时，马车的帘子被掀开，一个贵妇探出半身，脸上露出了歉意的笑容，她的妆容精致，年不过三十，身着淡蓝色的褥衫，外披白色的狐裘。


    马车的帘子一掀开，里面便有一股热气散出，与马车外的冷气一接触，便凝结成水汽。


    此时，少妇身侧探出两个小脑袋，都是十一二岁的小女孩，生得粉雕玉琢。两人的衣服一紫一青，外面同样裹着白色的狐裘，呼吸间，热气喷出，小脸蛋冻得红彤彤的，看起来十分可爱。


    “大少奶奶言重了。”虬髯老者连忙躬身行礼。


    “今天就在此地暂歇吧，正好手炉里的炭也不热了。”少妇走下了马车，从怀中取出雕刻着喜鹊绕梅图案的紫铜八角手炉。


    虽然是在野外，但在队伍里似乎准备充足，不一会儿便生起了火，架起了锅炉，煮上了肉汤。


    由一个膀大腰圆，看起来像是厨子的仆从上前放上调料，然后将干硬的肉干和面饼用剪子剪成小块丢进汤中。


    做好饭之后，由少妇和两个小女孩先吃，其他人虽然食指大动，但也是等到了三人吃完后，才开始动手。


    等到吃饱之后，少妇接过了仆从烧好的手炉，带着两个小女孩回到了马车上。


    至于其余人，只能裹着从后面马车中取出的被单，在寒风中喝着肉汤御寒。


    “这鬼天气，说变就变，还真冷啊！”


    “就是，真是冻死人了！”


    有几名武者小声抱怨着。


    “对了，我刚才拾柴火的时候，在那边看到了一座荒废的天尊庙，我们可以去那里过夜，起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此时，李成忽然开口道。


    “你怎么不早说！”抱怨天气太冷的几人当即嚷道，之后更是有人大着胆子去找了主事的虬髯老者王老，此时除了王老这位武师同意，他们做不了主。


    几人找上王老之后，王老去向大少奶奶征求意见，得到同意之后，他们便朝着破庙赶去。


    少妇带着两个孩子，在一众武者的护卫下进入了庙中。


    只见大殿中间立着一座宝相庄严的青年男子的神像，不过似乎是因为荒废太久，神像表面刷的金漆都有些掉色了。


    “慢！”在见到神像的瞬间，少妇忽然开口，阻止了众人踏进庙中。


    “大少奶奶？！”王老没发现有问题，但还是一手握刀，神情戒备的望向四周。


    此时，少妇神情无比虔诚的跪倒在地，口中念叨着：“信女何氏，参见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


    “娘！你干什么？地上好脏的！”此时，何氏左边的身着紫衣的小女孩上前，便要去扶她。


    然而，她却没有扶得动。


    与此同时，身着青衣的小女孩也跪了下来，与何氏一同对着神像行大礼参拜。


    “青柠，你又干什么？”紫衣小女孩一愣。


    “紫凝，快跪下参拜天尊！”何氏神情肃然，声音严厉。


    何紫凝很少见母亲这副神情，但知道一旦母亲露出这种表情，那就绝对不容置疑。


    所以她只能皱着眉头，强忍着脏兮兮的地面，一同跪了下来，只不过参拜的时候，完全是走形式，嘴里还在碎碎念叨着，这个世界根本没有神明。


    王老等护卫见主母都跪倒了，他们也一同跟随着跪拜行礼。


    此时，低着头的众人都没有注意到，随着何氏与何青柠的跪拜，那原本金漆掉落的神像忽然绽放出微不可查的紫光，而何氏与何青柠的头顶，则是冒出一丝淡金色的丝线，最后漂浮而起，没入了神像的双眼之中。


    等到众人参拜完毕，何氏与何青柠才缓缓起身，此时，何紫凝看着已经惨兮兮的裙子和狐裘，忍不住小声嘟囔了起来，只不过在何氏严厉的目光下，一缩小脑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一众武者将大殿打扫干净后，由仆人铺好床垫，请何氏将歇，然而，何氏看着染尘的神像，却是拿起布巾，将石台和神像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双白净的玉手冻得通红。


    忙完了这一切之后，众人才终于能够休息了。


    武者们围在大殿的四方，和衣而睡，而何氏和两个女儿则是睡在大殿中间的篝火旁。


    由于白天很累，所以除了需要值夜的武者还清醒以外，其他武者们睡得很沉，不一会儿，殿中便响起了鼾声。


    很快便到了子时三刻。


    “烦死了！”何紫凝被鼾声吵得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最后平躺着睁开了眼睛，重重地捶打了一下床铺。


    此时，她顺着篝火昏黄的火光，看到房顶上竟然趴着一个面目狰狞，四肢扭曲的人形生物。


    忽然，对方如同蜘蛛一般，吊着一根丝线，顺着房顶往下。


    “啊嗬.嗬.”何紫凝被吓得失声大叫，却发现脖颈像是被一只大手死死地掐住了一般，根本无法发声，强烈的窒息感使得她痛苦万分，拼命挣扎了起来。


    很快，她挣扎的动静引起了值夜武者的注意。


    “二小姐，你怎么了？！”武者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何紫凝自己掐着自己的脖颈，面色青紫，双眼暴突，一副惊骇欲绝的神情。


    “啊！紫凝！”何氏被惊醒，顿时尖叫了起来，武者们全都被惊醒。


    何氏用力的拽着何紫凝的手，却发现女儿的一双小手力量奇大，她跟几个武者一起拉都拉不开。


    “啊！什么东西？！”


    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殿中的篝火瞬间熄灭，黑暗中传来一名武者凄厉惊恐的叫声。


    与此同时，殿中不断传来挣扎和叫喊之声。


    “嗬嗬.”


    眼见二女儿即将把自己掐死，何氏连忙冲着神像的位置跪倒，口中默念道：“信女何氏求天尊显灵，救救我的女儿，信女日后定将日日夜夜，时时供奉香火，为天尊重修金身。”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上出现了一缕比之前更粗的金色丝线，随着丝线离体，何氏忽然如同虚脱了一般，瘫倒在地。


    嗡！


    金色丝线进入神像里的瞬间，神像原本微闭的双眼猛地睁开，周身紫光大作，一个俊逸无双的青年虚影在殿中显现。


    随着紫光的照耀，众人发现殿中出现了许多浑身漆黑的人形怪物，何紫凝哪里是自己掐自己，分明是被一个四肢扭曲的狰狞怪物给握住了双手，死死的捏着脖子。


    “孽畜！竟敢在本座面前放肆！”


    青年虚影忽然怒喝一声，如同平地一声惊雷，在场的怪物保持着原来的动作，瞬间化为齑粉，消散于无形之中。


    突然，众人惊恐的发现，庙宇外面已经被数不清的人形怪物给包围了，这些怪物趴在窗户上面，奋力的往殿中挤，只不过被紫光一照，纷纷像是被烈火灼烧一般，发出凄厉的惨叫，最后化作齑粉消散。


    “天尊显灵啦！”


    “拜见荡魔天尊！”


    武者们也纷纷跪拜，此刻的神情虔诚无比，尤其是之前被怪物袭击的武者，被紫光一照，顿时感觉痛苦消散于无形，伤势也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紫凝，还不快来拜谢天尊！”此时，何氏扶起只剩半条命的二女儿，与大女儿一同搀扶着她参拜。


    “信女多谢天尊救命之恩！”何紫凝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重重磕头。


    “天魔乱世，此地妖魔已被本座镇压，但小鬼频生，你等速速离去！”青年虚影沉声道，旋即回到了神像之中。


    “多谢天尊！多谢天尊！”


    众人连忙离开大殿，看着殿外堆积的黑色粉末，不禁心底一寒。


    不过，再望向那还在散发着紫光的神像，心中顿时多了几分底气。


    “荡魔天尊，救苦救难，果然名不虚传！”一众武者心生信仰。


    天州，咸阳城以北，溟沧山灵脉。


    真武宗成立之后，溟沧山在短短几十年里，便成为了东胜洲的顶尖势力之一。


    尤其是真武宗的大部分传承，完全对外面的武者开放，彻底摒弃了门户之见。


    所以拥有真武宗传承的武者，可谓是遍及东胜洲，并且规模在整个源界范围内日益壮大。


    供奉‘十绝真君’韩照的武者也不仅限于真武宗的弟子。


    不知道由谁起了头，将供奉韩照金身和长生牌位的庙宇命名为‘镇天真武灵应佑圣帝君庙’，在民间又有‘荡魔真君’、‘荡魔天尊’、‘荡魔天帝’等尊号。


    之所以会出现此种情况，乃是因为人族与界外天异族发生大战，天魔一族横插一手，有些受到天魔阴气污染的生物，自然也在民间造成不小的危害。


    毕竟，就算是一个连一纹层次都没有的诡物，也堪比一般的练血境武者，普通老百姓既没有武学傍身，更请不起武师护院，所以低级诡物在初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真武宗的武者再多，也没有那深山老林里随处可见的诡物多，尤其是一些受到天魔操纵的诡物，奸猾无比，基本上不会与武者正面对抗，等到武者一走，就再次现身作乱，将凡人当成血食，吞食得一干二净。


    不过，听说是某位凡人家中供奉了‘荡魔天尊’长生牌位和画像，在一次遭遇诡物袭击的事件中，其虔诚的信仰得到了回应，画像中的‘荡魔天尊’显灵，当场以雷霆手段将入室行凶的诡物击杀，随后回到画像之中。从那以后，他家再也没有遭遇过任何诡物袭击，便是连多年咳嗽的顽疾也不药而愈。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外加上有不少地方也陆续发生了‘荡魔天尊’显灵的事情发生，所以民间凡人的信仰反而越发虔诚。


    经过几十年的时间竟然演变成逢年过节，都会大肆供奉‘荡魔天尊’，门口贴上天尊神像，窗台贴上天尊剪纸。


    即便是无家可归的乞丐，只要信仰虔诚，都能与王公贵族、豪绅富商一同进入天尊庙宇中祭拜。


    此时，溟沧山顶，真武宗荡魔大殿之中，韩照正盘膝坐在大殿中心的蒲团上，他的神情柔和，宝相庄严，周身神光隐现。


    忽然，韩照的神情一变，做出怒目而视状，周身出现了轻微的愿力波动。


    片刻后，韩照的神情恢复平静，缓缓睁开了眼睛。


    此时，他面前的虚空中凭空出现了一条淡金色的丝线，丝线的周围，萦绕着紫金色的雾气。


    “果然，信仰更加虔诚了。”韩照淡淡一笑，每一次对信徒的回应，都会让对方的信仰更加虔诚。


    【天帝】神职的众多权柄中，便有一项能力，那就是‘降神’。


    只要是在供奉着他长生牌位和神像的地方，信徒遇到了危险，信仰足够虔诚的情况下，他就可以通过降神显化分身，帮助信徒渡过危机。


    当然，前提是长生牌位或神像中积攒了足够的香火愿力，因为降神需要消耗香火愿力。


    分身的实力强弱，完全取决于香火愿力的多寡。


    除此之外，信徒在对着他的长生牌位和神像许愿时，如果足够虔诚，时时供奉，香火愿力足够的情况下，韩照可以通过权柄，利用香火愿力达成对方的愿望。


    比如疾病康复，金榜题名，多子多福等。


    香火愿力可以治愈民间所有的绝症，就是修炼者的病症都能医治，只看消耗香火愿力的多寡而已。


    如此一来，也算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了。


    当然，前提是消耗的要比单人付出的愿力要少。


    比如读书人的信仰，香火愿力只能让他在考试时头脑更清醒，思维更敏捷，不会紧张，不会生病不适，最终能不能考上，还得看他自己的水平。


    至于多子多福，也是用香火愿力温养对方的身体，能不能多子多福，也得看自身。


    总而言之，信仰只是辅助，毕竟韩照广播信仰的前提是为了获益。


    不过即便信仰不是万能的，民间的凡人也趋之若鹜。


    因为在这个时代，阶级是非常固化的，除了练武最能改变命运，就只有读书了。


    然而，穷文富武，除非天资极佳，被武馆宗门看中，否则普通家庭的后代，就算资质中等，也未必有机会学武。


    而读书做官就更卷了，凡人何止亿万，大秦帝国的官位又能有多少。


    当努力对于普通人来说无法改变命运的时候，那就只有求神拜佛了。


    在韩照广播信仰之前，一些偏僻的小地方，不知道有多少邪教肆虐，什么白莲教、香烛教、长生教等教派，都在愚弄着底层凡人。


    而韩照真正做到了“有求必应”!


    只要信仰足够虔诚，提供的香火愿力足够多，对于凡人来说，他就是神！无所不能！


    不仅如此，修炼者的信仰如果虔诚，也能得到他的回应。


    就像刚才，他直接降神帮助一名神通境的武者脱离强敌的围剿，那是因为对方的信仰无比虔诚，敬他如神明，并且因为修为的原因，提供的香火愿力质量奇高，同时对方又是真武宗的弟子，未来还能提供更多的香火愿力，所以韩照才消耗了不少的香火愿力救下了他。


    当然，越是高阶的修炼者，信仰就越难虔诚，提供的香火愿力虽然质量会很高，但是数量却少了很多。


    相反，广大的凡人提供的香火愿力质量很低，但是数量惊人。


    “看来就算是在源界，也得走群众路线。”韩照心中不禁感慨，对于香火神道来说，要的就是多。


    高阶修炼者更多的信仰力量，而不是神。只有在有需要的时候，才会成为虔诚的信徒。


    “不过，只要境界不够高，总有解决不了麻烦的时候。”韩照淡淡一笑，如今正值大战，正是广播信仰，收割愿力的绝佳时机，而且按照原本的时间线，这场与异族的大战持续了数百年之久，给了他充足的时间。


    “现在是时候收拾天魔一族了！”


    韩照起身，如今他通过【天帝】神职的力量，已经稳稳地获得了帝君境的实力，之前怕提前出手惹出了九幽天魔降世，现在就算是六阶天魔他也不怕了。而且想要获得模拟机会，正好还得猎杀高阶天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