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染红西云。</p>
壮丽的晚霞照着夯土的城墙，斑驳着厮杀留下的血垢、刀痕，些许残破的‘晋’字旗在风里猎猎作响。</p>
一队十人的晋兵沿着墙垛巡逻而过，偶尔也会望去城外远方沮乞人军营。</p>
坚守月余，一万五千兵卒，打到现在，还能战者，只剩六千多人，最后倚靠天师府诸位道长遏制住了对方军中祭师才稳住了局势。</p>
传闻五位道长里，有一位与沮乞祭师斗法重伤而亡，天师府的高人都如此，城中百姓心中更是惶惶不安，沮乞人的军队来的太快，城中许多人来不及逃离，被迫留在了城里，好在道路并未被完全封锁，兰桃州那边已经开始组织援兵过来。</p>
难得两日安静，城中百姓压抑许久，还是忍不住出门上到街道，或倾倒积攒的秽物、或买上一些日常所需，路边也有小贩冒着兵锋的危险，做起买卖。</p>
巡逻的士卒沿街过去时，不少百姓、商贩还会拿出一些吃的、用的，免费给这些士兵，以期能尽快打跑城外敌人。</p>
附近某栋楼舍里，两道视线从看着街上巡逻的兵卒接了百姓送的东西走去尽头，关注的目光这才偏转开。</p>
“准备妥当了？”</p>
“妥当了。就是差点让天师府的道士发现。”</p>
屋里，十几道身影占据角落，沉在阴影当中，看着窗灵前的背影，心里终究有些不舒服，可没人敢说。</p>
毕竟之前有过反对的人，都已经没了。</p>
“那帮道士，迂腐之辈罢了。咱们有心算无心，怎也想不到会有修道者打开城门，放胡人进来。”</p>
那边，丹公子摇着纸扇，看着渐渐落下的残阳，勾起出一抹微笑，“放了沮乞人入城，就不信那人不动手，还不够，就再引一些胡人给他杀，就算不渡天劫，也能滋生心魔。一旦入魔，那些正道可不会放过他的。”</p>
对于这位儒雅公子眼里，城中百姓、外面的胡人都不算的什么，死了就死了，只要能在掌教面前有个好印象，十年期限，该是能多赐一些地脉灵气给他。</p>
到时就能一举突破筑基圆满，到的金丹境界，那时又可逍遥人世间。</p>
越是这般想着，嘴角的笑容越盛。</p>
最后一抹彤红落去天地尽头，黑夜潮汐般翻涌而来，一切都变得静悄悄的了，偶尔也会几声犬吠、孩童的啼哭。</p>
随着时间流逝，万家灯火逐一熄灭，城头的兵卒已换了几班，靠着墙垛打起了哈欠，街巷里，更夫敲着梆子高声吆喝。</p>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严防生人，小心细作！”</p>
梆……梆……</p>
“天干物燥，小……”</p>
吆喝的更夫渐渐远去，檐下有悬着的灯笼，有人影一闪而过，十多道身影飞奔巷子，踩着墙壁纵身而起，落到附近屋顶，一一望去迟尺的城头，窸窸窣窣的声音在他们中间传开。</p>
“那里有两个天师府的道士，直接去五人将他们拖住，剩下的直接抢城门。”</p>
“不将他们引开？”</p>
“那些臭道士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离开城头。”</p>
丹公子啪的阖上纸扇，他看了眼周围修道者，都是精挑细选的，俱是筑基境界，拖住两个道士问题并不大。</p>
估摸了下时辰，他低低说道：“动手！”</p>
言语间，十多道身影悄无声息的踩着瓦片，用着轻身的功法纵去黑夜当中，怕打草惊蛇，没敢用法力，五人无声的从屋顶飘飞，攀去城墙，借着夯土粗糙、凹凸的表面犹如壁虎般迅速游去墙头，余下的身影靠近城门附近藏匿。</p>
城楼上。</p>
两位天师府道士一手桃木剑，一手拂尘或铜镜，端坐椅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城外，其中有人耳朵忽地抖了抖，巡逻而过的脚步声，也有士兵打着哈欠的声音，一一在他耳中过去，然后，是攀爬的动静……</p>
那道士得罗道袍，头顶三台冠，须髯花白，勐地持剑起身，“警戒城墙！”</p>
另一个年约四十的道士跟着起身，一手拂尘轻挽时，身后那段城墙，有士兵陡然“哎哟！”叫了一声，急忙回头，一道身影唰的从城内冲出，一脚踏过那士兵头顶，朝回身看来的道士点出一指。</p>
然而，指尖黑色尚未凝集，拂尘唰的卷来，直接将这人拉到地上，拂尘丝线如刀锋，那人一落地呯的摔成了两截。</p>
那道士一收拂尘，感觉到对方法力散去，脸色陡然一变。</p>
“师兄，城门！”</p>
说完，一拂宽袖连踏几步，如飞鸟投林，跃去下方城门。</p>
被叫的老者那边，早已有两人攀墙直冲而起，打出法器，或掌噼雷火，均被老道士踏着奇怪的罡步躲开，随即轻描澹写的扔出手中铜镜，将腾空的一人砸到的同时，跨步前推，宽大的袍袖‘呼’的洒开，搅出风雷声，手掌勐地的探出。</p>
一字浩然气！</p>
夜空雷火瞬熄，那偷袭的修道者保持出掌的姿态直直从半空坠下。老道正欲下楼，阴影中又有两人祭出了法器.</p>
“我晋国修道之人，干出这般爹娘不认的事，该杀！”</p>
那老道袍袖抚响，指诀背抵眉心。</p>
——法眼！</p>
一缕法光照去那两人，一手持木剑俯身贴着地面直冲而去……</p>
城门。</p>
十一个筑基修道者，根本不是驻防的一百多名士兵可抵挡，城楼上爆发的动静传开的刹那，藏匿的身影纷纷奔涌而出，各施法术直接下方驻守的兵卒打的发懵，反应过来时，十一人已经杀到城门口。</p>
“贼子尔敢！”</p>
顷刻间，身着道袍的身影从城头降下，一手桃木剑打出，瞬间钉穿一个筑基修士，可下一刻，一股异香忽然飘至。</p>
龟息！</p>
道士急忙闭住呼吸，还想去阻止那边开门的修道中人，一个手摇纸扇的公子笑呵呵的拦在了他前面。</p>
“云贺道长，城门我拿定了。”</p>
声音落下，长驱直入杀入城门的修道者，手中法器直接敲去了城门。</p>
陡然的厮杀，将整个城西城段惊扰起来，兵卒、将领纷纷聚拢，一张张长弓挽了起来，瞄去了城下。</p>
此时，城外荒芜郊野，一片漆黑里，潜伏的身影望着城头，名叫萨图克的胡人翻身上马，他身后的士兵也都一一上马拿起了兵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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遮掩面纱的女祭师看着闹哄哄的汉人城头，心情愉悦。</p>
然后，就听城门方向，是‘轰’的一声，厚重的城门带着法光倾倒下来，萨图克在身前做了一个护佑的手势，便拔出弯刀举了起来。</p>
他周围，数千婆刹那的骑兵纷纷拔出刀刃，也有片片火把光点燃照亮了郊外的黑夜。</p>
“准备！”</p>
弯刀朝着汉人城池斩下，萨图克高声嘶喊：“婆刹那的士兵们，杀入汉人城池！”</p>
一片片火把，犹如起伏的火海，照着一拨拨骑兵发出凶戾的‘呼嗬’朝着洞开的城门，纵马狂奔起来。</p>
……</p>
与此同时，漆黑的道路上，一辆牛车正赶来的路上。</p>
哐哐哐——</p>
拉车的老牛耷拉着舌头，呼哧呼哧的喘气，双腿却是疯狂迈开，快的跑出一道道残影，惊的那车上的令骑抱着扶手惊恐嘶喊，他以为这牛发疯了。</p>
只是他没留意到，老牛屁股后面还有半截符纸。</p>
远方，城池的轮廓已在陈鸢眸底了，隐约传来的动静，让他皱起眉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