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哞！”</p>
“吃某家一戟！”</p>
帐外阳光倾洒，焚香鸟鸟，不时传来老牛与温侯的角力的声音，帐口还有师父不知哪儿弄来的衣甲哈哈的跑了过去。</p>
刚刚那是……钟馗？</p>
帐篷里，陈鸢坐在凳上，脑中回想刚才诡异的一梦，阴气森然里，那猩红的袍子、浓密的虬鬓的相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记忆中的那位。</p>
难道森罗殿可以开启了？</p>
想着时，陈鸢双袖左右一洒，沉息闭气，双掌缓缓降下按去膝盖，就那么坐在凳上，阖上双目的一瞬，周遭喧闹从耳边断去，一切感知都消失无踪。</p>
安静之中，陈鸢再次睁开眼，阳光、苍松充斥视野，在风里轻摇带着澹澹的清新气味。亦如之前，走上长长的石阶、山门、花圃，前方入眼的道观背后，天色变得阴沉，旋转的阴云间，时不时响起雷声，青白的电蛇轰隆隆的在云里蹿动。</p>
轰趴！</p>
电光在远方打窜下阴云，照亮巨大的山体的轮廓，阴风飒飒，黑雾漫漫，可也看不到太过清楚。</p>
步入人杰殿，诸像安静异常，往日进来或多或少都有声音冷不丁冒出跟他打招呼的三爷，这回也出奇的沉默。</p>
待到陈鸢打开右侧的门扉时，关公神像陡然有话语传来。</p>
“森罗殿中阴神，森然有度，却不好融洽，当小心！”</p>
陈鸢朝神像拱了拱手，被这么一提醒，反而有些后怕了，将门扇一推，小心的迈开走了进去，顿时一股阴风扑面而来，彷佛穿过皮肉直达骨头的寒意窜起。</p>
笔直的通幽小径，铺满枯叶衰草，两侧松林阴气森森，像是藏了无数鬼魅，隐隐传出哭声尖啸。</p>
陈鸢踏上石阶，风‘呼’的吹去脚边的枯叶，循着路径而上，阴风越发大了，吹的袍袂飞舞，借着不时闪过天空的电光，终于看清了前面的雄伟大殿，碧瓦楼台在阴黑里格外显眼，殿门之外，白岩铺砌，立起四对石柱，柱上攀着许多幽幽绿火。</p>
‘森罗殿。’</p>
陈鸢念着古朴的门匾，整理了一下心绪，脑子里还是压抑不住后世那些对于阴曹里的牛头马面、黑白无常的画面。</p>
毕竟画出的，和真实那就是两码事。</p>
他戏了口气，手掌按去那满是铜钉的漆红殿门，然而，如何推也没能将它打开，微微皱着眉头向后退了一步，仔细端量了片刻，忽地笑起来，想起刚才关公神像所说“森然有度。”就是要讲规矩的意思。</p>
明白这点，陈鸢双袖拂开，恭恭敬敬的拱起手。</p>
“凡间修士陈鸢，拜见森罗阴天子！”</p>
卡~</p>
轻微的动静传来，紧闭的殿门缓缓打开，一缕缕幽光随着渐开的门扇投在地上渐在陈鸢目光照亮。</p>
呼。</p>
陈鸢吐了口气，垂下双手大步走进大殿，映入眸底的，是与人杰殿的豪迈、安静不同，此间大殿幽火飘舞，踩着碧玉般的地面往前，左右乃是五对神台，最前方有十个神台由右往左一字排开，稍靠前一点，则还有两个神台，依陈鸢的记忆，应该是两位判官的位置。</p>
与人杰殿里相比，这里显得等级森然。</p>
可惜对阴神了解不多，陈鸢看着空荡荡的神台，是难以叫出名字的，唯有牛头马面、黑白无常较为熟悉外，就只剩之前那诡异的梦里出现的钟馗。</p>
‘还好之前有所准备了几个木凋，嗯，到时候该给他们几位编排一些故事了……嗯，这是什么？’</p>
望去大殿一侧，墙壁上好似一副风水墙，延绵十丈，上面皆是浮凋，刻的都是一些建筑、道路、桥梁。陈鸢点去一个像是城池的图桉，脑中顿时浮现出阴风嘶吼的城池，里面熙熙攘攘，挤满了漂浮不定的人影哀嚎嘶叫。</p>
听得人头昏脑涨，心里发慌。</p>
陈鸢赶紧从浮凋上收回手，脑中的杂乱这才安静下来，‘这森罗殿处处透着诡秘，还是人杰殿舒服一些。’</p>
又转了片刻，收起好奇，恭敬的拱了拱手，这才从里面退出来，可惜梦里出现的钟馗，并没有在殿中，难道只是一个启示的梦？</p>
但不管如何，森罗殿向他敞开，说明后面少不得要跟他们打交道。</p>
‘慢慢来，不急不急。’</p>
走下石阶后，陈鸢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神识回拢身体，已经是在帐里了。外面，师父的嘻哈声、老牛与温侯的打斗声，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p>
陈鸢从凳上起来，想着森罗殿之事，将车厢里一直放着的头戴黑白尖帽的木凋拿在手中，重新用工具添加了一些细节，让其看上去栩栩如生。</p>
之后，拿了笔墨纸砚想着七爷八爷的生平，在纸上书写开来，当然也写了自己编的无常索命的故事。</p>
到的第三日下午，除了还在追缴的军队外，这边的兵马准备拔营返回洛都，公孙隶邀请陈鸢同行，原本之前不想去的，想到还要到京城演上几出戏，顺便看看那位路上相约的中年书生是否会来。</p>
“殿下先行便是，不用等我。”</p>
婉言拒绝了庆王的相邀，陈鸢在大军开拔后，架着牛车慢慢悠悠的走在后面，渡河向南去往洛都。</p>
几天前击溃越劼人的消息，已经由快马带回了洛都，整座城池上下沸腾，城中百姓上街欢庆，文人雅客呼朋唤友相聚茶肆高谈阔论，说起胡人之败，那叫酣畅淋漓；浓烈的氛围里，也有三山五岳的江湖人、商贾聚集说起最近听到的奇闻。</p>
“你们肯定不知晓，黄泥镇那边，举镇上下，几百口人全被胡人杀了，当时我也在，还好听到胡人要来，跟着跑了。”</p>
“兄台，那你可知，距离黄泥镇五十多里，来鹤州的胡人全都死了，这才解了洛都的危机。”</p>
“你如何知晓的？”</p>
“嗨，我那侄儿的表亲的女婿就在军中，那日还亲手抬过胡人的尸体掩埋，他说当时河道都堵了，两万多人不明不白全死在河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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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胡人是咋了？摸黑赶夜路，全栽进河里了？”</p>
“谁知道，反正稀奇古怪的。”</p>
絮絮叨叨的市井言语，八卦着表面的始末，而皇宫里，公孙伦已有两晚没有睡好觉了，登基半月不到，胡人南下的铁蹄在他面前停驻，被打的逃回草原。</p>
下面功绩要论，可放到他皇帝身上，难道不是苍天钦定的天子？不然他一登基，胡人就败了？</p>
无论真假，放到外面，还是朝堂，他这个皇位已经坐稳了。</p>
庆王、鲁王、阳王送来的战报里，均已提到一人，想起瑞河淹没的两万五千胡人骑兵，皇帝自不会食言，让人起草了敕封令书，翌日一早，他招来工部官员，让其在城中选址，他要建一座大庙。</p>
……</p>
阳光升上云端。</p>
一拨官员寻访城中空地选址时，他们要塑的神像那人，此时赶着牛车，在士兵盘查过后，进了城门，走在熙熙攘攘的市集之中。</p>
行人穿梭、店家各色旗幡飘荡，叫卖的摊贩、吆喝的伙计，那是好一番热闹的景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