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小二一听顾深的话便是直接露出了笑脸。</p>
“诶，军爷原来是常客。”</p>
“得，小人去去就来，二位稍后。”</p>
说着微微俯身，疾步向后退去。</p>
齐凡看着其离去的背影，双目在酒楼之中上下一扫。</p>
不大，只有两层，却座无虚席且显得有些吵闹。</p>
斗酒、喝骂、高歌不断地在耳边交织着。</p>
没有什么平民百姓，俱是配甲之军！</p>
恐怕就算有人想来，也会被这副模样吓退吧。</p>
杀神城是城，非营。</p>
其内虽以军伍为主，但不代表没有其他的行当。</p>
有了其他的行当，自然就有商绅黎民。</p>
这并不有何奇怪。</p>
那店小二便是合体期的凡修。</p>
只是齐凡在打量的同时，心底也有些疑惑。</p>
三坛酒还好理解。</p>
但为什么要三个碗？</p>
突然一道带着满腔回忆的柔语响起，“曾经我们也和他们一样。”</p>
“在这轩鹤楼中肆意斗酒高歌。”</p>
齐凡回首，看着百夫长面露微笑的看着二楼中的一伙大笑的军士。</p>
随即又听得其说道：“虽然时常醉酒打烂些东西。”</p>
“但我们都是给了钱的！”</p>
“可没有赖账啊。”</p>
其这一副极为认真的模样，似是在说他们都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p>
可不是什么烂大街的赖子。</p>
虽然他是笑着说的，但齐凡却是听出了其内的悲意。</p>
无穷无尽的悲意...</p>
微微回首向着二楼看去，似是见到了百夫长当初的情景一般。</p>
只是如今，却是只有他一个人了...</p>
不由的鼻尖发酸，微微低首眨了下眼眸。</p>
抬起头笑了笑道：“那想来你应该是那个赔钱的，酒量也是最差的。”</p>
顾深登时眼眸一瞪。</p>
重重的拍了下桌子道：“怎么可能！”</p>
“想当初，肥蛇，瘦子，大石头，冷剑他们哪个喝的过我？”</p>
“就是肖柳子都要甘拜下风！”</p>
“就是烧炭头都..”</p>
话音骤然一顿。</p>
这个高大威猛，堂堂五等爵大夫！</p>
从刑徒军中杀出来，成为杀神军百夫长的男人。</p>
突然泪流满面，偏头看着窗外的景色。</p>
深深的埋下头。</p>
一道哽咽的声音响起，“就是他们都不在了...”</p>
齐凡静静的坐在对面。</p>
眼眸复杂的看着顾深，却是没有发出半点声音。</p>
既不知如何安慰，也无需安慰。</p>
这种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这辈子，可能都只会哭一次....</p>
又怎能去安慰？</p>
况且像他这样的人，怕是不知凡几。</p>
或许是哭声太大，整个酒楼之中都安静了下来。</p>
无数的目光向着此处望来。</p>
微微带着些许的惊疑，以及一丝丝的嘲讽。</p>
但转瞬便是消失不见，眼眸中只留下无数的复杂以及默然。</p>
整个酒楼中的气氛都在这一刻变得低沉了起来。</p>
只有那断断续续传来的哽咽与听不清的念叨...</p>
就是店小二都端着苦酒站在楼道旁。</p>
没有靠近，没有打扰。</p>
更没有半点的嘲笑与讥讽。</p>
只有无穷的敬佩萦绕在眼眸之中。</p>
似是如此场景，他已经见过很多次了一般。</p>
也深知，这是为何...</p>
下一瞬，一个有些矮小的军士，周身散发着地仙的气息。</p>
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化作恼怒。</p>
腾的一下就从二楼之中跳了下来。</p>
三步并作两步直接跑到顾深面前。</p>
抬起黝黑的拳头便是一拳打下。</p>
齐凡见状眼眸一闪，刚要出手却顿住了。</p>
任由那拳头结结实实的落在顾深的头上。</p>
却是没有动用半分的仙灵力，也没有任何的技巧。</p>
纯粹是身体的蛮劲。</p>
登时一道沉闷的声音在酒楼之中响起。</p>
同时还伴随着那矮小军士的咆哮声：“哭，哭，哭，哭你个死人头！”</p>
“不就是死几个人吗，谁身边没死过。”</p>
“你既然活着，就好好的活下去。”</p>
“你死的起，你活不起吗！”</p>
“懦夫懦夫！”</p>
不远处的店小二见状不由的急了。</p>
刚要喊人过来。</p>
却是被齐凡一个眼神制止了。</p>
“没事。”</p>
“啊？哦。”店小二本能的点了点头。</p>
可随即又是猛地回过神来道：“啊？没事？”</p>
但齐凡却是已经回过头去了。</p>
看着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而顾深只是抬手挡在脸上。</p>
透过缝隙怔怔的看着矮小的军士。</p>
眼中缓缓有一道身影与之重叠。</p>
突然就笑了起来。</p>
见得如此，那矮小军士心中一松。</p>
然而面上却是皱起了眉头，斜眼道：“真他娘是个疯子。”</p>
“呸，晦气。”</p>
说着就转身而去，一跃跳上二楼挥了挥手道：“甭看了，喝酒喝酒。”</p>
“一个疯子，有什么好看的。”</p>
“来来来，喝酒。”</p>
不过眨眼间，整个酒楼再次恢复了喧嚣。</p>
而此时的顾深却是怔怔的看着二楼。</p>
脸上还带着泪珠。</p>
嘴中喃喃自语，“真像，真像啊...”</p>
“连骂人都这么像...”</p>
或许是目光引起了那矮小军士的注意。</p>
微微回首见到顾深的模样。</p>
眼中思索了一瞬，随即似是在传音一般。</p>
待得那桌人都点了点头后。</p>
其这才喊了一句，“诶，那个只会哭的懦夫，要不要一起来喝点？”</p>
“看看你的酒量和你的哭腔比，哪个响亮一些？”</p>
顾深不由的一怔，眼中闪过些许的犹疑。</p>
坐在对面的齐凡顿时一笑。</p>
微微踢了其一脚道：“想去就去吧。”</p>
“我不喜欢热闹，更喜欢一个人安静的喝点。”</p>
说着顿了一下。</p>
随之又敲了敲桌子道：“去归去，你得记得回来付酒钱。”</p>
“我可是身无分文的啊。”</p>
听得这话，顾深不由哈的一下就笑了出来。</p>
大手在脸上一擦，直接跳上了二楼。</p>
也不管是谁的，拿起一坛酒就往嘴里灌。</p>
直到饮干，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放！</p>
环视一圈道了一声，“多谢诸位兄弟，我顾深先干为敬！”</p>
随即又是对着那矮小军士道：“我这酒量，可比哭腔要大得多！”</p>
“是吗？”矮小军士眉眼一挑。</p>
腾的一下站起拿起一坛酒挑衅的看着顾深：</p>
“哥几个，弄他！”</p>
“搞起！今天谁也别想站着走出去！”</p>
一伙素未谋面，毫不相干，甚至连名头都不知道的军士，就那么斗起酒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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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服我，我也不服你。</p>
整个二楼中顿时越发的吵闹了。</p>
其中还夹杂着一道轻语，微微有些无奈的样子。</p>
“记得回来付酒钱啊。”</p>
“我是真没钱...”</p>
齐凡深深一叹，对着店小二摆了摆手道：“过来，上酒菜。”</p>
“啊，诶，好了。”店小二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p>
快步走上，三酒三碗六小菜一一摆好。</p>
“军爷，您慢用。”</p>
说着就要退去。</p>
可随即便被齐凡一把给拉住了。</p>
伸手指了指上面的顾深道：“那人叫做顾深，杀神军百夫长。”</p>
“这张桌子，记得叫他给钱。”</p>
“不给钱可别让他跑了。”</p>
店小二明显有些愕然。</p>
上下打量了齐凡一眼，见得其的确一副认真的模样。</p>
这才嘴角一扯道：“诶，好的，小人知道了。”</p>
面对这道目光，就连齐凡也有些挂不住面子。</p>
连连摆手道：“嗯，行，你下去吧。”</p>
随即看了一眼比人头还大的那三只石碗。</p>
微微一叹。</p>
拿起一坛子苦酒倒了一碗出来。</p>
端起，看着窗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细语道：</p>
“吾非为战争而生。”</p>
“却为结束战争而来....”</p>
“咕咚、咕咚、”一口苦酒饮下，齐凡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p>
“嘶...”</p>
“真他吗的苦啊。”</p>
“苦的好像...人生...又...带点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