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


    公寓外院的铁门缓缓关上。


    陈仑和诺亚走出来后，径直上了马车，打算回去。


    车厢里。


    陈仑捧着那幅《七神晚宴》，放置在大腿上，细细端倪。


    离开公寓前，他向朗博先生进行了询问，得知了这幅画的来源。


    原来两个月前，一次照常的逛街，朗博和哈金斯二人在路边遇到了一位金发吟游诗人，被他的歌声所吸引。


    虽然对方讲述的故事听起来有些浮夸，但似乎吟游诗人都有这个毛病，二人也不甚在意。


    这幅画则是在那位吟游诗人的强烈推销下，花了15個金磅买下的。油画的风格和内容比较肃穆，看上去并没有亵渎神祇的意思，朗博先生这才放心将它收藏起来。


    在陈仑提出询问后，朗博先生误以为他看上了这幅画，于是善解人意且十分慷慨地，直接将画作送给了他。


    这让陈仑很不好意思。


    但实际上在临走前，他委婉地表达了一个意思，那便是这幅油画可能藏有一些隐患，不太建议朗博先生将它收藏。


    朗博和哈金斯二人似懂非懂，因为对杰克先生的信任，让他们没有多想。


    陈仑并不想让他们觉得自己是故意占便宜，于是提出了用委托金换取这幅画作，可最终没能说服朗博和哈金斯二人，这个提议作废。


    ‘尽管油画没有对七大正神进行亵渎，但让祂们相聚一堂进行晚宴的画面，实在是有些诡异……’


    陈仑靠在皮质座椅上，低头思索。


    “诺亚，你见过这幅画吗？”


    他抬头朝诺亚问道。


    诺亚微微皱眉，思索了一下。


    “似乎小时候见过类似的，但具体的画作内容记不得了……只是这位油画的作者，我倒是有些印象。”


    “哦？不妨说来听听。”


    陈仑坐直身体，好奇说道。


    “克拉伦索出生于普通家庭，父亲是一位画匠，他从小跟随父亲学习壁画……虽然天赋不好，但胜在刻苦……他尤为擅长画肖像画，后跟随名师学习油彩，四处游历，中年成名。”


    诺亚缓缓开口。


    “但是后来，他离开了崔苏尔帝国，去往了极北境外……听说他在拜伦国度定居，最终还担任了宫廷画师。”


    陈仑默默点头，对于这个人的事迹，也有了基础的了解。


    但单从这些，他还是没能猜到魔女冕下深藏的意思。克拉伦索的事迹背后，肯定还有着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谨慎地将油画收进了血诗戒指。


    这时诺亚随意掀开车厢窗帘，忽然看到了什么，叫停了车夫。


    “怎么了？”


    陈仑出声问。


    诺亚腼腆一笑，摇了摇头，拎着他的工具袋，径直下了车厢。


    “不好意思，杰克先生，稍等我一下。”


    陈仑看着他艰难下车的背影，沉默着掀开窗帘。


    路灯微弱的火光下，在墙角处有一个瘦小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天上飘下的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多，在街道和房屋表面积攒了厚厚一层。


    诺亚庞大的背影缓缓朝墙角瘦小之人走去。


    陈仑想了想，也跟着下了车厢。


    等他踩着积雪，缓缓靠近后，发现诺亚正坐在漫天大雪里，架着画架为那道人影作画。


    蜷缩墙角的是一位金发小女孩，早已闭上了双眼，似乎是睡着了。


    在她的手边，还放着一个篮子，里面摆满了崭新的火柴盒。


    “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诺亚的画板上，出现了一个壁炉，火红的光亮下，是围坐在餐桌边吃饭的一家人。小女孩擦燃了火柴，在面前的生日蛋糕上，点亮蜡烛。


    众人都是喜笑颜开，一副温馨和睦。


    哗哗……


    诺亚的脑后，浮现出一轮画廊虚影，五幅画作划到了多德里克《帝国噤声》，让他临时拥有了【月亮派系序列7-安魂师】的力量。


    陈仑眼神一凝。


    他的洞察如今都已达到能观测到灵界的程度，自然看到了在诺亚前方，席地而坐的一道虚幻之影。


    看上去像是那位瘦小的女孩，她正静静地坐着，抬头注视诺亚。


    “今天是你的生日吗……那就祝你生日快乐吧，嘿。”


    诺亚手上的动作极快，嘴里轻轻说着话。


    “嗯……嗯……是啊，疫病爆发，最近很多小工厂都倒闭了，你的父亲只是众多不幸中的一员。没关系，睡上一觉都会好起来的……”


    此时已有几辆马车匆匆路过，车夫瞥了眼诺亚，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警惕。


    这大雪天的，有人对着一具尸体画画，还自言自语，怎么看都像是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陈仑默默站在一旁，没有多看那些人一眼。


    天地皑皑，人间雪白。


    似乎诺亚是这夜幕下，唯一的色彩。


    “睡吧……”


    诺亚忽然开口道。


    他停下了画笔，缓缓起身。


    画作完成了，小女孩的幻影也消失了。


    陈仑注意到，诺亚整个人的气势在缓缓增强。


    ‘他晋升了……’


    陈仑感到讶异。


    ‘是因为感悟？还是厚积薄发？这样的天赋，果然让人羡慕。’


    诺亚从【序列9-屠夫】晋升到了【序列8-美食家】，但他并没有外露明显的喜悦，仍然腼腆地挠挠头，开口道：


    “不好意思，杰克先生……让您久等了。”


    他取下画作，轻轻把它放进了小女孩的怀里，然后取走了对方篮子里的一盒火柴。


    “不客气，作为交换，我将画作送给你……”


    他说着，摘下礼帽轻轻行礼。


    “晚安，可爱的模特。”


    *


    *


    *


    深夜。


    陈仑和诺亚乘坐马车回到庄园。


    一进别墅大门，便感觉冷意一滞，被温暖包围。


    噼啪两声，壁炉的火光映照在客厅，也披挂在那位静谧女孩的身上。


    “你回来了。”


    芙洛伊抬头，微微一笑。


    陈仑回应了一声后，她又朝诺亚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几碟糕点，是为陈仑准备的。她拎起茶壶，倒了两杯热茶，开口道：


    “外面很冷，来喝杯热茶吧。”


    “谢谢。”


    陈仑到沙发边坐下，端起热茶喝了一口，又吃了块蛋糕。松软的口感，伴随着些许温热，这不禁让他内心也暖和起来。


    诺亚默不作声，放下手里的空盘子，已经端起了另一盘蛋糕。


    陈仑和芙洛伊你一句我一句，简单聊了片刻。


    待茶水和糕点都吃得干净，陈仑便起身道：


    “辛苦你了芙洛伊，很晚了，去休息吧。”


    “嗯……”


    芙洛伊跟着站起身，双手攥在一起，交叠放置在身前。


    她轻轻点头，旋即又道：


    “也没关系，最近我睡得越来越晚……这似乎和它有关，但并不是坏事，我能感觉到神秘积累在不断增长。”


    听她这么说，陈仑想起了关于【背阳盆栽】的描述，它似乎会让芙洛伊对月光愈发喜爱。


    所以说，她会逐渐变成一个“月亮不睡我不睡”的夜猫子……？


    ‘这可要不得，万一芙洛伊变秃了咋办？’


    陈仑决定以身作则，带头睡觉，于是便向她告辞上楼。


    等回到房间后，他却并没有真的上床休息。


    而是在洗漱后，靠在沙发上，打开了【惊蛰】，准备开一局……准备进入【菲利普梦游仙境】探索一次。


    轰！


    陈仑再次出现在了仙境当中。


    不同于现世外界，这里仍然是一副春暖花开的模样。


    蓝天白云，草原湖泊。


    呼！


    他黑翼一展，整个人越过了木屋，飞到了湖边，径直在人鱼雕像旁落下。


    哗的一声，黑羽飘散，陈仑伸手在雕像底座上轻轻触碰。


    【天使雕像当前储存理智值：714点】


    这是半年以来，陈仑每隔一天就朝雕像充电一次的积累成果。


    当然，原本应该有1000+的理智值，但这期间，他先后进入仙境探索了两次，消耗了一部分。


    因为理智值的宝贵，陈仑深知“充电几个月，通话一小时”的不容易，每次都是事先做好准备，才决定下本。


    所以经过两次的深入探索，他已经摸索到了一些有价值的东西。


    ‘每次进入都处在灰暗森林里，但遭遇却完全不相同……’


    这让陈仑想起了一个专有名词，那就是——“肉鸽莱克”。


    原称应该叫“roguelike”，是他前世听闻过的一种游戏种类。因为旧时代一款名为《rogue》的游戏横空出世，在当时非常受欢迎，以致后来衍生出一系列与之相类似，或者同类型的游戏作品，都被统称为“roguelike”。


    “肉鸽莱克”游戏具备的特点，便是生成随机性、进程单向性、不可挽回性、系统复杂性和游戏非线性等……


    仙境的机制似乎具备这种特点，虽然不是完全一致，但有一部分是类似的。


    在上两次的深入探索中，陈仑有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就是他在灰暗森林里，远远眺望到了一个木头房子。


    那熟悉的黄褐色木质结构，像极了湖边小屋。


    这让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也打算通过这次的探索，去确认一下。


    ‘第一次的时候，没什么收获……第二次同样以初始点为参照，却往反方向走，看到了木屋的一角。’


    陈仑心想。


    ‘只可惜上次遇到了那几个阴魂不散的污染生物，被迫提前离开……希望这次能够顺利吧。’


    陈仑深吸一口气，直接跃进了湖里。


    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