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楚之地，曾有五位第九境的高手。


    楚王项千秋和隐剑山庄庄主吴晓，先后陨落于长安人之手。


    益陵书院院长文博，则被吴晓还有宣河书院院长贾璋暗算而死。


    贾璋与紫城山掌教张碧凝，一起逃亡西周，接着又逃亡海上。


    故楚之地土生土长的修行者中，眼下缺乏第九境的高手。


    楚人自己也不敢太多奢望，总管之职能落到自家头上。


    此前大家的猜测都是，从其他地方，调任第九境的高手过来，执掌楚地总管一职。


    最终结果则叫许多人跌破眼镜。


    第八境，而且还是昔日东唐王族的李穹，最终捞到了楚地总管的职位。


    楚人对他倒是不陌生。


    长安攻下西楚之后，其他高手基本都北上追击西楚王室逃遁人员，然后从南方攻打西周。


    只有李穹，留在昔日西楚王都郢云城坐镇。


    一方面负责北面长安大军的后勤，一方面稳定西楚当地局势。


    凭良心讲，李穹干得不错。


    看似年轻的他，在这方面非常有才能。


    叫大家见了之后，纷纷嘀咕，如果没有长安崛起，东唐将来正常传承，说不定唐王之位落不到世子李宏手中，而是由李穹登基称王。


    但承认对方才能是一方面，接受对方执掌楚地，又是另外一方面。


    不说别的，单论第八境修行者，楚人自家就有不少。


    宣河书院新任院长陆青，凌氏家族家主凌清风，全都是第八境大儒。


    在处理政务这方面，绝不会比李穹差。


    但既然长安任命已下，大家便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不少人都在心里嘀咕，长安虽然大多数时候比较宽宏，但合适时机，也会彰显自身威严，敲打各方人马。


    不过，最初的震惊和疑惑过去之后，包括西楚本地人在内，心思都渐渐热切起来。


    长安酬功，当真不含糊。


    不是第九境的修行者，也有可能坐上高位。


    李穹除了修为是第八境之外，其他方面都很出众，不论办事能力还是投效长安时间，又或者屡屡立下功勋。


    他能行，那我们将来是不是也能行呢？


    不少人心中，生出类似念头。


    长安有过则罚，有功则赏的名声一直很响。


    这次，则是大家更深刻体会这一点。


    于是，不仅楚人，连东疆其他地方的人，也都一门心思，开始寻觅立功机会，希望自家地位势力都更上一层楼。


    至于楚地两位副总管，其中一个，在大家预料之内，乃是凌氏家族家主，凌清风。


    其人不论实力还是资历名望，大家都信服。


    但第二个人，则再次出乎所有人预料。


    第八境魔头，唐泽。


    任命公布，楚地再次哗然。


    对于唐泽，楚地高层人士，大多知晓。


    但其名声并不好。


    作为曾经西楚王朝暗卫统领，尽职尽责的唐泽，对于西楚其他势力来说，堪称臭名昭著。


    再加上他修行魔道，冷酷无情，所以楚地对此的反弹，比李穹担任总管，还要更加激烈。


    不过，些许反弹，瞬间就被长安弹压。


    楚地众人，只能无奈接受现实。


    大家唯有心中苦笑，安慰自己：


    好歹唐泽也是楚人……


    相较于最平淡的周地，故唐之地正副三名总管的人选，同样引起热议。


    唐地总管，花落青霞山庄庄主云漠头上。


    这个人选，或多或少也有些出乎众人预料之外。


    当然，不是指云漠分量不够，而是在多数人的预料中，他是副总管之一。


    论个人实力，大河龙门门主李杰，如今实力冠绝昔日东唐出身的修行者。


    便是把曾经的唐王李玄心从坟里刨出来，都未必能胜过现在实力大进的李杰。


    李杰的问题在于，长时间流亡在外，最近才返回，为长安立下功勋较少。


    他门下大河龙门众人倒是尽心尽责，功勋卓著。


    往他头上算，为他争取位置，商婕、韩哲、张冲、陈玉等人都乐意。


    不过，既然张冲做到了周地副总管位置上，那么显然李杰便不够功勋资格坐唐地总管之位。


    大家最看好的唐地总管人选，是忘真观观主，执尘真人。


    论实力，执尘道人从第八境突破，修成第九境道家真人。


    论功勋资历，真相披露后，大家方才知道，他与忘真观，是最早投靠长安的东唐顶尖势力，甚至还要早过大河龙门与青霞山庄。


    至于镜月楼、郑家何家、玄一道等等，跟忘真观比，要差太远了。


    即便郑天峰、燕昔时也纷纷突破到第九境，这次唐地总管的位置，也轮不到他们打主意。


    不过最后，总管之位，还是落到了青霞山庄庄主云漠头上。


    云漠每战必登先，功勋卓著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许多人则在心中猜测：


    长安城，可能不容许道教，在东疆广泛扩散坐大。


    类似猜测，并非全无缘由。


    除了眼下执尘真人同唐地总管之职失之交臂外，还有长安征服东疆过程中，连续剿灭道家名门。


    忘真观、玄一道、碧牛宫、云心观、泸山宫、林山观、扶鹿宫等等道家名门如今固然尚在，可是除了扶鹿宫之外，其他几家先前在各自地方，都并非势大的那一家。


    与之相对，则是另一份让东疆道家各派胆颤心惊的名单：


    东唐青云观；


    西楚紫城山；


    西周离阳观；


    北齐玄冥观；


    东晋三星宫；


    南梁天一教。


    全部都是当地最顶尖的道家第一名门。


    然后名单上的门派，全军覆没。


    这其中还没算深藏不露，有第九境高人葛心坐镇的抱玉山。


    执尘真人对自己落选唐地总管一事，表现极为淡定，毫无怨言。


    他专程前往长安谢恩，并和李杰一起接下两个副总管的位置。


    李杰对此同样没有意见。


    他与云漠打过交道，知晓对方性情虽然刚烈，但并非残暴之人。


    因此对于谁正谁副，李杰并不如何在意。


    乌云先生挥挥手，示意他们二人同云漠一起离开后，又接见了其他人。


    一个看起来已经三十开外的青年男子。


    “你不想回故梁之地？”


    乌云先生静静打量对方。


    青年男子躬身一礼：“晚辈这些年虽有暗中习武，但为躲避萧柯野耳目，终究是浪费了太多。


    如今虽力图追赶流逝的时间，但现在回梁地，只会令家父蒙羞。


    因此恳请前辈，容晚辈去其他地方，为长安效命。”


    来者，乃是前代梁王萧照原之子，萧晖。


    昔年萧柯野为掩盖自己弑兄篡位的真相，因而留下侄子一命。


    不过，萧晖一直被监视软禁，禁止习武。


    他本人亦装作一副喜好玩乐的纨绔模样，掩饰自己真实想法。


    直到近几年，萧柯野登基已久，坐稳江山，渐渐不担心外人非议，同时见萧晖一副胸无大志的模样，终于放了他自由。


    萧晖得洛青书院院长杨蓦然照应，人身安全总算有了保障。


    及至后来长安横扫南梁，萧晖同洛青书院其他人一起，投效长安。


    他所言担心自己给父王丢脸，其实只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他留在南梁，可能引起石氏家族、游氏家族、颜氏家族还有泸山宫、滁阳观等地方的敌视。


    其父萧照原虽然已故去二十余年，但余荫犹在。


    萧晖留在南梁，很快便能聚拢部分人心。


    长安不在乎，游氏家族、颜氏家族等梁地势力在乎。


    萧晖眼下重新起步练武，修为实力有限，很难站稳脚跟。


    长安容得下他。


    但面对同为效忠长安的人，却不可能厚此薄彼照顾萧晖。


    杨蓦然已死，洛青书院眼下同样力量单薄。


    萧晖也不希望洛青书院因为庇护自己而遭到其他人的联手打压。


    几经考虑之后，萧晖下定决心，前往其他地方打拼。


    “能为长安城立下功勋，长安城自会嘉奖。”


    乌云先生淡然道：“届时，你可以在当地立足，也可以重回梁地。”


    萧晖一躬到底：“谢陛下恩典，谢先生恩典。”


    他退下之后，乌云先生身影在天枢殿内消失，转而来到天罚殿。


    天罚殿内，另一个梁人，此刻静静坐在囚室内。


    乌云先生出现在对方面前：“你执意求见，有何事？”


    坐着老者起身，向乌云先生也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敢问先生，王上已经驾崩了，是吗？”


    乌云先生微微颔首。


    面前这老者仰天长叹一声。


    “老朽为长安所囚，不仅没有自由，生死亦不能自己决定。”


    他向乌云先生拱拱手：“恳请先生恩赐老朽一死，伴故友于泉下，恩准大梁多一个殉国之人。”


    乌云先生上下打量对方，最终徐徐点头：“好，老夫成全你与萧柯野的君臣故友情分。”


    南梁蝉声书院院长陆琛，向乌云先生郑重一礼：“谢先生恩典。”


    说罢，他重新坐下身，微微闭目。


    片刻之后，气息已绝。


    大明宫里，张东云平静看着这一幕。


    东疆的旧时代与旧人，一一落幕退场。


    接下来，是新的开始。


    他投影的乌云先生，回到天枢殿，向整个东疆颁布命令：


    “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