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的。”
陆辛距离娃娃较近，并且自己也处于娃娃身边构建出来的场域之中，因此他可以听到，在白教授宣布了开始最后的测试环节时，娃娃轻轻的点了下头，很小声的回答了一句。
按理说她是不用回答的，这可能只是下意识的反应。
与此同时，陆辛明显的感觉到，周围的精神力量密度再次增加。
他抬头看去，就见娃娃微微皱起了眉头，一只手抓着伞，另一只手自然的抬起，修长纤柔的五指轻轻张开，像是弹钢琴，轻轻虚点了几下，精神力量便如汪洋，层层叠叠涨起.
看起来，娃娃似乎也很有压力。
但这种压力，应该并非来自于周围的精神力量，而是来自于自身的不习惯。
陆辛看到过她的极限。
当初在开心小镇，那位女王几乎所有的精神力量都倾泄到了她的身上。
杂乱疯狂，压力巨大，在那种情况下，她都可以支撑很久。
而且那还是在她没有学会拒绝精神力量的情况下。。
现在她学会了拒绝精神力量，就等于在精神力量面前学会了保护自己。
有了保护这个概念，她对精神力量的承受能力，起码又会提升很大的一个档次。
对于精神量级而言，有可能是好几倍。
再加上，青港布置在了周围的各类仪器，以及由四位辅助能力者掌握的信号塔，更是帮着她分担去了极大的压力，所以，她的承受能力就再一次暴涨，起码是开心小镇时的十倍。
极限未知。
毕竟这一次实验，不是为了测试她的极限。
所以这时候的娃娃，更多的是熟悉，并且控制这种场域。
同样也看得出来，她很努力。
周围的精神力量，被她引起了一层一层怒海狂潮一样的变化。
身处场域之中，陆辛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周围的精神辐射，正变得越来越浓郁。
就连自己，也感觉肩头沉甸甸的，身体像是受到了挤压与冲刷。
如果要准确的形容那种场域，那就是，陆辛感觉在这种精神力量笼罩之后，娃娃似乎无处不在，有种轻灵温柔的声音，小声说着：“醒过来呀，不要再被那种歌声影响啦……”
……
……
自己压力都这么大，便可想而知，海上国那些人，此时受到的压力会有多大。
抬头看去，陆辛看到的是一片片跪伏在了地上，黑压压的，像是挣扎的鱼一样的人。
整个场域之下，已经没有海上国的人可以四下里奔逃。
他们逃不出这片场域，又躲不过娃娃的精神力量。
因此他们只能承受，感受着场域之中，娃娃的意志，感受着她的劝告。
娃娃与别的能力者不一样，她美的惊心动魄，属于看上一眼，就会深入人心的美丽。
她的劝告，更是仿佛有着动摇人的灵魂的力量，受到了她影响的人，会心甘情愿，把自己的一切奉献出来，这些海上国的男人，就深切的感受到了这种力量，同时理解了她的意志。
于是他们挣扎哭嚎，在地上打滚挣扎，陷入了水与火一样的精神力量交锋之中。
终于，在他们的身体里，开始有一点一点的白光出现。
那是他们受到的污染的特质，正在被娃娃强行从他们的身体里驱逐。
之前距离娃娃比较近的人，已经经历过这样的过程，但如今，整个海上国，足足十多万人同时发生了这样的变化，则又是另外一种壮观的景象，仿佛点点鬼火，同时绽放。
“吱啊……”
忽然有异常惨烈的尖叫声响起。
还是那种变了调的人鱼吟唱声，只是显得更为尖利，充满了恨意。
陆辛猛得惊警，瞳孔收缩，向前看去。
在他的视野中看到，这时候从那些人身体里抽离出来的人鱼，居然没有再下意识的冲向娃娃，然后被她的精神力量磨灭，而是飞在了空中，拼命的挣扎着，甚至相互交融着。
数之不清的人鱼融合在了一起，便有一个巨大的身形出现。
在这一刻，陆辛都感受到了一种惊人的压力。
先是无数点白光，在黑沉沉的夜色里，勾勒出了一个巨大的虚影。
像是有人在黑色的幕布上甩下点点白色墨汁，勾成了一个巨大的骨架。
然后就是更多的白点，向着那个巨大的骨架飞去，慢慢的补全了这个骨架的血肉、鳞片，还有细腻的肌肤。
人鱼！
此时陆辛的视野之中，赫然看到了一条巨大的人鱼。
腐烂的人鱼。
那是一条飘浮在了空中，身长足有三四公里大小的人鱼，她有着红色的，每一根都像是蛇一样的头发，无视地心引力一样向上漂浮，并且有着密密麻麻，细腻排列在一起的鳞片。
身体上，随处可以看到一些腐烂的地方，露出了粉红色的血肉与惨白的骨架。
但若是细看去，就发现，那些鳞片，每一片都是一张人的脸。
巨大的身躯，本来就可以给人造成极为可怕的视觉冲击。
尤其这一条长达数公里大小的人鱼，又是由某种扭曲的精神力量构成，就使得她身体周围，空气不停的出现了纹波，随着她身体的蠕动，这些波纹就像是浪潮一样，滚滚向外荡去。
嗡嗡……
有一片片丝线被挣断的声音，那是人鱼的波纹，开始剧烈的冲击着娃娃构建的场域。
“这是污染的源头吗？”
陆辛望着那空中的庞然大物，心里都有种压抑之感。
“不对，这还不是污染的源头，只是污染特质……”
“躲在了海上国受污染者人心里的怪物，这时候被娃娃的力量逼了出来？”
“……”
“检测到精神怪物正在成形……”
“精神量级……超出精准观测极限……”
眼镜腿里面的耳机里，韩冰的声音甚至都在颤抖，但还没忘了提醒一声：“单兵先生……”
“请暂时不要出手……”
“……”
陆辛抬头看着那条庞大而腐烂，仿佛只有在最怪诞的噩梦里才会出现的人鱼，轻轻点头。
刚刚下意识迈出去的脚，又缓缓收了回来。
自己只是一个保安，保安确实不能有太强的表现欲望。
娃娃看到了人鱼。
准确的说，在她的场域之中，已经不存在看到或是看不到。
任何一种精神形式的存在，都会精准的反映在她的感知之中，她不仅可以“看到”，还可以感受到那只巨大的怪物一分精神力量的扭曲与流失，感受到它每一点细微的变化。
于是，她自然也看到了那只庞然大物，正挟着无尽的怨恨与恶毒，狠狠向前冲来。
下方的潮水受到影响，掀起数十米的巨浪。
海上国甲板上的男人们，身形同时变得倾斜，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扯动了身体。
不得不说，与一只体长足有数公里，腰围也有几百米的巨大人鱼，狠狠的撞了过来相比，娃娃的身体小的可怜，她这时候悬浮在了四五米高的位置，但是在这样一条人鱼面前，却小的如同一颗豌豆，似乎仅仅是对方的身体激起来的狂风，就足以将她彻底的揉碎撕裂。
但娃娃脸上并没有惧色，不禁陆辛感叹，小姑娘胆量还挺大。
不过他似乎也没留意到，娃娃本来也有小小的惊恐，但是偷偷向下看了一眼之后，小脸上就再次变成了一片坚毅，然后正正的抬头看向了人鱼，声音极其的清脆，以及温柔：
“坏东西，打死你。”
“……”
娃娃的身躯与人鱼相比，小到可怜。
但娃娃的场域，却明显要比那条人鱼还要大。
于是，在娃娃说出了这句话的瞬间，整片场域之中，精神力量顿时变得狂暴。
它们像是被激发出了活性，有了自己的意志一样，向着那条人鱼裹了过去。
每一丝一缕，都充满了冲击性与锋利感。
人鱼像是投入了网中，被束缚，锋利的精神丝线割裂着腐烂的肉身。
她的口中，顿时发出了更为凄厉的惨叫。
旋即是更为剧烈的挣扎。
……
……
“娃娃对精神怪物的清理好快……”
“我的天，面对这样量级庞大的精神怪物，娃娃有种碾压的感觉……”
“实验要成功了吗？”
“……”
五个控制处，不知有多少眼睛与摄像头，从各方位记录着眼前的一切。
但每一个目击者，都已经很难用言语去形容那种震憾的场面，他们看到海上国用粗大的锁链缠住，锚定的船只，忽然被狂暴的精神力量撼动，剧烈的摇晃，撞碎，迸出大片的浪花。
甲板上的人则拼命挣扎着抱住了头，鲜血从鼻子里，耳朵里，眼睛里渗了出来。
这是一种精神力量的碰撞与战争。
每一个人都仰起了头，微张着嘴，看着这一场战争的胜负。
因为对比起来，优势实在太过明显，已经有人激动的握紧了拳头，颤抖着大叫。
……
……
但也就在这时，陆辛忽然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身体僵硬的转了过去，看向了隐藏在黑暗里的海岸线位置。
与此同时，妈妈、父亲、妹妹，他们居然同时出现在了自己的身边，看向了各个方向。
陆辛身上的汗毛，仿佛触电一般，忽然根根竖起。
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
而且，一定是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