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也顾不上欣赏东北三省的雪景，方舟四人没有半分犹豫，坐上来时的车，直接在当晚，连夜驱车回仙市。


    一路上，郭毅的电话便没有断过，不断在会议室里和三人保持联系。


    因此, 长途开车的重担便主要来到了技术员霍元亮的身上。


    发生了这么严重的事情，郭毅的第一反应自然是先澄清，再发布解释公告，最后诚挚道歉一波，将整个过程的时间战线拉长，利用互联网的弹性，让人们对这件事情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但是方舟却不同意这个方桉, 自从在四零零三厂的会议室里掀桌子之后, 方舟便早已决定了和对方一刀两段的想法。


    或许基于两家目前的股权关系, 郭毅的决定更能保留华胃公司现在的生产实力，但是方舟作为少年人的心性，对此很不理解。


    如此没有良心的企业，早就应该和其解决合作关系，再留着有何用。


    郭毅非常头痛的在电话里提醒方舟说道：“当初，我们在和东三省政府签订关于四零零三厂的股权置换协议的时候，因为本身就非常不合理的置换比例，所以对方在协议的后面加了很多补充协议，针对未来合作失效的时候，出现的各种意外情况。”


    “如果四零零三和华胃公司的股权比例关系不发生任何变动的话，那此协议将永久不会生效。但是一旦四零零三厂在华胃公司的股权数量或比例发生减少时, 原拥有者省资委将拥有唯一的优先回购权，以原收购价的50%进行回购；若华胃公司在四零零厂手中的股份数量或比例发生减少时，华胃公司享有优先收购权, 以市场审核结果进行回购；若两家因任何原因, 需要终止此项协议，两家公司需要补足收购差价后，方可交易。”


    按照这条补充协议的内容，如果方舟想将手里的四零零三厂踢出局的话，不仅需要先将以原价原先收购这60%股权协议的收购价和卖出这部分股权的差价补足，而且还需要再支付对方手里华胃公司的股权价格。


    以四零零三厂原先二十亿的资产总值来计算，方舟至少需要支付六个亿的现金，才能将原先的置换协议接触，这还不包括买回对方手里华胃公司的股份价格。


    目前华胃公司的价值很难界定，虽然只有区区两千万的注册资本，但是市场对其的认可度很高。


    大量的订单和趋之若鹜的投资者，对华胃公司的整体估值已经来到了十个亿。


    当然，这里面很大一部分都是泡沫，如果真正走到了融资地步，必然是达不到这么高的价格，但如果东北的省资委较真的话，很难保证对方不会按照这个价格执行。


    一时间，整个车厢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负数，屈子业和庄妍妍听到撤回协议需要六个多亿的现金，顿时有些绝望，华胃公司这个初创小公司，哪里能够拿出这么多的现金来进行赎回。


    这意味着，双方的战略合作关系目前必须维持下去, 也必将维持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方舟面色铁青，看着窗外的雪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们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如何给消费者道歉吧。”屈子业有些憋屈的说道。


    虽然仙丹的技术是来自华胃公司的授权，但具体生产的产品配料却是由东北的分厂自己决定。


    因为地方政府插手，一起仓促的股权置换协议造成了如今这种双方貌合神离的合作关系，本身就极大的限制了总部对于分厂的控制能力，如今分厂自己捅了篓子，全是让华胃公司这家成立了不到半年的初创企业来承担，这能到哪说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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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毅手下的公关部分还尚未发声，但远在东北的四零零三厂已经先一步在网上进行澄清。


    “该博主所述的全部内容系属谣言，未经证实，公司这边将保留对博主法律起诉的权利。”


    这则声明无异于火上浇油，顿时将网友的骂战进一步点燃。


    在了解到这家蓝色官微属于华胃公司下属的制造企业之后，网友直接将其视为了华胃公司的正式发声。


    郭毅看到了合作伙伴未和自己商量之后，便擅自在网络上发声，在办公室里顿时被气到说不出话来。


    这群观念陈旧的老人，啥时候才能转变观念，正确看待网络上的发声。


    郭毅虽然年过四十，但之前互联网企业的工作经历，让他和这些传统制造业的领导们拥有全然不同的理念和格局。


    对于他们守旧的态度，向来极度的不能苟同。


    不过即便是在办公室里骂他们千万句，都不能改变如今已经发展成这样的局面，郭毅头顶中央的发丝再次为了公司献祭了几十根。


    ...


    另一边，当得知华胃公司出事之后，作为二股东的魏莱，第一时间就打来了电话，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在得知真相了之后，也不禁陷入了思考。


    “哥，我想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明天有一场重要的家宴，爸妈都要过来的，你可不能现在离开。”


    “不想让我走的话，答应我个条件。”


    “啥条件？”


    “借我十个亿周转一下。”


    “那你还是走吧，我现在就给你叫车，不对，李管家亲自给你送走。”


    “哥，你就这么不顾妹妹的死活吗？”


    “不是哥不顾你的死活，只是顾一次十个亿，别说我是你哥，就算明天爷爷来了，都不会答应你这个条件的，要我说你不过才在这里面投了两千万，就当买了辆跑车，给撞了个稀碎，安安心心的想想明天怎么在家宴上给咱妈的新欢拆台吧。”


    “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


    ...


    如果知道了魏莱的想法，方舟自然不会让她来付这解除协议的差价，但方舟身在美股中的外汇却来历不明，不能轻易的汇入国内，华胃公司顿时陷入了无比困难的处境。


    还未等方舟前脚踏进公司，仙市食品监管局的一纸红头禁令先一步到达了公司。


    上面清楚的写明勒令华胃公司从即日起，禁止市面上出现一切该公司的产品，从即日起，进入停业整顿，时间待定。


    方舟带领着屈子业和庄妍妍走进公司的时候，整个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都是满脸的愁容，担心自己这份来之不易的工作就要泡汤。


    但方舟的脸上仍旧保持着自信的微笑，这给看到他的所有人心中注入了一支强心剂。


    就是，天大的麻烦，领导都不怕，我们这些底下的小喽啰担心这些有什么用，只要能发的出来工资，明天依旧得照常上班便是。


    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便是召集公司上上下下所有人，到会议室里开会。


    红头文件像是一朵巨大的乌云，迅速笼罩在了华胃公司所有人的上空，但却不像夏天的暴风雨那样，来得快去得快。


    郭毅首当其冲的在会议上进行自我批判，忏悔自己没有早点做出道歉决定。


    如果是在红头文件下发之前，公司在网络上发布道歉声明，那些许还能恢复些公司的声誉，但这份文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发并传到网络上之后，华胃公司在所售食品中掺杂禁止的性激素这一则“谣言”迅速被做实，并放大，得到了整个网络上的一大片骂言。


    各大平台上，顿时出现了印有华胃公司标记的仙丹、瘦身丹等产品遭到超市、便利店老板下架的视频和图片。就连仙市本地，也对华胃公司这家本土企业，骂声一片。


    甚至有仙丹所使用的技术为国外的害人技术这种话语，屈子业这块之前被树立为诺贝尔奖准得主的金字招牌转头就被当做了资本家的丑恶嘴脸进行抨击。


    之前所有和华胃公司签订了授权协议和经销商协议的，纷纷找上门来进行解约和要违约金。


    唯一稍显稳定的，是来自军方的订单，只不过这批定制化的高规格仙丹，目前因为公司和四零零三厂的矛盾关系，也陷入了项目停滞的的境地。


    一番了解过了公司困难处境之后，众人终于知道了公司面临的是怎样一个举世皆敌的局面。


    方舟作为唯一一个没有穿西装的人，坐在会议室象征最高地位的董事长椅子上，一边用满脸平澹的表情听着郭毅的汇报，一边用右手食指静静的敲着桌子。


    随后勐地起身，双手交叉，对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说道：


    “事发之前，得到了售后反馈回来的信息之后，我、屈总工和庄部长，亲自到东北三省对分厂进行了一次''友好''的视察，给我上了印象极深的一课。”


    “说实话，这次事情没有及时的处置，不仅是郭经理的过错，也有我的过错。”


    “之前，郭嘉将四零零三以极其优渥的条件置换给我们，让我们能够快速的实现从技术到市场的转化，这一点，我们必须感谢郭嘉的帮助。”


    “但是，一个合格的企业，决不能将生死的掌控权，放在别人的手上。”


    “一个制造企业，连生产的自主权都没有的话，那他活该遭受像今天这样的麻烦。”


    “从今天起，公司给外界发布声明，公司将对四零零三的伙伴关系重新进行考量，并在市场中寻找新的战略合作伙伴。”


    “同时，公司将改变原有的代工生产模式，将在国内选址，创建全新的生产基地。”


    听到这话，会议桌上的一群人顿时炸开了锅。


    抛开此次面临的性激素添加问题不谈，单单和分厂接触协议便需要六个亿之多，而且最重要的，这一举措势必会让公司和东北三省的省资委交恶。


    四零零三本就是一条生产压缩饼干的夕阳产业，只不过凭借着来自军方的订单吊着一口气而已。


    花大价钱，引入华胃公司的技术便是要在保持生产自主权的同时，实现落后产能的升级换代。


    但方舟这一撤资撤技术，便是将升级换代的先决条件剥离，整个产业上下游刚刚冉冉升起的希望，就要被方舟所扑灭。


    如此残忍的局面，上头怎么会容许看到。


    这次整顿的事小，后续争取到更大的权益才是真。


    所以，方舟执着于眼前的得失，合作一出现危机便立马想着解约的想法，着实有些过于狭隘。


    “所以，你们都是这么想的？”方舟坐在首位，左手拖着下巴，右手又在桌子上缓缓敲击着。


    “不，我同意方总的做法，以公司的技术实力，并不愁为其买单的出资方，和四零零三解约，并不意味着全是坏事，这将提醒我们在后续的谈判中，争夺更多的控制权。虽然这一举措势必会交恶东北的省资委，但方总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将公司建厂的消息放出，让国内其余各省的省资委参与进来竞争，届时，我们只是放弃了一片草，却收获了整片森林。”


    屈子业坐在方舟的左手边，作为技术副总，满是畅想的和会议室内众人说道。


    但似乎台下的众人并不买账。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接触协议的六个亿，赎回股权的三四个亿，以现在公司的技术估值，恐怕把公司全卖了，都不够完成这些欠款吧。”


    “你还忘了投资建厂的钱，公司因为这一摊子事，生产已经陷入了停滞阶段，现金流受损，在建厂的周期里，公司拿什么活？”


    ...


    很多很多，都是公司现在面临的最严峻的几个问题。


    但方舟依旧一副不以为然的态度。


    见时间过的差不多了，站起身，一副独裁者的态度进行总结性发言。


    “行了，我刚才说的那些不是和你们商量的，就按我说的执行吧，从今天起，我宣布公司停止一切新进人员的招聘工作，除研究所人员以外，其余各部门进入进入无限期的带薪轮休假的冬眠时间，直到公司引入新的资本，建立全新的战略合作关系。”


    “和四零零三厂的合作已经成为了历史，华胃公司终将，不破不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