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下，出租车内整个的灯光都有些暗黄。


    网约车的隔音做的还是不错的，寂静的车厢内，突然从右边传来指甲敲击硬质橡胶壳体的声音。


    司机坐在主驾位置上，脑后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不过随后很快将没有闭紧的天窗关上。


    看着身边一直默念“521”敲车门的小伙，真想直接给他拉到精神病院去。


    不过看在这单钱多的情况下，还是放了对方一码，耐心的等待着前方堵车大军的向前蠕动。


    ...


    另一边，魏莱左右劝说，还是没能拦住亲哥势要前往校外住处的脚步。


    “你越是拦着我，我越要去看看，不就是放了个光刻机吗？还能乱到哪去？再说你从小就有洁癖，每次从我的实验室里出来都要洗一个小时的澡，我可不相信你那里能乱到不可见人的地步。是不是藏了什么人？你闺蜜？你同学？”魏岚笑着对魏莱说道。


    “额...”魏莱有些不知道怎么解释。


    “怎么，你还怕闺蜜会爱上我吗？放心，我都这个岁数了，对你们这样的小丫头片子不感兴趣的。对了，你和她最近有联系吗？是不是被罗姨送出国了？”


    “拆了这么久的机器，有没有什么收获？看你一直藏着掖着，是不是真的有收获不想拿出来和亲哥说？完了，感情淡了，亲生妹妹都不关心我了。不过，我猜就算有什么收获，对我的帮助也不大。这玩意是真的不好造，里面的随便一个元器件，背后逆向突破需要的技术研究成本都是一个天文数字，你哥我的公司现在都快被拖垮了，你还笑的出来？”


    “我和你说，你在学校的学业千万不能荒废，脑子好才是真的牛掰。前段时间，我亲自去帝都挖来一个猛人，二十九岁的普林斯顿大学教授你敢信？在技术方面，刚去就解决了困扰我们公司团队五个月之久的难题，我转让了5%的股权才作为代价留下他在公司内。你知道我下了多大的血本吗？”


    “我这次来，就是受他的指点，来这里找一个老教授，听说他有能力帮我解决光刻机程序设计问题。等我将他收入麾下，到时候卧龙凤雏皆得于我手，我就不信这技术就发展不起来。”


    一路上，两人在车里，主要都是魏岚在说，魏莱在听。


    家长里短，儿女情长，无论是事业上的难题还是本次来访的目的，魏岚都毫无保留的说给了自己的妹妹听。


    看着魏岚侧脑上，穿插着数根白发的样子，魏莱不禁有些心疼。


    从父母离婚之后第一天起，魏岚就承担起照顾魏莱的责任，一边上大学，一边管理公司，顺带着抽空参加一下魏莱的高中家长会。


    即便是贵族高中，亦有家长会的存在。


    魏岚很是霸气，直接出资五千万成为了高中的知名校董，并成功当上了魏莱所在班级的家长委员会会长。


    自己的哥哥从小就很要强，无论遇到了什么事情，都会去尽力争第一。


    开公司这件事也是，拿着父亲给予的创业资本，非要挑战半导体中最难的晶圆制造行业。


    虽然依托于父亲半导体公司，晶圆厂不至于倒闭，但日渐暴涨的研发成本让本就不健康的公司财务更加难以维持。


    可能这就是他上次冒险找黑客去偷盗外资公司技术的原因吧。


    虽然很是同情对方为了自己的事业如此努力，但魏莱并没有因此而对亲哥毫无保留的坦白，在交谈中对方舟的事情决口不提。


    不管走的再慢，两人终于穿过了人流密集的小吃街，来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里。


    魏岚看着眼前满是青苔的街道和一扇格格不入的防盗门，顿时心生嫌弃。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外面都是小吃的吆喝声，晚上能睡得好觉吗？不会打扰你做研究吗？”


    “安啦安啦，我有好好给出租屋做隔音的，而且晚上那些小吃摊就散了，不会打扰我睡觉。”魏莱解释说道。


    “那你这地方选的也太草率了一点，就不知道找个好点的地方吗？我看学校南边马路对面那套商业公寓楼不错，就住那里吧，这张卡你拿去随便花，平时生活品质不能太差知道吗？”魏岚霸气递过一张银行卡说道。


    “不用，住在那里我来往学校里不方便，而且这机器也不知道往哪里放。”魏莱留下几滴虚汗，连忙拒绝道。


    老站在外面也不是个事情，魏莱掏出钥匙将门打开，让魏岚走了进去。


    首先引入眼帘的便是占据客厅大半个角落的小型光刻机，上面的零部件已经让魏莱拆的七七八八，分成了激光发射部分，曝光系统和光刻系统控制三个单元摆放在地面上。


    “你看，我就和你说我这里很乱吧，其实根本没什么好看的。”魏莱指着地面上的零部件说道。


    “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就喜欢拆家里的电器。”魏岚慢步走到三堆零部件身前，蹲下身子，看着七零八落的碎片说道。


    突然，从脚边捡起了一个微小却有些做工粗糙的零部件。


    “这个东西是坏了吗？怎么看着针脚这么乱？”魏岚手里拿着小传感器问道。


    魏莱起先并不在意，定睛一看。


    好嘛，正是方舟亲自给她用手工的方式造出来的分布式布拉格激光反射器。


    手工做出来的东西，外观可不就有些粗糙吗？


    连忙想将其从魏岚手里夺过，但被眼疾手快的魏岚躲过。


    “你急什么？我不过是看看而已，又不会给你弄坏了，再说这东西弄坏了大不了再赔你一个就是。”


    “这东西之前拆的时候不小心弄坏了，就一直放这里了...”魏莱有些难为情的说道。


    “害，这么小个东西，我帮你修就是，好歹我也是亲自带着工程师们拆过这台机器的人。”魏岚见妹妹有困难，保护欲和胜负欲顿时被激发，当场屡起袖子，就想帮妹妹修好。


    将其拿到一旁的工作台上进行固定，拉过小型焊枪和一台带有长臂的放大镜。


    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打开一个云盘中备注“URE-2000/35新型紫外光刻机”名字的文件夹，里面全部存放的是关于这台机器的技术图纸。


    能将其送于他人，魏岚的公司自然早已对内部的结构设计了如指掌。


    很快找到了原先的工艺产品图纸。


    将其拿来与眼前的小型元器件进行对照，外面的针脚竟然比之前少了两根，从原先的左右七根共十四根，变成了左六根，右六根共十二根的现状。


    除此之外，原先刻印在传感器外壳上的“EM4.inc”标志消失不见。


    魏岚顿时愣了愣，自己亲自研究完了才送给的妹妹，每一个零部件都曾拍照记录过，应该是独一份的才是，不仅是为了起到备份归档的作用，更是让魏岚随时随地询问的时候他都能够快速找到并发于新的零部件。


    而且这个传感器的图片名字上还备注了（缺）的字样，说明其内部的结构技术尚未突破，虽然他那里有不少采购而来的备用器件，但是如果当场修理的话，还是不太可能的。


    魏岚想从眼前的工具箱里换一个更加小型的工具帮魏莱修补断掉的针脚，于是直接拿过来工具箱上手去翻。


    没曾想，另一个极其眼熟的传感器掉了出来。


    除了十四根针脚全部断掉以外，这个传感器的机身还是非常的工整，两面都清晰明了的印有“EM4.inc”字样。


    魏岚看到本该独一份的零件竟然出现了两个，惊讶的有些合不拢嘴。


    将两者同时拿到灯光下进行对照，很明显除了人工痕迹较重和针脚不大平行以外，两颗传感器的外观存在着高额的相似度。


    “这是怎么回事？右边这个是你亲自造的吗？”魏岚扭过头看着魏莱问道。


    魏岚此时并不想多说话，甚至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上千种零部件，怎么偏偏就被亲哥看到了唯一被换过的这个。


    上次方舟亲自用手工将传感器造出来的时候，魏莱就在身旁，对方舟惊为天人的手工赞不绝口，又对方舟焊完粗劣的外观所嗤鼻。


    “能用就行了，要那么好看干吗？”这是上次方舟返过来回魏莱的原话。


    “也是，虽然你长得不算好看，不过有需求的时候倒也能用用。”魏莱一句话堵着方舟半天没跟他说话。


    听到魏岚的提问，魏莱连忙解释道。


    “是，不过我不懂原理，随便弄的，不用这么在意。”


    “我的妹妹现在挺厉害啊，会亲自做零部件了，我来给你把针脚焊上试一下，我在实验室里焊针脚一绝，我跟你讲，那些硕士博士可都夸赞我焊的好。”魏岚要强的说道。


    将传感器所在的部分挑出来拿桌上，魏岚一边组装一边开始进行通路测试了起来。


    神奇的是，自己还没焊上的缺失的两根针脚，便可以完成通路，进行内部的计算。


    这让魏岚对自己的妹妹满意度更高。


    “没想到你不光会造，还学会了改进。来跟我说说，缺这两根针脚是为了什么？”


    魏莱哪里懂得这个，连忙解释道：“其实东西是我闺蜜焊的，她的手比我稳，人也比我聪明，她家里母亲突然得了乳腺癌这几天回鹏城了，这会儿估计顾不上接电话。”


    魏莱掏出手机，本想展示对方正忙，没想到一个电话巧合似的打了过来。


    看到来电显示正是方舟，魏莱连忙掉头手机的方向，并用拇指把方舟的电话挂断。


    千万别是回来的时候打的电话，一定是晚上不回来住了，所以给自己打了个电话报平安。


    另一边，下了出租车的方舟站在小吃街的面前，看着眼前被挂断的电话有些不知所措。


    从两人认识开始，魏莱还没挂过自己的电话。


    本想打电话问一下吃晚饭了没有，要不要帮她带回去一些，现在看来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搁不住给她带。


    于是方舟愉悦的奔向了小吃街“最后一晚”馄饨汤的所在，看着清香扑鼻的馄饨，顿时坐在店里要了5个大碗。


    ...


    “谁打来的电话？”魏莱明显的手机铃声，显然被魏岚听到，于是出声主动问道。


    “没谁，一个骚扰电话。”魏莱尬笑着说道。


    “什么样的人不长眼睛敢来骚扰我妹妹，把他电话给我，我帮你查查。”魏岚霸气的说道。


    “不用了，一个骚扰电话而已，估计是给学校报信息、收快递什么的时候给泄露了吧，平时经常有销售保险给我打电话的，不碍事。”魏莱大度的说道。


    事实上，自己的手机里的从来不会允许出现第三方的骚扰电话，一旦有出现的迹象，不用她说，手机里的屏蔽功能也会及时阻止。


    “东西暂时不看了，就算坏了哪天我再给你发个新的就行，楼下参观完了，你要不带我去参观一下楼上？”魏岚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来说道。


    这下，魏莱顿时惊了，拦住楼梯口就是不让魏岚上去。


    “上面就是我俩的闺房，女孩子的房间总有些私密的东西，怎么能让你们这些男生看到？”


    “得了吧，从小到大，你每次住的卧室里连个娃娃都找不见，都是从实验室塞回来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卧室都快成废品站了，哪次不是我来替你收拾的？”魏岚笑着说道。


    “那不一样，我是我，我闺蜜是我闺蜜。”小时候的丑事被拆穿，魏莱顿时有些脸红。


    “你看，楼梯边那双黑色拖鞋是谁的？”魏岚指着楼梯边说道。


    “嗯？不是蓝拖鞋吗？”魏莱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有。


    趁着魏莱注意力缺失疏忽之际，魏岚一把将魏莱的手从楼梯上拿起，自己则插着孔隙，从楼梯间走了上去。


    “你不让我看，我偏要上去看看。”魏岚满脸的嚣张，欺负妹妹要趁早，不然等妹妹嫁出去了自己就没办法欺负了。


    “小魏，快过来接一下，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我给你带了十根大烤肠，有点重，我先着急上个厕所。”


    随着快速的开锁声，方舟抱着一大把烤肠从门口快步跑了过来，将其塞到魏莱的手中，然后三步并做两步跑上了楼梯。


    天杀的馄饨铺，居然没有厕所。


    馄饨汤喝多了，下面有点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