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里南在狭窄的小路上颠簸了一下，鹿不二的思绪骤然被打断，忍不住多问了一句：“你父亲，梦到了梅丹佐？”
听起来好像有点邪乎。
陈璟双手抱胸，眯起一双眸子说道：“是的，后来我父亲回忆着那个梦，他说他听到了那位大人的求救声。”
“求救？”
“嗯，梅丹佐一直在重复着一句话。”
陈璟顿了顿：“救救我，救救我……”
嗯，更加渗人了。
鹿不二皱着眉，分析道：“这也就是说，梅丹佐实际上并没有失踪，而是被困在了圣山里。正因如此，临海市才会组织若干次对圣山的搜救行动。毕竟……梅丹佐对于这个世界来说太过重要？”
陈璟撇嘴：“理论上是这样，但如果你真的去了解一下那位前代大教司，就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梅丹佐是不可能向任何人呼救的，因为他太骄傲了。不仅仅是梅丹佐，他们那个时代的都是带着巨大的骄傲和荣耀活着的。那是独自跟天神交过手的人，凌驾于第九王冠界之上的存在，堪比神明。哪怕真有让他无法战胜的对手，他会选择玉石俱焚，他会选择别的什么方式，但绝对不可能求救。”
“这件事传到天主城的时候，也引起了轩然大波。每个人都觉得这不可能，以梅丹佐大人的性格，绝不会求救。最简单的逻辑，如果某件事，亦或者是某个敌人，连梅丹佐都无法解决，别人就能么？”
陈璟竖起两根手指：“那个时候，前代君主康斯坦丁已经死了，前代执圣官宫禹也已经不在了，谁能救得了他呢？”
鹿不二想了想：“有道理。”
虽然梅丹佐的为人不好评判，但最简单的逻辑是可以推断出来的，那种级别的进化者都解决不了的事情，别人过来更是送死。
因此这也是整个事件最大的疑点。
“只不过，梅丹佐对于这个世界太重要了。”
陈璟沉声说道：“哪怕是陷阱，也必须要去一探究竟。所谓政客，是不在意牺牲人命的。哪怕搭上一座城市又如何，他们必须要确定圣山里到底有什么。康斯坦丁当年因何而崛起，梅丹佐又因何要进入圣山。一切的秘密，都在圣山里，这对他们而言是致命的诱惑。”
鹿不二微微颔首：“正因如此，罗素家族才会被猜忌么？毕竟康斯坦丁已经死了，那么罗素家族的嫌疑就是最大的。”
陈璟冷笑一声：“不只是罗素家族。”
鹿不二挑眉：“什么意思？”
老司机把车停靠在路边，沉声说道：“我们到了。”
东山微微一愣：“废厂街么？”
这里已经到了临海远郊，距离地下街区大概有六七公里，曾经城内的重工业和轻工业基本都集中在此，低矮的老楼都还保留着五百年前的风貌，哪怕经过了无数次的维护，还是透出一股子陈旧的味道。
只要不发生战乱，这些老建筑经过维护都能保存下来。
如今的京城里都还有很多明朝时期留下来的老房子，经过维护以后照样可以居住，迄今为止都还有人在那住着呢。
鹿不二看到这些老楼就很亲切，能让他回忆起童年时期的美好时光，那时候他背着书包放学，经常会在楼下小铺买几包零食，奔跑在明暗交割的楼道里，能看到灰尘在阳光里飞舞，隔壁传来炒菜香气。
废厂街这种地方能看到一辆库里南真是稀奇，闹市里买菜大爷大妈们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尤其是看到那位从车上下来的大小姐时。
人的气质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看一眼，就能闻到万恶的金钱的味道。
陈璟呼吸着路边三轮车释放出来的尾气，倒也并没有像寻常的大小姐一样，流露出什么不悦的神情，而是有种怀念：“废厂街啊，小时候我父亲经常带我来这里祭祖，但我已经十多年没回来了。”
她看着幼儿园里放学的小孩，走过路边的水果摊，经过遍地是水的汽修厂，看着兰州拉面五百年老字号的招牌，微微一笑。
然后去路边买了一瓶娃哈哈。
这特么也是五百年老字号了。
“既然这么怀念，为什么不回来看看？”
鹿不二也买了一瓶娃哈哈：“这里又不远。”
陈璟沉默了一秒：“因为我父亲不允许。”
鹿不二挑起眉毛：“什么意思？”
陈璟眼神里泛着一丝迷茫，轻声说道：“我父亲出事的那段时间，有一天突然跟我说，倘若哪天他出了事，让我不要探究他的死因。不要探寻家族的起源，不要回到废厂街，不要成为进化者。”
她停顿了一下：“不要去探究圣山。”
鹿不二皱着眉：“这是为什么？”
陈璟平静说道：“因为这会给我带来不幸，只要我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人，我就能安然无恙的长大。”
鹿不二大概明白了：“哦，你祖上被绑架，伱父亲也被绑架，一切都是因为他们知道点什么……但你还是被绑架了。”
陈璟黑着脸不说话。
陈氏集团最初是靠地下水起家的，因此他们便来到了一座老旧的水厂，这里早就承包给了周边的居民，环境倒也还过得去。
旧水厂靠着一座小山，山边有一栋老旧的宅邸。
这附近都已经建起了新楼，只有这栋宅邸孤零零地在这里，看起来就跟钉子户一样，幽静里透着破败，枯树昏鸦。
“这里本来是要拆迁的，但我偷偷让人把这块地给买了下来。其实很少有人知道这里是我家的祖宅，房产信息根本查不到它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父亲之前也都是偷偷带我来这里。”
陈璟在院子面前站定，一头深红长发在风里飘摇：“这栋老宅实际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我家里的人也不怎么在这住。”
老司机掏出钥匙，把院子的大门打开。
鹿不二刚准备进去，就被拦住了。
“我先。”
东山沉声说道：“可能会有危险。”
这个中年男人说完就进了院子。
一点争抢的机会都不给你。
院子里遍地都是杂草，爬山虎从屋顶垂落下来。
窗户上都结着蜘蛛网。
东山和老司机一起开路，把尘封的大门打开。
灰尘扑面而来，呛得人直咳嗽。
没想到这么久没人住的老宅居然还通电。
这就要感谢时代的变化了。
如果你在二十一世纪找到一栋一百多年前的老宅，那其实很难有什么东西还能完整的保存下来，你大概率一无所获。
但这是二十六世纪。
即便是一百多年前，科技也足够发达。
当灯光照亮了幽暗的房间以后，他们所见到的就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客厅而已，除了遍布灰尘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不，不对。
鹿不二第一眼就看到了挂在客厅里的一张照片。
一张非常特别的照片。
不是拍照风格有多么特殊。
而是照片里的人。
那张照片里有很多人，最显眼的是一位白发的军装少年，他的长相倒是没什么特别的，眼睛却深邃得仿佛宇宙星辰，尤其是湛蓝色的瞳孔，宛若倒映着海底星空，双手抱在胸前。
有个金发的年轻人搭着他的肩膀，咧嘴微笑。
还有一位魁梧的军人，面容严肃。
随行的还有白大褂的医生，西装革履的优雅青年。
他们一座巨大的图书馆面前合影，笑容灿烂。
照片下写着一行字：“新纪元402年，兄弟会于临海图书馆。”
“那个少年是……”
鹿不二迟疑了一秒。
“前代君主，康斯坦丁。”
陈璟娴熟地指向照片里的每一个人：“那个金发的男人是罗素家族的初代家主，伯兰特·罗素。那个魁梧的军人是我的祖上，陈澜。那个白大褂的医生，是七星制药的创始人。那个西装革履的青年，就是摩根财团的初代主席，凯特·摩根。”
鹿不二盯着这张照片，皱着眉：“兄弟会？”
陈璟嗯了一声：“那个时代，进化者们未必都会去军部服役，有些人是游离在军部体系之外的。他们会在城市里组队，然后一起去生命禁区里探险。康斯坦丁出生在一个伦敦的一个普通家庭，家人被异鬼袭击以后就成了孤儿，跟着探险队游荡在各大往生之地。”
鹿不二微微颔首：“哦，跟我是同行啊。”
神特么同行。
陈璟翻了个白眼：“听说过前代君主的故事么？”
鹿不二想了想：“康斯坦丁在圣山里得到的东西？”
“嗯，知道的还不少。”
陈璟微微颔首：“听我父亲说，这个时候兄弟会的人就是在寻找圣山。当年他们在生命禁区里寻找了很久都没有结果，最后却莫名其妙来到了临海市，又或者叫神根城。他们在这座城市里停留了很久，最终才根据纪元前留下的一些信息，找到了线索。”
鹿不二捕捉到了重点：“纪元前？”
“当年的兄弟会认为，无论是神树的现世，还是世界的剧变，都不是一瞬间形成的。在漫长的历史长河里，早就有进化者的存在，只是出于某种原因，他们集体死亡了。各国流传下来的远古神话，恰恰就是他们留下的蛛丝马迹。有这种想法的人，五百年来不在少数。”
陈璟解释道：“五百年间有很多这样立志于探索真相的人，兄弟会就是其中之一。根据我父亲的说法，兄弟会主要在追寻纪元前欧洛拉科技的踪迹，最终在临海市找到了相关的线索。”
鹿不二一愣。
“具体的，我父亲也不清楚，只是听说欧洛拉科技当初从北极回来以后，就在世界各地探索各种各样的古遗迹。他们在这些古遗迹里，取得了非常惊人的发现。只有一座古遗迹，迟迟没有找到。”
陈璟抿着朱唇：“那是不祥之地，负责探秘这个地方的研究员，死于一场极其诡异的车祸。那个地方叫做圣别之地，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圣山。康斯坦丁找到的藏宝图，恰恰就是他们留下的！”
鹿不二脑子骤然炸开。
巨大的惊惧在他的眼瞳里一闪而过。
车祸！
不对。
一场极其诡异的车祸。
“那对研究员叫什么名字？”
他僵硬地扭过脖子，眼瞳里仿佛见了鬼。
“我怎么知道？”
陈璟撇嘴：“康斯坦丁可能知道，正是因为对于圣山的探秘，才让他下定决心追逐神圣君主的位置。因为纪元前的很多事情，都被阿卡夏圣教给封存了起来，成为了无人可以触碰的禁忌。”
她轻声说道：“唯有神圣君主，才有资格接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