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一十九章天机不可泄露


    吴郡城中，陆府之内。


    孙权此刻正在屋中不停地度来度去——


    不似他在外人面前表现的那般从容，现在的他明显是处于紧张与焦急的叠加状态之中。


    而坐在他身前不远处的陆逊以及鲁肃等人，则是显得轻松了许多。


    实际上，现在不只是吴郡城，包括整个丹阳在内，所谓投票选拔江东之主的呼声已经越来越高。


    这自然是离不开许久都没有回到吴郡的鲁肃等人的努力了。


    这小半个月来，鲁肃带着潘璋与周泰，在江东各地都进行了相当充足的准备，唯有如此，人们才能够看到如今这样群情激昂，令得张昭都不得不重视起来的局面。


    只是——


    随着真正拉票的环节即将开始，孙权果然还是紧张了。


    “主公，您无需紧张些什么，前段时间您那样刻苦的训练，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既然主公能够问心无愧，又何惧他张昭会胜出呢？”


    鲁肃捋了捋胡子，看着焦急的孙权，便出言安慰道。


    一旁的陆逊也笑着说道：


    “是啊，张昭之所以这几天都没有动静，恐怕是在向刘备他们求援吧？”


    “但毕竟我们是先发制人，只要今天过去，张昭还没有来，不说我们如何，就是百姓都会觉得张昭已经败了。”


    “张昭越是不敢出现，百姓对于他们的愤怒就越是无解。”


    “到了最后，如果张昭敢去动用军队，那么我们也就成了师出有名，自然更不用惧他。”


    “所以主公不需要再担心什么，只要能够养好精神，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保持之前您那高昂的状态，我们的计划就是万无一失。”


    陆逊说完，孙权终于是停下了脚步。


    只不过他转头看向陆逊的时候，眼中可并非是已经消除了顾虑的样子。


    “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又不是你们站到所有人面前宣讲——”


    “你们可知我最担心的是什么？”


    孙权有些生气的说道，面前这群家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让孙权简直是一阵头大。


    “哦？主公您还有别的顾虑不成？”


    这会儿说话的人不是陆逊，而是刚刚从门外走进来的陆绩。


    陆氏，作为如今唯一支持着孙权的名门望族，陆逊和陆绩更是其中顶梁柱的存在。


    这些天来，陆逊往往是起到了一个出谋划策的角色，而众人要在吴郡施行什么计划，具体行动就是由陆绩来指挥的。


    这一点上就已经能够看出陆氏押宝孙权的态度了。


    不过…即便是陆绩出现，孙权的情绪也没有好转，只见他烦闷的说道：


    “公纪，你来得正好，我问你，明日宣讲的高台可曾检查好了？有没有什么隐患？”


    “回主公的话，高台早已搭好，就等您明天登台发挥一番，我们就可以……”


    陆绩当然非常可靠，这些年陆逊在将军府里做官，而陆绩则是张罗着家里的各种杂事琐事。


    要论调动人手，集中力量做事，陆绩自然是当仁不让。


    “不是这些啊…是…是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听说…”


    孙权的眼皮抖了抖，他有些气急败坏说道：


    “有人要暗杀我啊！难道你们都不担心这些的吗？？”


    孙权说话的时候，都带着哭腔了，就看他这幅歇斯底里的模样，他是真的害怕被人一刀给杀了啊。


    而且，也正如孙权所说，之前他们宣讲投票的活动进行的如火如荼，有大量的百姓参与到其中，就这短短几天的时间，众人分发出去的票券数，大致已经摸到了二十万的门槛。


    就这还没有算上偏远的豫章庐江等地的数据。


    可以说，他们这次的动员行动是相当成功的。


    以这样数量的选票集结起来所产生的力量，着实是让吴郡四姓中的其他几家无比汗颜。


    他们不敢想象，平日里被他们欺压凌辱城那般胆怯模样的百姓，竟然仅凭孙权的几番宣讲就点燃了他们反抗的欲望。


    尤其…尤其是已经进行到拉票阶段的前夕，甚至很多觉悟极高的人，都不需要陆逊等人的支援，他们自发的就开始声讨起毫不作为的张昭等人。


    民众的力量是强大的。


    这一点，所有人都不会质疑了。


    然而…之所以在这个年代，很多情况下，人们不敢启用这种大范围鼓动民怨的计划。


    原因很简单，就一个字——法。


    故治国无法则乱，守法而弗变则悖——法这种东西，往往都是人们经过了沉淀，经过了几个世代的积累和总结，才能够愈发完善的规则制度。


    过犹不及不假，但生逢乱世——法这种东西，早就跟礼乐一同不知崩坏到何处去了。


    也就是说，鼓动民意或许并不违法，但你却要时刻提防着对方不遵法的反击。


    因为乱世就是如此。


    所谓衡量人们心中道德的那杆秤，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诸侯争霸，群雄并起，实乃是令法制无处施展。


    所以孙权的担忧根本没有问题。


    反倒是如今还镇定自若的陆逊以及鲁肃等人才最是让孙权感到无语。


    “你们难道都没有任何人想到过这件事情吗？”


    “我只是走在路上，便听到许多风言风语——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如果我死了，那一切不都完蛋了吗？”


    孙权着急，可即便他这样表现，坐在不远处的鲁肃等人仍旧是没有多少着急。


    “主公可曾听说过桓公之事？”


    “桓公？哪个桓公？”


    陆逊突然开口笑道，这让孙权一时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并非是我们没有准备，而是这件事情，不到关键时刻仍不可随意透露。”


    “对方会不会暗杀，我们现在担心也没有用，因为在那之前，还不能确定张昭是否会参加这一次的投选，如果他真的敢与百姓作对，明日主公根本就毋需出面。”


    “当然了，保证主公的安全，我们自然是不会忽视，只是天机不可泄漏，现在还不能让主公知道我们准备了什么，否则只会起到相反的效果。”


    鲁肃也从一旁附和道，其实话都提醒道这个份上了，孙权早该清楚两人的意思，只是他现在的头脑实在是没有空间再去思考其他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