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三十八章两条路，殊途同归
鲁肃是个天生忧郁的人，同样的，他也并非是一个乐观的人。
所以他在这个时候，并没有打算去询问周瑜该如何处理这种局面，他认为在这种情况之下，无论是让什么人来应对困局，都一定是强人所难。
只是…在医馆外面，他们的讨论，却以无论如何都要从周瑜那里问出对策而结果。
孙权慌了，尤其是听到郎中说出周瑜已经没救了之后，他是彻底慌了。
“公…公瑾…你果然早已想好了对策是吧？是吧？我…我知道的…你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放弃我们的…”
“兄长…父亲…他们几十年来造就的基业，怎能被这群无耻之徒轻易地夺去了？”
“我…我们…我们还要一统长江以南，我们还要…还要争霸天下，怎么可以在这种地方轻易地倒下？”
孙权见到周瑜笑着说话，下意识的以为周瑜是胸有成竹了，激动得他接连发问，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周瑜的状态正变得越来越差，这会儿其实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主公…先让都督好好休息一下…他才刚刚清醒没多久…”
鲁肃跟周瑜是很多年的交情，看着自己的友人这般痛苦，他实在是于心不忍，于是便稍稍提醒了一下孙权，谁曾想，这一提醒竟然直接让孙权炸了毛。
“休息？你跟我谈休息？鲁肃啊…你那太守的职位被那群人一句话就摘了个精光，潘璋周泰他们现在更已是白身，连我！连我过不了多久都要变成那群人的傀儡了！！”
孙权一脸的愤恨的冲鲁肃咆哮，丝毫没有顾忌面前还有一个病人。
此刻他充血的双眼，喷着口水的大嘴，还有那夸张的动作，毫不客气的说，凭这些，是个人都能看出孙权这是急眼了，而且根本没有把周瑜的状况考虑其中。
鲁肃哑口无言，仿佛是被孙权那疯狂的气势给吓到了，他连连后退，最后退到墙角处，仿佛认输一般低下了头。
一旁潘璋与周泰也被孙权狠狠的盯着：
“你们也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吗？”
“不是吗？”
“不是吗！！”
因为两人迟迟没有给出回应，孙权接二连三的冲他们咆哮。
执拗不过，潘璋和周泰纷纷点头。
而这一切，都被周瑜平静的看在眼中。
是的…其实孙权就算不逼迫他们，也没有人会对孙权刚刚说出的这番话有什么异议。
但也正是因为孙权说的话毫无反驳的点，这些人人心知肚明的事情，被孙权以这样的方式挑明了，才最是能够体现场中几人情商的区别。
或者说，只是单纯关于是否有关心他人的习惯，亦或是是否有所谓的奉献精神上面，孙权的本性暴露无遗。
他…除了优柔寡断之外，还是一个极其自私自利的人。
这一点，早在他毫无逻辑的发动那场一切事件导火索的战争的时候就已被体现的淋漓尽致。
虽然周瑜没有深究那次战争，但说起来孙权的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可笑了——急功近利？
分明是想要摆脱周瑜的阴影，想要自己干出一番事业，他是想要自立门户的，只是最终完全没有看清自己的能力罢了。
吕蒙的败北是注定的，整个事件里最倒霉的人其实就是吕蒙，他虽站在朱桓身后，作为武官里的代表，如今正在争夺朝堂的话语权，但实际上，他也同样是受了周瑜与孙权恩惠，心里更向着他们的官员之一。
偏偏就是这样，他还每每都被孙权排除在核心之外，有脏活累活，还得第一个顶在前面，要么说吕蒙一直都是一副苦大仇深还总是没有信心的样子呢，都是孙权的锅啊。
“看！公瑾！你看到了吧！他们都是那样想的…大家…大家都很需要你，所以…所以你就别卖关子了…快快给出对策——”
“鲁肃！快过来记录！”
发了一圈儿的疯，孙权重新扑到周瑜身前的时候却又换上了那幅带有三分谄媚，三分妥协以及三分着急的嘴脸。
鲁肃在远处皱着眉头走来，沉默的跪坐在地上，从怀里摸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纸币，等待着即将从周瑜口中压榨出来的所谓“对策”。
说实话，他已经绝望了，现在他也觉得周瑜可能真的挺不过这段时间了，可当他抬头的时候，却与床上周瑜的眼神对上，从那眼神之中，鲁肃看不到悲伤，更看不到被孙权逼迫，本该出现的那种失落。
那是一种非常释然，非常无谓的眼神，就好像看透了一切，而对任何夸张的事情都毫无看法的眼神。
“无妨，子敬，我说…你记。”
周瑜轻声说道，如回光返照一般，这会儿的他虽然还在床上躺着，口齿却极为清晰。
孙权喜上眉梢，浑身都在颤动着，口中还念叨：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公瑾你一定有办法的，等…等到我取回了我们的地位，我一定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还你一身的青白！”
无视了孙权的念叨，虽然是看着孙权，但周瑜开口却如同是对鲁肃交代着后事：
“如要破局，现在有两条路可以走，不过殊途同归，只要是成功了，要取回之前的地位和权力是易如反掌的。”
“第一条路，相对轻松，也相对平稳妥当，只是这需要相当大的决心，而且虽然取回地位不难，但若想取得人心，则需要付出更大的努力。”
“第二条路，相对困难，根本不亚于逆风前行，溯流而上，稍有不慎，便会前功尽弃，甚至我连这条路的第一步都不能确保你们能够成功——不过同样的，只要能够成功，这对仲谋你取回地位与权力之后的道路更有帮助，无出意外，未来会有更大的冲势。”
“这两条路，不知你…”
“第一条！肯…肯定是第一条啊！”
周瑜说的很慢，光是等待，孙权就显得有些不耐烦了。
一旁的鲁肃边记录边观察孙权的反应，失望之中的鲁肃很难想象孙权有没有听进去周瑜的话。
不过孙权的反应是意外地迅速，不仅如此，他眼中放出的精光更代表着他看到了曙光之后，重新燃起的信心。
只是…他可能并不清楚，为什么现在的周瑜正微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