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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玉骷髅双目投射的画面，仍一动不动的定格在阴阳水晶宫的墙面上。


    阴阳水晶宫的第四层内，气氛压抑低沉到了极致，每个人都在思索“贪婪”之于自我，这《七宗罪》似的一幕，给人带来的震撼久久不能散去。


    是啊！贪婪，人之天性！与生俱来！


    是啊！人如蝜蝂，喜爬高，无所惧；多益善，不放过。


    高至凌云九霄，仍梦天外有天须登上。多到不堪重负，尚欲金玉满堂添根草。


    待到黄土一抔埋过头，双目惶恐，满心悔恨，已无来时路。


    ……


    史老开口打破了沉默，向易萌问道：“你怎么能够断定这两字是‘贪婪’，有何依据？”


    易萌抬起手，将额前一缕垂落的头发向耳后捋了捋，回答道：“其实我并没有从文字研究角度判断，只是我看到刚才的画面里，那个已被砍断手臂仍在爬动，妄想拿回自己宝石的人的姿势很像骷髅上的第一个字，而第二个字与刀已架在脖子上还在牛饮最后半罐奶的老者形态很像。


    如果扩展到整个故事所要表达的主题，无疑是在诉说人类如何随着财富的增加，由互帮互爱、知足常乐变成贪得无厌、自私卑鄙，再加上黄袍人的失望隐去，基本可以断定这两个字是故事的概括。”


    史老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无疑认可了易萌对这两个字的判断。齐林也暗自钦佩易萌的分析，这样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都没有忽略，简直是文字和密码任一行当里都十分难得的天才。


    可即使知道了两个字的含义，又能怎么样呢？难道大家一起在此面壁思过，痛哭流涕的反省自己曾经过分的贪念和**？可那对面前的局势和行动的使命还是于事无补，总不能拿着这两个字回去交差吧？


    好在易萌接着说道：“如果不出意外，黄袍人栽下的那块石板应该就是古苏美尔的‘从条而降的王表’，第一块！”


    “如此推断，那这枚水晶骷髅无疑是在表述古苏美尔人的起源和历史，这倒是可以跟苏美尔人的神秘消亡相互印证，你们看，苏美尔人虽然在公元前6500－5000年建立了繁荣的文明，但公元前4000年以后所记载的苏美尔人已经换成了白种人，那么原来创建文明的黄种人除了一部分被融合入当时的社会以外，另外文明的缔造者为什么就此无声无息，不再有任何的记录了呢？任何一个文明都是群体文明，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凭空消失。


    那么苏美尔文明的缔造者去了何方？是不是真的如故事里所表现的，他们被黄袍人抛弃了？而黄袍人又是谁？看他的体型跟人类一样，但却为什么总是用袍子把自己包裹起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如果再加上头部一直隐隐散发的光芒这一点，这倒很像古希腊传说里的一种神灵的举止打扮。”


    “什么神灵？”疣猪似乎对玄幻事件的兴趣犹胜旋机子道长半分，当下开口问道。


    “牧心者！”


    听到这个新鲜的名词，大家均是一愣，除了旋机子道长。


    “说起牧心者，这就不可避免的牵扯到了唯心与唯物之争，在德国人费尔巴哈和英国人弗兰西斯.培根为近代唯物主义理论奠基之前，人类世界是唯心论的一统天下，即使如亚里士多德这样注重唯物的古希腊圣贤，从本质上来说也是建立在唯心论基础上的，如果说到另一位古希腊哲学家柏拉图，则更是彻头彻尾的唯心论拥趸，而在唯心论中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神灵角色——牧心者！”史老引经据典，娓娓道来，为一干外行解释来历与出处。


    “唯心论认为，人类虽然已能直立行走和运用简单工具，但起初却并没有智慧，与动物的差别只是量级层面的，只能算是比较优秀的动物类别，而上天的神灵为了更好的管理世界，便委派神灵向人类灌输智慧，从而使人类高出动物界一等，能够驾驭和管理世间万物。”


    史老的话，陈教授却不以为然，说道：“据我所知，智慧源于经历和体验，而后渐渐固定形成某种条件反射，久而久之便成为了经验，经验的不断叠加累积和分类梳理，最终升华形成智慧，所以，史老关于牧心者传授人类智慧的说法，我个人不太赞同。”


    史老看来早有准备，陈教授的话音刚落，便接着说道：“确实，智慧是可以通过不断尝试和积累，加之特定状态的刺激，从而升华而成。这方面可以从自然界中狼群的捕猎战术和等级秩序中看出端倪，当然还有一点也是很好的例证，那就是人类脑容量在进化过程中的持续增大与人脑使用比例之间的反常关系，根据考古统计，旧石器时代的北京猿人的脑容量约为1000毫升，现代人则已达1400毫升左右，但现代人的脑容量目前实际使用却只有不到百分之十，这样看来人类脑容量增加的意义并不大，数十万年前的北京猿人的脑容量应该已足以建立现代人所拥有的高度文明，如此说来，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的关键，可能并非是脑容量那么简单。


    如果用人类的脑容量再来对比几种富有较高智慧的动物，比如黑猩猩约为400毫升，海豚为1700毫升，大象则高达4000毫升，与人脑比较起来，均已达到底限标准或已远远超出，那么为什么不是这几类动物统治地球，反而是人类呢？不光是我本人，现在很多人类学家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有一点结论基本成立，那就是古代猿人的智慧已经很高，但并不足以高到从动物界中脱颖而出，质变为地球的主宰者。”


    齐林对这逻辑极为高妙的话颇感费解，但隐约感觉这是成立的，“是啊，人脑大，有智慧，可以更好的生存，但这只能是人类脱颖而出的前提因素或者叫基础条件，但人类实际创造出来的文明成果高出动物如此悬殊的一大截可就有点说不通了。”


    史老嘴唇努动了几下，好似在犹豫着下决心，最后说道：“以老朽个人拙见，人类最终质变为高出动物界的关键因素并非智慧，而可能是意识！”


    “意识！什么是意识？”疣猪看来不学无术的历史已经很久了，竟然连这个都不明白，不过齐林转念一想，这个好像一加一等于二一样简单的问题，如果换一个角度，深究一加一为什么等于二，可不就是连陈景润都没能研究明白的深奥谜题了吗？


    “意识在心理学中定义为人所特有的一种对客观现实的高级心理反映形式。通俗一点说，就是知道你自己是谁，你的周围一切是什么，你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什么，自己的生命和行为有何意义。”易萌看看疣猪，机关枪似的吐出一番话。


    “哦，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我老尤还是很有意识的嘛！”疣猪恍然大悟的自我安慰道。


    齐林听到这个回答，对易萌的敬佩之心又加了几分，能够如此深入浅出的把深奥的道理讲明白，那才是真有见识，这比起那些装神弄鬼、道貌岸然的装b砖家叫兽们可是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可见识虽然长了不少，但离真实答案还遥遥无期，总不能在这里开堂大课，让史老、陈教授和易萌轮番上阵，教授科学知识吧，似乎有点不合时宜，齐林想到这里，开口说道：“等有机会再听各位高论，现在我们应该怎么办？拿起青玉骷髅走人？”


    史老听到齐林的话，一下子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拍了拍额头说道：“对不住各位，倒把正事忘了，咱们立刻动身出去，道长，您认为我们应该是原路返回还是继续去下面的四层？可再往下走，已经没有路了。”


    道长略一沉吟，答道：“阴阳水晶宫下四层为阴界，不出所料应是尸骸棺椁之物，加之于生人不利，好在乾坤镜也已取回，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


    众人起身，整理行囊，准备离开，旋机子道长则正一正衣冠，走向青玉骷髅，打算取下带回。


    就在道长的双手触碰到青玉骷髅的一刹那，青玉骷髅的下颌骨忽然下垂，两排白森森的牙齿一下张开，一张大嘴瞬间映入眼帘。道长对这突然的变故有点不知所措，双手虚环，呆立在八棱水晶柱前。


    接着水晶柱从中间齐齐裂开，两片分开落下的柱体跌落到地面上，清脆的撞击声过后，传来支离破碎的咔咔声，竟然脆裂成无数的金黄色水晶碎片，此时，道长脸色铁青，正注视着水晶头骨下方裸露而出的一具人类骨骸！


    一具灰白色的人类骨骸，站立在众人面前，颈部的骨头严丝合缝的结合在青玉骷髅的下方，宛然一个整体，骨骸相当完整，所有的细小骨头都不曾缺失，两根大腿骨笔直的支撑着整个上半身，膝盖以下的小腿部分连同两只脚掌没入地面的洞中。


    一路而来，匪夷所思的变故一个接一个，众人的神经已足够坚强，在等待了半分钟，确信没有其他动静以后，史老小心的走到骸骨身旁，仔细查看了起来，待到判断出这是一具健康的男性骨骸后，史老将目光投向骨骸脚下的八棱形洞中，看到似乎骨骸脚下的洞中似乎还连接着一个物体，史老招招手，示意大家上前。


    已经走到这一步，齐林的恐惧神经早已麻木，一根筋的劲头涌上心来，端详了一下之后，齐林一把抱住骨骸的髋骨部位，竟然像鲁智深倒拔垂杨柳一样，一使劲将骨骸向上提起，入手并不很重，速度很快，另一个无头骨骸就这样被生生拔了出来。


    这具无头骨骸从颈部第一关节处就被完整斩下，颈椎的上端像是吸铁石一样紧紧吸附在第一具骸骨的左脚掌心出，虽然连接的部位面积很小，但似乎吸附力很大，齐林拔出的过程中竟然没有断开，就这样当当啷啷的下垂摆动着。齐林已顾不上考虑，继续上提，想把这具骸骨完全拔出，但第二具骸骨的小腿骨已露出了地面，下面却好像远没有结束的迹象。


    “难道下面还有？”齐林的动作并没有因为心里的想法而停止下来，果然，第三具骸骨吸附着第二具的右脚掌骨中心位置，被拉出了半个身子，齐林继续加力，像是从水井里提出水桶一样，左右手倒换着，将第三具骸骨的大腿骨一并拔出。


    “这不是老北京糖葫芦嘛，不过这人骨头材料的糖葫芦得多好的牙口才扛得住啊！”疣猪站在齐林身后，抱着齐林拉出来的一串骨头感叹道。


    齐林无心理会疣猪口中的糖葫芦，再加一把力，第三具骸骨的小腿骨和双脚已然被拉出了洞口，与此同时，一声细微到极点的“叭”声响起。


    齐林正在意外为什么没有了骸骨，而是出现了这样一声丝线的绷裂声，突然听到疣猪喊道：“糖葫芦断了！”


    齐林手中猛然感觉原本接合紧密的骸骨瞬间从关节处一块块裂开，然后从手臂中滑落，噼噼啪啪的掉落到地面上，眼睛的余光同时瞥见三具尸骸的头部方向，一个身影迅速矮下身去。


    齐林转头看去，正看到旋机子道长正蹲在地上，手里捧着猛然坠下的青玉骷髅。


    好在道长迅疾无比的身手，否则作为目前唯一线索的青玉骷髅摔碎了，那就连一点头绪都没有了，齐林一边自责自己的莽撞，一边庆幸道长的矫健，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阴阳水晶宫这时已开始发生变化。


    等到浑然未觉的齐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在旋转时，阴阳水晶宫已使人头晕目眩，眼中只剩下一片黄灿灿的光芒。


    旋转越来越快，疣猪的惊呼声已经响起，“妈的，这旋转木马也……也太快了点吧，也不给咱老……老尤先打声招呼……”


    阴阳水晶宫已如冰地上的陀螺，而阴阳水晶宫中的齐林一行人则早已失去了神志，陷入了昏迷之中，因此他们无法看到，拉出过青玉骷髅和三具无头骨骸的八卦形洞口如何随着旋转，周边的地面呈“回”字形一级级向下塌陷变大，又是如何产生强烈的吸力，如同一个真实的黑洞一样将齐林、疣猪、史老、陈教授和易萌一一吸入进去。


    就连同守在洞口的马蜂和羽蛇神庙中的芳华，以及圣井中的蚊子、蜘蛛、蝙蝠和棒槌蛇，还有那具巨蟒的尸体和井水，也未能幸免，像一片片水面漩涡中漂浮的落叶一般打着转，被吸入了无边无尽的黑暗深渊里去了……